《酸奶味心动》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酸奶味心动》作者:摇珂 文案: 【1】个性自傲脾气倔,一身反骨爱自由的小少爷顾韩钊被家里强行发配基层,不得不进入自家公司实习,果然是自家人,人事部一点没客气,上来就把他安排到饮品分公司重中之重的岗位。 于是,顾韩钊光荣的成了一名售后服务热线的——客服小哥! 他接到的第一个电话便让他陷入麻烦。 “就是因为你们的酸奶的质量不合格,我才被分手的,你们要负责!呜呜呜呜~~┭┮﹏┭┮” 顾韩钊:????? 【2】阮皙好不容易追到喜欢三年的男神,一个月没到就被分手。 男神说,他受不了女孩子竟然会做出舔酸奶盖的动作。 男神说,舔酸奶盖就算了,还把舌头划伤了 阮皙翻出酸奶包装,拨通热线,对着客服小哥又哭又嚎地持续了一个早上,不依不饶,不死不休。 客服在那边终于架不住: “把老子赔给你,要不要?” ps: 1.脾气傲娇小少爷vs傲娇脾气小美妞 2.双c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欢喜冤家天之骄子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阮皙x顾韩钊┃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舔舔酸奶盖,世界充满爱 立意:拥抱美好,共同进步 第1章 酸奶,你不喜欢? “各位旅客朋友们你们好,本次列车的终点站——星城站到了,请携带好您的行李物品准备下车……” 车子停稳,旅客纷纷取了行李准备下车,唯独靠窗的阮皙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再次确认了一遍微信里没有希冀中钱庭说加班结束,要来接站的消息,随后微不可察地轻叹息了一下。 与她邻座的年轻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帮着把她20寸的小行李箱取下来,虽然在此之前他刚被阮皙拒绝了加好友申请。 “我叫了车,反正回城顺路,一起吧?” “谢谢,不过不用了,我朋友来接我。”阮皙依旧直白地拒绝。对于男人的搭讪,她已经习以为常,向来都是爽利地拒绝,绝不拖泥带水。以前,她拒绝别人是因为她有喜欢的人,现在,她拒绝人是因为她喜欢的人已经成了她的男友。 不过就在半个小时前,她的这位男友钱庭突然来消息说公司临时加班来不了,让她自己打车回去。 “男朋友啊?” 阮皙笑了笑只当是默认,跟他道谢之后,随着人流下车,出站,在那个男人的注视下,她站在私家车排队的等候区故作漫不经心,时不时按亮手机看一看,直到那个男人上了来接他的车,阮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扭头往高铁大巴停靠站去。 在大巴上找了个位置坐下,阮皙给妈妈报了平安,又给钱庭发了条消息。 阿皙啊:我到站啦,现在坐车回去。 同一时间,星城天新区某五星酒店的豪华KTV包房里,钱庭的手机一震,他刚拿起看了一眼,手机就被一个高开叉明艳红裙的漂亮女人给抢了过去,屏幕上赫然是几条微信群消息和一条单独的私人消息。 “工作的事靠边站,这些人真的是……上班不好好干活,下班了还在群里发什么东西?”陈赛赛坐到钱庭身边,翘起二郎腿,露出腿上一截白皙的皮肤。 陈赛赛没去关注钱庭的表情,只是把他的手机往桌上一扣,细长的眉毛微微蹙起:“我可听说公司里很有些人无效加班,明明不算饱和的工作,拖也要拖到下班之后才做。这个点儿了就该吃饭喝酒,下班的点事情还没做完那就是工作能力与岗位不匹配,明天我就去把他们给开咯。” 作为公司最新空降的副总,陈赛赛看似没什么管理经验,她那个岗位也没什么实权,但实际上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陈赛赛是乾宇集团某位大董事的大千金。 “对,现在谁看手机就自罚三杯啊!”陈赛赛叫来的小姐妹很有眼色,立刻定期调子来。 陈赛赛说她最近看上了公司里某位青年才俊,名校毕业,长相周正,气质儒雅,一看就是书香门第出身,比那些一身铜臭的富二代顺眼多了,所以几个小姐妹今天过来,就是要帮着把把关,如果合格,那她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敲敲边鼓,当当助攻。 钱庭抱歉地笑了笑,把手上的酒喝光,以示赔罪,不再管手机上的消息。 “钱庭这人,家世肯定是比不过赛赛,但是的确比王崇旭那些王八蛋顺眼,是吧?”沙发靠边穿着裸色衬衫的女人跟旁边白裙子的女人小声嘀咕,不过音乐声太吵,她得靠的很近。王崇旭是陈赛赛的男朋友,以前在一个圈里玩的比较多,不过油嘴滑舌,衬衫女向来是不喜欢他的。 白裙子嘴一撇,抿了一口饮料,她在这圈小姐妹里年龄最小,才大一,姐姐们都不让她喝酒。“要真有那么优秀,还单身?” “你不是也单身,单身犯法啦?”两个年轻女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笑起来,然后被陈赛赛抓过去做游戏。 -- 阮皙很少晕车,但恰逢最近胃不太舒服,高铁巴士里混合汽油的味道让阮皙胃里几乎要翻江倒海,刚下车就先蹲到马路边的绿化带去吐了一回。擦干净嘴,她拿包里剩下的小半瓶苏打水漱了漱口,把空瓶扔进垃圾桶。 现在是晚上十点,手机来了消息,是白絮絮,她刚逛街回来,新做了指甲,必须给阮皙显摆显摆。而钱庭的对话框里,始终安静。 去年八月才开始运行的火车东站太过偏远,到G大要一个小时,到她的住处也得四十分钟的大巴。到这个时间点,钱庭没有问她是否下车,又是否打到车或者是否坐上了高铁站的巴士。 阮皙犹记得恋爱经验箩筐的白絮絮的上一任男友,每逢她出门,不管是机场火车站还是汽车站,她男友都是鞍前马后地接送。 其实以前没男友的时候,阮皙的日子也是照样的过,但要说放宽心地不去和别人做比较,阮皙很难做到。 看着她给钱廷设置的专属聊天背景,是樱花盛开的粉色背景,很梦幻唯美。 白絮絮说,男人千千万,不行咱就换,首要一点是不能委屈了自己。 是啊,阮皙以前觉得这话说的没错。 但是,钱廷是自己喜欢了三年的人,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把他追到手,她怎么能轻易地就放手呢?心中明明有很多委屈,她却能够找各种理由说服自己不去计较,这要放在一个月之前,她完全不敢想。大概只是因为,给她委屈受的人是钱庭。 “他现在是事业上升期,要加班,自然是加班更重要,我不能这么小心眼。”阮皙终究还是没有换掉聊天背景,只轻呼了一口气。 小区外面的便利店24小时营业,这个时间段店里的人不多,简易的餐桌前只坐了一个上班族打扮的年轻女孩正边啃着一个三明治边刷手机,脸上是已经有些许晕开氧化的妆容,透着些许的疲惫。 收银台后面有一男一女两个店员,一边理货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什么。这便利店就在小区门口,阮皙常来,两个店员她都认识,尤其跟叫小菲的女店员比较熟。 小菲站到收银机前跟她打招呼:“嘿,好几天没看到你,学校最近很忙啊?” “不是,回了趟家,刚回来。” “难怪看你挺累的,刚下车么?饿不饿,要不要来串关东煮?” 阮皙勾起唇笑了笑,一侧脸颊露出一个酒窝:“我晚饭没吃,关东煮哪儿够啊?两串香菇,一碗炸酱酸辣粉,就在这儿吃,你先煮上,我去拿个酸奶就过来。” 小菲圆嘟嘟的脸上显出一丝苦恼,带着调笑说到:“这么大晚上吃杂酱酸辣粉还不长胖,果然是老天爷赏饭吃,我喝水都长肉。你吃播下面那些人说你假吃,你不知道我跟他们吵过多少回架,只有我知道你是真的吃不胖。” 阮皙身高一米六五左右,体重刚100,跟明星比自然是胖的,但她不是明星,只是个美食博主,在镜头里和现实生活中,她的身材都算是比较瘦的那一拨人。倒也不是说她光吃不胖,她做美食吃播都是量力而行,从不暴饮暴食,每次都是规规矩矩地吃完一餐,和私下吃饭没什么大的差别。除此之外,她也会做探店和厨艺的专题,虽然涨粉不如大胃王快,但是她的粉丝群很稳定。 另一个店员去洗手戴手套煮速食的酸辣粉,边说:“你也不胖啊,你这种叫胶原蛋白。” 小菲扭头过去:“看把你嘴甜的,小嘴抹蜜也没用,明天的班我可不换。” “嗨,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阮皙笑了笑,抛下斗嘴的两人去冷藏区,时间比较晚,货架上的盒饭饭团没多少,酸奶却是摆的齐齐整整的。因为是冬天,喝低温奶的人不多。阮皙又换了一杯酸奶,低头瞅瞅日期,生产日期是昨天,便又多拿了一杯。 “能问一下,你为什么不选优慕酸奶么?” 突兀地男声在离她不远不近地地方响起,阮皙回神,扭头朝说话的男人看过去。男人一手插兜,与她目光对视上。 那人黑色毛线帽,黑色口罩,黑色短款羽绒服和灰色束脚运动裤,简单甚至于单一得毫无亮点的搭配,在他身上却显得格外合时宜,即便从头到脚,露在外面的只有一双眼和一只手,给人的气质却是不太一样,矜贵中带着一丝桀骜。不过因为此刻是他在请教,所以那份桀骜有所收敛。 这人的眼睛很漂亮,只看了她一眼,随后目光从那些盒饭和饭团三明治上一一掠过,再走近阮皙面前的奶制品货架,伸手在架上取了一瓶优慕的原味酸奶,颇有些玩味地手上摆弄。 纵然阮皙不缺被搭讪的经验,但是她还是第一次经历今天这样的开场白,竟不自觉地略显恍惚。 “呃……什么?” “优慕酸奶,你不喜欢?”男人的眉尾轻扬。 阮皙疑惑归疑惑,直勾勾地盯着人总不是个事,她把目光从他脸上收回,还挺认真地回答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问题:“也不是,优慕的杯装酸奶一杯的量太大,晚上喝不合适。” 虽然她吃东西不太会出现体重飙升的情况,但她毕竟是干主播这一行,有时候也会稍微注意一下卡路里。不过仔细想想,这些也不过就是她骗骗自己,那一碗杂酱酸辣粉中的杂酱的热量大概抵好多杯酸奶了,偏偏她每次都能把杂酱吃光。 口罩遮挡住男人的大半张脸,口罩后面他是什么表情阮皙自然是看不到的,不过他眼睫漫不经心的一扇,阮皙还是留意到了。大概是看多了网上的段子,联系刚才他的语气,古里古怪的念头冒出来,就仿佛面前这个男人就是那杯酸奶,酸奶说,“照片是我,不满意?” 阮皙在差点被自己逗笑之前,鬼使神差地抓了一杯优慕的酸奶,然后扭头就走。 等她坐下来配着酸奶嗦了半碗粉之后,先前那个男人拿了一堆东西去前台结账。阮皙坐的位置赶巧,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收银台,小菲扫完码:“先生,一共两百零五块两毛,微信还是支付宝?” “微信。” 阮皙扫了一眼那人的侧脸,再看看小菲,不知道小菲是中了什么邪,向来大大咧咧的人此刻脸涨的通红,本来就肉嘟嘟的脸蛋跟个红苹果似的。 一会儿,小菲过来收拾桌面,把阮皙旁边桌上的三明治碎渣扫进垃圾桶,然后凑到阮皙旁边:“刚刚那个帅哥,你认识吗?” 阮皙摇头,她今天第一次见他。 “哦。”小菲难免有一丝失望,“他声音怪好听的,可惜了。” “可惜什么?你喜欢这款?” “是啊,可惜他错过了我这么大一个大可爱。”小菲玩笑地指指自己。 阮皙哈哈直乐,不过回想起先前他对自己说的两句话,声音似乎的确好听,是清冽干净,如泉水落石的那一挂。 “这个时间点来买东西,应该就是这附近的住户,没准下次还能再见到。”阮皙如此宽慰小菲。 第2章 谁啊,这么缺德? 阮皙回荣城前怕会待很久,所以冰箱被她清理得很干净。她吃完粉,又在便利店里挑了些面包零食之类的东西,酸奶也拿了两杯。 因为要做直播的关系,她只在大一住了一学期就搬出来租房,中间换了两次地方,终于在现在这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里稳定下来。锦程小区环境清幽,安保也做的不错,对于独身居住的女性来说,安全自然是第一位的。 把便利店买回来的食物分类放进冰箱,她拿了衣服就去洗澡,等出来的时候,手机上多了两个未接来电,是白絮絮打来的。 白絮絮跟阮皙同校不同专业,也不同年级,土木系大三级花,不过土木系大三总共只有四个女生。两人是在阮皙拍探店视频的时候认识的,白絮絮自称是她的粉丝,然后跟着她蹭了一顿豪华午餐。 白絮絮这人虽然有社交牛逼症,但并不爱打电话,所以阮皙看到白絮絮的未接来电时,立刻就想到她肯定是有什么急事。 拨过去半天,白絮絮才接。 “你干嘛不接电话?”白絮絮兜头就是一声质问。 “我刚刚在洗澡。” “钱庭师兄呢?” 阮皙不免磕巴住,“呃……他,你找他有事?” “我找他有锤子事。”白絮絮在电话那头一撇嘴,朋友的男人她向来都是保持距离,所以也没加钱庭的微信,“我就是问问,你不是说他晚上去接你么,我随口一问而已。” “嗯。”一缕头发没被毛巾包住,从阮皙的耳朵旁滑下来,凉飕飕的,她才惊觉进门忘了开空调。如果对面是其他人,阮皙没准会顺嘴说一句钱庭今晚没来接她,但是对面是白絮絮,她有些怵她。 白絮絮这人是非黑白的界限特别清晰,只要男朋友做了任何触碰她心头某根线的事,她很快就会提分手,所以她处过的男朋友不少,个个都是被她甩的。 阮皙不想跟钱庭分手,所以她不能跟白絮絮吐苦水。 “你嗯什么?你们晚上一起吃的饭吗?吃的什么?” “酸辣粉。” 白絮絮好像是松了一口气,根本没注意阮皙的避重就轻,话题就给转移开了:“阿姨身体没事了,我们也赶在期末考试之前抽时间拍一两个视频吧,现在的流量都是要靠抢的,你几天不更新,粉丝可就跑到别人那儿去了。你不做的视频,自然有人帮你做,你不做的吃播,自然有人帮你吃。”听白絮絮这喋喋不休,她好像是对阮皙的消极怠工很有意见了。 “好的好的,最近两天我们选选题,然后等我上课去学校我们碰个头。” 得到这样的答复,白絮絮再聊了几句就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她再点进艺术院陆羽蜜的朋友圈,便不再觉得那个模糊的侧脸是钱庭了。听说陆羽蜜是富二代,跟钱庭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照片中的男人应该只是略有些相似而已。 -- 只开了一盏台灯的房间里,有鼠标滑动的声音。 顾韩钊正翻看医院网页上最近更新的内容,密密麻麻的英文里有一张照片,里面都是他相熟的人。他先前工作的医疗团队取得了新的科研进展,不过,这些都跟现在的他没有关系了。 正在出神的时候,屏幕一角弹出一则邮件通知,吴秘书的电话后脚就到。 “顾总,您要的资料都发您邮箱了。” “叫顾总很好听吗?”顾韩钊往后仰靠到椅背上,语调平平听不出感情,但这话却让对面的吴秘书一时语结。 “小顾先生,很抱歉让你感到不悦。” 顾韩钊一手扶额,眼皮眯了眯,一副没眼看的表情。吴秘书是他回国之后家里给他安排的人,人太年轻,又笨嘴笨舌,好在做事仔细不掉链子,可惜他本人是个掉链子的人,不然也不至于顾总的头衔只顶了半天。 “算了,跟你没关系。谢谢你的资料,这么晚还麻烦你。” “明天我来接你。” “电瓶车挺好,我骑着踏实。”都当客服了,还接什么接,生怕员工不知道老总儿子下基层了? 一周之前,顾韩钊还是尚裕饮料的小顾总,因为意外没到场,他的头衔被人秒撤,转头就给他换了岗,入职分公司的客户服务部门,明天就要跟着一群刚毕业的姑娘小伙参加上岗前的培训,然后是试岗,成为一名平平无奇的热线客服。 -- 大四的课少,阮皙这学期只有两门课。 没课的时候,阮皙要么拍视频,要么就是策划视频的拍摄。她在电脑面前简单地写下几个方案,然后发给白絮絮看。 白絮絮:【甜醅是什么东西?】 阿皙啊:【有兴趣?】 这次回了趟家,妈妈把自己做的甜醅给阮皙装了一罐,阮皙就想尝试着做一做。她最近胃不太好,做吃播倒是能吃,但是如果吃得不香,那就等于是砸自己吃播博主的招牌。 白絮絮:【你先做一道给我看看,得有卖相。】 阿皙啊:【行,我一会儿做好了拍给你,简单易上手】 一玻璃罐的甜醅其实已经很多,够阮皙做好几次的。她翻了翻妈妈写的配料表,想着应该再配点蓝莓酱,这样色彩度会更丰富,但是蓝莓酱不能太多,会抢甜醅的味道。 说做就做,她在厨房里放上音乐,随后从冰箱里翻出几样必须的几样原材料。 酸奶是头天在便利店买的优慕家的杯装酸奶,她昨天喝的时候觉得这个牌子的酸奶比较稠,做酸奶甜醅会好定型一些,不像有的酸奶流的一盘子都是,拍摄出来难看的要命。 掀开酸奶盖,她拿勺子挖了一勺酸奶小心地浇在被她压成圆柱体的甜醅上面,酸奶的稠度竟然刚刚好。点缀上几颗蓝莓果粒,她就兴致勃勃地给白絮絮拍照了。 她的拍照技术一般,她家的餐厅是她专门挑的灯具,光线正好,照片出来的效果还不错。 酸奶还剩大半杯,锡纸盖子还有一半在杯子上,上面结了一层酸奶皮。阮皙把酸奶盖撕下来,一边舔着酸奶盖,一边给看白絮絮的消息。 白絮絮:【卖相还这不错,不知道吃起来如何,啊,我的口水】 白絮絮:【做起来太简单,视频的时间不长,可看性够不够啊,发出去会不会掉粉】 …… 白絮絮就像个质检员一样,把各种因素考虑进去,连着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刚好门铃响了,吓了她一跳,舌头上猛地疼了一下,锡纸酸奶盖竟然把她的舌头给划破了,舌尖的血带着一丝咸味,充斥整个口腔。 她把酸奶盖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匆匆跑去门口看了一眼监控,门外站着的竟然是钱庭。 看看时间,不知不觉竟然已经七点了。 她开了门,笑着跟他打招呼:“今天下班很准时啊。”舌头刚刚被划到,虽然不严重,但说话有些不自然。话毕,她把嘴抿了抿,血已经悄悄止住了。 “是啊,来看看你。” 阮皙有一阵快速闪过的恍惚。她认识钱庭三年,也暗恋了他三年,但两人在一起满打满算一个月,而这一个月里相处的时间也不多,一是钱庭上班比较忙,二是阮皙前几天回家看妈妈。 “你怎么了,不舒服?”半晌,钱庭还在门口站着,阮皙眨巴几下眼睛,让他进门。 “也不是,我刚才在做一道甜品,然后把舌头划伤了。” “舌头也能划伤?”钱庭把包放在沙发上,好笑地看向阮皙。 她难为情地摸了一下脸,打着哈哈地笑:“嘴巴馋,舔了一下酸奶盖,然后……就这样了。我说话听起来奇怪吗?” 钱庭的笑意淡淡的:“还好,和平时差不多。” “你来的刚好,尝尝我做的酸奶甜醅。”阮皙拽住钱庭的手,拉着他去厨房,因为并没有注意身后的钱庭垂眼看了一下他们握在一起的双手,神色惴惴。 阮皙递给钱庭一副金属小勺子:“用这个。” 钱庭看着灯光下阮皙的脸,当初她主动来追他,他其实还是挺意外的,听说阮皙是文史学院的院花。虽说是非官方评出来的,但是她的确长得很漂亮。她不拍视频的时候就是素颜,也一样好看,就像现在一样,想夜幕里的昙花。 阮皙见他只定定地看着自己却没动作,笑了笑,露出一侧脸颊的小酒窝:“怎么啦?是上班太累了吗?”钱庭比阮皙高一级,上班有一段时间了,大学里表现优异,毕业季过五关斩六将的,终于成功进入了名企朗桓,在星城这样的城市,非金融非宇宙机的本科生刚毕业就能拿到20—30w的年薪,他已经比掉了很多的同辈,而听说朗桓的工作强度也不轻松,毕竟年薪二三十万的工作,能有多轻松。 “晚上出去吃吧,吃涮羊肉怎么样?” “出去吃?” “舌头没关系吧?” “没问题的,”听到要出去吃饭,阮皙默认是约会了,自然是无比开心,“有时候吃饭咬着舌头都比这厉害,没事的。那我换个衣服,等我一下。” 两人下楼到了小区外面,钱庭开车,阮皙坐到副驾。车灯亮起,钱庭突然推门下车,这才发现右车灯罩子被人给撞掉了。 “谁啊,这么缺德?”钱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有个纸条。”阮皙去过车上沾着的一张条,“车灯给你撞坏了,你联系这个人,吴:187xxxxxxxx” -- 电梯门里,顾韩钊看到自己羽绒服帽子的边缘还沾着一片树叶,反手把叶子掸掉。枯叶刚好落下,掉在他身旁四五岁大的小孩子脑袋上。 电梯门打开,顾韩钊出来,身后是那小男孩的声音:“妈妈,叔叔的裤子破了一个洞。” 吴秘书的手机接通。 “吴秘书,那个……一会儿有人会给你电话,一个车灯罩子的钱,你去报销一下。” 第3章 把老子赔给你,要不要?…… 钱庭拨了纸条上的电话,电话只响了一声立马接通。对方态度很好,说已经在来的路上,等人到了,事情协商的很快,对方二话没说爽快地给了赔偿。 因为这个小意外花了好些时间,等到去餐厅已经比较晚了,钱庭说让她等的时间太长了,为了表示歉意,涮羊肉改成了吃西餐。 餐厅是星城正宁路的那家,大一那会儿阮皙还在那边录过视频,跟白絮絮两个人花掉快一万,那时候她俩都穷,后面两个人抠抠搜搜地吃了半个月的烤馒头蘸酱。 十二月的星城,尤其是商业区的各家商铺多少会做点装饰,大街小巷的都逐渐有了圣诞的味道,即便国家已经好多年都不鼓励过洋节了。 大概是因为车灯坏了,钱庭的神情看起来恹恹的,只在阮皙点完单之后又问她要不要再加什么菜,她摇摇头。阮皙不是个冷场的人,等餐的间隙主动挑起话题,便问了他一些公司的事,但钱庭聊天的兴致并不高,每个问题都只是简单地回应了一下,饶是阮皙很自来熟,两人之间时不时地还是会有沉默的空档。 等到餐点上桌,阮皙竟然有一种如蒙大赦的感觉的。钱庭餐桌礼仪做的很好,一举一动都格外的优雅,而且吃饭很少说话,听他说他家教里要求他食不言寝不语,从小到大培养出的习惯。因此,餐桌上只有偶尔刀叉擦到餐具而发出的轻微响声。 阮皙扎着盘子里的虾肉,想了想,问:“下周圣诞节,刚好是周末,你有空吗?” 钱庭握着刀叉的手顿住:“我可能没时间。” 阮皙神色微动,虽有些不开心,但钱庭的回答似乎是在她的意料之中,脸上没有太过失望,只是在心底暗暗地叹息一声。 “那没关系,你忙你的。”她挤出个笑来,随后垂着脸看着盘子里做装饰的花。 餐厅的一角,陆羽蜜早待得不耐烦了,几个长辈在说话,旁边的年轻男人彬彬有礼地偶尔附和一句,她不管不顾的,低头在手机上给人发消息跟朋友约下一场,顺便吐槽一下今天这诡异的饭局。 一扭头,陆羽蜜看到靠窗位置正吃饭的两人,男人是她昨天才见过的钱庭,陈赛赛大小姐看上的小帅哥,他对面竟然还坐着个女人,还是个漂亮女人。 陆羽蜜眼睛微眯,丢下身边的人,过去跟钱庭打招呼。 “巧啊,钱师兄。”叫名字显得生疏,名字后面加个哥哥陈赛赛非得毒哑了她,但跟陈赛赛实际上八字还没一撇,这姐夫也叫不出口。反正两人是校友,陆羽蜜就叫他师兄。 钱庭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熟人,还是陈赛赛的朋友,好在他外在的形象也不是热情的人,面上没什么表情,等到起身脸上才带上一丝笑意:“的确很巧。来这边吃饭?” “吃完了,马上走。”陆羽蜜朝阮皙笑笑,“这位你不介绍一下。” “阮皙,也是G大的,阮皙,这位是陆羽蜜陆学妹。”钱庭自然地给两人互相做介绍,而他的话其实很耐人琢磨,阮皙心里像是突然被狠狠砸了一拳似的。 “阮皙,名字真好听,我今年刚大一,你也是大一吗?” “不是,我大四了。”相比于以往的自如社交技能,阮皙现在的反应慢了很多,对比之下,陆羽蜜更加的落落大方。 “原来是学姐,学姐好,以后学校里多多见面多多联系啊。”陆羽蜜并不是个社交达人,但她现在宁愿面对两个并不相熟的校友,也不想再多看一眼家里安排的男人。 稀里糊涂地送走陆羽蜜,这顿饭也是匆匆结束。 阮皙跟在钱庭的身后往停车场去,两人像是避嫌一样一前一后的姿态。快要到停车位的时候,阮皙突然停住脚。 “钱师兄,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钱庭停步,扭头看她:“怎么了?你问。” “我和你是情侣关系吗?” “怎么这么问?” 阮皙的性格一直很倔也傲娇,但是这一段时间以来,她越来地意识到钱庭面前的自己变得不像自己。此时的她,心里迫切地要一个答案。 “你明确地回答我就好了,是,还是不是?” 钱庭只觉得今天一整天都糟糕极了,盯着阮皙看了两秒钟,音色变得严厉:“情侣当然是情侣,但是阮皙,我觉得有些事还是要跟你说清楚,既然你现在问了,那我也就直说了。” 阮皙没说话,只等着他接下来的直说。 “我觉得我们不合适。当初我答应你只是一时冲动,相处下来,我觉得我们的性格等各方面都太需要磨合了。我喜欢吃清淡的,你喜欢重口且无肉不欢,我喜欢性格温和贤惠的,你的性子活泼……” 明明只是轻飘飘的话语,阮皙的脑子像是被重锤击打一下,这些话比账号后台辱骂她的私信还要让她难以消化。 “而且我们的生长环境也不同,我其实不太能够接受女孩子会做出舔酸奶盖子的动作,你难道不觉得……”钱庭顿了顿,闭眼说,“而且还划伤舌头。我可能是一个比较注重细节的人,所以这些小事情会落在我眼里。” “那我改。”这三个字就在阮皙的舌尖几乎要脱口而出,却被她生生地打住。她也是有尊严,有她自己的骄傲的,明明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为什么要她来改? “那……就是因为这个,今晚你在陆学妹那里才不承认我是你女朋友,因为我可能会给你丢脸,是吗?” “你要这么想,那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我没那么说。” 星城的冷风吹得人脑仁都疼,把阮皙的耳发刮到面颊,她失落受伤的神情一一落在钱庭的眼中,本来就容貌姣好,这样的神情我见犹怜,钱庭心头一颤,其实他也不是对阮皙半点喜欢都没有的,这一个月相处下来,他知道她漂亮,可爱,厨艺好。今晚来这么贵的餐厅吃饭,也是因为自己最近这段时间的冷落而补偿她。事实上,他也没想好两人以后要怎么走下去。 “我们先回去吧,回去谈。”钱庭一手扶住她的肩,想让她先上车,却被她肩膀一扭躲开了。 “不用了,既然不合适,回去难道就合适了吗?” 钱庭看她就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阮皙,你到底要怎样?非要在大街上和我吵架吗?” “钱庭,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的是什么?”她虽然这么问,但她也并不奢望钱庭能回答的上来,钱庭跟她其实还半生不熟。 “什么?” “我最讨厌别人对我指指点点。分手,记得,我甩的你。” 这话似乎在她心里练习过很多遍,她一口气就顺利地说出来,抑扬顿挫,潇洒无比,一点都不丢她阮皙的脸。 她睡觉不打呼噜,吃饭不吧唧嘴,上课不迟到,打饭不插队,不过就是舔个酸奶盖就都人上纲上线。如果余生都要因为一些小事就被最亲近的人指责,那这份感情她不要也罢。 她转身走开的时候,钱庭似乎是拽了她一下,又或者没有,但直到她打车到家,她的手机一直都是安静状态。 阮皙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回家就洗漱,赶在12点之前睡觉,明天一早去学校上课,这才是最重要的。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她没有入睡困难症,家里自然也没有安眠药一类的药物,但是有酒,之前她想尝试自己调酒,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酒水和容器,最后视频没拍成,酒水还剩了不少。 甜甜的酒,喝起来就像果汁一样,她一瓶接着一瓶地往自己嘴里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终于睡过去。 早上被大学室友的电话叫醒时已经八点20了,她听着室友在那边问她为什么还不来,给她占了座。 经过昨晚酒水的浸泡,她现在只是眼睛睁开,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挂了电话之后,那些伤心委屈全部找上了门。 如果她不舔酸奶盖就不会划伤舌头,不对,如果她舌头不被划伤,钱庭也就不知道她舔酸奶盖的事,她还是他心中那个温柔乖巧善解人意的学妹,他们也就不会闹到分手的局面。 如果她不买锡纸盖子的酸奶,如果她不买优慕家的酸奶,是不是就没这回事了?她可以买浓芒家的酸奶,塑料纸材质的封盖,也可以买甜味家的袋装酸奶。 对,都是优慕家酸奶的错,如果它家的产品质量过关,哪里还会有接下来的这些事? 她溜下床,不小心踩到一个空掉的易拉罐。酸奶杯还在垃圾桶里,她没来得及扔。 她找出酸奶杯,拨通热线电话,毫无感情的机器人嗓音为她转接人工客服。 “顾客朋友您好,欢迎您致电优慕饮品,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阮皙话还没说出口,自己先哭上了,昨天一滴眼泪没掉,这会儿眼泪跟决堤似的往外涌。 “您好,请问有什么帮助您的吗?”对面的男客服,嗓音彬彬有礼,和钱庭与人说话时一样的温柔和煦。 阮皙抹了把眼泪,哭声传到对面的人耳朵里。 “女士,您好……” “我要投诉呜呜,我要赔偿,你们家的酸奶质量不合格,有重大的问题。”她几乎是用了这辈子最大地力气歇斯底里地吼出这些话。 “我哦我……买你们的酸奶,酸奶质量不合格……”还没有完全散去的酒劲让阮皙,语言组织能力也没有了以往那么有条理,更多的应该是情绪的发泄,颠来倒去地把事情说了几遍。 “女士,我们的酸奶把您的舌头划伤了,是这个意思吗?” “是,划伤了我的舌头,呜呜呜——” “女士,您先别哭,请问您的伤势如何?您现在在哪里,需不需要我们为您叫120……” “你们的产品有问题,有——问——题,我不要120,我要你们赔偿我,赔我男朋友!”阮皙抱着手机坐在地上,下床时套着的拖鞋被她踢掉了一只。 “女士,您的联系方式是这个是吗?” “不要你管,你管我联系方式是什么?我分手了,因为你们的酸奶我分手了,你们说你们的产品是不是有问题……” 戴着耳机边接听电话边作记录的顾韩钊被他客服岗接的第一个电话弄得额头开始冒汗了,从目前的对话结果来看,他大概理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但对面的人情绪似乎已经崩溃,又或者可能是喝了酒,根本跟她讲不清道理,但客服人员不能主动挂断客户的电话,所以他只能跟着车轱辘一样地应付对面的愤怒,接受她颠三倒四且看似无止境的斥责和发泄。 “就是因为你们的酸奶不合格,我才被分手的,你们要负责,你要负责,负责!呜呜呜呜……” 客服组的组长已经过来巡视过一回了,尤其是今天第一天上岗的人员组长们会重点关注他们的工作状态。当看到似乎被棘手客户难住的顾韩钊,组长韩英的语音已经切换到组长监听的状态。 听到电话里的女人又哭又嚎,韩英眉头拧起,这位顾客的状态似乎并不清醒,让人为她的分手负责,这样的诉求实在是难以兑现。对于舌头被酸奶盖划伤一问题,倒的确需要人去善后。她刚想要采取措施,把顾韩钊的线路切换掉,猝不及防地就被一个男人的声音给一震。 “不就是个男朋友吗?把老子赔给你,要不要?” 组长韩英倒抽了一口凉气,看向格子间站起身对着耳机大声质问的顾韩钊。 第4章 我是优慕饮品公司赔给你的…… 不确定是被对面男客服一嗓子给吼懵了,还是他要赔个活人给她的言论实在语出惊人,阮皙手握手机愣了两秒钟。 清晨的阳光爬过窗沿,落到她的头上,没有温度,但很亮,亮得晃人的眼。 两秒之后,阮皙势要从嗓音上对对方进行压制,气沉丹田,嗓门比客服嚷得还大声:“要!谁反悔谁孙子!” “这可是你说……” 男人的一句话明显还没说完,电话突然进入一段音乐,随后对面换成了一个温柔客气的女声:“尊敬的顾客朋友您好,工号2208客服为您服务,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阮皙脑袋好像是从发昏的状态突然清醒一般,而她人一旦清醒,脑子里便一阵嗡嗡乱想,她刚才都说了什么? 先前的难过和委屈因为刚才的一阵哭诉抱怨和肆无忌惮的争吵之后,几乎消失殆尽,对面女客服的嗓音甜美温柔,弄得她跟着和风细雨地说话,而对方具体说的什么她都没太过脑子,只是连连地嗯和哦。 “您好,女士,稍后我们的售后服务人员会联系您商量维权事宜,请您的电话保持畅通,祝您生活愉快!” “等等等一下,那个……”她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磕磕巴巴地问,“我想问下,先前的那位客服他怎么样了?” “女士,针对您的投诉,我们会进行及时的处理和整顿,为您造成的不愉快还请您见谅。”女客服的嗓音听起来很年轻,但实际上堵得滴水不漏,使劲道歉,避免被客户再抓住把柄,到时候整个客服部门恐怕都得狠狠整顿,降薪罚款也说不一定。 询问未果,电话挂断,阮皙颓然地在厨房的地上坐了好一会儿意识到自己邋里邋遢的模样,她先前的行为简直跟鬼附身一样,可是鬼附身会失忆,她却并没有失忆,虽说她当时哭得人都几乎恍惚了,但记忆清晰,每一句话回想起来都让她忍不住脚趾抓地。 她这是闯祸了吧? 至少,她肯定是给人带去了很大的麻烦。 发泄一通之后,阮皙冷静了不少,她哭的根本不是一杯酸奶,她难过的是今生的第一次恋爱竟然是以这样的结局狼狈收场,甚至她只是在钱庭刚接受她表白的那段时间短暂地开心了一下,别人描述的恋爱的甜蜜,初恋的美好,她都没有。 这么一想,她的眼泪又要往外涌。 手机突然连着震了几下,她抹抹眼睛,点开微信,几个室友都给她发了消息,说老师点名了。她很少逃课,中国文化史的曹老师也很少点名,好巧不巧,老师偏偏在今天点了名。 “完蛋了。” 曹老师说过,他尽量少点名,但如果两次不来,这门课的平时成绩直接计不及格。她上一节中国文化史已经请过一次假,机会都用掉了。 爬起来洗了把脸,换衣服出门直奔学校,到学校的时候,离第一节 课结束已经不远了,但还能赶上第二节。阮皙可怜巴巴地站在门外等着,直到铃响,然后跟着曹老师进了办公室,死缠烂打一番,好不容易把旷课改成了迟到。 “我还没见过能迟到一节课的,要不是看在你已经保研了,我才不管你。”曹老师虽然不乐意,但好歹阮皙算是躲过一劫。 第二节 下课之后,三个室友都没有立刻离开,背着书包去学校的奶茶店。虽然阮皙和这三个室友只合住了半年,但是她们的性格都很好,对于住在校外的阮皙也是多有照顾,四个人感情很不错。 “你妈妈身体好些了吧?” “没事了,对了,我给你们寄的酱菜收到了吗,我写的靓靓的名字。” 被叫靓靓的女生一拍脑门,“短信刚来,差点忘了,一会儿去取。” 阮皙的妈妈阮玉是酒店的厨师,除了酒店里变着花样的菜式,她还会做很多小菜,偶尔会给阮皙的朋友邮寄,这次的酱菜是阮皙去邮的。 张琪拽了一下阮皙的袖子:“诶,那什么,靓靓说你脱单了,还说要请我们吃饭?谁家的帅哥?什么时候谈的?靓靓嘴巴严实得我们俩根本撬不开,说要保持神秘感,等吃饭了再揭晓。” 她们室友四个人,另外三人都谈过男朋友,不知道怎么培养出来的宿舍传统,无论谁恋爱必定请室友吃饭。作为一个单身三年多的人,阮皙已经吃过三位室友不知道几顿饭了。虽说她也请室友吃过饭,但饭和饭始终是不同的,三位室友都说阮皙要再不谈恋爱,她们大概以后只能等阮皙结婚直接吃席了。 “唔——这个……” “怎么?把男朋友捂着么严实,怕我抢你的?”说话的是陶钰玉,换男人如换衣服,也是请她们吃饭次数最多的人。陶钰玉人美,且洒脱,跟阮皙是不一样的好看,美的张扬,学院里有人背后诋毁她,便说过说只要陶钰玉想泡哪个男人,就没有不能得手的。 阮皙吸了吸鼻子,虽然大家都是朋友,但如果她说她谈了一个月就分手,她们会不会觉得她的初恋太荒唐? “是啊,我可害怕死了。”阮皙打着哈哈,“吵架了,晚上我请你们吃好了。” 三个人几乎是同时露出嫌她扫兴的表情,她们差的不是一顿饭,就是很好奇阮皙宁缺毋滥地挨到大四,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男人。 靓靓:“怎么好端端的就吵架了?” 陶钰玉:“哎呀,谈恋爱哪儿有不吵架的,回头就好了。算了,我们可以等,等你们和好了再请我们吃饭。你一个人请的我们可不吃。” 张琪猛点头:“对,不吃。” 三个室友简直是把她架在火上烤,此时阮皙只庆幸她嘴巴严实,给靓靓透露的不多,而除了白絮絮,她没让任何朋友知道她暗恋了钱庭三年,也没让室友知道她的男友就是钱庭。 不对,现在应该叫前男友。 中午和白絮絮碰了个头,下午两人在阮皙的家里拍摄了制作酸奶甜醅的视频,然后是视频剪辑。她们忙碌的途中来了个电话,阮皙的那个投诉电话引起了酸奶分公司的重视,有人说要上门来商量赔偿的事。 “不用了,伤口已经好了,不用赔偿。” 她前后的态度把对方的工作人员给搞懵了,不过按照公司的要求,这个客户的投诉必须妥善处理。 阮皙拗不过,最后告知了地址。 下午三点,一男一女上门,一个是售后经理一个是律师。阮皙并没有打算纠缠不清,对方说如何赔偿她都没有异议,至于验伤是没办法验了,本来就是一个小伤口,而且只要不上火,舌头上的伤好的很快。最后公司给她一份经济赔偿,并让她签了一份合约书,表示事情处理完毕,以后也不会再追责。 经理和律师临出门,阮皙还是没忍住又问了一遍关于那个客服的处理结果。 “那个……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上午接我电话的第一个客服,你们不会处罚他吧?” 售后经理回应得很客气:“女士,这位客服目前已经被停职,我们很抱歉……” 阮皙已经听够了道歉,无奈打断他:“不是,我没打算让他停职,其实我也有错,我给他的工作造成了困扰。” “您的意见我们会考虑,感谢您对优慕乳业的支持。” “好吧。”对方程式化的回应让阮皙放弃了继续追问,看着两人转过楼角背影消失才收回目光。 “你喝酸奶为什么会划到舌头?怎么操作的?” 阮皙瞥了白絮絮一眼,这人还真会抓重点。 锁上门,阮皙继续坐回电脑前剪视频,白絮絮挤到她旁边:“我看你这样子,你是打算去找那个客服?” “那倒也不至于,只是心里有愧罢了。” 至于对方被骂急眼,说把自己赔给她,她也是不会当真的。首先,优慕虽然是本地企业旗下的品牌,但客服不一定就在星城,到时候难道还要异地恋。其次,两人吵架本就不够冷静,谁还能把气话当真不成?再说了,她现在也找不着人,对方应该也找不着她,这事儿大概也就这么着,不了了之了吧。 “有愧?为什么有愧?” 反正和钱庭已经分手了,阮皙也不用再在白絮絮面前遮掩什么,便把与钱庭分手,迁怒客服的事大概说了一遍。由于信息量比较大,白絮絮花了好一番工夫才理顺思路,甚至都无暇安慰刚刚分手的小姐妹。 “所以,四舍五入,意思是,你现在是换了个男朋友?” “那是我酒没醒胡说的。”阮皙摆摆手,并不承认自己有一个新男友。 “万一别人当真了呢?万一他来找你怎么办?” “不会。” 话音刚落,阮皙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白絮絮扫到来电显示是一串数字,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来了!” 阮皙看看白絮絮,犹豫再三,点了接听,放开免提。 “喂,请问……哪位?”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是优慕饮品公司赔给你的男朋友,怎么收货?”陌生的腔调,熟悉的男声。 阮皙一双眼睛瞪大盯着白絮絮,像是听到什么恐怖故事一样,喉咙里咽了一口唾沫,发出咕噜的一声。白絮絮也是一脸的哭笑不得,这种事真是稀罕的八百年才能遇到一次吧。 阮皙因为惊讶而磕巴:“不不用了,谢谢你,我不用你赔偿了。” 电话那头的人却并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语气里带着点吊儿郎当:“谁反悔谁孙子,这话可是你说的。” “……”阮皙扶额,所以现在她要么多一个男朋友,要么就多一个爷爷? 第5章 “怎么?怕我太丑?” 电话开了免提,白絮絮听到电话的内容,一时间的表情非常的精彩。虽然阮皙把事情的经过给她大致讲了,但那都是脱水版的,阮皙对着别人客服说的话比转述内容恐怕要精彩万分。 阮皙脸涨的通红,拿了手机去阳台。 “喂,你还在吗?” “在。” 阮皙坐到阳台边的小椅子上,旁边是她收好的酒瓶还没来得及扔,暂时放在狭窄的阳台。喝酒果然是误事,她还不如一把安眠药吃过去算了,为什么要喝酒? “我听说你被停职了。” “你听说的没错。”已经停职了,但听起来,电话那头的男人却一点没有被停职的沮丧。 阮皙回头看看白絮絮,白絮絮不知道从哪儿找出来一袋瓜子正磕得起劲,边磕边往阳台上瞅。明明她头天才刚失恋,白絮絮这个朋友一点没有朋友的觉悟,不仅不安慰她,反倒恨不得要吃到她“新恋情”的第一手瓜。 “你一天工资的多少,我赔给你吧?我在星城,你在南城,这隔得挺远,我把钱转给你,这个事儿就翻篇。”手机上显示过他的电话,地址在南城。 “我在星城。你说这个手机号码?号不是我的,我手机没电了,借了别人的电话。约个地方见面吧,天新区清河广场。” 阮皙不相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定位没开,这个人怎么突然就说出她家附近的地方?不过阮皙很快就释然了,她确定她没跟第一个客服说自家的地址,但是这个人既然知道了她的电话,那拿到她家的地址也不会多难。 “不行。” “怎么?怕我太丑?” “你不会想要报复我吧?”白絮絮说,她做的挺过分的,她回头也进行过深刻的反省,自己的行为的确有那么一点不妥当,但是他骂客户也是事实,话是他自己骂出来的,责任不能都是她一个的。 “我?报复你?”那人好笑地问。 “为了我的人身安全,地方我定。” “那行,你定。” 她想了想:“明天中午12点,清河广场旁边的Mint奶茶。”奶茶店旁边就是派出所。阮皙虽然心有愧疚,但该有的提防不能丢。 “行。” 约好时间地点,对方很干脆地挂了电话,留阮皙在原地呆愣了好一会儿。 白絮絮过来敲了敲玻璃,大眼睛在隔着玻璃对着阮皙忽闪忽闪地:“怎么样啊?他真赔你一男朋友?” “也不是这么说的吧,约了明天见个面。” “照片看了么你就约见面?万一很难看呢?你这颜值,万一他缠上你怎么办?” “听声音,还挺帅的。”阮皙的回答毫无逻辑,声音哪里能听出颜值。 白絮絮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早就跟她说过要多谈几场恋爱,实在不行,多交点男生朋友也行,否则对男人毫无分辨力。听声音就觉得别人帅,她差点就把“我很好骗”写脸上了。 不过阮皙愿意让钱庭之外的男人入她的眼,说起来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白絮絮和钱庭差了两届,对钱庭了解不多,只知道阮皙在这棵树上几乎要吊死。阮皙追他追得很费劲,但两人在一起之后,钱庭对阮皙,说实话,很一般。 如今,阮皙决定放手,不管她明天要去见的是个青蛙还是个王子,那都算是阮皙的一次新生,是大喜事。 把视频剪辑好,设置了发送时间,两人就带着设备出门。 阮皙这段时间胃不好,吃播都暂停了,但这个账号还得好好干下去,尤其白絮絮的运营热情高涨,她还指着账号做大做强,毕业不干土木,转做自媒体。 晚饭在一家粥馆,喝粥好消化,而且这家店的小菜更是一绝,爽口开胃,甚至还专门开了窗口卖小菜。 进店前白絮絮已经调试好了直播设备,在街上随意地取了几个景,再拍下粥店的牌匾“八角井粥店”。 “最近感冒凉到胃,所以一直没有开吃播,让大家久等了。今天给各位宝贝介绍一家店,这家店主卖粥,吃惯了鱼肉荤腥,偶尔换一换口味也是很不错的。”阮皙指指门店侧边开的窗口,“这个窗口专门卖小菜,小菜的种类很多,酸甜咸辣都有,称斤算的,很划算。白秘书,来,拍一下价格表。” 白絮絮依言去拍窗口旁边的价格表。 [阿皙最喜欢吃什么小菜?] “我啊,醋辣子!可好吃了。”阮皙朝镜头招一招手,先去买了两个碗,“碗是6块钱一个,我一个,白秘书一个,这里的粥随便喝,幸福吧?” 评论一水儿的“实惠”,“便宜”,“想马上飞去星城”,“还有这等好事?” [碗可以带走吗?] “碗?碗用完还是要给人留下的,6块钱买的是粥。” 阮皙的胃口不好,但是本着不浪费,她去窗口点菜,除了白絮絮喜欢的,她点的菜都只要半份,没想到评论区竟然吵起来了。 [第一次见主播这么吃东西的,偷工减料做什么吃播?] [就是,就这还想赚钱,一点敬业精神都没有,走啦走啦] [之前还营销吃不胖人设呢,不要脸] [顾声打赏了一座水晶城]X1 X2 X3 …… X10 上一秒才冒出来杠精,下一秒粉丝的打赏就占据了整个屏幕,连着10座水晶城。水晶城不是所有礼物里面价格最高的,但是出场自带的冰雪特效是所有特效里最漂亮了,这个叫“顾声”的粉丝次次打赏都是用这个礼物。 除了打赏,他很少说话。 [他来了他来了] [顾神带着他的水晶城走来了] [顾神爱的水晶城] …… 直播间都有自己的打赏榜单,顾声不是在阮皙直播间里打赏榜单里排位最高的人,但是却因为他的打赏习惯而成为阮皙直播间的一个梗,一旦有杠精,他就会出现。 阮皙对着屏幕笑了笑,“感谢顾声的水晶城”。 顾声:[那个金缨红薯粥看起来不错] 阮皙碗里是八宝粥,白絮絮喝的是牛奶醪糟,金樱红薯粥是有的,不过镜头刚刚只是一晃而过。 “我试试。”阮皙讨好金主的姿势很乖巧,为了避免串味和卖相难看,她又去买了一个碗,盛了一碗金樱红薯粥。其实她既不喜欢金樱子,也很少吃红薯,但是金主给钱,吃一碗粥也没什么不可。 拿勺子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她对着镜头描述口感和味道,顺带介绍粥里面的食材。 [金樱子可是治疗早泄的!!] [那顾神这是……] 直播间里发出阵阵的“哈哈哈哈哈哈”,白絮絮那边手机同步看到屏幕上一片的哈,强忍住笑看着阮皙,阮皙的耳朵根已经红了,脸上还是保持着笑意,假装没有看到“早泄”之类的字眼,乖巧地喝粥。 顾声:[金樱子能敛肺气止咳平喘,红薯养胃,放一起煮粥对脾胃好,且有补气血的功效。] [顾神懂的还挺多。] [顾神是医生啦,他以前说过] [什么时候说过?] [老中医?] [顾神到底多大了,不会是个大爷吧] …… 直播间里说什么的都有,但好歹“早泄”这一茬算是过去了,阮皙边喝粥边挑着屏幕上的一些问题回答,一顿饭好歹是吃完了,直播也差不多结束。 屏幕下是说“再见”“晚安”的评论,快速滑动,还有一些粉丝趁着阮皙下播前打赏,而顾声在替她解围的那句话之后就没有再说过话。 “睡这么早,大概真的是个大爷,老中医要养生。”阮皙嘟嘟囔囔地下播。 -- 跟客服小哥约定见面时间,阮皙忘了看白絮絮的课表。白絮絮上午三四节都有课,不能陪阮皙去见这个送货上门的新男友。 “我微信随时在线,电话开机,随时联系。” “万一他是个坏人,你就往派出所跑。你800米我记得全年级第一,跑过了男同学。” 阮皙看着白絮絮发来的不痛不痒的安慰,换好衣服出门。她的800米的确是全年级第一,但那不是她跑得快,是她这一届院里的人都太弱鸡了,一个男生心脏病自动免考,剩下几个男生也是很一般,唯一一个高中学体育的男生那天请了假,其他女同学的战斗力实在不值一提,最后让她一个四体不勤的人得了院里第一。 阮皙虽然做主播,在网络上抛头露面活泼大方,实际上她都没网恋过,连网聊后线下面基都没有过,今天这个见面让她体会了一把网恋的感觉,首先就是见面前的忐忑和不停往外窜的内心os。 11点50分,她在广场上人多的地方站着,中午的太阳正好,几个小孩戴着头盔和护具,在她几步之外玩滑板,一片嘻嘻哈哈的笑闹声。 她眯着眼往奶茶店的方向看,却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恨自己没有带个望远镜什么的。 手机震动了一下,仿佛地下党暗号接头,陌生的号码来了条短信。 [我在店里了,黑色衣服,黑色帽子。] 阮皙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并把口罩的挂耳绳拉了拉。 来都来了,去看看也不会掉块肉,大不了跑呗,毕竟是全年级800米第一名。 [来了,马上到] 快速打完几个字,她慢吞吞地往奶茶店走,赶在12点整点前一分钟到达店门口。进门之前,她的目光捕捉到靠窗坐着的男人,黑衣,黑帽,只能看得到一个背影,像是个年轻男人,他对面坐着一个年纪相仿的女生,大概是听到男人说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捂住嘴笑。 旁边有人推门进去,阮皙让开路,然后紧跟着进门。虽然脑子里带着疑惑,但还是上前去,然后在他们俩几步远的地方找了个位置坐下。 [我到了。] 短信发过去,阮皙盯着那人的背影,却见那个男人并没看手机,也没有回头,依然再跟坐他对面的女孩子聊着什么。 阮皙疑惑,难道不是这个人? [看到你有朋友在,要不你先忙,我走了] 短信还没点发送,阮皙面前突然站过来一个人,让本来就紧张的她差点丢掉手机。 “嗯,我在这儿。” 第6章 或许,你听过一个词叫‘吃…… 因为关注错了对象,阮皙都没留意面前这人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他更像是突然从地板下发芽长出来的。 阮皙握住手机的手背到背后。即便是内心警惕,外表还是要表现出临危不乱,落落大方。 这个人很高,阮皙得仰头看他。的确如他所说,黑衣黑帽子。天气冷下来,黑白灰就成了冬季衣着的主色调,这样的装扮撞衫倒也不奇怪。 除了毛线帽子,这人还戴着黑色口罩,在外只露出眼睛和眉毛,不得不说,是令人惊艳的眉眼,浅浅的双眼皮,黑压压的睫毛,大概是被外面冷风吹的,眼尾自带上一点妆感的红。 阮皙惊讶于他眼睛的漂亮,不过也仅限于一瞬。很多人的眼睛惊艳,但下半张脸一般,口罩能在一定程度上提高神秘感和颜值,让他们成为“口罩杀手”。 阮皙和他对视两秒,这种感觉有点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她什么时候见过他。 “坐?”这人倒是自来熟,手往旁边空着的桌子一指。 “还没点东西。” “你想喝什么?” 阮皙提议:“我们各点各的。” “行。”他答应得爽快。 阮皙先点了杯绿茶奶盖,站到旁边的等候区时,她偷偷瞥了一眼那人的侧脸。她还没有放弃在记忆里搜索这个人,既然有印象,那就肯定是在哪里见过。 “你好,36号绿茶奶盖好了。”阮皙拿到自己的那杯奶茶,依旧站在旁边等那个人,他点了杯冰美式。 大概是感觉到她的目光,那人突然转过脸看她,她像是做贼一样立刻把目光收回,因而没有看到那人眼中划过的一丝笑意。 找到空位,两人面对面坐下,那人摘下自己的口罩,啜了一口冰美式。这家主卖奶茶,咖啡做的很一般,冰块加太多,咖啡味儿很淡。 他眉头轻轻一蹙,看起来是不大满意,不过本就不抱多大期望。抬眼看向对面依旧戴着口罩的阮皙,他笑了笑:“你的奶盖再不喝就化得差不多了。” 阮皙看到他的脸的那一刻就后悔了,自己出门的时候为什么不化妆?那人不是“口罩杀手”,下半张脸也不拖累颜值。鼻梁高挺,唇形也好看,年纪或许比她大一两岁,或许同岁。不过,有这样的好相貌,她觉得他干什么都可以,做客服的话岂不是就浪费了这样的美色。 不过她转瞬又乐观起来,至少出门是洗了头的。 摘下口罩,说话前,她先喝了一口奶茶,唇齿间是淡淡的绿茶味混合奶香。 那人不说话,阮皙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该说的电话里都说过了,现在也没什么新鲜的话。脑子里琢磨着要找什么话题,惯性使然又把杯子凑到嘴边。 那人早已经放下杯子,很有兴致地看着她一口接一口地喝着奶茶,眼看着杯子空出一截来。 “你很饿?” “嗯?”她一愣,“不饿。” “自我介绍一下,顾韩钊,25岁,星城人,三个半小时前开始,无业。” “无业?” “是,无业。” 阮皙咧了咧嘴,好吧,昨天是停职,现在公司直接把人给开除了。这么一来,她先前想好的说辞恐怕都用不上了。 见阮皙发愣,顾韩钊提醒她:“如果方便,你也自我介绍一下?” “阮皙,22岁,荣城人,G大大四在读。”如同相亲一样地做完干巴巴的自我介绍,阮皙心虚地抿了抿唇,“你现在真的无业了?” “是的,无业。” 阮皙叹了一口气,完了,还真的要对他负责了。 “对不起。” 顾韩钊看着道歉的阮皙,唇角勾了一下:“没关系。”顿了顿,“下午去干什么?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阮皙还是带着怀疑地问:“你——真的要赔我一个男朋友?你自己?” 单论外表的话,如果让面前这个人当她男朋友,其实她好像也不亏。不过,赔男朋友,这种事实在没有可操作性,也只有在她脑子不清醒的时候才会说出这种话。而顾韩钊上班应该是清醒了,也是气糊涂了才会她这样荒唐的要求。 “话既然说出口了,哪有再随便收回去的道理。” “那倒也是。”阮皙心虚地点头,她想反悔的话在嘴巴里打了无数个转,还是说不出口。“可是,你看啊,你打算赔我这么大一个人,”她对着顾韩钊比划比划,“我……”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友?” 阮皙语结,她以前喜欢钱庭那样温和有度的谦谦君子,可是那样的人完美的不真实,凡事都有理有度,她根本摸不到他真实的内心。虽然当初是她主动追求钱庭,但其实她和钱庭,她属于弱势且被动的那一方,被钱庭牵着鼻子走,一丝一毫的情绪都被他所影响。 如果以前别人问她这个问题,她会把钱庭的每一条都说出来。可是现在,她只是摇头。 顾韩钊仰靠进沙发里看着她。 阮皙一手撑住下巴:“你要是真打算赔我男朋友,那也不是不行,但规矩得要听我的。” “你说。” “我需要男朋友的时候你要出现,但是你不可以碰我,没我的允许不可以搂抱,牵手,更不可以亲……反正不可以超过普通人接触的界限。” 顾韩钊老神在在地点头:“可以。” “还有期限,我不会让你一直赔偿。” “有道理,”顾韩钊顿了顿,“那就给一个期限,你和前任谈了多久,我就赔你多久,直到你喜欢上别的人,我就功成身退。冒昧问一句,你们谈了多久?” “……”阮皙眨巴两下眼睛,她如果要说只有一个月,那她的大哭小叫一早上在别人看来是不是就更加的不可理喻了? “你不愿意说就算……”顾韩钊未说完,就见阮皙竖起一根手指,“一年。那行。”虽然一年时间是有点长,不过一般人走出情伤应该要不了一年。 阮皙心虚地收回那一根手指,手暗暗握成拳。她只是不想戳破自己的初恋只有一个月的事,她也不打算真的让顾韩钊让自己支使一年,反正就先这么着。 “男朋友现在是赔你了,那现在是不是该算算你欠我的账?” 阮皙干巴巴地挤出一个笑:“怎么算?” “我工作丢了,今天你就请我吃饭吧?” “你这样当人男朋友,很让人下头诶?或许,你听过一个词叫‘吃软饭’么?” “哦。”顾韩钊恍然大悟地样子,“那你男朋友被开了,你要不要请他吃顿饭安慰一下?” 阮皙咧咧嘴,怎么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呢? 第7章 “你是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想…… 满打满算的,阮皙分手其实也才一天半。虽然分手是她主动提的,她也喝过酒,哭过骂过发泄过,跟白絮絮倾诉过,失恋之后该走的流程差不多都在一天内都走了个遍,但是要说失恋的痛苦完全烟消云散,那她实在没那么心大。 作为一个美食博主,阮皙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不拍视频的话,吃的都很凑合,街边小摊能解决一顿,家里蔬菜鸡蛋面条乱炖也能解决一顿,便利店里酸辣粉也能对付一下,并不是视频里那样顿顿都认真规划。 而作为一个失恋,还是初恋的人,她是完全不想吃饭的,如果不是眼跟前这个人没那么好打发,她现在应该会回去睡觉,自怨自艾地度过剩下的半天。 其实,她现在依然觉得不真实,因为面前这个男人实在是过分英俊好看,内心肮脏如她设想,如果顾韩钊想要吃软饭,凭着他的脸和身材,什么软饭吃不到啊,要到她这里来吃?她只是一个前两年还挣扎在贫困线,如今也只是勉强温饱的大学生而已。 要说他对她有所图,不会是看上她的脸吧? 说起来,她其实也是小有姿色的…… 啊,打住!阮皙吸了吸鼻子,问:“那你想吃什么?只要不太贵的,我都能请。” 她当然是希望他不要狮子大开口,不要吃米其林就行。其他的餐厅,上限大概就是钱庭和她分手前吃的那家吧,再多的她就拿不出了,她的钱可不能全拿去养男人。 顾韩钊把问题抛回来:“你想吃什么?” “我请你,当然是看你的想法。” “既然这样,喝粥吧,失业了,心情不太好,也没什么胃口。”顾韩钊漫不经心地抻了抻自己的衣角,脸上说不清是因为失业而伤神,还是马上白蹭一顿饭而喜悦。 阮皙心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他能不能不要再提“失业”两个字了? 顾韩钊浑然不觉她的内心活动,又好像精准地窥探到她的心理活动,眼睛微微眯起,带上一点笑意:“不过呢,就算是失业了,还是要好好吃饭。” “啧~”阮皙抿住唇角,忍住小脾气,把自己的小包一拽,站起身,“走吧,喝粥。” “去哪家?” 她把奶茶抱到怀里:“你想去哪家?” “我对这边不熟。” “……”阮皙嘬了一口奶茶,这人真像是要赖上她了。 星城的粥店很多,阮皙在手机上翻了几家店,顾韩钊都摇头,她看他时候眼睛里都快冒出火了。这哪里是赔她一个男朋友,明明是赔了她一个祖宗。 “这家吧,这家听说不错。”顾韩钊指指她手机屏幕,阮皙看到那家“八角井粥店”,昨天刚去过,几块钱就能吃很饱,粥的种类多,任君挑选。 阮皙低着头不情不愿地嘟囔:“有点远,要坐车才……” “我有车,坐我的车去。” “那行吧。” 顾韩钊有车,多少令阮皙有些意外,她以为顾韩钊只是个底层打工人,毕竟大部分公司客服的工资都不是很高。 现在城市里的人只要想买车,狠狠心都能买下来的,她做自媒体三年多,攒下一些钱,代步车还是能买一个,但是平时的车辆保养,还有停车费实在太贵,精打细算如她认为用车的地方不多,也就放弃了买车计划。 跟着顾韩钊往他停车的地方去,直到走到停车场旁边的树下,一片单车和电瓶车的停车区。顾韩钊走到一辆香槟色的电动车前,手指在车座上面一擦,两根手指摩挲几下。 还好,很干净。 星城冬天的天气不算很好,但好在没有太阳的日子是雾天不是雾霾。 “坐这个车去?”阮皙指着他却了一块后视镜的电瓶车。车子不是汽车并不是关键,但是那秃了一块的车头让阮皙望而却步。 “怎么?坐不得?” “你电瓶车能带人?” “为什么不能?”顾韩钊掏出钥匙就要开锁,“你嫌弃这车?” 阮皙眉头一蹙,嫌弃倒没有嫌弃,不过是和心中的想象不一样。电瓶车她也骑,白絮絮也骑,但是看到他的车头,她内心是拒绝的。 “我是不相信你的技术,你看你镜子都掉了,不会是撞掉的吧。”这才对呀,恕她见识就这么多,哪有开着汽车去上班的客服?除非是大少爷大小姐下基层。 顾韩钊按住秃了的那一侧的车头,仿佛他只要摁得够久,那块儿就能长出一块镜子来。 “纯属意外,天黑路滑。” “我不坐。” “真不坐?” 阮皙下巴仰得高高的:“真不。” “你是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想在我车后座笑。”如果仅凭外貌的话,他可能不是吹牛,但并不是人人都是花痴。 “反正没有我。”看他说起来很得意的劲儿,阮皙扭过头不理他,快速地手机上划拉要叫顺风车,“骑车带人,没有头盔,后视镜还缺一个,不要命才坐你的车。” 除此之外,到时候她到底是要搂住他的腰还是抓他的衣服? 万一他突然刹车,那她岂不是要撞他后背上? 这些小伎俩,可都是白絮絮的前男友们用剩下的,她才不要上当。 顾韩钊见她在手机上叫车,不再强制要求她上自己的贼船,只一手伸过去盖住她的手机:“打车走。” 广场边就能打到车,两人都坐到后座,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告诉司机地址,车子驶离广场。阮皙暗暗地捏着手指,今天和顾韩钊见面,她始终有种被拿捏住的感觉,好像一切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她说的话做的事,按照逻辑来说是遵照她自己的意愿的,但是她莫名有种他在前面挖坑,她一个接一个地往下跳。 明明是顾韩钊说要赔她男朋友,现在却是她大老远地打车去陪他喝粥。 她决定自己不能一直这么软,得拿捏回去。 “咳咳”两声先清了清嗓子,旁边的顾韩钊撇过脸看她。 “我有话要说。” 顾韩钊闭了一下眼,又睁开,表示他在听,让她说。 傲慢。阮皙在心底暗暗评价。也对,要是他不傲慢,他现在怎么的也不可能是单身,给她当男友也是说赔就赔。 “我请你吃这一顿饭,以后你失业的话就不要再说了,你失业是果,你和我吵架是因,吵架那肯定得是两个人都说话那才能吵起来,责任咱俩一人一半。” 他点头:“行。” “唔——既然你工作没了,那你应该再找一份新的工作。” “有道理。”他又点了点头,看起来似乎是很赞同,但是阮皙怎么看怎么觉得他这人根本没把她的话走心。 “你能赔我一个男朋友,我没开公司,不能赔你一份工作,但我可以帮你收集信息,如果有好的工作机会我也会帮你联系。” “那就先谢过。”顾韩钊要笑不笑的。 “我还没说完。我的男朋友也不是那么好当的,第一条就是,凡事你得听我的。”这话放以前,她自然是不会说给钱庭的,但是既然要拿捏住眼前这个代理男友,那该立的规矩必须要立。 顾韩钊犹豫了一下,随后妥协,只要她高兴就好:“可以。” “第二条,就是要让我开心,不能气我,不能指责我。” “可以,还有第三条第四条吗?” “当然有……第三条……第三条我还没想好,”阮皙的脑瓜飞快地转着,又想起一条,“对,第三条是我可以随时增补四条第五条。” “……好。”顾韩钊把唇角压得紧紧的,这姑娘表面看起来一脸单纯无害,其实自己也是藏着小算盘,鬼精鬼精的。 宿舍的微信群里,陶钰玉在发红包,是她的奖学金下来了,还买了零食放宿舍。 陶钰玉:@阿皙啊[皙宝,下周上课零食带给你。] 阿皙啊:[谢谢陶陶] 张琪:@阿皙啊宝,你男朋友的饭什么时候兑现呢 阿皙啊:快了快了 张琪:玉玉说,你男朋友是钱学长,真的假的? 靓靓:阿皙,她们俩打赌了,你可想好了再说话 天底下果然是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几个室友跟钱庭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认识,但钱庭是他们那一届的优秀学生代表,还是优秀学生干部,知道他名字的人不少,尤其陶钰玉的现任男友跟钱庭是一个院的,难保她不会听到些什么。 阮皙像是被人当胸给闷了一拳似的,盯着屏幕,手指僵硬,打了两个字又删掉。 顾韩钊突然出声把出神的人拽回来:“是不是要到了?” “快了。”司机应声。 阮皙发了个[笑嘻嘻]地表情包敷衍过去,把手机揣回兜里。先前和顾韩钊见面到打开群消息,她想的事都是怎么应付眼前这个陌生男人,但是一旦回到原来的生活轨迹,钱庭的痕迹还是挥之不去。 到了粥店,阮皙去买碗,让顾韩钊自己挑喜欢的小菜。这家店的菜都不贵,她可以豪横地所“随便拿”。 顾韩钊端着餐盘去取小菜,阮皙一会儿抱着两个粥碗过来。 “喜欢什么粥,我去盛。” “甜的粥。” 阮皙点头,去盛了一碗海鲜粥,一碗腊八粥。这家店的腊八粥只有冬天才卖,也只卖这一两个月,算起来,周五就是平安夜了。 两天前,阮皙还在跟钱庭商量圣诞节要一起过,然而钱庭拒绝了她。 粥碗都是粗瓷碗,配陶瓷的勺子和竹筷。小菜被顾韩钊一样一样摆到桌上,阮皙说随便拿,他并没有真的随便拿,挑了几样就打住,几乎都是看上去很清淡很下饭的小菜。很巧的是,里面有阮皙喜欢的“醋辣子”,是一整根一整根的二荆条过油煎过,再放上醋,盐和其他的调味料调味。 昨天阮皙在直播里说这个菜很家常,很下饭,能让人胃口大开,而且不辣,甚至有微甜和微酸的口感。 阮皙小口地喝粥,看着顾韩钊在碟子里挟了长长的一根二荆条仔细折叠,然后整个儿地喂到嘴里,思考着带顾韩钊去请室友吃饭的可行性。 考虑再三,她终于下定决心,赔的男友那也是男友啊,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的?总归,她既不算是欺骗室友,也不是赖着不愿请这顿饭。 再看看顾韩钊,这人长得挺周正,谈吐也还算不讨人厌。 这么一琢磨,她越觉得这事可行。 放下勺子,她摆出正襟危坐的模样,乖巧地说:“顾先生,我有个事想跟你商量。” 顾韩钊正好嚼了两下嘴里的辣椒,听她说话,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阮皙笑得眼睛微微眯起:“事情是这样的,我之前跟我室友约好要和男朋友一起请她们吃顿饭,约挺久了,一直没兑现。” “嗯。”顾韩钊镇定地抽过两张纸巾捂住嘴,不好当着人的面把吃进嘴的东西吐出来,他只好生生地把那一根辣椒吞下去。明明不过嚼了两下,就觉得嘴里跟着火了一样。 “所以,我约个时间,你陪我跟她们吃一顿饭,饭钱我付,你只需要出一个人就行。” “嗯。”他刚才生吞下去的辣椒顺着喉咙一路点火,他整个人都像要烧起来似的。 阮皙一口气把话说完,这才注意到对面的人额头上全是毛毛汗,脸也红得跟加热过的虾似的,他这副样子吓了她一跳:“你怎么了?” 第8章 “哥哥有女朋友吗?”…… 除了摆手之外,顾韩钊再张不开嘴说任何话,把面前的粥喝了一大口。 “你辣椒过敏吗?” 顾韩钊倒抽着气,还是摆手。看着他发红的眼眶,阮皙赶紧起身去店里的冰柜拿了一瓶水给他:“喝这个。” 店里的粥煮得稠,而且冬天里的粥都是热乎的,喝一口热粥,他恐怕更难受。 顾韩钊不推辞,接过水拧开,阮皙一手撑着下巴看他几口把水喝掉半瓶,喉结上下滑动。因为喝得急,一滴水顺着唇角滑到下颌,然后被他抬手迅速地擦掉。 “还要吗?再来一瓶?”阮皙小心地问。别人吃了辣椒最多也就是吸几口气忍忍就过了,顾韩钊竟然跟上了蒸锅的虾一样。他这副模样,除了因为吃不了辣,要么辣椒过敏,还有可能也跟皮肤太白有关系。 先前没太仔细地看过他,现在发现这人皮肤很白,就像是不怎么晒太阳的那种白。 “不要了。”瓶子里还剩下一点水,顾韩钊把盖子盖上,瓶子往桌上一墩,“嗒”的一声响把对面的阮皙吓了一跳。顾韩钊抬眼看向阮皙,明明她说过这个不辣,还有点酸有点甜的。他那么相信她的推荐,才一整根放进嘴里。 果然,他真是昏了头了。阮皙自己都说她是荣城人,荣城他是没去过,但那地方的人无辣不欢那是出了名的,街上就没有一家不辣的饭馆子。他不一样,他从小就很少吃辛辣的食物。 阮皙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顾韩钊那里犯过什么错,只感觉他的眼神里似乎带着点幽怨,对,就是幽怨,活像她对他骗财骗色骗感情的幽怨。 她做错什么了吗?除了宿醉不清醒把他骂得失业之外,她不记得还有什么啊。 把那碟辣椒小菜往旁边扒拉出一点位置,阮皙换了芦芽和香椿到他面前:“吃饭吧,吃清淡一些的,这个不辣,一丁点辣椒都没有。” 看着她关切的目光,顾韩钊胃里还冒着火,脾气却是完全没有了,就着面前的清淡小菜喝完粥,阮皙在直播里倾情推荐的“醋辣子”是再也不敢下筷子了。 阮皙边喝粥,边看宿舍群里的历史消息。她先前没有立刻回复她们三个,她们后来聊了很多,明明可以在背后她听不到的地方聊,却偏偏就在群里面互相@。阮皙不说男友是谁,她们除了东猜一个,西猜一个,把在学校里公然追过阮皙的男生说了个遍。她除了无奈还是无奈,都不敢在群里发言,持续装死不在线。 等他看起来没事了,阮皙又回到之前中断的话题:“我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什么事?” “以我男朋友的身份,跟我室友吃饭。” 顾韩钊皮笑肉不笑的:“我有什么好处?” 阮皙眉尾一跳:“说好了当我男友的第一条,凡事得听我的。” “那你又何必征求我的意见问我考虑的如何?” “要吵架是吧?”阮皙手摁住桌面,她这回要是拿捏不住,后面还不得被这个人耍得团团转。“第二条,不能惹我生气,这是你答应了的。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还想把水咽回去不成?” 顾韩钊都听笑了,啧一声:“行吧,愿为你效劳,时间,地点你安排,我随叫随到。” 阮皙一喜:“那我定下了就通知你。” 临分开,两人互换了微信。顾韩钊说他还有事,让阮皙先走。等她上车离开,顾韩钊去就近的药店买了药吃下,等着胃部的不适感慢慢缓解。随后他又给吴秘书挂了电话过去,问了客服部那边的情况。 分公司里没人知道他的身份,都以为是人事部门太想招男客服才把他塞进去的,现在闹出乱子,他主动辞了职,部门都是谢天谢地送走瘟神一般,没人打电话再叫他回去。 “行,那谢谢你。” 这样也好,难得的一个清闲的下午,他有时间回一趟家。 父亲去世那年,顾韩钊刚六岁,妈妈韩元如带着他离开顾家。六岁的孩子,说不懂事也不懂事,但有些事他却偏偏是记得的,记得顾家的人把父亲去世都归因到他们母子身上,然后有了充足的理由将他们扫地出门。即便他是顾家的孙子,顾家人也不留情面地把他赶走。 韩元如后来和一个大学老师结了婚,两人没有孩子,那个老师带了个女儿,比顾韩钊小五岁,医科大学读大三。 按了门铃,来开门的是他的继妹梁旻雯。 “哥!”梁旻雯笑着把脑袋挤门缝里,半晌不让他进来,顾韩钊松松垮垮地站在门口看着她。 “妈在不在?” “不在,爸也不在,一起买菜去了。”梁旻雯顿了顿,小声说,“我有几个同学在,你笑一笑,别冷着脸吓到别人。” “男的女的?” “女同学,都是我朋友。” “女的能招架住我的笑?” 梁旻雯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目露嫌弃。是,她承认她这个便宜哥哥是挺帅的,以前他们俩在同一所学校的初中和高中部,她包里背的都是各个年级的姐姐送给她哥的情书和礼物,以及贿赂她跑腿的零食。 帅归帅,这么多年梁旻雯看过来,早就对他的脸产生了抵抗力,并且觉得帅气一文不值,千金难买谦逊低调。 “既然有客人,那我改天再来。” “诶,你别呀,好不容易回来一次。” “我前天才来过。” “……前天我上课。”梁旻雯拽住他胳膊,“快进来,一会儿爸妈就回来了。”梁旻雯妈妈过世的时候,梁旻雯不到两岁,从会说话开始就称呼韩元如为妈妈。但是顾韩钊记得自己爸爸,因而只把老梁叫叔。 顾韩钊进了客厅,沙发上坐着的三个女孩子齐刷刷地站起身,顾韩钊记得妹妹的叮嘱,没表情的脸上,唇角生硬地弯了一下。 “这是我哥,这是玥玥,若兰,白霜。” “哥哥好。” 顾韩钊微笑着颔首,“你们随意,不要拘束。”俨然一副清冷矜持的贵公子模样。话说完,他并不多招呼人,径自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家里的隔音效果一般,外面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的讨论声穿墙而过。 “雯雯你哥这么帅,你怎么从来没说过?” “我说过啊。” “你只说你有一个哥哥,可没说长得帅。你们俩长得不像啊?” “是不像啊。我反正不觉得有多帅啊,帅吗?再说,帅又不能当饭吃。” “那你哥哥有女朋友吗?” “我跟你们说个秘密你们不许笑。” “不笑,保证不笑。” “我哥他订了娃娃亲……” “哈哈哈哈哈哈!”哄堂大笑。 …… 顾韩钊听着他这个妹妹在外面对他没一句好话,可以,很可以。亏他以前还帮她揍过小流氓,现在整个儿一女金刚,把他所有的桃花都往外扫。 韩元如夫妻两人回来之后就开始做饭,招待女儿的朋友们,顾韩钊本来只是想跟韩元如见一面就走,也被留下来直到吃完晚饭,把几个女孩子送出门。 老梁去洗碗,顾韩钊跟韩元如进到卧室去。 “大伯跟你都说了?”大伯是顾家老大顾长亭。顾家老爷子有两儿一女,顾韩钊的父亲排行老二,因为去世的早,顾家的公司基本上都是顾长亭打理,顾家姑姑远嫁去了国外,不管家里的事。 顾家现在全靠身体残疾的老大和他女儿撑着,现在顾明臻出了事,顾长亭只能把名义上早就被赶出家门的顾韩钊叫回来。 “说了,说本来是打算先把你放去基层磨磨性子就放到公司去做事很事,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谁知道上班第一天就会遇到这么难缠的客户。那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先就这么着吧。” “我跟你说的话你都要记着,凡事都沉住气,也不要只看表面。公司里人际关系复杂,明争暗斗比比皆是,当初你大伯的做法都是逼不得已。” “我知道。” “不说这个了,今晚在家里睡吗?房间都是收拾好的。” “不用,我要去见个朋友。” 顾韩钊在家里有房间,不过出国留学好几年,房间大部分时间都是空置的,他其实已经不习惯待在一个要素完整的家庭里生活,所以晚上还是骑着车回了租住的地方。 车子的镜子已经摔坏两天了,还没来得及修,他就这么凑合着继续用。想起下午阮皙看到他这车的表情,他莫名笑出来。 临近小区的街道,他看到熟悉的身影。街对面的女人拎着一包东西正往天桥上走,看她提东西的模样,手上那一大包应该挺沉,不知道是不是又购置了什么食材,准备出美食制作视频。 他编辑了一条微信发过去。 G:[我吃辣椒胃疼,去看医生了,说是胃炎。] 他的位置看不到天桥上方,但能看到下天桥的阶梯。 阮皙在天桥上看到他的消息,下了桥,发了条语音过来:[真的假的?] G:[骗你做什么?] 阿皙啊:[骗我好玩啊] …… 顾韩钊盯着手机界面,他发现阮皙这人完全不按套路出牌,难道不是应该对他表示关心吗?礼节性的关心总该是有的吧? G:[你难道不觉得应该对我负责吗?] 要不是她在直播里把她最爱的“醋辣子”形容的多么美味爽口,他怎么会去吃? 阿皙啊:[为什么要我对你负责?辣椒也不是我让你吃的,那粥店也是你自己要去的。] 她说的如此有道理,堪称反矫达人,顾韩钊一时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反驳回去。 阿皙啊:[你胃炎犯了,那岂不是没办法去跟我室友吃饭了?] 顾韩钊看着她的回应,多少有点苦涩,不关心他胃炎也就罢了,她更担心的竟然是不能赴室友的约。 他的苦涩还没过,阮皙的电话过来了:“你家在哪儿,我煮粥给你送过去,养胃的。” 挂了电话,提起地上一包乱七八糟的酒水,阮皙很为自己感到骄傲,顺便放弃了回家喝闷酒的打算。 白絮絮的方法,她要活学活用。对待男朋友,就应该恩威并施,一方面要掌握主动权,让他干嘛就得干嘛。另一方面,也要给一点小小的恩惠,做点让他感动的事,但不要付出真感情。 虽然顾韩钊不是什么正经的男朋友,拿来练手总是不错的,反正送上门的,不用白不用。 第9章 我是阿皙的男朋友,顾韩钊…… 阮皙说要煮粥,顾韩钊现在是听到“粥”这个字都受不了,拒绝了她的好意。 “请我吃关东煮。” 约见面的地方在便利店。这边是住宅区,小区不止一个,便利店也有好几家。第一次见到阮皙就是在万禾路的那家24小时便利店,整个人没什么精神,脸上的妆也不如镜头里精致,但是很可爱,很真实。 便利店的玻璃上做了圣诞节的装饰,贴上雪花贴纸,挂着杉树和鹿角,收银台前摆上了两棵小小的杉树。 阮皙抱着一堆酒水在怀里,正在给顾客打咖啡的小菲看到她,朝她笑了一下。晚上七八点钟,店里人不多,她在高脚凳上坐下,脚一荡一荡,一边翻看朋友圈。 朋友圈已经被她刷新过无数次,虽然每次刷新都有新的动态,但始终没有和钱庭有关的。分手是她提的,等了一夜,钱庭没有解释没有挽留,那之后他的联系方式便被她一并拉黑。她可以忍得住不去拨电话发消息,但是忍不住不去想象他现在在做什么。 明明实际都没谈多久,可是为什么会这么舍不得? 没说分手的时候,她知道自己有一个男朋友叫钱庭,虽然会因为他太忙没办法陪自己而失落,但仅仅是失落而已。说了分手之后,她每每一个人就会不自觉地去回想,每回想一次,就像是拿刀在自己身上划了一下。 见钱庭第一面是在大一下学期的毕业晚会,钱庭和她都是主持人。他的一举一动,在她看来都格外的赏心悦目,就好像他是专门计算过各个角度一样,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后来,她这个明明很宅的人参加活动变得格外积极,为的是尽量多的制造与钱庭相处的机会。得知他经常去打球的球场,她上课会专门绕远去那边,只求偶遇。 如果他一开始就拒绝她的标靶,他们两个人从来都没有开始过,或许她也不会这么难过,那份暗恋说不定慢慢的也就淡忘了。 不自觉的,眼眶发酸,眼泪眼看就要涌出来,阮皙刚想捂住眼睛哭,手机猛地震了一下,把她伤感的情绪击碎。 G:[我要吃海带结,豆腐泡,香菇,鸡柳,牛丸,不要辣。我停车,马上过来] 顾韩钊这个人仿佛有种魔力,一旦她要开始陷入情绪当中,他就会突然出现,随即立刻把她的那些伤春悲秋屏蔽掉。 阮皙啧了一声,把眼睛抹了抹,去收银台旁边取关东煮。 “你怎么了?”小菲递杯子过去,留意到阮皙的眼睛,泛红。 “没事,有点感冒。” “哦,最近的确像是有一波流感,我们班好几个感冒的,每次上课就听人打喷嚏咳嗽的。注意保暖,家里备点药。” 有人进来,门口提示音响起,小菲惯性地喊着“欢迎光临”,一扭头看到过来的男人,小菲愣了一下。更让她惊讶的还在后面,那个男人径直走到阮皙身边,所:“够了,就这些,你吃什么?” “我不吃了,没胃口。” “你一会儿看我吃就会馋的不行,然后抢我的。”他转过脸对小菲,“麻烦您,再拿个杯子。” 小菲呆呆地盯着这个男人看,他和上次出现一样,都戴着黑色口罩,那双眼睛和他的声音小菲却是立刻认出。 上次,阮皙不是说她不认识这人么?现在怎么突然怎么熟了? “阿皙,这位是……”小菲一整个脑袋都充满了疑惑,而顾韩钊在阮皙只知道吸鼻子的间隙,回到:“男朋友。” 小菲眼睛里满是震惊,在收银台后面直伸大拇指。阿皙这才叫高手啊,这才见了几面,这人就成了男朋友。 那意思的,她之前见到的阿皙男朋友已经分了? 小菲又暗暗地赞叹一声高手。 阮皙并没注意小菲脸上的精彩变化,低头挑了几串关东煮,合着顾韩钊那一杯一起结账。 “一共43。” 阮皙指指桌上的东西示意顾韩钊去取一下,“那是我的”,随后扫码结账,顾韩钊依然走开。 “阿皙,你们什么时候……”小菲的话还没说完,店门口的提示音又响起,紧接着便是小菲脱口而出的“欢迎光临。” “阮皙。” 那个叫她名字的声音像是从梦里传出来的,阮皙愣怔了一秒钟,直到钱庭又叫了她一声,她才跟回魂了一样,随即难掩张皇地吞咽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 钱庭:“我来看看你。” 如果说中午见以素颜见顾韩钊,阮皙的懊恼是两分,那现在以素颜见钱庭的懊恼就是十成十。鬼知道她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有多糟糕,难免让他误会她现在失落伤情,痛苦得无法自拔。 “我挺好的,唔——来买个零食。”她努力地不想在钱庭面前表现得落拓,显得她有多离不开他。其实她提了分手,就算放不下他也坚决不去找他,就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她很清楚地知道她跟钱庭在一起并不开心,就像月亮那么漂亮,她不可能把月亮摘下来抱在怀里一样,她和钱庭的关系就是如此。 “晚饭没吃?”钱庭的嗓音很温和,是那种春风化雨的关切。 “中午吃太晚了,所以不太饿。”阮皙捏着一杯关东煮自以为回答得很自如,“先垫垫肚子,一会儿回去做饭。” 钱庭轻叹了一声,像是心疼她似的,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走吧,带你去吃饭。” 顾韩钊提着阮皙先前的那一袋东西,不远不近的站着,眼睛微微眯起。他本不打算上前,不会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拦住这个男人就是为阮皙解围。阮皙那天哭的那么惨,看起来她对前任还是喜欢着的,如果前任回头,那也不是一件坏事,正好她心情好了,他也不用被随意差遣。 可是眼前这个男人,他似乎在哪里见过,在并不恰当的地点。 顾韩钊勾唇轻笑了一下,不紧不慢地说:“去吃饭啊?那我呢?”边说,他边慢慢走近。 “你好,我是阿皙的男朋友,顾韩钊,请问你是?” 听到男朋友三个字,钱庭的脸色微变,难以置信地看着阮皙:“阮皙,你有男朋友了?” “……是啊。”阮皙像是断网了好半天突然有信号似的,点头。 钱庭仿佛听到什么惊天消息,在难以置信与不得不信之间摇摆之后,自嘲地一笑:“难怪我说你怎么突然为了两句吵嘴就发作要分手,原来是喜欢上了其他人。” 还没等涨红了脸的阮皙反驳,顾韩钊抢了先:“唉,等等,说话要说清楚,她不喜欢我。” “那你说你是她男朋友?所以是你追的她?” “不是,我也不喜欢她,也没追她,但我的确是她男朋友。”顾韩钊说得一本正经,但是说的内容却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你……”钱庭一时间瞠目结舌,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阮皙打断他们的对话:“钱师兄,饭就不吃了,你回去吧。祝你以后前程似锦,步步高升,再见。” 她不忘拿起另外一杯关东煮,随后出了门,顾韩钊朝钱庭礼貌地笑笑,紧接着也出去了。 钱庭跟出来拦住阮皙的去路:“阮皙,这事你要跟我说清楚。” “钱师兄,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我和你分手了,我和他现在是男女朋友。你如果觉得我劈腿,我没有,我跟他是今天才在一起的,而我和你呢是前天分的手。如果你觉得我无缝衔接,那也不是,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你就当他是来替代你让我忘记上一段感情的不快的工具人就行,毕竟最快走出上一段感情的方法就是再谈一个男朋友。” 说完这席话,阮皙暗暗给自己鼓掌,她从来没觉得自己口齿伶俐过,但分手那天的分手感言和今天的一段话可是一个结巴都没打,字正腔圆,语速流畅。 原来是为了忘掉他,随便找的一个男人转移情感。钱庭眉头紧蹙:“你不能这样糟践自己。” 顾韩钊立刻抗议:“诶,说话注意礼貌,不许骂人。” 阮皙睨了顾韩钊一眼,这人真的是……不知道如何形容。收回目光,阮皙对钱庭好言好语:“师兄,我们既然分手了,以后还可以做朋友,但是暂时还是不要来往,对我们都好。” 话说完,阮皙端着两杯砸冷风中快速凉下去的关东煮往小区走,顾韩钊拎着东西跟着她,直到小区门禁处,阮皙才说话:“之前没有好好道别,今天算是补上了。” 顾韩钊只听她说话,并不发表意见。等到了单元楼电梯,两杯关东煮几乎凉透了。 看着电梯上的数字跳转,顾韩钊跳过那些隐私的事,扯些闲篇问:“晚上你真什么都没吃?” “没吃。” “你喜欢吃东西吗?” “喜欢啊。你可能不知道,我其实是个美食博主。” “那你有什么想吃但一直怕胖不敢多吃的,趁着这段时间抓住机会。” “为什么?” “失恋会阻止营养吸收,吃的多也不会胖。” “有科学依据吗?” “没有。” 阮皙:“……” 第10章 这哪里是赔了她一个男朋…… 两个人说到底认识不过才几个小时,能聊的话题不多,阮皙暂时也没有探听顾韩钊个人情况的想法,因而一旦顾韩钊停止逗乐和抬杠,空气就会变得沉默,尤其还是在电梯这种狭小的空间里。电梯门锃光瓦亮的,反照着两人的身影。 阮皙知道他很高,但是没什么概念,此刻那电梯门直观地把两人的身高体型差展示出来,她头顶大概刚到顾韩钊下巴的位置。 阮皙不知何为地在心里默默计算,她的身高满打满算165cm,那顾韩钊差不多得有185。肩宽腿长,身材比例好。 阮皙唇紧抿成一条线,脑子里想些有的没的,顾韩钊突然打破沉默。 “我以为你刚才会哭。” “然后你再把肩膀借给我?”她的目光在电梯门的倒影上和顾韩钊相遇,撇嘴一笑,“你可别想着我感情防线最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我不吃这套。” 他偏着脑袋,好笑地盯着她看。 电梯刚好到楼层,电梯门适时地打开,顾韩钊看着阮皙仿佛又一次取得胜利一样扬着下巴意气风发的走出电梯,他笑着叫住她。 “我的关东煮还一口没吃呢。” 阮皙看着自己手上两杯东西:“有点凉了,还吃吗?” “没关系。” 阮皙手伸出去,想到什么又立即收回:“如果非要吃的话,热一热再吃吧,你不是说你胃不舒服?”单元楼是两梯五户的配置,三个大户型两个小户型,阮皙住的房子是最小面积的,也是离电梯比较近的一家。她边说边掏钥匙准备开门,身后的顾韩钊半开玩笑地提醒:“虽然我现在是你男朋友,但我们毕竟才认识第一天。你真打算让一个你一无所知的陌生男人进你家门?” “……”阮皙语结,她把白絮絮教给她的男人的小伎俩都认真揣摩了,却偏偏疏忽,完全没考虑到这个事。顾韩钊这话一出,她立在原地,回头看他。顾韩钊笑出来,把属于他的那杯关东煮拿过来,杯子里有汤汁,纸杯勉强还算温热。 “说好请我的,得给我。”他看了一眼杯子里的几串食物,唇角微扬,“回去吧,现在时间还早,回去煮点东西吃,别空着肚子睡觉。”说着,他把手里那一包东西拎到她面前晃了一下,“回去煮东西吃,别喝酒,酒我带走。” 在人前,阮皙可以暂时忘记失恋这回事,但如果独处,保不准又会想东想西,然后借酒浇愁。 “我花了好几百呢。” “……” 虽然阮皙严正抗议,但无济于事,她根本抢不过顾韩钊,只能眼看着他拎着那袋酒水进了电梯。 这哪里是赔了她一个男朋友,分明是一个土匪。 进门,门锁在阮皙的身后“啪”地合上,房间里格外静谧,只有她的呼吸声。在寂寥感几乎迎面袭来,即将要淹没她的时候,衣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在漆黑的房子里亮起突兀的光。 阮皙摸到开关,按亮了灯才去看手机。微信里来了一张图片一条消息,发件人都是顾韩钊。 图片是他拍的吃掉一块的串,还剩两个海带结。 G:[的确凉了,该热热再吃。] 她看着图片,莫名轻笑了一下,一时不知道回复他什么好,暂时把手机放下。 中午和顾韩钊吃过午饭分开之后,她逛了一下午,记下了几家餐厅,打算等胃口好一些了就来探店。临回家,去附近的超市买食材却是买了一堆花花绿绿的酒,晚饭都没吃。 有顾韩钊提醒,她端着关东煮去了厨房,把关东煮从木签上扒拉到一只陶瓷碗里放微波炉加热,顺便在直播平台发布了一条动态,二十分钟后开直播。 冰箱里有牛奶,再不喝就要过期了,她把牛奶热上,然后去镜子前简单补了个妆,把直播的设备调试好。直播是需要有时长的,几串关东煮吃不了几分钟就没了。她在冰箱和零食库存箱里搜索一番,翻出不同口味的凤爪堆到盘子里。一切准备就绪,她开了直播间。 “今天没有特别推荐的美食,只是因为之前断更太久,这几天有时间就上来和大家聊聊天,边吃边唠嗑。如果有正在吃饭的朋友,刚好我们可以一起吃。呐,我们今天吃的是关东煮,凤爪,饮料是牛奶,一升牛奶,我全给热了。天冷了,还是喝热牛奶更舒服。” 碟子的旁边就是一大杯热牛奶,她要赶在过期前把牛奶全喝掉。 [好久不见阿皙。刚好,我也在吃饭,阿皙一起吃啊] [关东煮,好久没吃了,现在突然想下楼去买两串] [凤爪好吃,虎皮凤爪yyds] [泡椒凤爪才是最迪奥的] …… 她的粉丝有近百万,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直播间开了之后,粉丝发言很热烈,还有粉丝抢着送礼物,屏幕上被各种的特效给挡住大半。 “今天呢,其实发生了很多事。”她挟了一块鱼豆腐吃起来,不仅仅是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最近的事乱成一团乱麻,她都快理不清了。她其实很想说自己天降一个男朋友的事,但是这种事必须要烂在肚子里,首先是不能在粉丝面前暴露太多三次元的事,其次,她的朋友里也有一些人知道她在做主播,包括她的室友,她面对的并不都是陌生人。 “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要跟大家讲一讲,之前我去吃的一家粥店,里面有一道小菜叫‘醋辣子’,对我来说不辣,但是对于你们来说,你们要视自己的情况去尝试。对于品尝美食,我们应该是抱着体验与享受去的,不能一口辣椒吃下去把自己的胃给吃痛了。” [有生之年听到美食博主说注意胃,活久见了] [阿皙好贴心啊] [上次直播提到过的,我还想去试试呢] …… 她边吃东西边看评论,一碗关东煮很快就见底,她喝了一口热牛奶,然后开始吃凤爪。凤爪有三种口味,虎皮,柠檬,和泡椒。 [来点仪式感,先吃一块野山椒吧。] 屏幕上飘过一行字,阮皙看到了,顺势挟了一块山椒放进嘴里,嚼出清脆的咀嚼声。她辣椒辣度的耐受力比较高,泡椒有些许辣,但并不是不能忍。吃了两块山椒之后,她喝了一小口牛奶,然后开始吃凤爪,一块一块地往嘴里放。 [吃的一点都不香,吃相好做作] [就是,毫无食欲,出去了] [当个美食博主?我看是美妆博主吧,妆化的这么精致] [吃了会去吐掉吗?真吃假吃?这主播的脸怎么这么小] [吃完了催吐吧] [狼吞虎咽跟饿死鬼投胎的吃播有什么好看的,阿皙吃的明明很香啊,我刚下单了凤爪,外卖一会儿就到] [不想看就出去,烦不烦,别打扰别人行不行?找什么存在感] 她的粉丝大多习惯了她慢慢吃东西的样子,不会狼吞虎咽让人看着毫无食欲,但也不至于显得她胃口不好,尺度把握得刚刚好。但是对于看习惯了平台上大口吞咽,风卷残云的吃播风格,很多人都忘了最初的吃播其实就是简单的吃饭而已。 每次直播,评论区就免不了吵架,这会儿尤其热闹。 [你们别吵啦,一会儿顾神又要来了] [顾大爷应该睡觉了吧,老人家睡觉早] [哈哈哈哈哈] …… 【顾声打赏了一座水晶城】X1 X2 X3 X4 X5 顾声一出现,评论区吵架的内容瞬间被淹没,全是列队欢迎他的评论,嘻嘻哈哈一片祥和,甚至让阮皙忍不住怀疑这是他的直播间还是顾声的直播间。 她笑着道谢,顾声连着又砸了几座水晶城,然后丢下一句[不要吵架],便再没说过什么。 阮皙吃东西看似吃得慢,三袋凤爪很快只剩下一点,牛奶也要见底了。一开始质疑阮皙吃相太做作的网友砸了礼物,阮皙一点都不计较先前这人说过的话,笑得更开心了,笑眼弯弯:“破费了,感谢‘真情夜一’的打赏”。 那人倒是很有立场,始终坚持自己的看法:[虽然打赏你,但我还是认为你吃饭太做作] 还没等阮皙说什么,直播间里一片冰晶特效晃得人眼花:【顾声打赏了一座水晶城】 阮皙本以为顾声已经下线,却没想到他又出来了,这次只砸了一座水晶城,特效盖住那个网友后面所说的话。阮皙不能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得太明显,只好对顾声说感谢的话。 粉丝: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在直播间磕cp的错觉] [我也怀疑我是不是打开的方式不对,大晚上的吃不着饭也就算了,还被塞狗粮是怎么回事] [就是看你饿,给你喂点狗粮] [顾神是大爷啊!!!阿皙啊,顾神不会是你爸爸吧] 阮皙正在喝最后一口牛奶,看到这条发言,差点没呛奶。 面前的纸杯空了,顾韩钊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随后在平板下方敲了两个字发送:不是。 直播间里又是一阵哄闹,再看阮皙,她只面不改色地对着屏幕笑笑,说她要下播了,祝大家晚安。 紧接着,顾韩钊的手机响了两下,阮皙终于回他的消息了。 阿皙啊:24号下午五点,荔枫,有空吗? 他回:有 阿皙啊:那就这么定了 G:[ok] 想了想,他又补了个表情包:[月亮] 第11章 钱庭找阮皙只是想换换口…… 和室友们确定好约饭的时间,阮皙心里盘算的都是吃饭时应该怎么和室友们介绍顾韩钊,她要不要跟顾韩钊通通气,教他如何扮演一个合格的男朋友,甚至她还在手机里列了个大纲,里面有室友们可能会问到的问题。 姓名,年龄,职业,家庭状况,爱好,喜欢的明星,讨厌的饮食。想起一条就在备忘录里记下一条,准备回头问问他。为了骗人,她也是有认真做功课的。 G大女生公寓3号楼622室的几个人看着阮皙发来的消息,纷纷回复到时候会到场。放下手机,三个人面面相觑,剩下的一个是下一届的学妹,在阮皙搬出宿舍之后,她才住进来,现在还在图书馆临时抱佛脚准备期末考试没回来。 张琪和靓靓同时把目光聚在陶钰玉的脸上,后者脖子往后一缩,打开刚刚盖上的指甲油,抬起腿继续涂脚指甲。 “玉玉,你说的她男朋友是钱庭,确定是真的吗?”钱庭这个人她们其实都不熟,毕竟不是一个学院的,但是好歹算是上一届的风云人物,优秀毕业生的名字和照片还在荣誉栏里挂着,很多校友都知道他这个人,认得他那张脸。 “真的。”陶钰玉拿着小刷子半天没往脚上抹,“之前你们不是不信么,我男朋友跟钱庭一个院,钱庭关系最好的展旭现在还在咱们学校读研,跟我男朋友一层楼,打听点他的事不难。 “听说钱庭家里条件还行,爸妈都是什么公司里面的领导。钱庭交过哪些女朋友,展旭基本都知道。”说这话,陶钰玉蹙眉顿了顿,“那些女孩儿家庭条件都比阮皙家好,所以展旭说他找上阮皙是想换换口味,现在已经搭上了白富美。反正话挺难听,我就不转述了。” 陶钰玉从来都是那种被人八卦的人,素来讨厌背后议论人,因为她自己深受其扰。但她男朋友把她室友的名字和恋爱联系到一起,她没忍住多问了几句,就问出毛病来了。 张琪听到这番话,气不打一处来:“那就不能是那个展旭师兄张嘴胡说么?人家谈恋爱,他又没钻床底,怎么在背后评判钱庭找阮皙只是想换换口味。阮皙长得漂亮,虽然家境一般,自己做副业也赚了不少,不靠爸妈,我觉得她这样就挺好。” “你跟我发什么脾气,话又不是我说的。”陶钰玉把指甲油给涂歪了,索性不涂了,啪地把盖子盖回去。 “你们俩别为这个生气啦。要阿皙的男朋友真是钱庭,钱庭又真的已经劈腿的话,我们要不要给她提个醒,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哎呀,这顿饭我感觉我吃不下去。”靓靓性子稳重,惯来都是在她们几个中间当和事佬的角色。她一说要不要提醒阮皙,另外两个人沉默地对视了一眼,皱着脸没发表意见。 半晌,陶钰玉摆摆手:“算了,我再打听一下,看看消息准不准确,没准里面有误会。回头我们再细说。” 阮皙是她们宿舍里在此之前唯一没谈过恋爱的人,她们三个或分手或者跟男友吵架,但凡给阮皙倾诉,阮皙即便住在校外,也是颠颠儿地跑来陪她们聊天解闷,带她们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还经常给她们快递妈妈做的好吃的。这大宝贝好不容易恋爱一次,要是一来栽个大跟头,她们三人谁都不忍心看到。 宿舍里的座谈会,阮皙一无所知。白絮絮背着资料去她家复习,顺便蹭她的蛋糕吃。 “怎么样啊?”白絮絮端着一块蛋糕靠在厨房门口看着正在收拾台面的阮皙。 “什么怎么样?” “你那个新男友啊?” “挺好的。” “挺好的是怎么个好法儿?你微信上跟我说帅,连个照片都没有。不过手不错,手指修长,看起来——那个也不会短。” 阮皙加了顾韩钊的微信好友,在他朋友圈也没有翻到任何他的正面照片。他的朋友圈很简单,除了一些文章分享,就是游戏的截图,偶尔有分享生活的照片是撸猫,出镜的只有一只男人的手和一只猫。 “你在说什么!”白絮絮说话就是这样,明明聊的好好的,突然来点大尺度骚话,阮皙见怪不怪,甚至秒懂。但是她把这些骚话放在顾韩钊身上,光是想一想,她脑子里就嗡嗡乱响。 阮皙收拾干净厨房,洗过手,给自己手上抹了点护手霜。 “都男女朋友了,还害羞什么?” “……”阮皙恨不得一团护手霜糊住她的嘴。 下午白絮絮和阮皙一起出门,前者要跟男友共度美好的平安夜,本来是要等着顾韩钊出现的,但是她那个粘人的男朋友催的紧,一套夺命连环call之后,白絮絮败下阵来,没等顾韩钊就要离开。临走,她让阮皙无论怎样,都得拍一张顾韩钊的照片,让她看看这个白送的男友怎么样。 阮皙拎着蛋糕在小区外面等着顾韩钊,他说过他住得近,让她在小区门口稍等一会儿就行。 不远处的街边,一辆卡宴的车窗放下,副驾的顾韩钊朝阮皙那边望了一眼,回头再看一眼司机吴秘书。 “我只是说我需要一辆车,没说我需要这个。” “女人不就是喜欢豪车么?” 对于吴秘书的刻板看法,顾韩钊啧了一声,吴秘书没眼色,还继续说:“顾总给您配的就是这个车,我觉得挺好的。”大伯给的房子和车子,他都没要,自己租房,骑电瓶车。不过,顾韩钊对公司了解还有限,需要有吴秘书这么一个人跑腿,这才把他留下。 “凑合用吧。一会儿你这就是专车,不是我的车,知道吗?” “为什么?”吴秘书一副不开窍的模样。顾韩钊不跟他解释,让他照办就行。 推门下车,顾韩钊站在车边给阮皙打电话,等阮皙看过来,他朝她招了招手。离车还有几米的距离,阮皙看到穿得像模像样的顾韩钊,他的衣服都是冬季基本款,黑白灰色调。今天依旧是一身黑色大衣,没戴帽子,露出一头短发。 “我在那边等你半天。”阮皙指指来的方向,“走吧,打车过去,这边不好打车,得往外走一段路。对了,我自己做的蛋糕。”她手里是一大一小两盒蛋糕,她把小的那盒递给顾韩钊。 顾韩钊偏好甜口的东西,虽然两人结实的开端并不愉快,但顾韩钊能亲自找上门弥补,她对他的观感不那么差,做东西自然就想要留给他一份。 “你要是不喜欢吃的话,也可以送给朋友吃,我不太确定你喜欢什么。”阮皙并未注意他身后的车,边说边往主街道走,他在吴秘书要张嘴之前挥了一下手,随后紧走两步跟上阮皙。 “蛋糕好啊,自己做的,干净卫生,原材料也放心。”顾韩钊拿着属于他的小小的一盒蛋糕,透明盒子包装小巧,的确是很小的一块蛋糕,还裱了花。他看过她平台发的美食制作视频,里面有好些关于怎么做蛋糕的。 “裱花很漂亮,专门学过?” 听到他的夸奖,阮皙笑得眼睛弯起:“算是吧,我妈妈的朋友开蛋糕店,我让阿姨稍作指点。”当然,也要她这样冰雪聪明才行,阿姨说她学东西快,几个小时学的裱花比学了三个月的学徒做的漂亮得多。 打到车,两人都坐上后座。阮皙把蛋糕放腿上,在手机里翻看顾韩钊给她的答案。顾韩钊喜欢甜口的食物,不挑食,身高186,有健身习惯,皮肤白是因为晒太阳少,家人都在星城,有一个妹妹,目前他自己一个人租房住,现在休息一段时间,年后找工作…… “你之后会找什么工作?还是客服吗?”她不认为做客服是长久之计,但这事顾韩钊的私事,她不便插嘴,但他丢工作有她一部分责任。 “我有学姐在奥利做人事,他们现在缺AE,尤其是男AE,如果你想试试的话,我把邮箱给你,你投一份简历过去。”奥利是4A广告公司,每年都有无数的广告人削尖了脑袋地想往里挤。 “不用,我有安排。” “那好吧。”空气沉默了一下,阮皙悄悄收回自己的好意。 顾韩钊把小盒蛋糕像小玩意儿一样拿在手上把玩,随口问:“你为什么不吃红薯栗子这些东西?” 阮皙不仅要了一份关于顾韩钊个人情况的调查,也拟出一份自己的喜好给他。顾韩钊并不知道她不吃红薯,上次在直播里,他点名让她喝红薯粥,她却是丝毫没犹豫。 “小时候吃红薯给噎着了,后来就不吃,栗子也是。也不是不吃,可以吃一小口。”她拿指尖比了个“一点点”。 “上次,我直播间……你知道我做直播的吧?” “嗯。” “上次,我直播间里有人砸了很多钱,让我喝红薯粥,我喝了一大碗,其实也不难吃,甜丝丝的。” “别人给钱你就委屈自己?”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委屈,别人真金白银地砸钱,就为了让我喝碗粥,说对肠胃好。他并不知道我不吃红薯,纯粹是好意。”虽然第一次恋爱失败了,但是有人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关心她,那种温暖很难用言语准确描述,大概就是窝心感。 不知道她喜好,还建议她喝红薯粥,原本顾韩钊是觉得自己做法不妥当,听到她原来是这么想的,他默默把脸转向一边,唇角不易觉察地微微牵起。 第12章 你不买,你就是不喜欢她…… 考虑到室友里有一个的北方人,再加上顾韩钊的口味很清淡,阮皙定的是一家传统的中餐厅,南北风味兼有,点菜也会同时包容几个人的口味。 因为是平安夜,时间点特别,马路上车多,交通滞涩,而室友在群里说她们已经到地方了,阮皙让她们报她的电话和名字,先去包间里等着。 车子走一下停一下,阮皙时不时地往窗外瞟一眼。 “下车吧,从步行街横穿过去。”顾韩钊提建议,司机也说这段路挤得不行,要是他们下车,前面可以靠边停。 “那下车吧。”阮皙抱着蛋糕说。 车子慢吞吞地移动到可以停车的地方,两人下车,马路上是车挤车,步行街上也是人潮汹涌。这样的日子,出门逛街的很多都是闺蜜或者情侣,手拉手或者直接挽在一起,而阮皙和顾韩钊并肩走着,却是相隔很开,阮皙还要注意蛋糕不会被人撞到。 路过一家生意很好的店,店里店外都是人,有人挡住去路,她试图从人与人之间的缝隙挤过去,被顾韩钊拽了一把。 她见他礼貌地拍了拍路人,示意借过,那挤在一起的几人应该是一同来的,同时往旁边让了让。走过那一段路,阮皙看着顾韩钊的手还抓着她的胳膊,她把胳膊往回拉,顾韩钊面色如常地松开手。阮皙耸耸眉毛,干咳两下清了清嗓子,顾韩钊面带迷惑地扭头看她,眉尾轻扬,看出她有话要说。 “顾先生,虽说你是自愿赔给我做男朋友,但是我们毕竟是假的,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 “我知道。”顾韩钊不认为她的话有什么过分的地方,女孩子对人多点戒心是好的。 “所以,肢体接触如非必要,尽量不要。如果有不得不的情况,咱们还是点到为止,你说是吧?” 他笑着点了一下头,煞有介事地说:“有道理。” 阮皙懒得计较他那副装出来的认真,脑袋一扭,像个高傲的小公主大步向前,顾韩钊迈开长腿在她后面半个身的距离跟着,认清自己的地位,他就该保持如此的距离,像个骑士一样。 国内的洋节都被过成购物节,线上线下的商家如此,甚至是有点经济头脑的小孩儿都参与进来。步行街上,人群中穿梭中好些半大小女孩,手里拿着包装好的玫瑰花或是苹果向来往的年轻人尤其是情侣兜售,她们的目标客户最主要的就是走在一起的一对对年轻男女。 每一个小姑娘都乐此不疲地拦住一对又一对男女,这样的行为虽然强横,但效果不错,愿意掏钱的人不少,一朵玫瑰不贵,男人给女人买,讨个开心。 阮皙被人拦住,然后一朵装饰着迷你小熊玩偶的玫瑰花就被塞到她怀里。 “哥哥,给姐姐买多花吧!”面前的小女孩看样子不过十岁,嗓音脆亮,一句话重复几次,花已经塞到阮皙面前,就等着男人付钱。 阮皙一手拎着蛋糕,一手护着自己,所以并没有接那朵玫瑰花,那小女孩并不放弃,捏着花的小拳头几乎顶到阮皙的肚子上,阮皙往旁边绕开,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妹妹,我不要这个,不要。” 对于这样的客户,小女孩很有经验,纠缠住两人,嗓音格外响亮地对着顾韩钊:“哥哥,你喜欢姐姐就应该给她买朵花,10块一支,给姐姐逗个开心!” 这样的局面让阮皙极其不悦,她自然是不愿意顾韩钊莫名其妙地给她买什么花,但也同样不愿意被这样纠缠。 换做其他的男人,或许也就爽快掏钱了。但顾韩钊并没有,拿着阮皙送的小蛋糕的手背在背后,表情淡然地问:“那我要是不买呢?” 小女孩眼睛眨了眨。以往被拒绝,要么都是对方直接走开,要么就硬着头皮买下她的东西了,鲜少有人会问她什么话,更不要说问这样的话。 “你不买,那你当然就是不喜欢她!” 顾韩钊笑了出来:“你说的对,的确不喜欢。” 小女孩:“……” 顾韩钊从小女孩身边绕开,听到他刚才的话的阮皙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这个男人真的是……难以形容。 阮皙不是那种圣母,觉得小女孩在大冷天里做生意就同情心泛滥,10块钱买一支玫瑰本就不合理,强买强卖这种行为本身也让人不愉快。 可是,他怎么能就这么直白地把不喜欢她说出来!阮皙咬着唇角,啧了一声,埋着脑袋使劲往前走,也不管顾韩钊是否跟上来。 这顿饭他爱吃不吃吧,缺席了刚好,免得引起她消化不良。 看到阮皙的反应,顾韩钊脑袋里逐渐浮现出问号,她怎么突然走这么快? 朋友又催她了?连左右的人都不看,横冲直撞的。 还是说,她其实是想要那朵玫瑰花的?或者,是想要包装花的小熊? 总的来说,她其实还是想要花的吧?就算她不想要,作为男朋友,在节日给女朋友送花也是最基本的事,梁叔就总是给韩元如送花,大节小节都送。 他往左右的商铺扫了一遍,这些地方寸土寸金,一般的花店不会开在这里。花店没有,但是他瞥到花店的广告。阮皙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他来不及打电话过去,匆匆拍了个照,紧走几步跟上阮皙。脚步匆匆的阮皙并不知道他丰富的想法,等到他走近,她把脑袋偏一边就是不看他,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到了餐厅,服务员领着他们两人去包间。阮皙先进门,三个室友朝她打招呼,张琪忍不住率先伸长脖子往她后面看,怕她后面没人,又怕她后面出来的男人果然如陶钰玉说的那样是钱庭。 “啊!”张琪看到一袭黑衣的男人,没忍住小声地惊呼出来,随即赶紧把自己的嘴捂住。她一方面惊讶于来的男人不是钱庭,更在于,这个男人进门来是,明明戴着口罩,只露着一双眼睛,她便直觉这人格外的帅,剑眉星目的男人,让人看一眼就忘不了的那种。 “请问现在上菜吗?”服务员问。 “可以,谢谢。” 服务员颔首,退了出去,关上包间的门。 三个女生面对他们俩站着,在提醒阮皙做介绍之前,顾韩钊淡笑着把口罩摘掉然后介绍自己。 “你们好,我是阮皙的男朋友,顾韩钊。” 好帅! 室友三人,即便如见多识广的陶钰玉,都一致在心底暗暗赞叹。除了五官是优点,一句简单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是说不尽的味道,矜贵又温和,不至于拒人千里,但也不会亲近冒犯。这应该就是人们常说的谈吐,即便只是一个简单的举动,也可以暴露很多,是一个人常年的背景和生长环境逐渐影响内化而来的。 不用阮皙做中间人,三人自来熟地做自我介绍,稍微内向一些的靓靓是最后一个,她全名程渊靓。 顾韩钊:“是‘蒙之以微云,孤光更渊靓’的渊靓么?” 靓靓明显惊讶:“对啊,你知道这首诗?” “偶然读到过。” 靓靓大一开学时就这么自我介绍过,班上的同学都没什么反应,对这首诗极陌生。虽然她们学的是汉教,算是中文专业大类之内,古诗词那么多,她们也不是都读过。但有人能说出靓靓名字的出处,还是挺令人多看一眼的。 阮皙暗暗压着唇角,这个男人从进这个包间的门就变得令阮皙陌生起来。她和他的见面就在不久之前,那时候的他才不是现在这么个人模狗样的德性,跟个二赖子似的。说是赔给她当几天男朋友,现在给他舞台,他可不就演上了么。 猜不出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阮皙感觉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要不还是不要这个白送的男朋友了,她总觉得不踏实,都看不清他到底有几副面孔。现在,他跟几个室友谈笑的模样,像极了有钱人家养出来的少爷。 这男人之前恐怕不是客服,他应该是个演员吧? 阮皙脑子里各种的揣测随着包厢的敲门声而中断,服务员进来上菜,再出去。陶钰玉低头摆弄手机,张琪是有什么就问什么。 “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 “网友。”这是阮皙想好的理由,现在年轻人的圈子说不上小还是大,但局限是肯定的,网恋很普遍,没什么新鲜的,也不用对外人多做什么解释。 果然,听到是网恋,她们就觉得这也太无趣。“男帅女美,我以为应该是很小说的故事,比如在人海中多看一眼,比如公交车之恋巴拉巴拉!” 阮皙皮笑肉也笑不起,故事没有,事故倒是真的,人生大撞车。 “我是她的粉丝。”顾韩钊笑得谦逊有礼,嗓音也是恰到好处的随和,“我很喜欢看她发的美食视频,觉得很有意思。” 陶钰玉放下手机,手撑住下巴:“什么有意思啊?这个要说清楚。” 顾韩钊手放桌上,手指交叉,看起来格外真诚:“视频很有意思,人也很有趣。” 张琪笑得特别开心:“所以,其实不是什么网恋,是顾先生你暗恋我们阿皙,故意接近,然后奔现,我说的对不对?” 第13章 你盯着我看什么? 前有顾韩钊扯的幌子,后有张琪搭梯子认为是粉丝奔现结缘,阮皙就像顾韩钊误会她和前任谈了一年一样,此刻也是一闭眼也就不解释,将错就错,她都不用绞尽脑汁说更多的谎话来圆自己最初的这个谎。 先前三人担心了好久,如果阮皙的男友真如传说中的一样是钱庭,她们纠结要不要把小道消息告诉阮皙。现在,一直都不太相信传言的张琪格外的活泼。 “那你们谈多久了?阿皙嘴巴可严了,我们问什么她都不说,只说到时候见到你就知道了。” 顾韩钊:“一个月。” 阮皙:“半个月。” 三人:??? 阮皙暗暗咬唇,她一开始跟顾韩钊商量的是一个月,但是后来她认为按照他们互相了解的程度,根本不像交往一个月的样子,虽然一个月也不算多长。 大概是恍惚了,她好像跟顾韩钊说过改口成半个月,又好像没说过。 “呃……那个……”阮皙干笑两下。 顾韩钊笑了笑:“我表白了两次,第一次不算,她说第二次才算。” “原来如此。” 阮皙拿过旁边的杯子喝了一口,一会儿又去摸桌布下的流苏,她并不是个擅长撒谎的人。撒谎就是如此,一旦说一个谎,后面就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她甚至有些后悔,倒不如一开始就不隐瞒的好,室友三个人也不算是外人,谈了一个儿戏一样的初恋在她们面前算不得丢人。 暗暗后悔的时候,另外几个人已经把话题转移开了,流程是阮皙非常熟悉的套路,就是问星座,爱好,测试男方对女方的了解有多少,虽然这些小测试并不能真的证明男人对这个女朋友有多真心,但是这已经是她们宿舍的传统了。 三个过来人对阮皙恋爱新手完全是抱着养女儿的心态,逐渐开始绞尽脑汁地想些细枝末节地问题来刁难顾韩钊。 “阿皙的星座是?” “天秤座。” “那你知道与天秤座最配的星座是什么吗?” “双子。” “这你都查过的吗?还是说,你还有天秤前任?”陶钰玉逐渐把话题问到前任上来,如果顾韩钊真的是阮皙的男友就算了,但顾韩钊并不是,那这些问题其实已经涉及到顾韩钊的隐私。 “怎么聊起星座了?星座不准的,都是心理暗示然后对号入座的,现在都没几个人相信这个了,是吧?” 话一直都不多的靓靓摇头:“也不能说完全不准,我们宿舍里就你最颜控。” “对啊,追你的人不少,没一个看上的,玉玉都说是因为太丑,所以才一直单着。” 陶钰玉:“可不是嘛,还记得有次我们去她房子里做饭吃,现买菜,她在超市转悠半天,挑个土豆都要挑好看的。好在帅哥你出现了,不然她这人真的是……毕业了恐怕直接得进道观了。” 阮皙小声提醒:“我毕业了要读研。” 陶钰玉轻飘飘地补了一句:“研究生毕业进道观。” 阮皙:“……” 看到阮皙在室友面前乖得像只小猫咪,完全没有在他面前那副处处要拿捏他,努力压倒他的做派,此刻表面是一副吃瘪的模样,内心活动大概丰富得可以写篇作文了。 阮皙饿顾韩钊是相邻而坐,她的眼角余光感觉到顾韩钊的视线,扭头看到他一副想笑又强忍着的样子,顿时横眉竖目,小声地朝他哼了他一下。 明明只是一个很小孩子气的行为,顾韩钊却看得愣了一下,心头毫无预兆地狂跳两下。 “你盯着我看什么?别演了,可以了。”阮皙凑近,放低声音,快速地说完这句话就退开,但还是被人捕捉到。 “吃饭就吃饭,怎么还兴说悄悄话呢?我们三个才占用你们一顿饭的时间。” “人家热恋期。” “对对对,热恋期。” 三个人一唱一和地开他们的玩笑,阮皙只得受着,以前她们谈恋爱请吃饭的时候,她也是没少起哄调笑,出来混,都得还。 菜上齐,几个人边吃边聊,大四的人都面临就业或升学,不免就谈到这方面。 “经济下行是倒是,可我们学校好歹985,找工作不至于太难。” 张琪一脸苦恼:“专业不行,早知道一开始我就该学阿皙做自媒体,现在只能回家考编,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你那个岗位比例是多少?” “200:1。” 全宿舍只有阮皙会继续读书,不择业,大多时候是听他们聊,一边品尝这家的菜。这家餐厅的主厨,阮皙去年在五省的厨艺大赛上见过,那时候这位主厨和她妈妈都是作为评委出席。阮玉说,这位厨师厨艺了得,在这家餐厅一干就是十来年,谁挖他都不去,除了上班在后厨打转就是研究些新菜式。也是因为有这样的老人坐镇,这家店在星城的中餐厅里是多年稳住top的位置,她在圣诞节能订到这家店的包间,也是用她妈妈的名义才行。 阮皙尝了一口这家店的雪花鸡淖,这道菜她在其他店里也有点过,不过阮玉说这家大厨做的这道菜一定得试一次。 “这道菜不错,你尝尝。”一直听室友讲话几乎没空动筷子的顾韩钊的胳膊被阮皙点了两下,“我妈说这家的这道菜做的是星城最正宗的。” “是吗?”顾韩钊依言,拿勺子尝了一点,的确不错,咸鲜口味,口感细腻又顺滑。 阮皙跟他解释:“这道菜要刀剁出来最好,而且刀功的力度也要恰到好处,现在很多店都是用机器把肉搅碎的,做出来的口感就差了。” 张琪笑嘻嘻的:“快看,阿皙的职业病又犯了,又要开始美食小课堂了。” “要不是分数考太高,我就去新东方报到了。”阮皙半开玩笑地说。 张琪扶额:“厨师也好啊,不愁饭吃。哎呀,我可真的要愁死了,周末就得回老家考试。现在知道多认识学姐师兄的重要性了,怎么的也多个内推的机会。” 靓靓交际圈不大,点名陶钰玉:“玉玉认识的人学姐学长多啊。” 陶钰玉摆摆手:“我认识的都是同级或者研究生,要么也是刚进社会的菜鸟,唯一一个钱庭,我也没说过话。”话一出,她好像觉得自己提到不该提的名字。见到顾韩钊,其他两人自然是不相信传言,而陶钰玉给她男朋友发了消息问了一句,也认为这是个大乌龙,没准就是钱庭追不到阮皙,男生之间口嗨几句。 但钱庭这个名字说出来,原本正夹菜的阮皙筷子莫名一抖,刚好掉到她面前的汤里,溅出汤水来,脸上衣服上都是。顾韩钊抽了几张纸去给她擦脸,看出她脸色不自然,多少品出点什么来,一手扶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扳向自己这边。 “这么不小心。”明明是一句责备的话,顾韩钊说出来却带着宠溺的意味,却又不是刻意造作而衍生出油腻,哪怕是旁边人看了都觉得格外的自然。一时间,包间里鸦雀无声,随即是手机拍照的一声。 “哎呀,忘了关声音。”张琪笑得前仰后合,给左右的朋友分享刚刚拍的照片,“怎么样怎么样?” 陶钰玉热心点评:“拍偶像剧都没这么有cp感!” 阮皙的心情起起落落,都还没来得及消化听到钱庭名字之时的抑郁与紧张,就要面对演员顾韩钊的殷勤服务,现在他俩的亲密举止还被人给记录下来了。毫不夸张地说,一时间五味杂陈,加上汤溅到右眼,眼睛红红的,还掉眼泪。 “怎么样?”张琪挤到阮皙身边,“我抓拍技术不错吧?哎呀你怎么哭了?” “汤进眼睛了。” 陶钰玉总感觉气氛有些许的微妙,但是相比于她男朋友的消息误传和阮皙找人假扮男友,她肯定还是选择相信前者。找人扮男友这种事,除了过年租男友,可没谁非要大费周章地去骗自己的朋友。 阮皙不让顾韩钊再帮忙,自己随意擦了擦衣服,好在衣服颜色深,油渍沾染了也不会很明显。她没看照片,顾韩钊抬头看了一眼张琪伸过来的手机,唇角轻压,转过脸去。 “一会儿我发群里。”张琪开心地回到座位,这阵子在备考,今天这顿饭让她放松了不少,心情也愉悦起来,因而显得格外的兴奋。阮皙谁都不看,又抽了几张纸擦眼睛。 一顿饭吃完,其他三人挤挤挨挨地站到一起跟他们两人道别。 “顾先生一定要安全地把小皙送到家哦!” “还用你说!走啦走啦,拜拜,圣诞快乐!” 靓靓抱着蛋糕:“谢谢阿皙的蛋糕,这个能放到明天吗?今天吃太多了。” “可以,冷藏保存就行。”阮皙点头,公寓里有供学生租用的冰箱,保存一晚,最佳赏味期也不会过。 三人吃完还要去逛逛,跟他们两人摇摇手就呼啦啦地散开了,阮皙松了一口气。 “今天谢谢你。”认识三天,阮皙还没给顾韩钊确定一个固定的称呼,一会儿顾先生,一会儿喂,这下直接省下称呼。 “应该做的。” 左右都是来往的人,只有他俩站在灯柱下不动,暖色调的光落在两人的身上。顾韩钊看着:“你前男友叫钱庭?” 阮皙微怔,随后淡然地一笑:“嗯。” “就是那天在便利店的男人?现在听到他的名字都会哭?” 会哭吗?阮皙不知道。但是顾韩钊能这么说,应该是因为刚刚在饭桌的小意外。 “不是,真的是汤溅到眼睛了。”阮皙不想被人误会,她是会想起前任,但是丢掉的东西还是人,不要就是不要,哭哭啼啼的很丢人。她抬起一只手,“我发誓。” 顾韩钊要笑不笑的看着她:“跟我绕路走一会儿?” 第14章 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打…… 不知道顾韩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看在他一晚上的演出那么投入,对于他的请求阮皙便没拒绝。 “太远我可不去。”迈开脚之前,阮皙手背在背后傲然地说。 “你的‘不远’是多远?”阮皙随便走的一个方向,刚好和顾韩钊打算去的方向一致,他顺势跟上。 “这得看我的耐心。” 顾韩钊淡笑出来。 晚饭过后,这片区域依旧很多人。阮皙看着顾韩钊把她送的小蛋糕小心地护在身前避免被人撞到,后知后觉她其实把蛋糕给他太早,让他拿了一路。 顾韩钊在星城待的时间很少,对路不熟,拿着手机导航走。阮皙很好奇要去哪里,几次靠近,伸长脖子试图偷看,都被顾韩钊挡住。 “要去哪儿啊?路我熟,告诉我。你要知道星城这个路况呢,可不能完全相信导航,小心给你带沟里。”阮皙说着,又凑近过去,额头被顾韩钊的手掌捂住,将她挡了回去。 “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我才不稀罕。”说是这么说,阮皙没有掉头就走,现在也忘了自己先前说的要保持距离,像个小尾巴一样将顾韩钊跟得很紧。 拜顾韩钊那不靠谱的导航所赐,明明很近的店面,两人走了好大一段冤枉路,等阮皙看到高档商业街区里的那家花店,她歪着脑袋看向被夜晚霓虹灯照亮的顾韩钊。 “你不会想要送我花吧?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打算真的追我吧?” “想什么呢?别人都有花,你也要有。既然没人送你花,我就勉为其难送你一回。” 都要送人东西了,说话还这么难听,好好的小伙儿偏偏要长一张嘴。不过他煞风景的话,阮皙一点不在意,直笑得眉眼弯弯:“也行,我勉为其难收一回。” 并不是所有女孩子都喜欢花,但是漂亮的东西阮皙都喜欢,她偶尔也会买一两支花插在客厅,早晨醒来,看到开得正艳的鲜花,心情都会好一大截。 在阮皙以往的视频和直播里,粉色玫瑰出现的频率最高,顾韩钊订了一大束粉色玫瑰,阮皙一点也不推脱,就那么抱在怀里开开心心走出店门。 顾韩钊看她开心地抱着玫瑰嗅一下再嗅一下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小兔子。 “破费了破费了,改天请顾先生吃饭以表谢意。”这家花店是本土品牌,走精品鲜花路线,价格也要比同类型的店贵一个档。顾韩钊都已经失业了,还大出血订这家店的话,应该是很肉疼的。把他赔给自己当男友,他倒还是挺尽心的,回想起来,钱庭好像没送过她什么。 “不用谢我。” “那多不好意思。”阮皙笑意吟吟,眉梢全是开心,完全没有嘴上说的不好意思,走路的步子都轻盈了,已经完全忘记了饭桌上不愉快的小插曲。 “以后别人提起前任的时候你别哭,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他送过你什么,我可以送的比他好,比他多。” “我真没哭,虽然我喜欢他好几年是真的喜欢,我放弃他也是真的放弃,绝对不会吃回头草,不会念念不忘依依不舍,只是那阵情绪还没缓过来。” “唔——”顾韩钊揣摩着她的话,看得出来,她对前任不舍归不舍,但分开也是理性考虑之后的结果。“那你就当情绪分担好了,当别人提到男朋友,你想到钱庭会难过,那你就想想我,情绪对冲,是不是会开心一点?” 阮皙斜楞着眼睛看他,手指朝他笑着指指点点:“咦——果然是谈过十个八个女友的人,你这张嘴也太会讲了?”随即她立马换了副严肃的表情,“说的很好,以后不许再说。” 话毕,她抱着花紧走两步,把他甩在身后,小小地拍拍心口。哎呀,这小心脏跳得乱砰砰的,差点心动! 果然是美色误人,要不是知道两人之前是互相欠账互相还债,还以为顾韩钊要来真的呢。 时间不凑巧,附近地段打车都是靠抢,顾韩钊没让阮皙跟人去抢出租,说自己早订了专车,很快就到。果然车子很快就听到两人面前,顾韩钊帮助开车门,阮皙抱着花,上车跌跌撞撞的脑袋差点撞上车门,幸好顾韩钊另一手挡在车门上方,她撞的是他的手,发出一声闷响。 “哎呀!”她像安慰小猫咪一样摸摸他的手背,回头朝他讪笑一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心里头只想着,果然是谈过十个八个女友的人,够细心。道完歉之后,阮皙手忙脚乱地往车里钻,等她坐好,顾韩钊才跟着上车。 顾韩钊:“走吧。” 司机:“好的。” 顾韩钊和司机两人极简的对话之后,再没说什么。阮皙不知道这车是什么品牌,但能感觉到应该是豪车。开这样的车出来赚外快的少之又少,恐怕跑一天都不够车子保养的。车主也是,只做生意不多话,要不是他开车,沉默得几乎要忽略他的存在。但凡他是个出租车司机,古往今来天文地理全能给你聊个遍。 “后面几天我会比较忙,元旦结束之后就是考试周,我有功课要复习,所以你不用来找我,你忙你的,要不你趁这段时间投简历找工作吧。” “也好。” 前排的吴秘书因为疑惑,轻扬了扬眉,顾韩钊哪里需要找什么工作?他但凡愿意跟他家里人低个头说一声,公司的职位随便他挑。也就是因为公司了人员复杂,好好的大少爷做不了高层,随便选个分公司做个小经理小总监总不是难事,谁能想到他会因为脾气倔就被发配去基层做一个客服。 车子开到小区地下停车场,顾韩钊下车把阮皙送到电梯口。 等阮皙上楼,吴秘书和车还在原处,顾韩钊上车说了目的地,车子一路开到新城医院。 新城医院是星城的高级私立医院,在vip病房6楼某个房间门前,顾韩钊在门口定了定才推门进去。病床上躺着的人是他的堂姐顾明臻,是大伯的独生女。大伯和顾韩钊的父亲相差好几岁,顾韩钊的父亲结婚生子晚,这么一来,堂姐年纪比他大十二岁。 两人虽然年纪差很大,但被赶出顾家之后的很多年里,这个姐姐一直对他多有照顾,不仅时不时偷偷打钱给他,甚至所有亲人都让他学金融,也是堂姐帮着他隐瞒去偷偷学了医。 顾明臻总说,大伯是有苦衷的,让他不要记恨大伯。不管顾明臻对他的好到底是因为何种目的,别人对他的好,他都记得。和他爸当年的车祸意外一样,他不相信顾明臻会抑郁症跳楼。 一个多月前,顾明臻的事情一出,顾明臻的老公,他的堂姐夫付邵涛在家里找出很多抑郁症的药,随后没跟家里长辈商量就擅自跟外界透露消息,媒体很快就把顾明臻的事定了调子,“尚裕集团大小姐因抑郁症跳楼自杀”的新闻铺天盖地,网络上还掀起一阵关于抑郁症的讨论风潮。 但这事往细了想,却难免让人咂摸出些意思来。顾明臻没有自己的心理医生也就罢了,没有医院的就诊记录,唯一找到的只有两次心理咨询,那一堆必须靠处方才能拿到的药也是来历不明。虽然有疑点,但大伯把这事按下不表,默认这就是抑郁症跳楼,警方的案也撤了,似乎是打算就这么稀里糊涂下去。 看着病床上因脑损伤而昏迷不醒的顾明臻,顾韩钊面上没什么表情,查看了一番连在顾明臻身上的管子和床头的监控数据,随后悄悄地退出病房。 -- 分手后的几天里,即便不去夜店买醉,不在家里喝得晕头转向,她的生活也被安排的很充实。除了拍视频做直播以及复习期末考试之外,就是跟那个代理男友联系。 和在网店买的几块钱的男友不同,网店男友净挑人喜欢的话说,一看就是虚情假意,为了金钱满嘴瞎话。顾韩钊就不同,他是问什么答什么,干巴巴的,以致于她回想起那天晚上他说的让她心动的话,都觉得她是做了个梦。 元旦收假就考试,天气寒冷,时间安排得还特别早,早上九点。 开考前手机要关机,阮皙关机前看到来自顾韩钊的未读短信,他11点前到学校。 作为一个无业游民,投出去的简历都石沉大海,顾韩钊说他现在就是个闲人,于是阮皙安排顾韩钊这个闲人今天陪她去一趟星城的A师大,探一探A师大的食堂,顾韩钊就是她的打杂小弟,她包午饭,还包红包。 大四的期末试卷都不会太为难学生,阮皙答题很顺利,因为想着顾韩钊可能会早到,她写完题就提前交卷出了考场,开机联系他。 一开机,好些未接来电提醒和消息提醒就呼啦啦蹦出来,她点开微信,顾韩钊说他在学校的咖啡馆,还拍了一张咖啡的照片。 G:[这个咖啡不错] 阮皙品菜的舌头是有的,但是对于咖啡没研究,所有的咖啡在她看来只有甜的和不甜的两种。 阿皙啊:[我考完了,马上过来] 退出微信,她边走边翻看未接来电,来电有很多条,最多的那个号码是星城本地号。虽然后来阮皙把钱庭的联系方式都删掉了,但他的号码她早就背下来了。 阮皙愣在原地。就在她几乎要把钱庭从生活里剔出去的时候,这个人为什么又冒出来? 第15章 一人点两杯,喝一杯,看…… 关掉来电的通知,阮皙吸了吸鼻子,吸了好大一口冷空气,也让她的脑子变得格外清醒。 要说对于钱庭没留恋那是不可能,除此之外,她对他突然打好几通电话来也是好奇得要命,要知道在这之前,钱庭从没有一次性发很多消息打很多通电话的时候。但他突然有这些反常的举动,不管他是要复合,还是来假惺惺地安慰她,或者要和她做朋友,她都不会接受。 她自顾自地嗯了一声,以让自己坚定到底,删除提醒,拉黑号码一气呵成,随后一路快步地往学校的咖啡馆走。 G大的咖啡馆有两家,顾韩钊在图书馆一楼的那家。学校各个楼里都有咖啡自动售卖机,也不影响图书馆的咖啡受欢迎。像阮皙这样咸鱼的学生随处可见,在图书馆实验室里偷偷努力的人也不少,才到图书馆外面就能看到咖啡馆靠窗的位置座无虚席,咖啡桌上或多或少都堆着些书,老板都是不管的。 阮皙进了咖啡馆的门,一眼就看到顾韩钊,正在跟人打电话。他坐着面对面沙发的两人座,对面沙发空着,桌上摆着两杯饮料。 “不去。” “人是你自己追回来的,不用谢我。”顾韩钊也看到了阮皙,跟对面的人匆匆说了几句,挂断前又再叮嘱了一遍,“我拜托你的事……好,等你的消息。” 阮皙走到近前,只听到顾韩钊说的最后几个字,不过她的注意力不在他说什么,目光落在桌上的饮料,他面前是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另一杯美式咖啡基本没动过,白色的杯子边有一圈咖啡油脂的沫子。 “谁的?”她指指自己那个杯子。 “我的。” “那你面前那杯呢?” “还是我的。” 自他坐下来,一刻钟不到就有三个人过来问对面的位置有没有人,他索性再买了一杯咖啡放在那里,假装那里有人。不过即便如此,依旧有人过来问,不是问对面是否有人,而是问他的联系方式。 阮皙皮笑肉不笑地调侃:“可以啊,一人点两杯,喝一杯,看一杯?” 顾韩钊无视她的话,起身问:“想喝什么?” “我自己买就好。” “钱已经给了。” “嗯?” 顾韩钊一手轻扶了一下鼻梁:“办了一张卡。” “办卡?还充钱了?”阮皙一脸看傻子的表情,在她看来,预存金额办卡消费的都是冤大头行为,不管是健身房还是什么理发店饮品店。这家店的饮料的确不错,但办卡很贵,1000起步,顾韩钊又不是常来学校的人,跑来G大办卡,真的是脑子锈掉了。 要说学生办卡那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反正花的是爸妈的钱。而顾韩钊这个刚失业的人,啧! “这不是……以后不得常来这儿么?” “闲的话,自己找个厂打工去。” “不是在你这个厂打工么?” “……”要不是白絮絮的考试科目太多,阮皙真想立刻打发掉这个临时助理。 “感动吗?” “感动。”阮皙一脸没眼看的表情,自去收银台点单,点了拿铁。 “在这里喝还是打包?” “打包,谢谢!”阮皙站到一边等她的咖啡,顾韩钊看到她背着的双肩包,里面应该是装着她的书和拍摄设备,看起来有些分量。他伸手把她的书包褪下来,自己一只肩膀搭着。 阮皙好笑地抬头看他,他真的是说话算话,有在认真地扮演一个男朋友逗她开心。 “谢谢!” “乐意效劳。”他不是冰块脸,但大多时候脸上的笑意都很淡,因为他笑起来的面部肌肉的走向,表情会自带一种不屑一顾,一副拽王的样子。其实,他这个人并不拽,不过自信是真的自信,帅而自知,自夸自擂有多少多少女生想在他电瓶车后座笑。 “阮学妹,巧啊,买咖啡?” 一个人挎着一个包,隔着两张桌子的距离朝阮皙边打招呼边走近,到吧台前,跟收银员熟络地说了句“一杯大杯焦糖拿铁,一个大杯冰美式,美式加一个shot”,随后一只手臂撑着吧台,笑意吟吟地盯着阮皙看。 “展师兄。” 展旭,钱庭以前的室友,自动化研一在读,还是她那个死对头的男闺蜜,真是冤家路窄。 展旭朝她身后一扬下巴:“不介绍一下?” 阮皙回头犹豫地看顾韩钊,她并不想把顾韩钊这个假身份到处说,但也不想另外给他们的关系做其他的定义,以避免麻烦。在室友面前她说什么,她们并不会真的计较什么,而且她们也乐得和顾韩钊相识。而对于钱庭的朋友圈子,阮皙不想顾韩钊和他们有什么牵扯。 “同学您好,您的拿铁好了。”吧员出声刚好打断他们的对话,把阮皙打包的咖啡推到吧台上,刚好让阮皙错过这个不想回答的问题。她伸手拿过纸杯,尽量轻松地朝展旭笑了笑:“师兄也来图书馆自习啊,我以为你们总是泡实验室。” “这不是夏慧过来了么,来陪她自习。” “夏慧”两个字就如同一个开关,阮皙眼看就要把努力维持的礼貌摔地上了:“哦,那我就不耽搁师兄学习了,师兄改天见。” 说完,她拽着顾韩钊就想离开,展旭叫住她:“虽然我是夏慧的朋友,但我一直认为她跟你是有误会的,现在才发现,其实她说的才是对的。” 边说,展旭边摇头,仿佛阮皙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还一直将他蒙蔽一样的失望。 听到夏慧这个名字,阮皙就跟随时要炸毛的猫一样,从小到大,古夏慧不知道在多少人面前编排过些虚虚实实的事,凡事她都只说一半,剩下的都靠人的想象力去脑补加工,各人加工出来都是不同的故事,然后莫名其妙地就按在了她头上。 对于夏慧,她无话可说,向来都是敬而远之的,夏慧的朋友与她最多是点头之交,像展旭这种,她会多说几句话也完全是因为钱庭的关系。 紧走了两步,阮皙还是停住了。 “师兄想要怎么看我那都是师兄的自由,不用专门通知我一声。师兄再见。”甩下这句话,阮皙不再逗留,昂首阔步地出了店门,自动忽视掉咖啡厅里众多同学围观的目光,包括身后的展旭,自然也没看到展旭拿手机拍了一张照发出去。 [阿庭,是这个人吗?] -- 顾韩钊不紧不慢地跟在阮皙的身后,再次遵循她所说的“骑士距离”。 出了咖啡店,原本努力装着不在意的阮皙气呼呼地一口气喝掉半杯拿铁,好在饮料温热,要不然非得把她烫出个好歹。 “慢点喝。” “真是上辈子欠她的了,这么阴魂不散。”看阮皙那模样,但凡年纪再小一点儿,应该是气得在地上打滚的程度。 在一边抄着手看热闹的顾韩钊眉头微蹙,能让她情绪这么起伏的除了钱庭,就是刚才那个男人,对钱庭她是伤心和难舍,对那个师兄,她更多的是气愤。 “刚才那个人纠缠过你?” 阮皙摇头:“不是他,是他说的那个夏慧。” 看她那样子,并没有打算往深了说,顾韩钊也不追问,只靠近她,胳膊肘轻撞了她一下:“诶,如果是男朋友的话,现在应该怎么安慰你?” “……”阮皙愣了一下,暂停生气,认真思考他提出的问题之后,把球踢回去,“你不是谈了十个八个么?”这点事还要她这个恋爱经验一个月的人拿主意? “一般是抱一下,”他又是那副惯常的假笑,“不好吧?” 那的确是不太好。 阮皙假模假样地咧咧嘴,继续往前走,肩膀却被顾韩钊摁住,随后她就稀里糊涂地撞进顾韩钊怀里,他毛衣温暖好闻的味道也钻进鼻腔,吓得她紧紧抿住唇。 他的手臂横在她后背,另一只手轻拍两下她的背,很有节奏地念叨:“不生气不生气,气出问题无人替。要是没有那些事,就当他是骂自己[1]……”顾韩钊颠三倒四地背着莫生气口诀,其实在他第一句出口时,阮皙就完全不气了,然后逐渐在他怀里笑出来,笑得肩膀都抖起来了。 “神经病啊!” 顾韩钊无视她骂他的话,兀自笑笑。 在人来人往的图书馆前,两人的举动实在怪异,外人只当是小情侣在闹矛盾,来往随意扫一眼,并不做停留。而阮皙乐得笑出声来,随后把顾韩钊推开。 “我好了。”她说完,又忍不住要笑,脸整个地涨红,她轻轻朝自己脸上扇风。 顾韩钊一手插兜:“行啦,走吧,师大食堂什么时候放饭?我们要趁着人少早点拍。” “好。” 阮皙很好哄,顾韩钊几句《莫生气》让她很快就生龙活虎起来,心情一好,去师大的路上就大概跟顾韩钊讲了这个夏慧是谁。 她不是个爱在背后诋毁别人的人,即便钱庭和她分手让她有诸多不满,那些愤懑全都是她自己消化,在白絮絮面前提了几句,再没多说。至于这个夏慧,却可以说是她的宿敌。 “她姓古,叫古夏慧,她妈妈和我爸是青梅竹马,以前我们两家住的也不算远。我们从小学开始就认识,从来就不对付。我有什么,她要是看上了就必定也要有一份,从小学到中学我去哪个学校她也要进去,考不进去就砸钱进去。大学靠钱进不了G大,去的是G大对面的商学院,总来G大自习,我的朋友圈子她都认识。” 她顿了顿,“我跟你说这么多是因为,她但凡知道我认识了什么人,她也会想办法去认识,看你这张脸倒是挺像是她的菜,你们以后或许有机会认识。” 说完,她干巴巴地笑了一下。终究她有句话还是没勇气说出来,古夏慧什么都要抢她的,连爸爸也是一样。 第16章 我的老天鹅,阿皙直播间…… 做自媒体近三年,阮皙和白絮絮搭档,吃遍星城大大小小的馆子和路边摊,阮皙从没想过拍学校食堂的视频在时隔两个月后会突然火起来。最近的一次是国庆假结束时拍的,她挑选了十种她个人很喜欢并推荐的美食。 刚更新那一周,播放量很一般,不知道大数据怎么算的,那个视频在最近突然火了。视频下都是考研党打卡,蹭喜气,还让她迅速涨了一波粉,所以她决定趁热打铁再拍一次大学食堂,这次直接是直播。 在校门口上了顾韩钊事先预约的车,因为时间紧,阮皙直接在车上拉开塞得鼓鼓囊囊的书包,拿出化妆包补妆。 这次的直播要恰饭的,金主是某美妆品牌。如果是拍摄视频,她还能在后期把化妆录像剪进去,但这次是直播,她只能把妆化的细致一些,一会儿在直播中途插播广告。 “能帮我拿下镜子吗?” 阮皙抱着个能自己发光的圆镜子,等顾韩钊点头,她一笑,立刻把镜子往他手里一塞,然后开始倒腾自己的瓶瓶罐罐。大概最丢脸的一面都已经让顾韩钊见识过了,当着顾韩钊的面化妆,阮皙虽略有犹豫,不过也只是犹豫,照画不误。像那天那样头脑昏沉时又哭又闹又骂,顾韩钊都能忍下来,大概他对阮皙也没什么接受不了的。 早上出门,起得太早,只在脸上打了个底妆,现在是把剩下的步骤完成,因为要上镜,眼影眼线睫毛膏都不能少。 他看到阮皙拿着刷子在眼皮上动手,生怕她的刷子会扎进眼睛里去,叮嘱司机将车开慢一点。换了车的吴秘书并没有被阮皙认出来,在前排默默点头,放慢车速。 两只眼睛的眼线都化完,阮皙朝顾韩钊感谢地笑了一下。 在以前,顾韩钊只在屏幕里看阮皙的直播,现在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主播做直播前的准备工作,莫名有种不真实感,她突然笑了一下,顾韩钊蓦地怔住,甚至耳朵根诡异地发起热来,索性转过脸去不再看她。 眼妆化完,只剩唇妆。阮皙把各样工具收好,找出一支看上去崭新的樱桃色口红,今天给金主爸爸主推的就是这支口红,她先前用过几次,感觉还不错,而且颜色很适合她。她向来不会胡乱接推广,自己使用感不错,才会推给自己的粉丝,以免砸了自己这个好不容易养起来的ID。 她拿纸巾沾掉多余的润唇膏,刚要把口红上嘴,电话响了,她只得放下手里的事。来电是个陌生号码,星城本地号。因为要接推广,她的手机向来都不设置陌生号码过滤,以往看到陌生号码还会开心金主爸爸上门,今天接通之前,她有些迟疑。 虽然直觉告诉她,来电话的人可能是钱庭,她终究没忍住按了接听。 “是我。” 在阮皙还没说任何话前,钱庭抢先出声。 果然是他。 阮皙无奈地抿了抿唇,一手把口红合上放进包里,人坐正了靠着另外一侧的车窗。顾韩钊低头玩手上的镜子,小圆镜下方有一个触碰键,让镜子可以在冷光和暖光之间切换。 “嗯。什么事?” “有时间吗?见个面。” “学长,分手了就没有见面的必要,有什么话电话里说就好。”阮皙说话的声音不大,柔声细语的。她跟钱庭总得来说算是和平分手,没有必要大吼大叫撕扯得难看。更何况,对方毕竟是自己曾经喜欢过多年的人。 钱庭像是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才说话:“那天在你家小区门口的人,真的是你男朋友?” 阮皙愣了一下,他早上到现在拿不同的号码打了这么多通电话,原来是为了要证实这个吗?这么一想,她不免觉得有些好笑,那天顾韩钊虽然话说的绕脑子,但意思是很明确的,两人从名义上来说,就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不过,不管她和顾韩钊如何,都跟钱庭没有任何关系。 “学长,我和你已经分手了,他是不是我男朋友都是我的私事。” “我只是想知道。” 阮皙靠着车门角落默默叹息,“这跟学长你没有关系。” 对面的语气骤然变得愤怒起来:“你是不敢承认是吧?打太极?心虚了?” 阮皙:“……” “阮皙,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单纯的好女孩儿,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我说你怎么突然就要分手,原来是劈腿了。当初你是怎么死乞白赖地跟我表白,让我给你一个机会的?我放着那么多朝我扑的女人不要,为了你我连外派的机会都放弃了,我为你放弃了那么多,你说分手就分手,你竟然是这么薄情寡义的女人。” 被钱庭一阵抢白,阮皙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凡她喝两口酒,嘴巴上的闸门打开也就没钱庭什么事了,现在平白被扣了个劈腿的帽子,她脸涨的通红,半天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竟然还结巴了。 “你……你别胡说八道,我没劈腿。” “你那天说分手,我一直以为是我做的不够好,是我太忙,没有照顾到你……” 车子隔音,即便是在车水马龙的路上,车里也很安静,阮皙不说话,手机听筒里的声音便多少会流出来一些。顾韩钊听不大真切,但能看出阮皙因为钱庭的指责,眼眶发红。顾韩钊伸手过去,手机挂断,他不再给钱庭语言暴力的机会。 阮皙惊讶地转过脸看他,眼眶里两汪泪水正打转,要掉不掉的。 应该早点挂断的,他边想着,边抽出两张纸递过去。语言系统迟缓地运行:“别花了妆,重新化可来不及。” 他可真会安慰人。 接过纸巾,阮皙小心地把眼睛擦擦,顾韩钊自动点亮镜子,举到她面前。 “妆没花,这化妆品不错,值得推荐。” 听了他没头没脑的话,上一秒还气得掉眼泪的阮皙破涕为笑。 钱庭的一通质问来的莫名其妙,反正已经分手了,无非是想知道阮皙有没有绿他。若是往深了想,那真是可笑得要命,她从荣城回来他放鸽子不接站,晚上她从偏远的高铁站一个人坐车回市里他不闻不问,到了他可能是被劈腿的那个,就开启了夺命连环call模式也要羞辱她一番,终究这个人爱的只是他自己。 为了这样的人哭哭啼啼,属实没必要。之前对这个人多少还有点留恋,这一通电话过来,所有的情意在她这里是真的都断掉了。 整理好心情,工作还是要继续的。 根据师大的朋友给出的推荐,在几个师大学生中间很有口碑的窗口点了一些菜。阮皙的胃口在女孩子当中算比较大的,但她不催吐不假吃也不走大胃王那个风格,大大方方地在直播镜头前把饭菜分成了两份。 [今天又是和谁同桌吃饭?] [白助理吗?] [白秘书每次都不露脸,就看过好几次她的双下巴] 阮皙:“白秘书今天在图书馆抱佛脚,来不了。”她话音刚落,白絮絮的号就跳出来,抗议前面说她双下巴的粉丝。 baibaibai子:[胡说,我哪里有双下巴??] [白秘书不是好好学习么,怎么玩手机?] [带着手机学习,效率高,你懂啥] …… 顾韩钊坐阮皙对面,阮皙吃什么,他就吃什么,虽然和阮皙不只吃过一次饭,但现在就像面对面的真人吃播,从屏幕后转移到她面前来,听她讲这些食物的常规做法,菜品的口感风味,还有打分评级优点缺点。 “这家的腊肉煲仔饭真的特别棒,米应该是圆粒香米,上面的饭很香软,底层的锅巴脆而不焦,也不会粘锅,就是这样一整块锅巴。此处拉踩G大的敷衍版煲仔饭,那明明是盖浇饭。”她边说边把锅巴放进嘴里,因为衣领上别着麦,锅巴的香脆感就被放大出来,让看得人都忍不住流口水,而对面的顾韩钊也是食指大动。 以前不是没吃过煲仔饭,但是经过阮皙的一番说法,他面前的煲仔饭莫名就变得格外的有滋味,腊肉蒜苗和西蓝花混合的香味直往鼻腔里钻,有西蓝花中和,腊肉的油腻感也消失了。 “你不是不吃肥肉吗?”阮皙见他吃了一块肥瘦相间的腊肉,疑惑发问。两人最开始交换过喜好,顾韩钊不吃肥肉她还记得。 “吃一次没关系。” 顾韩钊身上没带麦,也没出镜,声音很小,但是有听觉灵敏的粉丝已经捕捉到了。 [我的老天鹅,阿皙直播间里来男人了] 这个id阮皙眼熟,大概在直播间里有些时间,算是老粉丝了。经常看阮皙直播的人大概都知道,阮皙的搭档一般是白絮絮,偶尔室友或者表妹在她直播的时候会搭把手,打个灯光或者捧个哏。阮皙从没和别的主播连过麦,也没有合作直播过,直播间有史以来第一次出现男人的声音,这比看阮皙吃饭还香。 人的天性,吃东西和八卦。 [我也听到了,声音真好听] [新秘书吗?] [男朋友????] …… 直播间里简直炸了锅,屏幕上哗啦啦地疯狂刷屏,阮皙眼睛都看不过来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只捕捉到几条问题,都是问是不是她男朋友。 “不是男朋友,秘书!秘书!阿皙也是有排面的,秘书一个哪够啊。” [秘书叫什么?] 阮皙用眼神问顾韩钊,他答:“韩,韩秘书。” [举起我们稀罕cp大旗!] [我本来还想着软骨头cp,顾神今天没出现] [疯了吧,顾神都可以当阿皙的爸爸了] [一切皆可磕cp,真是疯求了,不是看吃播的吗???] 阮皙看着屏幕上乱成一锅粥,顾声没出来维持秩序。也是,顾声只在网友骂她的时候才出现。 她低头夹菜,手机屏幕上冰雪特效闪耀。 [哗——顾声打赏了一座水晶城] 第17章 你这回算不算是借刀杀人…… 对于一部分热衷做cp粉的网友来说,人生一大爱好便是磕cp,一切皆可组cp。现实里可能六根清净,没有那些世俗欲望,到了网络世界就放飞自我拉cp。 不仅拉cp,他们起名字的速度也是一绝,听到新秘书姓韩,cp名一秒诞生,“稀罕”这名字好也没多好,但相比“软骨头”那可好太多了。 “软骨头”这cp什么时候诞生的,顾韩钊没注意,网友是说变就变,上次还说顾声是信奉中医的养生大爷,年纪能当主播的爸。 评论区全在吵架,等“顾声”的水晶城接二连三地砸过来,吵架就变成了欢迎,还有人跟风打赏。 “顾声”还是和以往一样,打赏完就沉默下去,一言不发。 “谢谢顾声的水晶城,比心!”她朝屏幕做了个比心的手势,然后猛然想起自己还有打广告的任务没完成。 此刻直播间的热度很高,应该趁热。她朝顾韩钊看了一眼,本来是示意他把产品给她,他正低头看手机,耳朵上戴着一只耳机。 “韩秘书?” 对这个称呼,顾韩钊还很陌生,而只带一只耳机,人的反应似乎会变慢。 “麻烦把包递给我一下。”既然如此,阮皙只好给他明确的指令。 顾韩钊点头,把手机往桌上一扣,干咳一声,将化妆包递过去。 “这个牌子的彩妆我用了一个月才给大家推荐。优点说完了,使用中的缺点也是要跟大家说清楚,口红沾杯,不过细腻滋润的口红沾杯是难免的,在我的可接受范围内……” 阮皙把广告推完,顾韩钊盯着手机看评论区,她以前偶尔也接广告,大概是她接的广告都很慎重,也不频繁,粉丝对她做的广告都没有抗拒,甚至大家都在鼓励她“恰饭”,一水儿的[让她恰]。 [终于真的恰上饭了,有钱了是不是下次代我们吃米其林] [下次吃个高级馆子,吃不起我可以过过眼瘾] 本来以为会一直如此的和谐,不过半分钟,屏幕上辱骂的话如潮水般席卷而来,骂粉丝是托,骂阮皙黑心肝接广告骗粉丝钱,还有直接人身攻击主播外貌和私生活的话,怎么难听怎么说。 直播间一般都有“场控”,主要是来维持直播间的秩序,但阮皙的直播间向来都比较平和,场控只是个摆设,突然来这么一下子,场控根本无法阻挡得住这样来势汹汹的辱骂。满屏都是污言秽语,仿佛阮皙不是接广告带货,而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阮皙看着屏幕,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以前不是没接过广告,不买也就算了,很少有骂她的,还骂得这么难听,今天这样规模的辱骂让她不免猜测会不会是被人整了。 前因后果还没想明白,突然满屏的冰晶特效绽放,把弹幕评论统统遮挡住,她还来不及感谢,便发现水晶城特效上格外显眼的一行字,瞳孔猝然放大:[哗!小魔花打赏了一座水晶城] X1,X2,X3…… 小魔花一口气打赏了5座水晶城,阮皙不知道自己是被人给骂懵了,还是被给顾韩钊给气的,此刻脑子嗡嗡的,仿佛有一百只小蜜蜂在她耳朵边转圈圈。 “小魔花”是她的小号,而她的小号之所以会打赏,是因为它在顾韩钊手上。 一座水晶城是2000块人民币,一口气扔5个,就是整整一万,那可都是她自己的钱。 阮皙看向对面的顾韩钊,眼眶里全是震惊,心里头全是后悔。 她拍视频是专门的设备,做直播是两台手机,其中一台备用机。顾韩钊说他对平台不熟,没有账号,于是她就把备用机给了顾韩钊,让他可以监控直播间的状况,如果遇到特殊情况可以带一带节奏,热热场子。 但是她从来没有说过让顾韩钊点礼物的话,还是点的那么贵的礼物!一块一朵的郁金香它不香么?一口气点100多,一点不心疼,5块钱的流星也行,哪怕100块一个的飞机也可以。 金主爸爸拢共也没给她多少佣金,而且看今天直播出了这样的状况,尾款是别想拿了,说不好还要倒赔钱。 一场好好的直播,因为从天而降的黑粉给毁得彻彻底底,最后惨淡下播。阮皙欲哭无泪,又不能责备顾韩钊。他本意应当是好的,大概是看到“顾声”一口气砸了那么多水晶城,便有样学样,而忽略了水晶城的价格。 肉疼归肉疼,事已至此,她没必要怪谁,不过回头得给顾韩钊好好做做培训。至于挨骂,她做美食博主以来,没少挨骂,最难的那段时间已经过了。今天突然大面积的辱骂,更像是谁在背后操控,她会像平台提起调查请求。 等阮皙把直播的各种用具收回包里,去收餐处归还餐具的顾韩钊也回来了,一手插兜,也不主动跟她说点什么。等她把包包的拉链拉上,就自觉地背上包。 阮皙偷偷打量了他一下,看他的样子,竟然比她这个丢钱的人还难过,不知道是自责还是什么。 啧!这不就是抢先走了她的路,让她不得不换条路么? “钱已经砸出去了,难过也没用,别苦着一张脸。”她长出一口气,伸手很大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呢,钱不能白花,你得给我打工,把钱挣回来。平台五五分成的,所以我今天亏了五千,给你算一个月的工资,没有社保,怎么样?你不要觉得我是黑心老板,我一个月也挣不了多少钱,还要缴税,吃各种餐厅也要钱,相机也是刚换的,最近资金有点紧张。” 她本意不是真让他还钱,只是不想他不高兴。 可是为什么会不想他不高兴呢?阮皙的双手揣兜,手指在衣兜里握紧又松开,她这个人就是太在意朋友的感受了。嗯,她是把顾韩钊当朋友看待的。 阮皙在旁边叨咕她的想法和安排,听起来她似乎觉得自己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都不找他这个无业游民还钱,还顺手帮顾韩钊解决了工作,一举两得,她可真是个大聪明。话里话外,都没有对他拿“小魔花”打赏的行为表示怀疑,只当他是不懂平台规则,这么一来,他好歹是松了一口气。 他的手机和阮皙的备用机型号相似,他拿“小魔花”的账号打赏纯属失误,连点了五座水晶城,他才意识到自己拿错手机点错号了,之后一言不发,也不解释,生怕越描越黑,直接掉了马甲。 现在他必须要正视一个问题,如果以后阮皙知道他就是直播间里的“顾声”,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反应。 他不太认识网红,但王崇旭那个圈子的人,跟网红在一起玩的不少。在她们那里,上线了,榜首粉丝就是金主爸爸,一口一个哥哥叫的格外亲切,下了线,那些人对她们来说不过就是懂事的ATM机罢了。 -- 入夜,顾韩钊进了家酒吧。 场子是陈赛赛家的,王崇旭能把他约到这里,看来他俩是真复合了。 顾韩钊向来不喜欢喧嚣吵闹的夜店,这家酒吧格外的安静,因为都是极柔和的轻音乐,看来顾客大多都是喜静的人。 包间里,王崇旭大概等了有一会儿了,酒杯几乎见底,等顾韩钊进来,他朝电话“么”了一下。 “老顾来了,我一会儿再联系你啊。” 等顾韩钊坐过来,王崇旭给他倒了杯酒,推到他面前。 “陈赛赛?” “除了她还能是谁?”王崇旭直乐。前两回顾韩钊见他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分手伤人心。 “看你真是得意得不行,要是我不攒个局让你们见面,你打算就那么一直挺着?” “这不是要来谢你,请你喝酒么?”王崇旭给自己也倒上,两人碰了下杯。 他俩从十岁出头就认识,六年级还同过班,但相熟却是出国以后。星城有钱人的圈子就那么大,人人都知道顾家有个流落在外的小儿子,听说是兄弟争权失败被赶出顾家的。以前王崇旭总调侃他是落难小王子,他也不生气,他干脆都懒得搭理。而他看王崇旭,也只当是个祖辈父辈庇佑才有好日子过的废物点心。两人是互相看不上的关系。 王崇旭年轻气盛,在外面犯浑发疯惹了事,差点没被人弄死,是当时医学院在读的顾韩钊给他紧急处理再把他送去医院,这才捡回了一条命,不然现在坟头草都长了几茬了。 “事儿还没打听清楚,但是我得到点消息,当初放出你姐姐抑郁症跳楼这消息的人,除了你姐夫之外,还有一个人。” “是谁?” “还没找出来。怪就怪在,第一个放出这个消息的时间点,你姐姐还没出事。”王崇旭往前凑近了些,“警方那边已经结案定性了,这就是抑郁症自杀,按照这个办案速度,我猜这人恐怕也是有点背景的,系统里难保没他的眼线,所以这事儿查起来,麻烦,得等!” 顾韩钊淡然地啜了一口酒:“那就等着。” 王崇旭以前最烦顾韩钊的就是,无论什么事,表面都装得一副淡定的样子,装得一手好x。现在,他也是顶佩服顾韩钊这人,明知自家家产千亿,他流落在外,当个普通穷学生,还能沉得住气就这么过了十几年。 “听说你最近勾搭上一个网红,每天鞍前马后的。” “你这消息滞后了。”不是最近,算算日子,得有十来天了。“还有,话太难听,不叫勾搭,叫结识。”他只否认前半句话,不否认后半句。鞍前马后不至于,他有自己的事,阮皙也并不主动时常找他。 “好,结识。你说你怎么这么能,结识的刚好是那小子的女朋友,要是我……” “前女友。” 频繁被纠正的王崇旭简直没办法把天聊下去了,“好,前女友。先前赛赛公司里风言风语,说赛赛看上了一个帅哥,他真以为自己可以攀上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我和赛赛这么一复合,嘿——他的如意算盘就打不下去!也给你那小姑娘出气了吧!你这回算不算是借刀杀人了?借我这把刀,把那小子宰了。” 王崇旭这人,虽然家里不是做生意的,做事却是计较,非要认为自己这次跟陈赛赛复合,不单纯是顾韩钊帮了他,他也帮了顾韩钊的忙。 听完他拉拉杂杂一通分析,顾韩钊点头:“嗯,你也可以把陈赛赛拱手给钱庭。” “妈的,这天儿是真的聊不成了。”饶是王崇旭在圈子里有个“油嘴滑舌”的标签,到顾韩钊这里,也只会被他噎得自闭。 “算了。”王崇旭不在顾韩钊面前争这口气,喝口酒冷静了一下,“那人心术不正但装得人模狗样的,赛赛不是没看出来,索性并没有当真。他的好事儿毁了,没准还得回头找那小姑娘,你得留意着点。” 第18章 将她的手指一并握到手心…… 如阮皙所料,她直播间出现的状况直接影响了这次与金主爸爸的合作。对方公司在北京,这次合作是通过视频和电话谈的,和她对接的负责人跟她讲明这次的尾款将无法兑现。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直播间出现大面积的黑粉,还因为她的应对不够及时有效,这次的推广基本属于无效推广。 好在对方没有让她赔偿,只说期待下次合作,还跟她提了些自媒体账号运营的小意见,比如加入公会或组织,这样抵御风险的能力也会强一些。 这一类的话,阮皙不止一次听过,每次都是一笑置之。这一行有团队运营,单打独斗的也不在少数。这次反常的黑粉攻击,大概是自己无意间触碰了谁的蛋糕,她暂时的打算是把问题交给平台来处理。 跟平台方联系之后,她又写了一封邮件发给对应的部门,将事情的经过做了清楚的说明,一般三个工作日内就能得到处理结果。 忙完这些拉拉杂杂的事,阮皙只觉得脑仁疼,窝进沙发里翻了翻自己的记账软件。 上个月,也就是12月,妈妈生病,她回荣城照顾,视频没好好拍,直播很少做,送上门的广告也拒掉了,再加上请室友吃了一顿7000块的“恋爱餐”,房租水电等零零碎碎的账单一算,收入基本为0。正当她颓然地倒在沙发靠背,手机上来了微信语音。 青姐:【皙皙妹,包裹收到了没?礼物你男朋友喜欢吗】 青姐:【我差点在二姨面前说漏嘴,还好我反应快。不过你为什么不让阿姨知道你谈恋爱了呀,你都这么大了有男朋友还瞒着家里,属实没必要】 青姐:【你男朋友到底什么样啊,也没见你朋友圈发照片。】 青姐:【过年要不要带回荣城来见见?一起吃个饭,我请客】 语音一条接一条,每一条都像一道雷往阮皙身上落,劈得她从床上弹起来,换了衣服直奔小区快递点。她的包裹在驿站放了好几天了,这些天被各种事弄得焦头烂额,几万块扔在外面都没想起来。 收获驿站大叔的一顿念叨之后,好歹是取到了快递,小小的一个盒子拿在手里,她感觉格外沉甸甸,里面装的不是一块三万多块的手表,而是她这个恋爱脑里进的水。她,阮皙,平平无奇大学生,平平无奇一个底层博主,拿着不到一万的月收入,竟然敢买几万块的东西送人。 偏偏当时为了图省钱,不去专柜买,让表姐代购,现在好了,东西是肯定不可能送给钱庭的,退也没办法退。在手机上翻了两个二手物品转卖的软件,里面一堆奢侈品等着人挑,全是跳楼价。东西没卖出去,她都快心动地想把那些二手项链手镯买回来了。 如果把手表挂上去,那她便是全新到手,原地折价,还是骨折价的那种。 她坐到小区的木椅子上,在网络上搜索如何处理不要的奢侈品,回答大概也就那么几种。不差钱就自己留着或者转送别人,缺钱就走二手市场,但想要原封不动地把原价金额收回来,最好是早点回家洗洗睡。 关掉搜索页面,她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拿回家供着,每天三炷香,焚香祷告自己以后再恋爱脑,再不记成本地瞎谈恋爱,就拿这块表砸死自己。 她把包裹合上又打开,男表拿在手里还挺沉,她拿着表盘往脑门上试试。很快,阮皙停止自己这个愚蠢的动作,因为她瞧见一个人,顾韩钊。 他这人终于不是一身黑的打扮,今天身上是一件浅灰色的羽绒服,搭配的很随意,脚上竟然还是一双拖鞋,手上拎着一袋东西正往一个方向走。 “顾先生!” 两人相隔不太远,阮皙清脆的喊声传进顾韩钊的耳朵,他闻声望过去。脚下踟蹰两步,既然已经被看到了,他只好硬着头皮过去。 “你怎么在这儿?” 下午的阳光很好,落在站立着的顾韩钊身上,阮皙仰脸看向他,不免眯起眼睛。 “我买点东西。” “你也住这里?” “唔……附近,从你们小区穿过去比较近。”锦城苑按照档次分为一二三期,阮皙住的一期是最普通的一档,面对的是刚需人群,房子的户型基本都偏小,户型大的也是房间分了好几个,供一大家子住的配置。顾韩钊住二期算是中档配置,从一期的院子里的确能直接穿过去。 “哦,”阮皙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看到他拎的一大包东西,都是便利店速食的东西,饭团三明治还有自热锅之类的东西。“你在家就吃这些?” 她想起第一次跟顾韩钊打照面不是在奶茶店,而是小区外面的便利店,当时他也是买了一堆的速食品。 “这些就够了。” “你不会做饭?” “会一些,但不常做。” 他会做饭,但是一个人做饭吃的感觉对他来说很不好,他都说不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过上了一个人的日子,做一个人的饭菜,等一顿饭做好,胃口已经没有了,不如拿速食品垫垫算了。 在国外的几年,除了在医院和医学院学习工作,顾韩钊私下的生活很单调,一个人独处的时间多了,便越发地喜欢一个人待着。不管是什么阶层的国内留学生,都会主动或被动地寻找并融入属于他们的圈子,参加各种酒会宴会,向上结交,为未来的事业铺路。如王崇旭所说,顾韩钊上辈子就是个独行侠,这辈子也是个孤独终老的命。 偶然看到阮皙拍的一个吃饭视频,实话实说,很无聊,她都不怎么说话。但长达30分钟的视频,他一秒不快进地看完,看着她像个小白兔一样慢慢地吃完自己动手做的饭菜,然后点开她另外的视频,鬼使神差地一个接一个地看。 那些视频都是转载的,好在标注了来源,他能找到阮皙本人在国内常用的账号。 看她吃饭,会不由自主地胃口大开,感觉吃饭真的是人生最幸福的一件事。而且她吃饭不仅是吃饭,还爱笑,一笑,单边脸颊一个酒窝就显出形来,会让人感觉她吃的格外满足且开心。 阮皙盯着他的手左看右看,他的手长得很好看,骨肉匀称,手指修长得恰到好处,不会显得女气。衣服袖子是螺纹收口的,看不到他手上是否戴着手表,之前她也没注意过。 把几万块的表送给他?她蹙着眉头琢磨起来,好像不行。 “你的朋友圈有没有喜欢手表的人,男人?” 顾韩钊不知道她的话题怎么突然转移到手表上,但是她既然问,他便答:“有。” 他朋友圈里,喜欢表的人肯定是有的,王崇旭就是其中之一,以至于跟他恋爱的陈赛赛动不动就去买男表。不过王崇旭因为家庭背景特殊,陈赛赛送的那些动辄六七位数的表他都只是过过眼瘾,从不戴出去,免得给家里惹出乱子。 有些不当讲的话就在阮皙的嘴边,但她实在是说不出口。她跟顾韩钊满打满算,认识半个月的朋友而已,虽然他人还行,但让他去帮自己卖表,她丢不起这个人。 “你喜欢手表吗?” “我?”顾韩钊还没想明白她到底要干什么,就见她将刚包回去的快递盒和包装又再一层一层地打开,最后显出那块让她肉痛的男表。 “送你了,你别嫌弃。”她把手表往顾韩钊腕上试了试,和他的手比例相宜,不像她拿自己的手试了试,表盘对她的手来说实在太大。 “这表是送给我男朋友的,但是我男朋友已经分了。现在虽说你只是我名义上的男朋友,但好歹有个名头,属于他的东西,现在由你继承,你没异议吧。” 阮皙没看顾韩钊的脸,自然也没发现他脸上五光十色变换的表情,他是实在搞不清楚这小姑娘的脑回路。要说她接受他当代理男友,大概是想让他留在身边陪着她,让她无暇去想那个渣男前任,然后逐渐淡忘前任,走出失恋的阴霾。 但是请客吃饭,又送这样的礼物,这在完全没有感情基础的假男女朋友之间来说,应当是很贵重,也超过她的开支水平。 “你要是不介意就戴着,要是介意,就拿去卖了,别让我知道卖了多少钱。对,卖的话,也别太便宜,你没工作,眼看要过年了,你自己省着点花,等开春找工作了,至少还有点钱周转。”她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顾韩钊的手腕看,这表在他手上格外的相得益彰。 “戴上试试。”她把皮质的表带打开束在他的手腕上,表带穿进表扣里,调整好长度。 “嗯,好看。”她自顾自地评价。 冬天外面冷,阮皙在外面待的时间长了,手指落在顾韩钊的手上,他感觉到她指尖的冰凉。 以前隔着屏幕看她的视频,只以为她是个很可爱,很热爱生活,又有些漂亮的美食博主,对她的些许好感仅限于是对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物的喜欢,就像他喜欢某个演员某个歌手的那种喜欢。 后来在电话的哭闹声里认出她,对她的认识多了一笔,任性,傲娇,有大小姐脾气。见到真人,再相处一段时间下来,发现她这个人心里头的想法格外的多,内心活动格外丰富,以至于在处理外界事物的时候,别人跟不上她的节奏和思维,反倒认为她的某些言行是脑子脱线的结果。 其实她这个人很细腻,时常会不自主地过于在意别人的感受,会担心他是不是生气,难过或者愤怒,会害羞,会怂,但有时候又很勇敢,很平和且宽容地面对生活。 她是一个很复杂,又很真实,善良的人。 这是他最后得出的结论。 几万块的东西就这么送人,阮皙不肉疼自然是不可能,但是她留着也没意思,不如物尽其用,给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倒霉蛋顾韩钊也挺好的,就当是帮他转运。 切断最后一丝不舍,阮皙狠狠心,准备收回手之际,顾韩钊的手腕蓦地一翻转,将她的手指一并握到手心。 第19章 老板娘送你们的,说吃啥…… 如果阮皙本人有雪豹的弹跳能力,大概当时就被惊得一跳三丈高了。 很遗憾,她的本体还是人,没有那个弹跳能力,但她的灵魂似乎是有的,当时的感觉就如同灵魂出窍似的,人呆愣当场,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不,她的手是被顾韩钊强行握住的。 思维回笼,她的手一动不动,疑惑地把目光从手上移到他脸上。没说什么话,只眉毛耸了耸,用目光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一双眼睛瞪大,眼神里多少带着点杀气。 顾韩钊想起她说过的约法N章,淡笑了一下,把手松开,她呲溜一下就把手缩了回去。 “几万块的东西就这么送我了?”顾韩钊对这些东西没有研究,只大概认得些品牌,知道入门级到高级的价格区间。这个牌子,哪怕入门级的也得上万。对于钱庭,不管是金钱还是感情她的确很舍得投入,可惜那个人实在是不值得。 “说了送你就送你,我反悔我……我就把它吃了。”还好她嘴巴刹车快,差点说她反悔她就是孙子,但现在没喝酒,说不出这种爷爷听了要从老家坐车过来揍她的话。 说着话,她把快递纸箱里的手表盒子和各种票据往他怀里一塞:“别扭扭捏捏的了,觉得合适就留着,不爱戴就卖了,反正现在东西归你,处置权也归你。” 看着他抬手将腕表左看右看,阮皙意识到自己可能想岔了,他握了一下她的手,或许只是在拒绝这份从钱庭那里“继承”来的礼物,并没有其他什么想法,比如想牵她的手。 这么一想,脑子里的绮念化作水珠子瞬间蒸发,同时也想明白一件事,原来她并不是非钱庭不可的,不然不会因为顾韩钊这么一握手就不由自主地想七想八。 以前,她的眼里除了钱庭就没有其他人,一叶障目,就看不见外面还有一大片森林,全世界金山银山来换他,她都不要,所以有男人对她示好,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人,高的,帅的,有权利的,有才华的,有钱的,她都是闭眼直接拒绝,丝毫不给对方任何机会,更不要说给别人像顾韩钊这样独处的机会。 “你不怕我赖上你?” 阮皙把走掉的神拉回来:“什么?” “对我这么大方,你不怕我不找工作就赖着你,吃软饭?”两人正式的第一面,顾韩钊要她请吃饭,她可是当面说他那叫“吃软饭”的。 阮皙听他这么说,直接就笑出来了,以前她就认为他这个皮相还做什么客服,直接往个能见着脸的地方站着,都比他在客服岗位挣得多。 “你这样的,去会所里走一圈,多的是姐姐阿姨愿意为你花钱,一块表算什么,十块都有。那些姐姐可比我有家底的多,为了博帅哥一笑可以一掷千金,几十万包月眼都不眨,你会愿意留在我这里吃软饭?这个月我的收入可能全得打水漂,自己吃饭都是问题,可没有钱再来给你买软饭了。”直播招来一大堆的黑粉,现在她账号下的往期视频也被这群蟑螂一样的东西占领,也得要她花钱想想办法,把这些晦气的玩意儿给打发掉。 这些事对顾韩钊来说不新鲜,人一旦有钱总免不了要去尝试不一样的体验。会所那种地方,并不是只有针对男性的,针对女性顾客的也不少,陈赛赛家的产业里就有类似的去处。 不过看她那么认真的讲解,顾韩钊偏做出一脸不相信的模样:“说的跟真的是的。” “我骗你做什么?之前去富婆姐姐办的酒会,来了好多帅气的小哥哥,连会所的头牌都来了,听说头牌的出场费六位数呢。”她做自媒体不爱混圈子,但不代表她完全与外界隔绝,有幸被富婆邀请过。 顾韩钊自动忽略六位数的估价,只好奇她对那位头牌的评价:“唔——头牌如何?” “头牌不愧是头牌,不止是帅!”因为圈子的缘故,阮皙见到的帅哥还是不少的,并不会肤浅的只认为帅就行,“头牌能做到那个位置是有理由的,人绅士有礼貌,文质彬彬,贵气得不行,听说还是留学回来的硕士,会四国语言,登山滑雪高尔夫样样在行,可惜家里的公司破产,做这行也是没办法,来钱快。” 她滔滔不绝地一顿评价听得顾韩钊只皱眉,上电视选秀要在镜头前编织一个悲惨的身世,现在甚至连这行都要开始身世内卷了吗?也对,不光男人喜欢救风尘的桥段,谁说女人就不喜欢了呢?在大家都有一副好皮囊,都能把富婆服侍妥帖的情况下,一段凄惨的身世扣在身上,那不就是美强惨本人了么? “跟我比呢?” “……”阮皙惶恐地扭头,认真打量起他来,“我就是说说而已,你真打算……去?” 她盯着顾韩钊的眼睛,对方不闪不避,她就更有些紧张了:“做这行虽说有素的有荤的,可是外人哪里会考虑那些,以后还不得带着有色眼镜看你。我就是开玩笑说说,咱们还是应该靠自己的双手和脑子挣钱,是吧?你虽说没有文凭,但是还是可以找到工作的,英雄不问学历。” 一开始她说得兴致勃勃,猛回头却生怕顾韩钊真要去做这行,仿佛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要为建设社会主义和谐社会而奋斗,努力地要把这不符合核心价值观的聊天趋势扳回来。 见顾韩钊不答话,阮皙有些急了,狠推了他一下:“喂,你不会真要干这个吧?” “怎么?职业歧视?还是说,我要是去干这个,你会看不起我?” “这个……”阮皙答不上来,梗着脖子,“我不是,我没有,我不歧视这个职业,但我也没有劝你做这行那个意思。反正,反正就是……” 她仰着下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要是被富婆的老公砍了,别死我家门口。” 顾韩钊面上装得淡然,努力憋着笑。 这丫头的嘴还是挺毒的,被渣男为难的时候怎么没那个劲儿骂?嘴毒撒泼打滚之类的行为倒是全落他身上了。 阮皙其实是真的有点生气了,无论男女,在她看来,以色侍人终归都是走捷径,长久不了的。 就比如做自媒体这行,有人做直播,靠着卖弄风情上位Old money,跟着款爷满世界的飞,别墅豪宅换着住,名牌包包堆满屋子,出入各种高档场所认识各路名流贵眷,但款爷说变心就变心,口味换了,那些别墅豪宅都得收回来,名流贵眷也不会再对其多哪怕一个眼神,到最后其实什么也捞不着。 有的人却是靠着自己积累人脉经验直播带货提升个人的商业价值,开工作室开公司,靠自己买房,所有的资产都是通过努力工作挣下来的,钱落到兜里都是踏实的。 顾韩钊说他没拿到毕业证,才无奈做客服。好歹优慕的总公司是大企业,客服岗位虽小,发展平台还是很大的,也所以她把他的工作给骂丢了,愧疚感才那么重。 原本她以为顾韩钊至少是有长远打算的人,没想到她竟然看错他了,开始打这些歪主意。 要不是还要面子,她真想把手表从他手腕子上扒下来。 越想越生气,阮皙猝然起身:“我回去了。” “今天拍视频吗?” “不拍。” “直播呢?” “不做。” “我还等着给你打工呢。” “放假。”阮皙没好气地甩下两个字,抱着空了的快递盒子就要走。 “一起吃饭吧?我请你,礼物不白收。” “你要去做‘男模’了,我可不敢吃你的请。” 看来她是真的闹脾气了,顾韩钊也不再继续这样的玩笑:“不做男模,我还在给你打工,怎么能三心二意。你送我礼物,我请你吃顿饭,怎么样?” 阮皙还硬挺着不松口,但也并没有马上离开,就等着他再给一个能说服她的说法。 “我还没吃午饭。” 阮皙看看时间,眼看着就要到下午四点了。 “又不是我不让你吃午饭。”嘴巴也就硬气那么一会儿,然后怀疑地问,“就吃这些?”她指指椅子上那包便利店带出来的速食品。 “怎么会,你想吃什么随便挑。” “那——火锅?”阮皙的小情绪来的快,只要稍微哄一哄,情绪很快也就没了。她问的小心翼翼,因为顾韩钊不能吃辣。 顾韩钊果然倒吞了一下口水,不过还是果断点头:“吃哪家,你来定。” 不夸张地说,在星城,阮皙本人算是半个美食活地图,至于火锅店她自然也知道哪家最物美价廉还离得近。 由她带路,顾韩钊拎着一大塑料袋的东西亦步亦趋地跟着,阮皙时不时扫一眼他的拖鞋。 “你住附近哪儿的?” “二期。” 阮皙点点头,他的确说过他离这里很近,也难怪两人会在便利店偶遇。不过,她眼皮又眨了眨。 她在附近住了两年多,对于这附近的房租情况有基本的了解,二期的房子比一期的房子贵一倍不只,一个失业的人有钱在这里租房?又或者,他说过他是本地人。一开始,她就先入为主地把他当成是普通打工人,可是普通打工人就算在二期买的起房也装不起,除非掏空家里五个钱包。 “一个人住?” 果然一开始就不该撒谎,现在顾韩钊只觉得说什么都可能是漏洞,干脆一点一点将信息透露,逐渐坦白。“嗯,一个人住,朋友的房子,不收我房租。”回国之前,王崇旭就替他找好了房子,精装。王崇旭爸爸清贫,但外公家做房地产,房子不是问题,顾韩钊也不推辞,暂时住下,在人前和大伯维持着表面紧绷关系。 阮皙:“……”她也想要这样的朋友。二期的房子白给住,这朋友可真大方。 细细算来,她的圈子里,没有这么有钱又大方的朋友。 火锅店不远,走着就能到。 老板娘认得阮皙,一看到她就止不住地乐:“阿皙,好久不见你来照顾我生意了,总算是把你盼来了。”边说,她的目光往阮皙旁边一甩,落在顾韩钊身上,笑得就更开心了。 “陪女朋友来吃火锅啊?那你来对了,我们家的火锅,那是好吃得你走不动路。来这边坐!” 这家火锅店没有包厢,分大厅和雅座,雅座靠落地玻璃,比大厅高一个台阶,两桌之间用竹制屏风相隔,但隔壁的人说的什么话,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点儿,店里已经零星有人进店入座或者订位,其他桌都是服务员去点餐,老板娘亲自来他们这桌服务:“吃个什么锅底,红锅,鸳鸯锅还是四宫格,九宫格?” 阮皙答:“鸳鸯锅。” “和男朋友一起吃,鸳鸯锅点的对。”老板娘操着一口带点西南口音的普通话调侃了一句。 阮皙的脸莫名开始发热,老板娘就是这样的热情自来熟的性格,她并不是第一次和她打交道,鬼知道今天为什么会这样,竟然有点不好意思。 老板娘拿过菜单让他们点,还不忘夸一句,“男朋友长得俊俏的哦,阿皙眼光硬是好。菜你慢慢点,好了叫我。”说完,老板娘笑意吟吟地转身离开。 “老板娘看起来和你很熟。”等老板娘走开,顾韩钊跟阮皙搭话。 “嗯,我第一次在这家店吃火锅,觉得味道很好,就做了一期视频,她的火锅店本来生意一般,突然连着半个月天天爆满,她知道是我视频帮的忙,还送了我蛮多火锅底料。我和白絮絮做视频弄得太晚,也会来这里吃夜宵。” 老板娘兜了一圈回来,拿着两人点好的菜送进厨房,一会儿,服务员就上锅底,上菜,多上了两份菜。 阮皙指指桌上很大一盘冰上码得整整齐齐的某种肉片:“弟弟,这个是什么,我们好像没点。” “大刀腰片啊。”年纪看起来很小的服务员认真地说,“老板娘送你们的,说吃啥补啥。” 顾韩钊眉尾不易察觉地扬了扬,腰片?腰?肾? 所以老板娘的意思是补肾? 再看对面的阮皙,不再看都上了什么菜,嘴上嘟囔着火太小了,低头满到处地找气阀开关,脸涨的通红,不知道脑子里又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第20章 “顾……顾哥哥。”…… “开关在这边。”服务员小哥耳朵灵敏极了,服务也贴心极了,在桌子下方面对走道的方向拧了一下气阀,火势变大,同时也无意戳穿阮皙装模作样寻找开关掩饰尴尬的小动作。 阮皙干笑地回了一句“谢谢”,小哥笑得格外灿烂,灿烂到几乎扎到她的眼睛。 有啥可乐的? “不客气,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们就行。等水开了就可以下菜了,两位慢用。” 小哥把菜码好就离开了,火大打开,整块的固体火锅料在锅里快速地变软,融化下去,逐渐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冒泡,她就盯着红锅里漂浮打转的红辣椒和大葱头子看。 老板娘怎么可能会说“吃啥补啥”这种话,肯定是小孩儿自己瞎胡说的。 顾韩钊饶有兴趣的盯着坐在他对面的阮皙,一般来说,她沉默下来的时候,脑子里却是忙碌得不行,不知道她又在想什么东西。不过,他猜,她应该是在想那盘腰片。 腰片就在阮皙的右手边,他朝盘子指指,问:“你怎么会不认得这个菜?” “你认得?”她抬眼,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他。 “不认得。我很少吃火锅。” 她嘴巴嗫嚅两下,刚才那股尴尬劲儿已经逐渐地缓过去了。 “腰片很多店都有,但做得很好又发挥稳定的店不多,一个不小心没处理好,就会格外腥,难以下嘴。我也不经常点。”她朝腰片扫了一眼,照理说,作为一个美食博主,尤其还是个火锅爱好者的美食博主,常见的腰片认不出来还是有点砸招牌的。 汤很快就开始冒热气了,一会儿小哥又跑来一趟。他们先前点了饮料,小哥送饮料过来,顺便又送了两杯梅子酒。以前白絮絮每回来,必定要喝这家的梅子酒。 小哥把梅子酒放上桌:“这个也是老板娘送的,希望你们能常来。” 阮皙哭笑不得,但既然送来了便也不拒绝。老板娘这个人就属于得了别人一点好处,就要变着花样地还回去,她不过只是拍了一个视频帮她家的火锅店宣传了一下,每次来老板娘都要送东西。要说火锅店生意自那之后一直不错,主要功劳肯定还是火锅本身味道正,在食客中间留下口碑。 “今天就收下了,你转告老板娘,下次别送,再送我可真不好意思来了。” 小哥笑笑,端着盘子走了。 火锅店小本生意,对杯子就没那么讲究,透明塑料杯,一杯刚好三两。白絮絮酒量差,只有一杯的量。阮皙也差不多,可能稍微好那么一点,每次也只一杯,再多就没喝过了。 唯一喝醉的一次,还捅了大篓子。都说酒品如人品,她以前觉得自己人品挺好的,喝得晕乎乎就倒头睡,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让顾韩钊遇上了。 顾韩钊端起杯子在鼻子下面轻嗅了一下,淡淡的果味和酒香糅合到一起,光是闻着就觉得可口。小口尝了一下,喝起来不像酒,于他来说,很像果味饮料。 他喝过很多种酒,梅子酒却还是第一回 尝。虽然甜滋滋的口味更像女孩子的偏爱,但喝着清爽,酸甜可口,他也挺喜欢,没几下,半杯梅子酒就下肚了。 阮皙瞥到他的杯子,提醒到:“你酒量怎么样?这酒后劲大。” “一般。”顾韩钊不是逞能的人,他的酒量在圈子里那群酒蒙子面前着实是一般,不过也不至于一点梅子酒就醉倒。 等锅煮开能下菜,店里的客人也逐渐多了起来,他们桌旁时不时会有人路过。一般等到六七点,店门口就得开始排位了。 “调料要自己如调料台打,要不现在去?或者我帮你调?”阮皙把外套放一边,作势准备起身。 “我自己来,你先去,我等你回来再去。” “行吧。”毕竟这么大个人,用不着她来照料,她自顾自走开。店里的自助调料台上有十几二十种调料,由顾客自己搭配。 她在消毒柜取了一只碗,按照她的口味,香葱,香菜,香油,蒜泥,再加点小米椒和耗油,就行了。因为她和顾韩钊来得算比较早,有的调料还没上新,她站在台子边慢吞吞地挖着,想等店员路过,把香葱加上。 正左右张望,身后是高跟鞋哒哒的声音,跟着声音过来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人,高跟鞋的声音自然是属于那个女人的。 男人穿着火锅店里统一的服装,还系了围裙,手里正是阮皙等了半天的香葱。对方大概是看出来阮皙是要葱,笑着把装了葱的盒子放到台上,还跟她解释了两句,看起来格外的春风和睦。 “阿皙,好久不见。不好意思久等了,葱没了,刚现买回来。” 这个男人阮皙是认识的,是老板娘的弟弟,叫唐宣和,在北京读的大学,刚毕业半年,没留在北上广也没进体制内,回来跟姐姐合开火锅店。学校全国TOP10,学的是热门专业,进大企业年薪几十万问题不大,没想到他会来守着一家小店,果然现在名校学子不走寻常路的越来越多。 “没关系,是我今天来太早了。”阮皙笑着答话,顺便往碗里加葱,因而没注意到唐宣和身后的女人眼睛瞬间一亮。 “那您自便,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们。”唐宣和与她说话的时候还是一张笑脸,一转头,看到一路从超市跟到店里的这个奇怪的女孩子,脸色立刻就变得严肃了。 走开几步,离阮皙有一定距离了,他语气里透着不悦:“这位小姐,如果你来这里吃饭的话,我们欢迎,但是请你不要一直这么跟着我可以吗?” “我没跟着你啊,我就是来吃饭的。” 唐宣和口气里不免添上些许的无奈,大概是实在被面前这个娇小姐折腾得够呛了。 “行吧,您几位?” “我跟我学姐来的。”那女孩儿穿着高跟靴子,脚却是麻利得不行,三两步就走到阮皙身边,将她的胳膊一挽,下巴冲唐宣和高高地一扬,颇有些耀武扬威地轻哼了一声。 被挽住胳膊的阮皙一脸的懵,但看到女孩儿的脸,立刻就认出她来。虽然两人只见过一面,但是陆羽蜜那种乖巧里带着张扬的气质,阮皙立刻就认出来。 陆羽蜜今天跟上次一样,化了妆,不过妆要淡得多。上次的妆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现在看,的确像是刚成年的小妹妹。 “学姐,我迷路了,找你半天了,这个人还凶我。” 阮皙自认为自己是自来熟的,陆羽蜜竟然技高一筹,对着第二次见面的所谓学姐就是撒娇卖萌,关键是,她还撒谎了,两人什么时候有商量过要一起吃饭吗? 意识到两人可能认识,唐宣和先前带着些许不耐烦的脸色顿时缓和,陆羽蜜扭过头去,甩给他一个后脑勺,自去拿了个调料碗,胡乱地在调料台上打了几味调料,屁颠屁颠地跟着阮皙去了,丢下唐宣和在原地一脸莫名。 走的时候是一个人,回来的时候就多了一个尾巴,顾韩钊看着跟过来的人,不知道该说阮皙很能干,还是该说陆羽蜜很有本事。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在这里也能遇到,陆羽蜜竟然还厚脸皮地跟来桌上,也不问问这顿饭做东的人。 可能因为阮皙和她是校友,又或者两个气场相合,阮皙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很亲切。陆羽蜜才敢在阮皙面前放肆。其实陆羽蜜从小就被家里保护的很好,社交能力实在一般,刚才死皮赖脸地跟了唐宣和一路完全是硬着头皮把脸豁出去不要了,现在到顾韩钊面前,脸红得跟熟透的番茄。 尤其她还可怜巴巴地捧着一只加了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调料碗在手里,那模样实在可怜巴巴,谁看了也不忍心让她干站着,总得给口吃的。 顾韩钊一旦脸上不浮现出笑意,周身散发的便是那种傲然又冷清的气质,眼神盯着陆羽蜜浑身不自在,明明几分钟之前还牙尖嘴利得不行。 “我学妹,陆羽蜜。”阮皙把陆羽蜜拉到身边,让她往里坐。这种面对面的沙发座本就是四人位,陆羽蜜坐她旁边并不会显得拥挤。 “我呢?”顾韩钊手肘抵着桌面,仰头问还站着的阮皙。 “你?”阮皙不知所云地挑眉,“你怎么了?不介意加双筷子吧,女孩子吃的少。我们今天点得菜,一看就是三四个人的分量,刚好。” 阮皙说完就坐下,桌子的抽屉里有单独包装的筷子,还差一套餐具,她招手朝不远处的服务员让再拿一副餐具,完全不略掉顾韩钊的问题,气得他几乎要翻白眼,介绍朋友难道不应该双方都做介绍么?虽然他和陆羽蜜并不是陌生人,可阮皙不知道吧。 “顾……顾哥哥……”陆羽蜜嘴都磕巴了,试探地这么叫,她实在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去称呼他。 “我姓顾。”顾韩钊在她要说出什么话之前,抢先自我介绍,聪明如陆羽蜜很快意识到什么,立刻改口。 “打扰到顾先生和学姐吃饭了,真是不好意思。” “知道不好意思就好。” 陆羽蜜变脸变色的,而顾韩钊的话刚好被拿餐具回来的阮皙听到,责备他:“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不好意思,就要多吃点,我们今天点的菜正好安排了你的份儿。”顾韩钊变脸如翻书,笑意吟吟,“小陆,你喜欢清汤锅还是红汤锅?” “我都可以。”陆羽蜜非常配合,笑得满脸纯真。 阮皙狐疑一秒,不过很快就释然,陌生人见面不适应是正常的,一顿饭下来就熟了。顾韩钊又不是那种别别扭扭的人。再说了,就算他别扭,他可是刚收了她几万块的礼物,天降好处给他,不舒服也憋着。 阮皙人缘好,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她对人好,主要是对女孩子很照顾。放下餐具,她又拿过菜单,问陆羽蜜喜欢吃什么菜,喜欢的可以加。 “吃完再点。”陆羽蜜乖巧地摇手,坐得也是格外端庄,就怕顾韩钊一个不高兴会……好像顾韩钊不高兴也不会把她怎么样。即便如此,她还是坐得端端正正的,把筷子碗碟一板一眼地摆到面前。 两边的汤都煮开了,阮皙问过两人的意见,往锅里下了些菜。 “我去打调料。”顾韩钊话毕,起身就走,陆羽蜜这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气,然后一个劲地跟阮皙道谢。 “不用谢,他买单。”阮皙乐出来,不为其他,就为白吃顾韩钊一顿而开心。 咦!陆羽蜜顿觉脑袋疼。 她跟顾韩钊要说认识那也算不上,她只认识陈赛赛和王崇旭这一对戏精情侣,王崇旭这人年少的时候干过很多混世魔王的事,唯一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人不是海王,反而是个情种,几年如一日,只喜欢陈赛赛。两人分分合合好多回,身边人都觉得他俩有病,不如结婚锁死免得疯病传染人。 王崇旭朋友有很多,陈赛赛说,他唯一把人当过命朋友的只有顾韩钊一个人。当时那口气,听得陆羽蜜想立刻冲街上去救十个八个人,以后那十个八个人就对她掏肝掏肺掏心窝子。 以前两人从来没见过面,也就在陈赛赛那里见过照片,唯一的印象就是帅,后来一次聚会远远看到一眼,觉得这人自带点Bking气质。听说他是星城顾氏被赶出家门的人,这经历又让陆羽蜜自动给这人身上带上传奇色彩。 最近两个月,顾氏家里出了乱子,顾氏大公主抑郁症跳楼闹得沸沸扬扬,一说呼吁社会关注当代精神卫生,一说家族内里这样那样的阴谋,整个儿豪门斗争,还有说被扫地出门的小少爷复仇归来,起点大男主拿好爽文剧本。 好了,陆羽蜜给顾韩钊身上再刷上第三道腹黑阴暗色彩。 不过,他应该不会因为吃他一顿饭就把她安排抑郁症跳楼吧。 总还有王法不是? 最近让她印象深刻的关于顾韩钊的一件事就是,陈赛赛那个新欢预备役钱庭莫名其妙就被陈赛赛给踢了,当然,在陈赛赛那里,不用太讲逻辑,不过就是跑回去吃王崇旭那颗回头草罢了。大小姐找男人,不想要了,拿钱打发了是常规操作。 然而,后来小圈子里八卦才知道,钱庭有女朋友还装单身巴结陈赛赛,王崇旭那属于救陈赛赛于水火,避免了她被小三的丑闻,真是一出毫无新意的狗血。 而这其中,穿针引线的,却是顾韩钊。 哦,对,现在顾韩钊和钱庭的前女友同桌吃饭,谁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好像没什么关系。 “学姐,你跟顾哥……顾顾先生关系如何,他真的不会生气我的突然加入么?” “不会,他不会那么小气的。”阮皙顿了顿,“我们就是朋友,唔——邻居,刚好一起吃个饭。” 邻居? 这世界有太多陆羽蜜这个十八岁少女无法看懂的事,她眨巴两下眼,算了,不问了,她的正事要紧。 “学姐,我看你和刚才那个帅哥很熟,你有他的微信吗?” “没有。”阮皙摇头,陆羽蜜的希望落空。 “不过我有他姐姐的微信。” 陆羽蜜的希望再次提起,可是,她也不能去加帅哥姐姐的微信吧?加上了能干什么? 姐姐你好,我想跟你弟弟做朋友,能谈恋爱的那种? “他姐姐是这家店的老板娘。怎么,你难道是想要追唐宣和?”阮皙面露惊讶。唐宣和和他姐姐都是好看的那一拨人,他被人追到店里来要微信,虽说荒唐,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对呀。”陆羽蜜脸有些热,桌上有杯透明杯子装着淡褐色饮料,像是茶水,慌里慌张地抓过来喝了一口。甜的,不是茶水,应该是饮料。 阮皙看她拿着自己的杯子就喝,倒也没生气,幸好她刚才没喝过。 “这是酒。” “没事,我没喝醉过。” 喝了一口自认为的饮料,陆羽蜜三言两语把她和唐宣和的事讲了一遍,两人遇到过三回,今天是第三回 ,她见他来超市买葱,那肯定就是住附近,也不管什么脸面了,巴巴地就一路跟到店里来。 “见了三回,你就喜欢了?”阮皙绷住嘴,感觉不可思议。 “其实一回就喜欢了,一见钟情。学姐,你帮我问问他有没有女朋友吧?追人的事我自己来。” 就在她抱着阮皙胳膊嘤嘤嘤的当口,顾韩钊终于回来了,她立刻撒手,坐好,但还是忍不住歪着脑袋,一副可怜兮兮求帮助的模样。 “那我问问他姐姐?” “也行。” “你们聊什么呢,牛肉都老得崩牙了,你们一口没吃。”顾韩钊坐下,锅里漂浮着煮熟的肉,都没人动筷子。 “给你留着呢。”阮皙低头在微信里找老板娘的号,一边招呼陆羽蜜夹菜吃。发完之后,她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她不舒服的不是陆羽蜜贸然让她帮忙,而是陆羽蜜打算倒追的举动,让她回想起自己并不美好的初恋。 顾韩钊想和阮皙吃饭,就是想看她吃饭,无所谓跟她说不说得上话,所以她们两人聊天还是干嘛,都不影响他吃东西。这家店的清汤锅也很不错,捞出来的菜即使不蘸料也不会食之无味,尝起来,应该是加了骨汤。 对面的两人嘀嘀咕咕,时不时,阮皙还把手机给陆羽蜜看。陆羽蜜在顾韩钊那里,一直都是一个被保护得很好的妹妹的形象,爸妈是做家具生意的,家境殷实,在王崇旭安排的聚会上他见过她,没说过话。除此之外,他对她没什么了解。 阮皙挟了一块鳕鱼,在酱料碗里裹了裹,小声说:“你真的要追他吗?都说女生太主动不好,尤其倒追,会让男的太过自以为是。” 她在决定放下暗恋,戳破窗户纸去追钱庭的之前,在各个网站论坛把倒追相关的内容都浏览过一遍,当初她不信邪,尤其她看到不少女追男happy ending的例子,那时候是充满了信心和斗志的,也自动忽略掉那些劝不要倒追的言论。 结局也看到了,她和钱庭说是谈了一个月,总共在一起的不知道有多少个小时,而且钱庭对她实在是不上心,大概没有经过努力就白得来的,不管是爱慕还是财富或者其他,都很容易被轻视被挥霍。 “我不这么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规定说必须男追女,不能女追男,在一起之后是否珍惜的决定性因素不是看谁先主动,而是看人。” 就算陆羽蜜放低音量,大家同桌吃饭,她的话顾韩钊不可能听不见,所以她说完半句,看一眼顾韩钊,见他装聋,一门心思地吃饭,就接上继续,“如果我因为倒追而被辜负,那是他人混蛋,不识货,而不能怪我主动。走错了路,我就换条路,而不是把腿剁了不走了。” 老板娘收到阮皙的微信,没有立刻回复,自己亲自从收银台那边过来。看到阮皙,在看向她旁边的陆羽蜜,蓦地一笑。 “阿皙,你问这个干什么?” 顾韩钊此时放下筷子,把剩下的半杯梅子酒喝下,随后往旁边挪了些位置,示意老板娘坐下说。 老板娘朝路过的服务员招呼,让她再送一杯梅子酒过来,陆羽蜜举手:“姐姐,我也要一杯。” 老板娘改口:“拿一斤。” 第21章 门合上那一刻,她突然有…… 火锅煮的热火朝天的,隔着些许水雾,阮皙看看对面的老板娘,看不出个所以然,然后就担心是不是把事儿给办砸了。 她给老板娘的微信也没说什么,不过就是问问她弟弟是不是还单身。 等梅子酒上来,老板娘给几个人倒上。阮皙怕喝酒误事,她的那份就让陆羽蜜给拿过去了,说是酒壮怂人胆。 怂人一口闷掉半杯梅子酒,阮皙抿了抿唇,怕她喝多了。不过陆羽蜜脸色如常,她又按捺住要阻止陆羽蜜的想法。 陆羽蜜是个打直球的人,一开始只说让阮皙帮她要到唐宣和的微信,一杯半的酒下去,她决定自己来,跟阮皙换了位置,和老板娘面对面。 “姐姐,唐宣和单身吗?没有的话,我想加个微信。” 老板娘同样是个直性子的人,笑说:“没有,连前女友都没有,不过追他的小姑娘不少啊,你可想清楚。” “没关系,追我的小帅哥也挺多。”陆羽蜜格外自信地咧嘴笑出来,有点憨。阮皙在旁边听她的话就想乐,也不知道她是真听不懂老板娘的意思,还是这就是她说话的风格。 阮皙拿过饮料扯开拉环小口喝,顾韩钊不打算参与进来,自己拿起筷子,还招呼阮皙。 “吃饭。” “嗯。” 既然插不上嘴帮不上忙,阮皙和顾韩钊面对面坐着认真吃饭,旁边两人面对面认真聊天,但没一会儿,唐宣和就过来了,而陆羽蜜刚好如愿以偿地从老板娘那里拿到微信。 陆羽蜜把手机紧紧握在手里,像是做贼被逮了个正着一样。 火锅店也就这么大,那些服务员一说老板娘出去了,还上了客人的桌,唐宣和就知道有事。而且服务员都是十八九岁的年轻男孩儿女孩儿,凑一堆就各种说嘴的八卦,越说越离谱,最离谱的大概就是说老板娘在帮弟弟相亲。 两人一对视上,唐宣和的脸几乎要结冰了。 “你要到微信号我也不会加你的。”他脸冷,语气也冷。 “你怎么对客人这么说话呢?”老板娘起身,语带责备,“不加就算了,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 “谁说我要加你了?”陆羽蜜一脸的不服气,眼睛瞪得溜圆。 “那你要来干什么?” “拿来看。”陆羽蜜一点没有认输服软的打算,梗着脖子不再看他,转向老板娘,“老板姐姐,我还要一瓶这个。”说着,她指指桌上空了的梅子酒瓶,一瓶是一斤。 “这个不是饮料。”唐宣和插话,她完全当没听见。 顾韩钊突然出声提醒她:“今天是我请客。” “你请客还不许人加菜加酒水吗?” 顾韩钊:“……” 这会儿的陆羽蜜跟犟驴上身了一样,完全没有了不久之前见到顾韩钊时候的紧张感,此刻似乎是谁不满足她,她就会张牙舞爪的扑上去。 老板娘一把拽住唐宣和,让他走开,好言软语地将陆羽蜜安慰下去,转头便去拿梅子酒。一会儿,她送了酒过来,然后悄悄跟阮皙叮嘱两句,她这回拿来的是酸梅汤,只兑了少许梅子酒哄一哄陆羽蜜,她估摸着这丫头可能是醉了,让阮皙注意着点。 阮皙从锅里捞了些菜到陆羽蜜碗里,让她多吃菜,空腹喝酒容易醉,而且看这样子,陆羽蜜的酒量并不算很好,因为那一瓶梅子酒让顾韩钊抢了大半过去。 碗里堆了好些菜,陆羽蜜扒拉了几口,嘟嘟囔囔:“我不喜欢吃清汤锅的。” “要吃就吃,不吃我就叫人把你接走。”顾韩钊并未看她,只拿漏勺在红汤锅里捞了些菜给阮皙。 陆羽蜜嘴巴噘得老高,顾韩钊正儿八经沉下声来跟她说话,她只能老老实实执行,把菜一样一样地蘸了料往自己嘴里喂。 “你吃你的,别看她。”顾韩钊又往阮皙碗里再放了一块肉,生怕她饿着了似的。 后半场主要的事就是吃饭,陆羽蜜老老实实,沉默极了,阮皙和顾韩钊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题聊。阮皙说不拍视频不直播,是因为第二天还有最后一门考试。考完试之后,她打算去城外的农家乐走一趟。这次是农家乐老板请她帮忙拍一个视频,宣传一下他家的生意。只是,阮皙账号下的黑粉还没有处理明白,这事还是要缓着来。 一顿饭时间不短,从不到四点到出店门已经天擦黑了。 老板娘很有经验,一早就看出来陆羽蜜酒量不行,也幸好后面她把梅子酒换成了酸梅汤,陆羽蜜才是直立着自己走出店门的。阮皙和她手挽着手,顾韩钊在后面结完账,给王崇旭拨了个电话过去。 出门被冷风吹了一阵,陆羽蜜原本像是顶着一个头盔似的脑袋清醒了少许。 “看到没,刚刚在门口,他看我了。” 阮皙:“……”她并没有在门口附近看到唐宣和,怕不是陆羽蜜喝高了已经产生了幻觉。即便不是幻觉,就算唐宣和看她,那也没什么稀奇的,换任何人被一路跟到店里来,都会免不了要多看上一眼。 “你打算怎么办?微信要了,你不打算加?” “我不加,我要等着他来加我。” 阮皙无法理解,在店里唐宣和的态度一圈人都看到了,怎么可能会来主动加她。 “不会吧?” “学姐,我跟你讲哦,男人啊都是那种……嘴上说不要,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呢,等着看吧。”没有顾韩钊跟着,陆羽蜜跟刚被解放了天性似的充分自我夸奖,“我又漂亮又可爱性格又好,画画还特好看,他今天不喜欢我没关系,没准明天就喜欢我了,没准他睡一觉起来,就后悔今天对我凶巴巴……” 她说得起劲,阮皙都只当她这些都是醉话,只要她不是喝醉了发酒疯,这样唠唠叨叨的倒也挺好。 “你家住哪儿,怎么回去?” “我家?”陆羽蜜想起来,她今天是出来跟人约饭的,司机送她过来的,等红灯的时候遇到出来买葱的唐宣和,她就下车直奔超市了。对了,她的司机呢?车呢? 在包里摸索到手机,手机上的字有重影。 “哎呀,我醉了。”陆羽蜜嘴巴里嘟嘟囔囔的,手在联系人里翻找,手抖还点错了,差点把一通电话拨给辅导员。脑子里思绪混乱,突然想到什么事情,刚才不敢说,但她现在忍不住又想说。 “学姐,你跟你男朋友分手了吗?” 阮皙不明所以,她们只见过一面,钱庭也并没有介绍他们的情侣关系。 “你知道我男朋友是谁?” “当然知道啦。”陆羽蜜一副世事了然于胸的姿态,笑眯眯的,“我跟你说,我跟你第一次见的时候我就猜你会不会是钱庭的女朋友哦,但是钱庭说不是,那就不是。你男朋友还在吗?还是分了?我跟你说哦——”她思绪有点停滞,会不住地重复某句话才能想起自己要说什么。 “你要是没分就赶紧分开吧。你看顾……顾先生多好,我感觉他是要追你,为爱做三,他真的很豁得出去。” 对于她的颠三倒四的言论,阮皙听得是满头问号,哭笑不得,顾韩钊怎么莫名其妙的就为爱做三了? “你跟钱庭分手吧,你是不知道,他想泡我……” “陆羽蜜!” “朋友”两个字没出口,就被顾韩钊突然的叱喝给吓回去了,看到他沉着的脸走过来,陆羽蜜顺便又打了一个嗝。 话落在阮皙的耳朵里,就变成了钱庭像泡陆羽蜜。 “钱庭他追你了?”阮皙震惊万分。 顾韩钊过来把扶住陆羽蜜的一只胳膊,努力地想要掩饰:“你信她的醉话。指不定她脑子里现在是什么幻觉呢?” 陆羽蜜顺从地点点头,想强打起精神,但是脑袋好沉而且晕,仿佛给她连续扣了十层头盔在脑袋上。 “是的,我喝醉了。”陆羽蜜很会给自己找台阶下,刚好也到了一个台阶,她往下一步,就直接坐到路边,“我好困啊,我睡一会儿再走,你们先回去吧,拜拜,明天见。” 她这么说,阮皙意识到她是真的完全醉了,说话逐渐丢失逻辑和常识。 陆羽蜜不管后面大跌眼镜的阮皙,坐在台阶上,双臂抱住膝盖就开始打盹。就这么把她扔在这里肯定是不行,刚才她拿出手机说要给什么司机打电话的也没打。 阮皙在她身边蹲下,问顾韩钊现在要怎么办,他说:“等着。”阮皙不知道要等什么,打算拿过陆羽蜜的手机,然后手机刚好响了。 陆羽蜜还没完全睡着,迷迷糊糊地接电话,是个女人的声音,来电话问她在哪儿。 很快,一辆车就停在他们附近,车门打开,后座上下来一个年轻女人,冲陆羽蜜直直走过来,目光快速才能够阮皙和顾韩钊身上掠过。 “麻烦两位了。” “应该的。”阮皙微微颔首。 “宝贝,嘻嘻!”陆羽蜜认得来的人,甚至朝她张开双手。 “怎么喝成这样?”女人过去把陆羽蜜拎起来往车上塞,之后又朝两人道了一回谢。 送走这个不速之客,阮皙和顾韩钊双方都长松了一口气。顾韩钊只希望陆羽蜜没对阮皙说什么出格的话,而阮皙还是把有些话给听进去了。 钱庭泡她? 是真的,还是她喝醉了胡说的? 看那样子,不管钱庭有没有追陆羽蜜,陆羽蜜总归是对钱庭没什么想法,现在她满脑子只有唐宣和,还等着唐宣和主动去找她呢。 一路往住处走,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阮皙脑子里思考着,反正已经分手了,钱庭在两人恋爱期间干过什么也没那么重要了,一切总是要朝前看的。 走着走着,她突然刹住脚,将紧跟在身后的顾韩钊惊了一跳,差点没把她搂到怀里。 “今天谢谢你的火锅,我吃的很开心。”她后退一步,分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顾韩钊笑了笑,他吃的也很开心,如果没有陆羽蜜在旁边跟个小蜜蜂一样一直嗡嗡嗡就更开心了。 一路把阮皙送到单元电梯上,他挥了一下手,阮皙笑着按下关门键。门合上那一刻,她突然有种恋爱的感觉,摁住关门键上的手指定定的。她紧抿了一下唇,强迫自己冷静,可那种感觉还在,这让她心底蓦地一慌。 她不会这么快就喜欢上顾韩钊了吧? 难怪! 那么多人在失恋之后很容易接纳新的追求者,在心理防线最脆弱的时刻,有个人对你嘘寒问暖,鞍前马后,逗你开心,陪你解闷,这谁顶得住? “顶不住呀!”阮皙拍拍心口。 她承认自己顶不住,但也很清楚这种感觉都是暂时的,等她完全脱离了失恋的漩涡之后,无论哪个男人的爱情攻势她都顶得住,现在来勾搭她的不过都是想趁虚而入罢了。 当然,她知道顾韩钊并不是做这个打算,他就是履行“赔她男朋友”这个承诺而已。所以,他的所有好,她都不能当真,免得赔付期满,顾韩钊全身而退没有问题,她恐怕得二次掉进失恋的坑里。 楼层到了,电梯门打开,她下了电梯,楼道里的声控灯是亮着的。往前几步,她的家门口站着一个人。 “阿皙,你去哪儿了?”钱庭在地上摁灭烟头,迷蒙地双眼朝她看过来。 第22章 你们这个就是感情纠纷。…… 地上好几个烟头,看来钱庭来了好一阵,他应该是下了班就过来了。 “学长。”她站在原地没动,钱庭朝她走过来,靠着墙又再点了一根烟。咂了一口,烟雾缭绕,不由得眼睛就眯了起来。 以前,他这么抽烟的模样,阮皙觉得特别帅特别有型,还带着一丝忧郁的气质,当然,这都是阮皙还没对他下头的时候,她才会有那些小姑娘的慕艾美化。此刻看来,她无感,甚至有点烦躁。 而且,她不喜欢烟味,那些言情小说中的男主抽烟都很帅很酷很拉风,电影中影帝在烟雾后迷离的眼神很迷人,现实里,二手烟让她头疼,老烟枪身上自带的烟味也让她抗拒。 “你去哪儿了?”冬天的衣服容易吸附油烟,离得近了,他闻出来她衣服上沾染的油烟味,“吃火锅了?和白絮絮?” 她有些抗拒这样的距离,后退两步,和他离得远了些:“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钱庭手指轻掸了掸烟灰,“我想知道原因,你跟我提分手的原因。” 分手的原因,那自然是没什么不能说的。 “你不喜欢我,我能感觉得出来,强行捆绑对我们两个都不好,不如分开,你好好工作拼事业,我不能成为你事业的助力,至少不会拖你的后腿。” 她出门空着手,只带了手机,快递盒子也早在路上就扔掉了,手绞着没地方放,揣到兜里,一只手紧紧握着手机。 “我没说不喜欢你。” “喜不喜欢我能看出来的,勉强了你一个月,感情没有培养出来,真是抱歉。分开了就各自安好。你那么优秀,肯定能找到比我好的女孩儿。” “你跟我说实话,我不信这是你分手的原因。” 阮皙盯着他看了两秒钟,转开脸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要说什么钱庭才会满意,以前没发现他这人其实是有些偏执认死理的。 她一手挠了下额角:“学长,你以前和人恋爱,是不是都是你甩别人?”回想起来,根据她对他的观察和了解打听,他的两任女友疑似都是被他分手的,其中一个还在大雨天淋成落汤鸡去找他复合,最后以失败告终。 钱庭这个人,事事要强,在学校的时候每年都是努力去争取各种评优评奖,在公司的表现如何她知道的不多,但应该也大差不差。自尊心强,她提出甩他,那应当算是打他的脸。 “如果是这样的话,其实你不用在意我那天说的话,我们就是没有感情基础,不合适,和平分手,可能我说的话太冲了,我脾气不太好。嗯,和平分手。” “真的是这样吗?”钱庭脸上没什么表情,冷声冷气,这比看着声嘶力竭或者肝肠寸断看起来更让人心里没底,阮皙的胳膊在厚厚的冬衣下不自觉发麻,似乎是起了鸡皮疙瘩。 想象力太丰富,她脑海里瞬间挤满无数的关于感情纠纷的社会新闻,她难道也要上社会版吗?社会性和自然性双重死亡。 钱庭毫无预兆地突然动了一步,抓住她的胳膊,她脑子里立刻跟炮仗炸裂似的,手一扬把他甩开,手背无意打到另一只手上挟着的香烟上,被烫了一哆嗦。 她压抑住心底的惧意,三两步走到电梯口,按了电梯下楼键。 “天很晚了,你回去吧。” “没的谈了?” “我根本不知道你要谈什么?” “我们重新来过。” “……” 这个请求对阮皙来说太过突然,唇死死绷住没说话。 条件反射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可能,她决定放弃的东西说不要就是真的不要。 但她不敢直说说不可能,人要识时务,封闭的空间,邻居关门闭户,四周寂静无人,她没必要言辞激烈以至于可能会激怒他,尤其在此刻他的状态让她觉得可怖的情况下。 钱庭再要来抓她胳膊的时候,电梯门打开了,电梯的光照出来,当时便是一种一秒地狱一秒天堂的心情。多亏楼里入住率还行,七八点钟又正好是电梯上下频繁的时候。 钱庭不打算走,那就她走。 没有犹豫,她一步迈了进去,有人的地方就有安全感,电梯里有四五个人,还有一大一小两只狗,让她的心神暂时稳定下来。 不过仅仅一秒的稳定,钱庭也跟着进了电梯,和她对视了一眼,她倒退半步,差点撞到后面的人。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在手机上拨了顾韩钊的号。她的朋友基本都是学生,住学校,在附近有可能帮她的人只有火锅店的老板娘和顾韩钊。 很快接通,但话还没说一句就被钱庭抢过手机。 “你干什么?”阮皙伸手想要抢手机,但力量悬殊,只是无用功。 电梯里的人看得出来女生是急眼了,但不清楚他们是什么关系,也不好贸然插手,只有地上坐着的两只狗站了起来,大的金毛甚至嘴里呜了一声,它的主人安慰它,“没事,坐下,不要动”,大狗便又老实坐了回去。 到了一楼,其他人出电梯,阮皙的手机被钱庭拿在手里,没有解锁,他无法看到内容。但先前意外中断了电话,对方又打过来了。 “顾韩钊。”钱庭念出声。 “把手机还给我。”两人在一楼电梯旁边僵持住,来往的人或上或下,不免会投过来一丝疑惑或者看热闹的目光。 “他是谁?” “……”阮皙瞪着他,完全不想回答他任何的问题。 “是那天那个人?我听说你有一个男朋友,交往一个多月了,你跟我交往才多久,为什么你会有一个交往一个多月的男朋友,你告诉我。”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没这回事,你别胡说。” “陶钰玉都发朋友圈昭告天下,我是瞎了才会看不见。阮皙,你可真行啊,到现在还是不跟我说实话是吧?” 陶钰玉发朋友圈? 阮皙微怔,临近期末,大家都很忙,陶钰玉这段时间很少发朋友圈,最近一次就抱怨过大四还要期末闭卷考试,阮皙还点过赞,再往前就是元旦之前了。 她想起来,平安夜那天,她带着顾韩钊和室友吃饭,张琪拍下了她和顾韩钊的一张照片,当时顾韩钊帮她解围,给她擦脸,在室友看来却是大大的秀恩爱。 那张照片后来被张琪发到几个人的小群里,虽然拍下来的只是两人的侧脸,但抓拍下的暧昧感却格外浓,两个被酸奶盖捆绑在一起的人莫名产生了甜蜜情侣的cp感。三个室友都拿这张照片发了朋友圈,陶钰玉同样也带了这张图,还拍了桌上的菜,配文案“皙宝恋爱满月酒[转圈][转圈]”。 “我没什么好说的,我没有对不起你,倒是你自己想想你有没有做过什么朝三暮四的事,才会这样以己度人。把手机还给我。”阮皙的身高和力量都不足以与钱庭抗衡,手机抢不回来,铃声还一直在响。 之前牵着大金毛的年轻女人一直没走开,在旁边看他俩争吵,眼见着女孩子看起来要被气哭了,她终于忍不住出声问:“美女,需要我帮忙吗?” “走开!”阮皙没来得及说话,钱庭先朝对方吼了一声,吓得女子牵着的金毛围着主人转了一圈。 隔着单元门的玻璃,顾韩钊看到阮皙跟人争执,也认出她跟前站着的人是钱庭。 这人还真的是阴魂不散,他到底在纠缠什么? 他挂了无人接听的电话,放下手里的东西,几步走过去,把阮皙往旁边拉开。 “顾先生。”阮皙想过找他寻求帮助,但电话没接上,他竟然回头来找她了。 “有事好好说,手机还请归还。” 钱庭不为所动,面上划过一丝讽刺的笑意:“又见面了,是你插足的吧?这年头做三还这么光明正大的,我是没见过。” 两人的第一回 见面,顾韩钊吊儿郎当说的话钱庭并没有放在心上,回头想起来,便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对于阮皙有多少感情,那谈不上,但如果自己是被戏耍,被玩弄的那一个,那他不会这么容易就咽下这口气。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顾韩钊一手挡在阮皙身前,一手还若无其事地插兜,眼睛快速朝四周扫了一眼。围观的人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要么匆匆离开,要么停留几秒看看热闹,唯一靠近的是一个牵狗的女人,过来拉阮皙,让她躲开点。 一期和二期的房子面对的住户人群不一样,但该有的设施都有,大厅里有两个摄像头,从两个方向监控着这段区域,包括电梯间这一小片。 不过,保安室没人赶过来,不知道是保安没看到,还是觉得没必要管。 “装傻?” “暴力或胁迫的方式抢夺他人财物,你可小心别给自己弄个抢劫罪出来。”顾韩钊懒得理他的问题,只说自己想说的,“现在把手机还回来,这事还有的谈。” 钱庭握着手机直指阮皙,完全没有他平时强调的所谓教养:“你说我抢劫她?可笑,我需要抢劫她?你也不看看她都有什么值得我抢的?” 虽然话里没有一个脏字,但是阮皙听来却格外刺耳,话里话外都是满满的轻蔑,作势就要上前去,被牵狗的女子拉住,金毛也很懂事地在她身边挡着。 “钱庭你不要太过分。” 钱庭扭头喝骂她:“你劈腿不过分,我说你两句就过分了?” 顾韩钊凑近过去,并不与他争抢,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的音量道:“富婆那里没讨到好处,你何必拿无辜的人撒气?想要身价多少的?我会所里有客人就挺喜欢你这号的鸭。” 这句话彻底戳破了钱庭的心思,他仿佛被扒光了放到大庭广众之下,震惊之后便是恼羞成怒,无所顾忌,直接将手机往顾韩钊身上砸过去,拳头随后也招呼过来:“你特妈!” 顾韩钊躲闪不及时,脸上挨了一下,他也不还手,顺势倒下。他这个操作实在是令人瞠目结舌,尤其阮皙,能感觉出来他躲闪了,所以那一拳并没有打实到将他砸到在地。 直接放弃抵抗倒在地上,那不是任人宰割? 她赶紧扑过去挡住钱庭:“你够了。” “你让他打。”顾韩钊唇边噙着一丝笑。 钱庭气不过,一把推开阮皙冲他就是一脚,此时他手里的电话已经拨通了。 “喂,我要报警。” 一直在场的女子顿时懂了:高啊! 金毛呜呜两声:骚啊! -- 进派出所的只有阮皙和钱庭,还有小区的安保负责人,围观群众里愿意做证的只有那位叫邓绾的女子,金毛乖乖地坐在大厅,看着进出的人。 顾韩钊说自己头疼,肚子疼,肋骨好像断了,要求做伤情鉴定,一个民警陪着他去了医院。 “警察同志,我们这个不属于感情纠纷,我跟钱庭已经分手了,也没有任何的财产不清的情况。” “你们这个就是感情纠纷。” 警察把两人的笔录比对,再结合其他人的证言,这次事件大概率最终会被定义为感情纠纷,这是要奔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去的,这向都是常规操作。 如果只是感情纠纷,即便钱庭的言行让阮皙不舒服,阮皙也不会有什么异议。但给顾韩钊打电话的是她,虽然电话没接通,顾韩钊还是到场了,还挨了打。 如果就被人和稀泥成感情纠纷,顾韩钊受到的伤害谁来负责? 第一拳可能问题不大,后面那一脚,钱庭是下了狠去踢的,她看见顾韩钊当场变了脸色,当时还吓了一跳。 “钱庭说,你和顾韩钊是男女朋友,但是你说,你们是朋友?”女警审慎地思考自己的用语,“能请问,是什么样的朋友吗?” “普通朋友。”阮皙这么说,看女警的脸色,她的话似乎没有说服力。 “他是我的员工。” “员工?” “我是做自媒体的,因为还是大学生,没有公司,找人来做事,我给钱,他是我的助理,负责给我录视频,写文案之类的工作,我还有一个助理,不信你可以找她来问。我在视频网站和微博都有账号,近百万的粉丝,我可以把账号给你们看。” 第23章 你睡这儿,那我睡哪儿…… 社会讲法也讲情,一旦涉及感情纠纷,派出所是不太会过多插手,如果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基本上就是将涉事人员批评教育。 但钱庭动手打了第三方无关人员,对方现在还躺在医院里等着做体检,伤者一旦要追究这个事,拘留是免不了的。 民警去调了小区的监控,从电梯内部到楼下大厅,几个人都有过什么举动,一目了然。 做完笔录从派出所出来已经是半夜,作为证人的邓绾跟着物业的人一同回去了,至于钱庭,得暂时待在派出所。阮皙并不想再多看他一眼,哪怕从前她喜欢他喜欢得如同心间最珍视的至宝,现在也不过如路边的尘埃,入不得她的眼。 她只担心顾韩钊挨了钱庭那一脚,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手机屏幕像蛛网一样的破碎,是钱庭摔的。警察检查过,只是钢化膜破损,手机屏没事,这个毁坏他人财物的罪名不知道会不会落在钱庭头上。 阮皙把碎掉的钢化膜撕下来扔进垃圾桶,给顾韩钊拨了个电话过去,他接了,说检查已经做过了,在等结果,他正躺医院的住院部。 一听说住院,阮皙挂了电话,打车过去。 民警已经离开,顾韩钊躺在两人间的病房里,隔壁床的病人睡眠质量非常好,有其他人在也依旧鼾声如雷。吴秘书提议要把给他弄VIP病房,被他训了一顿,这个时候提议找VIP病房,小吴考虑事的方式也实在是让人担忧。最后,顾韩钊打发他去找律师,病房便只剩下王崇旭。隔壁床的人 王崇旭翘着二郎腿坐在病床前:“你对小吴是不是太凶了?他还不是为你考虑?我以为你没有少爷脾气,偏偏对他这样。” “做戏当然要做全套。” 王崇旭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明了了,笑了一下,转开话题:“钱庭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办?可不能让我弟妹受了委屈。” “什么弟妹?” 王崇旭一脸憋屈:“行吧,那就嫂子。” “我跟她不是那种关系。” 王崇旭一听就乐了:“不是那种关系?那是哪种?你还倒地碰瓷,把自己搞得骨裂,你牛x啊!” “说了演戏演全套。” “你这是演的哪出啊?演给你大伯看还是暗地里那条大鱼啊?哄鬼呢?” 顾韩钊很想起身揍他,但是挪不了,一动就疼。医生说骨裂,他觉得自己起码断了四五根肋骨。学医的时候,没觉得骨裂竟然这么疼,但凡情绪一激动,胸腔这口气就要上不来了。他有气无力地朝王崇旭挥了一下手,让后者赶紧闭嘴。 “赛赛说,谢谢你把陆羽蜜看护好,这个钱庭她来安排。” “她要怎么安排?” “本来呢,赛赛想的是,虽然这小子不老实,隐瞒有女朋友的事实,但终究她和钱庭啥事没有,就把他发配到分公司去锻炼锻炼,稍微出出气就行了。但是,照现在这个情形,他应该是把自己即将调往分公司的怨气都撒在阮皙身上。这个人,肚量不行,心思也不正,她打算找个机会开了,留在公司是个莫大的隐忧,谁能保证他以后不会为了利益出卖公司内部消息呢。” 对此顾韩钊不打算再发表什么看法,这事本就与他没有直接的关系。 阮皙来得很快,到病房时王崇旭正要走,两人撞了个正着。 既然见上面了,王崇旭没有扭头就走的道理,跟她做了个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王崇旭,老顾的朋友。” “你好,我叫阮皙。” 顾韩钊还没睡,她顾忌病房里另一个病人,随后的鼾声让她稍稍放心,不过说话也依旧小声。 “王先生是要走了吗?” “是。”他顿了顿,“你叫我名字就好,我也叫你阮皙,怎么样?叫起来比较顺口。” “好。”阮皙笑笑。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你不会要在这里守着他吧。” 她的确是有这个打算,毕竟顾韩钊是因为她才进医院了。 “嗯,我看看他怎么样。” “他没事,有事叫护工,你一个女孩子在医院不安全,还熬夜。” 顾韩钊挺尸一样地躺在床上,听着两步之外两人的对话,这个王崇旭大半夜的发什么病?他跟阮皙是两个世界的人,在这里套什么近乎?这么想着,他突然出声哼了一下,被王崇旭拦住的阮皙探着脑袋看向病床。 还好,她还没忘自己是来干嘛的。 一边琢磨,顾韩钊又装咳嗽,轻咳了两下。这不咳还没事,一咳感觉腹部胸腔都牵扯得疼,然后咳嗽偏还止不住了,一时表情显得格外狰狞又痛苦。 阮皙给吓了一跳,过去想把他扶起来。 王崇旭暗叹这人不去当演员可真是艺术领域的一大损失,明明就是一点小伤,整的跟个病入膏肓似的。这么卖力表演,他还说不是对这姑娘来真的? 以前在国外,这人跟个和尚似的,一副六根清净无欲无求的架势,留学生圈子里有个什么聚会,他要么不来,即便是来也就只是喝喝酒,连舞都不跳,有女孩子主动找他,他也从来不给面子。 没想到啊,他真实面目竟然是这样。 “那我先回去了,老顾就麻烦你照应一下,我安排了护工,有什么问题,你也可以找护工帮忙。” “谢谢。” 王崇旭不再打扰,很快从病房消失。 顾韩钊缓了过来,阮皙先前一只胳膊搂着他,给他拍背,这会儿她还保持着原样,像极了他靠在她的怀里,而阮皙并未察觉哪里不妥,眉心微蹙,关切地看着他。 “好些了没?” 他嗓子有点发紧,吞了口唾沫,说:“帮我拿下水吧,在床头桌子下面。” “好。”阮皙在床头下柜子里翻到一大包东西,猜想大概是他的朋友带过来的,她来的匆忙,考虑不周到,什么都没带。找到一瓶水,她拧开瓶盖递给他。 顾韩钊喝水,她乖巧地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几次酝酿着要开口说些什么。 “你回去吧,我没事,你明天还要考试,回去好好睡一觉。” “你一个人在这里。” 他想笑,一笑又要拉扯到痛处,只好忍住,因而脸上莫名出现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不害怕。”医院于他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了,虽然以前常待的是国外的医院,但其实都差不多。对于住宿的条件,他的要求也没那么高,累的时候有张干净的板子躺都是幸福的事,更别说这人民医院的病床躺着还挺舒服。 “难道是你害怕一个人回家?” 阮皙摇头:“我不怕。”她在床头灯下仔细观察他的脸,钱庭那一拳打到他脸上,好在没有留下伤。 “你别这么盯着我。”他受不了她这个眼神,一口水差点没呛到自己,阮皙又要来给他拍背,他赶紧挥手示意不用。 她又坐了回去:“我是怕你破相,那我可负不起责,整容修复什么的很贵的。” 他咂咂嘴,这丫头这个时候还在想钱的时候,难怪会看上钱庭那个拜金的家伙。 他扬扬手腕上的表:“卖了就有钱了。”然后收获了阮皙的一个白眼。 开玩笑的,他哪里会卖? “明天你打算怎么处理?三天之内,伤情鉴定就会出来,不过一般来说,这个程度也就是把他拘留几天,不知道够不够你出气。” “为了我出气,你让自己去挨打?” “难道你想让我……跟他打一架?打输住院,打赢坐牢,这种事不划算。” 阮皙噗嗤笑出声来,隔壁床的呼噜声停了一下,她赶紧捂住嘴。 “你现在不是已经住院了么?” “这哪儿叫住院,只是懒得回去了,外面冷。我在这里睡一晚,医药费也都是钱庭拿,多坑他一点钱,我就多一点开心。” “小气。”嘴上虽然这么说,阮皙却是继续笑。以往在别处看到的,男人都是意气用事,不管自己实力如何,好勇斗狠,一定要动手打一架才好,还要标榜那是快意恩仇。 像顾韩钊这样,主动放弃抵抗赖在地上的,这一套,她只在古夏慧的妈许梅灵撒泼的时候见过。不过,许梅灵这样耍起混来很招人烦,顾韩钊的做法虽如出一辙她却并不反感,甚至还觉得这人心思活泛,至少现在主动权在他们这边。 挺腹黑一男的。 顾韩钊把瓶子拿在手里,阮皙想他大概是不想喝了,拿过瓶子拧上盖。 “你要不要睡会儿?已经凌晨了。” 隔壁病床的人翻了个身,鼾声停了几秒钟。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这个时刻同时沉默下来,气氛就变得有些许的不一样,阮皙手里还拿着半瓶依云,手指一动,瓶身就被捏出细碎的响。 “你还是回去吧。”顾韩钊此刻努力忍不住不去双手挠头,阮皙要在他旁边,他别说睡着,躺下都难受。 “我陪你。” “你睡哪儿?这儿?”顾韩钊拍了拍自己的病床,“那我睡哪儿?” “谁睡那儿,医院里有陪床,我又不傻。我去找护士,一会儿回来。你还想不想吃点什么?你住院还缺什么吗?” 她刚刚在柜子里翻到一次性牙刷和其他住院用的东西,大概是先前那位朋友带来的,虽说是个男人,倒是事无巨细。 “不用。” “那你去洗手间要我帮忙吗?” “帮我干嘛?” “……”阮皙两颊鼓了鼓,好脾气地忍忍,“要扶着你去吗?” “我的腿都还健在。” 阮皙撇了下嘴,好心没好报,这人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气得她一扭头出去找值班护士了。顾韩钊看她终于出了门,短暂地松了一口气。赶在她回来之前,忍着痛爬起来去了趟洗手间。 第24章 我的三明治还在你家楼下…… 医院的陪床可折叠,很窄。阮皙把床就搭在顾韩钊的病床边,去卫生间草草洗漱了一下就躺下。医院的条件就是如此,她也不讲究那么多。 睡着之前,她还不忘叮嘱顾韩钊,如果不舒服就叫他。 顾韩钊躺在病床,双眼望着天花板。 屋里的大灯早关了,只有床头的小灯亮着,他明明很困,却根本睡不着。 他怕自己睡着了从病床掉下去砸死她,或者自己下床踩到她。不知道大脑为什么会有这些无厘头的念头,但是偏偏这脑子就是不停止工作,它从未如此的爱好工作。 把床头灯关掉,闭上眼,还是睡不着,又把灯打开,翻身凑到床边去看阮皙。或许是实在太晚了,生物钟使然,阮皙躺到小床上很快进入梦想,呼吸平稳,睡得很安然。那狭窄的床翻身都要小心,她却没有丝毫的不适,没有枕头就拿衣服垫垫,眼睛上用口罩凑合当眼罩。镜头前的她吃东西很真实,现在的她更真实。 顾韩钊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她在他面前之所以这么真实,不在乎形象,或许是因为她根本没把他当男人。 想到这里,他觉得肋骨更痛了。 第二天,阮皙起的很早,收了折叠床,洗漱一番,头发随便拢了拢,抓成一个丸子头也不会觉得邋遢,甚至有很随性的美。顾韩钊熬了一夜,快天亮才睡着,没睡多久,就被阮皙叫醒。 他睁开朦胧的睡眼,双目无神地看向她。 “早饭想吃什么,我去买?” 顾韩钊渐渐清醒,恢复思考能力,然后说:“我的三明治还在你家楼下。” 阮皙:“……” 给顾韩钊买好早餐送到病房,便利店的三明治和热牛奶。等不到他吃完早餐,阮皙得赶紧回家一趟拿准考证。到外面楼道上,和两个男人擦身而过。 小吴先认出她,把脸转到一边,她却是根本没留意,匆匆离开。 跟小吴一同来的律师姓王,叫王智超,所在的律师事务所和顾氏企业属于长期合作的关系。这件事情并不复杂,顾韩钊只是不方便亲自出面,委托律师最便利省心。王智超和小吴谈的时候,已经知道了事情原委,跟顾韩钊聊了一会儿,明白了他的目的之后,就动身去派出所。 阮皙到小区门口,被保安叫住,塞给她一包东西,里面有顾韩钊念叨的三明治,竟然还有酸奶,优慕的牌子。匆忙去学校考了一堂试,好在元旦的几天有好好复习,即便头天各种耽搁,书都没翻看一眼,试卷写得还算满意。 在座位收拾好包出去,室友张琪和靓靓已经等在教室外面了。考完试,她们陆续都会回家,打算约阮皙下午一起去欢乐谷。 张琪拽拽阮皙的胳膊:“你男朋友也可以叫上,要是他来的话,我把我男朋友也叫上。” 一听到“男朋友”,阮皙就开始想要不下个学期开学之前还是安排和顾韩钊“分手”吧。她努力笑得自然些,然后说她下午有事,去不了。 “你们最早什么时候走,你们可以先去,我要是事情处理完了就来找你们?” 张琪说:“我离校最早,后天的票,你要是想跟我玩可得赶早啊。” “玉玉呢?” “男朋友打电话把她叫走了。”靓靓欲言又止,临近期末,陶钰玉和男朋友闹分手,起因竟然是阮皙。阮皙长得好看,自己做自媒体,算不上风云人物,但知道她的人不少。美女很容易在背后被人造谣,阮皙也不例外。 以往一些风言风语,室友都觉得无所谓,因为她们知道那不是真的,而且阮皙本人也不在乎。只是这次,谣言的开端是从陶钰玉的男朋友那边开始的,陶钰玉这个人最恨别人背后嘴贱,偏偏自己男朋友还非得争出个一二三来证明阮皙并不如她表面那样善良单纯。 陶钰玉提了分手,男朋友这会儿又回来道歉求复合,另外两个室友也不知道怎么评价。 阮皙没有多问,自然是不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当是陶钰玉的私事。 手机静音,陌生号码的电话一个接一个,以往她都接的很积极,因为很可能是有人找她接广告的,来电话的可是金主爸爸。 今天她一个都没接,先给顾韩钊拨了个电话,确定他还在医院,便赶过去。 到了医院,病房里热闹极了,有警察,有护士,还有不认识的好几个人,将小小的病房挤得都快无立足之地了,阮皙在门口垫脚往里望,面前是穿警服的男人,将路堵得严严实实。 她从人缝儿里看到顾韩钊病床前有一个中年女人眼眶通红,像是刚哭过,不时拿手上的纸巾擦擦眼睛,护士劝大家都散开,边问民警要不要换个地方。 顾韩钊被女人哭得脑仁儿疼,这人一进病房就哭开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自己有多不容易,她儿子有多不容易,现在正是工作最紧要的时候,请顾韩钊高抬贵手,放她儿子一马。 “其他什么都好说,您要赔多少钱我们都可以给,只希望您能和解,什么条件都可以开。” 顾韩钊揉着额角,他让吴秘书和律师处理,家属怎么跑医院里来了? 吴秘书在微信里一个劲地道歉,说马上赶来医院。顾韩钊把手机放下,这个女人看似柔弱,但是带了一堆壮汉来病房里,说不清是道歉还是威胁,偏偏民警还告诉了这帮人他住哪家医院,生怕他不会再挨一次揍,还是群殴的那种。 “大家都散了吧,不要堵在门口,不要堵在楼道里。”护士将围观的人往外赶,“大家散了,都散了。” “我是家属,病人家属。”阮皙逆流往里面挤,护士看了她一眼,绕过她,让其他的人都出去,回头让那些女人带过来的壮汉也都出去,说病人需要安静的环境,病房里别太多人。 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迟疑了一下,让那些人出去。 阮皙到顾韩钊跟前,将他左看右看,跟她走之前一样。 女人见她过来,将她扫视两眼之后,神色显出一丝不悦,不过现在是有求于人,女人很快将眼神收敛,转了副笑颜,看起来温柔和善,阮皙不甘示弱地看了回去,这人和钱庭在眉眼中有神似之处。 女人优雅地擦擦眼睛,主动跟阮皙搭话:“你就是阮皙吧,你好,我是钱庭的妈妈。” “阿姨好。” “真是不好意思,钱庭这孩子性子急,看把你的员工伤成这样,唉!怪我,我平时总说让他待人和善,严以律己,谁知道谈个恋爱,现在跟变了个人似的。” 这话阮皙实在不知道怎么接,干脆就没说话。 钱母赔着笑:“钱庭是我儿子,我最了解他了,虽然他只跟你交往了一个月,但是他对你是真心实意的,不然也不会因为一时的愤怒而动手,他也是因为在乎你,对吧?以前都是女孩子为他争风吃醋,可从来不会为了任何一个女人而动手的,你是唯一的一个。” 顾韩钊靠在床上,这话听得他直皱眉,什么意思?难不成钱庭动手,阮皙不光不该生气,还要感激他一番才对? “这次他误会小顾是你男朋友,才一时情急,而且他真不是有意动手,都是为了你,你就看在他这一片心意上,帮他说说好话,行吗?”钱母过来牵住阮皙的手,“我也是真喜欢你,我在钱庭的手机里看到你的照片就喜欢你,还跟他夸你长得好看,要他好好珍惜你。可惜我这儿子啊,糊涂,也没这个福气。” 手被握住,阮皙受不了这样的亲密,也招架不来阿姨这样的话术,嘴张了张,身后的顾韩钊突然出声。 “阿姨,被打的人是我,你何必为难一个无关的人呢?” 阮皙能感觉到钱母的手僵住,她立刻把手抽出来,感觉还不够,把手再揣到兜里。 顾韩钊看着她那一副受惊小兔子的模样,就忍不住要笑,勉强忍住,难免嘴角还是牵了牵。 “鉴定报告已经出来了,我的确伤的不重。如果你们能在保证书上签字,那么这事就这么算了,今天下午钱庭就能出来。” 他安排王智超起草了保证书,带到派出所,不知道为什么家属还是找到这里来了。如果再谈不成,那就这么拖着,反正被拘留的人又不是他。 最后,顾韩钊和阮皙跑了一趟派出所,几方都到场的情况下,钱庭本人签了保证书,保证以后不再骚扰阮皙。这份保证书是有法律效应的,一旦钱庭再通过电话,网络,信息和线下骚扰等方式为难阮皙,顾韩钊随时可以追究他的法律责任。 除此之外,顾韩钊还狠狠地敲了钱庭一笔,那样一个拜金的人,应该也不会有多大方,让他在钱上面吃亏,他才长记性。 在医院里躺了一晚上,顾韩钊急需回家去洗个澡。两人在阮皙的楼下,阮皙注意到顾韩钊还穿着他头天出门的拖鞋,细绒面的浅色拖鞋在外面走了一天,看起来都变得邋遢了。 “晚上一起吃饭,一会儿我来找你,我现在有钱。”钱庭给的赔偿金。 阮皙笑了笑:“又想吃什么?你身上还有伤,吃点清淡的才好,也不能喝酒。” “你吃,我看看就行。好餐厅,这钱只够你一个人吃的。” “真的假的?” “你是被骗大的?” 阮皙剜了他一眼,他笑了笑,走了。 -- 两个人再见面是在一期外面的马路边,顾韩钊约的车已经在那里等半天了。 车子带着他俩七拐八拐,终于到了地方,是一处清净的所在。 “有个朋友开了家餐厅,新开业,得找些懂美食的人来鉴赏鉴赏,提提意见。” 进门之后,顾韩钊才这么说,阮皙感觉自己是上了贼船。虽说她妈妈阮玉是专业厨师,但她擅长的是中餐。以前在做关于西餐的视频前,她要花很多时间查资料,然后才敢在镜头前发表自己对菜品的看法,现在突然让她上来就要试菜,那实在是……她丢人没关系,说错话砸了朋友的场子,事儿就大了。 地方清净,餐厅装饰得跟个庭院一样。 用餐空间设置得也很隐私,没有大厅,只有一间一间的独立包间,这家西餐厅的老板爱好独特,把餐厅开得像会所。 菜是顾韩钊已经点好的,不同的菜还配了最适宜的酒水,顾韩钊主动侍酒,阮皙就专心试菜便可。十几道菜,每道菜她都认真品尝,格外用心,毕竟是顾韩钊的朋友,不能掉了链子。 有人专门在旁边记录她的意见,等到试菜结束,那位男人走近:“感谢阮小姐的宝贵意见,我们的老板为表示感谢,特送您一瓶酒,您可以去酒窖自取。” “自己取?” 男人礼貌点头:“对,您喜欢哪瓶,可以直接带走。” 第25章 故意录音,还公之于众,…… 阮皙再三确认跟店里自称是主管的男人确认过眼神,男人的眼神很坚定。 主管领着两人下到地下室,一边是酒窖,另一边是仓库,里面是各种食材。 酒窖很大,让阮皙再次直观地感受到这家店的老板到底有多豪气。 酒窖里的酒琳琅满目,有阮皙听过很多遍的某些年份某些产地的葡萄酒,价格格外高昂,她实在不好意思伸手。 “这瓶吧。”顾韩钊帮她拿了主意,然后装作不经意地往主管的脸上扫了一眼。毕竟是训练有素的,虽然看到顾韩钊要的那瓶酒,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掩饰过去。 “好。”年份很浅,阮皙记得这瓶至少也要2000块,她拿在手里都心虚,但这已经算是酒窖里顶普通的酒了。 明明她是来吃饭,应该给钱,到最后,不光白吃,还要打包带走。 选定了酒水,顾韩钊并没有像阮皙想象中的去见他所谓的朋友,领着阮皙就离开了。 主管回头给老板拨了个电话过去。 “付总,他们已经走了。” “酒也送了吗?” “送了。酒水三万五。” “行吧。”电话对面的人望向窗外,整个星城灯火辉煌,笑着自言自语。“和他爸一样,只会哄女人开心。终究是个不成事的主儿,嘁———” -- 从店里出来,阮皙不免多回头再看一眼。说是新开业,但是停车场里停的车却不少,而且几乎都是豪车,就算有车标很低调的车,看车型还是能看出不一样。 “都已经到店里来了,你都不你朋友见见面?” “他不在店里。” 阮皙了然地点点头,“不会是那个送你房子住的朋友吧。” 顾韩钊不置可否地笑笑,阮皙只当他是默认。能有这样有钱的朋友,阮皙逐渐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忽略了什么,顾韩钊一个失业闲人怎么会认识这样的朋友呢? “你那个朋友,不会是你自己吧?” 他笑出声来:“你怎么突然会怎么认为?” 阮皙把红酒盒子抱在怀里,她不想也就算了,一旦琢磨到这里,就忍不住会猜测起来。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那意思是,你觉得我跟你是一类人咯?” 阮皙故作嘲笑,眼神轻蔑极了:“怎么可能,我是你的老板诶!老板,”她指指自己,然后在把手指转向他的肩膀,“员工!记住了吗?” “记住了,老板。” “这才对嘛。” 到了车跟前,司机已经等候多时,阮皙站在车边,有些犹豫。 “要不我们走走吧。” “有什么事吗?” “我……”阮皙蹙眉,见顾韩钊问得那么真诚,她也诚恳地回答,“吃撑了。” “……” 捕捉到顾韩钊脸上努力压制的笑意,阮皙不情不愿地解释:“我你要体谅我,我虽然是个美食博主但不是大胃王,胃口就这么大。”十几道菜,且她一开始没有试菜的觉悟,把几道前菜吃得差不多空盘,虽然大多数的菜皆是分量少而精致,但每样尝一口,饱是肯定的。 “行吧,慢慢走。”顾韩钊把酒放到车上去,两人在前面走,车子走走停停地跟着。 这一片地格外清净,周围没什么人和车,路上空旷。 顾韩钊问:“你是不是有事没有老实跟我说?” “说什么?” “你跟钱庭明明只谈了一个月。” “对啊。”阮皙心里一虚,强装镇定。 “可你说一年。” “我什么时候说一年了,我只是……”她举起手,竖起一根手指,“我只是这样的比了个一,是你自己误会一年的,这不能全赖我。” 顾韩钊至少被说服了一秒钟,阮皙不仅不知错,还得意洋洋地把手指使劲在他面前晃,他不服气地一把抓住。 “你不会是认为只谈了一个月觉得丢脸,才不告诉我实情吧?”顾韩钊眯起眼审视她。 心思一下就被戳穿了,阮皙咬咬牙,死鸭子嘴硬地继续反驳:“你不是还谈了十个八个么,连这点你都看不出来,还不是怪自己眼力劲不好。” 她这么说,顾韩钊更是无法反驳了,不知道怎么办,就只好拽她,莫名一把就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你干什么?说不过就认输啊,你你你这样……”阮皙的嘴唇差点撞到他,还好她一脚站稳了,鼻尖与他颈间近在咫尺,她一秒把嘴闭的严严实实,呼吸都屏住了。 “你不想认输也没事,我的错,好啦,我不骗你了,”她耳朵跟热的不行,“我的确只跟他谈了一个月,在刚一个月的那天分手了。你只需要赔我30天,还剩十四天。” 顾韩钊不理解为什么女孩子身上都是香香的,阮皙身上即便不喷香水,哪怕跟他去吃完一顿火锅,身上还是带着似有若无的香气,现在这个样子,她身上的香味更直观了,至于她说的什么,他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 “你撒手,我指头要被你掰折了。”阮皙把手抽回来,“你要给我打一个月工的,这个可不能抵赖,你看你给拿我一万块打水漂玩,那得是我多久才能挣回来的啊。” 做自媒体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阮皙做这行,来钱远比不上同行,不然也不会因为误砸出去的一万块打赏而肉疼。 “记得,你是我老板。” 阮皙笑得眼睛弯起,已经准备提前适应毕业后开工作室的生活了,有人叫自己老板。 “要不还是坐车回吧,回去睡觉,我困了。”顾韩钊看着不远处一动不动的车子,他头天晚上没睡好。 “好。” 刚坐上车,阮皙手机上来了电话,是白絮絮打来的。 “宝贝,你跟钱庭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顾韩钊转脸看她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 白絮絮盯着校园表白墙,满面愁容:“学校的论坛和表白墙现在直接炸锅,你跟钱庭的电话被他录音了,现在全是传你脚踩两只船的语音,微博也有了。不是跟他分手了,你才认识的客服帅哥么,怎么现在成了你劈腿了?你还自己亲口承认了!你为什么要那么说啊,都是气话对不对?” 阮皙的事,其他人包括阮皙的室友都不知道,但白絮絮是看着她和客服帅哥通电话,对方要送货上门来赔她男朋友的,虽然白絮絮没有见过帅哥本人,但那几天阮皙几乎给她全程直播自己和帅哥的每一丝每一毫的进展。 白絮絮在那头说了半天,阮皙好不容易理出头绪,自己恐怕是被算计了。挂了电话,白絮絮把那段传遍了学校并逐渐往互联网其他平台扩散的电话录音发给她,她并没避开顾韩钊,调大了声音。 男声:“那天在你家小区门口的人,真的是你男朋友?” 女声:“他是不是我男朋友都是我的私事。” 男声:“我只是想知道。” 女声:“是。” 男声:“阮皙,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单纯的好女孩儿,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我说你怎么突然就要分手,原来是劈腿了。当初你是怎么死乞白赖地跟我表白,让我给你一个机会的?我放着那么多朝我扑的女人不要,为了你我连外派的机会都放弃了,我为你放弃了那么多,你说分手就分手,你竟然是这么薄情寡义的女人。” 一段语音,不论真假,给那个说话的女人定罪是很轻而易举的事,再加上网络上但凡有一人稍微煽动一下,那么这个女人将会被无数的污言秽语羞辱,甚至被人肉。 阮皙脑子有那么几秒是懵的,那女声是她自己的,虽然和她平时听自己的声音有些许不一样,但和她在直播视频里声音一模一样,甚至她都知道这段对话的出处是哪里。 “不是这样的,我当时不是这样说的,我没有承认过。”她知道事情不对劲,又再听了一遍语音,语音很短,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点播放,终于被顾韩钊按住手。 “你先别着急。” “钱庭他签过保证书的,保证不会再来骚扰我的,为什么又来?”现在看来,保证书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下午才签了保证书,和解达成,钱庭拘留解除,晚上他就把电话录音发得到处都是。 阮皙不是没遇过事,遇事她都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思考,这个事情是谁在操控,指向的目的是什么,如何解决才是釜底抽薪。 她打开自己的微博,最上面的一条微博下面的评论全是骂她的,但凡有粉丝替她说一句话就会被群攻,私信也是爆满,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她的视频账号上。顾韩钊按住她的手机,不让她去看那些侮辱她的话语,一边给王律师拨了个电话,说事情变麻烦了,让他尽快处理一下。 车子在路上平稳地行驶,偶然到了一处减速带,车身颠了一下,阮皙想起了什么。 “可能不是钱庭。”阮皙把顾韩钊按着她的手扒开,“钱庭和我打电话的号是个陌生号码,不是钱庭自己的。”钱庭的号早被她拉黑了。 顾韩钊和她对望了一眼,钱庭就算再傻再疯,刚从里面出来,不可能马上就顶风作案,那完全是送人头的行为。而且,没有几个男人愿意把自己被绿的事广而告之。 那会是谁?故意录音,还公之于众,为的是让阮皙背上骂名。 第26章 顾韩钊的朋友,到底都是…… 车子停在锦程一期外面,下了车,阮皙差点忘记她的酒,顾韩钊把酒带下车塞到她怀里。 “要不要我找人把帖子都删掉?” 阮皙摇摇头,作为一个冲浪多年的网络老人,她很清楚,这个时候最不能做的就是删帖捂嘴。删帖很容易,但你架不住删的越多,发的人逆反心理越强,删一条发十条,传播得范围反倒是更广了。 这个世界上,每天每时每刻都会不断涌现新的讯息,放近了就是东家长西家短,街头巷尾的鸡毛蒜皮,要么就是各种社会新闻,或者娱乐八卦,哪怕是中国男足又又又输给了哪个从前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小国家,那也不影响网友骂他们的兴致持续不到48小时。 不能怪一般人没长性,只是现在是个咨询爆炸的时代,每天被迫接收的东西太多,但人的精力有限,有些东西很快就忘记了。 而且,阮皙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她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网红,哪怕是大网红,也没有多少会长久地去关注她的丑闻,网络和现实中比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有趣得多的事。 “我是你的员工,有什么事都可以叫我。” 阮皙抱着红酒盒子转身冲他乐:“也对啊,老板要是垮了,员工可怎么办?”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做,但顾韩钊既然认识律师,那解决问题的难度也就降低了。 顾韩钊见她现在还有心思开玩笑,就像上次直播被黑粉骂的草草下播,她第一时间不是生气愤怒或伤心别人骂她,却是心疼她的钱。都不知道该说她是心态好,还是脑回路和一般人不大一样。 “那个王律师,是你请的吧?既然已经认识了,那能不能麻烦你再找他一回,专业的事自然是要专业的人来办。”说完,她还不忘加一句,“请他当个军师怎么样?费用我出。” 请律师不便宜,阮皙是知道的。 本来顾韩钊是不想笑的,但是阮皙一说她出钱,他就有点忍不住。在她那里大概一直是觉得顾韩钊穷得叮当响,工作没有,房子白住不交钱,请她吃饭的钱都是靠赔偿金。 “行,那我联系他。”不知不觉就走到单元楼下了,顾韩钊看看她的脸,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叮嘱,“既然暂时选择冷处理,那些事你就别看别搭理,晚上好好睡一觉,你昨天在医院也够累的。” “嗯,我知道。” 进了电梯,两人一时沉默下来,顾韩钊在手机上发消息,阮皙手机已经开了飞行模式,不再看手机,就看电梯门上顾韩钊的倒影。 他不知道是看到什么,眉头微微蹙起有很快散开,在对话框打出一行字“稍后电话里说”。电梯到了楼层,阮皙出去,他这次也跟着出去,但只是站在电梯门口,看她进门,不再多往前走一步。 “有事打我电话。”他想了想,又补充,“随时都可以。” “好。”阮皙刚好站在灯下面,朝他笑了一下。 灯光落在她身上,让她周身包了一层光晕,弄得他不敢多看,摆摆手,示意她赶紧走,看得他眼晕。 阮皙嘴一撇,啧一声就转身。 听到锁门声,顾韩钊才按了电梯下楼。 -- 说完全不难过,不头疼,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任何一个人在被很多人攻击,不管是网络还是现实,都是很打击人心理防线的一件事。刚尝试做自媒体那会儿,有不少人发私信,从视频内容到她本人的颜值发型甚至说话语速,无一不是攻击的点。那时候,她看到一封骂她的私信,就去看一条夸她的评论,夸她的喜欢她的人总是比讨厌她的人多的。 现在有人把她的电话内容剪辑,再发布到各大平台,她这次只看到大面积辱骂她的人,站在她这边的人寥寥无几。 洗澡的时候,边洗边抹眼泪。她在心里已经筛了好几个人选出来,一旦把人揪出来,她肯定要把他头打掉。 等她洗漱完,吹了头发出来,还是没忍住打开手机,乱七八糟的人打的电话发的消息,她一概不管,只给白絮絮回了一条消息,告诉她自己没事。顾韩钊也发了消息来。 G:【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去派出所报案。】 G:【忘了跟你说,你拿的那瓶酒三万多,等事情解决了,我们一起喝掉它庆祝】 阮皙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唾沫,回头看向被自己随手放到柜子上的红酒盒,三万多? 没出息如她,现在想把那瓶酒摆个香案,供起来。 顾韩钊的朋友,到底都是些什么朋友? 顾韩钊很知道怎么转移阮皙的注意力,但凡跟她提钱,她就忘了其他。 一瓶红酒,她还没喝就先醉了,躺到床上琢磨了一会儿,一瓶四舍五入三万块,一杯得多少钱,一瓶可以分几杯,算了一会儿数学题,不知不觉就睡着。 第二天一早,顾韩钊在楼下等她,一起去派出所报了案。因为是带着律师去的,因为法律知识的储备,律师说话会给人充足的信服感,也给了民警紧迫感,这事很快就立了案,电话号码的户主叫丁潇潇,首先发布消息的论坛,楼主ip属于工商大学校校园网。 这件案子,网警协同处理,效率大大加强,把人找到并没有费很大的劲。 涉事的几个人叫到派出所配合调查,阮皙也发布了微博表示网传内容不实,属于剪辑效果,并附上顾韩钊托人找到的行车记录仪上的录音,以及报警回执。 先前一面倒的骂声骤然降下去,很快,微博上就有跟她互动过的大v转发了她的微博。 这个时候能站出来挺她的是真的够朋友,也不管这事还会不会再反转。 隔天,阮皙被叫去派出所,说是有了结果。事情的经过不复杂,幕后操作的人手段也不高明,再加上钱庭之前的笔录里交待过相关的内容,调查比想象中进行得顺利。 阮皙把钱庭的手机号拉黑,钱庭就借了同事的电话拨给阮皙,其中丁潇潇的电话凑巧打通了。钱庭留了个心眼,把电话录了音,文件他拷贝出去发给展旭,让他帮忙把录音做过剪辑。 原本他是打算把录音拿去威胁阮皙,大小她算个网红,他以为她应该是很看重名声的。不过后来两人当面对质,他改了主意,因为他的目的并不是要毁掉阮皙,这条录音也就没派上用场。 同一个宿舍,ip地址是一样的,所以工商大学7公寓529号宿舍的四个人都被叫到派出所问过话,四个人都矢口否认与自己有关,但除了古夏慧的另外三人都表示,室友古夏慧和G大的阮皙的确存在不和。 虽然她们和阮皙是不同学校,但因为古夏慧的原因,她们也都听说过阮皙这个人,还知道阮皙是古夏慧爸爸的私生女。 听到这些内容,阮皙差点要被气笑了,她知道古夏慧这个人没少在外人面前编排她,但她从没想过她明明是古国林的亲女儿,她妈妈曾经是古国林的合法妻子,现在倒好,她的身份竟然是私生女。 “现在我们已经确定了最早发布不实语音的是古夏慧本人,她的家长很快就会过来,要不你和她的家长谈一谈。”民警在办这些事上,都是调解优先,不过是否起诉名誉权还是要看阮皙本人的意思。 阮皙没通知顾韩钊过来,只给王律师打过一通电话,王律师也有事,说会安排自己的同事过来。民警送了一杯水进来,水很烫,她在等水凉下去的时间里,负责这件案子的民警带着人进来了。 最先冲到阮皙面前的是许梅灵,一来就抓住阮皙的手:“阮皙啊,你跟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小孩子吵架归吵架,怎么就闹到派出所来了呢?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是吧?” 阮皙面无表情,由着许梅灵在警察面前表演什么一家人,只自顾自地把目光看向走在后面的古国林,她叫了十四年的爸爸,突然有一天说,他要去追求爱情,要和她妈妈阮玉离婚。 那时候,她不懂,她一直以为她的爸妈是很相爱的。古国林当兵好些年,阮皙还有阮玉带着她进军营探亲的浅显记忆,小孩子的记忆很零散,会褪色,但她总归是记得一些的。后来古国林转业到地方企业,工作不温不火,但大小也做到了小领导的位置。 后来,古国林净身出户,把房子留给她们母女,说什么也要去照顾自己的青梅竹马许梅灵母女。那时候十几岁的阮皙恨透了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自己要求不跟他姓,要跟阮玉一个姓。也是那年,她改姓阮,而许夏慧变成了古夏慧,对古国林一口一个爸爸。 逢年过节,阮玉会让阮皙主动打电话给爸爸,阮皙抗拒归抗拒,对古国林的恨意随着时间慢慢变淡,长大一些,也会打电话问候,偶尔还会和他一起吃顿饭。 古国林还是和以前差不多,就是胖了点儿。 阮皙把目光收回,把手也抽回来:“阿姨,我跟你可不敢是一家人。你女儿到处造谣说我是私生女呢,也不知道我爸爸到底是谁?许阿姨,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古国林目光颤了颤,叫了声她的名字:“皙皙,你别这么说话。” 她纵然有千万句冷嘲热讽等着,古国林一说话,语气还那么软,她就说不出来了。 相比于古夏慧把伪造的语音发布到网上,她更恨古夏慧抢她的爸爸,还给她贴上私生女的标签。 “我们坐下说吧。”民警见多识广,案件的内容也有所了解,这一家人可真够复杂。他夹在中间那,不露声色地安抚几人的情绪。 “我谈不了,让他们跟我的律师谈吧,我要起诉。” 第27章 顾哥哥是不是在追你啊?…… 走出房间,身后是许梅灵的哭天抢地。 “国林,你想想办法,她是你女儿,她一定听你的话的……唉,我当初不该和你结婚的,我也没有要求你来照顾我们母女,她讨厌我恨我都是应该的……” “不是你的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这事我们坐下来慢慢谈,又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都怪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国林,她现在恨我是应该的,可是夏慧是无辜的,都是孩子的小打小闹,就因为恨我,就把小事闹这么大,这要是上法庭可怎么办?以后我们夏慧怎么办,她还在上学,以后在同学中间怎么立足,你说说?” 阮皙本不想观赏她的表演,可是空气不隔音,每一个字都精准地往她的耳朵里钻,偏古国林还在一个劲地安慰许梅灵,仿佛许梅灵和古夏慧才是受害者,她阮皙就是个十恶不赦欺男霸女的大恶棍。 脚步骤然停住,她转过身去看向许梅灵:“我讨厌你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你自己做过什么,你以为能瞒一辈子?你趁着我爸出差,跑去荣城骚扰我妈,把我妈气到住院,现在来这里说我讨厌你,我恨你?我恨你恨得堂堂正正,名正言顺。但是我不恨你,因为我不会跟阴沟里的东西计较。还有,你在我爸面前哭也没用,除非我被车撞死,天王老子来了,这古夏慧我也告定了。还有,你要敢给我妈打电话,我会让你女儿一辈子都在牢里。” 古国林仿佛是刚知道这事,惊讶地问:“你妈生病了?怎么样了?” 阮皙看着他那张脸,心头的火气和委屈杂糅到一起,偏偏对他就是发不出脾气,最后也只是看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全部都梗在喉咙里卡得她难以呼吸。 阮玉说,古国林离开她们母女是他的自由,人的心是强求不来的。所以,许梅灵为了房子,去跟阮玉闹,去她工作的地方闹,阮皙并不想把这些说给古国林听。 或许,在阮皙看来,她是陈述事实,但如果古国林的心不在她这边,她说什么都是徒劳,还平添了一分欺人太甚,得理不饶人的评价。 嘴唇嗫嚅两下,她将唇一抿,准备出去打电话问律师到哪里了,外面正有人停了车,从车上下来,一看见她,就直奔过来。 “阮小姐是吗?” “我是.”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上次我们见过。” 来的人阮皙见过,跟王智超律师一同来的时候打过照面,王智超叫他小宋,比王智超要年轻的多。 宋律师几步过来,已经敏感地嗅出不寻常的味道,阮皙和会议室的两人呈剑拔弩张的架势,似乎但凡有谁点一个火星,场面就会炸起来。 宋律师低声说:“这边我来跟警察沟通,要不你先回避一下。” 阮皙点头。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她离开派出所,但没走远,事情还没处理出个所以然,她也没办法回去。 派出所几百米外有家咖啡店,阮皙进去坐着,点了一杯咖啡。出来的匆忙,手机没多少电了,她找店员借了充电器,就在那里发呆坐着。 宋律师偶尔会发消息过来跟她确认一些细节,她只管回答他的问题就好,谈判的时间不短,最后以许梅灵的情绪崩溃而暂时终止。 阮皙是个容易心软的人,性格使然,很容易摇摆不定。因而她每次做决定都是狠狠一咬牙,内心暗暗发誓决定了就一定不再更改,和钱庭分手便是如此。即便说出分手后,后悔的要死,她也告诫自己绝对不可以心软。 但钱庭是钱庭,分手了就是陌生人,古国林始终是她的父亲。虽然古国林的确做过一些对不起她们母女的事,可是古国林对她的好都刻在她的生命里,她面对古国林,没办法把那些好都抹去,也就对古国林说不出心狠的话来,只好干脆不去面对。 那边协商结束后,宋律师来咖啡馆找她,把情况都跟她捋了捋。 “如果你要起诉,目前看来,情况对你更有利,只是这中间的时间线会拉的比较长,三个月内结案,可能会比较耗损心力,所以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不过,只要证据属实,原告方基本都是胜诉。现在有两个方面的事要跟你确定,一个是证据的收集,我会给你列一个清单,包括哪些内容能作为证据,哪些证据是违规而不会被采纳,我这边也会一同收集的。至于之后证据公证的事,都交给我就行。 “另一方面,便是你起诉的决心。这种案子属于自诉案件,你如果不想告,随时可以终止,那么古夏慧的惩罚是最多十日以下的拘留处罚。” “我告。” 宋律师点头。目前古夏慧捏造录音,公开发布不实信息,按照网上现在舆论的发展,阮皙的名誉权的确受到极大的损害,阮皙坚持要告也是可以理解的。 送走宋律师,阮皙又点了一杯咖啡。 她在咖啡馆馆里坐了一下午,没有去看网上的言论,一直等着的视频平台给的反馈信,她也没有心情去点开,甚至她现在根本已经没有心情去思考以后自媒体事业的问题。自宋律师到这个咖啡馆到离开,她的手机亮起过很多遍,来电显示是“爸爸”。 他越是频繁地打,她越难过。 妈妈被许梅灵气病的时候,古国林在哪儿?她被钱庭骚扰的时候,他又在哪儿? 明明古夏慧根本就是个来历不明的丫头,不知道爸爸是谁,他却为了让她摆脱私生女的标签,和许梅灵结婚,在人前都说古夏慧是他的亲女儿。他是不是从来都没考虑过,他的所作所为是在对自己亲生女儿的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果然,如宋律师所说,打官司是一件很耗损心力的事,她现在已经快要被各种情绪掏空了。 店员送了咖啡过来,没加糖也没加奶,她只喝了一口,然后那一杯咖啡便慢慢凉下去。 她以前不喜欢喝这个东西,但是顾韩钊好像格外爱好咖啡,而且是黑咖啡,苦得没边儿,他喝得津津有味。 热美式已经凉成了常温美式,她拿过杯子又喝了一口,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她坐的椅子突然往下一陷,两人座的沙发上又坐过来一个人。 她抹了一把眼泪,试图在自己兜里摸纸巾,还是旁边人递给了她一张纸。这个时候,但凡顾韩钊温情一点,柔声细语地说一句“没事了”,或者把她搂着靠到自己肩上,那场面应该是很温馨的。 但是,顾韩钊嘴里只会出现不合时宜的话来煞风景。 “喝不惯美式就别喝,看把人苦得都哭了。” 顾韩钊欠揍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拿纸巾盖住眼睛不理人,但心底莫名得到一丝安慰,她竟然奢望顾韩钊那张嘴能说什么安慰人的话来,美式咖啡喝脑子里去了吧? “饿不饿?”顾韩钊挪动了一下,沙发一起一伏,把阮皙颠了一下。 她摇摇头,把纸巾折叠了一下,擦擦眼角。顾韩钊悄悄看看她的脸,眼睛红红的,弄得她整个人越发地像小兔子了。 “我快饿死了。”他模仿着别人家的男朋友撒娇的口气。 “管你的死活。”阮皙终于张嘴说话,才发现哭过之后的嗓子略沙哑,还紧绷得很。 “……”顾韩钊扶了一下鼻梁,还好,还有力气骂他,问题不大。他把阮皙的肩膀拍了一下,“走吧,去吃饭。” “吃什么?”阮皙已经缓过劲了,吸吸鼻子看着他。 “你不是活地图吗?” “吃火锅。” 顾韩钊:“……”她真的是一点都不为他考虑。 看在她哭得这么伤心的份上,顾韩钊陪她去吃火锅,她吃火锅,他吃水煮菜,外加老板娘送的泡菜。 “你今天去干嘛了?” “为了下半辈子的工作奋斗啊。” “找工作啊?现在找工作挺难的,年底了,不过也说不准有公司急招,有机会。” 在总公司开了一天会的顾韩钊要笑不笑地听她把自己脑补的东西说出来,不过,他今天也算是去找工作,不过竞岗失败。 见了公司里新旧骨干,然后坐在会议桌上听这些人发表各种高谈阔论,包括公司以后由谁来主事。 一桌子人里,有从公司初创就跟着他祖父一起干的元老,也有他爸爸和大伯培养起来的人,同样也有顾明臻扶持起来的新人。表面一片祥和,实则暗流涌动,人人心里都有一副盘算。 不过,他们在一件事上达成了相对一致的结果,顾韩钊太过年轻,学的专业又是医学,而不像顾明臻留学学的是金融管理,隔行如隔山,对于执掌顾氏的偌大家业还是有很大的困难,还是应该多进行历练之后,再重新评估他的能力。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人支持他,寥寥几个人,包括他的姐夫付邵涛。呵,有趣得很。 下午六七点钟,火锅店外面有几个人在等位,衣着随意,甚至还有穿冬季加厚睡衣的,看起来都是附近的住户。 两人没有提前预约,服务员安排两人在外面稍等,不过很快,店里就出来一个人,过来就拽住阮皙的手。 “学姐,你怎么过来了?吃火锅吗?一起,我们也刚到一会儿。”陆羽蜜拉拉手,又挽住阮皙的胳膊, “还有朋友在吗?合适吗?” “她没关系的,就是来凑热闹的。”陆羽蜜说完,看向一边沉着脸的顾韩钊,她可听说了,今天顾氏开什么股东会,给顾韩钊来了个狠狠的下马威。哎呀,有点后悔这么热情来邀请阮皙了,买一送一来的顾韩钊会不会很难交流? 座位还是靠窗的雅座,她提前预定的,而且预定了一个月,每天下午带着不同的朋友过来吃火锅。 “……那你岂不是已经吃了好几天的火锅?” “是啊。”陆羽蜜现在其实已经完全没有吃火锅的胃口了,拉朋友来,请朋友吃,她就看着,时不时在店里晃荡,要么是去厕所,要么是去调料台,要么就是明目张胆地去看唐宣和,直勾勾的,但是不会主动搭话。 “那他主动加你了吗?” “还没。” “……”阮皙抿唇,顾韩钊端起面前的杯子小啜了一口。服务员过来送菜,看到陆羽蜜都已经跟熟人一样,笑着点点头,然后安静地上菜。 “宝,你们小老板呢?” 服务员笑笑:“他今天不在,办事去了。” “啊?”今天扑了个空,陆羽蜜顿时丧气的不行,“躲我?” 顾韩钊跟阮皙坐在同一边,阮皙坐里面,他自去给阮皙打调料碗,按照她的喜好调配了一份,考虑了一下,给自己调了一份一样的。 “学姐,你这两天还好吧?”陆羽蜜细细打量阮皙,“那些人真是胡扯,竟然造谣你劈腿顾韩钊,有病。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警察来学校取证了,今天学校的网管已经把论坛表白墙这些地方的东西都清理掉了,堵上这些人的嘴。谁要再乱说,揍他们。” 阮皙笑着拿起筷子,才想起碗被顾韩钊拿走了,就在盘子里戳了戳:“没关系,说就让他们说去吧,这事会有一个结果的。” “对了,我朋友微博粉丝几百万呢,她帮你转发帮你澄清,你别怕,我们肯定相信你的。”虽然上次她很震惊顾韩钊和阮皙同行,但看他们两人,完全不是情侣相处的模样,更像是顾韩钊倒贴。 “多谢。你为了帮我,欠了人情了。” “那不是,朋友之前要互帮互助有来有往,感情才会增进。”陆羽蜜悄悄地咂咂嘴唇,一个小问题在嘴边,想问又不敢问。 问还是不问? 试试吧。 “那个,顾哥哥是不是在追你啊?” 阮皙一挑眉:“嗯?” “顾韩钊是不是在追你?他好像喜欢你的样子,苍苍,你觉得呢?” “是。”跟陆羽蜜一同来的叫苍苍的女孩很配合地点头。 “八卦别人的时候,不要离当事人太近,这个道理不懂吗?”顾韩钊把两只调料碗放到桌上,陆羽蜜“昂”地叫了一声,不服气,但还是得憋着。 憋了两秒钟,没憋住。之前对他的忌惮,经过两次的同桌吃饭,已经逐渐减轻甚至消失了。 “那不背后说,当面八卦总行吧?顾哥,你是不是在追学姐?”陆羽蜜瞪着眼睛盯着他看,非得要他给出个答案来不可。 第28章 男朋友的爱,收好!…… “是。” “不是。” 默契这种东西,在顾韩钊和阮皙之间是一丁点都没有的。 说“不是”的是阮皙。她之前已经拿顾韩钊这个假男友欺骗过自己的室友,在录音被爆出来之后,室友纷纷来问她是怎么回事,她三言两语没办法讲清楚,到现在都还没有给她们一个解释。 事情已经这样了,再把这件事拿去骗更多人的,属实没必要,所以陆羽蜜这么问,她直截了当地否认。 话音落,顾韩钊侧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对于两人的口径不统一,他一点不意外,倒是阮皙一对上他的目光就莫名心虚起来。 本来两人就是假的,她又没说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种酷似说谎的心虚感。 陆羽蜜和苍苍脸上维持着疑惑又有趣的假笑,尤其陆羽蜜,脑袋跟个陀螺似的,看看阮皙,再看看顾韩钊,然后又把目光落回阮皙身上。 “学姐,你回答有什么用啊,自然是主动的一方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追求别人。” 阮皙:“……” 顾韩钊把调好的调料碗放到阮皙面前,他自己桌前也是一份一模一样的调料搭配,随后才不紧不慢地说:“是,我是在追她。” 陆羽蜜一拍手,感觉自己像是得到了什么考古新发现一样。她就说嘛,钱庭误会阮皙和他在一起那也就无可厚非了,她都认为是这么一回事。 顾家几层的大宅子不住,跑来这边挤小区,还刚好和阮皙是四舍五入的邻居。吃火锅也是,第一次遇见就算了,今天顾韩钊可是刚被公司里一群豺狼虎豹洗礼过,又马不停蹄地出现在阮皙身边,还不是为了陪被网络暴力的阮皙。 追人她最有经验了,要说顾韩钊没存心思,陆羽蜜自然是不会信的。 阮皙用筷子搅着碗里的调料没说话,似乎是在等着顾韩钊,看他又能胡诌出什么话来哄人,他仿佛有无数个心眼来帮助他随机应变。 “但是不太顺利,你有什么好办法的话,可以分享给我。” “我很好追的,我可不知道追学姐需要用什么办法,你自己加油吧。”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当着阮皙的面讨论怎么追她,这还真的是顾韩钊才能干得出来的事。 阮皙从锅里捞了菜出来,是她不喜欢的山药。已经夹在筷子上,她迟疑地不知道要放回锅里还是放到自己的碗里,顾韩钊默默把自己的碗推过去。 她的手僵在那里,没有立刻把山药放进他碗里,他直接端了碗去接。男人的手臂长,都不用起身,碗就在她的筷子下面,只要她一松手。 没等到她做决定,山药很懂事地落在顾韩钊的碗里,他心满意足地把手收回去。 “很辣,红汤锅里捞的。”阮皙目光还盯着那块山药,她不喜欢吃山药,不喜欢红薯土豆等所有吃起来淀粉感重的食物,在镜头前她从没有表现过,但顾韩钊知道她的喜好和厌恶。 “我可以。” 顾韩钊心里有一丝欢愉和轻松,她迟疑的原因不是抗拒在人前和他有夹菜这种暧昧的行为,而是担心他吃不了辣椒。 陆羽蜜的性格就是时刻拥有一颗少女心,看到两人的举动,已经开始有了原地磕cp的冲动了,然后有服务员过来替他们添茶,并悄悄在她旁边说了一句话:“小老板来店里了。” “在哪儿?” “收银台,应该是在看账目。” 服务员说完就走,像极了地下党接头,陆羽蜜暗暗握拳,她要开始干她的正事了。 把头发理了理,嘴唇也小心地擦干净,唇上没有口红,却是好看且自然的粉色。 “我要去个洗手间,你们慢慢吃啊!”顺便拍拍苍苍,示意她赶紧来看看自己盯上的小哥哥有多帅。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跟陆羽蜜玩到一起的小女生也和她一样,保有着爱看帅哥的好奇心,再加上为好朋友做助攻的任务在身,她也是义不容辞,擦擦手指就跟着陆羽蜜出去了。 这么一来,四人的座位上就只剩下顾韩钊和阮皙两个人。 阮皙本来情绪就不高,任谁遇到她这样的事,也不会有多开心。虽然她很会调节自己的情绪,但是总也有调节无能的时候。陆羽蜜在场,她还能笑得出来,陆羽蜜和苍苍一走,她就只剩下安静地吃东西。 他咬了一小口山药,有些辣,拿过饮料喝了一口,跟她搭话:“一会儿吃完饭,要不要出去走走?” “行啊,去哪儿走?” 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古国林又来了电话,她愣怔地看着屏幕上的备注名称“爸爸”,没有按接听也不按拒接,直到对方放弃,挂断电话。 陆羽蜜煮火锅不讲究,一股脑下了很多菜在锅里,都快糊锅了,顾韩钊把火关小,然后往嘴里猛灌几口饮料。红锅的东西,他吃起来还是很困难,仅仅一块山药,吃得他脸都红了,但阮皙对这样的辣度却是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顾先生的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清了清嗓子,说:“叫我名字吧,像叫王崇旭那样。” 从一开始,阮皙对他的称呼就很生分,那时候顾韩钊做不到像王崇旭那么自然地让她直呼名字。顾先生这个称呼用到现在,格外的奇怪。 阮皙笑了一下:“好。” “我爸已经过世了。” 阮皙一怔,刚要道歉,顾韩钊摆摆手:“我很小的时候他就过世了,没什么记忆了。” 阮皙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沉默了好一会儿又才说:“我爸跟我很久都见不到一次,今天在派出所见了一面,发现他好陌生,很难想象我叫了他十几年的爸爸。他不像别人那样婚内出轨,包养小三,或者家暴妻子儿女,也没有黄赌毒没有欠债,还很顾家,经常给我和我妈买东买西,以前在邻居叔叔阿姨的眼里,他是个顶好的男人,那些人还说我妈有福气。” “后来有一天,他毫无预兆地说要离婚,因为他的初恋回来了。”阮皙一手撑着下巴看着顾韩钊,“在男人的心里,初恋是不是有着无法撼动的地位?” 这个问题照理来说,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人和人是不同的,完全凭个人感受地回答就行。可是,偏偏这个简单的问题却难到顾韩钊,他根本没初恋。 一个二十几岁的男人没有谈过恋爱,和一个初恋一个月的人,在这里谈爱情感悟。 其实阮皙也不是真的要顾韩钊来给出答案,不管他说什么,古国林抛弃妻女跟着初恋走的事实不会改变。 “我记得我初一那年,上体育课把腿给骨折了,我爸就每天背着我上下学。那时候,我有一个同学,我们从小学就认识,初中又在一个学校。她跟我爸说,她是我在学校最好的朋友,每次我爸出现在学校,她也会出现在我爸身边,我爸还总夸她懂事,让人心疼。那个同学和我不算很要好,甚至还有点讨厌,因为我每次穿个什么好看的衣服或者有个什么文具,她很快就会有一样的,然后说是她爸爸给她买的。等我爸跟我妈闹离婚的时候,我才知道,她根本就没有爸爸。后来,我的爸爸就成了她的。” 一口气说了好长一段话,阮皙缓了缓,笑出来:“是不是很荒唐?” “你的那个同学叫古夏慧是吗?”出于对她隐私的尊重,顾韩钊并没有向宋律师询问这些细节,在阮皙说这些之前,他只当这是一次单纯的网络造谣事件,原来这里面还有这样的内情。 阮皙点头:“我不怕别人骂我,我只怕我以为爱我的人,其实根本不爱我,甚至还伤害我。以前我想要一条手链,在那时候我看来,那条手链很贵,我爸说,等我考上大学就带我去买。等我上大学之后,我在古夏慧那里看到一条一样的。”说完,她不禁苦笑了一下。 按照她现在的收入水平,买十条都可以。但是,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古国林哪怕拿十条手链来弥补,也弥补不回去。 顾韩钊很想去安慰她,但是无论言语还是其他什么举动,似乎都没办法安慰。放在桌上的手刚试探地动了一下,就见陆羽蜜和苍苍回来了,陆羽蜜还是一副打了大胜仗的模样。阮皙很会掩藏情绪,见她俩过来,看起来是有好事,换了副笑颜问她们发生了什么事。 陆羽蜜晃晃自己的手机,唐宣和加了她的微信,她离胜利可谓是迈进了一大步。 从火锅店出来,他们两两散开,阮皙收到古国林的短信,说要见她一面。 古国林知道她家的住址,她猜想或许他已经在家附近等着了。 “说好的吃完饭去走走的,” “那走走。”阮皙狠狠心,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顾韩钊打了辆车,说了个地方。下车的地点在商业街,一楼就是顾韩钊第一次给她买花的花店。 “我以为你说的走走是去散步。” “是散步,室内散步更暖和。” 阮皙不置可否地笑笑,顾韩钊看起来也是个宅男,不然,以他的外形条件,不会缺女朋友,她也就没机会投诉一回,便捡了这么大个人回去。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阮皙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进了百货大楼,灯光璀璨。尤其到了首饰的柜台前,饰品上的钻闪得人眼花。 对于首饰,阮皙并没有特别的爱好,但是她的毛病就是喜欢漂亮的东西,顾韩钊停留在柜台前,她跟着停下了,也忍不住低头隔着玻璃欣赏各种样式的手链项链。 “喜欢可以试戴的。”店员笑得和气,甚至注意到阮皙的眼神,主动打开柜子指着一条手链,问要不要看看这一款。 “谢谢!” 阮皙的手腕白皙纤细,金色的手链在她的手腕上显得格外的优雅别致。 “这条喜欢吗?” 顾韩钊指着另外一条镶钻的手链问。 她把手链脱下来,还回盒子里,凑到他跟前,笑着说:“你不会是因为我说了我爸的事,打算给我买一条来弥补吧?”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给你买?我现在可是无业游民。” “……” 不过说归说,对于试戴,阮皙并不拒绝,店员也很耐心,并没有因为顾客的购买意愿不强就变得冷淡。等到阮皙玩够了,那一烂摊子的事也已经被她抛到脑后。 等出了商场,再次路过那家花店,顾韩钊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盒子递到她面前。 那盒子的包装她自然是认识的,两人刚离开那家店没多久。 “给你的。” “你……哪里来的?” 看她震惊的模样,顾韩钊心满意足地笑了:“你猜呢?” “你什么时候结的账,我怎么没看到。” “让你看到,哪还有什么惊喜。拿着。”顾韩钊送女孩儿礼物的机会不多,要么送顾明臻,要么送他妹妹,像现在这样送跟自己无亲缘关系的女性礼物,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姿势,因而很强横地往阮皙怀里一塞。 “男朋友的爱,收好!嗯,代理男朋友的爱也是爱。”他看到阮皙把盒子拿到了手里,自顾自地点了一下头,表示很满意。 第29章 天降馅饼 和顾韩钊认识有一段时间,阮皙越发觉得他是一个神奇且复杂的人,傲娇,别扭,腹黑,且心细如发。 他可以在她试戴过的那么多条手链中,精准地找到她最中意的那条,即便她当时在店里自认为并没有表现得特别明显,可他就是发现了。 散步结束,顾韩钊这次不仅把她送到电梯口,还多走了两步,楼道里没有人围堵她。之前猜测的古国林可能会过来,不确定他是不是来过,并没有留下痕迹。 阮皙站在门口拿钥匙,顾韩钊隔着几步远,靠在墙边看她进门。 “你……”阮皙把门开了个缝,扭头看他。长期独居,阮皙很注重独居的安全性,所以除了钱庭和亲人,她的房子再没有其他男人进来过。因而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虽然她是有打算让顾韩钊进来坐一会儿,但现在已经入夜,她想象不来和顾韩钊两个人关在一个房间是什么场景。 “最近这段时间,古夏慧那边很可能还会有人来找你。”顾韩钊不再靠着墙,站直了身,双手插在裤兜里,“走啦,晚上好好睡。” 说完,他不做停留,转身就去按电梯。直到电梯到了楼层,他消失在电梯门口,阮皙有那么一阵恍神和——失落? 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心境,她赶紧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一点,可不能因为别人稍微对她好一点,她就对人存了超过朋友的其他心思。 -- 为了避免和不想见的人遭遇上,阮皙简单地把行李收拾了一番,第二天一早就搬到学校去,暂时住张琪的床位。 在获得入住许可之前,她先跟几位关心她的室友老老实实把事情都交待了,好在三位大人有大量,不跟她计较,除了陶钰玉还稍微有点疙瘩,毕竟因为这事,她和男朋友吵架到分手。 “分了就分了,”陶钰玉显然还是有点难过的,这个男朋友她还挺喜欢的,分了有点可惜,不过她想的通,“男人嘛,他今天能跟着一群人在背后诋毁素不相识的你,明天可能就会诋毁我,跟他分手是我的福气。没事,我想的开,就是需要点时间。男人嘛——你以为我像你,为了一个渣男竟然跑去哭哭啼啼,丢死人了。不过能哭那么大一个帅哥回来,你这丢人也丢得值。” 三个室友对于阮皙的欺骗行为进行了强烈的谴责,但也仅仅是谴责她一个人,对于和他共同作案的顾韩钊,却被她们评价为只身赴险,舍己为人的救火英雄,敢情跟她们三个吃顿饭约等于冒险。 张琪已经离校了,只能在视频里骂她几句,又叮嘱她注意安全,古夏慧经常来G大,对G大熟门熟路恐怕比对她本校还要熟。 对于古夏慧,三位室友对她了解的并不多,一是阮皙并不常说自己的私事,尤其是跟家庭敏感问题有关的私事,再加上她搬出去住,几个人凑一起的时间不多。但古夏慧现在在G大算是出名了,阮皙第一波先甩了报警回执,之后又甩了行车记录仪的录音,已经有很大一部分校友都是站在阮皙这边了,隔着网线的网友们也开始对阮皙报以同情,同情她遇到网络流氓。 跟古夏慧关系一直不错的有一帮人,因为这件事,被派出所叫去配合调查。向来遵纪守法的公民,哪怕是被问几句话,也觉得自己是受到了古夏慧的牵连,从派出所回来之后,有两人就在校友论坛上洋洋洒洒地发表了长文,内容大概是说自己是被利用的,都是被古夏慧蒙骗的。 跳得最高的就是展旭,说出建议让电话录音的是古夏慧,如何剪辑也是古夏慧安排的,最后录音的母本都在古夏慧手里。说来也讽刺得紧,以前展旭对古夏慧都是言听计从,仿佛古夏慧就是他的女神,然而真到了紧要关头,展旭却是努力把自己摘干净。 张琪在视频里端着一碗汤圆边吃边叭叭:“这女的内心是有多阴暗啊,你以前怎么都不跟我们提。你小心一点,别在学校里遇到她。” “她还在派出所,暂时应该不会来我们学校。”可以想得到古国林会想办法把她保出来,但她也有办法让律师拖一拖,让她多待半天一天的,多吃点苦头。 她们课少,试考完了,靓靓在阮皙搬进宿舍的当天也回了家。陶钰玉家就在星城,跟阮皙一起去了一趟游乐园,之后也是回家。 阮皙还不能回家,一是要等律师那边的结果,一是要和白絮絮去拍一期视频。她们的自媒体事业还是要继续干下去的,不能因为一点小挫折就放弃。 她的视频账号现在还是一片乌烟瘴气,网上的舆论已经逐渐倒向她这边,但是架不住还是有很多人的信息接收延迟或者就是想在她的账号下发泄情绪。 但很多事都有两面,她在这件事里被很多人骂,等事情有了反转,一波道歉又跟着来了,而因为这次事件,她的ID被顶上了微博热搜,阴差阳错地给她的微博和视频账号引流,带去了很多的粉丝,短短三天,即便她什么内容都没更新,她在各个平台的账号的粉丝却都在疯涨,视频号的粉丝翻倍,直接冲破两百万。 古国林还是一如既往地每天打电话过来,短信微信都是在说要见她一面,她电话不接,消息都只是看看,从不回复。 虽然她告诫过那两口子不可以把这件事拿去烦阮玉,但按照许梅灵的脾气,不找阮玉自然是不可能的。 既然躲不过,她事先跟妈妈沟通过这件事。以前古夏慧对她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她很少跟妈妈抱怨,这次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并明确了自己的态度。 阮玉什么都好,但是她那一辈的很多人,尤其是很多女人,处事方式的都是与人为善,以德报怨。她叮嘱阮玉不许心软,但凡许梅灵要撒泼,直接报警,不要与她正面冲突。 这个世界上,有“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但她这次不打算饶过古夏慧,甚至她很后悔没有早点收拾古夏慧,才让她嚣张至今。 这次的案子,阮皙全权委托了宋律师,立案很顺利。 跟宋律师分开,阮皙还要再去见一个客户。 拜古夏慧所赐,阮皙从一个寂寂无名的普通小博主,一下成了暂时性的网络红人,除了涨粉,她的工作邮箱还出现了几封意料之外的邮件,都是来自她以前从来都不敢想的品牌方。 有的客户是想让她打广告,甚至还有询问她是否有做代言人的打算。大多数邮件的意向都是前者,而后者则是一家食品公司。 她在这里面做了选择,广告不能随便接,她只选了其中一家,很快就敲定了合同,白絮絮已经开始写脚本了。 下午要见的客户,说来也巧,和优慕乳业同属同一家母公司尚裕。 打车去了约定见面的地方,蓝蔚大厦二十二楼。 尚裕是星城本土企业,以食品饮料起家,目前的经营范围已经扩大到餐饮、化工、地产和金融投资等领域,不过它始终是以食品饮品为人所熟知。 前阵子,尚裕集团的大小姐因抑郁症坠楼,各大媒体争相报道,都说这家企业的管理层要重新洗牌,未来的发展方向难以预测。 到了楼层,有自称是秘书的人专门来领她,不过让她有些许惊讶的是来人领她去的不是会议室,而是一间私人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坐在深色办公桌后面的男人,似乎正在看什么文件,格外专注。 “付总,阮小姐到了。” “我知道了。” 阮皙面前是一杯无糖无奶的咖啡,杯面冒着热气。 那个被称作不知是“付总”还是“副总”的人在回应过秘书之后,放下手中的事,起身过来,伸手朝她过来。 “阮小姐,你好,我是付邵涛,蓝蔚品牌部的总监。” “你好。”阮皙大方地与他握了一下手。 付邵涛对阮皙恭维了几句之后,就把合作方案递交给她,在她看方案的同时阐述自己对两方合作的想法。 “阮小姐的作品我也有经常看,我很喜欢,我还是你的粉丝,很想有机会能和你同桌吃饭。” 阮皙翻页的手一顿。 “能和有名的美食博主共进晚餐,对我来说,那将是一件格外荣誉的事。”付邵涛笑得格外和煦,阮皙笑着说谢谢。不知道是人的直觉,或是其他,阮皙见到这个人,内心莫名涌上一股不安。即便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很和气,可他的恭维却不自觉地泄露出一丝伪装。 阮皙暂时放下方案,这个方案写得太不真实,就好像是往水里砸钱一样地给她价码,这还是在他们没有谈论价格的同时,就给出了一个令人心动的数字。 要知道,按照蓝蔚的体量和影响力,找个二线明星,把这份合同递交,对方或许都会很满意。而她的知名度和二线明星,却是完全没有可比性。 阮皙这个人,自信的同时,也很清楚自己的斤两,这份方案,她其实配不上。如果非要她接受,那就是享了自己不该享的福,是天上掉馅儿饼,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付总,方案很好,但是我觉得我可能……” “先生,你不能进去,我们付总在忙。”办公室外面有吵嚷声,而伴随着这些声响,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门口站着一位不速之客。 秘书拦顾韩钊没拦住,哭丧着脸:“付总,我拦了,没拦住。” “你去忙吧。”付邵涛看清来人,便打发秘书离开。 阮皙抬头看了一眼,眼中是难掩的惊讶。 “顾韩钊,你怎么来了?” 这两天,顾韩钊说他有事要忙,阮皙自己也有事要处理,所以两人见面的时候比较少。 顾韩钊没回答她,只皮笑肉不笑地看向面不改色的付邵涛,语气里带着些许的不羁:“我和她的意见还没有协商一致,要不,我们改天再聊?” 第30章 顾韩钊的脸色变得格外臭…… 不管是顾韩钊的出现,还是他的言语,在这个时候都显得格外的突兀和没头没脑,然而,付邵涛并不因顾韩钊的无礼而生气,反倒是很和气:“那改天也好,不着急。” 说着话,付邵涛走近了些:“有时间回家里吃顿饭吧,爸就是那个脾气,而且守旧,我们做晚辈的能体谅还是要体谅。” “体谅?谁来体谅我呢?” “你这脾气呀还是得改改,”付邵涛很是语重心长,以兄长姿态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终究是姓顾,身上还有该担的责任,你要是胡来,以后在公司,我也帮不了你。”说着,目光蓄意不明地在阮皙身上稍作停留,仿佛是刻意地点明,她就是那个“胡来”。 阮皙看着面前两个男人,互相没有自我介绍与无营养的寒暄,很显然,他们是认识的,而且还很熟,甚至可能是有很密切的关系。 付邵涛话里藏话,阮皙听不太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是她不傻,知道今天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虽然她边上学边做自媒体兼职,那毕竟只是小打小闹,她的阅历终究是有限的,不然也不会不知道如何区分哪些是真的生意,而哪些是鸿门宴或者陷阱。 对于付邵涛的暗示,顾韩钊不置可否,直接跳过:“那您忙,我们先不打扰了。” 付邵涛做了个请便的手势,顾韩钊扭头看了阮皙一眼,她冲付邵涛微微颔首告辞。 从付邵涛的办公室出来,路过公共办公区,写字楼了常见的那种格子间里,有目光悄悄地投过来,落在她和顾韩钊的身上,甚至还有窃窃私语声。 “挺嚣张啊,曹助理拦都拦不住。” “是谁啊,敢跟付总叫板?” “小点声,嘘——” …… 阮皙没表现出乎任何异样,若无其事地与顾韩钊走出去,直到进了电梯,看着他按了一楼。 电梯门合上之后,阮皙还是没有把刚才的经历完全消化,她其实对于顾韩钊的身份是有疑问的,但以前并没有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哪怕他是总统的儿子,那也跟她没什么关系。 现在呢? 他说过他爸爸已经过世很久了,刚才那位付总嘴里的爸不知道是什么人,和顾韩钊是什么关系。 想来想去,她最后什么都没问,嘴巴抿住。 她时常就是这样,一时间会同时思考很多的问题,脑子里同时蹦出十万个为什么,但脑子的cpu处理能力达不到要求,就立刻会跟宕机了一样,脑袋放空,什么都懒得想。 顾韩钊看她这么沉默,沉不住气了:“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阮皙缓缓抬头看他:“呃……”问题其实挺多的,可是,这些问题大概率涉及他的个人隐私,她嘴巴张了张,还是算了。 如果他们是真的情侣关系,阮皙应该也不会问,除非他自己主动说。她还在努力地维持着两人的边界感,并不因为顾韩钊自愿赔偿给她当男友就为所欲为。 “说话。”顾韩钊的脸色变得格外臭,面对付邵涛的时候都没这么臭脸。 她唇角扯了扯,找到一个能提的问题,便拿眼故作凶狠地瞟他:“你怎么知道我来这里了?你跟踪我?” 对于顾韩钊身份的好奇都被阮皙强行按下,但对于顾韩钊能精准地出现在这里,她还是可以问出来的。 “这家公司里有我认识的人。” 对于这个答案,阮皙说不上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敷衍是挺敷衍的,不过好歹算是一个答案,同时也印证了她的猜想,顾韩钊的确没有工作,但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无业游民。 阮皙啧了一下唇,又不说话了,顾韩钊垂眼盯着她脑袋看,不知道她这小脑袋瓜里现在又在琢磨些什么。换做其他人,或许应该会追问他是谁,他跟这个公司的领导什么关系,阮皙却是一句不问。 他本来是有些紧张自己隐瞒身份的事会让阮皙对他产生隔阂,现在看来,他似乎是多心了,阮皙既不生气,也不惊讶,更不好奇。就她现在的表现来看,一句话,她对他完全没有兴趣,各种方面的没兴趣。 她越是如此,他反倒是越觉得应该说点什么。 显示屏上的数字一下一下地跳动,阮皙就盯着跳动的数字看,然后胳膊被顾韩钊的手指轻戳了一下:“你接合作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 她不解:“我为什么要和你商量?” “我不是你的员工吗?公司发展的巨轮不光靠你掌舵,也要听听船员也就是我的声音不是吗?” 他这么说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当然,她这个小破账号都是课余时间运营,别说公司,工作室都不算。不过,以前每次对于是否决定接某个广告,她都会和白絮絮商量的,更别说接代言这种更严肃一个档次的事情。 她仰脸,身高不够也依旧姿态高傲地睨他:“那船员,你有什么建议和意见?” “不接。” “那就不接。”阮皙的回应非常爽快。其实根本不用她说,在付邵涛拿出方案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不靠谱,现在她大概能猜出一点眉目来。这个人和顾韩钊之间有着某种她不知道的关系,现在这人要么是想巴结她,要么是想利用她,才要拿钱砸她。 真是太看得起她了。 如果不是看得起她,那就是太看得起跟她一起被卷入最近那个舆论漩涡的顾韩钊。虽然网上没几个人知道她“劈腿”的人是姓甚名谁,但顾韩钊所在的圈子里,有人得到风声也不难。 于是,一个问题终究还是绕回来了,顾韩钊,他到底是谁? 那些他嘴里所谓的朋友,比如给他房子白住的,给他请律师的,是不是其实就是他自己? 各种猜想在脑袋里堆满了,甚至有的完全是毫无根据,约等于臆想,比如顾韩钊会不会是这家公司老板的私生子,和付总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顾韩钊的身份特殊,自然得不到家族的认可,明不正言不顺,只能去公司的基层和普通员工干一样的活儿,而另一个儿子却是坐拥高档写字楼几十平的大办公室,挂着部门总监的名头,改明儿就升任公司更重要的职位。 她没接触过高门大户,这些狗血猜想全部无责任来自网络小说与泰国电视剧。 这样的脑补,自然是不能给顾韩钊知道。 虽然阮皙一早就已经打定主意不接受这个天降馅饼,但是顾韩钊兴致冲冲地跑来,终归是他直接将这一桩生意给弄黄了,作为补偿,他主动提出请阮皙吃饭,而阮皙也临时起意,在沉寂好几天之后在平台动态里发布了直播预告。 顾韩钊请客,地方由阮皙来定。作为一个视频博主,装备没有带全,但但凡给一个手机,她也照样能直播,不过吃饭的时候得戴着耳机。 “今天,我和韩秘书一起来吃一家泰国料理,这家料理我很早就打算来了,但是一直没能如愿,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就代替大家先来体验一把……” 人手不够的时候,阮皙都是自己拿自拍杆直播,今天有顾韩钊在,他就充当了摄影师的职能。从进店到坐上位,都是顾韩钊端着手机。 阮皙偶尔会在备用机上看一眼直播间里粉丝的反响。这几天,她因为一个录音而处在风口浪尖之上,派出所给出了结果之后,大部分吃瓜并发言的网友表示还是站在她这边的,所以互动区里都是欢迎她,鼓励她的话语,她直播的心情变得尤其的好。 [不过我还是想知道那位幸运的男士是谁呢?能够和我们可爱的阿皙传出绯闻] [帅哥都被人肉了,还是不要这个福气了] [帅哥的背影还是挺帅的] [什么背影,给我看看] [我有一个朋友] …… 这件事刚发生时,阮皙不赞同删帖捂嘴,不知道是被煽动还是太过好事,有人趁机就去人肉那个录音中阮皙所谓的劈腿对象是谁,好在报警之后,这事很快就反转了,人肉的结果是只有一张背影的照片。 阮皙能认得出那个地点,背景是学校图书馆咖啡店的桌椅,顾韩钊背着她沉甸甸的包。从那个角度推测,大概是从吧台的方向拍摄的,甚至她推测拍照的人可能是谁。不过没有证据,她只是怀疑。 顾韩钊的背影照片被爆出来,图片很快就不可见了,所有平台无一幸免,所以看过照片的人并不多。 阮皙开始点菜便不再看互动区,顾韩钊把镜头固定在餐桌上,掏出手机登录账号,点进了阮皙的直播间。互动区又有要深扒这个背影的趋势,偶尔有人出来制止一句,不过很快就淹没在评论里。 [录音都是剪辑造谣的,照片没准也是假的] [路人吧,一个背影比较帅的路人而已] [没准只是背影杀手,正面转过脸吓死你] [可是那人背的包很眼熟,阿皙好像背过] …… [哗——顾声打赏了一座水晶城] X1,2,X3,X4……X10 特效有画面也有声音,那水晶城的特效音把正在点菜的阮皙吓了一跳,看到是“顾声”出现了,朝着屏幕招招手,笑着打招呼。 “你好啊顾声!谢谢你的水晶城。” 对于直播间的老粉,她其实是很在意的,尤其像顾声这种已经能记得住ID的粉丝,她难免会很在意那些老粉会不会因为这次的事件而对她失望。所以顾声出现,她笑得特别开心,似乎这段时间的阴霾全都被驱散了。 顾韩钊看着屏幕里阮皙的笑颜,感觉心都要化了,不自觉跟着笑起来。她这段时间在他面前也有笑过,但是像今天这样却是第一次。 他竟然隐隐有些嫉妒那个网上的顾声,他送手链,她都没有笑成这样过。 好像把水晶城撤回,啧! 第31章 情侣座 直播间因为顾声连着送出十座水晶城,有人跟着打赏五花八门的礼物,阮皙感谢之后,让他们不要送礼物,太破费了,她上直播只是为了和担心她现状的朋友见见面,表示自己现在很好,并没有因为网上的不实言论而不开心。 “能让我不开心的,只有吃不到想吃的美食。不管遇到什么挫折,饭还是要好好吃的。”她对着镜头捏捏自己的脸,略显婴儿肥的脸颊在镜头下粉嘟嘟的,被她用双手按了按,“哎呀,好像最近我还长胖了。” 受不了。 顾韩钊低头看着手机屏幕里的阮皙,一时只有这点感想了,不仅受不了,他甚至还想伸手去捏捏对面人的脸。等他意识到自己的这些想法时,立刻摁灭了手机,低头吃饭。 一顿饭结束,顾韩钊去结账,阮皙收好设备回头望了一眼在前台的顾韩钊,走到店门外面去等他。 楼里的暖气很足,阮皙脸热的很,双手的手背在脸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贴着降温,然后就看到了她爸。 古国林隔着店门几米的距离站着,叫了她一声。 阮皙脸色僵住,终究还是被他找到了。 既然找到这里,她没有扭头就走,而是走到古国林跟前,叫了声爸爸。 “我看到你在这里直播,就来找你了。” 阮皙大概能猜到。她的账号是公开的,有账号的人都能看到她,古国林知道她在这里,她也不意外。反正法院已经确定受理这件案子,古国林找到她也没用,她是不会撤诉的。 对于古国林的开场白,阮皙只是点了一下头作为回应,她不想提起什么话头,同样也不想和他发生争吵。 “我去看过你妈……” 听到这话,阮皙眼睛里瞬间充斥些许愠色,不过在她开口前,古国林先制止住她:“我没有跟她说什么,你说她病了,我只是去看看她怎么样。” 阮皙吸了两口气,唇紧紧抿着。 “你许阿姨找你妈要房子这事,是她做错了,我已经批评过她了。” “爸,您想说什么就直说吧,不用绕弯子。许梅灵做的事应该由她自己来道歉,您道歉,您觉得合适吗?” 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这代替罪魁祸首来道歉,到底是来道歉,还是给人添堵呢?做错事的本人毫无悔改之意,那到底是要原谅还是不原谅? “如果您是来替古夏慧求情的,那我就直说没有用。这次时间点比较紧,算她运气好,不会让她久等,过年之前会开庭,让她等着收传票就行。不管她是判赔偿还是判坐牢,或者她什么惩罚都没有,我一切都听法官的裁决。您在我这儿说什么都不管用,倒不如去贿赂法官,没准法官还能对她从轻处理。” 顾韩钊从店里出来,看到阮皙正和她对面的中年男人说话,看那人的面容和阮皙有几分的相似,他推测来人的身份之后略做踌躇,并没有过去,走到另一个方向,扶着玻璃护栏看手机。 顾明臻的病情有些许好转的迹象,但是情况依旧不容乐观。她身边是大伯安排的信得过的人在看护,要是再有人对她下手,理论上来说没那么容易,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顾明臻亲近的人想要进入病房,保安也没有蛮横把人拦住的道理。 为了顾明臻的病,他飞出国去,和美国那边由导师推荐的医生商讨了治疗方案,跑了两天,最终也是无功而返。国内现在的医疗技术的确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但在顾明臻的治疗方案上,美国那边的医生也没有什么独树一帜的建议。然而他刚下飞机,还没到城里,就被通知阮皙被付邵涛请去了。 他很清楚,付邵涛并不会对她做什么,或许是想试探他是不是真的玩物丧志不务正业,对一个网红动心,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可他还是没忍住,冒失地自己亲自跑去了公司,此刻想起来,简直是愚蠢至极。 关心则乱这种事,好像很难避免。 付邵涛嘴上提点他,让他记得家族的责任,他以后的婚姻应当是要遵从家里的安排,可能是和某家的千金联姻,又或者,和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娃娃亲结婚。无论如何,都不会是阮皙这样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实际上,付邵涛大概心急死了,到底顾韩钊的父亲在生前做的安排到底是什么。 出了一会儿神,阮皙已经走到他跟前,眼圈有些红,不是哭过,但像是憋眼泪憋红的。 顾韩钊抬眼四望,那个男人已经离开了。 “顾韩钊。”阮皙的声音很轻,顾韩钊低头嗯了一声。 “你既然请我吃饭,我也请你看电影吧,有个动画听说特别好看。” 阮皙说的动画是《心灵奇旅》,评价不错。其实她并不是特别想看电影,但是现在回到G大宿舍里,只有一个低年级且并不相熟的学妹大眼瞪小眼。她要来看电影,只是不想像那样待着,但同样的,她也不想回去只有她一个人的房子里待着,那样的话,她会想很多的事,然后整夜睡不着,只知道内耗自己的精力。 “行。”他爽快地答应。 等他们到最近的电影院里,最近的场次在八点四十五。阮皙排队买票,顾韩钊也站到队伍里,在她身后。阮皙前面排的是一对情侣,并列地排队,男人搂着女人的腰。 前面小孩手里的玩偶,听说是电影的周边。年轻女人指着那小孩,嗓音嗲嗲的撒娇:“那个玩偶好可爱,我也想要一个。” “可爱吗?脑袋上连跟毛都没有。” 男人不满地把女人的腰掐了一把,女人笑着小声哎哟了一声,佯装生气地嗔怪他:“在外面呢!” 阮皙心不在焉,回想古国林离开时的眼神,是无奈,还有心痛,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父女会走到现在这个局面,为什么古国林要为了其他人的女儿来伤害自己的女儿。 她和妈妈两个人,都比不过许梅灵一个人,甚至比不过爱屋及乌的古夏慧。 排到阮皙,她要了两张票,还有零食和饮料。 开场很近,没等多久。等进了影厅,找到座位,阮皙愣了一下,怀疑地再看看手里的票,她竟然买到了情侣座。 顾韩钊也发现他们两人的座位和周围的座位设置不太一样,严格地说,是和左右的设置不太一样,他们这两竖列都是双人连座,左右的位置是单人座,每个座之间有扶手隔着。 好巧不巧的是,先前排队在他们前面的情侣,这会儿就坐在他们的前排情侣座上。同排隔着两个位置是一对母子,小孩手里也拿着一个玩偶,和前台那里遇到的小孩手里的一样。 阮皙的注意力都在椅子上,她拿着票愣了两秒钟,“算了,坐吧,很宽敞,我不会挤到你。” 顾韩钊眉头一颤,这是挤到谁的问题吗? “……我去个洗手间。”阮皙点点头,自顾自坐下,把爆米花抱到怀里,拈了一颗扔到嘴里,然而等顾韩钊一走,她便觉得爆米花索然无味。 古国林太能让她心绪不宁了,她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想哭过,即便是跟钱庭分手,也没有。 顾韩钊回来的时候,影厅里的灯已经关掉,正开始放片头,他在昏暗的光线里坐到她身边,同时往她怀里塞了个圆不溜丢的东西。 “什么啊?”她把爆米花放到扶手上,林其他塞过来的东西,是一个跟屏幕上主角一样的一个玩偶,脑袋圆溜溜的。她笑出来,小声说:“你干嘛啊?幼稚,你以为我还是小孩啊?” “看到觉得可爱,就买了。” 别的女孩子喜欢,没准她也喜欢的吧。他想。 光线很暗,阮皙只能接着屏幕上突然投过来的光看个大概,手指在玩偶的圆脑袋上摩挲,一下,有一下。嗯,玩偶的确很可爱。 身边有一个人在,阮皙的心就会安定很多。两个毕竟不是真的情侣,不能像前排的一对男女那样靠得那么近。阮皙坐的端着,怀里抱着玩偶和爆米花,偶尔把爆米花捅递给顾韩钊,让他自己拿。顾韩钊靠着右边的扶手,尽量与她保持距离。 他这几天东奔西跑,着实是有些累,加上是3D电影,戴上眼镜没一会儿,他就开始上下眼皮打架。等阮皙再一次吧爆米花递到他面前,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阮皙能看得出来,虽然一开始是顾韩钊死皮赖脸地要赔给她当男朋友,他始终是保持着应有的距离,从没有让她不舒服过。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天早上,她那么的无理取闹,竟然会有人送上门来忍受她糟糕的脾气。 像陶钰玉说,她在电话里又哭又闹实在是太丢人了,可那么一哭闹,天上掉下来顾韩钊这么一个男人,丢人就丢人罢。 他们两人之间,有着很奇怪的气氛,她不知道自己从哪天开始,一旦有事,总会想着要不要跟他说,让他知道,她应该是在无形中培养出了对他的依赖感。 那些想要向他寻求帮助的想法,都尽力被她强行按压下去,她应该要自己处理自己的事情,顾韩钊和她的赔付期很快就要到期,他早晚是要走的。 她看了他两眼,收回目光,重新把眼镜戴上,一颗一颗地往嘴里喂爆米花,然后肩头突然一沉,顾韩钊靠到她的肩上了。 人在睡着的时候做出的选择,很多时候都是无意识的,怎么舒服怎么来。顾韩钊靠到阮皙的肩头,没有再动,阮皙后背僵硬,也没有动,甚至连正拈着一颗爆米花的手指都停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第32章 我可不会给你脱我的衣服…… 都说男人变心快,大街上永远是渣男数倍于渣女的,因为女人更容易被培养出专一,钟情的特质。 然而,阮皙发现,自己变心也挺快。 以前她是不相信星座的,星座上都是心理暗示,让生日相对应的人对着星座的属性对号入座而已。现在,她还是不太相信星座的,但是有一点她很清楚,天秤座,不爱了就立刻不爱了,不会拖泥带水。即便她喜欢钱庭长达三年之久,甚至暗戳戳地做了很多感动自己的事情,然而一旦她决定放弃这个人的时候,这个人便会很快被她从心里清除出去,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甚至,她现在的心里好像装进了其他人。 虽然阮皙在女生中不算矮个子,但和顾韩钊比起来,那就太矮了些。她把手里的东西都放下,扶着他的头小心地往后靠,然后自己尽量坐得端正一些,这样她的肩膀也会高一些。 电影继续放着,厅里时不时会爆发出一阵笑声,前排那对情侣在顾韩钊睡着一会儿之后就亲到了一起,后来中场就走了。嗯,视野更开阔了。 爆米花被阮皙有一颗没一颗地扔进嘴里,原本以为一桶很多,她最后竟然吃的一颗不剩。 “顾韩钊,我肩膀酸了。” 顾韩钊的呼吸就在她耳朵边,他身上特有的味道传过来,男士淡香水中的温柔木调。他说他以前学医养出的毛病,不喷香水。 大骗子。 这人睡得很沉,像是熬夜了好几天似的,所以她说什么,他也完全没听见。既然这么困,何必还要答应来电影院,完全可以当时就拒绝的,她又不会生气。 阮皙摘了眼镜侧过脸去看他,他的眼镜早摘了,眼睛闭着,睫毛在眼睑下盖出一层阴影。这个男人睫毛还真是长,鼻梁很高很挺。男人长得好看了,女人同样也会对见色起意的。 阮皙垂着眼看了他一会儿,没叫醒他,重新把眼镜戴上。 在影厅的灯亮起来时,顾韩钊才醒过来,意识到自己陪人看电影,竟然全程睡过去,给阮皙道歉。她无所谓地摆摆手,把他送的玩偶和空了的爆米花桶抱在怀里往外走,他走在后面,把喝剩下的饮料杯子带上。 到了街上,夜间电影院出来的人都抢着打车,根本轮不上他们的。顾韩钊已经能很熟练地使用打车软件,在出影厅时就叫了车。 商场外面,夜风凉飕飕的,阮皙缩着脖子,但避无可避。她今天要去跟人谈事,除了妆化得精致,衣服也是穿得比较单薄,羊绒大衣在白天还勉强凑合,却根本扛不住深夜的冷风。 “去那边等着,车到了我叫你过来。” “不用。”阮皙不去看他的脸,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一看他的脸,就忍不住想入非非。她想,她完了,她是不是也快要成为那种没有男人就不行的女人了?刚清除掉一个人的痕迹,就立马有候补上来。 她这种惯常性给自己树立暗恋对象的毛病,到底是怎么培养起来的? “我可不会给你脱我的衣服。” “我还不乐意穿呢。”她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好了,那种上头的感觉被他一句话就给打消了。 顾韩钊转了个方向,不看她了,但是挡在了风来的方向。她个子娇小,就这么被他挡在身后,冷风落不到她身上来。 阮皙怀里还抱着先前那个光脑袋玩偶,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玩偶身上缝线的地方。 “顾韩钊,下周末,我们的赔付就到期了。” 或许是因为背对,又或许是她声音太小,顾韩钊没听到。她把脑袋从他胳膊旁边探出去:“你听到我说话没?” “什么?” “我说,我们的赔付期要终止了,你就不用每天过来陪我了。” “不是还没终止么?” 她咂了一下唇:“那倒也是。”停了一会儿,她又说,“后天白絮絮就要考完试了,之后我们会去甘南牧区拍视频。你要一起去吗?食宿的话,本老板可以给你包。” 经过下午的那一出,她已经能感觉得出顾韩钊不是个缺钱花的主儿,也不是她随叫就能随到的人,她这么问,也没有抱希望他能答应去。这一去至少要三四天,他应该有他自己的事要处理。 “你们去吧,我可能去不了,什么时候回来,我可以去接你们。” “不用。”她在他背后笑着回应。 学校的宿舍楼11点锁门,阮皙没有回学校,直接回了校外的房子。 洗漱完躺到床上,打了几个滚之后,她给白絮絮发微信。 阿皙啊:【小白,我好像完了】 正在宿舍里临时抱佛脚,挑灯预习的白絮絮看到她的消息,有那么一瞬变得格外清醒,揉揉眼睛之后又放松下来。 白絮絮:【没事,你不是都已经要告那女的了,阴魂不散,这次说什么也要把她打入十八层地狱去,看她还一天天的老造谣给你找不痛快,让她去蹲个牢子我看她以后还敢不敢】 阿皙啊:【不是这个】 白絮絮:【那是哪个?】 阮皙打字的手指停在手机屏幕上,回头看看床头放着的玩偶,圆脸上有一丝玩世不恭的笑。 白絮絮:【宝,我还有好多没看完,明天一早考,先不聊了。古夏慧那儿你不用担心,只要你不松口,天王老子来了她也得上法庭,你爸那儿你也别心软就行】 白絮絮打定主意挑灯夜战,随后发了个[奋斗]的表情包,阮皙不再打扰她,把手机丢开了几分钟又拿起来,翻到顾韩钊的名字。他头像上有一个小红点,不用点进去就能看到他发来的消息,[晚安]。 从开始赔付的第一天,顾韩钊就坚持每天九点前一条早上好,晚上一条晚安,哪怕是他消失的几天,他也会发,严格地遵循一个男友最基本的形式、主义。阮皙不干涉他的人身自由,对于他来的问候消息,她只是回以同样的早安晚安,并不会主动问他在哪里,干什么。 阿皙啊:【晚安】 顾韩钊没有再发来任何的消息,阮皙也就不会主动说什么。睡不着,就抱着手机东翻一下西翻一下,看看朋友们的朋友圈。 陶钰玉回家之后,就跟家人一起去海南了,朋友圈里全是她们母女三人旅游的照片,穿着很清凉。她也不嫌腻,点进陶钰玉的个人主页,看她其他的照片。身在祖国的中部地带,星城的冬天时常是阴天或者微雨,看到海南的阳光城市,人好像也会温暖起来。 要退出陶钰玉的主页时,她看到最顶上的个性签名:智者不入爱河! 陶钰玉说,有她爸作为前车之鉴,除了她的妈妈和妹妹,她不会一门心思地扑上去去爱任何一个人,去对某一个男人掏心掏肺,只有这样才不会容易被人伤害到。所以,陶钰玉在人前看来总是洒脱的。 可是靓靓说,她跟最近的这个前男友分手之后,喝得吐了三回。 喜欢这种事情,不是强迫自己别动心,就能真的跟石头一样不动心的。 看完电影的那天之后,顾韩钊还是照样和她早安晚安,会打电话约她吃饭,直到白絮絮考完试。 白絮絮把行李都打包好,顾韩钊开车来了G大。 这天是白絮絮第一次见顾韩钊,在阮皙给她的照片里她已经知道顾韩钊长什么样,但是见到真人,她还是不禁惊讶得张开嘴,然后不好意思地把嘴捂住。 顾韩钊当天的任务只是把她们两人送到高铁站,阮皙和白絮絮坐后排,他开车,因而完全是充当了一个司机的角色。白絮絮在后排狠狠地捏阮皙的手,车子里只有那么大一个空间,哪怕再小声,说话都能听得见,所以白絮絮把阮皙掐够了之后,就在手机上给她一条接一条地发消息。 白絮絮:【怎么跟照片不一样。知道他帅,不知道他这么帅】 白絮絮:【你有没有考虑把他假的变成真的?】 阿皙啊:【不了吧,我不至于那么得寸进尺】 当初顾韩钊送上门来当她男朋友,她只觉得自己喝醉酒提出的要求离了大谱,现在还想把假的变成真的。 白絮絮:【为什么啊?是因为他没工作吗?反正你有钱,你可以养着他啊,等腻了你再分不就行了】 美色当前,白絮絮什么渣女言论都敢公然发表,看得阮皙眉头直突突。和陶钰玉比起来,白絮絮是妥妥的渣女,充满自信,每次都把男朋友吃得死死的,分手也是对方痛哭流涕长久地走不出来,阮皙跟着她做了这么久的好朋友,却是一点她的精髓都没有学到。 阿皙啊:【我养不起】 顾韩钊哪里需要她养。 路上,阮皙有些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由着白絮絮去跟顾韩钊聊。等到车站,白絮絮把她叫醒。 送她们俩进了进站口,顾韩钊在广场边抽了一根烟。他不是个常抽烟的人,高中那会儿叛逆,学着别人抽烟,甚至一天一包,鼻血都给抽出来了。后来去留学,慢慢的这烟就戒了,整个人一副无欲无求的状态,选了最费脑子的医学专业,除了学习,什么都不考虑。 这次被大伯叫回国,身上又逐渐染上了从前那种无处发泄的焦虑,那是身处困境,无能为力的困兽所有的焦虑,四面都是悬崖陷阱,一步踏错,就什么都没有了,也连累身后的人会跟着他一起跌入深渊。 -- 甘南藏族自治州有藏区的自然和人文风景,海拔不高,因而不会有高反,适合短途旅行。加上白絮絮说想看雪,她们就把目的地选在了这里。 一月的甘南,天寒地冻,冷风吹得人脑袋疼。阮皙和白絮絮裹着厚厚的羽绒服不算,还加上帽子围巾手套全副武装。这个时期,景点里人很少,遇到天气好的时候,天蓝的像一块镜子,她们两人抱着相机想怎么拍就怎么拍。 到第四天,两人已经把当地有特色的餐厅都吃了个遍,视频也拍了,白絮絮连夜剪辑出来,发上账号,播放量惊人。除了要来当地品尝美食之外,不少粉丝还说想要在冬天来旅游一次。 阮皙都不想说,这边冬天实在是太难待了,她进了暖气房,如果不是白絮絮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是万不会出门的。 差不多在那边待了快一周,再不回去,阮皙算算日子,也要回去准备出庭了。 跟宋律师挂过电话,宋律师说一切都妥当,只需要最后再跟她核对一下到时候出庭要阐述的内容即可。 回去的前一天晚上,阮皙拍了餐厅里的酥油茶给顾韩钊看,说很好喝。 很快,顾韩钊给她回了一张图,是一张餐厅的照片,就是她们吃饭的这家。 她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开心,蓦地起身,四处张望,并没有看到和他身影相像的人。 “你干嘛?”白絮絮正把一块烤蘑菇塞进嘴里,被她吓得差点把自己噎着。 第33章 你不对劲。 烤蘑菇上有干的青稞粉,白絮絮被一口噎得咳嗽起来,阮皙没看到顾韩钊,只当自己是敏感了,手机放一边去又是给白絮絮拍背,又是给她喂奶茶。 “我能坐这儿么?” 顾韩钊双手插兜,站在她们两人的对面,笑着问话。 阮皙愣了一下,抬头看他,白絮絮刚刚缓过来,看到突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大帅哥,咽口水的时候又把自己呛到了,咳得眼泪哗哗的,真是倒了霉了。 她们两人坐的四人位的沙发沙发座,阮皙拍拍白絮絮,示意她往里挪挪。她们两人坐一边,顾韩钊一个人坐另外一边,和阮皙面对面。 “你怎么来这里了?” “公费旅游,我不能错过。” 很敷衍的回答,但是把白絮絮给逗乐了,大概也只有白絮絮那样的傻子才会相信他的话,还一副很懂财物流程的样子:“你来时的费用多少,阿皙给你报,有票吗?” “完了,没有。” “那你怎么过来的?自驾?加油的票也可以。” “没留下票。” 阮皙听他们俩鸡同鸭讲,忍不住扶额。服务员送过来一副餐具,又问要不要加菜,阮皙让顾韩钊挑自己喜欢的点,他也不推辞。 等服务员走了,阮皙才问他住哪儿,他说了个地方,是这边最好的酒店,跟阮皙她们住同一家。这个季节不是旅游旺季,住宿也相对便宜,最好的酒店也一样。 上次顾韩钊开车送她们俩只是匆匆一面,白絮絮这次跟顾韩钊就更有的聊了,反倒是以前很健谈的阮皙不太说话。按照她的习惯,别人说话,她就主动做那个听的人。但现在,她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怕一张嘴就泄露自己的不自然。 他们两人聊天,让阮皙知道顾韩钊两天前就到了,坐飞机过来的,在这边有点私事,至于是什么私事,他没说。 阮皙把烤羊排咬进嘴里,发现羊肉有些凉了,先前还没有的腥味和油腻顿时就出来了,她已经吃了一口,不好再扔掉,就硬着头皮把一整块吃完,然后喝了几大口热乎乎的奶茶,强行把那股油腻压下去。这家店是网红餐厅,来之前她们俩就做好了攻略,到地方了又觉得没有拍摄的必要,甚至不如酒店里的菜品更地道,所以这家店便只是她们的一处打卡点,象征性地拍了一点素材,到时候剪辑进当天的vlog里。 白絮絮和顾韩钊的话题已经聊到了中学,顾韩钊的中学是在荣城读的,那时候是因为韩元如的工作调动在荣城。 “荣城十三中?阮皙好像也是十三中的。诶,阿皙今天怎么不说话呢?” 白絮絮还真的擅长哪壶不开提哪壶,她不说话,那不是因为嘴巴忙着啃羊排么? “嗯?” “你高中是不是十三中,顾先生没准和你是校友。” “是吧,可能是。”她和顾韩钊差了好几岁,她进高中的时候,顾韩钊应该都已经高中毕业一两年了。 “那你后来怎么想到去学医的?荣城的医学院很厉害的,你是荣城医学院吗?” 顾韩钊学医的事,是阮皙告诉白絮絮的,阮皙还说顾韩钊学制太长没拿到毕业证,所以找不到工作,白絮絮是全部都记下了。 “不是,不出名的学校。” 白絮絮抿着唇点点头。帅哥嘛,学习不好情有可原,青春期拥有更多的被分心的可能,考不上很好的大学那也很正常。 后面白絮絮还要再问,阮皙打住她的话:“这个菜凉了,要不要让服务员再热一下?你还要加什么菜么?” 她故意把话题扯开,是因为她知道白絮絮要是问起问题来就是没完没了的,一旦白絮絮有这个架势,就表示她想要了解对方。当然,白絮絮现在有男友,她要了解更多,都是为了替阮皙了解。 从他们相识快一个月,阮皙几乎不打听顾韩钊的私事,她认为人与人之间保持边界感是起码的尊重,除非顾韩钊自己愿意跟她分享。但如果他愿意分享,那么她又是以什么立场来听呢? “要不热一下。”白絮絮朝服务员招招手,麻烦他去帮忙回个锅。 顾韩钊吃着饭,时不时扫一眼阮皙,她今天的确如白絮絮所说,不怎么说话,手指就握着金属杯子的把手,偶尔把把手转动一下,杯子里的奶茶轻轻漾起一圈波纹。 三人回去是坐的顾韩钊的车,车子是他在当地临时租的。因为旅游开发的缘故,这里的城建还不错,但常住人口并不是很多,街道宽阔,但行人和车辆了了。 直到酒店门口,阮皙只跟顾韩钊问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问了他的回程时间。她们明天就走,顾韩钊要比她们晚两天。 外面是寒风,还飘着零星的雪,进了酒店,暖意将人包裹。三个人进了电梯,去的也是同一层,白絮絮笑说顾韩钊是不是在跟踪她们,顾韩钊也顺势点头。 阮皙默默在心里翻白眼,这个男人,嘴里没一句真话,鬼知道他跑到这天寒地冻的地方来干嘛。 回到房间,阮皙去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在包里找出消化药嚼了两颗。她做美食博主并不会暴饮暴食,但偶尔也有消化不良的时候,身上时常带着些消化的药,白絮絮还开玩笑说别的博主是吃完了吐掉,阮皙是吃完了吃药加速消化掉。 “怎么了?不舒服?” 阮皙抱着水杯摇头。 床是两张,白絮絮换了衣服又挤到阮皙身边,笑嘻嘻地凑近:“你不对劲。” 被说不对劲的人眼皮眨的跟扇扇子一样,又喝了一口水,胃里有种被水灌满的饱胀感,有点想呕。 “你还喜欢钱庭吗?” 阮皙摇摇头。 “那你……”白絮絮笑着用胳膊捅捅她,“顾韩钊可以的,冲鸭!” “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就只是普通朋友,如果不是我把人工作给搞没了,以后可能连朋友都算不上吧。” 白絮絮拿胳膊又捅捅她,她挪开了一点,白絮絮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电视里一半都是藏语台,很快两人就关了电视,各自钻进被窝里,白絮絮玩了一会儿手机就困了,天气冷的时候睡觉似乎变得格外的舒服,不光一些小动物要冬眠,人其实也可以冬眠一下。 另一个床上,阮皙拿着手机看别的博主最近更新的视频寻找灵感,现在做自媒体的人越来越多,人人皆可自媒体,要想在毕业之后能拿这个当饭吃,必须得有独特性和创新性才行,千篇一律的视频内容终究是做不长久。 躺着不是很舒服,总觉得胃里发沉,只好坐起来看,后来实在恶心,去洗手间吐了一回,稍微好了一些,但过了一会儿肚子开始疼。 她进出洗手间几次,白絮絮醒来,她正好在厕所里吐得眼泪鼻涕一大把,额头上也是一把毛毛汗,把白絮絮吓了一跳,跑进跑出地给她拿水找药。 行李里也就只有感冒药和消化药,还有暖宝宝和创可贴,看阮皙这样也不是消化不良,而且临睡前也是吃过药的。 “你这怎么了?食物中毒吗?我们吃的一样的东西啊,你背着我吃什么了吗?” 阮皙翻个白眼,果然能和她玩到一起的,也都是脑子脱线那一类的人,这个时候想的竟然是她有没有背着偷吃。 她有气无力地说:“你出去。” “干嘛?你要拉吗?拉吧,我不看你。” “不拉。”阮皙简直要踢她一脚,她只是受不了白絮絮关切的眼神,仿佛她要死了一样。“我没事,洗把脸,你出去吧。” 白絮絮依言,前脚出去,后脚阮皙就在洗手间摔了个大跟头。吐得人虚脱了,没站稳。 “得去医院。”白絮絮去床上穿衣服,顺便把阮皙的衣服拿过来,想了想,出去敲顾韩钊的门,他有车。 等顾韩钊穿好衣服过来,阮皙蜷在床边,不知道是睡过去还是晕过去了,白絮絮又给吓了一跳,拍拍她的脸,又晃她的肩膀,刚刚才稳定的胃差点又要开始翻江倒海,还好白絮絮被顾韩钊给按住。 “起来,去医院。”顾韩钊蹲下,扶她的胳膊,她没动,只吸了吸鼻子,好像有点感冒。她对白絮絮哑声说给她张纸,白絮絮把一包纸都拿过来,让她擦鼻涕。 顾韩钊也不恼她这会儿不理人,扭头对白絮絮:“絮絮,麻烦找下她身份证。” “哦。” 白絮絮去翻阮皙的包,把身份证找出来,顾韩钊已经把阮皙扶起来,低声问她:“能不能自己走?” 还是不理人,怀里紧紧抱着白絮絮先前给她塞的一包抽纸。 顾韩钊抿了抿唇,把她的围巾拿过来给她围上,帽子拿手里,拽着人出门。白絮絮在后面跟着,走到门口又定住,按道理来说,她是应该跟上的。 但是再按道理,她应该识趣地不跟上。 在门口僵持了一下,顾韩钊已经拽着阮皙走到电梯口去了,白絮絮小跑过去,把身份证往顾韩钊手里一塞。 “你带她先过去,有事叫我。” 阮皙肚子疼得浑身发软,因为恶心感,她整个人变得格外烦躁,被顾韩钊摁在副驾驶的时候,她挣了一下,然后换来顾韩钊很严厉的一句“你要干什么?” 她是第二次见顾韩钊这么凶,第一次是他对陆羽蜜,陆羽蜜对她说钱庭的事,被他拦住。 一路上,她都安安静静的仿佛没有存在感。城就那么大,医院隔得不算远,开车很快就到。 阮皙从副驾驶下来,走路腿都发软。顾韩钊过去盯着她看了两眼,索性把人打横抱起来。阮皙毛绒感的围巾蹭在他脸上,挠得人脸颊痒痒的。 被抱起来的那一下,阮皙心脏差点没骤停,手上紧紧地抓着纸巾,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第34章 我强迫你什么? 快要到医院急诊科的门口,阮皙回魂似的突然挣了两下,从顾韩钊的怀里跳下来。 对于那种偶像剧的桥段,她体验一下就可以了,但是一个很平常的腹痛就被公主抱进急诊室,未免小题大做,谁看了都得脚趾抓地。 双脚落地走了两步,问题不大,顾韩钊让她在大厅里等着,他拿着阮皙的身份证去挂号,而阮皙靠着走廊的墙看着他的背影。 顾韩钊这个人一张嘴就很煞风景,但回想起第一见他,那次是在小区外面的便利店,他也是像现在一样一身黑色的打扮,那时候衣服是短款,脸上是黑色口罩。不说话只盯着她看的那会儿,她觉得口罩下面应该是个很矜贵又高冷的英俊男人,但自从他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话,她就不自觉地给他这个人身上盖上沙雕的标签。 今晚的顾韩钊却有些不一样,身上的长款羽绒服让他本就颀长的身材显得更加挺拔,不苟言笑甚至严肃得有些反常的脸色,妥妥就是漫画里的冷面霸道总裁。 她都有点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的他。 想着些有的没的,心口又开始不舒服,一阵反胃,她赶紧跑进就近的洗手间,在因为年代陈旧而显得不太那么干净的厕所隔间吐得胆都快要出来。好在一路上都抱着一包抽纸,吐完擦擦嘴,阮皙刚刚在车上恢复的体力又流失了,人更显得虚脱,一手扶着隔间的门,然后背后从身后抱住。 她吓了一跳,扭过头去。 “漱漱口。”顾韩钊一手搂住她,一手递水过来,瓶盖被他拧开的。 她依言接过水,水是温热的。漱过口之后,她把瓶子拿在手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也不知道是因为吹风感冒还是其他原因,脸热得厉害。她小小地挪了一下步子,身后的人问她还吐吗,她摇头,然后就被他拦腰拎出隔间的台阶,轻而易举。 “这里是女厕所,你赶紧出去吧,别一会儿被人误会。”她吸了下鼻子,刚才有被呛到,鼻腔不太舒服,随即抽了一张纸盖住半张脸。 “这里是男厕。” 顾韩钊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单纯地提醒她而已,然后却让她整个人愣住。先前跑得着急,闷头就往厕所冲,根本没注意到另一边赫然就是小便池。 “我……我是病人,没看清楚嘛!”虽然身体不舒服,但是还嘴的力气还是有的。 他勉强把笑意压下去,将她往外半搀半拽:“走了,病人。” 进了诊室,值班医生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医生,跟阮皙问了些情况,让阮皙躺到诊床上,在她腹部按压了几处地方问她痛不痛,她都摇头。 医生脱下手套,坐回电脑前,眼睛状似无意地从顾韩钊身上飞快地扫过,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之后,再问阮皙:“上次例假是什么时候?” 阮皙眉心狠狠一跳,身后还跟着个男人呢,医生就这么直白地问出来了么?顾韩钊应当是意识到阮皙的尴尬,转身走到诊室门口,背过身去。 “元旦。” “有X生活没有?” “啊?我没有,医生我不是……” 医生看她顿时紧张起来,面色缓和,安慰她:“这只是常规的询问,排除一些可能,而且你在医生面前不用害羞,没有就没有。先这样,你去查个血吧,一楼缴费,然后上二楼。” 医生把打印出的单子递过来,阮皙接过之后,走到门口的顾韩钊身边,稍微停了一下又立马走开,生怕两人再产生什么尴尬,偏偏顾韩钊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缴费窗口后面,工作人员验过单子,对阮皙道:“45元,二维码还是银行卡?现金也行。” 阮皙在身上摸了摸才意识到,她出门就带了身份证和一包纸,其他的什么都没带,包括手机。白絮絮这人不知道为什么,有顾韩钊在之后,就完全不管她了。 患难见真情,患难的时候,她被白絮絮推到顾韩钊这边。 “二维码。”顾韩钊已经伸出手机扫码,窗口后面的工作人员很快打出单子,指引查血的地方。 血检要从胳膊抽血,顾韩钊很自然地过去帮她拿过手里的东西,抽出一条袖子。看到窗口里的护士拿着跟橡胶管绑住她的胳膊,她就差往后缩,顾韩钊站在她旁边扶着她的肩膀,不让她动。 “你这样,很像是在强迫我。”她扭过头不看即将扎进胳膊的粗针头,闷闷地跟顾韩钊抱怨。 他觉得好笑:“我强迫你什么?” “……就……像不像是强迫我卖血。” 里面的护士眼神中透露着迷惑,只当病人是病得昏头说胡话了,顾韩钊只笑着扒拉了一下她的头发。 “好了。”护士拔了针,解开橡胶管,“等二十分钟,好了叫你。” 结果出来的很快,没到20分钟。拿着报告下楼,医生说是急性肠胃性,加上有点感冒,开了解痉的药,开了两瓶盐水。 阮皙在去输液室之前,又吐了一回,已经吐不出什么东西了。这次没走错厕所,出来的时候顾韩钊在女厕所门口。 “我没事。”她自己不知道自己一张脸面无血色,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她不许顾韩钊抱,顾韩钊就不抱,只跟着她。护士来把盐水给扎上,叮嘱顾韩钊记得看一下。 “好。” 输液室的人很少,两个年轻人送老人来打吊针,人都集中在输液室一侧,另一侧的灯被护士关掉,房间里似乎突然就暗了一些。 顾韩钊拉了一张椅子坐在病床边,给她摁了下被角:“困了就睡,我给你看着。”阮皙的外套和围巾都脱了,被顾韩钊叠好放在床头。 她翻了个身,侧躺着看他,像是在想什么。顾韩钊也察觉到她的目光,查看过手机上的消息之后,转过脸看她:“想说什么就说。” “你跟踪我。” 顾韩钊淡笑了一下:“我有必要跟踪你么?你自己跟我说了出行的目的地,这不算跟踪。” 所以说,他其实还是有目的地找过来的是吗?那为什么叫他一同走,他又拒绝? 阮皙皱了一下眉,顾韩钊起身要扶她:“又要吐?” 她强压住恶心感,摇摇头。 顾韩钊坐回去,把垃圾桶推到一边。长夜漫漫,他要一直等到这两瓶盐水输完。 阮皙没有睡,她其实是有些困的,但是没办法心安理得地睡着,让顾韩钊守着她。虽然两个之前有换位过,但是那次顾韩钊并不需要她帮着做什么,更不需要她熬夜盯着吊针。 隔壁床的老爷子盐水没了,护士过来拔针,然后说可以留宿也可以回家。如果回家,记得按时吃药,有不舒服的及时回医院复诊。叮嘱完这些,护士确定病人和家属要离开,就让他们签了个字,然后放人离开。 阮皙盯着那边的动静看,老爷子年岁大了,这么晚了,天又冷,做儿子的还非得回家去。 “眼睛瞪那么大干什么?”顾韩钊一手撑着下巴,靠着病床边,阮皙盯着别处看,他就忍不住要看她,是那种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就像他说他有事不和她们一同来旅游,但最后还是千里迢迢地追过来。 他也很庆幸自己追过来了,在这样一个风雪天的夜晚,让白絮絮来照顾阮皙,他还是觉得自己照顾的更好,虽然阮皙很抗拒他的主动。 先前连她家的门朝哪边开,他都刻意不去看,为的是给她保留安全感。可是,对于那些肢体接触,他总是情不自禁,尤其看到她病恹恹的模样还非得倔强地要自己走路,差点没把自己摔个大跟头,他心里就格外地躁。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贱嗖嗖的。 “顾韩钊你手机里有游戏吗?我没带手机。” 他不玩手机游戏,手机里也没那玩意儿。 “我看看。”他不玩游戏,但是他见他妹妹玩过,小程序往下拉就有很多小游戏,他随便划拉了一个给她,“这个玩不玩?” 等看清他选的是什么游戏的时候,阮皙做出了点评:“幼稚。”白玩还嫌弃。 嘴上虽然是这么说,但实在没什么玩的,她就玩这个颜色拼接。这个游戏有通关累计,她点开已经是几百关了,她点着屏幕上的瓶子,把里面各种颜色的水倒来倒去,走了五步就“game over”了,狠狠地打了她的脸。 背景音很小,但足够顾韩钊听见,他妹子拿着他的手机打了好多关,有一关卡了很久都没过,阮皙五步之内就游戏结束,也很正常。但阮皙不知道,只认为这个游戏很难,还偏偏就对上劲儿了,双手点屏幕,忘了自己一只手上还扎着针,手乱动了一下,没固定好的针头在她的手背上戳了一下,吊针管理回了血。 “你别动。” 顾韩钊摁住她的手,揭下胶布,她手背上被她自己作得青了一块,还鼓了一个小包。 “你忍一下。”顾韩钊去叫护士,但这个点儿不知道人去了哪里,他在药品车上取了消毒水和棉签,把针拔了,重新给她扎针,固定。手法熟练,一气呵成。 这让阮皙真的相信他以前是学医的,而且比一般的医生会扎针。 “你说你的学校我们没听说过,你也没说你是哪个学校的,怎么会认为我们不知道?” 顾韩钊把现场处理了一番,盯着陷在被单里的阮皙看了看,说:“梅奥医学院” 第35章 像极了撒娇 既没留过学,也不学医,阮皙对于医学院的名称都很陌生,所以顾韩钊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愣了一下,听起来不像是国内的地名或者人名。 等顾韩钊去归还治疗车,阮皙在他的手机上搜索了一下,看到结果,她的唇紧紧绷住。但她的嘴怎么绷,恐怕也没有顾韩钊的严,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而不是随口跟她敷衍的一个医学院的话。 配药间有人对话的声音,阮皙听到顾韩钊跟刚回来的护士说了几句什么,但是听不清。过了一会儿,顾韩钊回到病床边,顺便把他的手机收回,不许阮皙再玩,但是她困意全无。 “我再玩一会儿,这关还没过呢。”她朝他伸伸手,要手机。 “回头你再乱动把针碰到。” “不会的。”明明简单三个字,最后偏带着点小尾巴的发音,调子拖得长长的,往下一勾。话音落,阮皙心里头咯噔一下,刚才她跟顾韩钊说话的语气像极了撒娇,是那种不由自主就出来的语调。 撒娇这个技能她是很会的,但是都只是在镜头前求观众点赞关注的时候才会用,要么就用在同性的朋友比如白絮絮身上,对于男人,哪怕是在钱庭身上,她从没有用这样的语调说过话。 她这边一时间心里头各种碎碎念,顾韩钊听她说话却是忍不住妥协了,阮皙很少在他面前服软,撒娇更是没有,偏偏她把“不会的”三个字说得像是“求你了”,顶不住,反正他顶不住。 他把手机解了锁递过去,不忘叮嘱一句:“小心手。” 阮皙翻到小游戏的界面,脑袋发热,嗡嗡乱响,心不在焉地把瓶子倒来倒去,本来这一关就很难,她没走几步,又走进了死胡同。 “不玩了。” 她把手机丢回去,刚好丢在他撑着床的胳膊旁边。 “这又是干嘛?”生了病的阮皙真是喜怒无常。 仰头看着盐水滴答的顾韩钊被她一会儿一个主意给弄得有些无奈。 “过不了。” 顾韩钊捡过手机,重新来了一盘,也是很快失败。他不玩这个东西,要不是家里妹子,他都不知道微信里还有这种小游戏。再来一盘,在屏幕上快速地点了几下,没走几步就通关了,小游戏里胜利的欢呼声传到阮皙那边。她打了一晚上的游戏关,竟然在顾韩钊手里两把就过了,她有些不服气。 难道真是因为学医的人,智商就要一些么?还是那种顶尖医学院的高材生。 “怎么打的?” 她要坐起来,这样后背可能会着凉,所以很快被顾韩钊摁回病床上。 “这多简单,打给你看。”顾韩钊起身蹲到床头去,双手扶着手机,阮皙就眼睁睁看着他多添加了一个空瓶子,这样难度瞬间降低,不过几步调换,这一关就通过了。 “哪有你这样的?你这是作弊。” “既然设定上可以选择增添一个瓶子降低难度,为什么非得要僵持着一个模式钻牛角尖呢?” “可是,一般不就是两个空瓶子么。”她想了想,想出一条理由,“两个瓶子有两个瓶子的乐趣。” “呐,你再拿两个瓶子继续打乐趣,打到两瓶盐水滴完,打到手机没电。” 阮皙说不过他,干脆不跟他理论,手机扔回他怀里,被子蒙到头上,不理他。 道理无法说服对方,就跟个鸵鸟似的藏起来,稍微不同的是鸵鸟露出来的是屁股,她露在被子外面的是打着吊针的手。顾韩钊忍不住笑出来,随后小心地用围巾把她的手背盖上。 被子捂住头,阮皙一会儿就憋闷,开了个口子透气,但没有探头出去。顾韩钊又坐回椅子上,不知道是再想事情还是在闭目养神。 眯了一会儿,阮皙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她闭着眼睛像往常一样在床上枕头下胡乱摸索手机,半晌才想起她在医院,手机没带,手表在衣兜里。 时间是凌晨五点多。盐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滴完的,她手上的针已经拔掉,针口贴着胶布,而顾韩钊趴在床边睡过去了,一只手还保持着挡住眼睛的姿势。 阮皙的腿不敢再动,怕一动就将他惊醒,于是她便那么在床上弯着腰看他,腿不挪动,像一只虾一样蜷着。 顾韩钊睡觉很安静,不打呼,听白絮絮说她的男朋友要么打呼噜要么磨牙,太毁形象了。他睡着的时候不会说话,那就是个安静的美男子,虽然现在并不能看到他的眼睛。 回想起他上次在电影院从电影开头睡到结尾,睡得死沉,哪里那么容易惊醒。她取过自己的外套,以一个奇怪且纠结的姿势够着过去,把外套披在他身上,他果然没醒。做完这一切,阮皙心满意足地躺回去,等着他醒来的工夫,困意又上来了,干脆睡了个回笼觉。 阮皙手上没个准头,顾韩钊头几乎被她的衣服盖住,他当时就醒了,感觉到她的小心翼翼,他便没把衣服推开。过了一会儿,他手臂僵硬地动了动,枕得太久,手麻了。 早饭是回酒店吃的,阮皙的饮食比较简单,一碗小米粥。她的胃口不好,小米粥都是勉强喝完。好在吊针之后,情况好了很多,已经不吐了。 她们原本订了当天飞隔壁省会荣城的机票,到时候再转到星城,白絮絮推测两人当天走不了,把票给改签到第二天。 半夜,小城下了大雪,到早晨起来,雪把这小城染白。天气严寒到很多商铺都不开门,白絮絮非要出去最近的景区拍照,难得一行多了一个人,用相机肯定是要比自拍杆夹手机拍出来的好。这么一来,顾韩钊几乎就成了专职摄影师。 说顾韩钊来给阮皙以身抵债当员工,但顾韩钊实际上没做过什么实际的工作,等他试拍了两张照片之后,白絮絮大呼自己在工作室的地位即将被撼动。 银装素裹的世界里,白雪红墙格外有意境,而两人的人像也并不逊色,人像融入到风景里,相得益彰。 要把他拍的照片评价为专业摄影家级别是略有些夸张,但在业余选手里,他拍的照片应当是很不错的那一拨。这么一来,白絮絮拉着阮皙把景点能站的站位全都拍了一遍。 脚下是一层厚厚的积雪,还没来得及铲雪,游客也少,所以这雪还保持像是在地上铺了一层厚重的纯白色羊绒地毯,只不过走上去的触感不同,脚下是咯吱吱的响声。 跑了大半天,相机电池都换过一块了,白絮絮停在挂满雪的梅树下面拽了拽阮皙的胳膊:“你们不合照一张吗?” “不用。”阮皙想也没想就拒绝了,顾韩钊走近盯着她看,她眼睛眨巴两下,改主意了,“那在这儿照?白絮絮拍人像技术不行。” “再说我辞职。”白絮絮举手抗议,接过相机,走远了几步。作为好朋友,白絮絮从来是不干涉阮皙的感情生活,甚至当初都没加钱庭的微信,保持距离。但对于还不错的人出现在阮皙身边,她不介意当一当助攻,尤其在阮皙很可能也对人家有好感的情况下。 这冰天雪地的,冻得她苹果肌都抬不起来了,她为了好姐妹的幸福,实在是付出了太多。不过看早上阮皙从外面回来,并没有责怪她在酒店睡大觉,说明阮皙还是承她的情的。 “你们近一点。笑啊,阮皙,你苦着脸干嘛?” “阮皙你头往这边。”白絮絮朝阮皙做了个手势,阮皙依言往一边偏,再偏就要钻进顾韩钊的怀里了,她又往回撤。 “别动。” 阮皙没敢动,但这个角度脚下根本站不稳,人就势往一边倒,好在顾韩钊眼疾手快把她搂住,否则她就要在雪地里摔个大马趴。而两人对面的白絮絮适时地按下快门,还连按了好几下。 完事之后,白絮絮查看照片,对自己的抓拍成果非常满意,甚至还对两位模特的默契配合进行了高度的表扬,同时收获了顾韩钊的含笑致意和阮皙的白眼飞镖。 下午顾韩钊有事,把她们两人送回酒店,午饭没吃就又出门了。 白絮絮说,顾韩钊明明就是追着阮皙过来的,下午出门纯粹是欲盖弥彰。 阮皙让她不要这么说,要知道外面都已经积雪了,路上开车打滑,出去找罪受。顾韩钊于阮皙来说,是有些许神秘的,她隐隐能够感觉得到,或许顾韩钊和她和白絮絮,并不属于同一个圈层的人。 晚上入夜,顾韩钊还没回来。两人在酒店解决了晚餐,阮皙依旧吃的很清淡,时不时会去看一眼手机。 “你要是担心,你就发消息问问。” 白絮絮一这么说,阮皙就不再看手机。 白絮絮看她那样就脑仁疼,以前跑去跟钱庭表白不是挺勇的么,怎么现在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连关心别人都不好表现出来。 “你是不是被魂穿了?我怎么觉得你不是阮皙。” “你不明白。” 这话白絮絮可就不爱听了。“我是不明白,但是我知道,你和顾韩钊对视的时候眼神都拉丝了。你以为你隐藏的很好吗?没准他什么都知道。” “万一我不是真的喜欢他呢?只是借着他来忘记初恋失败的惨痛教训呢?” “你自己难道分辨不出来吗?” 阮皙摇头。 白絮絮现在要再说什么,那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因为她曾经对阮皙这个恋爱后进生传授过自己的经验,那就是千万要警惕那种在你的生活遭受重大挫折时趁虚而入的男人,因为那时候的心理防线最弱,很可能男人一点细微的好就能把人骗的死心塌地。 想到这里,白絮絮咂咂嘴,竟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感情这种事情,很玄妙,不是一个道理就能把所有的事都解释清楚的。 回到房间,照例是把电视打开,白絮絮去洗澡,阮皙抱着一杯奶茶喝,是酒店里特供的奶茶,甜味淡,奶味浓。因为在恢复期,没什么胃口,吃的很少,但对酒店的奶茶却是情有独钟,装到保温杯里,时不时地喝上一口,全身都暖融融的。 打开电视,里面刚好播着本地的新闻,阮皙听不懂,但电视下方有汉字,因为路面结冰,下午六点四十,临近城区的路段发生连环车祸。 心里头一直装着事,看到这样的新闻,阮皙几乎是从床边跳起来去找手机。 第一遍,电话正在通话中,隔了两分钟,她又打过去,通了,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喂?” “你在哪儿?” “停车场。酒店的停车场,唔——停车场的电梯。” 那就是说,他没事。 她这边没说话,顾韩钊问:“怎么了?有什么事?” “没事。”阮皙坐回床边,“不是,有事,我身份证找不见了,你早上给我没?” 第36章 大美女要了你男朋友微信…… 挂断电话,过了一阵儿,有人来敲门。 阮皙看着站在门口的顾韩钊,他像是刚洗完澡,头发没完全吹干,有些许的湿意。身上是她以前没见他穿过的毛衣,很柔软温暖的质感,莫名让他整个人柔和了很多。 “身份证找到没?” 当时只是她随口一说,她知道身份证大概是不在顾韩钊那里。出行的票据基本都是白絮絮整理,白絮絮比较会安排这些事,不像她很容易丢东西。 “找到了。” “那就行。”他顿了顿,“身体好些了么?晚上吃东西没?” “没事了,我恢复得很快。” 两人之间同时沉默下来,顾韩钊似乎打算要走了,阮皙把一直压着的话说出来:“听说城外路上连环车祸。” “是,所以堵车了,这会儿才回来。”顾韩钊难得不嘴欠,淡淡笑了一下,他其实没什么特别的话要说,就是单纯地过来看看她好不好。 阮皙干巴巴地点头,“那你回去休息吧,今天应该很累。”她没问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她不好奇这个,只要他完好无恙地回来就行。 白絮絮坐在床上边抹护肤品边摇头,按照她的性格,这一对她实在是看不懂。换做是她,没准这会儿已经扑上去了,再怎么也得跟帅哥吃个饭什么的。 正想着,她手机上的视频就弹过来了,她那个男朋友是一天不打视频就闲的冒烟。 对于改签,白絮絮纯属无心插柳,改到和顾韩钊同一天的机票,同一趟飞机。其实这也不能算是巧合,一是这边的机场很小,一整天航班就那么几趟,加上冬季是旅游淡季,航班更少。最近的地方除了本省省会,就是荣城。 阮皙和白絮絮的座位相邻,顾韩钊离得远。 顾韩钊这两天都没有睡好,昨晚半夜还在和人视频连线,顾明臻的病依旧没有明显的好转,他打算把人送出国。但如何送出去却是个问题,顾明臻的安全保障也尤为重要。 顾氏集团是靠卖饮品起家,顾家从顾老爷子那一代就人丁单薄,等摊子支起来有了一定的规模,就拉着两个朋友正儿八经地搞成了一份事业。门店越做越大,最后成立了公司,和其他两人分别持股,顾家占是绝对的大股东。 可惜顾老爷子两子一女,大伯顾长亭从小身体就不好,腿脚不便,常年靠轮椅行动。一个小姑顾长绮,很早就结婚嫁人去了国外生活,对经商一窍不通,走的是艺术的道路。唯有顾韩钊的父亲顾长安,排行老二,年轻时入伍,干到上尉,顾老爷子突然过世,家里叫他退伍回来继承家业。 等顾长安回家,公司里早就被有心人安排,该站的队也早就站好。也怪顾老爷子一生为人太过仁义,顾及往日与那些合伙人共患难的交情,养虎为患,顾家在公司里的话语权已经被严重挑战,甚至顾长安进公司,部分人根本不听他的,使唤不动。 即便顾家在股权上依然处于绝对控股的地位,但在人心上,顾长安并不能让那些人认他这个继承人。在公司一年多的时间,他在人际关系中上下经营,且在公司的发展上也做出了一些成绩,好不容易让一部分骨干站到他这边,却在一次看似是意外的事故中丧生。 顾明臻留学回来,势要让顾家拥有实际意义上的话语权,她近十年的努力也的确没有白费,可是,在股东大会即将召开的前两个月,她却出了事。 大伯说,他爸和姐姐之所以出意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改革太过激进,动了别人的蛋糕。但那些被动的蛋糕,实际上根本就不属于那些藏在暗处的人。如果不改革,那些像蛀虫一样的人迟早会拉着这艘船撞向冰山。 前两天,小姑突然回国,跟大伯提出要求股权分割,就已经让人头疼了。而堂姐顾明臻一旦过世,那她手中的股权也必定会被有心人分割,这么一来,顾家恐怕连形式上的所谓话语权都丧失了,被架空,甚至被赶出核心队伍,公司也就完全易主了。 一层看不见摸不着却将人压得喘不过气的阴翳笼罩在顾家,让几乎单打独斗,步步为营的顾韩钊几乎精疲力竭。 顾韩钊并不擅长心术,他从小被大伯推出漩涡,受母亲庇护,那些金钱和权力的斗争在这之前离他还是有一些距离。唯一有影响的,大概就是王崇旭,家里几代人都在官场摸爬滚打,也不是完全干干净净,也有在灰色地带游走,在权力边缘试探的时候,这么多年,大风大浪都能挺过来,王崇旭也从中学到点皮毛。 从他那里,首先第一条就是做人要低调,但低调和低调又是不一样的。当对手希望你如何,你也顺着他的希冀行事,或可以称之为另一种低调。 闭目想着些有的没的,旁边有人推了推他的肩膀,他抬眼看过去,是一个女人,还算漂亮,优雅自信。 “巧啊!”那个女人说。 -- 白絮絮靠着通道坐的,原本一直看电影,看着那个女人拿到联系方式后回到座位上,阮皙已经快要睡着了,然后被她暴力晃醒。 “干嘛?” “一大美女要了你男朋友电话。” “他不是我男朋友。” 白絮絮根本没听见她的解释,只表达自己想表达的:“他给了。” “给了就给了吧。”阮皙扶额,顾韩钊要认识什么人那都是他个人的事,一周之后,他们的赔付期也要终止了。 有不高兴吗? 嘴上说得云淡风轻,心里隐隐地不舒坦。 既然他愿意给别人电话,那就给好了,关她什么事? 她才不关心,一点都不。 白絮絮仿佛cp粉头子买股失败,顿时伤心至极,连电影都看不下去了。 飞机到了荣城,顾韩钊转机飞星城。下飞机后,在通道里,顾韩钊朝阮皙两人道再见,然后和飞机上认识的美女驻足在原地说着什么。 就因为这个,白絮絮的磕cp之路彻底被堵死了。 阮皙带着白絮絮在荣城逗留一晚,第二天一早,妈妈阮玉跟着一起去星城。 开庭的那天,阮玉在旁听席和古国林夫妻遇见,许梅灵冲过来就指责她在背后使坏,要害死古夏慧。上了法庭,虚伪的面具是完全的撕毁了,许梅灵丝毫不再顾形象地吵嚷,为了避免闹出更大的乱子,古国林只好把她拉出去。 这次,阮皙听了宋律师的意见,只起诉名誉权侵害,没有告古夏慧诽谤,这是从绝对胜诉角度来考虑的。一旦她胜诉,古夏慧公开道歉,网络上和身边同学之间的风言风语才会真的停止。 阮皙的最终目的不是送古夏慧进去,而且按照目前的被侵害程度,很可能也把古夏慧送不进去,诽谤罪不成立,虽然可能得到民事赔偿,但回头古夏慧在不知内情的人面前还可以说她没有败诉,而阮皙纯粹是诬告。 阮皙能够想象得到从来巧舌如簧的古夏慧但凡得到一点机会,又会怎么见缝插针地编排。 这天来的人里面有好几个证人,都是自愿出庭作证,包括古夏慧的室友。 阮皙跟她们并不熟,甚至可以说不认识,但她的邮箱里有一封私信,是三人中的一个女生发来的,一方面是向她道歉,相信了古夏慧那么久,甚至在背后传过一些可能伤害到阮皙的话,最后又给她鼓励,希望她的视频号能越做越好。 钱庭也来了,主要是来说明那个录音的来历,结束之后便很快离开,没跟阮皙说一句话。 顾韩钊坐在最后一排,远远地看着原告席上的阮皙,她这人小事上挺怂,他还记得两人第一次在奶茶店正式见面,她在奶茶店门口转悠了几圈。见到他本人,她非常不情愿要他这个理赔来的男友,还怕他是不是骗子。 到了大事上,她并不含糊,他还听到古国林骂她心硬的像石头,她偷偷哭,但就是不服软不松口,死死咬住古夏慧,犟得像头炸毛小驴。 哪有亲爸为了别人的女儿而伤害自己女儿的? 对方同样请了律师,在庭上也基本都是两位律师和法官对话,阮皙就乖乖坐着,有人问她话,她就简单说两句,偶尔目光会往旁听席上飘,看看她妈妈,或者其他人,也会不小心看到顾韩钊那里,一旦他看过来,她立马把目光移开。 这个厅很小,即便他坐最后一排,两人的距离也不算很远,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思会不会被他看清楚。看清了又能怎样,反正是没有结果的事。 案件审理的很快,没什么悬念,该拘留的时间都已经拘留过了,后续赔偿也当庭宣布,除此之外,古夏慧还要发公开的声明和道歉,来挽回阮皙的名誉。 许梅灵在庭外等着,一个女人陪着她,等阮皙和妈妈出来,许梅灵和那女人就在走道里阴阳怪气,指桑骂槐,然后被维持秩序的人劝离。 对于这样的人,阮皙并不意外古夏慧会被她养成现在这个样子,但很不能理解她爸。所谓的初恋,真是有奇怪的魔力。 到了楼下大厅,顾韩钊追上来。 阮皙不能扭头就走,还要等宋律师收尾了出来。 “阿姨,您好!” “你好你好。” 面对阮皙,顾韩钊可以吊儿郎当,随性的很,但面对长辈,顾韩钊格外得礼貌谦逊,装得一手好乖,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自称是阮皙的朋友。 “麻烦小顾你还跑这么一趟,谢谢你这么关心小皙,我听小皙说,这次的律师也是你帮忙请的。她一个人在这边,遇到什么事都是瞒着我,怕我担心,还好有你们这些朋友帮衬。” “阿姨太客气了。” “对了,不知道小顾你有没有空,有空的话,晚上来家里吃个饭吧?我这人没什么长处,但做菜还是可以的。你可不要推辞,我也没什么能回馈你们的。” 说不要推辞,顾韩钊还真的不推辞,点头就应下了:“那就麻烦阿姨了,晚上我一定到。” “行,你们年轻人聊,我去看看宋律师那边还要不要什么材料。” 阮玉说完就往楼上去,阮皙想叫住她,嘴张了张,又算了。 她把目光从阮玉的背影收回,看向顾韩钊,不过两三天没见,她与他单独相处就会感觉无所适从,找话题也是干巴巴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没出息。 “晚上你要是有事就不用来,我妈就是觉得自己厨艺好,喜欢做饭请客,其实味道和外面餐厅的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 “没事,我能来。” “……”阮皙抿住唇,这人还真是不知道什么叫客气。 事情告一段落,所有的恩怨情仇都暂时揭过。顾韩钊有事离开,但走之前,他再次说晚上会到。 下午,阮皙跟妈妈去买菜,地点是距离家最近的菜市场,还在那儿遇到唐宣和,以及一身精致打扮,和凌乱的菜市场格格不入的陆羽蜜。 陆羽蜜手里就拎了一把葱,其他各色的菜都是唐宣和拿着。两人看起来不像在谈恋爱,但是又说不好是什么关系。 陆羽蜜听说当天开庭,还很遗憾没有去听听,然后义愤填膺地把造谣的人再骂了一通,唐宣和就在旁边安静地站着,也不插嘴,也不催她走,等陆羽蜜想起自己这趟是来干嘛的,才匆匆跟阮皙告别。 等他们走了,阮玉来了一句:“小伙子不错,这姑娘眼光好。” 阮皙笑说:“人家都没说话,妈你怎么看出来人家不错的?” “我都这么大岁数了,我就是看出来了。” 阮皙无奈,好吧,两个字,直觉。 “对了,你的朋友们都有些什么忌口啊喜欢的没?絮絮我知道的,她不吃熟黄瓜,絮絮男朋友我也问了,小顾我忘了问了,要不你问问。” “不吃肥肉,吃不了辣,偏甜口,其他没什么忌口,没有过敏的东西。” “你倒是知道得很清楚嘛?” 阮皙恨不得将自己的头发挠两把:“不是你问我的吗?” “哎呀,说你两句你就急,这个性子怎么这么急,不要生气嘛!不生气不生气!” 阮玉的脾气是顶好的,哄闺女也都是顺毛捋。 “我没生气,就是累的慌,菜够了,总共也就四五个人。我们赶紧回去洗菜吧。”她左右手各拎一包东西,实在是沉得慌。 “你大姨也过来,一会儿应该到了,我得再买一点。”大姨听说阮皙的事,也要从外地赶过来,但是出发太晚,等她到星城,事情都解决了。 饶是阮皙这样喜欢研究厨艺的人,拎着大包小包准备办酒席一样,也会感到心累。出了菜市场,回家就是洗菜备菜,阮皙要是说去外面吃,就会被阮玉一句“没诚意”给挡回来。 这哪儿是吃饭,吃的都是诚意。 阮玉在厨房煎煮炒炸,阮皙忙着剥葱剥蒜,当然,也不能白把自己累着。作为一个美食主播,怎么也得有点职业病,早早地就把镜头支起来,选了个好位置,直播酒店大厨做菜,她还要不停地去跟观众解释每一步都是在干什么。 大概是因为上次的事件让她粉丝飙升,当天直播热度比以往都要高。 “妈,妈,我要打个光,这看不清。”阮皙把手机放回支架上,琢磨着在抽油烟机上再加个灯,差点没被阮玉用勺子砸。 “你快让开点吧,耽误事儿!” “我这叫敬业!” 直播间里粉丝一排排的“哈哈哈哈”,他们哪儿是来看母女俩怎么做菜的,明明就是在看母女俩怎么吵架的。 [仿佛看到了我和我妈] [好香,好想尝一口] …… “妈,这位可爱美丽大方的小宝贝想尝一口这鱼。” “来来来,快拍。”阮玉笑着让开,让阮皙把镜头拉近,拍够了之后,阮玉就赶紧把女儿赶走,还是嫌她耽误事儿,不过却是乐呵呵的。 阮皙重新把手机固定,屏幕上闪现冰雪特效,“顾声”又来了,依旧是自带特效出场。 阮玉手里刚好忙完,往屏幕瞅了一眼,问那是什么。 阮皙感谢之后,给妈妈解释:“是打赏。” “要钱吗?” “要。” “那得多少钱啊?” “挺多的。” “那你别要。以后别打赏了啊,直播做菜有人看就不错了,还收人钱,退回去。” 长辈的观念不同,沟通属实困难,阮皙一张脸苦哈哈的,互动区更欢乐了。 “顾声,抱歉啊,我妈不懂这个。那个,大家今天别打赏啦,请大家云吃饭,好不啦!”她双手合十对着镜头,小声地嘀嘀咕咕。 直播间里打赏的人分很多种,有的是攀比,有的是鼓励,有的纯粹就是不求回报,惯性打赏,比如顾声。她的直播间一向不攀比,她也不会因为谁打赏,就要跟人私联。 在车上的顾声看到一本正经道歉的阮皙,一张脸直接怼在镜头面前,有点憨憨的可爱,忍不住笑出来。 前排的小吴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不用猜就知道他在干什么,笑着摇摇头。 第37章 我想上厕所,你还要站在…… 到得最早的是白絮絮和她男朋友小朱,小朱年龄比白絮絮小一些,长得也幼,还粘人,不过懂事。白絮絮进门空着手,东西全让小朱拎着。 阮玉责备他们俩还带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一顿便饭。 “礼多人不怪呀阿姨,我还指望阮皙给我发工资呢,这叫贿赂老板。” “这丫头说话。”阮玉被逗得直乐,让阮皙去摆餐具,白絮絮和男友也跟着帮忙。这房子,白絮絮甚至比阮玉更熟悉,把小朱指挥得团团转,小伙子也不恼,跟个陀螺似的忙前忙后。 晚些时候,表姐跟大姨一起来的,说是怕大姨挤车累着,表姐开车过来。大姨还一个劲地埋怨,要不是等表姐把手里的事情忙完,她应该是能早点过来,这一耽搁,来了就只能赶上晚饭了。 表姐陶苏青由着她妈抱怨,充耳不闻,一个人钻进厨房就想先吃点什么垫垫肚子,等她拿着汤勺准备偷吃时才注意到阮皙在厨房里支着的镜头,汤勺在锅上定住。 尴尬了两秒钟,她朝着外面嚷:“阮皙,你直播怎么不跟我说一声,现在几十万人都知道我在厨房偷汤喝了。” 阮皙在外面不知道忙啥,一屋子都是自己人,她也不介意什么形象,跟陶苏青对着喊:“是百万。”她的粉丝早就涨了,直播间不关注她但来围观的人也比以往多。 上百万人都看到你在厨房偷汤喝了。 现在厨房的归属权是属于阮玉的,她知道自己侄女饿了,想喝汤,就给盛了一碗。 时间眼看就已经五点过,菜基本上都做好了,没说开饭,那就是在等什么。 陶苏青捧着汤碗,夸赞说小姨煮的汤鲜得舌头都要掉了。 “姨,我们还等谁吗?” “小皙的一个朋友,有工作要忙,可能得晚点才过来,你饿了你先吃点垫一垫,要不要再吃点什么?” “不用,等人来了一起吃,我喝点汤就行。”陶苏青喝了几口汤,抿了抿唇。时间太赶,午饭就啃了一个面包,半碗汤终于让她满血复活。 阮皙忙完了,进来跟粉丝说饭基本做完了,因为是跟家人朋友一起吃饭,所以只能下播。解释过后,她的直播就算结束,收了乱七八糟的设备回房间。 支架上溅到油,她拿了清洁剂准备快速清理一下,大姨在门口看白絮絮那一对小情侣争遥控器,再看看一个人抱着设备清洁的大侄女,转身进了厨房。 “妹妹,我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事?”阮玉要给陶苏青再加点牛肉,陶苏青摆摆手说不要,擦擦嘴准备出去。 “小皙虚岁得有24了吧?” “她月份小,年前10月才过21的生日。”她们上一代都兴把孩子的年龄往大了说,阮皙听了又得抱怨,阮玉赶紧给纠正。 “差不多了。我说的是,怎么不见她自己找男朋友,我这里有个中意的,要不要给她介绍?” 阮玉没说话,她在犹豫,阮皙年龄还小,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阮丽并不是强买强卖,就是给个建议,觉得对方条件和阮皙般配。 “那家里条件不错,独生子,父母也都是好相处的人,年龄比小皙大三岁,也合适。人我还见过,个子挺高,一米八是有的,但我也要说实话,那孩子长得肯定没有阮皙模样好看,但是男孩子嘛重要的不是外表,而是有没有出息上不上进。” 陶苏青走了两步又回来,听到她们两姐妹的悄悄话,插嘴说:“我妹有对象,妈,你别乱点鸳鸯谱。” “有对象?”阮玉比她姐更惊讶,回头看陶苏青。 陶苏青耸耸肩:“是啊,有的,我妹还给他买了块表呢,表都是我亲自去店里买的,肯定错不了。” 她没说那表几万块,可不得把两个老姐妹给心疼死。她们这一辈人,有钱也舍不得花,听不得一块表几万块这种话。 “那她可没跟我说,这孩子还挺能藏事的。”阮玉在脑海里搜索今天见到的阮皙的那些朋友,想来想去,也没有合适的人选,没见谁和她宝贝闺女眉来眼去的。 小顾是挺一表人才,可是那人吧,和她女儿站一起,好像不太熟的样子,彬彬有礼,至少是不太亲切,不像情侣。 难道是宋律师? 宋律师年龄倒是跟阮皙挺合适,大个五六岁,知道疼人,还是律师,业务能力也不错,又是名校毕业。可是,宋律师是小顾介绍的,那认识时间应该也不长,这也说不通。 “怎么?姨,你今天没见到她男朋友?” “她没跟我说谁是她男朋友。” “打官司这种事,男朋友怎么也得到场,不来可说不过去。”陶苏青眨巴两下眼睛,眉头一皱,这种时候男朋友竟然会不出席,不会是黄了吧? 那几万块不是打水漂了? 那她妹妹岂不是太惨了? 哪个狗东西骗人钱财,说分手就分手了? 临近6点,门铃响了,白絮絮去开的门。 门口的人令白絮絮毫不意外,但是和以前见顾韩钊不同,白絮絮冷冷淡淡的,把门打开让他进来,连问好的腔调都是不情不愿的。她就是个嗑cp的,自己嗑的cpbe,让她白絮絮当场塌房,她自然要让犯错误的一方承担自己的怒火。 在她这里,犯错误的一方毫无疑问就是顾韩钊,他看飞机上的美女漂亮,别人一要联系方式他就爽快的给了,哼,男人! 她家小朱要是也这样,她分分钟把他踹了。 顾韩钊让小吴下班,他独自一人拎着礼物上门,白絮絮开门后,先上前来的是大姨阮丽,连声说快请进。 “小伙子怎么称呼?我是阮皙的姨妈。” “阿姨,我姓顾。” “那我就叫你小顾了,快坐。” 这是顾韩钊第一次进阮皙的家门,房子不大,一室一厅,布置得很舒适,就是略显狭窄,尤其是像现在同时进来六七个人。 客厅沙发上已经坐了人,他被阮皙的姨妈引到单人沙发上。 “要喝点什么茶?” 他正说不用麻烦,阮皙从房间出来。在厨房忙碌,虽然有抽油烟机,她还是感觉身上有油烟味,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就看到顾韩钊看起来似乎是招架不住她姨妈。 阮丽这个人,从来对人就热情的不得了,也不管是不是第一次见面。 她挺喜欢姨妈,她喜欢上所有对她热情的长辈,但是顾韩钊可不一定了,他这人对陌生人都自带一股傲气,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姨妈,我来吧。”她转身去冰箱里拿了一瓶纯净水塞他手里,“姨妈,人到齐了,我们可以吃饭了。” “大冬天的你怎么给人喝凉水?” “他喜欢,姨妈你不用管,都是朋友,不会介意的。” 顾韩钊道了谢,笑着拧开瓶盖喝了一口。他喜欢喝凉水和咖啡,咖啡也常喝冰美式。 阮玉出来招呼了顾韩钊一下,就进厨房往餐桌上端菜,白絮絮也洗了手要去帮忙,看到放好的菜,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 “难怪阿皙厨艺好,厨艺原来都是遗传的,阿姨做菜也太香了。”还没下筷子尝到味道,白絮絮已经忍不住要吞掉舌头了,还一个劲地吹捧,阮玉可喜欢她了,不管她是真夸还是假夸,说话那模样就是无比的真诚。 “要洗手吗?”阮皙见顾韩钊站着没动,朝洗手间的方向指了一下,“那边。”突然想起来灯坏了没换灯泡,又领着他过去,直接开了暖灯。 “洗手液在这里。”他是第一次来,她怎么也得给他指点明白。 说完,她还站在门口没动,看顾韩钊拿过洗手液的瓶子左右地看。 他看够了,转过脸要笑不笑地所:“我想上厕所,你还要站在这儿吗?” 阮皙气得翻了个白眼,扭头就走,没看到顾韩钊唇角被压住的笑意。 为了拍照,餐桌是阮皙专门挑的实木长方桌,首要目的就是好看,但一旦人多了就不实用了。原本只能坐六个人的桌子,现在得挤下七个人,不能委屈了客人挤,阮皙和妈妈两人挤在单人座的那一头,另外加了一把椅子。 白絮絮和小朱,坐一边,姨妈坐单人的一头,剩下就是顾韩钊和陶苏青坐同一侧,阮皙在顾韩钊的右侧,抱着桌角坐。 阮玉一开始只说顾先生是阮皙的朋友,帮着请律师什么的,反正是帮了不少忙,陶苏青只以为他是个什么朋友,见了本人,陶苏青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再看看她妹妹还专门领人家去洗手间,就嗅到了那么一点不寻常。 等到顾韩钊坐下,手稍稍一抬,不经意间露出腕表,她就偷偷笑了。 别的什么她可能不一定认识,这表她是认识的,她亲自买的。 这个阮皙,瞒东瞒西的,还不是被她给看出来了。 陶苏青状似无意地扯闲篇:“顾先生现在在哪里高就啊?” 阮皙听到她表姐文绉绉的话,不觉就是一激灵,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她表姐什么样子她还是知道的,从小学习一般,让她写个800字作文,命都要没了,这种讲话方式可不像她陶苏青。 “没有正式的工作,帮朋友做点事情。” 说着,顾韩钊朝阮皙看了一眼,阮皙正努力地和盘子里的醋溜丸子搏斗,丸子太滑溜,她死活挟不上来,顾韩钊把一边的勺子递过去,可惜晚了一步,丸子被她一下扎出了盘子,蹦到桌上。 丢死人了。 陶苏青并未注意阮皙在干嘛,只因顾韩钊的回答而起了一点小诧异,看他年龄应该比阮皙大几岁,没个正式工作,那是不是不太安稳? 不过,她是做服装出身的,虽然只是打工人,经手那么多衣服,又看过那么多长时装秀,对于顾韩钊的当天的衣着,她即便不能一眼认出品牌,也大概能看得出来衣服的品质,他一身衣服可能比阮皙送的腕表还贵。 陶苏青一时竟分不清这人到底是个低调霸总,还是个靠女人吃饭的小白脸。 对于阮皙的愚蠢行为,顾韩钊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刚好被阮皙捕捉到,她眉头皱起瞪了他一眼,像是质问他笑什么笑。 顾韩钊被看得不大自在,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第38章 (二更)我很想我们是真…… 阮玉把阮皙的朋友叫来吃饭,除了是表示感谢,也有庆祝的意思。 对于古夏慧这个人的离奇行为,阮玉一直都是知道的,多少年了,她都是不厌其烦地给阮皙找不自在。 作为上一辈的人,她对古夏慧其实没有多少责备,孩子生下来不管好坏,总是要家长来管教引导的,古夏慧那个妈年轻的时候就属于离经叛道的性格,什么都喜欢抢别人的,总觉得抢来的东西才是好的。无论许梅灵把自己的孩子教成什么样,阮玉都不意外。 阮玉的确心疼阮皙,但因为她本人性格原因,她始终没有找古夏慧的麻烦,只是跟古国林提过管好自己的继女,跟许梅灵则是完全没的谈,提了只会变本加厉。 还好阮皙现在长大了,也独立了,有能力处理这些事情,身边还有几个愿意帮忙的朋友。 作为亲姐姐,阮丽也知道这其中的内情,以前跟许梅灵还吵过架,但是没用,甚至古国林还跑来教训她这个前任大姑姐,指责她一个长辈竟然跟小辈计较些鸡毛蒜皮的事。 都不知道许梅灵到底是给古国林下的什么蛊,那年差点没把她气得进医院。今天也是一时高兴,阮丽就拿了酒出来,是陶苏青带过来的酒,说是美剧《致命女人》里的一种酒。 阮皙不得不感叹,自己这个大姨还挺洋气,连这种美剧都看,她以为大姨这一代人爱看的都是豪门玛丽苏,或者乡村苦情花。 她其实不知道,她姨妈和妈两姐妹年轻的时候也是很潮的,喝酒迪斯科一个不落,酒量也好。 姨妈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第一杯是庆祝的酒,后面就逐渐变味了。最先倒下的是小朱,他自称自己会喝酒,然后被姨妈喝趴下了,接着是顾韩钊。 还好,陶苏青拿的酒不多,不然顾韩钊可能也要横着出这个门。 陶苏青还看到阮皙放在房间柜子上的酒,跟上供似的摆在那里,她差点就要拿去开了,被阮皙拦住。 阮皙扯谎,说那是别人寄存的,那瓶酒才得以幸免。一想到几万块的酒,当着顾韩钊的面喝,她实在是会心情复杂。 吃完饭,趁着天色还不晚,大家都是各回各家。阮皙的房子太小,姨妈也只能和表姐出去住酒店,阮皙提前定了房间,等晚一点由阮玉送她们母女过去。 小朱喝得五迷三道的,被顾韩钊半背半扛地弄到小区外面的街上,打了车。 白絮絮承了顾韩钊的情,对他的脸色好了很多,走的时候舍得跟他说声再见,这已经是对他优待了。 把小朱送进车里,一直抱着顾韩钊外套的阮皙往他跟前凑了一点:“衣服穿上吧。” 顾韩钊今天穿得像个精英男,像是刚从谈判桌上下来就直奔她家似的,阮皙手里拿着的是他的大衣。 “谢谢。”顾韩钊接过衣服套到身上。 他说话带着些许的酒气,虽然人没倒下,但姨妈没少让他喝。 两人再回到一期的小区,顾韩钊回二期的房子,直接从一期里穿过去是最近的。 到一处台阶的地方,阮皙走前面,顾韩钊走后面,在台阶前站定稳了稳心神,才又跟上。他的酒量还行,但是晚上的酒是混着喝的,因为一种酒不够,葡萄酒和威士忌,还有啤酒混一起了,他突然有点眼花,不过意识还是清醒的。 阮皙停住脚看向两个台阶下的顾韩钊,看看他的眼睛,试探地问:“你喝醉啦?” “有一点头晕。” 阮皙下了一步台阶,站得比他高一点,歪着脑袋看他:“要紧吗?要不我去买解酒药,或者牛奶,你家里有牛奶吗?”她记得顾韩钊很喜欢去便利店采购东西,一大包都是成品或者半成品的食物,牛奶应该是有的。 “嗯。” 阮皙怕他路上会摔着,给妈妈发了条语音过去,说去送送顾韩钊,很快就回来。 醉酒不是一下就醉倒的,酒劲慢慢上来,顾韩钊感觉自己可能是真的醉了,在小区的路灯光下低着头看着地砖,努力地走直线。而且他的习惯是,一旦喝了酒,话就会变得格外少,怕自己会管不住嘴说错了什么。 他不说话,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阮皙就开始找话题,说起今天遇到陆羽蜜和唐宣和一起在菜市场买菜。 “她会去菜市场?” 顾韩钊跟陆羽蜜有年龄差,而且也不太熟,只是知道她家里是做什么的。虽然她爸妈经营的是小公司,但在家具行业里也算排得上名号的,而且近几年也是改变了策略,扩大经营范围,事业越做越大。按照她那个家庭,加上她又是学艺术的,十指不沾阳春水,恐怕她连菜市场的门往哪边开都不知道。 陆羽蜜这人是个敢爱敢恨的性子,为了追唐宣和,还挺能豁得出去。不过,依顾韩钊看,唐宣和未必能入的了陆羽蜜父母尤其是她父亲的眼,而唐宣和这个人骨子里是很骄傲的,愿不愿意为了陆羽蜜委屈自己也很难说。 他在脑子里想些有的没的,阮皙拉拉他的衣角:“你怎么不说话?” “嗯,陆羽蜜人不错。” 阮皙绷着嘴唇,腮帮子像充气的河豚,这人原来根本没听她说话。 一期走到头,有一个门,顾韩钊刷卡,扶着门让阮皙过。她本来是不想再送了,看他也没什么事,突然倒在某个角落的可能性也不大。但是他那么扶着门,她鬼使神差地就过去了。 二期的房子更高档,连绿化设施都要高一个level,大冬天的,假山周围的喷泉也不休息。不过,不管是高档还是普通档,小区里的广场舞都没有缺席,喷泉旁的广场上,一群中年阿姨正跳得热火朝天的。 顾韩钊的房子楼层低,在六楼,好在离广场和街道都挺远,不会很吵。 这边房子一栋楼里的住户比一期要少的多,电梯没人等,就他们两人上楼。 到了六楼,阮皙跟顾韩钊有样学样,下了电梯,但并不往前走,且没有要进他家门的打算,就在电梯口叮嘱他:“回去热点牛奶解酒,牛奶要喝热的,别直接从冰箱拿出来就喝。” “嗯,好。” 习惯了一张口就能毁掉所有温柔的顾韩钊,不嘴欠的顾韩钊,还挺让人不适应的。 阮皙冲他招招手:“快进去吧,我也马上回去了。” 顾韩钊没动,垂着脸看她:“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对于他突来的问题,阮皙不明所以,她想不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对于她的茫然,顾韩钊笑了笑,说:“我们恋爱满月的日子。” “你你……你别乱说,我想起来了,是赔付到期的日子,都是假的,我没当真,你也别当真。”她一脸严肃,“你喝醉了,你说错什么,我原谅你,以后不许再说。”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阮皙自己的酒劲也上来了,她觉得顾韩钊的嗓音变得尤其柔和,差点听得她一身鸡皮疙瘩。 “如果我想要是真的呢,可以吗?” 这个提议被阮皙义正严词地拒绝:“不可以。你就是看我长得好看,见色起意,不会长久的。” 夸自己好看,阮皙是一点不脸红的,虽然也有人说她直播上镜脸太肥,但大部分人都是夸她好看的,她相信自己就是好看。 “嗯,是挺好看的。” 顾韩钊没意识到自己往前走了一步,阮皙直接就靠到了电梯门上,他把她拉过来,以防电梯门突然打开出什么意外。这一拉,几乎把阮皙拉到自己怀里,阮皙脑子像是一群小蜜蜂同时嗡嗡乱叫,一时间手忙脚乱地推他,额头上都出了毛毛汗了,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因为什么。 他意识到自己唐突了,赶紧将她放开,后退两步:“抱歉,我吓到你了。” 阮皙来了个大喘气,鼻尖还残留他刚刚靠过来的味道,很淡的木香,还有一点酒气。 她又不是兔子,没那么容易被吓到。只是顾韩钊的话太突然,她还有点懵,还以为他要抱她。又是她多想了,人家只是要把她从电梯门上拉开,不过,谁让他靠那么近的,分明还是对她图谋不轨。 “你是不是在大美女那里失败了,就要让我填补空缺?我不行的,我不接受。” 这下换顾韩钊一脸懵,哪个大美女?什么失败了? “我没懂。” “飞机上的美女要你的电话。” 这话让顾韩钊记忆回笼,想起来是谁了,差点没憋住笑:“你都看到了?” “我没看到,我睡觉呢,哪有工夫监视你。白絮絮看到了,你们还在下机通道聊得时间都忘了。我不是在意你,我只是在陈述一件事情,很客观的那种。”她努力地解释,希望顾韩钊不要把这个理解为她吃醋,她没那么无聊。 男人嘛,多的是。 何况她还这么好看,G大追她的人从学校东门排到西门,中间还打个S型。她还有点小钱,眼看着在星城一套房的钱都快攒够了,她有什么好为了一个男人吃醋的? 女孩子最不应该的就是为了男人吃醋,能让女人误会吃醋甚至歇斯底里的男人一定不是什么好男人,吃醋把自己气坏了不值当。 “她是我留学时期的学姐,现在在美国的医院工作。” 这样的解释,好像是能勉强让人满意的,异国他乡的同学在故土重逢,留个电话很正常。 “我不在意,你不用解释。”她把下巴仰的高高的,总感觉自己说的越多,丢的人越大。 “我堂姐生病了,需要出国治疗,我得找人帮帮我。” “你姐姐的病……”好像问什么都不合适,阮皙贴着墙壁,不知道该问什么好了。 “她伤到头部,不过目前状况稳定。” 阮皙此刻不再像之前那么抗拒,很安静,尤其因为尴尬而贴着墙站着,有点可爱。顾韩钊好不容易忍住抱她的冲动,退得更开了些。 “回去吧,我的提议你考虑考虑。”他顿了顿,“我很想我们是真的。” 第39章 顾韩钊的唇应该很软吧 阮皙以前是个还算自信的人,因为从小没少被人夸好看。除开皮相,她当然也是有内在美的,外人第一眼只看到她的美而忽视她的内在,她也无所谓,反正占了一头,不吃亏。 被人夸的多了,那个自信心就树立得坚不可摧,如果对她表白的人多了,她的自信又会高一大截。要不是有古夏慧时不时在旁边给她搞事情,没准她现在会约等于一只骄傲自满不可一世的漂亮孔雀。 对于被男人表白这件事,她还是很有经验的,见她的脸一次两次,就抱着花来找她的男人,在宿舍楼底下围着蜡烛表白的男人,在直播间一口气砸好几万让她笑一下的男人,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是头一回见顾韩钊这样表白的,她除了拒绝,不知道还应该有什么反应。 反正就是不行。 她的恋爱经历简单,因为她不喜欢被人追,她觉得自己想要什么得自己搞到手,主动送上门来的,没准是个陷阱。所以她一开始是拒绝顾韩钊把自己赔给她。但是毕竟是自己找客服要的男朋友,她勉强收下,也没什么不心安的。 现在,这个假男友想转正。 这就离谱了。 没有她的允许,他怎么敢? 难道是她表现的太明显了吗? 好像是有点明显。 她也不是完全没有责任。 顾韩钊说完话,半晌她都不吭气,他知道当天是得不到确切的回复,也不逼她,转身去开了门,然后朝她摆摆手,让她回去,到家了给他发条消息,当是报平安。 进了电梯,她按了一楼,嘴巴里还小声嘀嘀咕咕,就这么一段路,还要让她报平安,这小区她闭着眼也能走到。 然后她在二期的小区里走了很久,直到遇到巡逻的保安,才把她送到一期和二期之间的门。 到家里已经快10点,陶苏青正往身上套衣服,说姨妈喝了酒,困劲儿上来,她们要去酒店休息。阮玉送她们过去,不让阮皙跟着,让她在家里看家。 这个家也没什么好看的,等她们走了之后,阮皙给顾韩钊发了消息,两个字:【平安】 等阮皙洗完澡出来,手机上有两条消息,一条语音消息来自她妈妈阮玉,说晚上跟大姨睡酒店,不回来了,让阮皙早点睡。 另一条文字消息来自顾韩钊,两个字:【晚安】 阮皙一晚上没睡好,做了很多梦,都是很零散的片段。具体都有些什么,醒来就忘了,但是有一段大概是太印象深刻,而且还把她从梦里惊醒。 顾韩钊亲她了。 这个狗东西! 擅自进入她梦里。 开庭是赶在过年前,案子结束,阮皙在星城也就没什么要紧的事。眼看着马上过年,她转天就回家。姨妈两母女也一同回荣城,她和阮玉一起,顺便她还能跟表姐换着开车。 她说要回荣城,顾韩钊赶在她们走之前过来,那会儿阮皙正把东西忘后备箱塞,陶苏青先看到顾韩钊,神秘兮兮地拉拉阮皙的衣服。 顾韩钊今天收拾得不像头天那么精英,还是惯常的黑色羽绒服,短款的,运动裤,来不及打理头发就把帽子一带。 他站得不远不近,跟两位长辈打了招呼,然后说跟阮皙有两句话要说。 阮皙把衣服理了理,走过去,觉得这个距离离车太近了,又往旁边走了些,直到停车场的电梯间。 “你要说什么?” “新年快乐,提前跟你说一声。” “给我拜个早年?”她说完,把自己给逗乐了,但看到顾韩钊的脸,她鬼使神差地就想到昨晚的梦,要命,顾韩钊的唇应该很软吧。 他有经验吗?那十个八个女朋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他既然是留学生,那前女友不会是外国人吧?为什么会喜欢她?口味这么容易变吗? 顾韩钊察觉到她似乎是盯着自己的嘴在看,脑袋偏了偏,说:“你想什么呢?” 阮皙扭头看向车子的方向,陶苏青正跟谁打电话,很大声,说在地下,信号不好,她甚至还举着手机找信号,然后喂喂喂了几声,把电话挂断了。 看起来,似乎并不是信号不好,对面没准是个她不想搭理的人。说不好就是她那个大冤种准姐夫,听说想跟陶苏青来家里,被陶苏青挡回去了。 人是挺好,就是那人家里的长辈不好招架,陶苏青只想恋爱不想结婚,家长也没必要见。 “你昨天说的事,我想了一下。我跟你说,我很善变的,我上个月还喜欢前男友,现在就喜欢你,你不害怕吗?没准下个月过年回来,我又想换人了。” 顾韩钊听得直摇头,一边想她到底说的什么玩意儿,一边竟然莫名觉得有点道理。 “那你如果过年的时候有目标了,麻烦你告诉我,我就放弃。”他淡笑了一下,“走吧,阿姨该等着急了。” 车子上路,陶苏青最好奇顾韩钊和阮皙说了什么,阮皙嗯嗯啊啊的,吭不出来。 陶苏青笑眯眯的,姨妈也是,大家好像都在心照不宣的边缘,只有阮玉不动声色,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他问我过年要拍什么视频,到时候线上讨论选主题。嗯,忘了说,他是我工作室的员工,加上絮絮,我们一共三个人。” 关于他员工的身份,早说的话,可能还有一点可信度,现在她才说出来,陶苏青只会认为她是在骗傻子。 “那你一个月给他开多少钱?” “五千。” 陶苏青:“……” “五千够花吗?”姨妈很震惊,“你也不给交社保吧?” 在姨妈看来,男孩子五千块实在是不行,如果社保也不交,那就更不行了。更何况,她对阮皙做的这个职业一窍不通,只认为阮皙还是学生,做这个就是个兼职工作,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行当。 “够,他还有其他的工作。” 当真是越描越黑,她都快把自己说绕进去的,前言不搭后语的,最后借口困了,倒过去装睡。 过年期间,阮玉照样要上班,尤其大年三十,很多人都在酒店包年夜饭,阮玉很忙。三十那天,阮皙在酒店跨年,跟酒店的工作人员一起吃的年夜饭,格外热闹。 正月里没什么事,阮玉上班,阮皙既没有寒假作业,也没有工作要忙,自己一个人拎着礼物去走同城的亲戚,然后陪长辈搓两圈麻将,或者帮忙遛遛狗,给学习困难户孩子做一两页寒假作业。 当天去当天回,日子过的很惬意,堪比养老。 连着好几天没更新,被白絮絮催的魂都要没了,阮皙拜托阮玉跟主厨说说情,允许她去酒店的后厨拍五星酒店的甜点是怎么做成的。 那段时间里,顾韩钊每天早安晚安不落,阮皙把他这个叫“代理男友后遗症”,心情好了,就回他,心情不好就算了。如果不回复,他从不介意,到点了依旧早安晚安,形式.主。义完成的很到位。 正月里,他除了早安晚安之外,还多了一句日常问候,“今天有没有新的心仪对象”。 阮皙才不会理会他这种无聊的问题,她只是提出了一种可能,怎么能真的立马就出现一个男人入她的眼的。 阮玉初七初八休假,终于算是得空了,母女两人开车去看外婆。 他们老家以前是县,荣城的范围逐渐扩大,县就被扩进去成了区,但是很偏的区,不包含在主城范围内。 外公外婆一辈子育有两女一子,舅舅排行老二,阮玉是最小的。 舅舅是区里的公务员,一个小领导,年纪大了,没几年就要退休,也不打算挪窝了,就在这里待着挺好。舅妈是区里重点高中的老师,也是那种没有什么官运的人,一辈子都是老师,最多做到年级主任,做了几年觉得累,就推了。 外公去世的早,外婆以前还总是怪自己,说要不是因为她,舅舅舅妈没准能发展的更好,能去主城工作。 阮皙倒是觉得,舅舅两口子就属于那种喜欢安稳小日子的人,按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佛系,而且他们很清楚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家庭和睦,衣食无忧,儿女有出息,全家人无病无灾的就很好。 舅舅的儿子,阮皙的大表哥是家里最会读书的,清华博士,毕业之后就去了航天研究所,嫂子也是所里的人,听说的一家子的高知。 嫂子是个很温和又很飒爽的人,阮皙以前对高知家庭的好感都来自于这个表嫂,她对钱庭的喜欢也有一部分原因来源于此。后来才知道钱庭家说不上是不是高知家庭,妈妈当过大学老师,不过后来回家做了全职主妇,爸爸是企业的管理层。 回想起来,阮皙对钱庭的认识太单薄了,她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对于他的家庭,他或许也没有如实地说。不像她,把自己的家庭情况抖落的明明白白,他接受就接受,不接受就算了。后来的事情,她也看到了,钱庭表面是接受了,实际上却是处处对她指责,说她没修养。 一个厨师的女儿,和没修养画等号。 一想起来,她就生气。 表哥阮颂唐年纪比阮皙和陶苏青都要大,在两姐妹面前自然是一副大哥大的样子,见面就跟小时候一样,去揉她们俩的脑袋。 陶苏青来好多天了,等阮皙母女一到,吃了个午饭,她就准备离开,说是老板让开工,要是不去,工作就保不住了。 阮颂唐开玩笑,说她是老板娘,陶苏青喜滋滋,也不反驳。 “你看你姐,敢直接把老板当对象,吃得死死的,你呢?” “哥,你怎么一副老封建的说辞,不好听。”虽说阮颂唐还不到三十,说话老气横秋的,整天只知道搞科研,不冲浪,说话还是二十年前的老调子,老的门牙都没了。阮皙生怕他下一句是,你姐姐驭夫有道。 阮颂唐对她的不满毫无察觉:“你急了?那你就是没有呗?” 阮皙跟个炸毛小兔一样:“谁说我没有?我多着呢。” 鬼知道,她为什么会第一时间想到顾韩钊。 夭寿了。 第40章 跟狗玩 犟嘴是没有说服力的,除非阮皙能拿出来个什么人证物证,表明她现在手里是有男人的。 好在嫂子出来,听到阮颂唐说这些话难为表妹,过去把话题转移开。表嫂现在怀孕,快到临产期,已经开始休产假,表哥没有着急立马回去工作,攒了好久的年假一起休了,希望能陪到嫂子生产。 在舅舅家的日子过的很惬意,饭比其他亲戚家的好吃。外公以前是厨子,他的几个儿女,就姨妈没有做饭天赋。舅舅的厨艺好,以前差点要继承外公的衣钵,要不是后来进了体制内上班,他可能得去开个小餐馆。 这正月里的菜全是舅舅做的,每天变着花样地做,还手把手地教儿子怎么做孕妇餐,月子餐,之后他们俩肯定是要回工作地的,照顾老婆的事还得表哥自己来。舅妈带毕业班,没办法过去。 作为一个美食博主,阮皙是见缝插针地找选题,舅舅一说要去菜市场买菜,她就高兴了。和阮玉去买菜,那是不同的,她是个苦力。和舅舅买菜,那个苦力自然是表哥,而她只负责美美地录视频就行了。 这次她没有直播,一路上兢兢业业地当一个好的记录者,看舅舅怎么选菜,表哥怎么抱怨,顺便琢磨这素材录下来了,应该怎么剪辑才有意思。阮皙来外婆家,没带电脑,到时候把素材发给白絮絮,让她看看怎么剪比较合适。 回去的路上,他们身后多了个小尾巴,是一只小黑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菜市场一路跟来的。 按照舅舅的经验,小狗不大,可能断奶没多久,小小的一只,要就这么不管没准活不成,于是阮皙就把它带上了。 好在家里人对阮皙的做法没有强烈反对,尤其是家里还有一个孕妇的情况下,还说是“狗来财”。不过表哥领着她去宠物医院给狗子洗澡,做检查,还打了一针疫苗。 阮皙看狗子黑成一团炭,要是它不动,恐怕都找不到它。洗澡的时候,惊慌得汪汪乱叫,但过了一会儿就好了,是个勇敢的狗子,她越看越喜欢,给小狗拍了好多照片。 顾韩钊还是那样,每天早晚安。 晚上十点不到,他的晚安就来了。过年是不可能睡这么早的,或许他其实就是想用一个打招呼开启两人之间的聊天。 阮皙没有直接回复晚安,那样的话,这次的谈话刚开始就结束了。她跟她讲她来了外婆家,讲些生活的琐碎事情,都是家长里短。 她后来想自己为什么会跟一个男人说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可能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在他面前彻底地摊牌:我的家庭是这样的,我喜欢的生活也是这样的,我的追求就这么点。 她说她的表哥是个大直男,甚至有时候说话有点中年大叔的说教感,只有表嫂能让他闭嘴,让他多学点说话的艺术,不然老气横秋的,没人愿意听他讲话。 她还说,表嫂和表哥的家庭背景其实是不那么匹配的,所以有很多的矛盾是在所难免的,不过他们夫妻两人的性格好,能很好地处理这些矛盾。 她几乎不会主动去问顾韩钊背后的事,他这个人从一开始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就自带着神秘,他不自己说出来,她便不问。但同时,她也不会接受他。 G:【可以视频吗?】 G:【我不看你,给你看看我这边的天空】 顾韩钊突然说要视频,让阮皙愣了一下,好在他立刻解释了。 阿皙啊:【好啊】 视频弹过来,顾韩钊那里是白天。他没有给阮皙照自己的脸,的确是拍的天空,天气晴好的清晨,外面的树上有积雪,晃得人眼花。所以,顾韩钊给她发的晚安,其实是他那边的早安。 “你在国外?” “嗯,陪我姐姐过来看病。”实际上,他刚到这边才一天。国内正是春节的几天,他两边来回飞,既要保证顾明臻的安全,并跟主治医师对接手术方案,又要盯着国内的安排。 小姑终于不再闹着要分割份额,过年的几天里,把儿子女儿都带回娘家,和大伯、奶奶一起住,多年里终于是团了个年。 公司里的一部分人也没闲着,他们在忙着寻找一个能够被他们支配的傀儡,要么是他,要么就是他的姐夫。在那些人的眼里,他依旧是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与家里不合,且抑郁不得志的二代而已,稍微能让人多看一眼的也不过是他对自己的姐姐上心,那也全是因为他学医养成的热情。说到底,他就是一个对经商一窍不通,只会死读书且还不一定会看病的医学生。 “看起来很冷的样子。” “比星城冷,嗯——也比荣城冷。” 她刚要说你怎么知道荣城冷,立刻想起来他以前在荣城读的中学。 “我们这边天黑了,也很冷。”阮皙说的话没什么营养,也没逻辑,但是顾韩钊听着就是觉得高兴,她虽然没有立刻点头,但也并不抗拒和他说话。 “那今天呢,今天有没有遇到心仪的人?” “有。” 听她毫不犹豫的口气,他知道她是在胡扯,但心里头还是忍不住慌了一下,生怕她不是胡扯,而是来真的。按照国内很多父母的思维,大学之前对早恋千防万防,到了大学就让孩子赶紧恋爱,争取毕业就能把结婚和工作两件事同时办了,父母也就少了一个负担。 如果大学四年没有恋爱成功,临近毕业的那一年,不知道会安排多少相亲,恨不得立马相到一个就原地结婚。像陆羽蜜,才大一,她父母就给她安排了相亲,男方和她家门当户对,不过她不接受,这事就草草地算了。 “我给你看。” 这话听得顾韩钊更皱眉了,难不成她是真的找到了?这么晚了还和对方在一起,国内都十点了。 听到她在视频那边叫谁过来,顾韩钊咬了咬牙,要是按照这个速度,那应该是她家里人安排了相亲。阮皙可真行,还真是如她自己所说,说变就变,他倒要看看这人到底什么样,哪里比他好。 阮皙第一次跟他视频,一开始是把手机的摄像头挡住的,这会儿放开了,但是画面依旧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担忧归担忧,顾韩钊还是耐着性子问:“这是什么?” “心仪对象啊。”阮皙把手机晃了两下,有光影波动,说明她没有遮挡镜头,“哎呀,它真的好黑,看不见,我拿远一点。” 现在是晚间,又是在室内,阮皙的手机根本识别不出小黑狗的美貌,一团漆黑。 好不容易,顾韩钊终于看清了阮皙要给他看的心仪对象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差点没来个大喘气。 要不是他够努力,他根本找不到小狗的眼睛。 小狗今天刚洗过澡,干干净净的,毛发顺滑,乌黑,被阮皙搬到浅色的椅子上,它就非常乖巧地坐着,满脸端庄,满眼好奇,盯着阮皙手里的手机,以为那是什么好吃的。 这就是她的心仪对象? 那一瞬,他只有哭笑不得。有庆幸,又有点好笑。 阮皙给小狗来了个360度移动拍摄,让顾韩钊能够一窥它的全貌:“你知道我给它起的什么名字吗?” “什么名字?”顾韩钊忍不住扶了下额,又好气又好笑,笑阮皙,气自己。这么下去肯定不行,他觉得现在坐那张凳子上的要真是个人,他很可能要马上飞回去。 阮皙很开心地说:“糍粑!好听吧?” 顾韩钊乐得不得了,这个小黑狗和糍粑没有任何共同点,糍粑炸焦了也不及它的百分之一黑。 “这有什么出处吗?” “黏人啊,它超黏人,一会儿不见人就嘤嘤嘤。你说是不是呀,糍粑!”她手指勾了勾糍粑的下巴,糍粑站起来,四只小脚在凳子上踩出哒哒哒的响声,小尾巴摇得跟螺旋桨一样。 “十点过了,还不去洗漱准备睡觉?就知道跟狗玩。” 房间没锁门,是虚掩的,阮玉把门推开就看到阮皙举着手机对着小狗转圈,只以为她还在给小狗拍照。 “洗,马上就去。舅舅今晚不做夜宵了吗?” “你饿了?” “那倒不是。”糍粑或许需要加餐,那么小一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太晚吃东西不好,赶紧去洗,狗都比你干净,今天到处跑,玩得跟个泥猴儿似的。”做厨师,尤其是酒店厨师的职业病就是有些许的洁癖,她明明没有多脏,在阮玉看来,就是约等于泥猴儿。 阮皙连连点头,唯唯诺诺,生怕她妈再说什么惊人语录,顾韩钊在对面一个字不落地听完,她还怎么做人? 阮玉走了,阮皙赶紧把门关上,上锁。糍粑也从椅子上跳下来,摔了个狗啃泥,摇了摇脑袋,在阮皙的脚边打转。 “我要睡了。”她蹲到地上,把手机镜头对着糍粑,“说晚安。” 糍粑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摇头晃脑的,顾韩钊那边就看着一坨黑漆漆的东西上有两只眼睛在闪光。 “跟哥哥说晚安,晚——安!” “汪——汪!!”听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哎呀,糍粑真是个大聪明。顾韩钊,晚安啦!” 阮皙终于舍得把镜头转移到自己脸上,朝镜头招招手。 等挂断视频,阮皙抱着糍粑坐在地上,才想起来顾韩钊什么都没对她说,亏她一个人叭叭了半天。 第41章 校友 上次去菜市场买菜的录像,被白絮絮剪辑成了一期vlog,这个伙伴有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无聊的录像被她剪得格外生动。她们两个共同做这个视频号,只有白絮絮掌握了真正的技术,阮皙说自己只能靠脸吃饭,白絮絮说她脸皮越来越厚。 糍粑也友情出镜,在马路上追着阮皙跑,像一团移动的黑色毛团。 在回国前,顾韩钊把那段视频缓存了,在香港转机的时候拿出来看了好多遍,小吴看他时不时地唇角弯一下,不用想就知道他在干嘛。 以前,他以为这位吊儿郎当的少爷去追网红,和其他那些富二代应当是没区别的,只是图个乐子,现在再看,整个人陷进去,到现在却是连人家的手都还没摸到,他就没见过这么纯情的有钱人。 小吴回星城去处理一些事情,顾韩钊转机去了荣城。 过了初八,该上班的上班,毕业班的学生也收拾收拾返校了,只有阮皙这样不着急找工作也不用备考的闲人不急着返校,在荣城做了两次美食探店,该干的活儿也没落下。 已经正月十四,连小学生都开学了,阮皙还在家待着舍不得返校,一部分原因是糍粑。 外婆家并不是完全没办法养狗,但是阮皙舍不得。放家里让阮玉养的话,家里房子倒是挺大,但是阮玉不愿意养小动物,她认为小动物不管洗的多干净,终究是会掉毛的,尤其她一个后厨打转的人,不适合养狗,更何况她没时间遛狗。 阮皙想把糍粑带到星城去,但怎么安置它却是个问题,她租的房子就那么大一点,也不知道糍粑是什么品种的狗,以后会长多大的个子。 她想在家多待几天,等过了元宵节再看她妈妈能不能松口,要不然,糍粑只能送到外婆家养。想起外婆家那只凶悍的猫,她就担忧一副呆傻模样的糍粑肯定得受欺负。 顾韩钊来消息的时候,阮皙正把狗绳拿出来套在糍粑脖子上。城里养狗比较麻烦,狗都要栓绳,阮皙也怕它乱跑,然后拿去被人给人道处理了。 糍粑不愿意在脖子套个累赘,阮皙只好返回去拿了个布兜子把它装起来拎着,脑袋挂在布兜的边上。养狗她是完全没经验,都听宠物医院的医生教,真养起来还是挺累,比如现在她拎着布兜就累得不行,最后还是糍粑妥协,把狗绳套上。 一手牵着狗,一手直接给顾韩钊发语音说自己现在出去遛狗。 出门的时间正好撞上学生放学,准确地说应该是放假,转天就是元宵节。 阿皙啊:【放学了,学生超级多】 阿皙啊:【我以前上学都是骑自行车,觉得这段路挺远的,没想到走的也挺快,都快到学校门口了】 阮皙避着点打闹的学生往前走,她的母校十三中与她家相隔并不远,但是她自从毕业之后就没再去过,因为高三那年太苦了,不堪回首。 到现在大四,又想起顾韩钊也是十三中毕业的,她路过学校,就在校门口站住了。校门口的学生更多,满眼都是青春的气息。这些青春的气息磨磨蹭蹭地不回家,三五成群地往校门口的各种门店网吧游戏城钻。即便是重点中学的学生,依然抵抗不住游戏的诱惑。 隔着铁栅门往里看,学生没有完全走,还有挺多打球的人,和大扫除的学生。负责卫生的学生拿着多年不变设备,夹子和垃圾袋,在花园里捡垃圾,卫生纸,或者零食包装袋。 G:【你在十三中吗?】 阮皙说是,然后给他拍了照片:【学校还是老样子,几年都没怎么变】 顾韩钊在车上看着她发来的照片,相比于毕业三年半的阮皙,顾韩钊看到久违的中学校园,还是能发现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糍粑是个善于伪装的狗子,在想要依靠卖萌抱阮皙大腿的时候,就格外的听话乖巧,而现在它是阮皙的狗,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它就趁着阮皙看手机的空档在这里嗅嗅,那里嗅嗅,甚至还去扯路过的学生的裤脚。好在它还小,对方两个学生不怕狗,还逗它玩,喂它吃的。 阮皙看到糍粑对着陌生人摇头摆尾的模样忍不住捂脸,零食已经吃一半了,也不好叫它吐出来,只好跟两个学弟道谢,拽着它就要走,它慢吞吞地挪动两步,不情不愿的。 “我是没给你吃饱吗?我们一会儿去买狗粮,还有奶粉,你喝不喝?” 糍粑还不到两个月大,没文化,听不懂,只记得她把它拖走这件事。 “阮皙。” 阮皙正跟糍粑较劲,有人朝她走过来,她扭头去看。 “真的是你,好久不见,还没开学吗?” “陈琛。”阮皙冲来人笑了笑,把狗绳收短,糍粑的行动范围无限缩小,且无力反抗。陈琛高她两届,她理应叫学长的,不过他们从小就熟,没这个规矩,都是知乎名字,最多叫绰号。陈琛这种帅哥是不会被起难听个的绰号,以前相熟的都叫他琛哥。 “正月十七开学,还有两天。” “年前的同学会你都没露面,还说今年没机会见你了,没想到竟然在这儿碰到你。” 同学会这个事,阮皙并不知道,又或许那段时间正是她准备出庭的日子,手头事情多,电话什么的给错过了。 “我不知道,没人通知我。” “是刘明老师组织的,上下三届能联系上的都联系,大多都工作了,也就你们这届还在校园。刘老师的意思是,大家都是校友同学,相互帮衬下也好,尤其是你们正是找工作的时候。” 阮皙的确听说过中学的这个传统,不过是小范围的组织,来不来都不强求。 “你在这里干嘛呢?遛弯儿?” 陈琛笑说:“遛什么弯儿啊,我这刚放学。” “当老师啦?”她记得陈琛考到北京去了,学的体育。 “对,教体育。出去闯荡了一年,回头还是觉得体制内好,在母校当老师,就当是回报。你站这儿看,要不要进去?” “我不能进吧,我都毕业了。”虽然这么说,陈琛一提议时她已经心动了。 “领你进去看看,现在还早。” “那我就不客气了。”阮皙把糍粑拎起来往布兜子里一揣,糍粑双脚扒着布兜边缘疑惑地到处看。 阮皙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来了一条新消息,她抱着狗就没工夫看,等躲开门卫,把狗放出来,才看到顾韩钊的消息。 他说他在十三中外面。 阿皙啊:【真的假的】 她回复完就到处看,在学校里面自然是看不到外面的景象,但顾韩钊刚下车就眼看着她跟一个男人进了十三中的大门。 顾韩钊很快发来一张图,是大门的照片。 阿皙啊:【你网上找的吧】 顾韩钊掐着腰站在十三中的门口,他竟然完全拿阮皙没办法,当然也怪他自己心血来潮飞荣城来。 虽然阮皙嘴巴上不信,但是她往里走了几步还是停住了,跟陈琛说自己有朋友过来。 “男朋友?” 她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就用笑敷衍过去,随便陈琛怎么理解。 “他在哪儿?” “我问问。” 她直接拨了电话过去,竟然通了,她现在真的相信顾韩钊在校门口。 “你在校门口吗?我来找你。” 从他们的所在到校门是一个长长的阶梯,阮皙抱着狗下台阶,走到一半,顾韩钊已经从大门进来,在台阶下仰视她。因为天色逐渐暗下来,且阮皙刚好背光,顾韩钊并不能看到她的表情,但是她迈下台阶的步子更快了一些。 到他跟前,阮皙先喘了两口气才说话:“你怎么进来的?门卫大爷可严厉了。” “我说我是校友,想进来看看。” “可我也是校友啊。”为什么得要人领,连狗都要揣起来。 她看看自己,再看看顾韩钊,好吧,顾韩钊一袭大衣衬得他更像是衣锦还乡的校友,而她是像到学校里来遛狗的普通居民一位。 原本见着她跟一个男人走了,说不上生气,但吃味是免不了。可是她小跑着到他跟前,他的那一点点不愉快完全的烟消云散了。 阮皙没化妆,她不上镜的话化妆并不频繁,穿着短款的面包服,头发扎成丸子,整个人看起来圆圆的,而且衣服是明黄色,很亮眼。 顾韩钊的注意力从她身上再转移到她怀里,布兜里有一只小东西在动,漆黑的脑袋从她怀里挤出来,眼睛眨巴眨巴。他还没说话,先前他在外面看到的跟阮皙一起的男人走了过来。 男人的身高和他差不多,但是更健壮一些,应该是常年高强度运动的体型。 “你好!” 两人目光一对上,顾韩钊先前那种吃味的感觉又回来了,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基本的修养让他醋归醋,该有的礼貌还是有的。 伸手与对方握了握,双方互报了姓名。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顾先生是不是也是十三中的校友?” “是。” 陈琛打量他一番,灵光一闪:“我想起来了,我高一的时候你高三,学校的荣誉栏里总出现你的照片,要么是竞赛获奖,要么就是评了三好学生。那时候我可崇拜你,我们班还有女同学把你视为男神,呵呵,那个时候还不兴叫男神。” 被这么捧一回,顾韩钊竟然会显得不大自在,只笑着点头,还悄悄地打量阮皙,怕陈琛再说出些什么高中的事情,踩到阮皙的雷点,比如高三那年被人在国旗下公开表白。 阮皙的表情很丰富,顾韩钊原来还有这么光荣的历史。 十三中是国家级重点,本就汇集了省里很大一部分的尖子生,哪怕像陈琛这种学体育的,考进来的分数都不低。十三中的荣誉榜,自然不是那么好上的。当然,能去国外医学院读书的,脑子好使也不意外。 第42章 年轻貌美身体好,不是糟…… 既然是校友,陈琛就没有不领着他们转一圈的道理。 阮皙说学校没怎么变,那是她毕业时间不长,有些楼在她上学那会儿是在建,现在已经投入使用,但对顾韩钊来说,那便是平地起高楼。 虽然陈琛自告奋勇地带他们参观,不过很快就说有事,先走一步。他大概能看出来这一个师兄一个师妹,之间是有点什么的,他再多留就显得不识趣了。 糍粑的绳子在阮皙的手里攥着,绳子放的短,它只能在两人的脚底下打转,转了一会儿就累了,就势趴在顾韩钊的鞋上面哼哼。 糍粑好像随了阮皙,多少都有点那个社交牛逼症,它那么一趴,顾韩钊顺势就把它抱起来,它脚丫子上沾的土在顾韩钊的深色衣料上留下几个印子。 “装这里吧。”阮皙把布兜子抻开,布兜子自然是没有人类的怀抱舒服,糍粑使劲往顾韩钊怀里钻,真是个心机狗。 顾韩钊揉揉狗脑袋:“先抱着也行。” 天色渐渐暗下来,现在的光线打球很勉强,球场上还有四五个人没散去,打得热火朝天,时不时把衣服撩起来擦一把汗,没什么拘泥的。 “你来荣城,不会就是想看几个人打篮球吧?”阮皙和他肩并肩站着,糍粑把下巴搁在他臂弯,惬意极了。 “想跟你吃个饭。荣城有什么好吃的?” “好吃的可多了,但是你吃不得啊,荣城的菜馆可比星城的不将就客人,除了沙县小吃,餐馆里面什么菜都要扔一把辣椒进去。” “我吃得了。” 他不是辣椒过敏,只不过是在国外很多年,对吃的东西不挑,对调料不讲究,那时候,他认为一切的饮食不过只是为了保证人体足够的营养和碳水而活下去而已。这是他以前对饮食的认知,遇到阮皙之后,这个想法就不再那么坚定。 吃饭可以是一件很享受,很美好的事情,吃里面也会蕴含很多的生活哲理。 所以,他在慢慢地去尝试调料丰富的食物,去吃辣的东西,阮皙那么喜欢的口味一定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可是我带着狗。”她盯着糍粑,“要不我回去把它关起来,我们再去吃饭。” 糍粑听不懂,是好事,被无情地扔进新到的笼子之后,它才知道什么叫人类的“关起来”。拿小小的乳牙去咬铁笼子,被阮皙骂了一顿,钻进窝里。 顾韩钊在楼下等,阮皙上楼下楼跑一趟很快,这次出门,身上多了个小包,只够装一个手机的容量。 他看着她朝自己走过来,身影在路灯下,从明亮走到昏暗,再到他跟前的亮处。 没了糍粑那个电灯泡分散注意力,顾韩钊想起来有个东西还揣在衣兜里,忘了给她。等她走近,就伸出手。 “什么?” 一个小小的首饰盒子,她接过来打开,是一对钻石耳夹,和上次送阮皙的那对手链像是同一套。阮皙没有耳洞,平时出镜,耳朵上戴的是耳夹。顾韩钊买过一次耳环,送给她之前才知道她戴不了,便去店里定制了同款。 “你总是拿这种亮晶晶的东西来哄我,想让我上你的贼船。”她就是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只要是好看的她都喜欢。 他看着她笑:“嗯,那你考虑的怎么样,我的贼船你上不上?” “行吧。”她点了一下脑袋,看起来很勉强的样子,其实她从上楼到下楼,脑子里想的全是这事。 她突然这么爽快,反倒让顾韩钊愣了一下,他盯着她看了看,确定她说的是真的,这才笑得出来,手因为没地方放,很装酷地插兜。 “我都同意了,你不抱一下吗?”阮皙也把双手插在衣兜里,一只手还攥着首饰盒子,人往他那边挤了挤。两个人靠得更近了些,但像两棵没有手的树。干巴巴地杵着自然不是个事儿,顾韩钊伸手过去把她揽到怀里,她身上的面包服蓬松,抱在怀里是气鼓鼓的一团。本来应该是很温馨的瞬间,顾韩钊忍不住笑出来。 “你笑什么?”阮皙仰起脸看他,头顶的碎头发蹭到他的下颚,让他脸上有一种奇怪的酥酥麻麻的感觉。 “没笑什么。” 阮皙还想跟小学鸡犟嘴一样与他斗嘴几句,突然一把推开他,让他整个人隐没到灯光照不到的暗处。 “妈,你怎么回来了?”她记得阮玉今天离开的时候说酒店明天有个什么宴会,今晚得在后厨备菜。 顾韩钊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好在手扶住一棵树才没真的摔进小区的绿化带里。这个小区绿化很好,树影能遮挡住他,他看到几米开外的地方有个人影往这边过来,他便又往后退了两步。 阮皙往她妈妈的方向过去,故作轻松,实际上先猛吸两口气,免得自己说话结巴。 “我回来看看。你在这儿做什么?” 阮皙挠挠头:“我准备去给糍粑买点东西,我朋友说,小狗吃奶糕比较好。” “我买了。”阮玉把手里一大包东西网上提了提,“是这种吧?” “呃……还有磨牙棒。”她努力地给自己找借口。 “也买了。” “……我还要买点别的。”算了,破罐子破摔。 阮玉看她的打扮,没化妆,的确是像去逛超市而不是逛夜店的脸:“这么晚了还买什么别的?” “不晚啊,天黑的早,才7点。我跟同学去逛逛吃个饭,一会儿就回来。”暂时只能把顾韩钊放在同学这个位置上。 阮玉不较真:“跟田璐吗?那你注意安全,电话保持畅通知道吗?晚上到家了记得给我发条语音,电话我可能接不上。”田璐是阮皙高中时期的朋友,每次寒假两人都会约着玩,上周还出去逛了两次街,阮玉能想到的阮皙的朋友目前也只有她了。 阮玉这阵子都很忙,这会儿只是临时空闲,不放心家里还有两个活物,就回来看看。看阮皙那样子是要急着走,她摆摆手就上楼,回家喂糍粑。 等阮玉消失在楼门口,顾韩钊才从树影里出来,顺便把大衣上沾着的树叶拍掉。 阮皙小跑过去,将他上下看了看:“你没事吧?”她自知刚才那一下推得厉害,完全是被她妈妈吓的,要不是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现在恐怕顾韩钊就暴露了。 “还知道担心我?” “担心倒也不是担心。”阮皙笑眯眯的,“但摔坏了我要负责的呀。” “有点坏了,负责吧。”他朝她摊开一只手,阮皙扫了一眼他的手掌。 小伎俩,这样就想牵我的手。 顾韩钊的手指修长,且直,她上次见这么好看的手是某个男明星,他的粉丝分为颜粉和手控两部分。 阮皙拿自己的小爪子在他手掌上方比划比划,和他的手一对比,她的手好小。 她看似要靠近,然后火速将双手又揣回口袋里:“我不负责。” 希望落空了,顾韩钊后悔自己没眼疾手快直接把她的手给抓住,只好抱怨:“赖账嘛你这是!” “哼!” 顾韩钊已经习惯了她的无厘头,笑着跟上,这次不再像赔付期那样,要和她保持距离,慢她一个身位,而是并肩走着。直到走出小区,阮皙的手偷偷摸摸地就挽上顾韩钊的胳膊。 顾韩钊低头看她的手,她绷着唇角:“怎么啊,不给挽?” “挽,随便挽,都是你的。” 她开心地将脑袋偏了偏,笑眯眯的。后来顾韩钊在某一刻突然意识到,糍粑有时候跟她一样,开心的时候喜欢偏偏脑袋,真是个奇怪的习惯,但是很可爱。 到街边两人没有立刻打车走,阮皙给餐厅打电话预约了时间,餐厅那边的人说这个点儿吃饭的人多,位置得稍晚一点才有,有位置后会给他们预留。 长长的街道上,车来人往,两人挽着手在街边慢慢走。 “我妈其实不太愿意我谈恋爱,她和我爸的婚姻很失败,她就怕我以后过的也不好。所以,她应该很难马上接受我有男朋友这个事,我也不是故意推你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他空着的一只手过来拍拍她的手背,第一次这么被除了妹妹之外的女孩子挽着,那种感觉很不一样,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她也没甩开,只是甩了个眼神过来,示意他的小心思她都察觉了,他只好把脸转到一边笑。 “我妈说单亲家庭的孩子很容易有缺爱感,也会很容易被别人的一丁点好而感动,意思就是我可能会很好骗。”她停住脚,认真地看他,“我是挺好骗的,你看你一个月就把我骗到手了。” “我没骗你。” “可你从来没说自己是干什么的,不是吗?你不要告诉我,在遇见我之前,你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客服。”阮皙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都是淡淡的,不威逼不利诱。 其实顾韩钊是个什么人,她大概猜到一点点。 和那些大企业大集团相比,陶苏青和她老板的品牌女装的确不算大生意,但是陶苏青养成了看各种财经新闻的习惯,即便对正儿八经的股市金融看不明白,看八卦却不是什么需要高智商的东西。 而阮皙这个从来不关心财经的人无意在陶苏青的财经订阅上看到过一些新闻,关于星城顾氏企业新晋掌门人顾明臻坠楼事件的跟踪报道,顺便就在网上搜了一下,各种新闻挤进她的视野,总结起来就是,顾明臻被送去美国治疗,新的管理层即将到位,企业内预计将会巨大变动。 一篇深度八卦里说,顾明臻是已故顾氏掌门人的孙女,除她之外,第三代接班人还有一个外孙,一个外孙女,以及一个流落在外消失于大众事业的孙子。 “你投诉的那家酸奶公司是我们家的。让你弄丢男朋友我感到很抱歉,把小老板赔给你当男友,你愿意吧?年轻貌美身体好,不是糟老头子的那种。” 阮皙将唇角狠狠压着才忍住笑,盯着年轻貌美身体好本人,在脸皮厚自夸不脸红这件事情上,他们两个不相上下。 第43章 那你来不来我家?…… 到了这个时候,对于自己的家庭背景,顾韩钊没什么好隐瞒的,大到公司有哪些,小到家里几口人,老实交待。其实他交待了,阮皙也记不住那些公司的名字,把他的家人记住就够了。 此时,她知道上次突然要开高价邀请她的那个付总,就是他的姐夫,那瓶酒也是从他姐夫那里薅来的。 虽然顾韩钊嘴上没明说,在阮皙看来,这个姐夫不像什么正派的人。二十出头的年纪,她看人还没有学到什么门道,什么腹黑厚黑一窍不通,跟她妈妈一样,全凭直觉。 餐厅距离阮皙的家大概公交三站路,因为时间不着急,两人是走过去的,到那儿刚好有了位置。 他们两人的口味在一开始就互相知道,阮皙喜欢辣,顾韩钊吃不了辣,点的菜便是一半一半。顾韩钊时不时会去吃一点尖椒鱼。点菜的时候问过服务员,这道菜名字里有尖椒,但这家店采购的辣椒特殊,做出的口味不会太辛辣。 事实是,顾韩钊尝第一口的确在他的接受范围内,不过旁边的茶水他没少喝。 以前,他听韩元如说起一些事,其实韩元如和他爸的感情在结婚之前是挺好的,婚后两地分居的时间多,感情难免会淡。而且吃东西的口味也不一样,韩元如口味清淡,和他爸吃不到一处去,每次在一起吃饭都是各吃各的。 到和梁叔生活,两人感情很好,没什么磕磕绊绊的。梁叔是星城本地人,原本也是嗜辣的,但是他愿意跟韩元如妥协,吃什么都讲究清淡,养生,还说清淡了能避免三高。 男女如果想要长久的在一起,自然是要能吃到一处去。不能吃到一起去,那一个厨房两种口味,日子慢慢就散了。 “你吃不了就别吃,你知不知道你脸都红了?”阮皙给他递了纸巾过来,让他擦擦额头的汗。 “我觉得还行,慢慢就习惯了。” “是吗?”阮皙想了想,把鱼眼睛夹出来放他盘子里。 顾韩钊从没吃过鱼眼睛,不过老话说吃鱼眼睛明目,其实是没有科学依据的。 “吃鱼眼明目?怕我近视?”他有轻微的近视,眼镜不方便,他大多时候都是带框架眼镜。 “什么明目!”她递给他一个眼神,宣布他笨,“我们这儿的传统,如果以后有喜欢的男孩子,就给他吃鱼眼睛,这个叫中意他。” “真有这个传统还是你瞎编的?”他在荣城待过,从没听说过这个说法。 “被发现的了,行吧,的确是我瞎编的。你吃不吃?不吃我拿回去给糍粑。” 顾韩钊挟着鱼眼睛的筷子不上不下,上一句话让他很开心,下一句让他觉得自己在跟糍粑争宠,他的地位也就只比糍粑高那么一点点吧。 当然,糍粑肯定是争不过他的,它还处于天真且没文化的阶段。 鱼眼睛的口感奇奇怪怪的,但是这不重要,它的寓意才是最主要的。 一顿饭吃完,阮皙看到手机上的消息,是妈妈问她回去了没,她拍了照片说刚吃完饭,等会儿就回。发完消息,拍拍心口,好在阮玉没有让她把跟她一起吃饭的人也拍进来。 吃完饭,阮皙以老板的名义去结账,顾韩钊心安理得的当个吃软饭的小白脸,看着她结账。等付完款,阮皙从收银台的篮子里抓了几颗圈圈薄荷糖,分给顾韩钊两颗,自己两颗。就在餐厅的门口分的,像极了小学生分零食。 明明分开的时候各自都是好好的,凑到一块儿就暴露出小学鸡性格。 “这个其实不是薄荷味的,是水蜜桃味的。”阮皙把一颗粉色的圈圈糖举到顾韩钊面前,“想吃吗?” “想吃。” “呐,给你。” 顾韩钊憋不住笑,她还挺大方的。 “拿着,我这里还有。”她又从兜里掏出一颗粉色包装的。 顾韩钊接过糖,顺便把人也搂到怀里,在她额前头发上亲了一下。阮皙懵了,手里还捏着粉色圈圈糖,缓回神来,手指蜷缩,糖纸被她捏成一团,发出细碎的响声。 这个时候她终于想起来两人还在别人家店门口呢,拽着顾韩钊的胳膊赶紧跑路。 以前她跟顾韩钊有约法N章,她当时只提出两条,一条是不许顾韩钊在不经允许的情况下与她有肢体接触,另一条是不可以惹她生气,他都遵守的很好。 现在,转正了,他就变了。 阮皙脸烧得厉害,倒也没生气,只是她还没有过当众被人亲的经历,她想,多亲几次就好了。心口砰砰乱跳,走出几步就停住了,转过身去,双手搂住顾韩钊。 “怎么了?” “我缓缓。”她的确需要缓缓,她以为两个应该还处在牵手最多拥抱的阶段,他亲她,她竟然不反感,但还需要适应一会儿。 顾韩钊笑了笑,在街头回抱住阮皙。 阮皙将头埋到他怀里,糍粑刚才也埋过的地方。他虽然一路奔波过来,身上并没有恼人的味道,还是那种淡淡的木香。 等她缓够了,她说要去超市。 他们在的地方离大润发不远,她想去看看还有什么可以给糍粑买的。过了十五她就得返校了,看阮玉今晚的表现,大概是打算把糍粑留在荣城,以后她来操持糍粑的生活。 虽然阮皙和糍粑认识还没几天,她从来没养过小动物,不知道自己原来会这么喜欢狗,喜欢糍粑撒娇耍赖,也喜欢它舔狗的样子。 超市里,她看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宠物粮,她手指扒拉着袋子的角,一会儿又换一个袋子扒拉。 “你说,我妈万一工作太忙,忘了喂它怎么办?我妈最近吧除了工作忙,还有其他的事情。” 其他的事情是什么阮皙没继续说,妈妈离婚好几年了,她记得高中那会儿撞见过她妈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而且撞见两回。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的走路,她还是能看出来这人和其他的什么邻居同事不太一样。 但因为她撞见两回,后来这人就再也没出现过。 到大学,她一个学期才回家一回,那时候她想阮玉应该找个伴儿的,20出头的大学生需要恋爱,她妈年纪不算大,,也应该谈恋爱的,不过阮玉总摇头,说自己已经封心锁爱。 这个词儿还挺时髦。 过年期间她就发现了一点苗头,阮玉打电话会偷偷背着她,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的,阮玉跟厨师长或者其他什么领导同事打电话都是当着她的面。阮皙有想过,自己大学马上毕业,虽然还要读研,但肯定不是小孩子了,她妈妈应该给自己寻找第二春,不能被她捆绑着。 “你想带糍粑去星城?” “可是我不太会照顾狗,而且我那里很窄,你是知道的。”她租的房子一室一厅,但因为拍视频,厨具和各种设备挤占空间,唯一宽敞一点的大概就是她的卧室。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把它放我那里。” 阮皙偏着脑袋看他,似乎是在考虑。 顾韩钊忍不住想揉她的头发,她头发扎着,不许人动,一动就乱了。 “你不会嫌它臭吗?你有时间照顾它吗?” “臭倒无所谓,我会让它保持干净。照顾它的事,我不在,你可以来,密码我告诉你,你随时过来。” 阮皙笑得眯起眼,唇角止不住地上扬:“你在邀请我进你家。” “我可没说。” “密码都要告诉我。” “为了糍粑。” “糍粑只是借口。” 顾韩钊哭笑不得,阮皙说话就像是在不停地挖坑,然后就等着他想也不想地往里跳。 “那你来不来我家?” “来啊,为什么不来,当然要来。”阮皙信誓旦旦。 反正都已经确定关系了,也没什么好扭捏的,不习惯可以慢慢适应,明明想去还要顾虑这顾虑那,那实在是太累了。 “但我要跟我妈再商量一下,万一她舍不得呢?万一她跟我哭鼻子。” “阿姨还会跟你哭鼻子。” “那倒没有。” 两个人在货架后面嘀嘀咕咕,阮皙净说些没头没脑瞎胡诌的话,顾韩钊也是什么都敢当真。 从超市出来,阮皙的收获只有一袋奶粉,家里的应该快没了,她刚才看阮玉提的袋子里好像是没有奶粉。 超市的出口很长很长,通道左右开着奶茶店,小饰品店,还有抓娃娃机。 一男一女正站在娃娃机面前,看面相是一对初中生,女生比阮皙高一个头顶,男生倒还好,没有顾韩钊高。 阮皙不禁感叹现在00后的小孩儿的鸽子真是跟旱地拔葱,一个比一个高,要卷死他们这些90后的小矮人。 “我不要那个,那个不好看,我要那个土拨鼠的。”女孩子撒娇的声音很可爱。 “你等下,我给你夹。” 顾韩钊看到她的目光一直在那两人的身上:“你也想要玩那个吗?” 她摇头,她不喜欢娃娃机,那种努力半天也可能没结果,不如去玩偶店里随便挑。当然,人和人不同,白絮絮就是个夹娃娃狂魔,因为她很喜欢那种挑战的感觉,而且她的夹娃娃技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再奸诈的商人把夹子怎么调,她都能把一抓一个准,甚至还自封娃娃机克星。她家里一堆大大小小的战利品,阮皙看上哪个拿哪个,回头她能夹个一模一样的回来。 随后她指指旁边那个精品店,把顾韩钊给拽了进去。 精品店是个连锁品牌,店很大,里面卖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什么指甲油发夹玩偶之类的东西。阮皙停在发夹的货架前,下面是小发夹,中间是鲨鱼夹一类的中型夹子,最上面两排满满当当挂的全是各种发箍,最顶上还有一面长方形的镜子,供客人试戴时使用。 发箍从左到右,装饰从朴素到夸张。 阮皙拿了一个鹿角的发箍试了一下,又换了一个仙人掌的,再换了一个小螃蟹钳子的,随后取了一个超大梅子色蝴蝶结的发箍给顾韩钊别在头上。 “好看。” 顾韩钊微微俯身,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忍住想要把发箍取下来的冲动。 “拍个照。”阮皙垫脚,努力把自己和顾韩钊放在一个框里,然后对着镜子拍他们两人。 顾韩钊脑袋朝阮皙那边靠,虽然不情不愿,他还是悄悄地抬起手,朝着镜子比了个剪刀手。 第44章 唇也有点凉 两个发箍,阮皙准备都买下来,超大蝴蝶结的那个顾韩钊说什么都不要,阮皙只好跟他换。她拿蝴蝶结的,顾韩钊把小螃蟹带走。 虽然这两个发箍除了同属发箍之外,没有任何的共同点,但阮皙说这是情侣款,顾韩钊闭着眼睛也就认了。 把阮皙送到家已经快十一点,两个人傻站在单元门口,冷风呼呼地过来,阮皙往顾韩钊怀里埋了一下,然后说:“我走啦。” 她本来还想着要不要亲一下,想想还是下次吧,年轻貌美身体好的顾韩钊,留着她下次亲。 星城还有事等着顾韩钊处理,他第二天一早就飞回去,阮皙要晚一些,跟阮玉商量过后,确定糍粑以后就跟她了。但如果她照顾不好,可能还是得送外婆家养。而且,她也清楚了一件事,妈妈给糍粑买狗粮只是怕它饿着,并没打算养着它。 到星城的那天,顾韩钊开车来接的她。 从坦白局那天,阮皙就知道很多的事,顾韩钊每次说自己约了车,其实是一个微信发出去,他的秘书就会过来等着,也所以她从来每次下车时都没见他跟司机聊付款或者好评的事,司机甚至沉默得如同隐形人,她那时候还以为开豪车的司机出来跑车为的是个乐趣,不需要评价。 这次顾韩钊自己当司机,又换了车,一辆城市越野。看到这车,阮皙就想起来有个广告商联系她,让她打个广告,给出的报价是底价十万,如果视频播放量达到一定的数字,那么会额外再加钱。阮皙还没想好接不接,接的话要怎么策划也是个问题。 顾韩钊把她的行李放到后面,装着糍粑的笼子也一并放好,固定住。 糍粑笨是笨,记性挺好,见到顾韩钊比见到它的衣食父母还要开心,在笼子里蹦跳得直响,尾巴摇的像螺旋桨。阮皙给它放了一点零食在里面,只一点点,糍粑吃东西没节制,给多少吃多少。 坐回车上,阮皙系上安全带,看看旁边正要上车的顾韩钊,那种感觉说不出来,最后她只能弯着唇角笑。 “今天忙不忙?麻烦你来接。” “怎么突然这么客气。”顾韩钊坐上来,关上车门。 阮皙转过身,一手支着椅背,头靠在手上,就那么盯着他看。 顾韩钊蓦地笑了,两个人就那么莫名其妙地互相看,然后听到“咔”的一声,是阮皙解开了安全带。她凑过去,唇在顾韩钊嘴角亲了一下。原本是打算亲到他的嘴唇,因为脑子的念头是一闪就过的,她怕自己一会儿这念头就没了,一急就没个准头。 说亲又不是完全的亲上,就真的只是快速地贴了一下,但她那么草率地撞过去,把顾韩钊给撞愣住。 阮皙眨巴眨巴眼睛,气氛因为她的操作失误而逐渐往尴尬演变,她想要当做无事发生一样地把身子缩回去,却被顾韩钊一只手扶住后颈。 他靠过来的时候,身上淡淡的木香也跟着过来,很温暖的气息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吻落下来,浅尝辄止。 当天下了雨,天气凉,阮皙的唇也有点凉。 顾韩钊亲完没有立马退开,额头抵着阮皙的额头,轻轻笑出来,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她耳际的碎发。阮皙头一偏,靠到他肩上。她竟然会觉得顾韩钊的笑有一点娇羞,这个词是这么用的么? 他不会还是初吻吧。 十个八个女朋友到底是真的假的? 她憋着,不问。 虽说她自认为不是那种很在意对方过去的人,可如果他真有前女友,还讲给她听,她可保不准自己会不会吃醋,生气。这种事情,自认为想得开,和真正想得开,那是两回事。 “走啦。”顾韩钊说话的嗓音都变沙哑了,是那种压低沉的喑哑。 阮皙懵懵地点头,要给自己系安全带,顾韩钊也要帮她系,两个人手忙脚乱的,最后是顾韩钊先退出,干咳了两声。车子后面,糍粑独自玩耍得有点不耐烦了,汪汪两声,像是在抗议什么时候能从小屋子里出去。 机场到市里车程大概半小时,路上有点堵,到小区差不多花了快一个小时。阮皙一开始还和顾韩钊找话题聊,说起自己接广告的事,后面渐渐困了就睡了过去。 车子直接开到二期,阮皙没醒,顾韩钊手机上来了电话,他飞快地摁了静音,下了车去。怕关门有响声,只将车门虚掩上。 王崇旭从毕业回来,本着家里要求的低调老实,着实是老实了一段时间,就在外公家的公司里打打杂。他知道自己吃不了公家那碗饭,试试经商没准能走得通。 他突然来电话,有两件事。一件是他下个月和陈赛赛订婚,另一件就是,顾韩钊拜托的事情有了进展。 “一句两句的说不清,约个地方吧,见面聊。” 两个人每次都整的跟地下接头似的,但也不怪这么谨慎。每次顾韩钊但凡去顾家宅子里跟大伯说了什么话,很快就能传得人尽皆知,顾家漏得跟筛子似的。所以他次次去顾家宅子,什么都不干,只过去跟顾长亭吵一架。不吵架的时候也有,跟奶奶吃顿饭什么的。 奶奶年岁大了,有了老年痴呆的症状,以前她还能管公司的事情,后来逐渐就力不从心,总是忘记很多的事。但每次顾韩钊去,她都能立刻把他认出来。 “那我带个人。”顾韩钊手指点着面前绿化路的树叶,一年四季,这些树都是绿的,好像从不衰败。 王崇旭在那边愣了一下才问:“那个小甜妹?” “她叫阮皙。” “好,阮皙。”王崇旭在那头无奈摇头,顾韩钊自然是看不到。 在王崇旭看来,要说甜妹的长相,那的确是不错,大小算个网红,还是那种不怎么用美颜的网红。网上那些美女主播,卸了妆,再去掉美颜特效,说不定是什么样子,他反正是没少见现实里和线上的反差的,圈里也有不少找网红玩玩的二代,相貌参差不齐。他见过阮皙真人,知道她原装脸很漂亮。 一开始,王崇旭还以为顾韩钊就是单纯的铁树开花,想试试恋爱的感觉,现在这种场合,他竟然要带出场,恐怕不只是试试,而是来真的。 不知道甜妹家世如何。要是家世好的话,那还凑和,要是太过一般,那成的几率应该也不大。还好他一开始就不把自己的目光放在普通家庭的女人身上,把人青春耗了,还没个结果,害人害己嘛不是。 顾韩钊上车,阮皙已经醒了,有点茫然地看看周围,想起来这里好像是他家楼下。 “怎么在这儿?”她刚睡醒,嗓音软软的,像撒娇。 “把糍粑放我这儿,我就直接开过来了。” 她想起来了,点头,因为刚睡醒,那种懵的状态还没完全褪去,连安全带都还在身上没解。顾韩钊倾身过去,她呆呆地眨了眨眼睛,两人近得呼吸都互相能感觉得到,暖呼呼的。 她心里跟擂鼓似的,开车前的那个吻的记忆回来了,她一紧张就不自觉地憋住了气。 顾韩钊感觉到她细微的变化,笑出来,没再凑得更近,只是把安全带给她解开:“外面有点冷,把衣服拉链拉上。” 糍粑随阮皙,在车后面睡得很沉,而且还四脚朝天,露出肚子上为数不多的一小片白色毛。阮皙还是第一见狗这种睡姿,以前她一直以为它们都是趴着蜷起来睡。 顾韩钊把行李和糍粑都拿下车,阮皙要帮忙,他把行李箱推给她,让她推着。 轮子在地面滚出轻微的响声,在二期这样安静的住宅里,多轻微都变得格外清晰。 电梯不用等,阮皙推着箱子进去,顾韩钊走后面按了楼层。 现在电梯门的设计都是光可鉴人,随便都可以当镜子用。她现在就要把行李箱带进顾韩钊的家门,多少有点……她想了想,嗯,怪怪的,很微妙。 顾韩钊很喜欢看阮皙发呆走神的样子,她神游天外的时候,眼睛眨巴眨巴,想到高兴的时候,眼珠还会转,像是又想到什么给他挖坑的方法了。 他家的门锁是电子锁,指纹和密码解锁,他把密码告诉她,想了想,怕她忘记,干脆顺道把指纹给录了。 放下糍粑,他拽过阮皙的手走到门跟前。 “干什么?” “录个指纹。”他在手机上操作了几下,握住阮皙的手按下指纹,连着三次,手机屏幕上显示设置成功。 “以后你想来随时可以来。” 阮皙盯着自己还被他握着的手,心里碎碎念,这也太坦诚了吧,就这么让她来去自由。 顾韩钊知道她不说话就是在想东想西,弯腰低头,对着她的脸:“怎么,感动了?” “小伎俩,想让我感动啊?啧!”她甩头就往屋里走,手还被顾韩钊抓着,她就拽着人往前走,也不知道往哪里走,一门心思地冲一个方向去,殊不知再往前走就是顾韩钊的卧室。 他笑着扯扯她的手,吊儿郎当地:“你就那么想往我卧室去?” 顾韩钊这人做事彬彬有礼,嘴巴却是欠,明明不会对她做什么,说出来的话就让阮皙想发作。 她停住,两人的手还牵着,她回头抓起他的手就啃了一口,以示教训。 啃完之后,手背上留下一圈牙印,边缘还红了,她很满意:“下次不许再说。” “好,不说,我再不说了。”顾韩钊被疼的龇牙咧嘴,她有小虎牙,尖尖的牙齿咬起来格外的疼,但并不会破皮,力道把握得刚刚好。 这还差不多。 阮皙心满意足,再看看他的手背,比刚才更红了,她拿到嘴跟前吹了吹,再狠狠揉几下,试图在她的努力之后,这个印子能赶紧消下去,虐待他的罪证就能消失。 顾韩钊垂眼,笑着看她忙活地不行,然后把人圈到怀里:“我刚刚抱了糍粑没洗手,它还拉粑粑了。” 阮皙:“……” 第45章 二更 陈赛赛家的生意铺的很开,尤其在休闲场所这方面,她家什么档次的都有。王崇旭定的场子,楼下是红酒吧,二楼是餐厅,他们这一层楼的设计很注重私密空间,低调安静,光线也不那么明亮。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三个人,两个男人在谈他们的事,阮皙无心参与,坐得不远不近,大概也就是刚好听不到他们讲话的位置,在一盏吊灯的旁边,这样光线也足。 她手里是顾韩钊的手机,正玩倒瓶子的游戏。沙发很舒适,阮皙一直想买一套类似的沙发,不过一直也没落地,她买房的钱还没攒够,买了沙发也没地方安置。 面前矮桌上放着一杯酒,她自己点的,先前尝了一口,味道太烈了,她根本受不住。 她自己手机能打游戏,但她的手机屏幕小,她说玩着伤眼睛。顾韩钊不认为她这个理论能站得住脚,还是把手机给她了,连密码一道给的,一点不怕她会翻到什么。 聊天界面里的联系人也很单纯,最上面的联系人的备注都是男人的名字,最显眼的便是“王崇旭”三个字。 她没有要偷窥他隐私的打算,所以直接下拉微信的上端,里面就是游戏小程序。顾韩钊好像不怎么探索微信的功能,小程序栏目里只有她之前用过的那个游戏。 王崇旭这一次要说的主要是顾明臻被害的主谋,对于顾明臻的事故,顾韩钊一开始怀疑的人是付邵涛。 像他们这类人,家里如果是女儿掌权,势必是需要男方入赘的,但家世相当的家庭自然是不会把自己的儿子送去入赘。付邵涛是顾明臻以前的同学,很普通的家庭,没有什么背景,社会关系也简单。社招进的公司。两人相识多年,付邵涛刚好就职于顾氏,两人联系上之后,一来二去的,最后就走到了一起。 付邵涛这个人要说对顾明臻有多爱,也说不上,顾明臻也一样。如果不是为了顾家的家业,她应该会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又或者坚持独身,这都不一定。顾韩钊留学期间,顾明臻每次出差不管是不是去他的城市都会绕道过去看他,也会跟他聊起这些事,这里面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顾韩钊对付邵涛有怀疑,警方也同样,因为依照过往的办案经验,一人受害,那么首要嫌疑人便是其配偶。 “付邵涛的确没有亲自经手此事,对他来说,亲手办这个事危险性太高。但他并不无辜,最开始报道这件事的几家媒体,背后的推手都是他安排的,那几个人已经被我挖出来了,不过现在还不打算惊动,没到时候。你姐掉下楼,当初没有目击证人,警方也是草草结案,现在不仅有证人,还有视频。东西我回头发你邮箱,你看完要冷静。”王崇旭拍拍顾韩钊的肩膀,“事情不能只靠我们自己来查,法制社会,个人办事难免困难重重,得国家机器来。内部的人我也安排好了,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等,等他们继续露出破绽,付邵涛那边你也要把人稳住,留个后手。” 王崇旭说完这些,在身上摸出烟盒,抽了一根香烟出来在盒子的表面点了点,但没抽。顾韩钊就像个行走的禁烟大使,以前他一抽烟,顾韩钊就跟他讲吸烟会对身体有哪些方面的伤害,他就完全没有抽烟的兴趣了。 明明以前顾韩钊也抽烟,不知道他是怎么戒掉的。 不过,看顾韩钊陷入沉思的模样,应该是没工夫来管他是抽一根还是抽一盒,王崇旭说了句“我去抽根烟”就起身走了。 阮皙停住手里的游戏,这一关她已经打了三次,还是没过,每次好像都在犯同样的错误,但是次次都避免不了。她抬眼朝顾韩钊的方向看去,他一只手抱在身前,一只手撑住下巴,看起来王崇旭和他说的事让他很伤神。 陈赛赛姗姗来迟,本来这就是顾韩钊和王崇旭的局,她过来不过是因为王崇旭说顾韩钊带了个人过来,身份还有点特别。 她来的时候,王崇旭刚好抽完烟,被陈赛赛埋怨了一句一身烟味儿。陈赛赛本人的气质就是风风火火,进门自带一股小旋风,跟两个男人随意地搭过话之后,便看向阮皙坐着的一角。 顾韩钊出神的那会儿,她并没有过去。他家的事情,她并不能帮上什么忙,那边给他思考的空间。所以,陈赛赛到她跟前时,她又开始了下一局的尝试,正巧手机上突然弹出来一条软件通知。 因为常驻平台就是Tuco网站,她一眼就认出是T站的消息通知,本打算上划关掉通知,误触之后,直接点进了T站的消息中心。 【尊敬的白金用户顾声,您好……】 消息后面具体是什么通知内容,阮皙没有细看,她并没有那种窥视欲。 她抬眼朝顾韩钊的方向看过去,一个女人正脱下自己的外套,走到她身边。有服务生进来给她送了一杯酒水,然后很快离开。 她放下手机,望着对方,问了声好。 “介意我坐这里吗?” 阮皙往旁边让了让:“你请坐。” 陈赛赛坐下来,做自我介绍之前,一双眼尾微微上扬的眼睛把阮皙仔细打量了一下,然后脸上浮起笑意:“我叫陈赛赛,王崇旭的女朋友,王崇旭你认识吧,那边跟你男朋友说话的那个。” “我叫阮皙。”饶是阮皙觉得自己多少有点社交牛逼症,面对仿佛闪闪发光的陈赛赛,她也有点被压制住了。人的气质受自己的生长环境影响很大,陈赛赛这个人身上是藏不住的“我很牛逼”的气场。 “我知道。”陈赛赛一双眼带着笑意和玩味,但没有不友好。 室内温暖,两人都把外套脱下,阮皙保暖为主,里面穿得是很柔软暖和的套头针织衫。陈赛赛的眼睛忍不住就从她的脸上渐渐往下,转移到胸,再到腰,这已经成为她看人的习惯,坏习惯。 “冒昧地问一句,你都是这么看第一次见面的人吗?” 阮皙被盯得不自在,忍不住憋出一句可能会得罪人的话。她的眼里,没有严苛的什么等级阶级,不舒服就是不舒服,就算对面这个女人的凌然气场,也不影响她的眼神让她不自在。 陈赛赛笑着把自己的眼睛一挡,然后再把手拿开:“我这人就是这毛病,改不了,先道个歉。陆羽蜜你认识吧,我妹子,她跟我说起过你,说你可爱,漂亮,温柔,善解人意,还多才多艺。其他的我还不知道,漂亮是真的,就忍不住多看两眼。” 阮皙还在努力消化那些形容词,陈赛赛已经挪了挪位置,靠近她:“陆羽蜜还说,她打算跟你说你前男友要泡我的事儿,被顾韩钊打断了,我们有缘吧!” 这女人说话就跟机关枪一样,一梭子一梭子接二连三,每一梭子都让阮皙一阵发懵。陈赛赛看阮皙的反应,大概猜出来阮皙到现在了,对这些事可能并不知情,或者不是完全知情的程度。 顾韩钊这个人她了解不算多,但并不是完全不了解,以前身边就没女人,他们一圈留学生还以为他是gay,甚至还有gay去主动结交他,后面失败而归。没想到,这人要真对谁上心,那个保护欲就是完全没处事,全往人姑娘身上倾泻,以至于这种小事情,阮皙都不知全貌。 的确,很大一部分被劈腿的人尤其是女人,会很容易自我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不好,哪里不优秀,才会被劈腿,而不是去谴责劈腿的人其实就是个渣,道德底线低。 陈赛赛抿了一口酒,感觉一天的疲乏都要消解了,缓了缓气,才说:“没事,分了也好,不然顾韩钊哪有机会啊是吧?顾韩钊这人挺好的,要不是我要跟王崇旭订婚了,顾韩钊这样的我也打算试试,纯情处男,啧!” 当初在火锅店外面,喝醉酒的陆羽蜜说了一半的话,不是钱庭要泡陆羽蜜,而是要泡她的朋友。阮皙当时误会了,只以为陆羽蜜喝醉了胡说的,醉话能有多少可信度。而且那时候她已经分手了,对那个人的留恋也很快斩断,陆羽蜜说什么,她可能都只是一笑而过。 然而,不同的是,当事人亲自来到她面前说这件事,也就是非常明确地证实了钱庭当初对她的背叛。 没有很生气,但是也高兴不起来。 陈赛赛还在说着其他的什么,阮皙是个知道在特殊场合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对方找什么话题,她都能相应地搭几句话。这么一来,陈赛赛看不出来她不高兴,但顾韩钊能。 跟王崇旭该谈的都谈了,看到陈赛赛剃头挑子一头热地找话题聊,他走过去,端起阮皙的杯子。 “知道这酒不合你口味了?”拦她没用,不如让她自己去尝试了,知道下不去嘴就好了。 “喝酒还有什么合不合口味的?喝最烈的酒,泡最靓的仔,冲就完事儿。”陈赛赛进来之前,她的人就说来的几位朋友里,有个美女说要最烈的酒,他没完全当真,上的酒自然不是最烈的酒,但又的确是烈酒,一般小姑娘喝了得一杯倒的那种。 这妹妹的性格,陈赛赛很喜欢,即便两人之前曾是半个情敌。 阮皙对陈赛赛的这句话深表赞同,一晚上叭叭的那一堆有的没的,都不如这一句来得像知音,因而把头点得跟捣蒜一样,拿过顾韩钊手里的杯子,再喝了一口。 还不错。 酒这种东西,喝的就是个情绪。 王崇旭和陈赛赛还有事要办,先离开。阮皙一杯酒下去半杯,顾韩钊没让她再喝,怕她喝醉,伸手连着她的手一起握住杯子。 “顾韩钊,你瞒着我的事还有很多是不是?”阮皙小声喃喃。 “怎么了?” 顾韩钊立刻想到的是陈赛赛可能跟她说了什么。 算了。阮皙咂了咂唇。 谁还没个网络马甲不是? 至少顾韩钊从来没有过要伤害她的行为,甚至还顶着顾声的马甲给她送钱。 完蛋了,她买房的钱里,有很大一部分来源于他。 第46章 来吧,背你。 晚饭就在楼下餐厅里吃,听说以前的老板是泰国人,后来陈赛赛家里把这儿买下来,其他的都改了,餐厅保留原样,厨子也是高价留用。 还是和往常一样,吃东西的时候阮皙会给食物做一个简短的评价,这已经算是她的职业病了。对于吃饭不说话这个事,她感觉自己这辈子都很难办到。 顾韩钊自己吃的不多,主动帮她剥起虾来,顺便看她面对面的吃播。他剥虾似乎有什么诀窍,不会像白絮絮那样撕吧的很狼狈,也不会伤着自己的手,仿佛那虾壳上有什么机关被他掌握了,一撕一抽,虾壳就整个地脱落。 阮皙盯着他的手,突然想到这么一双手拿手术刀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怎么不说话了?”他把剥好的虾全都放进她的碟子里,摘下手套,用湿毛巾擦了擦手指。 “说话哪有看你剥虾有意思。” 他知道她生活里的小趣味都来得格外的出人意料,很配合地笑说:“那我再继续?” 以前,阮皙总是听到很多相似的声音,就是男朋友需要调、教,他才会知道怎么对你好。 或许因为人和人终究是不同的,男人和男人自然也不都一样,她并没有刻意要求顾韩钊为她做什么,但顾韩钊自己顺手就做了。 直播间里有粉丝是知道她爱吃虾,但只做过唯一一次视频。 那次是接了一个推广,金主爸爸是啤酒品牌方,让她吃小龙虾配啤酒。啤酒配什么都没问题,配小龙虾真的要她的命。她在镜头前吃小龙虾吃得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哭是因为小龙虾壳差点折了她刚花几百块做的指甲,笑是因为白絮絮剥的小龙虾实在是太丑,把她给丑乐了,那么一团虾肉出自白絮絮的手底下,阮皙差点没下得去嘴。 后来她哭的片段被白絮絮给剪进去了,还发给品牌方看,对方竟然还觉得很有趣,所有的有趣都建立在她的伤痛和白絮絮的丢人之上。 为了赚钱,她们俩也是付出了太多。 “不用,吃不了那么多的。”她笑着摆摆手。或许,正因为顾韩钊就是顾声,所以他知道她剥虾剥哭了的事。 跟顾韩钊吃饭,发现他吃什么东西都没有很大兴趣,可但凡她点评一番,说出某道菜的优点,他便会去尝一口,直到尝出阮皙所说的顺滑口感,或者甜而不腻。也许,这就是他喜欢拉着她一起吃饭的原因。 这家店虽然是会所制,餐位的设置倒是和其他家的高档餐厅区别不大,只是桌子与桌子的距离稍微远一些,通道也会显得格外宽敞。 她拐过一角,往洗手间的方向去,对面来人,她往旁边让了一些,并未打算做停留,但对面的人偏也往一侧走,刚好挡住她的去路。 阮皙停住脚,对上那男人的目光。和陈赛赛的打量不同,这人的打量中带着的审视让阮皙有冒犯之感,那种差别很微妙,不是因为对方的性别不同,而是目光中带的情绪。 她感觉得到,自己身上被那人投下“上不得台面”的标签。 没等到她做出反应,对方轻巧地绕开她,走了。 即便还没有完全进入顾韩钊的圈子,她却已经遭受到好几回明里暗里的审视,就好像她是桌上的一盘菜,谁都可以来看一眼,评价一句。 从洗手间出来,顾韩钊站在不远处正低头看手机,她走过去,顾韩钊把她的外套给她披上,搂着人下楼。 “刚才有人刁难你。”他不是疑问,而是笃定的语气。 阮皙笑笑:“看到了?也没见你过来给我解围。”她说是这么说,那会儿的情况她还是能应付的,而且在这里应该也不会有人会故意找她难堪,毕竟这里是陈赛赛家的场子,不给她的面子没事,陈赛赛的面子还是要顾忌的。 阮皙不知道陈赛赛背后的实力有多雄厚,那会儿听陈赛赛轻描淡写的自我介绍,她家至少不是那种小打小闹的公司。 “后悔吗?” “后悔什么。”阮皙下着台阶,脚没抬起来,鞋跟蹭到地毯差点没摔过去,腰上被顾韩钊狠狠地一搂,她的手也自动去找可抓靠的物件,便抓住了他的大衣衣襟。 那姿势,莫名格外暧昧。 两人在原地没动,顾韩钊搂着她的胳膊依旧收的很紧,没松开。阮皙脸上长肉,那是还没完全褪去的婴儿肥,腰上却是格外得纤细。 “后悔答应跟我假的变真的,会比跟别人恋爱要麻烦的多。”他以前听她在直播里说过,她是个怕麻烦的人,不喜欢剥虾,不喜欢做饭,如果不是为了拍视频她更愿意去外面餐厅吃饭,因为在家吃饭要洗碗。 “是啊。后悔了,可是还能怎么办呢?”她故作无奈地叹息一下,仰脸看他,笑出来,“你都知道你还来追,你说你是不是个渣男?” “是。” 对于追她这件事,顾韩钊不后悔,但是有愧疚。一开始到她身边去,他并没有想过两人要在一起,只是看她能开心就好,不管是一个月还是一年,陪她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只是后面就逐渐失控,假扮别人男朋友让他逐渐进入角色,他不想只陪她一个月,或者一年,那种心理让他只想把假的变成真的。 “那你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 “是应该表示。” “那一会儿你背我回去。” 她的要求太过简单,顾韩钊笑了一下,跟她下楼。 车子直接开到顾韩钊住处的楼下,阮皙要去看糍粑,今天是糍粑到顾韩钊家的第一晚,她怕它不习惯。糍粑刚被她带到外婆家的那一晚,糍粑叫了好久。虽然它是心甘情愿地跟着阮皙的,但是夜深人静,没人和它玩,它大概会想起来自己是个离开妈妈的小可怜,而周围一切都是陌生的。 阮皙下车走了两步,被顾韩钊拉住。 “不是说我背你回去么?怎么自己走了?” “忘了。”她一拍脑门。 顾韩钊背过身去,弯腰屈身:“来吧,背你。” 阮皙庆幸自己因为怕冷而穿长裤出门,既然顾韩钊这么配合,她也就不客气了,走过去趴到他背上。顾韩钊把她颠了颠,很轻,她好像吃东西不长肉。上次见过她妈妈和大姨,年近五旬,身材也没有发福。 “颠我干什么?”她胳膊攀住他的脖子,生怕自己会掉下去,好像还不放心,手搂得又紧了些。 “不颠了,你别锁我喉。” 阮皙松开了一些,下巴靠在顾韩钊肩膀上,头发蹭得他耳朵痒痒的,他扭过头去想让她把头发往旁边理理,一偏头,刚好阮皙的唇就贴他脸上。 “你偷袭我!”阮皙恶人先告状。 “……”他忘了刚才打算说什么来着。 电梯是从地下停车场上来的,里面有一对母女,电梯打开的那一瞬,小女孩的眼睛被她妈妈蒙住。阮皙在顾韩钊的背上愣住,然后飞快地跳下来,脸涨的通红。 她忘了自己上一次这么尴尬是什么时候,反正此时脸红得像个番茄。顾韩钊拉着她进去,按了六层,顺便按下关门键。 小女孩妈妈脸上神色如常,好像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甚至朝顾韩钊微微颔首。二期的房子楼层都不高,邻居也都是那些邻居,二期大概因为进出门的时间点很接近,顾韩钊经常和这对母女撞上,不过从没有说过话。 “妈妈,”小女孩拉拉女人的衣服,更小声地说,“是裤子破了的那个叔叔。” 顾韩钊想起第一次见她们,就是他骑电瓶撞了别人车子那回,镜子都给他摔折了,对方的车灯罩也掉了,后来听小吴说,对方叫钱庭。 小女孩别的什么记不住,就记得他裤子膝盖处摔了一个洞,还当着阮皙的面说出来。 小女孩的妈妈给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说话。等电梯打开,两人出去,憋了几层楼的小女孩终于能放大说话了,声音便格外的大:“妈妈,叔叔有女朋友了,真好看。” 阮皙憋笑憋得不行,到家门口,顾韩钊开门,她在他身后乐出声。 “顾韩钊,那小朋友怎么知道你裤子破了?破哪里的?我看看。” “别闹了啊。”他语带警告。 “我看看啊。”她笑得眼睛眯起,还歪着脑袋看他有没有生气。还好,他也就是嘴巴上说说,并没有虎着脸。 门打开,阮皙跟进去,然后被顾韩钊摁在门口,腰被他搂住,动弹不得。 “还看吗?” 阮皙愣怔之后,安慰他说:“谁还没个丢人的时候,这也不……” “是什么大事”还没说出口,嘴就顾韩钊给堵上。这是他今天第二次亲她,还是那样轻轻地吻了一下,阮皙以为差不多就是这样了,但是他的唇没离开。两人呼吸皆是温热,阮皙耳边都是呼吸声,要么是她的,要么是顾韩钊的,反正听起来就是,很要命。 顾韩钊突然一只手搂住她,把她往高了提了一些,唇上便发了狠。阮皙像是被烫着了一样,忍不住往后瑟缩,但动不了,只好将手指攥得紧紧的。 尔后,他唇轻轻擦着她的脸颊,带着气音地问:“还看吗?” 后来回想起来,他那个时候的呼吸失了节奏又勉强控制,在她耳边说话,简直就是危险又蛊惑,小说中斯文败类是不是就是这么说话的? “不看了。”她本意就没打算真要看,就是要逗他玩,这个人偏就是这么经不住逗,然后就用这样的办法,真是卑鄙,流氓,大尾巴狼! 一个小人在心底里大声呼喊,表面上她却不敢轻举妄动,现在这样,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屋里没开灯,两人搂得又这样紧。 阮皙能感受到他因为呼吸而起伏的心口,唇抿了抿,因为他刚才的狠劲儿,她舌根还有些发麻。手刚才不知道怎么就抓住他的衣服,这会儿她松开手,想把他推开,一直这么抱着总不是个事儿。 “先别动。” 阮皙的手定住。 她终于适应了室内的黑暗,能看出屋里大概的轮廓,然后他的声音又再耳边响起:“我缓缓。” 第47章 她的手指就跟个小猫爪子…… 这三个字,阮皙以前也说过。 那天刚和顾韩钊在一起,他只是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她就差点飘起来,果然恋爱让人飘飘然,她那会儿就跟顾韩钊说自己要缓缓。 很明显,顾韩钊的缓缓和她所说的有那么一丁点的不一样。 他缓缓就缓缓,唇还在她耳侧磨蹭,手也并未放开她,就那么抱着,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要冷静还是要继续拱火。跟糍粑一样粘人,应该把糍粑的名号转给他用用。 “今晚拦住你的那个男人叫曹明坤,他有一个妹妹,跟我是同学。” 他本不打算解释,但阮皙今晚平白遭了这么一下全都是因为他,总要给她个说法。 “他妹妹也读医学院?” “不是,商务管理。”有钱人家的小孩被送出国去,学艺术和经济管理相关的占多数,尤其后者,以期回国之后能进自家的公司接手业务。 两人就这么在黑夜里抱着聊天,有点奇怪,但谁都没推开谁,反而因为靠的近,像说悄悄话一样。顾韩钊身上的木香淡淡的,往阮皙鼻腔里钻,她甚至觉得顾韩钊是不是在勾引自己,于是自认为成全他地将一只胳膊回抱住他,他明显地僵硬了一下,阮皙在夜色里轻轻地勾唇。 她现在是真的知道了,陈赛赛说的纯情处男一点不假。 “你喜欢她妹妹,还是他妹妹喜欢你?” “都不喜欢,只是他这个做哥哥的很想把我们撮合到一起。”门当户对的观念从古到今,就一直没有断过,曹明坤积极地给自家妹子物色对象,不过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这个哥哥有眼光,我不生气了。” 在阮皙的认知里,有人喜欢你欣赏你,那说明你有被欣赏的价值,是好事,当然,本人接不接受那是另外一回事。 这个曹明坤虽说是乱点鸳鸯谱不成,来找她的晦气,但是眼光不错。顾韩钊在外人看来是被顾家赶出门的弃子,是家族斗争的牺牲品,在顾家是完全没有依仗也没有存在感,甚至连家产都可能分不了多少。 曹明坤把自己妹子往顾韩钊这里推,要么是他故意坑妹子,要么就是知道顾韩钊的真正潜力。阮皙当然认为曹明坤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两人这么抱着聊了好一会儿,顾韩钊终于舍得放开,因为糍粑在卧室里叫。 顾韩钊住的房子很大,他只占用其中一间主卧,连办公什么的都挤在卧室里,至于其他原本应该是卧室和书房配置的房间都空置着,糍粑被安排在其中一间空房子里,他俩走之前就把它关在笼子里没放出来。 糍粑大概是睡醒了,听到屋外的动静就开始嗷嗷叫。 顾韩钊见过别人养狗,但亲自照顾宠物还是第一次。 阮皙跟人请教过一些注意事项,以后既然要在顾韩钊这里常住,她就先教糍粑定点上厕所,否则会很麻烦。即便顾韩钊愿意养着它,但谁摊上麻烦事,耐心其实都是有限的。 两个人忙里忙外,顾韩钊给糍粑准备食物和水,还要归置它的家当,阮皙领着它去卫生间,它的厕所也被阮皙安排在里面,和卧室以及其他地方隔绝开来。 顾韩钊拿着糍粑的口粮,想问她这两种有什么不一样,就看到阮皙蹲在卫生间里认真地对糍粑训话。 “听懂了吗?” 糍粑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吐舌头,对着阮皙,满脸单纯。 “你要跟在奶奶家一样,知道吗?做好了,就给零食吃,做不好,那就没有。”阮皙手里拿着一小块零食,糍粑原本把屁股扭来扭去,顿时也变乖了,坐的格外端庄。 “上去。”阮皙指指尿垫。 糍粑乖乖站到尿垫上面去,眼巴巴地盯着阮皙手里的零食。 “尿尿。” 糍粑歪歪脑袋,听不懂,什么意思啊? 顾韩钊站在洗手间外面笑着看她的“军事化教学”,不忍打扰,便退回去做其他的事。 当天晚上,到阮皙离开前,糍粑适应得还可以。顾韩钊牵着它把阮皙送回家,等要离开时,它就站在电梯口不走了,阮皙重复了好多次明天去找它,它最后好歹是动了,一步三回头的看阮皙。 糍粑还算乖,回去之后玩累了就去睡。 和阮皙的温存时间是有限的,晚上睡了不到五个小时,他就要赶去机场。顾明臻那边眼看就要手术,付邵涛和他背后的人很有可能会再次动作,国内也有一大摊子的事等着他处理,将哪些并不算坚固的联盟逐步瓦解。 顾韩钊离开之后,阮皙和白絮絮把那个汽车推广接了下来,每天基本都是和品牌方对接广告策划,修改脚本,拍摄,剪辑,和甲方斗智斗勇,等到这个视频发出去,两个人还很紧张地盯着播放量,如果能够到达一个令金主满意的播放量,那么对方还会再加钱。 当然,更重要的不算加钱的问题,这次的推广相当于是对她们这个视频号商业价值的一次考核。阮皙因为古夏慧的污蔑而被网暴,但因祸得福,粉丝翻倍,白絮絮那边广告商的电话接到手软,每天做梦会一炮而红赚大钱。 阮皙自然也是想赚钱的,不过她最想的是拥有自己的一份事业。 在顾韩钊的那个圈子里,不少人都会很无聊地去评价一个人的地位和价值,人分有钱和有权的。有钱的分钱多钱少的。钱多的也要分是old money还是商业新秀,是实业资本稳扎稳打,还是野路子出身被风口吹上了天。 不管这里面有多少的弯弯绕绕,她知道一个没有事业也没有家世背景的女人如果非要挤进去,便只能充当金丝雀的角色。她不想做什么金丝雀,但她也不打算只是跟顾韩钊玩玩而已。 那段时间,白絮絮发现阮皙有了些变化,她开始主动往网红和新媒体同行的圈子里挤,要知道以前她是一副得过且过,有钱赚就开心的花,没钱赚就倒贴做账号的心境。 四月中旬,顾韩钊回来了,阮皙开车去机场接他。车是顾韩钊的,来的时候阮皙开,回去的这一路小吴充当司机,阮皙便坐到了后排。 两人见了面只是笑,该说的话在每天的聊天中都已经说过了。因为时差的缘故,阮皙有事就给他发消息,也不管他是否回复,知道他忙完总会看到。而顾韩钊也一样,两人不自觉地培养出了默契来。 阮皙知道顾明臻的手术顺利,人从昏迷中醒来,不过忘掉了很多的事,只记得自己的名字,以及她可能有一个女儿。也正是因为顾明臻的情况,顾韩钊才晚回来半个月。顾韩钊知道她最重视的广告结果很不错,糍粑长大了一些,还胖了几斤,现在不光有了户口,在小区里还有了伙伴。 小吴在前面开车,主动当个隐形人这种事他已经驾轻就熟。 顾韩钊除了握着阮皙的手玩,倒也并没有做什么逾矩的动作。阮皙的手很软,他会用拇指去揉她的手掌心,每每这样,阮皙就很不理解地扭头看他,然后再无奈地把头扭回去。 车子开到二期小区的楼下,顾韩钊跟小吴交待了两句事情,就让他离开了。 四月的天气很好,接近傍晚的时刻,太阳金黄色的光斜斜地在小区里撒了一大片,也有光钻进车里,被窗户折射过后,偏转了角度,然后落在顾韩钊的身上。 阮皙盯着顾韩钊风衣上反射着些许阳光的扣子,而他侧身过来把阮皙搂到怀里,阮皙就由着他搂抱。 “那个品牌方有没有难为人?” 他知道阮皙接了广告之后,自然是为她高兴,能接到多大的广告单,便是侧面证明她现在这个账号的价值。汽车行业,打广告并不会心疼钱,尤其阮皙这样的新媒体也不会狮子大开口要多少,六位数也就是顶天了,但他怕阮皙自己搞不定这个甲方,毕竟这些人可都是人堆里混出来的人精,便留了个心眼,让王崇旭帮忙盯一盯。 后来听王崇旭说,对方团队里的确有个人很难搞,阮皙和白絮絮改了几版方案都没定下来,最后攒了个局,让阮皙过去跟对方公司里的几个人吃饭,除了她们俩小姑娘,一屋子全是老爷们。阮皙也是真的敢,把那几个人都喝趴下了,当然她自己也没落着好,还好被一直盯着的王崇旭给她俩带走,不然这事恐怕没完。 方案隔天就定下来,甚至连拍摄和后期成片也都相对顺利了许多。 按照阮皙的智商,她应该不难看出那次的饭局就是个鸿门宴,但还是照样去了。换做以前,这单大不了打水漂,谁还没个跑单的情况,哪怕是公司与公司之间合作谈崩都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他不理解她这次为什么偏偏犟得不得了。 “有啊。我当时就看出来这群人里有个猪头三对我不怀好意,后来我把他喝进医院了,我厉不厉害?” 回想起那天的场景,阮皙不免有些心累,好在她有所准备。因为美食博主的优势,她取得了订餐的权利,地点在德玉楼,一家中餐馆,老板是这家的掌勺师父,也是她外公的徒弟,她叫老板刘叔。 当天,刘叔安排的包间服务员帮她打配合,她的酒水被偷偷换过,所以对方几个人灌醉她的打算落了空,不过她并不是次次都能换酒成功,把几个人喝趴下的同时,自己也没少喝,到最后走路都是S形,时不时还要扶墙 好在碰到王崇旭也在那里吃饭,并来包间里跟几个人喝了一杯,这场局才算散了。 她猜想王崇旭应该不是纯粹巧合到这里来,不过王崇旭坚称自己在隔壁吃饭,她也就不跟他争。给刘叔挂了个电话报平安,然后就拽着白絮絮跟他走了。 顾韩钊有点生气,也不知道是气什么,就着她的额头弹了个脑瓜崩:“你还觉得自己能耐的很了?” 阮皙捂着额头揉了揉,笑嘻嘻地偏着脑袋:“我知道王崇旭是你安排来的,对不对?” 顾韩钊没说话。 她手指戳戳他心口:“关心我自然得让我知道啊,不然我可得当这救命恩主是王崇旭哦。是吗?是吗?” 她的手指就跟个小猫爪子似的,挠得顾韩钊心口痒痒的,他只好赶紧把她的手握住,点头承认。 “我就知道。”说完,她笑嘻嘻地在顾韩钊脸上吧唧了一口。 第48章 这腹肌也是摸一天少一天…… 对于顾韩钊主动提供的帮助,被他合理化了一番。 他在当她员工期间,并没有为组织做出有效的贡献,白拿钱不干活,那么在以后的日子里,他要认真负责地保障两位骨干的人身安全。 阮皙听了他一套套的说辞,笑得前仰后合,爽快地接受了他的一顿胡扯。 进了顾韩钊的房子,室内被打扫的很干净,当然,阮皙是不可能动这个手的,她除了会做菜,在其他家务方面毫无天赋,收拾半天依旧杂乱,这家里都是请钟点工来打扫。 放下行李,阮皙去把糍粑的笼子打开,然后一个胖团在阮皙的脚下打了个转之后就直冲向顾韩钊。 糍粑天生一副单纯到缺心眼的面相,实际记忆力是很不错的,还记得顾韩钊。当然,顾韩钊毕竟是它的房东。 顾韩钊蹲下去摸它的脑袋,它欢快地蹦跳,后来索性往顾韩钊怀里钻。糍粑果然如阮皙所说,胖了,本来糍粑的身体就属于圆润型,阮皙工作之余也没忘记好好喂养它,长度增长的一些,体型更肥了,唯一不变的大概只有它的歪头杀。 糍粑太过热情,舔得顾韩钊手上全是口水,衣服上也粘了些狗毛。 不过糍粑的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从他怀里下来,在屋子里跑圈圈追着玩具玩。自从被阮皙打了两回,它发泄精力就是靠追玩具,不会拆家,值得表扬。 顾韩钊拿了换洗的衣服去洗澡,箱子没有归置,阮皙一时间闲下来没事做了,想着一会儿要出去,就开了箱子打算帮他整理。 阮皙没见过别的男人的行李箱如何,这也是第一次给男人整理行李。 顾韩钊的行李箱跟他的衣柜一样,整齐且有条理,即便是在最小的空间尽量放更多的东西,他的那些衣物都是分区摆放。 阮皙把他的外套拿出来挂起来,再下面是衬衣和其他薄款的衣服,她翻了一下,刚准备把衬衣拿起来挂好,下面赫然是几条男士底裤,且一条被她不小心带到箱子外面,她的手不免僵在那里。 无怪她表面上看起来无所谓,但其实她从十几岁就没有父亲在身边,在顾韩钊之前也没有正经交过男朋友,对于男人贴身的衣物她都只在货架上偶尔扫到过,但那是塑料模特穿,和顾韩钊穿是不一样的。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阮皙跟触了电似的,迅速把衬衣和内裤放回原位,并把箱子合上,想装作无事发生。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她刚才挂进衣柜的两件外套,正踌躇着要不要把外套再放回箱子里,顾韩钊人已经进来了,然后就看到她立在房间中央,跟站桩一样。 “你站着干什么?” “我刚把你外套挂起来,要送去干洗吗?” “明天会有人上门来取。” 有阮皙在家里,顾韩钊穿得很齐整,T恤和运动裤,不像他一个人的时候一条浴巾就出来了。 阮皙看了一眼他还潮湿的头发,“那你先收拾,我去客厅等你。” 顾韩钊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低头审视自己的衣着,没什么问题,怎么她跟见了鬼似的。 “慌什么?” 阮皙进了客厅就开始反思,刚才说话差点还磕巴了,不就是男人的内裤吗,有什么不能看的。不过她也没注意他的底裤到底是什么版型的,多大号。 白絮絮以前说,男人和女人的内衣是不一样的,至于哪里不一样,她也没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反正就是不一样,阮皙现在就有点后悔刚才没有好好的研究研究。 以前两人吃饭总是会挑外面的餐厅,也总有厌倦的时候,等顾韩钊洗去一身疲乏,两人便去最近的地下超市。 这是两人第二次一起逛超市,上一次是年初在荣城,那天两人逛了很久,最后只给糍粑拿了一袋奶粉,在超市外面的精品店买了两个发箍。顾韩钊拿走了小螃蟹发箍,阮皙在他房间看到,就挂在他的书桌上面,两个小蟹钳子高高扬着。 按照阮皙长辈的观念,买菜应该赶早去菜市场,阮皙以往也会尽量去菜市场挑新鲜的蔬菜,不过超市除了蔬菜生鲜,还有其他的东西是菜市场买不到的,也算是各有各的优点。 顾韩钊刚洗过澡,头发打理得很随意,天气转热不适合再戴毛线帽,此刻顺毛的模样让他显得很年轻,加上他连帽卫衣的穿着,整个儿就是一青春气四射的男大学生。 除了买晚饭的食材,顾韩钊也要给自己的冰箱添置一些东西,习惯性地在速食的货架前停留。阮皙去蔬菜区挑挑拣拣,一会儿拿着一把芦笋过来。 “这个你吃不吃?” 顾韩钊正在看产品的生产日期,就势弯腰迁就她的身高。 “我说,这个你吃不吃?” “吃,你做的都好吃。” “你又没吃过我做的。” 阮皙很认真地盯着他看,他不自觉卡壳了,任何油嘴滑舌敷衍的话到她面前是不是都不抵用? 他的确只在视频里见过她做饭,至于味道如何他的确从来没有尝过,唯一一次去她家吃饭,听说还是她妈妈掌勺。 “不过你夸我,我还是很开心的,晚上可以加个菜。”阮皙迅速给他递了个梯子,然后把芦笋放进购物车里。 超市分人工结账和自助结账两边,人工结账口基本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顾客,年轻人大多会选择在自助台结账,自助结账机很多,不用排很久的队。 阮皙把东西一件件往台面上放,顾韩钊负责扫码和装袋,在车子的最下面躺着一盒水蜜桃味道的糖,粉嫩嫩的包装。 “你喜欢吃这个?” “给你买的。” 阮皙不爱吃零食,每次做视频做直播,吃饭就够了,她的胃口让她对一切的零食都免疫,如果不是为了打发时间,让嘴巴有点事做,她是不会主动去买零食,所以顾韩钊并不知道她除了饭,到底还喜欢吃什么。 “我又不是小朋友,多大了还吃糖。”嘴上这么说,她的手很诚实地把包装盒伸到扫描机下面,扫码成功。顾韩钊不戳穿她,笑着把糖盒放进购物袋里。 小时候为了保护牙齿,妈妈几乎不给她吃糖,甜食也很少吃,她的牙的确保护的很好,但是小时候那种没吃够糖的心理总是弥补不了。 结算的时候,阮皙的眼睛瞟到自助台上的小货架,上面是口香糖,巧克力,电池,以及避孕套。不管是自助台,还是人工结账口,这些东西都会有陈列。顾韩钊在结账,她的眼睛看着上一排的巧克力,然后蓦地往下移,盯着那些包装得跟口香糖一样的盒子,上面大号超大号001,002等等的字样充斥着阮皙的视线。 这在以前是完全不可能的,她以前都不会注意这些包装和口香糖的包装有什么差别,现在一眼扫过去,已经把那一排小盒子的品牌都分清了。 “走吧。”顾韩钊已经把两大袋东西整理好。 “我要这个。”她指着其中一盒冈本。虽然她说的理直气壮,但是从小的生长环境和人生经历让她没办法从容不迫,也不等顾韩钊做什么反应,抓着其中一盒就扫码,“滴~”地一声,仿佛在告诉所有人她刚刚买了什么。 顾韩钊憋笑憋得不行,摁住她的手,把东西放回去,删掉她刚才扫出来的商品,重新拿了一盒扫码,然后扔到购物袋里,结账。 阮皙双手揣兜,跟在顾韩钊旁边,耳朵红红的,她感觉自己脸好热。 可是,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呢,大家都是成年人。再看顾韩钊,他为什么不讲话? “沉不沉,我提一袋吧。”她双手去抓他右手上的购物袋,他没给。 “不用,我提就行。” 阮皙的太阳穴一窝一窝地跳,刚才是不是太冲动了? 要说她是色女,其实也不是不能认下,都怪白絮絮老跟她说找男朋友不要找老头,要找年轻的,有活力,还有腹肌。 说起来,两个人谈这么久,她还没摸过顾韩钊的腹肌,不知道他有没有腹肌这个东西? 跟她比起来,顾韩钊算不算老头? 好像也不算,没超过10岁就不算,可是也不小了,这腹肌也是摸一天少一天的。 顾韩钊对于她刚才的举动,并不觉得惊讶,也不反感,反倒觉得可爱,不过他在考虑的是,两人的关系似乎还没到那一步。 两人回的是阮皙的家,顾韩钊家的厨房里只有最基本的厨具,而且用起来并不顺手,阮皙的厨房的确略显拥挤,但应有尽有。 她在厨房做饭,顾韩钊给她打下手,帮着洗洗菜什么的,顺便跟她聊天。 因为是临时决定做饭,阮皙选的都是简单的快手菜,而且只是两个人,菜做的不多,两菜一汤。结果就是菜好了,饭还要再焖一会儿。 两个人都没出去,站在厨房里盯着电饭煲,电饭煲已经跳了灯,阮皙去拔了电,然后说还要再焖五分钟。跳了灯只代表米饭熟了,焖一会儿,米饭的口感更好,而且不会粘锅。 顾韩钊站在阮皙身后,手臂环到她身前,露出阮皙送的那块表:“来,我们倒计时。” 阮皙盯着表盘,秒针跳得很安静:“你还戴着这块表呢?” “戴啊,为什么不戴?” 当初买这块表,阮皙其实是花了心思,也下了挺大决心,为的是给已经工作的钱庭送一个工作场合拿得出手的东西,后来这块表转送顾韩钊,顾韩钊毫无芥蒂地收下。 那时候,她觉得这块表还挺贵,白送顾韩钊,怎么也要坑他一顿火锅才行。现在再看,其实这表和顾韩钊似乎没那么合适。 阮皙的圈子有限,对有钱人的认知也有限,她以为的富人尤其是没经历过创业艰辛时期的富二代富n代,应该是开豪车戴名表买名包住豪宅,日常飞来飞去,参加各种慈善晚宴,去时装周看秀,去游艇上轰趴,一块表低于十万应该是不会上手的。 顾韩钊自己是有腕表的,阮皙进过他的卧室,他的衣帽间不算大但五脏俱全,里面有一个匣子里全是各种表,基本都是很上档次。 现在看到他那么多价格昂贵的表都不戴,就用她送的,开心! “你给我的就是最好的,我会一直戴着。”他把阮皙搂紧,女孩子再高挑,到他面前依旧变得娇小,他说话就说话,还偏要把下巴搁在她肩上,拿脸去蹭她的脸。 “嗯~”阮皙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那我给你的蝴蝶结你怎么不戴?一会儿咱们吃饭戴上,你看你刘海长得都遮眼睛了。”在荣城买的蝴蝶结发箍,她竟然带到这边来了。 顾韩钊:“……”好像又不知不觉跳进了阮皙挖的坑。 第49章 你这么突然,会有点费男…… 挖坑不是阮皙一个人就能完成的,顾韩钊配合默契,等于是自己把自己给套进去。 等那焖饭的五分钟,阮皙兴致勃勃地去梳妆台拿那个带着超夸张蝴蝶结的发箍,玫紫色,上面还有碎碎的闪片,与米老鼠米妮头上的蝴蝶结相比也不遑多让。 “低头。”阮皙把蝴蝶结发箍拿在手里。 顾韩钊不仅不低头还站得更直了,再稍微一反抗,阮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得逞的,所以她干脆站着没动。 “都要吃饭了,走,我们去洗个手。”顾韩钊想拿别的事情打岔。 “不要,不戴不给吃饭。” “我这一辈子就没低过头。”他把脖子仰得更高了,恨不得抻到天花板去。 阮皙白他一眼,可拉倒吧,刚才搂她的时候可是低头了的,在超市买菜听不到她说什么,还弯腰过来,生怕错过什么,搁这儿就成了“这辈子都没低过头”。 她眨巴眨巴眼睛,主意就上来了,冲他笑起来,自己张开双手:“不戴也行,你抱我。” 顾韩钊身子往旁边趔了趔,她的态度转变的这么快,自然是又琢磨出什么坏水儿了,明知道她不怀好意,可是她朝他伸手要抱抱,这换谁能顶得住。 “抱啊!”看他犹豫,她歪头催促,那模样果然跟糍粑一脉相承的卖萌。 “好端端的,抱什么抱。”他口嫌体正直,嘴巴上还犟着,人已经张开手作势要抱她,然后就见她双手扶住他的肩膀,一个借力便跳了起来,腿盘到他腰上,从未觉得这么身轻如燕过。 顾韩钊双手托着她,没办法腾出手来反抗,这下就轮到她居高临下了,然后轻松地把发箍戴到他头上。 “蝴蝶结这么可爱,为什么拒绝?”她用发箍将顾韩钊的额发全部撸到后面去,露出额头,然后双手捧住他的脸颊,“谁家的男朋友这么可爱又美丽?” 她一点不担心自己会摔,倒是顾韩钊没这样抱过人,怕把她摔了,因而把她结结实实地托着,听到她的嘀嘀咕咕,笑得一脸无奈,都找的些什么形容词往他身上套。 “下次想到我身上来要提前说,你这么突然,会有点费男朋友。” 她笑着把额头抵到他额头上蹭蹭:“唔——那你是在说你身体不好,还是说我重?” “……你不重。”他的男性尊严可以彻底埋掉了。 闹了一阵,五分钟早就到了,阮皙想从他身上下来,但是他还人抱着。 “菜该凉了,我们吃饭吧。”她蹬胳膊蹬腿地想下来,现在换她受制于人。 “知不知道什么叫上山容易下山难。” 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啊? 阮皙被逗得眼睛笑成了月牙,脑袋一偏,在他唇上亲了亲:“这样呢,可以了吗?” “不够。” 她再浅浅地亲了一下:“这样总可以了吧,我真的饿了,顾韩钊,你手不酸吗,我快100斤呢!” 现在她撒起娇来,可谓是得心应手,这种事放有的人身上是完全张不开嘴,但阮皙面对顾韩钊却是无师自通,但凡她撒个娇,顾韩钊就什么都依她。 不管拿捏的方式是什么样,反正白絮絮说的拿捏,她会了就行。 他一脸正色地说:“可以,但是你得好好亲。” 阮皙那种蜻蜓点水似的亲一下,再亲一下,简直就是在拱火。 阮皙把唇再贴过去就没能跑得掉,顾韩钊的唇热热的,勾的人魂都快没了。如他所说,好好亲了好一会儿,亲得脑袋里有一群小蜜蜂嗡嗡嗡嗡转圈圈,鼻尖还有一点毛毛汗出来。 四月了,星城也将是一天比一天热。 顾韩钊手指摩挲她有泛红的唇,心满意足。 饭菜上桌,六人用的长方形餐桌,两人只占据一头的位置,一人坐一边。 以前顾韩钊整年整年的在外面,吃惯了不地道的中餐和各式西餐,也觉得无所谓。这次去了一个多月,回来后的第一餐是中餐,还是阮皙亲手做的家常菜,这顿饭对顾韩钊来说便显得格外珍贵。 只要阮皙想讲话,他们之间就不会冷场,阮皙给顾韩钊讲怎么做芦笋才更脆嫩,牛肉为什么要那么切,芡粉怎么调才刚刚好。 “我妈要是知道我给男人做饭她会生气的,如果以后你们见上面,可不能在她面前露馅。她虽然是个厨师,以前我想跟她学做饭她让我一边待着,不过,这厨艺好像也会遗传,她做什么菜我看看就会了,不过里面的窍门她不告诉我,所以我做饭没她做的好吃。” 阮皙其实很清楚妈妈的用意,女人一旦做一次饭,以后这厨房就只属于她,就好像女人天生就该在厨房里打转一样。 但是,在各大酒店餐厅的后厨,却又是男人的天下,在有利可图的时候,就没有人再说女人生来就该做饭。 从来都是因不会某项技能而吃亏,找不到工作或者错过机遇,妈妈不希望阮皙因为会什么,而让生活里充满负担。所以别的同龄人已经在被家里人催相亲催恋爱,恨不得一毕业就能将结婚的事定下来,阮玉几乎没说过类似的话。 “好,下次我做。”顾韩钊以前对吃饭都不是那么感兴趣,不饿就行,更别说自己去钻研怎么做饭。 以前在国外住都是在外面吃,或者买速食的东西填肚子,二期的房子里,厨具都有,他只进厨房煮过泡面,热过牛奶,用的最多的是微波炉。 唯一和厨艺搭得上边的,大概就是他的刀工,为了上手术私下里练习,用刀对他来说得心应手,甚至晚上的牛肉便是他切的,得到阮皙的高度评价。 两人有分工,做饭的事大部分是由阮皙经手,顾韩钊就包揽洗碗的活儿。把碗碟从洗碗机里拿出来,再将厨房台面的水渍都擦干,阮皙只在旁边指挥就碗碟的去处就好,果然一点不让她动手。 收拾好厨房,时间还早,阮皙之前说要看电影,但不想去电影院,顾韩钊就在电视机前找电影。阮皙家的电视的使用率不高,勉强就算是一个宽屏显示器。 她回房间拿护手霜,看到那瓶被她放起来的红酒。 等她出来,顾韩钊问她喜欢哪个电影,然后报了几个电影名字。 “顾韩钊,我们把它喝掉吧。”她把红酒朝他亮了亮。 之前被古夏慧造谣,顾韩钊说等事情解决了就开这瓶酒庆祝,那天陶苏青要开它,她却不让。或许在那时候,她心里就把顾韩钊放在一个不一样的位置,而这瓶酒是他们两个人的约定。 客厅里的地毯是最近刚洗过换上的,顾韩钊坐沙发,她脱了鞋坐地毯上,背靠着沙发。顾韩钊索性也坐到地上,和她挨着。他的个子要高很多,坐下来伸长了腿,脚就到了地毯外面去。 “这地毯是白絮絮买的。”阮皙趁机甩锅,然后抽过沙发上的毯子盖在两人的腿上。 “她只要失恋了,就会往我这里跑,最喜欢坐地上,因为她爸妈从不许她坐地上,她就来我这儿坐,我房子里的地方几乎都是她买的,按她的身高。”所以顾韩钊的脚露在外面,那就得怪白絮絮太矮。 顾韩钊笑着抿了一口酒,听她继续讲她和她的朋友们,至于电影里播的是什么并不是那么重要,不过阮皙看到赫本的经典造型出来,就说起她大二那会儿。 “大二那年刚好是建校90周年校庆,这种逢整数的校庆就很大张旗鼓,每个院都要出节目,有一个院的的节目是唱歌,那个同学的妆造跟赫本特别像,感觉比热搜上那些女明星的还要像,真好看。然后我是当天的主持,她就在后台后台候场,我老盯着她看,把她给盯烦了。” “你难道不是应该盯着帅哥看吗?” 阮皙扭头便盯住他:“暗示我要盯着你看吗?是这个意思吗?”说完,她还凑得更近了,女孩子身上的脂粉香气就使劲地往他这边钻。 顾韩钊笑着用手指把她的脸戳向另一边,他受不了她那么直勾勾地看,不然又要做些什么才行。阮皙有时候是有点虎的,撩完人又不负责,他才不要上她的当。 他拍拍她的脑袋:“看电影,你说要看这个的。” 阮皙啧了一声,她都这么主动了,这人有便宜都不占,要是给白絮絮知道,她又要质问:他是不是不行? 一瓶酒喝得很快,阮皙喝掉一大半,喝完之后,脑袋就开始一点一点的,顾韩钊让她去睡,她说不困,他便把人搂到肩膀边靠着。她没有醉的晕头转向,但些许的迷糊是有的,一靠到他肩上,她就忍不住往他怀里钻,最后竟然枕在他腿上睡着了。 电影结束,然后是长长的演职人员表,最后归于一个电影公司的标。 电视屏幕的下方有两个键,一个是重播,一个是退出,他按了重播,电影回到了片子的开头。 为了放映的效果,客厅没开灯,只有电影播到亮度高的片段,客厅里才会亮起来,也才能看清阮皙的睡颜。她睡觉有个习惯,睡得很沉的话,嘴巴会不自觉地微微嘟着。 他低头,试探地靠近,轻轻亲了一下,没醒。 两人第一次在便利店见面,他几乎是一眼就认出她来,顿时觉得这个世界未免太小了一些,虽然他知道她是星城G大的学生,但星城主城十个区,超千万常住人口,能遇到的概率小之又小。 他搭讪的技术也十分的拙劣,讲话生硬,她最后竟然好脾气地把他推荐的酸奶给带走了,还被划伤了舌头。 如果那天他没有主动,两人大概从此都是陌生人。 或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阮皙睡着了几乎没有要醒来的迹象,顾韩钊把她抱到卧室去,盖上被子。她今天专门开车去接他,化了淡妆,到家那会儿没来得及卸。 他在她梳妆台前,桌子的最右侧是两人在超市买的安全套,现在所在桌子的角落里,他扶额笑了一下,开始研究她桌上各种瓶瓶罐罐,直接花了眼。 上网搜了一下怎么卸妆,再比对着那些瓶子的字样,按照步骤给阮皙卸妆。 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他下手不知道轻还是重,简直比上整台手术还要困难,她中途只是因为不耐烦哼了两声,并没有醒过来。 拿热毛巾给她擦脸的时候,她睁眼了,迷茫地看了他几秒钟,认出他是谁之后,笑了一下,又睡过去了。 第50章 想趁机亲我? 第二天醒过来,阮皙的手机上有好几条未读消息,她看看时间竟然已经接近下午两点,这一觉睡得她整个人昏昏沉沉。 在床上回了朋友的消息,最后是顾韩钊的,他今天要开一整天的会,会比较忙,让她醒了就给拨下面那个电话,有人会送餐过去。 她昨天说她不喜欢洗碗,一个碗都不想洗,有时候喝了牛奶的杯子还要和白絮絮划拳,谁输了谁去。 她给顾韩钊回复【我醒了,好的,我打过去】 顾韩钊进会议室的前一刻收到她的消息,给她快速地回了一个笑脸,阮皙收到他的系统自带[微笑]emoji,这人不会认为这个死亡微笑真的只是“微笑”的意思吧? 阮皙对着镜子刷牙,想起昨天自己睡前忘了卸妆,但现在脸上并没有带妆的痕迹,倒是垃圾桶里多了几张用过的卸妆棉。明明她的酒量不至于这么小,但总有着断片的感觉,仿佛是自己梦游卸了妆。 洗漱之后,去梳妆台前护肤,昨天买的那一盒安全套赫然就混在那些眼影腮红的盒子里面,那是她昨晚放的,趁顾韩钊往冰箱里放东西的时候,她拿走的。 现在再看,总感觉自己昨天没醉的时候,也跟喝了酒似的,酒壮怂人胆,什么事都敢干,还当着顾韩钊的面要这个。 这种东西不适合摆在台面上,虽然妈妈并不经常过来,但万一好巧不巧撞见了,那实在是大尴尬。 她把那一盒东西放进抽屉,边抹水乳边等着外卖上门。 那个电话她不知道是谁的,拨过去之后,对方好像是在等她的电话,菜已经替她点好,说20分钟后送到。 等到外卖上门,看到外卖的包装,阮皙想起这是自己以前在视频里拍过的一家店,那次也是做探店,不过是作为粉丝福利抽了两位幸运粉丝去吃高档餐厅,当时就选了这家。 阮皙还记得那次的菜格外的好吃,她在视频里自然也是赞不绝口,不过也因为价格太贵,四个人吃掉她和白絮絮一个月的经费,导致后面连着三期视频都拍的是夜市路边摊,实在是经费有限。有粉丝看出来她们的贫困程度,还在直播里询问,当天顾声就打赏了她好多水晶城。 这男人当真是砸钱不眨眼。 她现在是大四下学期,没课也没实习,午饭后跑去学校见了一趟导师讨论了毕业论文的修改,顺便带了几本参考书回来。糍粑在顾韩钊家里借住,她便把论文也搬到顾韩钊的书房去写,书房空空荡荡的,只有她的电脑和参考资料。 顾韩钊这次回来是有备而来,连着几天都是早出晚归,阮皙不会刨根问底,也不打算去打扰他。 不管是豪门争斗还是股东争权,她都无法帮上忙,不出岔子让他分心就是最好的帮助。晚上他如果回来吃饭,阮皙就等他,不回来的话,她就会带着糍粑出去转一圈顺带买点菜,或者和白絮絮吃。 四月底,顾韩钊进入顾氏总部任职,听他说,支持他的人和反对他的人一半一半,这次付邵涛没有再同上次那样力排众议地跳出来支持他,让大家惊讶的是之前大伯手底下那些一边倒反对他的人都站到了他这边来,公司里简直是一天一个模样。 这件事尘埃落定,公司里的人少不了在背后讨论,很多人都赞同顾韩钊终归还是都姓顾,这亲女儿出了问题,亲侄子和女婿之间选,老顾总肯定还是要偏向有血缘关系的人。 也有说是顾韩钊在给顾明臻治病这件事上出了力,感动了老顾总。 当然,其他的猜测也有,还有一个说法是,顾明臻就是被付总买凶推下楼。 反正这些都是猜测,至于这些猜测从谁嘴里传出来,说的人多了,哪还能追究得清楚,但脏水一旦泼到人身上,要想自证清白,就必须要拿得出证据。 一时间众说纷纭,公司里暗流涌动,很多人都在重新审视自己的位置和未来的站队。 差不多过去了一周,顾韩钊终于能松一口气。 这天阮皙跟白絮絮又接了一个广告,是给一款饮品做推广。 白絮絮下午第一节 有课,阮皙就在咖啡厅里等她,方案不过才刚讨论了个雏形,顾韩钊就出现了。他是一下班就往这边走,怕让她等太久,因而衣服没来得及换,一身西装领带。 天气已经很热了,他临下车前脱掉西服搭在手腕上,来往的学生或因为他的打扮,或因为他优越的外形,不免会多往这边投过目光来。 G大有好几家咖啡店,阮皙在图书馆楼下那家,顾韩钊还在那里办了张卡,只用过一回。 他进门那会儿,白絮絮和她男友头脑风暴,阮皙往电脑里敲字,不管这些点子有没有意义,全部一股脑儿地先罗列下来,之后再做进一步的筛选。 白絮絮本来是跟阮皙坐一边,无奈顾韩钊这个人和周围人的打扮实在大不一样,整个人跟自带光环一样,白絮絮也不是故意走神。 见他过来,白絮絮非常有眼色地换到小朱那边去了,拽拽小朱的衣服:“要不咱们撤?” 阮皙抬头:“这还没讨论完呢?” “你昨天还说顾韩钊最近忙,你们都没怎么见面,这会儿就变了?” “……”她只是单纯地想表达顾韩钊有事,她也有自己的事要忙,她又没说想他想的要死。 “改天再聊,今天我也累了,你们赶紧腻歪去吧。”白絮絮和小朱麻利地收拾东西,等顾韩钊坐到阮皙旁边,他俩的包已经装好。 阮皙手上还抱着笔记本电脑,有点愣愣地盯着他看:“你怎么穿成这样?” “哪样?” “你这样,我会误会你是要来把我们学校买了。” “公立学校,我怎么买?” 阮皙笑出来,仔细看他这一身,前几天就已经见过了,当时也并不觉得奇怪,现在看他把额发全梳起来,露出额头,加上衬衣和西裤,一股子斯文败类精英感。没有久经商场的中年男的油腻与狡黠,也脱离了长居校园未见世事的大学生那份稚气,这样看,他好像格外迷人。 他下班过来到这会儿,已经是饭点,咖啡厅的人不多,为数不多的几个学生时不时地把目光往他们这边递。 “你开的什么车?” “还是那辆,你见过的。” 自从国家反腐倡廉,学校里从上到下当真是严格执行,最高调的车标不过是宝马奔驰雷克萨斯,校长都低调的开大众。但凡有个车标高调的豪车进了学校,那基本都是外面人的车。 “下次别开你那车,走进来。” “……” 来的时候,顾韩钊只是一心想见她,并没有考虑那么多。 古夏慧的事早就过去了,该道歉该赔偿的都到位,现在就算他们两人在一起,别人也没什么可说嘴。不过阮皙以后还要继续在这个学校里待三年,他这么高调的来,是有让她为难的可能。 因为这件事,话题难免会引到古夏慧身上。 自从那件事之后,古夏慧再没有出现在G大的校园里,跟她玩的好的那几个学生似乎和她的关系变得格外差。阮皙不常在学校,这些都是消息灵通的白絮絮传来的。 “你说,我要是早点硬气起来,她是不是早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了?” “消失可能不至于,但至少你的生活会清净很多。”对于古夏慧和阮皙之间的纠葛,大概三天三夜都讲不完,顾韩钊仅仅是知道个大概就觉得人生当真处处是狗血。因为有古国林这个人的存在,她们两个人以后恐怕还会有数不完的纠缠,阮皙必须要够坚定也要够坚强。 以前他很奇怪真的会有人选择初恋而抛弃自己的亲生女儿而把别人的女儿当亲生的,后来得知古国林和后妻又生了一个儿子,这事似乎就变得很好解释了。 阮皙坐到副驾,顾韩钊过去给她系安全带,因而一手环过她。 “这种小事还要劳驾你,你是不是想趁机亲我?”她笑得眼睛弯弯。 两人不在一起的时候,她没那么粘人,知道顾韩钊有自己的正事要做而不是在乱搞。一旦见到他,她就会发自内心地感到开心,笑容挂在脸上就没有停过。 顾韩钊不置可否,把她搂到怀里,揉了揉她的头发。她今天没扎丸子头,头发随便揉,理一理就顺了。 “今天是不是很累?”阮皙以为他这段时间被公司的事弄得焦头烂额,也反抱住他,拍拍他的后背,“会好的,你们家的难关会渡过去的,我这个嘴可灵了,我说古夏慧要给我道歉她就给我道歉了。我说你会赢,你就会赢。” 他在她耳边轻笑出来,本来还想安慰她几句,竟然被她反过来安慰,那他就只好亲亲她。 于是,阮皙就感觉到顾韩钊亲了一下她的头发,很温柔。 以前她总以为吻应该像电影里那样,亲吻唇瓣,或凶狠悠长,或缠绵厮磨,但被亲吻头发的感觉竟然会大不一样,是那种无法描述的深情。 不过,他的深情最后还是转移到她的唇上面。阮皙只好勾着他的肩膀回应,真是没办法。 第51章 他其实定了一门婚事 刚入五月,星城的雨就开始变多。 有江穿城而过,江水的水位持续上涨,城里排水做的不太好的路段也有积水现象。 阮皙跟白絮絮约好了当天去见品牌方,白絮絮这个倒霉催的,被大水困住得晚点到。 品牌商还是上次那家饮料公司,堂堂一个正经公司,不给她们这种小打小闹的工作室结尾款,说出去惹人笑话。不过做这行时间久了,上次那个卖车的胖子想把她吃干抹净还被她送进医院,经验和教训她都有,她不认为自己这次还能再吃亏一回,总不能把她锁在公司里不放她出来。 快要到地方,阮皙想起来这附近有熟悉感,几个月前她也来过一次,那次是被顾韩钊的姐夫付邵涛请来的。那个人一上来就给她甩出好肥的饵让她咬,后来顾韩钊出现,把她领走。 这次又是这里,这地方让她有点不太舒服,就好像她跟这儿风水不和。 这栋楼整个都属于顾氏,也就是尚裕集团,但里面并不一定只是一家公司,一栋大厦里入驻各种公司并不稀奇。 那家叫“达新”的公司其实并不算小,办公区占了一整层楼,营销部对接的人来跟她谈,这次合作她的视频播放量是足够的,但是对方甩出报表说转化率太低。 她一个200万粉丝的博主,给这款产品带来的转化率是多少,这在合同里事先就没有定,按理来说,这算是一个漏洞,对方拿这个事来难为她,其实也站得住脚。 不过她知道问题的所在,事先跟宋律师请教过合同法,这事儿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真要打官司,对个人来说耗不起,对公司的形象也会有影响,对双方都是件麻烦事。 但自从她经历过古夏慧那一茬之后,就好像打开了法律世界的大门,只要她不是理亏的一方,她就敢起诉。做个老好人,别人不会敬你一丈,只会得寸进尺。 事情终究是没谈妥,阮皙表明自己会去起诉,回头律师函会发过来,然后就扭头走人。她还没完全学会什么谈判技巧,反正她不能白干活是第一条,不然这事传出去,以后换谁来做广告,都不付尾款,店大欺客的资本家可太多了 到楼下,外面雨势正大。 白絮絮所在的区是排水最差的城区,她堵在路上,阮皙让她回去,她说快到了,让阮皙再等等她。看这时间,等人到了,可以直接吃午饭去。 反正这会儿也走不了,阮皙在一楼的咖啡厅坐下,点了杯热牛奶慢慢等。 微信置顶的是妈妈和顾韩钊,顾韩钊又出差了。 她把外面的雨天拍了一张照发给他,大概是在忙,他没有立刻回复。 他这次出差去的是西北的牧区,跟那边的奶源供应商谈合作,一月时候去甘南也是为了相同的事。那些供应商以前和尚裕有过长期合作,但是公司内部总有人是要为自己谋利益的,这中间几年换了奶源质量一般的产地,又引进这样那样的国外技术做噱头,成本在增加,但利润连年下降。 他入公司之后的第一个考核,就是对公司旗下乳业品牌形象的整顿。 她啜了一口牛奶,然后看着外面的风雨,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 眼角余光瞥到有人朝她这边过来,她扭头,对面站着的男人朝她微微一笑,是付邵涛。 “阮小姐,有没有兴趣聊聊?” 阮皙淡然地笑了笑:“您请坐。”从第六感来讲,阮皙对付邵涛的感觉并不好,但是该保持的礼貌还是应该有。 有人给付邵涛端来一杯咖啡,和顾韩钊一样,他似乎也喜欢这种一看就极苦的美式咖啡。 “听说阮小姐遇到一点难处,达新的人的确是难为人了。” 阮皙的后背顿时浮现一层冰凉的刺痛,那种被窥视到一览无余的心情让她顿生愠怒,不过也只是一瞬,她面上依旧笑得淡淡的。 “付总消息倒是灵通。” “我是韩钊的姐夫,半个哥哥,有事你大可以开口,这栋楼里,我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我们这种小事情不用麻烦付总。” “也不能说麻烦,只能说是弥补亏欠吧。你也知道韩钊在公司里很难,公司时间长了,不免就有很多倚老卖老的所谓元老想争权夺利,他姐姐出事之后,这担子就落在了他身上,甚至连婚姻大事都不能由自己拿主意。” 阮皙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心头不免一沉,她知道付邵涛这人心思多的很,也知道他很危险,告诫自己他说什么都别往心里去,但偏偏这件事她一听就顿时受不了,因为有些事情她其实是清楚的。 钱庭之前想傍陈赛赛,完全不看自己的斤两,在外人看来就是个笑话,而陈赛赛和王崇旭在一起,所有人都觉得这才该是门当户对。 还有那个要把自己妹妹强行塞给顾韩钊的男人,家里是做矿产出身。 陆羽蜜家里算不上很大的公司,相亲对象她见过一个,从那男人的父母谈吐,能看得出来非富即贵。 阮皙并不会因为自己的出身而自怨自艾和自卑,但是现实的情况,大多数时候也不会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等有一天把事放到台面上来讲,她就是“奢望嫁入豪门的拜金女”,不管她自己承不承认,那都不重要。 “不知道韩钊有没有告诉过你,他其实是定了一门婚事的。” 阮皙睫毛扇了两下,勉强笑着摇摇头:“他没说过。” 付邵涛一边表示抱歉,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都往阮皙的心上扎,没有半点抱歉的意思。后面说了什么,阮皙都没太认真听,甚至有点恍神,付邵涛走了半天,她拿着牛奶杯暖手,手还是忍不住发凉。 白絮絮带着一身水汽进来,脸上全是喜色。服务员给她递塑料袋把雨伞收好,她颠颠儿地跑到阮皙面前坐下,看到桌上还有没及时收走的杯子。 “给我点的?”白絮絮凑近,“喝过的,你跟他们在这儿谈的?” “不是。”阮皙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时间,离午饭还有一点时间,而且她好像也并不是很有胃口。 “宝贝你可真厉害,这事竟然被你单枪匹马就搞定了,今天中午想吃什么,我们庆祝一下。” 阮皙努力让自己从付邵涛的影响中走出来,缓了缓,问她:“庆祝什么?” “尾款啊!尾款打给我们了。”白絮絮愣了愣,“刚刚在路上我接到他们的电话,说款项到账了让我查收一下。”看阮皙的表情,仿佛不知道这回事似的。 “怎么,你们怎么谈的?他们没跟你说,还是怎么?”白絮絮现在一头雾水,比外面的雨水还大。 阮皙低头看手机,上面有未接来电,是对接人来的电话,时间是几分钟前,她进会议室前把手机调了静音没调回来,所以没接到,大概如此,他们才把电话打到白絮絮那边的。 胸口有些憋闷,她现在甚至不知道达新突然变卦把尾款付清到底是因为她说要起诉,还是付邵涛在背后使力。 中午的饭吃的心不在焉,饭后,雨停了,白絮絮便一同跟着她回去。 糍粑依旧住顾韩钊那里,白絮絮一边跟糍粑玩,一边就打量地面。 “他家客厅连地毯都不铺的吗?你要不要买地毯?我跟你说,我最近看到一家特别好的店,地毯的样式特别多,材质花样任君挑选,而且不贵。”白絮絮唠唠叨叨半天,看向冰箱前的阮皙,她正低头看手机。 “说了半天白说了,沉迷恋爱的女人真是见色忘友。糍粑,你喜不喜欢地毯?姨姨买给你好不好?”她一脸认真地和糍粑对话,好像糍粑真能听懂一样。 阮皙看到顾韩钊发过来的照片,是他跟当地人的合照,看那拍照技术的拙劣程度,是小吴无疑了,好在西北的风景别具一格,怎么拍都好看。 天气晴好,天蓝得像一面能反光的镜子,格外的干净,一丝云彩都没有。本地牧民经常日晒,一副红脸膛,笑得很淳朴,牙尤其白。 顾韩钊拍照有点呆,大概是出于礼貌没有双手插兜,但是不插兜手就不知道往哪里放,手势便显得不尴不尬的。 他发文字过来,说太阳光照强烈,拍照时眼睛都快睁不开。 阮皙在手机上半天不知道打什么字才好,他的消息又来了,问她的事情谈得如何,需不需要他帮忙。 不说帮助还好,一见到这两个字,阮皙啪地一下把冰箱门关上,玩得正开心的糍粑愣在当场,尾巴都不敢动了,白絮絮也扭过头来看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今天不对劲,很不对劲。 晚上,白絮絮去了阮皙那里,糍粑也一起带过去了。 她的房子拥挤的很,糍粑只能在笼子里待着,看她们俩吃饭看电视打游戏,非常地想参与进来,一个劲地扒拉笼子,最后阮皙一心软就把它放出来,让它随便跑,时不时地就把餐桌和椅子腿撞得响。 “你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到晚上,白絮絮见阮皙已经恢复正常了,才敢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你……跟顾少爷吵架了?” 阮皙摇头。他们从相处到现在,别说吵架,甚至连脸都没红过。 初识顾韩钊,她觉得这人傲气,骄矜,不像很好相处的样子,毕竟大家都说帅哥都会被喜欢他的女孩子宠坏,他长着一副小白脸的模样,脾气坏点,也不是什么难理解的事。 真正相处下来,她知道顾韩钊不是一个爱发脾气的人,她记得他黑脸大概只有一回,就是在甘南她吃坏掉肠胃那次,不想去医院,被他沉着脸几乎是押到医院去的。或许,作为一个曾经的医务工作者,他当时的所作所为就是一直以来想对不听话的患者做的。 只有在他的专业领域,他才会生气。 平时大大小小的事,她无论是耍小脾气还是吵吵嚷嚷,提出无理要求,他能配合的都配合,不能配合的就躲开,躲不开就任她宰割。 白絮絮不解:“那是什么事?他劈腿了?” “没。” “那古夏慧又来找你麻烦了?” 阮皙不回答,扯开话题:“想喝饮料吗,刚从顾韩钊那儿拿挺多,不喝就过期了。” 顾韩钊的冰箱里,除了他自己买的一些速食品,就是一些酒水,那是阮皙失恋那会儿从超市大采购回来的,被他半路拦截,怕她喝多了又发酒疯。 那些酒水少了几瓶,大半还保留着,顾韩钊并不是个嗜酒的人。 不太抽烟,不太喝酒,挺好的一个人。 刚才有点生气,有种要跟他分家的冲动,甚至把糍粑都带回来了,也把他抢夺过去的酒水一起带回来。 两个人一人一瓶酒,冷藏过,进了嘴之后白絮絮忍不住一个哆嗦。阮皙小小地啜了一口,再喝一口,很快一瓶啤酒就见底了,她又换了一瓶鸡尾酒。 第52章 陪我睡一会儿 白絮絮第二天还有课,趁着雨停,她九点前就离开。阮皙把她送到小区外面,顺便去便利店买了点东西。 便利店里依旧是那些人,不过小菲明显瘦了一圈,听她说她男友觉得她胖,让她减肥,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晚饭都不吃,午饭也吃的很少。 她的搭档还是那个嘴巴很皮的男孩子,听她这么说,在她身后欲言又止,不过最后没说一个字就走开了。 阮皙付了账,接过小票。 “小菲,你不胖,别再减了。”还没满20的女孩子,有点婴儿肥很正常,但在很多无理取闹的男人看来女人的体重过100就算是罪过。 “你不胖,当然理解不了我的痛苦,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话说得不太客气,阮皙愣了一下,小菲搭班的同事也是瞳孔震惊,虽说这小区进进出出都是熟人,但毕竟别人是顾客。 “小菲!”那人低低地叫了她一声,赶紧过来跟阮皙道歉,阮皙无所谓地笑了笑,拎着东西走了。 顾韩钊的消息她一直没回,不是她不想,是她不知道要怎么组织语言。虽然她自认为自己是挺乐观的一个人,可是乐观的人也会有不开心的时候。 她们两人喝了酒,出门的时候忘了把瓶子带出去,阮皙进门把糍粑放出来,然后去收拾垃圾,把饮料瓶和其他垃圾分开装好,明天出门就顺便带出去。 等她回头,糍粑正在客厅里打转,然后对着客厅的茶几腿就尿了,下面就是地毯。 “糍粑!” 阮皙是第一次这么对它大吼说重话,因为实在是被它突然随地尿尿的行为震惊到。之前教它怎么定点定位它都学的好好的,现在突然就往地毯上尿。 被叫了名字,糍粑还以为阮皙要跟它玩,蹦蹦跳跳地跑到她跟前,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阮皙把它叫到地毯前,想要教训它,但是完全没有耐心,也没有心情。糍粑应该是把地毯当成了尿垫,它在顾韩钊家里绝对不会有这样的行为。 顾韩钊打电话过来,阮皙正在处理地毯,一整天的糟心事在当时都没有爆发,就那么一直累积起来。 他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阮皙的喉头不受控制地就哽住了。 顾韩钊刚从外面回来,虽说有车,但跑一整天还是累,接待方安排的接待宴也只是去漏了个脸就算了,后面的事有人去处理,不用事事都是他亲力亲为。 “睡了?”听她声音含糊不清,顾韩钊问了一句。 “没。”她抽过纸巾擦了擦眼睛,本来也没什么事,要是他不打电话,或许今天所有的坏心情全部都会在凌晨被清零。 至于付邵涛说的什么婚约,她没想清楚要怎么处理。其实两人在一起时间还很短,她年纪并不大,加上妈妈传输的那些观念,她的想法还没有走到结婚这一步,没准她新鲜感过了,连恋爱都不想谈了。 “晚上吃的什么?” “和白絮絮点的外卖。”每次有钱入账的那天,白絮絮就忍不住要大手大脚一番,中午去吃了大餐,买了心心念念的包,还给小朱买了一份小礼物,晚上也点的外卖,厨房一整天没开火。 “你今天不高兴?” “没有啊。”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 “好吧。”顾韩钊没有刨根问底,“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唔——”她吸了吸鼻子,明明叫自己不要想,但就是忍不住,她努力克制,让自己嗓音不至于听出颤音,“早点休息吧,不要熬夜,我也要睡了。” “嗓子不舒服?” “可能有点……发炎,有点干。”她清了清嗓子,“今天有点困,我想去睡了。” “行,去吧。” 两人道了晚安,阮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把糍粑尿了地毯卷起来,又换了一条新的。 不管她有没有要和顾韩钊结婚的打算,他明明有婚约,却还要来招惹她,她甚至开始怀疑在他的眼里自己到底算什么。 如果是图她什么,也迟迟不见他对她做什么,甚至自己都比他主动得多。如果就是单纯地想找个人玩伴,他大可不必拿什么男女朋友来定义他们的关系。 她知道现在这个状态是睡不着的,回床上去也不过是辗转反侧,索性和以往一样,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腿上搭上一条毯子。 外面的雨下一会儿,停一会儿,到凌晨又开始下了。 白絮絮在朋友圈里晒她被水浸泡过的鞋子,来的路上毁了一双鞋,两人在商场里现买了一双。 电影是之前和顾韩钊一起看过的《罗马假日》,上次根本没看明白里面演的是什么就睡过去了,这会儿她重放一次,为的是欣赏赫本的美貌,同时也打发时间,免得自己会胡思乱想。 习惯了现在各种新型技术的电影,再看黑白画质的电影,起初是很需要耐心的,等进入到故事竟然一点不快进地认真看起来。如果不是在电影院,她看电影基本不吃零食,晚上只拿了一瓶酸奶喝,为的是解油腻。 电影情节简单,但是被奉为经典的爱情电影,一个偷跑出来的公主,一个隐瞒自己身份的穷记者。到电影结尾,阮皙发现自己带入的并不是公主,反倒是那个男记者,而顾韩钊就像是那个隐瞒自己身份的公主,随时会离开。 有一些爱情,只能存在于规则之外,然后在合适的时间里被收回。 阮皙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时间,但是她和顾韩钊还有时间,就看她要不要把这个收回的节点提前。 她将电影又播了一遍,并没有看完就在地毯上睡着。 五月的天亮的早,阮皙没睡几个小时,因为睡姿的缘故,她这一觉格外的累。 反正已经醒了,她起来洗漱,吃早餐,然后准备把论文再改一改。学校的论文查重已经过了,还要再进行二次查重。 她对自己的论文有信心,查重不是问题,导师说,论文再修改几次,可以试着投稿。 G大的硕士毕业,对期刊论文的发表有要求,阮皙趁着现在的空闲时间提前把这件事做了,硕士阶段会轻松很多。 屋子小,用电脑的地方就在卧室的飘窗上,电脑拿出来,再掏电脑包才发现昨天把电源线落在顾韩钊的房子里了。 笔记本的电量不多,她揣上手机就准备出门,糍粑见她在门口穿鞋,很兴奋地在笼子里蹦,想要出去。看到糍粑,她就想起地毯还没洗。 “我今天还生气呢,不许闹!”她朝糍粑凶巴巴地一句之后,打开门出去,门口靠墙站着的人把她吓了一跳。 阮皙扶着门,看着顾韩钊离开墙,站直了身子。 “你不是明天才回来么?” “嗯,忙完了,就提前回来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两个人的心里明显都藏着事,如果是以往见面,阮皙即便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去搂抱他,也至少会靠近。她的反应让顾韩钊心里发虚,迟疑地去牵她的手,她没甩开,他便把人拉到怀里。 “你这会儿要出门?”他嗓子因为长久地不说话,突然发声而略带沙哑。 “我电脑电源线落你那里了。” “那一起过去。” 顾韩钊把阮皙的手牵着进了电梯,楼道里白天没有灯,采光率一般,等到电梯里,阮皙才看清,顾韩钊很累,像是熬了一整夜。 昨晚两人通电话那会儿已经快十点,他说他在酒店,现在出现在这里,可不就是一夜没睡么? 阮皙把他的手握得紧了些:“你可以慢慢回来的。” “想见你。”他说得轻描淡写,阮皙心里却蓦地一酸。 到顾韩钊家里,阮皙去书房找电源线,顾韩钊就在门口看着她。 “你看我干什么?” “怕你扭头就走了。” 她笑了,把电源线拿手里绞了绞:“我不走。” “我去洗一下。” 浴室里响起水声,阮皙坐到客厅去。顾韩钊的客厅格外简单,家具就只有沙发和茶几,椅子只有两把,还是阮皙觉得和房子的装修很搭买的。 她靠着沙发背,怀里抱着抱枕,点开白絮絮发给她的链接。白絮絮所说的地毯店,里面不只卖地毯,还卖很多其他的纺织品。 白絮絮说的那几件地毯的确很漂亮,她看着脚下的客厅,估摸着面积大小。 顾韩钊洗澡很快,阮皙听到他吹头发,就不玩手机,扭着身体以一个奇怪地角度去看浴室门口的顾韩钊。 他耳边是吹风机的声音,看到阮皙朝他看,他也看回去,看到她的口型,像是说了什么话。 他关掉春风,走过来。 “你说什么?” 她仰着脸:“你连夜回来,有没有吃东西,饿不饿?” 顾韩钊站在她面前,摇了下头:“不饿,困得很。”他弯腰去抓她的手,“陪我睡一会儿?” 她睫毛扇了扇,手却没有收回来。 不是第一次进他的房间,却是第一次躺在他的床上,和他盖同一床被子。 顾韩钊将人搂到怀里,手并没有乱动,大概实在是困极,眼睛闭上,问她:“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在哭,为什么?” 他没有问她是不是在哭,而是笃定她就是在哭,让阮皙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阮皙不答话,他靠得近了些:“不能跟我说吗?”原本应该在西北牧区的人,几经辗转,一早出现在她的面前,就跟做梦一样的不真实,只是因为她在电话里哭吗? 她嘴唇嗫嚅一番,才说:“糍粑在地毯上尿尿。” 第53章 带着点温热落在她脸颊…… 真的是因为这个,她就哭鼻子吗? 顾韩钊是那种浅浅的双眼皮,困极的时候睁眼,双眼皮便会变得格外深刻。 他睁开眼看着阮皙,想说什么,喉结微微滑动两下,最后还是作罢了,至少他是打算暂时放下不谈。 “脏了就洗,洗不干净就换新的,想要什么样的我们一起买。”他亲了下她的额头。 两人之间养成的默契,一方忙的时候,另一方想说什么,把话发过来,等对方忙完了自然会回复。然而,昨天他发了很多消息,直到晚上快9点,阮皙都没有反应,这在以往是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 他知道阮皙白天要去找人谈尾款的事,她的事她一向都是自己处理,尽量不假手于人,至多会让他给点意见做个参谋,而不是让他直接帮忙。所以对方拖欠尾款,他一直都不插手,即便于他而言只是举手之劳。 阮皙不告知尾款的处理结果,他还没想好要不要侧面打听帮她一把,底下的人就来了消息。 自从开始怀疑付邵涛,顾韩钊就安排人盯着他,有人说白天阮皙和他见了一面,顾韩钊便感觉事情似乎不太好。 回来的这一路上多有波折,牧区远离市区,更是远离市里的机场。他连夜开了车到机场,再赶最早的一趟航班回来,到了阮皙的门外,又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来问。 付邵涛这个人已经是第二次主动来找阮皙,第一次他并没有对阮皙有什么举动,阮皙毫发无损地出来。但第二次,顾韩钊总觉得阮皙和付邵涛之间是有什么的,可是阮皙不说,他也不能强行把她的嘴撬开。 “你别走,陪我一会儿行吗?” 他把人往怀里揽,因为缺觉,头疼的毛病又找上来的前兆,他不禁把阮皙揽得更紧了些。 “我不走,你睡吧。”阮皙的脸贴着他的下巴,他低头亲了她一下,一手手指轻轻摩挲她的耳际。过了一会儿,顾韩钊摸到遥控器,厚重的窗帘自动合上,房间里便像入夜一样黑。没有糍粑活动,整个房子格外安静,只有他们两人的呼吸声。 阮皙头天晚上并没有睡好,现在在顾韩钊的怀里,听着他的呼吸,什么都不再去想,很快也睡着了,这一觉也没有再做什么梦,睡得很沉。 等她醒过来,迷迷糊糊间分不清时间是几点,像平时起床前那样到处去摸索手机,然后摸到一个人的胸膛,她人就清醒了大半,想起来自己现在不是在自己的床上,而是在顾韩钊的家里,在他怀里,以一个极其意味不明的姿势躺着。 不知道为什么会睡得如此沉,她侧着身躺着几乎就没翻身过,这会儿感觉一侧胳膊有些发麻。 她要收回在他胸膛上的手,被他抓住握到手心,腰上也有一只手将她揽着,像是怕她走掉。 他嗓音是刚睡醒的喑哑,混合着他身上淡淡的木香味道:“醒了?”她总以为他是喷香水的,后来知道他衣服都是香薰过,衣柜里也是这个味道。他说,家里都是这个习惯。 阮皙嗯了一声,就感觉到顾韩钊的呼吸靠得格外的近,带着点温热落在她脸颊。 “睡好了吗?” 他一说话,就感觉像是有毛毛虫在脸上爬,阮皙想往后缩,但挪不开,只能把脸转开躲过去。 “睡好了。” 他略沉吟,然后问:“现在呢?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 缺觉的情况下,人对情绪的控制能力会下降,思维也会缺乏理性,补过觉之后,顾韩钊现在能很清醒地把握分寸,也能心平气和地和她谈,不过,谈话的场所不是那么正式。 手臂在阮皙腰上微微一挪,敏感的触觉让她吓了一跳,脑子里莫名跳出些有的没的的画面,很奇怪几个小时前她怎么会同意跟他躺到一张床上来。 她的手被顾韩钊握着,他还揉她的手指。 “你想要听什么?” “你昨天晚上心情不好,应该是有原因的,真的不能告诉我么?你不是第一天养糍粑,它怎么可能把你弄哭。” “……” “我不是故意要打听你的事情,只是我安排留意付邵涛的人跟我说,你和他见过面。” “嗯,见过。” “他说什么了?” 阮皙嘴巴张了张,话却说不出口,不懂他为什么一定要问这个。她明明都已经想好了暂时不去计较,以后的事谁说的准,说不定过段时间就分手了,何必要揪住这个问题不放。 “他说了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他的唇蹭到她的鼻尖,弄得阮皙说不出来是什么微妙感觉,眼眶却开始发酸。 “他说,你跟人有婚约。” 她说完,空气变得格外沉默,阮皙在心底里暗暗叹息,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她再装傻也没用,即便再留恋,事情已经戳破,他们的关系也只能到此为止。她不能允许自己当第三者,也不愿意把自己放在一个卑微的位置去等顾韩钊偶然想起的时候会给她一点关注,同时也不想逼着他去跟对方做什么了断,她知道自己的斤两。 既然是婚约,那对方的家世地位至少应该是和他们家相差不会太远。那种逼着要一个承诺的蠢事她不会去干,也不想把自己和对方放在一个天秤上让男人去称量,去评估。 顾韩钊半晌没说话,阮皙心底里轻轻叹息了一声,该伤心的昨晚就已经伤心过了,现在提出来,她也不会做那个纠缠的人,谁都有自己的生活,不是离了一个人这辈子就没指望了。 左不过只是一段恋爱而已,离一次婚的人伤筋动骨之后日子都是照过,她也没什么特殊的。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她再和他搂在一起,多少是有些滑稽的,她推开他的手想起身,却被他死死困住。 “放开我吧。” 他没动。 “这段时间谢谢你,跟你在一起我很开心,既然你有婚约在先那我们的恋爱就不作数,本来我们开始的就很儿戏,不是吗?我不会怪你,就当是你的赔付期延长了几个月,今天就截止好了,以后我们就互不相欠。” “你别说气话。” “我说的不是气话。”她很冷静,这些话都是她考虑之后说出来的,她不打算控诉他有婚约在身还跟她表白,也不会恶语相向,就这么分开,双方的面子都好看。 “我是有婚约,但我不知道那家人是谁,这个婚约是我爸和大伯商量的,我爸过世,现在只有我大伯知道。” 他从很久之前,就听说自己被订过娃娃亲,在这个年代还有娃娃亲这种约定听起来是可笑的,但这个婚约并不是普通的口头约定,而是跟一份股份合同相关,也是当时他爸做的安排。 他很小就知道有婚约这么一件事,为了避免麻烦,他从来不和任何女人相处太近。人在青春期的时候难免会对女孩子心动过,他都不看不听不接触,到二十来岁就自然而然地成了习惯,以至于会被陈赛赛等人当成是gay。 “我不知道那家人是谁,我会去找我大伯问清楚。如果那家的女孩子不愿意,这份婚约也会无效。” “那她要是愿意呢?” “她不会愿意的,我在顾家混得这么差。”到这儿他说话就像小孩子耍混了。 他不知道跟他有婚约的那家人到底是谁,同时不知道什么原因,对方迟迟没有到顾家来履行婚约,事态如果一直这么保持,按兵不动,至少顾家的地位暂时不会有危险。 付邵涛看来是急了,他背后的人应该很好奇他爸顾长安之前对公司的股份到底做了什么部署,到现在,那部分股份竟然逐渐成为了那一帮人要撬动顾家在顾氏地位的拦路虎。 “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你不信我可以,但是也不要相信付邵涛,不要被他扰乱。” 如果对待阮皙,顾韩钊也能像对待其他的异性一样,如今应该是不会有这么一桩事的。终究还是怪他没管住自己,不该到阮皙身边来,不然付邵涛也不会想到要从阮皙这里入手。 阮皙讷讷道:“我以后不会信他的话。” “那你刚才说的话都收回去。” “什么话?”阮皙已经忘记自己都说过什么了,她不知道那些话听得顾韩钊当时心里发沉又发凉,他知道自己是做错了,甚至于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挽救。 “什么两不相欠,什么今天截止之类的话,收回去,以后也不要再说。” 阮皙在黑暗里咬着唇,但还是忍不住笑,亏她私底下想了那么多,还打了草稿,说出来都快把自己感动哭了,觉得自己简直是这天底下最痴情的人。 “说出去的话怎么收回啊?” “那就作废。”顾韩钊简直不打算让人冷静思考,完全一副无赖行为,唇在她唇上蹭着,还要她怎么说。 “那作废,可以了吧?” “可以。”他话毕,趁着她嘴唇微张,吻住她,然后逐渐深入,一手同时扶住她的下巴和后颈,手指能触到她的颈骨。 阮皙逐渐感觉很热,比在他怀里睡着还要热,然后便意识到现在的处境是多么的危险。就算顾韩钊在那种事上并没有显得急躁,可是躺着亲,这氛围将两人包裹得透不开气。 当吻落在颈间,阮皙的腿竟然不受她自己控制地发抖,纵然她在此之前还主动去买安全套,但真的到了这种境地,她本身还是有畏怯的。 感觉到她的不自然,顾韩钊及时停下,他自己也昏了头,先前那种过山车一样的情绪让他在大松一口气之后便不由自主地失控,以至于想在她那里索取更多。 阮皙就是嘴上说说,要动真格的时候她比谁都怂得快。 “我不做什么。” 阮皙心跳得厉害,嗓子也发紧,她不敢立刻说话,怕自己一张嘴就暴露她可能的哭腔,不知道要怎么做,慌里慌张地翻过身去背对他,动作一大,她感觉被子下面,自己的腿碰到什么,脸更热了,想躲开但被身后的人拦腰搂着。 她缓了缓呼吸,老半天才呼吸平稳,也才能对身后抱着她的人半开玩笑地说:“顾韩钊,你是不是爱我爱得不行?” 他的声音就在耳朵边:“是啊,爱,爱得不得了。” 油嘴滑舌! 但即便油嘴滑舌,听起来却还很中听。阮皙很没出息地背对他笑。 第54章 舅妈妈拜拜。 临近毕业,阮皙要忙的事情有很多,说好去顾韩钊那里拿电源线,拿了几个小时都没拿走。 虽然补上昨晚亏下的睡眠,她还是精神恹恹,便怪顾韩钊把窗帘关得太严实。 被责怪他也很受用,笑着去摸遥控器,窗帘只开了一掌宽的口子,五月的太阳光争先恐后地往屋里面挤,晃眼得很。阮皙单手捂住眼睛,他便又把床帘收回去,转而开了床头灯。 阮皙坐起身,顺便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之前绑在头发上的发圈忘了取,一觉起来,发圈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跪在床上,拿起枕头翻找未果,又把手伸到顾韩钊那边,他翻了个身让她在他那边的枕头下摸索。 “怎么没了?”头发滑下来,她顺手把头发往耳后理,身上是她来时穿的淡紫色衬衣,当时也没脱就睡下。丝质衬衫的材质不易皱,但难免还是有些许折痕,v领的设计,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锁骨的形状分明,颈间细细的一根银质项链垂下来,几乎擦着他的脸过去。他送过手链和耳环,项链却是没买过,听她说她的这跟项链戴很久了,做新媒体赚的第一笔广告费买的。 “你还睡吗?”阮皙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如果他起床的话,她打算在被子下找找。夏天来了,头发披着会格外的热,尤其星城这样火炉名声在外的城市。 顾韩钊呼吸不自觉地变重,有那么一刻很想将她摁回床上,但再这么腻着实在又什么都做不了,不过是给他自己找罪受,还是起来比较好。 他把目光移开:“不睡了,我去洗漱。想不想吃点什么?” “冰箱里只有速冻的饺子。” “那收拾一下出去吃?” “好。”阮皙等着他出去,把床理了一遍,但发圈凭空消失了一样。 顾韩钊重新拿了衣服去洗澡,脱了衣服才注意到手腕上的发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套到自己手腕上的,阮皙还在床上继续翻找。 他笑得无奈,等洗完出来,把发圈还给她,然后又遭了一顿批评教育。 “你的爱好有点特殊。” “我是不小心。” “那你怎么不拿我其他的东西?” 他把她从头看到脚:“你要我拿你其他什么?” “……”这话竟然莫名让人想入非非,阮皙语结,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拿了电源线回自己那边,换身衣服,再给糍粑喂点吃的就出门。 午饭过后,顾韩钊开车带阮皙去家具城。 阮皙借口一块地毯哭鼻子,得买块地毯补上才行。 阮皙几乎不来星城的家具城逛,她总觉得小打小闹的物件来这边没必要,而且网上买东西方便,不用自己亲自跑。家具城里各种软装都很齐全,按楼层分了区陈列,毯类织品在三楼。 进了三楼,各种进口的国产的挂毯地毯不一而足,白絮絮在网上给的那家店里看到的地毯,这楼上几乎都能找到同款。 阮皙念旧,本打算买个同款,但是在这里走了一圈就忘了念旧那回事,挑了好几个不一样的地毯,说是要给顾韩钊的家里也铺上。她的客厅,她换成了藤编地毯,夏天凉快。 家具城提供送货上门的服务,顾韩钊留了地址和接货时间。 之后两人还打算逛逛,楼上楼下的到处走动,阮皙又看上了一套竹编茶具,她不怎么喝茶,但是用来拍照会好看。在这层楼,他们碰到熟人,陆羽蜜和一个陌生男人走在一起。 阮皙知道她家是做家具生意的,在家具城和各大商场都有门店,在这里遇到她并不是稀奇事,只是她身边的男人,看起来好像并不只是陪同人员,阮皙似乎在哪儿见过,一时间没想起来。 陆羽蜜在恋爱这件事上大受挫折,唐宣和就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她主动了那么久,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今天被之前的相亲对象约出来听音乐会,半路就下了车,说要出来逛逛。 跟阮皙他们遇上完全是意料之外,陆羽蜜努力笑出来朝他们两人打招呼,但能看得出来整个人没什么精气神。阮皙自然是不知道她和唐宣和之间都发生了什么,上次和她见面还是在家附近的菜市场,她穿得和菜市场那种地方格格不入,唐宣和一个人拿着所有的东西,生怕脏了她一根手指头,那时候阮皙以为他们俩快要在一起了。 顾韩钊和那个男人竟然认识,两人在另一边寒暄几句,而陆羽蜜问阮皙的也都是很日常的问题,关于她毕业和升学的事。 “真好呀!” 阮皙没明白。 “你和顾韩钊真好。”陆羽蜜抿着唇笑,完全没有了以前小太阳的性格。 阮皙在她眼里看到一闪而过的羡慕和遗憾,不知道能说什么好。 顾韩钊的假期总是短暂的,逛过家具城之后,晚饭都没来得及吃,他接了个电话就要离开。走之前,他要把车子留给阮皙,阮皙拒绝了,自己打车回去,在家等着商家送货上门。 她在自家客厅里铺上藤编地毯,还给白絮絮发了图片,白絮絮在那边嗷嗷叫,然后说要买炸鸡可乐来睡她家的地毯。 G大本科生的毕业答辩安排在五月底,阮皙没时间去策划视频,更新放下了,一心准备答辩。顾韩钊又开始了两边飞的生活,他姐姐的恢复不尽如人意,人是醒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便一直在美国的医院住着,后来又转移去了当地的住处,一时半儿会应该是不会回国。 顾韩钊得空了会跟她视频,她还在视频里见过他的小侄女,还不满两岁的小姑娘,叫橙橙,看着镜头的时候怯生生的,害怕了就回身抱住顾韩钊的脖子含糊不清地叫他,大概是叫的舅舅。 阮皙看着小女孩就忍不住想笑,不是觉得搞笑和有趣的笑,是那种发自肺腑的温情让她笑出来。 第三次在视频里见面,橙橙依旧是缩在顾韩钊怀里,但是不再对阮皙露出害怕的情绪,反倒是笑嘻嘻地,还把水果递到她面前去,嘴里说着“吃,吃”,“舅妈吃果果。” 还是那种初学说话的小朋友含糊不清,磕磕巴巴的讲话方式,阮皙以为自己听错了,眼露疑惑,顾韩钊在那边一手扶额,把脸偏到一边,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干什么。 一会儿有人过来把孩子抱走,阮皙盘腿坐在地毯上,边拿过杯子小口小口地啜着。 “喝的什么?” “梅子酒。” “怎么又喝酒?” “冰镇,解暑,你不知道星城现在多少度么?” “屋里开着空调。” “……反正就是热。” 顾韩钊双手抄在身前,靠着椅背看着她:“喝醉了会不会给我打电话?” “现在不正打着么?”她朝他笑了笑,“为了跟你打电话,本来应该直播的,我都舍弃了赚钱的机会,舍弃了成为Tuco平台一姐的远大理想,搁这儿跟你打视频。”两地有时差,现在国内是凌晨1点,他那边是白天。如果换个时间点,两人可能凑不到一块儿来。 “去睡吧,别熬夜了,我这边忙完,下周就能回去,赶上你的毕业典礼。” 阮皙手托着下巴,准备道晚安,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入了镜,凑过来,是橙橙。 “橙橙,说拜拜。” “舅妈妈拜拜。” 这次阮皙是真的听清了,她愣了愣,朝视频里招手。 躺到床上去,她脑子里还有小孩稚气的童音在打转。真的没救了。 毕业答辩的前一天,顾韩钊回来了一趟,两人只吃了个饭,他又要走,这次不出国,但是去上海出差。 答辩结束,阮皙给他发消息,说答辩很顺利,分数给的还挺高。G大的答辩,基本上很快就能出分,知道自己能不能过。 顾韩钊没有立刻回复,她就知道他在忙。 室友里四个人,只有陶钰玉还在隔壁教室等答辩。 陶钰玉不让室友来旁听,另外三个人就坐在楼层中间的大厅,那边有桌椅。 张琪向来都是最活跃的,开始筹划答辩结束要不要去哪里毕业旅行,靓靓是个宅女,看到外面的大太阳,想想那高温天气整个人都萎了,对她建议的地方都直摇头。 阮皙时不时看一眼手机,等她第三次看手机无果时,手机突然震动,是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说有东西要她查收。 她告知了教学楼的地址,一会儿有人就抱着一大束花上来,除了她们三人,那块休息区还有院里其他答辩完等待的学生。 “请问哪位是阮皙阮小姐?” 张琪看到那花就明白了,主动举手然后指指阮皙:“这里。” “阮小姐,您请查收一下。” 电话里,对方只说有跑腿直达,谁知道来的会是花。除了顾韩钊,她想不出谁还会这么做,脸简直要红透了,还要强装镇定地收了下来。室友凑到一堆,连院里和她相熟的都凑过来,左一句右一句。 “祝又美又可爱的阮皙同学毕业答辩顺利……噢哟,好肉麻!” “男朋友送的?” “是不是那个,就上次那个?” “只有个背影那个。” “阿皙,给我看看帅哥。” 室友都见过顾韩钊,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个劲地夸顾韩钊有多帅多帅,一堆人说话即便声音小,合起来声音也就大了,还招来了院里的老师。 “肃静,别的同学还在答辩,你们像什么样子!” 几个人捂嘴噤声,张琪已经找出他们一起吃饭,她给阮皙和顾韩钊拍的合照,两人都只有侧脸。 “磕到了!” “好帅!” ……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老师回头,她们又都统统闭嘴,把唇抿住。 同学们都是善意的围观,阮皙脸热得不得了,一个劲地往自己脸上扇风,正要在手机上责备顾韩钊怎么把花送到学校里来,久不联系的姑姑的电话竟然拨来了。 姑姑是她爸古国林的妹妹,阮皙小时候还被姑姑带过一阵子,后来阮皙爸妈离婚,这位姑姑也就很少和她们母女联系,即便姑姑的家也安在荣城。 阮皙放下花,去楼道末尾接电话。 “姑姑。” “小皙啊,你忙不忙?” “今天在毕业答辩?”窗外的天空上有飞机刚好飞过,留下一道长长的飞机云。 “你什么时候忙完,去医院看看你爸吧,他病了。” 第55章 你就这么着急嫁给我?…… 要说对古国林是什么情感,阮皙说不清楚,他当她父亲那几年的记忆她都忘不掉,所以无论古国林对她做过什么令人心寒的事,一想到小时候的她接受到的那些爱,阮皙就会心软。 她着手起诉古夏慧的那段时间,古国林来求情,甚至朝她说过一些过分的话,她心里难过了好久,但那些难过归难过,对这个人却是恨不起来。 她妈妈跟姑姑评价过她,被她听到,说她这个性子,表面上爱憎分明,实际上别人但凡对她好一丁点,她就会记一辈子,容易被人利用,也干不成大事。 姑姑跟她说了哪家医院,她没等到答辩结束就离开学校。 古国林昨天上班时间突发心肌梗塞,同事打120将他送到医院,目前人还处于昏迷状态,在ICU已经躺了十几个小时了。如果不是姑姑来电话,阮皙压根就不会知道这件事。 到了医院,姑姑出来接她。每天固定的探视时间已过,而且一次只能进去一个人,许梅灵进去了一回,连姑姑都被拦在外面。 阮皙隔着玻璃远远的望一眼,只大概看到古国林的病床,至于他人的情况如何,根本看不到。心肌梗塞这个词最近几年频繁和996一起上热搜,次次都闹得沸沸扬扬,在阮皙的印象中,心肌梗塞危险性很高。一瞬间想到很多可能的结果,她一手挡住眼睛,怕自己哭出来。 姑姑拉住她,让她冷静下来,然后转告了医生所说的大概情况。 “医生说幸好送医院还算及时,现在就看他预后会如何,等着他的各项指标慢慢好转。”姑姑抓着她的手,把她往外拉。 “小皙,你先别忙着难过,有些事我要跟你讲。” 阮皙把眼睛抹了抹,跟着姑姑离开ICU的这一层。院区很大,她和姑姑下到一层,外面是绿化园区,下午的太阳很晒,她们走到有树荫遮挡的椅子上坐下。 姑姑思考再三,才小心地说:“你不要嫌姑姑说话不吉利,我们大人考虑事情可能更现实。要不是你爸爸的同事和我认识来电话通知我,我和你今天都不会在这儿,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阮皙一阵恍然,看着姑姑,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是那种沉重的让她不愿意去面对的压力。 以往都有长辈挡在前面,外公过世,有舅舅大姨在,她爸妈离婚,也有其他的长辈悄悄地把她支开,让她尽量少地参与进大人的纷争之中,不去看那原本温情的面纱后面是怎样的撕裂和丑恶。 现在,姑姑的态度如此郑重,以至于她有点犯怯,好在她的性子让她能够沉稳地面对现实,等着姑姑接下来的话。 “我们都知道这么些年你爸爸干了些糊涂事,你和你妈妈应该是很恨他的,但其实他一直挂念着你和你妈,尤其是你,他从小就疼你疼得不行,你爷爷以前不高兴你是个女孩子,他却稀罕你得紧。”一说这个就不免要陷入回忆,姑姑轻轻叹息,“他不止一次跟我说起过他对不起你们娘儿俩,还说过他身体现在大不如以前,去年病了一回之后,就悄悄写了遗嘱。” “他去年也病过?” 他们父女之间因为古国林人到中年的叛逆行为以及并不那么妥当的处事方式,着实别扭过好多年,后来阮皙上了大学,逐渐跟古国林有了些来往,都是背着许梅灵母女的,所以她并不是完全和古国林断了联系,但是他生病,她却完全不知情。 在阮皙看来,她总觉得爸爸的身体一直像年轻时候那么健康,毕竟是当过兵的人,哪怕是退役之后也坚持锻炼,身材保持得比一般同龄人都要好。当她仔细算算古国林的年龄,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身体出些大小的毛病是难以避免的。 “病过,病的时候他怕你嫌烦,住院了都没通知你。我要给你打电话,他还凶我。年纪上来了,脾气也是越来越犟。” 姑姑说着话,语气顿了顿,阳光挤进树荫,落在阮皙的脸色。阮皙的长相结合了她爸妈的优点,长得漂亮,小时候更像她爸,不过越大就越不那么像了。 姑姑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这次让我生气的是,他出这么大的事,许梅灵两母女竟然瞒着所有人。瞒着你奶奶我可以当做是怕老人担心,瞒着我,瞒着你这个亲生女儿。”姑姑越说越来气,好半天才让气息平稳。 阮皙眼眶发酸,长长地呼气,试图把眼泪逼回去。 “在你爸爸家里,我说不上话,但你作为你爸爸的女儿,如果你爸真的有个什么意外,该收的你还是要收,知道吗?那许梅灵和她那个女儿有的,你也要有。你不用去争抢,你爸反正都安排好了,但你不能拒绝,便宜了那对母女,你懂不懂?至于你那个弟弟……”姑姑说到这里,又觉得事情难办。 阮皙沉默,她爸爸在ICU躺着,人还活着,姑姑这么说的确是有些不近人情,但仔细想想,要不是真为她考虑,姑姑完全可以置身事外,毕竟古国林的财产姑姑一分拿不到,至多帮老人争取到一点赡养费。 当年古国林和阮玉离婚,古家上下一致反对,两个老人尤其老爷子差点没气出个好歹。 许梅灵和古国林以前是一个院儿长大的,后来许梅灵外出闯荡,那些年名声着实是不好听,独自带着女儿回了老家来之后也和阮皙家隔得不远。那时候开始,古国林的小家庭里逐渐就开始鸡飞狗跳,阮皙在学校里也隐隐遭受着古夏慧的欺负。那时候,古夏慧还不姓古。 阮皙知道,姑姑是个什么样的人,不会害她,也不会害自己的亲哥哥,说这么多都是让阮皙有个心理准备。 她们也都知道,现在首要的事还是积极治疗,古国林的情况在医生哪里的评估还是很高的,但凡事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ICU不需要家属照料,阮皙和姑姑待了一会儿,就回家去。离开之前,她在医院那边留了电话,如果古国林情况有变化,麻烦医院也通知她一声。 古国林住院的事瞬间将毕业答辩高分通过的喜悦淹没掉,毕业旅行的事也泡汤,即便回到家,阮皙也是坐立不安,闲下来就跑去医院,根本不需要护士打电话通知她。 顾韩钊知道她爸爸的事,出差结束当天来过医院,但他一个曾经的预备役医生并不能帮上什么忙,还是得靠医院的医生。 古国林入院的第三天,顾韩钊单独约了医生,来医院跟主治医师了解情况,结束之后,从办公室出来,他被古夏慧叫住。 这应该是他第三回 见古夏慧,前两次都是因为她造谣阮皙的事,两人打过照面,但并没有说过任何话。 这次再见到她,她身上完全没有因为输了官司且公开道歉之后的郁闷和逃避,也没有法庭上的楚楚可怜,面对阮皙,她脸上甚至流露出自己打了胜仗一样的笑,阮皙只看了一眼就恨不得要冲过去跟她打一架。 谁都知道心肌梗塞陷入昏迷的话,凶多吉少。古夏慧在之前都是装得父慈女孝,现在她似乎已经笃定古国林这次不行了,都懒得装,脸上笑得比谁都灿烂。 “顾先生最近为了我爸爸的事跑前跑后,您有心了。” 因为阮皙的原因,他对古夏慧并没有好感,但恶感也不至于要表露出来,微微颔首以示礼貌:“不用客气。” “顾先生有没有时间,能不能聊聊?” “抱歉,我还有事。” 古夏慧往旁边挪了小半步,刚好能挡住他的去路:“如果你是因为阮皙的原因讨厌我,那我辩解应该也没什么用吧?不过,我还是想说,凡事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我和顾先生之间是有一些误会,我和阮皙之间也有一些误会,你最好还是听听阮皙之外的人说的话。” “我和古小姐你之间并没有交集,也就不存在误会,至于你和阮皙之间如何,我没有兴趣。”他说完,眼睫一垂,看着她的脚,依旧没有要让开的打算。 古夏慧此时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笑眼盯着他看:“我和你之间不仅有交集,这交集还不浅,顾先生这么着急想走,难道是不想履行婚约不成?” 她这话一出,顾韩钊心里顿然明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早在听到古夏慧这个名字的第一天,阮皙就说过一句话,但凡阮皙认识什么人,只要古夏慧想,她也会去接近。 阮皙还说,他挺像古夏慧的菜,让他小心点。 他没想过,事情会这么凑巧,在他刚得知与过世的顾长安有约的人是古国林,古国林就出了事,现在古夏慧甚至主动找上门来要跟他谈婚约的事。 真是有趣极了。 顾韩钊上下打量她一番,要单论身材相貌,古夏慧并不比阮皙差,要不然,仅凭她的一张嘴也招不来那么多男生替她鞍前马后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 他朝前一步,靠近她:“你爸爸还在ICU躺着,你就这么着急嫁给我?” 古夏慧不甘示弱地仰脸看着他:“正是因为爸爸生命垂危,他和叔叔之间的约定才更要履行。爸爸总说,做人一定不能失信于人。” “也对。”顾韩钊轻点了点头,“不过,古先生还有一个女儿,这婚约还是要再斟酌一番。” “阮皙吗?她可不姓古。你想和她结婚也可以,不过这么一来,你就不得不放弃股份的继承了。”古夏慧笑得格外温婉,终于把路让开,“顾先生有事要忙,那就请便。” 对于她这样小人得志的态度,顾韩钊只能一笑置之,事情还没到见分晓的时候。其实,早在他得知婚约对象是古国林女儿之前,大伯就已经在着手对策,只是从不声张,因为想要知道这份合约,耍手段夺取股权的人早就等不及。 反观许梅灵母女,与古国林的关系变化看起来顺理成章,但仔细想想,却像是筹备已久。 顾长安当初苦心孤诣地用这么复杂的方式将他名下的股份托管出去,古国林应当是他最信得过的人,谁知道这人会在婚姻的事情上有这样的变故,连自己女儿都能变。 古夏慧上楼,往ICU去看了一眼,古家姑姑又在那边待着,她每天都来,对她们母女像防贼一样。古夏慧默默翻了个白眼,随后去楼道里拨了个电话。 这个电话老半天才接通,不过好在是接通了:“阮皙,我们聊聊。” 第56章 以后离我未婚夫远一点 G大的校园里,很多毕业班的同学都穿着学士服拍照。 各个学院答辩的时间有早有晚,文史学院算较早的那一拨。 答辩的分数是院里老师统计,当时可以看到,但后期还要汇总整理。阮皙当天来学校确认论文答辩的成绩,顺便办一些毕业前的手续。她刚收到顾韩钊说中午一起吃饭的微信,古夏慧的电话就过来了。 她之前把古夏慧的号码都拉黑了,年后才放出来,两人从很久之前就几乎不说话,她存着古夏慧的号码并不是为了联系,而是知道这个人的号码是什么,方便拒接。 因为古国林的原因,她这次虽然犹豫,没有直接按拒绝,一上来古夏慧就直接地甩出一句话。 “你要聊什么?” “看来你男朋友还有很多事没告诉你啊?” 古夏慧在电话那头脚踩着金属护栏下方,磨蹭着护栏上一小块油漆。她在给顾韩钊甩出婚约话题时,并没有在他眼里看出慌乱或是紧张,甚至连惊讶都没有,也就是说,顾韩钊心里其实门儿清。 按照阮皙的性子,自己的男朋友有婚约,她肯定不可能稳得住,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阮皙什么都不知道。 对古夏慧,阮皙拿不出什么好脸色,连说话的语气也都略生硬:“有事就说。” “那我直说了,我打电话来就是要通知你,以后离我未婚夫,也就是顾韩钊远一点。” 阮皙刚听到这话时,以为古夏慧又在发癫,她已经不是第一回 收到古夏慧类似的通知,从十几岁起,古夏慧就是这个德性,什么都要跟她抢。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阮皙生气归生气,根本懒得搭理,直接按了挂断,顺便骂了句神经病。 一会儿古夏慧的电话又来了,阮皙正跟同学说话,顺手按了拒接,很快,她手机上连着收到两条短信。 跟古夏慧认识多年,她什么性格阮皙很清楚,但凡不满足她,她便会任性妄为直到达到目的为止。至于后果,她几乎不会去想她能否承担,也正是如此,年前她被阮皙告了之后整个人就手足失措,回家找爸妈帮忙。 张琪见阮皙看完短信后脸色刷地就变得发白,关切地问:“怎么了?” 她们几个朋友都知道阮皙的爸爸住院了,互相对视了一眼,面露担忧,猜想会不会是她爸出了什么事。 阮皙咽了口唾沫,摇头说没事。 张琪小心翼翼地说:“叔叔那边要是需要你的话,你就过去吧,学校里有我们,有什么事我们通知你。” 阮皙脑子发懵,机械地点着头,拎着包出了校门,在门口的公交站搭了一趟车。古夏慧发来的几行字像是有声音一样在她的脑海里循环播放,竟然还是古夏慧那种得意洋洋的腔调。 “挂我电话?你搞不搞笑?我告诉你,顾韩钊和我有婚约,那可是十几年前就定下的,白纸黑字没法抵赖,以前我不计较,现在正式通知你离他远一点,别舔着脸当小三。” “如果你不离开他,那么他在顾氏的所有股份就得归我,他会再次被顾家扫地出门,识趣的话,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别以为我在逗你玩,我告诉你,我一直都比你强,只有强者才会笑到最后。” 阮皙在这些字里行间仔细地理着线索,她知道顾韩钊有婚约这件事,但是和顾韩钊有婚约的人怎么会是古夏慧? 世界上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非要是古夏慧?她的手指因为气愤和难过,狠狠地绞在一起。 她回想起她和古夏慧相处的历史,最早是在小学。古夏慧还姓许,转学到她所在的小学,和她不同班,但是在一起上体育课的时候会跑过来找她玩,会夸她的衣服好看,头上的蝴蝶结好看,然后很快,古夏慧也会有一样的东西,还会穿到学校里来。 古夏慧最喜欢的就是和她穿一样的衣服,然后追问她的朋友,她和阮皙谁穿起来更好看。 那时候,阮皙有什么朋友,古夏慧也会去结识,她们拥有很多共同的朋友。阮皙小学时的性格并不很外向,要论起来,还是八面玲珑的古夏慧更招人喜欢。 小孩子对友谊的定义很简单,也很偏心,她们大多数时候都会说古夏慧穿某件衣服更好看,戴某个蝴蝶结更漂亮。后来阮皙很长一段时间上学只穿校服,哪怕是可以自由着装的周四周五也一样,发饰更是不戴,笔袋笔盒也不用,就用最朴素便宜的透明笔袋,一块钱一个。 阮皙脚受伤,古国林每天送她去上学,古夏慧也会主动找上门来帮助她,还跟古国林说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应该互相帮助。阮皙不想承认这所谓的友谊,但她在古国林的背上说不出一句否认的话,因为古国林总让阮皙和古夏慧搞好关系。阮皙那个时候经常会因为古国林的话不开心,但又总觉得是自己太小气。 终于,古国林成了古夏慧的爸爸,那之后古夏慧终于不再学阮皙的穿衣风格,可是上了大学,她还是会时不时地跑来G大结交朋友,不一定直接找阮皙的麻烦,但会隐隐地给她制造麻烦。 阮皙不明白古夏慧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又或者,命运为什么要这么作弄人,即便古夏慧除了造谣并没有直接找人霸凌她,也没有更加出格的事,那种说出来矫情,但几乎要把人逼疯的心情,让她很想大吼大叫。 她再把电话拨回去想问个清楚,这下换古夏慧拒接,阮皙看着拨号界面,颓然无力,不知所措。 公交是开往医院的,阮皙几乎要坐到终点站,倒数第二站下了车,直接打车去的医院。 姑姑已经离开,许梅灵母女也不在医院,阮皙在ICU外面的椅子上一直坐着。她想哭,但是发现自己根本哭不出来,就像是突然失去了发泄的能力,表情木然。 中午顾韩钊来电话她也没接,后来索性直接关机,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即便她知道玩消失这种做法幼稚且对解决问题没有任何帮助。 她很想问古夏慧为什么会和顾韩钊有婚约,但是这些疑问如果拿在顾韩钊那儿,她却问不出口,她现在甚至不想听到他的声音,不想见他。 脑子里闪过很多的想法,古夏慧从小没有父亲,来历不明,有人说许梅灵年轻的时候做过有钱人的小老婆,古夏慧就是那个人的私生女。 小孩子之间也会互相传闲话,都是从自己父母那里听到的传言,并不吝于以更加恶意的态度对这些话进行加工再造。阮皙跟阮玉说过学校里关于古夏慧和她妈妈的传言,都被阮玉拦住,并让她以后不许再跟人议论这些。 她现在回想起这些,不免就会猜疑古夏慧或许真的是哪个有钱人家的私生女,如果是这样,那和家族企业的小少爷联姻就会变得顺理成章。不过一切都是她的猜想,她要真的想知道,顾韩钊可以给她一个清清楚楚的答案。 下午3点还有一次探视的机会,她在医院一直等着。 到探视时间,阮皙穿了隔离服。医生说古国林的各项指标在好转,但他偏偏一直昏睡不醒。阮皙坐在床边抓着爸爸的手,别的床的家属对病人都会说很多话,不管是病人是清醒还是昏迷,阮皙张不开口,只是把古国林的手抓着摇了几下,叫了两声爸爸。 她把眼泪努力往回憋,然后就忍不住努力吸鼻子,医生注意到她,路过两次,然后过来安慰了几句。 “我看你中午很早就来了,没吃饭吧,这边有我们,你看完了还是赶紧去吃饭吧,你爸爸要是知道你不吃饭会担心的。” 阮皙跟医生道了谢,怔怔地盯着床头的监控仪器,数据一切照旧,没有医生所说的情况好转,也没有她担心的恶化。 从医院出去,她发现自己无所事事。因为没吃午饭,人格外虚弱,她打车回住处,在家里煮了点面,吃了几口就算了。饿归饿,没有胃口。 上次和好之后,糍粑又回到顾韩钊那边,阮皙带上钥匙出门去顾韩钊的房子里喂糍粑,陪它玩了一会儿,同时开了机。 顾韩钊发了很多消息过来,她回了一条。 阿皙:【我没事,你忙你的事。】 消息发过去,很快他的电话就过来了,糍粑在阮皙的腿边蹭来蹭去,阮皙盯着来电显示,按了接听。 “你在哪里?” “你家。” 顾韩钊在那边沉默了好半天,阮皙关机之后,他打电话找人,医院那边他留了电话,恰好有人看到她到过医院,顾韩钊才松了一口气。 对于她的反常,顾韩钊没办法责备,凡事都有因。 “一会儿你去哪儿?” “回去。” 在答辩之前,阮皙和白絮絮讨论了以后几期视频的选题,如果没有古国林的事,她应该会忙于拍摄。然而她现在没有心情工作,最新一期的探店视频将由白絮絮和她男友小朱完成。 “晚上八点,我去找你。” “好。”她努力让语气平和,然后听着他那边的呼吸声。 两人从未像此刻这样程式化的对话,顾韩钊看着电话,半天没挂断,阮皙也没有。 “挂吧。”他说。 “嗯。”半晌,阮皙终于按了挂断。 顾韩钊眉心蹙着化不开,小吴背着身在车外面站了老半天,等他这通电话终于挂断,小吴才拉开车门进来。 “有人给检察院递送了举报材料,是十几年前孙巍良贩卖公司机密的证据,这事看起来变的顺利了,就是不知道是谁送的举报材料。” 孙巍良是公司高层,也是集团元老。当初顾老爷子和孙家,齐家一起创业,才有了如今的顾氏集团,三家持股,除了顾家,股份最多的便是孙家。 齐家在这三家里份额最少,且一直被边缘化,家里的人对于权力并没有很热衷,安排了家里的子侄在顾氏效力,现在齐家的重心逐渐转移到文娱方面,几乎是出去单干了,也很少参与顾氏内部的争斗。而孙家一直以来都与顾家走得近,顾韩钊大伯母的娘家和孙家的人还结了亲。 但是谁能想到孙家人表面和顾家亲近,实际在背地里联合外部人员试图整个将顾氏吞并,改名换姓,甚至不惜对顾家人下手,十几年前的那场车祸并不是单纯的意外,这背后的指使者便是孙家人。至于他一直怀疑的付邵涛反而没那么重要了,从头到尾只是一个帮孙家做事的人。 顾韩钊看着王崇旭返回来的资料,事情逐渐变得明了。 顾长安退役回家接手公司,查出公司内部的蛀虫,在要将孙家人揪出来的当口,就恰巧出了意外。顾明臻从顾长安过世起,便被大伯往继承人的方向去培养,同时她还有追查顾长安过世隐情的责任在身,另一方面,大伯把年幼的顾韩钊赶出顾家,甚至送出国,为的也是保全他。 而顾明臻在调查顾长安一事中,暴露了意图,被孙家的人找人做局,制造出抑郁症跳楼的假象。 顾长安在预感形势严峻的情况下,做了遗嘱信托,把名下股份和公司的专利托付给他最信任的人,也就是阮皙的爸爸古国林,两人的战友之谊让顾长安孤注一掷。而顾韩钊的那份婚约,其实是大伯捆绑上去的,因为大伯并不敢拿这样的代价去考验人性,因而让顾韩钊和古国林的女儿定下婚约。在大伯看来,利益相关才是最大的保障。 “顾总,阮小姐那边,要不你回去看看?这边有我。” 小吴从后视镜里看着面沉似水的顾韩钊,前有十多年的尘封旧事,后有孙家虎视眈眈,公司的事情乱成了一锅粥。 原本事情巧合,和顾韩钊有婚约的就是他女朋友本人,这应该是一件老天爷都帮忙的喜事,把红线硬生生地往他们两人手上牵,谁知道会冒出来个冒牌千金。 第57章 看你给我盖的章 门铃响之前,阮皙在客厅坐着看平台其他主播的视频,手上还心不在焉地玩倒瓶子的游戏,时不时会盯一眼屏幕上方的时间。 刚过七点,门铃就响了,她在桌前愣了一下,放下手机慢吞吞地走过去开门,门只打开一个缝,门缝里看到顾韩钊的脸。 他松了一口气,至少她还开门。 “我们就在这里谈吗?” 阮皙略微犹豫,把门大打开让他进门,他自己在门口的鞋柜拿拖鞋换上。阮皙关上门,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吃饭没?”他直起身问她。 阮皙摇头,抬脸看他,嘴张了张。明明有很多话要问,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顾韩钊抓住她的手,把人牵到沙发上坐下,糍粑在顾韩钊的脚边打转,想引起他的注意。 本来两人之间的气氛多少有点凝重,糍粑又是翻滚又是抱腿的,闹个不停。 阮皙推它的脑袋,想让它走开,它以为阮皙在跟它闹着玩,更来劲了,一个劲地拿脑袋顶她。顾韩钊适时地将他们两个分开,糍粑乖巧地把脑袋放在他脚面上,终于安静了。 “说说今天都发生了什么事,你关机不理我,总是有原因的,对吧?” 顾韩钊是来解决问题的,阮皙沉默归沉默,没继续跟他闹,把手机里古夏慧发来的短信给他看。 顾韩钊见过的人不少,无耻的,厚脸皮的,无理取闹的都有,古夏慧这种他也并不是第一回 见,就算有心理准备,她发来的短信依然让人看得直皱眉。 看着那些文字,顾韩钊想着应该怎么和阮皙解释才最能让她接受。 “你说过你会处理好婚约的事,我之前是信你的。” “那意思是,现在不信了吗?” “……”阮皙暗暗咬着唇肉,想了想,“不是不信,如果和你有婚约的人是别人,我可以等你,偏偏是古夏慧,我不想和她争。” 来之前,他想过冷静地把事情从头到尾给她理清楚,让她不要误会,但听到她这样的话,他就不冷静了:“然后你就打算把我拱手让出去?我有说我喜欢别人吗?” 阮皙不说话了,顾韩钊扣着她的手指:“你就那么怕她?如果你能守住你的内心,她又能对你做什么呢?她随便说几句话,你就不理我了?” “你不明白。”古夏慧对阮皙来说,已经成了人生里的一块阴影,像她的影子一样如影随形,但影子不会伤害她,古夏慧却会。 “你是赢过她的,但凡你狠狠心,她就什么都不是。如果你真的认为你实在搞不定她,还有我啊,你搞定我不行吗?你就不能撒泼打滚一回,在我面前又哭又闹,我要是跟她走了,你就宰了我们这对狗男女?” 阮皙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顾韩钊,他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就不像是来解决问题的,说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阮皙想要把他的手甩开,他不让,手指互相卡得指节都疼,两个人一起疼。 她一生气,婴儿肥的脸就会鼓鼓的,拿眼睛瞪着他:“我才不要为了男人发疯,我永远都不会。”她妈妈当初轻易地就放古国林离开,妈妈说过,一个人但凡要离开你,那就是早就想好了,强留没有意义,永远不要为了一个男人发疯而失去自我。 她知道,顾韩钊的确是身不由己,但她也不想因为一个很可能难以扭转的婚约事实而让自己陷入困境。 顾韩钊如果现在因为她,把家里的股份丢了,让古夏慧得了便宜,那他们还不如分开的好。 再说了,爱情这种东西来得快也去得快,她见多了男人因为各种原因身不由己,可最后还是选择妥协,和别的女人结婚生子,照样过一辈子。她想的很清楚,没有谁离了谁活不了,但丢了家里的股份,顾韩钊就真的成了顾家的罪人。 “那如果我要说,跟我有婚约的并不是她,而是你呢?” 客厅里安静得很,外面广场舞的音乐都能听得格外清楚。顾韩钊的话落在她耳朵里,却好像不那么清晰,她一脸疑惑,搞不清状况,甚至感觉自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顾韩钊继续解释:“我跟她什么交集都没有,她拿这件事来你面前耀武扬威,要么是她对顾家和古家的婚约看得太想当然,要么就是虚张声势让你自乱阵脚,主动跟我提分手。”他知道阮皙看似又怂又虎,实际上是个心气很高的人,一旦触碰到她不能忍受的点,她可以立刻快刀斩乱麻,哪怕难过死,也绝不回头。 她怎么对钱庭,其实也照样能那么对他,以至于他一点都不敢放开她的手。 阮皙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她爸爸一个国企的小经理而已,最多帮企业办办业务,哪有本事和顾家搭上姻亲关系。 半晌,她讷讷道:“我听不懂。” 顾韩钊哭笑不得,他应该一开始就说明他所知道的婚约的事,但是又想知道阮皙心里怎么想的,就被带跑了,差点忘了这回事。 “跟我爸有过约定的人是你爸爸,古叔叔。” 阮皙像是沉睡之后刚被惊醒一样,懵懂地看着他。 “我爸和你爸是战友,他们之前个我们两个订过婚事,我说明白了吗?”顾韩钊看她迷迷瞪瞪的样子,本来还头疼,现在又觉得好笑,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脸。 “我不知道古叔叔为什么让古夏慧随了他姓,但是你不管是随父姓还是随母姓,在法律上,你和古叔叔的父女关系不会变,我和你的婚约也不会因为姓氏就变成我和古夏慧。但是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内情,古夏慧亲生父母的身份我都还在查。” 在大伯告诉他婚约对象是谁是,他其实也没比阮皙好多少,当时只感觉被惊喜砸蒙了,还有觉得世事有太多巧合。 大伯叮嘱他暂时不要声张,还没到时候,他便只能忍着不说,也才使古夏慧有了挑事的可能。 或许,婚约想李代桃僵这件事是许梅灵母女设计出来的,如果这背后还有其他人的话,那么很可能是古夏慧从未露面的父亲。 “那你为什么不直说?” “我今天本来想告诉你,打电话你不接,还关机。” “那你可以发消息。” “我都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我总不能突然发条微信告诉你我和你有婚约。” 阮皙语结,高兴自然是有,但她依旧觉得委屈,又难过,生活好像在不停地给她开玩笑,她都不知道到底该是喜还是悲。 “好啦,现在还要什么想知道的你都可以问。”顾韩钊眼看着她眼里无声地往外涌,把人搂到怀里,颈间骤然一片温热。只有这会儿,他才觉得她跟当初那通投诉电话里的对上了,真是个哭包,眼泪不要钱地疯狂流。 他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然后肩膀上一阵痛感,阮皙跟个小狗一样照他的肩狠狠就是一口,即便哭得都抽抽,嘴上一点没留情。 顾韩钊咬着牙,哭笑不得,她想咬就让她咬。 这段时间各种事情拉拉杂杂地堆到一起,她又不是擅长发泄情绪的人,要真能在他这儿咬几口就能好起来,那就随便她咬。 “你别指着一个地方咬,给咬掉了缝针麻烦。”他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调笑她,她也给面子,果然换了一个地方,就着没有什么肉的地方咬,疼得他倒抽一口气。 “把我当排骨呢?糍粑的牙都没你利。”糍粑听到自己的名字,脑袋扬起来看着他们两个抱到一团,歪着脑袋左看看右看看。 这个时候,他话多得不行,阮皙朝他胸口邦邦两拳。前面还说她不会因为男人发疯,现在在他身上撒泼是一点不含糊,衬衣的前襟几乎要被她的眼泪湿透了。 “眼泪都能洗衣服了,你要不要喝点水再哭?” “你别……说话了……你!”她松了口,不咬人了,说话因为抽抽而结巴。 他看着她一张哭花了妆的脸,抽过纸巾把她眼角花掉的眼线擦掉,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好言好语的:“别哭了,以后有什么事我都跟你说,不瞒着你了,嗯?” 阮皙把脸转过去,自顾自地又把眼睛抹了一把,她差点就上了古夏慧的当。只是她有婚约的事,家里从来没人和她提起过,阮玉向来不支持她恋爱,不知道会不会也有这个原因。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你随时想问都可以。”他手指扶着她的下巴,唇蹭过去亲了一下,本来也只是打算亲一下就好,但是没忍住多亲了一下,碰到她的唇,然后就刹不住车。 最近的事情让阮皙压抑,同样也压得他心情沉郁,阮皙就仿佛他的解药,如同久旱的甘霖,但凡尝一口就根本不想停下来。两人的位置骤然变化,阮皙倒进沙发里,顾韩钊几乎是压着她亲,手也忍不住将她搂紧,情动不已。 要不是糍粑的狗头突然靠近,阮皙的衣服扣子几乎全被解开,两个人都昏了头。顾韩钊笑了一下,把她滑下去的雪纺衬衣拉过来盖住她的肩头,但并不舍得离开。 阮皙眼神躲闪,留意到顾韩钊的衣服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悄悄咬唇,不会是自己干的吧。 “那个……”沙发狭窄,两个人躺着实在是逼仄,偏偏糍粑的脑袋就在他们两人旁边,俨然一个好奇宝宝。 “出去吃饭吧。”顾韩钊生硬地转移话题,坐起身,顺便把阮皙也抱起来,“晚饭是不是没吃?想吃什么?” 糍粑舌头长长伸着,在两人跟前蹭来蹭去,还转圈圈,它现在已经不再是一只傻狗,知道什么是“吃饭”,此时蹦跶得厉害,试图卖萌装乖然后跟他们一同出门。 阮皙看着顾韩钊的胸前,他上班都是西装革履的,入了夏,他基本都穿衬衣,今天穿的是一件深灰色衬衫,扣子不知道怎么就解了好几颗,然后露出他锁骨和脖子处被她咬过的痕迹,虽然没破皮,但她下嘴不轻,又加上他皮肤白,红痕就很明显。 她伸手过去:“你把衣服穿好。” “挺好的啊,看你给我盖的章,看看你有多爱我。”阮皙不说还好,一提出来,顾韩钊偏还把领口大大地敞着,让她看她刚刚留下的罪证,气得她又要过去咬人了。 他看她越生气就越想逗她:“你跟糍粑在一起真是越来越像它了。” “你再说我咬死你。”阮皙故作恶狠狠的,顾韩钊还要再逗她,突然门那边一阵响动,是人拿钥匙开门的声音。 两人对望了一眼,门锁“咔”地一声响,开了。 这个房子的钥匙,顾韩钊都没有,阮皙只把钥匙给过她妈妈阮玉。 她头皮立刻发麻:“我妈!” 糍粑记性好,虽然阮玉只照顾了它很短的时间,但阮玉出现在门口,糍粑像箭一样冲过去,上蹿下跳的。 先前恨不得把衣服脱了给阮皙看的顾韩钊慌里慌张地扣衬衣扣子,阮皙感觉自己脑袋热得几乎能烧开水了,硬着头皮上前:“妈,你怎么来了?” “阿姨您好!”顾韩钊接触到阮玉的眼神,差点腿没软下去,虽然他也没做什么,但是阮玉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刚把她家的白菜拱了,还被抓了个正着。 “你爸病了,我来看看你。”阮玉面色平静,没什么表情,但目光却在两人的身上来回审视,然后定格在顾韩钊的脖子上。阮皙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赶紧挡在他身前:“妈,妈你坐吧,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水。” 两人的神色慌张,衣服也是潦草整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阮玉是过来人,自然能猜到,绷住嘴唇把脸偏到一边。 “小顾今天不上班么?” “上班的,阿姨。”顾韩钊才刚说几个字,就被阮皙抢过话。 “妈,他还有事,他忙得很。”她开门,把顾韩钊一把推了出去,门锁上。 顾韩钊看着自己的脚,他还穿着她家的拖鞋。 第58章 结婚证 在阮玉进门之时,阮皙已经在心里想了无数个谎话,但是面对阮玉,她一个都不敢主动说出口。 “我以为你爸爸病了,你应该担惊受怕,我就想着过来看看。”阮玉把包放桌上,另一手提着些东西,阮皙扫一眼就知道那都是厨房里的吃的用的,阮玉每次来都会带一些她喜欢的酱料或者半成品的食材,生怕她一个人在这边会饿着。 她忙不迭地过去接过袋子,然后把东西从里面拿出来往冰箱里放,小心翼翼的,生怕磕出响声阮玉就会借题发挥。 “晚饭吃的什么?”阮玉走到冰箱前将里面扫视了一番,虽然她不喜欢阮皙做法,但既然阮皙现在拿这个当职业了,也就没办法,她作为一个专业的厨师就不免要去检查阮皙这冰箱的食材。 “还没吃。” “那小顾也没吃?” “没。” “那你把人家撵出去?” 阮皙咬着唇,龇牙咧嘴的,却也不敢顶嘴,那句“还不是因为你来了”被她了咽回去。平时就算了,现在这个时候不能瞎逞能,识时务是她的人生准则之一。 “要不叫他过来吃饭吧。” “妈,不用了,他晚上……还有会,他整天可忙了。”妈妈的这份爱,她和顾韩钊一时半会儿恐怕都承受不了,赶紧拒绝。 “晚上能有什么会?” 阮皙早就打好草稿:“国际会议,美国,人家那边是白天。” 阮玉盯着她看了两眼,阮皙把眼睛眨巴眨巴,笑得苹果肌都僵硬了。 “去把你的脸洗了,换身衣服,你看你像什么样子。”阮玉走开,阮皙好像还听到她妈妈还咕哝了一句“这些年轻人。” 阮皙把东西放好,去卧室照镜子,能是什么样子,这不是年轻人的样子么?她把衬衣换掉,穿了件T恤出去。 阮玉去厨房做两人的晚饭,阮皙没敢闲着,蹲地上剥蒜剥葱什么的。 “你跟小顾是什么时候的事?” 看起来阮玉并没有很生气,阮皙也就不再藏着掖着:“正月里。” “……我就说。”阮玉低头切菜,阮皙瞄了她一眼,难不成妈妈其实早有察觉。 阮皙撕掉一块蒜衣,吭吭哧哧地问:“那我能跟他谈吗?” 阮玉切菜的刀顿了一下,顾韩钊这个人她并不反感,看起来也踏实。“你要是喜欢,愿意跟他处你就处。” 阮皙心满意足,放心地点点头。 “结婚的话,恐怕不行。” 阮皙一愣。 “不是我反对,是你爸以前干的糊涂事,给你定了亲。你要真打算跟小顾结婚,得先把那边的婚给退了,这事只有你爸知道,得等他好转了才能办。你爸的情况,你姑姑也说了,唉。” 当初阮皙才几岁,就被古国林定了亲,阮玉跟他大吵了一架,觉得这人太讲什么所谓的义气,随便给自己的女儿定什么婚。 现代社会都崇尚自由恋爱,万一女儿以后喜欢别人,总不能把人家给拆散了。而且,谁知道对方家里的男孩子长大了会是个什么德性,对方是有钱人没错,万一长大成了个好吃懒做惹是生非的混子,那女儿一辈子都搭上了。 阮皙的心情就跟个过山车似的,一会儿上一会儿下,不过爸爸现在还病着,她也没有表现得太高兴。阮玉接着说:“我是很反对你爸当年做的这个事,可他已经和人定下了,我反对也来不及。小顾我还挺喜欢,但你自己什么情况你要跟人家明说,不能骗人家。” 阮皙点着脑袋,然后抬头看她妈妈,小心地说:“妈,其实……顾韩钊就是跟我订婚的那个人。” 厨房里突然就只剩下锅里的汤翻滚的声音,阮皙抿了一下唇,一咬牙,把这几天的事跟阮玉讲了讲。她知道许梅灵母女对阮玉来说是逆鳞一样的存在,刻意轻描淡写,但阮玉听到古夏慧改跟古国林姓竟然是藏着这一手,就气得不行。 “当初离婚的时候,你爸就跟中了蛊一样,说许梅灵母女不容易,他现在这样,害的是谁?你爸难道真不知道许梅灵是什么人吗?他就是装傻,害人害己。还有这回,要不是你姑姑,怕是你爸死了她母女都敢不通知他们古家的人。”阮玉越说越气,拿着菜刀的手差点要把菜板剁成两半。 “你爸就是活该,活该!现在好了,一堆烂摊子,他倒是躺着不理事。” 一通发泄之后,这顿饭才又继续做下去。阮皙看着她妈妈手里的刀,真怕她拿了刀去把许梅灵给生劈了。 吃过饭,阮皙说要去遛狗,顺便把家里的垃圾拎出去。 把垃圾扔进楼下垃圾桶,阮皙带着糍粑一路直奔二期,她在门外按指纹,一进门,顾韩钊就已经站在门口了。 糍粑往房子里钻,阮皙被顾韩钊拉进怀里亲了一会儿,亲得阮皙有点喘。 他手指擦过她的唇角,捏着她的下巴左看右看:“阿姨责备你了吗?” “没有。”她摇头,“我跟她都说了。” “说什么?” “所有的,婚约什么的,还有你是我男朋友。” “有没有说我锁骨这一块是糍粑啃的?” 阮皙瞪他,他轻轻笑着,把人揽紧,温存了一会儿。 阮皙不能待太久,糍粑也丢给他照顾,因为糍粑的大部分家当都在他这边。 临要走了,顾韩钊告诉她,医院那边他安排的人给他来过电话,古国林醒了,而且情况稳定。 他摁住恨不得立马去医院的阮皙:“你先别激动,叔叔醒了但并不是康复,你这会儿去了也不能见他,回去好好睡一觉,后面的事我们一起处理。” 阮皙答应得好好的,回去之后,翻来覆去地也没睡多久,一早就和妈妈往医院跑,到的时候,许梅灵母女都不在。 姑姑要上班,差不多是中午才过来,家里的老人听说古国林醒了,也在来的路上。阮皙在医院差不多待了一整天,见到古家的一些亲戚,但是许梅灵母女始终没露面。 接下来的三天,古国林通过了医生的评估,能从ICU转到普通病房,阮皙给他安排了单人间,几乎一直都在医院陪着,要回家或者回学校办事就安排护工帮忙照应。 古国林醒来之后很少说话,起初阮皙以为是他身体虚弱,后来护工说阮皙不在的时候,他总是一个人盯着窗户外面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这次的病来得很凶险,很多人包括他的那些同事都以为他很可能救不回来,毕竟在ICU能躺上好几天,靠仪器维持体征在外人看来是肯定不行了。以至于公司里的人都将他手底下的业务做了基本的分配和交接。 同样做法的人还有许梅灵母女,古国林名下的几套房子突然就被挂了出去,不过因为时间仓促,只成交了一单,还有一单,对方付了定金,而且不愿意退房,阮皙回头还要去跟那家人讲道理。除了房子,古国林和许梅灵另外的共同财产也被转移了一部分,这事甚至早在他入院之前就开始了。 古国林病了一场,人老了很多,他对自己名下的财产并没有很上心,还是姑姑提起这个事,古国林才说找懂行的律师帮忙整理。 阮皙不清楚她爸爸和许梅灵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前她以为她爸应该是爱惨了那个女人,抛弃妻女,不顾老人的反对也要和许梅灵在一起,既然古国林一片真心,许梅灵也应当是投桃报李才对。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阮皙想,她应该永远都看不懂许梅灵那样的人。 许梅灵母女,连带着那个只有几岁的弟弟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要是按照法律来讲,阮皙是可以报警的。古国林不让,她也就作罢。 顾韩钊向来都很忙,自从得到那份与婚约捆绑的合约之后,他就更加忙了,在公司里排兵布阵,步步为营。不过他忙归忙,安排了信得过的律师来给她处理家里的事,很多事她拿到手上纯属抓瞎,有律师在的话,就会简单很多。 她跟白絮絮说,当初应该学法律,不然也不至于跟个法盲一样,什么都不懂。 白絮絮边剪片子,边翻着白眼:“顾韩钊把律师都放你面前了,还要学什么法?有钱就行了,咱吃不了那学法的苦。” 阮皙竟然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然后胳膊再被她捅了捅:“你那婚约什么时候履行啊?让我也看看结婚证到底啥样的。” “什么结婚证啊,没影的事。” 白絮絮笑得一脸荡漾:“我是法盲,但我也知道那个什么合同的,总得要国家承认的手续来兑现吧,我可不会像古夏慧那么蠢,以为自己改个姓就能狸猫换太子,啧!这个果汁还有吗?” “有。”阮皙起身去厨房给白絮絮续果汁,手机上弹来顾韩钊的消息。 G:【中午出来吃饭,然后我们去领证】 G:【12点10分,一期门口接你】 她唉了一声,这个男人做她假男友的时候,还知道浪漫,送花送首饰,现在怎么这个样子?求个婚,就一个短信。要不是看在他年轻貌美,腹肌练的也不错的份上,这差事她是一点都不想干了。 不过白絮絮说,领证前最好先验货,今天就领证,万一之后他不行怎么办? 心里头碎碎念一堆,阮皙没感觉自己笑得比白絮絮还荡漾,被等得不耐烦并自己进厨房的白絮絮一阵损:“你干嘛?笑得怪吓人的。” 离开家之前,阮皙给白絮絮准备好了饮料和午饭,还有各种零食,白絮絮吹着空调放着歌,自在得不行,就差让阮皙去把糍粑接来陪她。 六月已经进入星城的盛夏,晌午出门,即便撑着遮阳伞也只能挡住阳光,挡不住从四面八方冲过来的热意。 阮皙去顾韩钊的房子里看看糍粑,白天看它一回,再见就要等晚上,到时候再遛一遍。 临近中午,户外人不多,她穿过一期的院子,路上只遇到一个买菜回来的阿姨,然后和她同行到二期,路上还拉着她聊了几句最近的菜涨价了。 阮皙向来挺喜欢和阿姨们聊天,她不能常在阮玉身边,跟阿姨聊天就像是和妈妈对话一样,阿姨还不会责备她懒,只会一个劲地夸她好看。 “丫头的男朋友在这里哦?” “是呀。” “你男朋友好福气,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阮皙被夸了,就只能笑着说谢谢。 凑巧的是,阿姨和顾韩钊同一栋楼,是楼上新来的住家阿姨。一路聊过来,阮皙其实已经有些招架不住阿姨的热情,好在电梯终于上来了。 进了电梯,里面有一个男人,戴着口罩帽子,几乎看不到脸。阮皙转过身才发现那人没按楼层,阿姨大大咧咧地先按了顶层,阮皙直觉不太舒服,往旁边挪了一点,那个男人按了五层,胳膊和阮皙擦着过去。 她只当自己是多心了,松了一口气,按下6。 男人在五楼下去,阮皙低头看看手机上顾韩钊发消息的时间,他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她想着要不要带糍粑出来遛十分钟,或者把它带去白絮絮那里。听说狗是需要人陪伴的,总是关在屋子里,性格都不活泼了。 到六层,阿姨给她道再见,她笑着招手。 出了电梯,几步之外就是顾韩钊家。顾韩钊的这单元,一层楼只有两家住户,另一头的另一家几乎就没出来过人,这会儿电梯门一关,楼层上便格外的安静。 她按了开锁,随着密码锁的电子音,她身后不远处响起沉重又悠长的一声“吱呀”。 是常年关闭的防火门,几乎无人进出。 她一个激灵,赶紧冲进门要把门锁上,就在这时,一只脚挡在门缝里,还有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吓得她惊声尖叫。抓着她的是一只男人的手,带着黑色的手套。 她背狠狠抵着门,用门压他的手脚,手上的遮阳伞也狠狠地往他手上砸,试图让他知难而退,但男女力量悬殊,而且对方铁了心地要进门,看似她坚持了很久,其实不过几秒就坚持不住了,因为恐惧,也因为脱力,门缝在逐渐变大。 她跌到的那一刻,糍粑从房间里冲了出来,就着男人的大腿就是一口,那人一声惨叫倒地。糍粑的咬合力惊人,将那人的大腿一块撕得血肉模糊,但它终究只有半岁大,被男人手上的利器划了一下,然后再被一脚踢飞,嗷嗷地叫了两声,趴到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阮皙跑过去抱起糍粑,冲进房间锁上门,手上全是糍粑的血,地上也滴着它的血。 她的电话直接拨给物业,说话都结巴,好不容易说清楚楼层,外间一阵喧哗声,然后有人在外面敲门。 “里面有人吗?”是女人的声音。 第59章 要怪美色误人【正文完结…… 来敲门的是物业的人,他们之所以来的快是因为顾韩钊家的门锁有触控报警系统。不过,他们到的时候只看到人,但没把人拦住,有保安去追了。 警察很快就会到,阮皙等不到警察来,拿毛巾包了糍粑去医院。 那人是带着刀来的,糍粑背上被划了一刀,场面很血腥。 宠物医院的医生给糍粑止血缝针,又给它做了全面检查,好在没有伤到内脏,但也得在宠物医院住一段时间。 顾韩钊来的迟了一些,看到阮皙浑身是血的模样吓得不轻,把她抓着检查半天,她身上没什么事,就是手背上有一道伤痕,是她的遮阳伞划的。 糍粑留在宠物医院,顾韩钊把阮皙带走,去医院给手上做了消毒。 警察去过他的住处取证,又走访了附近的居民,调取了监控。这人的样子遮掩得很严实,想要找出来很需要一点时间。但糍粑在他腿上咬了一口,带血的布片或许能对查案进度有帮助。 为了阮皙的人身安全,顾韩钊干脆去酒店开了一间套房,把阮皙的行李收拾了搬了进去,糍粑就暂时住在医院里。 搬完行李的下午,顾韩钊和阮皙去领了证。 阮皙因为糍粑受伤得厉害,想笑又笑不出来,还被工作人员问是不是自愿来领证的,阮皙这才笑了笑,一再表示自己是自愿的。 古国林不愿意报警,但顾韩钊没有放弃追查许梅灵母女的行踪,这两人的确和孙家的人搭上线。在顾韩钊和阮皙没有领证之前,一旦阮皙不在了,古夏慧就名正言顺地得到阮皙手中的股份和合约,但凡顾韩钊想甩掉她,顾家就得脱层皮。 领完证回去已接近傍晚,两人绕道去了古国林那里。一是看望,二则是报备。 古国林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再负荷公司的工作,公司给他办了长期病假,病假结束之后,会给他调岗。按照他的年龄和资历,其实还是有往上升的机会,不过他往上奋斗的精气神已经没了,能在公司发光发热,是什么岗位也不那么重要。 两人到古国林的住处,是星城的一处高档小区,靠近城郊,环境很好。在这之前,这套房子是租出去的,上个月他出院之后,就搬到这边来了,以前和许梅灵他们住的那套房子里的东西大部分还留在原处。 这套房子很大,目前还住着一对情侣,在城里上班,为了省房租又想住得不那么差,才把房子租这边,和古国林住一个屋檐下已经半个月了,一开始互不打扰,熟了之后,两人会给古国林送点自己做的饭菜,古国林也是笑着接受。 阮皙和顾韩钊上门,古国林显然是没想到。 另外两人上班去了,古国林让他们坐,他去倒水,阮皙把他按住,自己去饮水机前接水。 古国林工作了大半辈子,收入不错,跟许梅灵的住处在市里的好地段,交通便利,离医院也近,但他执意要搬到这边来,阮皙想,或许他和许梅灵之间发生过很严重的争执,甚至他对他的那个一起失踪的小儿子都没有很关心。 阮皙去倒水,便听到顾韩钊和古国林说起他俩刚领证的事,古国林笑得很开心,一个劲地说“领了就好”。对于白天发生的事,顾韩钊只字没提。 “虽然领了证,但是你们的感情基础应该还没有很稳定,还希望你平时能让着她点,她年纪小,很多都不懂。” “叔叔,我会照顾好她的。” “你们家现在正是紧要关头,我暂时不催你,但婚事的操办,我还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古国林在女儿的成长中缺席太久,至少在她的婚事上,他还是想帮她再把把关。 “她过几天就能拿毕业证,之后婚礼的日期我们再商议。时间太仓促,我目前没能给叔叔一个满意的回答,是我不够周到。之后安排好了,我亲自登门跟叔叔您汇报。虽然我和阮皙已经领了证,该有的礼数顾家一样不会少,我也不会让她受委屈的,请叔叔您放心。”来这里之前,顾韩钊就觉得来得草率,对和阮皙的婚事如何操办都没有成型,就这么领了证。但事情到了这份上,证是必须得领了才行。 “还叫叔叔呢?”古国林笑出来。 顾韩钊愣了一下,随后叫到:“爸爸。” 阮皙端着茶水出来,看他们两人笑得开心得很,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她只是装傻。放下水之后,她就开始检查古国林的药吃的如何,还问他什么药每天吃多少,用法用量。 “你是把你爸当老年痴呆了吧?”古国林笑着去拽她的手,“我都记得,都清楚,还没老糊涂。” 阮皙坐到沙发扶手上,抱着古国林的胳膊。她不敢问古国林和许梅灵之间发生过什么,现在只想他能赶紧恢复健康。古国林拍拍她的手,眼里有遗憾,也有欣慰。 一转眼,女儿竟然到了能结婚的年纪,也好,是个大人了。 -- 搬到酒店住是为了安全,但当天第二次进酒店套房的门,阮皙已经从惊吓中脱离出来,那种和顾韩钊一同进酒店门的感觉就不大一样了。 套房有两间卧室,客厅也很大,吃饭可以去酒店的餐厅。 晚饭在古国林那里解决,阮皙下的厨,还碰上下班回来的小情侣。阮皙悄悄拜托了两人对她爸爸照应一下,那两人也是很好相处的性格,点头应下。 从外面回来,顾韩钊还是喜欢去便利店逛,带些零食和饮料,其实酒店根本不会饿着他们。 外面天热,即便大多数时候都在空调车里,也还是热。阮皙回来就去洗澡,等她洗完,客厅里有讲话的声音,她把衣服穿得周整,然后翻开平板在房间看电影。 晚些时候,说话声停了,顾韩钊来敲她的门,她略有些紧张地把平板抱到怀里,然后去开门。 “还没睡?” “电影还没看完。” “这两天如无必要,尽量就在这里待着,能行吗?” 她点头。 顾韩钊看她一副郑重的样子就觉得有趣,双手抄在胸前,吊儿郎当靠到门边,调笑地着看她:“第一次跟男人来酒店吗?这么紧张?” 她撇撇嘴,同样装得的满不在乎和漫不经心:“你真想听?我说了你可别受不了,跟男人去酒店我可不是第一回 ……” 不行,他受不了,一句都听不得。 阮皙后面还有话等着说,顾韩钊率先用唇堵住她的嘴。 他们现在是合法夫妻,做什么都可以。顾韩钊抱着她,又连连叹气,每次亲完她就后悔的不得了,看似是惩罚她口不择言,实际上是把自己弄得如火焚身。 “不用说给我听,算了。” “英语演讲比赛,我带队住酒店,组员有男有女。”她笑嘻嘻的,就喜欢看他一副醋得不行的样子。 “唉——”顾韩钊舔了一下唇,真的是太容易被她忽悠。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发出一个不太正式的邀请:“要不要一起睡?唔——你没准备好之前,我不会做什么。”后面半句话简直是欲盖弥彰。 阮皙一手挡住脸笑:“你明天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办,砸了要怪美色误人,算了。快去洗澡睡觉吧。”说着,她还戳戳自己的脸,很清楚自己这个美色会误人。 刚才外间来谈事的人,阮皙听出来是王崇旭,他每次只要来跟顾韩钊说事,一般都是比较重要的事。顾韩钊这么着急领证,也是因为公司的问题必须要尽快解决。 他笑得无奈,还有一些话被他咽了回去,亲亲她额头,道了句晚安,主动把她的门关上。 王崇旭亲自过来一趟,跟他聊了很多,事情也逐渐地明了起来,明天的会议将会是最终的决战。 王崇旭带来的消息里有关于阮皙爸爸的事,顾韩钊都没讲出来。古国林和许梅灵的小儿子,其实不是古国林的,是许梅灵当初跟的那个男人的,那人同样也是古夏慧的亲生父亲。 那人叫刘汉明,曾经是星城市税务部门的二把手,许梅灵是他的情妇,后来刘汉明因为贪污入狱,树倒猢狲散,许梅灵也回了老家荣城去。前两年刘汉明就出来了,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刘汉明的人出来,人脉也回来了,当初结交的人里就有顾氏集团内部的孙家人。 许梅灵对刘汉明可谓是情真意切,痴心一片,就像古国林对她一样。 感情这东西,真的很复杂。 在刘汉明的指使下,许梅灵试图转移财产,但是古国林自己就是金融行业的老油条,她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干些什么出来是很容易露出破绽,所以转移的很慢,那些固定资产基本都被阮皙及时保住。 古夏慧替代阮皙嫁入顾家,争夺股份,这件事古夏慧没那个脑子,没人撑腰的话也没那个胆子,是眼看古国林进了ICU只剩一口气也指望不上了,便对自己的亲生父亲言听计从。 他们一计又一计都在阴差阳错间没有成功,刘汉明干脆自己上,杀了阮皙,古夏慧就能取而代之。到时候,胜算就会倒向他们这边,不过刘汉明被狗咬,行动失败,现在根据DNA比对,警局已经对他下达了通缉令。 至于孙家,经济犯罪,贩卖公司机密,教唆杀人,□□,桩桩件件,他都要让他们孙家付出代价。 顾韩钊回头看看阮皙的房门,顺便关了灯。 希望明天醒来,一切都能好起来。 -- 阮皙睡不惯酒店的床,太软了,翻来滚去,最后竟然是在酒店的地毯上睡着的,可见受白絮絮的影响越来越深。她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酒店的服务生送了餐食到房间来。 五星酒店的餐点很不错,阮皙差点犯了职业病要拿出手机直播,好在是忍住了。 她知道顾韩钊一整天都会很忙,没有发消息去让他分心,只是让白絮絮有空去看看糍粑,晚上跟妈妈打电话报备她和顾韩钊领证的事,听妈妈絮絮叨叨了很多,甚至还说了让她避孕的事。 本来她以为她够厚脸皮的,这些话从妈妈的嘴里说出来,阮皙只想把脸埋进地毯里。 一整天,阮皙都耗在酒店里,按照顾韩钊所说,没有出去。但是有人来找她,是派出所的警察,来调取她的口供,录完之后就离开了。 她开着酒店的电视,放了好几部电影,其中一部又是赫本主演,《蒂芙尼的早餐》。 等她看完《天使之城》后,终于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然后电影自动进入下一部,是一部国产的喜剧片,很吵,却成为了她睡觉的背景音乐。 顾韩钊回来时已经凌晨四点,他本以为她早就睡了,客厅里的电影配乐竟然格外的欢快。 人躺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块抱枕,睡得很安静。 顾韩钊去洗了个澡,回来之后把她抱到自己的房间去。 酒店的床,阮皙睡不惯,所以一落在床上,她就醒了,还不如让她睡沙发。 顾韩钊看起来很累,任谁熬夜工作到凌晨,大概都是累的。她由着他抱着,床头的小夜灯开着,她就看着他入睡。 年轻男人如同火炉,这是白絮絮告诉她的,她自己亲身感受过两回之后,在六月的空调房里,她在睡梦中也不自觉地把顾韩钊推开,自己睡到一边。 按照她正常的生物钟醒过来,顾韩钊还睡着,他拢共也不过睡了三四个小时。 阮皙看着他的眉眼,最后伸手过去描摹。顾韩钊的眉眼生得格外好看,清秀但不女气,俊朗英挺。 本以为他睡得很沉,却没想到会被他抓住。 “早。”他迷蒙着眼看她,笑得格外惬意。 “你睡吧,我不闹你。”她起身,把被子往他身上盖,准备溜下床的时候,偏被他一把拉了回去。翻了个身,她被按在下方。 好像预感到可能会发生什么,她有那么一秒是慌张的,可是等到他吻下来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他进来的时候,阮皙咬着唇,差点没把嘴咬破,然后被他吻住。顾韩钊试图让她放松,让她体验,让她迷醉。 在她在无限迷醉中发抖的时候,她的手指上被套上了一个东西,不大不小,和她的手指刚好匹配。顾韩钊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没听清。 后来清醒之后,她要他再说一遍。 顾韩钊吻着她还未完全干的眼泪,依言说了一遍:“我说,我爱你。” 顾韩钊终于有了一天假期,和阮皙赖在床上,抱着聊天。 公司的事情处理的不算一往无前的顺利,但总算是告一段落。孙家在公司主事的人因为几项罪名,被公安机关带走,公司里与顾韩钊最有竞争关系的付邵涛也因为此事的牵连而被一同带走。 经此一役,顾韩钊先在是顾氏集团名义上的执行董事。 阮皙不懂:“名义上的,那意思是还有非名义上的?” “是,很快就会有人来顶替我的岗位。这样的生活不适合我,我还是要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不过那样的话,以后我可能不会很有钱。” 阮皙明白,顾韩钊的志向本就不是经商,顾家还会产生新的继承人。 “我养你啊,以后我一个月接两个广告。” “那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你要来给我打工,你说好要给我打两个月的工的。” “顾声已经帮我抵债了。” 阮皙震惊:“你知道我知道你掉马甲的事了。”好像套娃一样的发言。 他嗓音里带着笑意:“我知道。我还知道你假装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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