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错铲屎官后我被碰瓷了》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认错铲屎官后我被碰瓷了[娱乐圈]》作者:巷子浅 文案: 余扶寒成精几十年,是只没存款没户口没文化的三无小猫咪。 人生志向有两个: 一是拥有吃不完的小鱼干; 二是找到被他弄丢十几年的小铲屎官。 但有一次,他晒太阳的时候摔了一跤,正好掉到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怀中。 余扶寒爬起来冲着他就是几声气势汹汹的喵喵叫。 干什么害得猫猫摔跤! 男人垂眸盯着自以为超凶的猫猫看了几分钟,思索几瞬,果断打包带走了。 余扶寒:??? 余扶寒:干什么,放开我!光天化日强抢民猫了!!! 顾黎戈原本只想要只猫。 后来他不仅有了猫,猫还成了他男朋友。 顾黎戈:有猫有男朋友,人生赢家.jpg #论总裁是怎么从养一只猫变成养了个祖宗的# #一心寻找小铲屎官却忘了人类会长大的傻猫猫# 阅读指南: ①恃宠而骄小猫妖受×冷酷偏执大佬攻。 ②1v1,HE,甜文,双c。 ③文中人物三观请勿代入作者,不喜勿喷请绕道。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娱乐圈 甜文 萌宠 搜索关键字:主角:余扶寒,顾黎戈 ┃ 配角: ┃ 其它:恶猫咆哮! 一句话简介:恶猫咆哮——嗷呜!!! 立意:本文主角十几年如一日坚持初心,从未放弃过自己的梦想,他努力上进,所以他成功实现了他的梦想。 第1章 a城国际博览中心。 下午三点,个人粉丝见面会散场半小时后。 坐在窗边的青年探头往外看了眼。 到处都是举着手牌的粉丝,他们神情激动,喧闹的杂声能掀翻整个会场的天花板,应援灯在黑暗里连成一片耀眼的灯光海洋。 余扶寒纳闷道:“见面会都结束半个小时了,她们怎么还在外面?我都出不去了。” 经纪人荣涅摇了摇头,神情无奈:“短时间内是出不去了。” 依照外面这人山人海的势头,他只怕一出去,就会被狂热的粉丝冲上来团团围住。 余扶寒没耐心等下去,匆匆脱了外套塞给荣涅,不等他质疑,又把装饰用的眼镜丢开,蓄势待发 下一秒,原地身量颀长的青年表演了个大变活人,几件衣服凭空落下,堆成一团。 衣服堆中央鼓起个小包,缓缓蠕动几下,挣扎着从领口冒出来。 那是个圆头圆脑的迷你猫脑袋,上头两只猫耳朵支棱起来,抖了抖,接着整只猫都从衣服堆里跳出来。 荣涅忍不住拿手比了比。 ……太小了。 这只小猫甚至没有他的巴掌大,轻轻一捧就可以捧在掌心,一举一动都因为小巧且毛茸茸的躯体而变得憨态可掬起来。 余扶寒后腿蹬了蹬,示意他收好衣服,接着一跃从窗台上跳下去,踩着墙体边沿,轻轻松松就突破包围跑了出去。 毕竟,任谁都想不到,这只小到仿佛刚出生的猫猫,会是当红明星余扶寒。 余扶寒其实是只猫妖。 他成精几十年一直无所依靠,直到前几年被身为大妖的荣涅捡了回去,日子才一点点好过起来。 余扶寒借力跳到另一棵树的枝头,从上往下看。 他的人类粉丝过于狂热,不止场地内,场地外的马路、街道也围满了人,交通严重堵塞。 甩甩蓬松的大尾巴,余扶寒收回视线,轻巧跃到地面,跟在两个姑娘后面进了早就盯上的一家咖啡店。 浅灰色的阴影一闪而过。 玻璃门重新关上,处在最顶的猫爬架上已经多了一只原本不属于这儿的小猫,躲在比他还大的猫玩具后面,懒洋洋的开始晒太阳。 果然还是晒太阳睡懒觉比较适合猫。 . 附近一条街道上。 司机看了看完全把车身包围起来的粉丝,额上冷汗止不住的冒出来。 “过不去?” 后座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听到这声音,司机脊背立时挺直了:“人、人太多了,先生,前面好像是个小明星在举办活动。” 被称为先生的男人靠坐在车皮椅上。 他浑身穿着低调的黑西装,宽肩、窄腰、长腿系数被包裹进丝绸的布料中,皮鞋擦拭得一尘不染,脊背笔挺,大半张脸都藏在阴影中,露出的一截下巴轮廓分明,薄唇压直。 他双手交叉握在腹部,闻言指尖在西装裤上轻轻点了点。 从后视镜上窥到这个动作,司机脸色刷就白了。 车厢内被难言的死寂充斥着。 片刻,男人漫不经心的道:“把车开回顾家。” “是!” 话落,男人拉开车门下了车,穿过层层粉丝的包围,走到了远处。 顾黎戈刚谈完合同,坐车回公司的路上,被激动的某明星粉丝围堵在了街头。 尽管他没表现不满。 但司机还是知道,这位爷不怎么高兴。 咖啡店的玻璃门被人推开,门口灌进的风把风铃吹得叮当作响。 余扶寒睁开眼瞥了眼,连人都没看清,又闭上眼,在下午暖融融的阳光中打了几个滚。 浑身的毛都被他弄燥了,蓬松成一个扁圆的灰毛球。 余扶寒咕噜噜滚到爬架边,正准备滚回去,却没能及时收好势。 不到一秒的悬空,巴掌大的小猫从爬架上滚落下来。 余扶寒摔了个七荤八素,迷迷糊糊爬起来,发现自己正好掉到了别人怀中。 “……” 他拒不承认是自己的错,极其不讲理的转过身,爪爪用力踩了踩垫脚的西装裤,气势汹汹的吼了一声:“喵!” 干什么害得猫猫摔跤! 半晌没有动静,余扶寒抬头看了眼。 他努力仰起头,视线才勉强从价值不菲的纯黑衬衫衣领,看到了一截冰冷的下颔。 根本看不到脸…… 余猫猫油然而生股愤怒,爪爪用劲在人肉垫子上踩了踩,嚣张的吼出声:“喵——!” 问你呢!人类,你快回答我的问题! 人类终于有了反应,低头看过来。 余扶寒望进一双漆黑的眸里。 明明是双非常漂亮的眼,黑白分明,却平白给人极其凉薄的意味,像冬天结了厚厚霜的冰层,冷的彻骨,什么也映不进去。 可那瞳仁动了动,里面突然就倒映出了一只格外小的小猫来。 小奶猫歪歪头:“喵?” 看我干什么? 顾黎戈盯着他看,小猫自以凶猛的一声吼叫,听在耳里,比真正的奶猫叫大不了多少,软绵绵的,让人听了心里发痒。 半晌,他搭在桌面上的手动了动,在这只小猫身上揉了揉。 入手的毛毛蓬松且软,像陷进了一团棉花糖中,底下的皮肉又是暖暖的,热水袋一样,手感非常好。 余猫猫被摸得倒仰,勉力维持住了,瞪了面前这人一眼。 这人怎么这样,居然对刚认识的猫猫动手动脚? 臭流氓!呸! 小猫一甩尾巴,后脚发力,轻松起跳到了桌上,大摇大摆的走了。 然而没走两步,他就被人提着后颈抓了回去。 顾黎戈把他举到眼前,小猫咪不满这样的姿势,后腿使劲在空中蹬了蹬,妄图伸手来挠他。 不远处的服务生看到这一幕,忙过来道:“先生,请把它放下来,否则它会攻击您。” 顾黎戈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的猫。 服务生重复一遍:“先生,请……” 顾黎戈的目光斜睨过来。 服务生请不下去了,对上那双黑沉的眼,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顾黎戈把猫放下来,两只手牢牢把控住了不满的小猫,右手从猫脑袋顺到了尾,他淡淡开口问:“它是你们这里的猫?” 闻言,服务生仔细看了看,发现不对劲。 被压在手下的猫很小,似乎是刚出生的奶猫,浅灰的毛发蓬松,尾巴上还有着漂亮的豹纹。 却不是她们这任何一只猫。 服务生愣了下:“这猫……不是我们的?” 顾黎戈顺毛的手动作一顿,躲开小猫咬上来的动作。 “嗯?” 服务生更加确定了:“的确不是,我们没有这么小的猫——应该是附近的流浪猫生的小奶猫。” 余猫猫使劲喵了几声。 才不是奶猫!他可是正儿八经的成年猫! 大猫! “不。”顾黎戈淡淡道:“它是我的猫。”嗓音里甚至有不易察觉的愉悦。 服务生:“……” 惨被碾压的余猫猫:“……?” 他不可置信的抬头,琥珀色的眸子瞪得圆溜溜的。 你个愚蠢的人类说什么?谁是你的猫了?! 饭不能乱吃,话也不可以乱讲,猫猫更不可以乱认的好不好? 顾黎戈显然没有这个意识,骨节修长的手从头顶一路顺毛摸到了尾巴,指节在上面绕毛线似的卷了一圈,毛绒尾巴不能掰弯,顷刻就从他手指缝隙中滑出去。 他微不可察的点点头:“嗯。” 就是他的猫。 余猫猫整个人都是大写的懵。 他愣了会儿才想起来正事,在男人怀中使劲挣扎起来,几乎想一口咬上去。 但是不行。 荣涅说了,按他的咬合力,这一口下去,愚蠢人类的手会断掉。 他好歹也是只当红猫猫,怎么能做出光天化日之下伤人的行动来。 不行,那必须不行。 思及此,余扶寒挣扎的更厉害了,男人看似漫不经心笼着他的手纹丝不动。 余猫猫:“……” 他放弃挣扎,用圆嘟嘟的小肉垫拍了拍男人的手背,装着普通家猫撒娇,下巴在他手上蹭了蹭,三瓣嘴分开,发出声绵长的猫叫:“喵——” 顾黎戈低头。 小猫突然放弃挣扎,对着他的手背蹭了又蹭,一双琥珀热色的瞳孔剔透纯粹,背后的大毛尾巴高高翘起来。 他面上露出点若有所思,似有触动。 有效果! 余猫猫叫得更起劲了,浑身的毛毛都蹭了上去。 顾黎戈把他的尾巴压下来,黢黑的瞳孔里露出点深沉的笑意。 小东西。 他起身,在余扶寒满含期盼的眼神中,拉开西装口袋,顺手把小猫咪揣进去了。 余扶寒:“……” 希望破灭得太快。 他扒着口袋边缘露出个超级小的圆脑袋,不仔细看甚至发现不了这儿有只活猫。 虽说余扶寒是只成年、成精的猫。 但他的原型依然很小,再怎么长也只有成年人一个巴掌那么大,捧起来轻飘飘的,一个西装口袋就足够了。 视线随着男人的走动变换。 余扶寒眼睁睁看着他出了咖啡店,正准备找机会逃跑,一块丝绸帕从天而降,把他大半个身子盖住了。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愣住了,再回过神,把他揣走的男人不知怎么上了辆车。 四面车窗都锁得紧紧的,车前座的挡板也严丝合缝的关上了。 陌生男人翘起一条腿,右手在打字,左手牢牢按住了他的脊背。 换言之,他压根找不到机会逃跑。 余扶寒愣住了。 怎么着,这人在乱认猫之后还打算光天化日强抢民猫? 不。 他现在已经被抢了。 夭寿了,这人居然敢这么对他! 第2章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居然就敢这么强抢民猫,还有没有道德,有没有底线了? 余扶寒用力踩着男人的腿,发出第十八遍质问。 然而顾黎戈抽空看了他一眼,像是怕他被吓到似的,轻声询问:“饿了?” 余猫猫:“……” 顾黎戈:“别急,快到了。” 余猫猫:“……” 语言不能沟通的痛苦。 他总不可能当着一个外人的面大变活人吧?! 沟通是不能沟通了,余扶寒从他松懈的手下逃出来,接着男人的身子,三两下爬到了他肩头向外看去。 车窗上贴了层防窥膜,看什么都是深褐的。 这路怎么有点眼熟? 余扶寒把猫脑袋贴在窗玻璃上,瞪着圆眼睛看了半晌,欢天喜地的确认了这是去往他家小区的路。 他暗道:太好了。 待会下车找准机会就跑! 看这个愚蠢的人类还怎么抓自己! 半小时后。 雄心壮志的余猫猫瘫在男人口袋里,失去梦想成为一摊猫饼。 他晚上还有个发布会啊,这下好了,荣唠叨精又要骂他了。 余扶寒耳朵动了动,听见指纹锁打开的声音,他眼里冒出希望的光。 很快,这光又在门关上的瞬间消失。 余扶寒面无表情的想。 等以后,他一定要亮明身份吓这个人一跳。 顾黎戈进公寓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窗户关上。 然后他才脱了西装外套,从口袋里把小猫捧出来。 小猫趴在桌上团成一团,两只小爪爪被压在身下,毫无踪迹,浑身笼罩着失去梦想的黑气。 突然,他鼻尖嗅了嗅。 怎么有猫饭的味道? 余扶寒抬头,又仔细嗅了嗅,出色的嗅觉让他成功捕捉到空气中的香味。 两秒后,余猫猫站起身,身子一晃,速度飞快的从桌上跳了下去,闻着香味往前跑,最终在厨房的流理台上停了下来。 桌上赫然摆放着一托盘新鲜出炉的猫饭。 他咽了咽口水,瞳孔因为过于兴奋,颜色转深,兽类的竖瞳瞧上去更加明显。 猫猫探头探脑的看了一眼,顾黎戈还坐在桌前没有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有半分犹豫,余扶寒埋头,欢快的吃起来。 也没闻到他屋里还有别的猫,这盘猫饭既然没有人吃,那他不如帮忙解决掉。 他可真是乐于助人的好猫。 那盘猫饭被吃得差不多,顾黎戈才起身,把他抱起来,一路进了二楼的书房。 “我处理事情,你乖乖待着。”顾黎戈吩咐了声。 余猫猫眼神飘忽。 陌生男人突然捏起他的爪子,在软绵绵的肉垫上捏了捏,黑漆漆的瞳孔盯着他,天生自带的压迫扑面而来,嗓音淡淡的问:“听见了么。” 余猫猫刚吃了人家的猫饭,正是心虚的时候,胡乱点了点头,圆脑袋上下晃悠,两边的胡须也跟着上下晃悠,划出颤巍巍的弧度。 顾黎戈这才满意,在书桌前入座。 并没有打算第一时间逃跑,余猫猫刻意等他防守松懈,猫爪踩在厚地毯上,悄无声息的从书房半开的门溜出去了。 余扶寒目标明确,直奔大门而去。 一分钟后,他傻眼了。 门内挂着的竟然是指纹锁?! 他不信邪,助跑、起跳、攀登,试图把门把手拉动,几次下来…… 没有指纹的门锁纹丝不动。 余扶寒好气。 圆溜溜的眼睛在屋内转了一圈,他盯上看上去很好开的窗户。 窗户在沙发背后,大概有半人高,以余扶寒的原型,这辈子恐怕只有长到狮子那么大才够得着。 可惜他天生长不大。 不过区区半人高,怎么能够拦得住攀爬小能手余猫猫呢。 他从茶几跳到沙发上,又抓着靠背爬上去,最终跳到了窗棂上,就像之前去够门一样,轻轻松松。 余扶寒志得意满的抬头,两只前宗起来,努力延长身子去够锁扣。 半弧形的锁扣缓缓旋转,逐渐倒扣过来。 马上就要成功了! 就在余扶寒即将把窗户扒开时,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把锁扣又转了上去。 随即余扶寒身体一轻,被人从窗棂上抱了起来。 顾黎戈微微低着头,余扶寒看不见他的脸,只能听见他的声音,不辨喜怒。 “小心摔下去。” 被抓包的余猫猫半点都不心虚,反而耀武扬威,一爪子拍在了顾黎戈下巴上。 他才不会! 余扶寒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喵喵喵!”你不是在书房吗?跑来这里干什么? 顾黎戈听不懂他的话,只是抱着他,从楼梯又上去了。 这次他关好了书房的门。 严丝合缝。 余扶寒只能趴在他怀里,眼睁睁看着活动时间过去,泄气般摊平了。 临到睡觉,他都没有再找到机会。 顾黎戈严防他逃跑,睡觉也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卧室。 余扶寒左右看了看,顾黎戈的房间里只有基本的三种原色,和他的主人一样,线条冷硬非常,唯一看起来柔软的只有那张大床。 这人不会……想让一只来路不明的猫和他谁在同一张床上吧? 他的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顾黎戈把他放在身侧的枕头上,用力堆了堆,随即才关了灯、躺下身。 黑暗中,余扶寒听见男人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 “晚安。” 余扶寒迷迷糊糊的想,声音还挺好听。 次日一早醒来,顾黎戈已经不在了,余扶寒有些困顿的脑子转了转,陡然兴奋起来。 他总算找到机会可以跑出去了! 余猫猫从枕头上爬起来,兴致勃勃的冲向门口,随后他发现,不仅门旁边的所有“攀登物”都被挪开了,房门还丧心病狂的上了锁! 梦想再一次破碎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余扶寒麻木着一张脸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角落里摆着临时买来的猫砂盆,桌上是香喷喷的猫饭团,甚至还有几袋子高档猫粮。 可谓准备齐全。 大半天折腾下来,他居然真的找不到半点跑出去的机会。 余猫猫捂着受伤严重的心,满脸悲愤的舔干净了盘子。 他倒在阳台前睡了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换了位置。 顾黎戈正把餐盘放进水槽,见状手揣进兜里,用拇指轻轻蹭了蹭他的小脑袋。 “醒了?” 余猫猫下意识点头,拖长声音叫了一声。 应完他才想起来生气,爪爪在口袋里挠来挠去,尖利的指甲把丝线都勾了出来,他又使劲用脚去踩,闹腾得一刻都停不下来。 顾黎戈一点都不在意,从冰箱里拿了什么东西,掰开他的嘴往里一塞。 余扶寒措不及防被塞了满嘴,刚要往外吐,骂他居心不良,舌尖已经先尝到了味道。 等等。 他要吐的动作停了停,嘴巴上下合拢,用尖齿咀嚼半晌,喉咙一动,咽了下去。 什么东西?脆脆的,还挺好吃。 余扶寒往他手上看去,还有没有?再来点。 顾黎戈敏锐察觉到他想要什么,从冰箱里把饭盒拿出来,里面俨然装着一盒子的小鱼干。 新鲜打捞上来的海鱼裹着面粉现炸,里面的鱼肉是酥的,没有一点刺,外面的鱼皮和面粉则脆脆的。 啃干净两条小鱼干,余扶寒张大嘴等着下一条。 顾黎戈却把盒子收起来了,全然不顾他震惊无比的眼神。 他的手伸到下面,摸了摸小猫温软的像热水袋的肚子,那里微微鼓起来,都是软绵绵的肉肉。 “吃多了不好。” 顾黎戈看着他,坚决的摇了摇头。 余扶寒焉了,又开始生气,在口袋里团成一团,抱着自己的大尾巴骂人。 他的动作一点都不像平常猫会有的,反而很像抱着玩偶的人。 顾黎戈没发觉不对劲,从橱柜拿出羊奶粉,调好热水给他冲一点,用小碗省上。 他把猫猫捞出来。 “喝。” 这罐羊奶粉是顾黎戈白天吩咐秘书买来的,没找到猫奶,只能用羊奶粉凑合一下。 余猫猫抱着尾巴歪向了另一边。 顾黎戈坚持不懈的把小碟往他嘴边推了推,试图引诱猫猫转头。 坚持了不到两分钟,余猫猫放开尾巴,脑袋趴在小碟片边缘喝得尾巴直打卷。 陌生男人则双手撑着流理台,上半身微微前倾,脊背仍然是挺直规范的,动作里却多了分随性,在大亮的灯光下仔仔细细的观察着余小猫。 如果秘书此刻在这,能吓得当场从厨房爬出去。 顾黎戈什么时候对活物有过耐心,还这么明显,也不嫌脏,直接揣在兜里,还得哄着让他喝羊奶。 余扶寒一无所知,舔了几口羊奶就退到一边,琥珀一样剔透漂亮的眸子盯着他看,眼里明晃晃写着乖巧两个字。 顾黎戈不太满意,想了想,没再逼他,慢条斯理的卷起袖口,摘下卡在腕骨上的表带,抱着余扶寒去了浴室。 顾黎戈把他放在脏衣篓里,摸了摸他的头,“不要乱跑,小心滑倒。”顿了顿,他又重复一遍:“别乱跑。” 等他找出来一个小盆,开始往里面盛水,余扶寒才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 他居然想给猫猫洗澡?! 余扶寒是一只干净的猫猫,但这不代表他能在成精几十年后被一个人抓住,上上下下洗刷。 当他不要面子的吗?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顾黎戈似乎没想到这么高的脏衣篓他都能轻松跳出来,因此也没有防备。 余扶寒静悄悄的出了浴室,肉垫踩在地毯上,飞快往昨天盯上的窗台上跳,一气呵成打开了窗户。 正当他用屁股,费劲的把窗户顶出条缝时,浴室里的水声突然停了。 不好! 顾不得推窗户,余扶寒绕到另一边,从那条推开的缝隙把脑袋钻了进去,接着时身子。 他努力往前钻到一半,可供爬行的空间突然变大了,挤压着腹部的窗户不在了。 余扶寒一愣,下一秒就被人提着脖子抓了回去。 窗户被身后人关死,他则被紧紧的制在了掌心。 顾黎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比初见时还要薄凉,瞳仁漆黑如墨,凌厉的凤眼透出股不带一丝感情的冷漠,薄唇也压平成了条直线,面部轮廓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被光影修饰的更加分明,也显得更加冷硬。 看着平白让人打了个哆嗦。 不知为何,余扶寒没由来的被看到有些不自在。 第3章 “不是让你别乱跑吗。” 疑问句被顾黎戈用陈述的语气说出来。 余扶寒突然觉得有点冷。 顾黎戈凑近他,那双眼慢慢放大,里面是阴沉沉的灰翳,云层般堆积在一起,似乎还能从中瞥到隐隐闪烁的电光。 他就这么静静的盯了半晌。 突兀开口道:“我这里有猫饭、猫粮、小鱼干、猫砂,还有羊奶粉,猫爬架明天就会有人来安,玩具我让秘书去买了。” 余扶寒:“?” 顾黎戈没解释,眨了眨眼,眼里那层灰黑的翳云转瞬消失,骇人的气势也潮水般退去。 他把余扶寒的头转过去,对着窗外看了看,又转回来,盯着他小巧而精致的一双琥珀色瞳,神情里带上认真:“外面很危险。” 余扶寒依然没能理解他的话:“……” 这是哄三个月的小奶猫呢。 男人把他抱在怀中,声音从头顶传来。 “别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余扶寒竟然觉得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些难过。 再一次逃跑被抓了个先行,余猫猫惨被摁在了小盆里。 满盆都是温热的水,温度刚刚好,高度也正好是余扶寒喜欢的高度,他满意的在盆里蹲下来,脑袋枕着毛巾,被热气熏的有些想睡觉。 顾黎戈剪了一小块帕子,打湿水往他身上仔仔细细的擦。 被拉着爪爪时,余猫猫还能勉强维持住半梦半醒的状态,等被拉开后脚,他就维持不下去了,拼命挣开男人的手,使劲在水里一踩! 水花飞溅。 顾黎戈胸前的衬衫洇开深色的白点子。 他随手抹了把下巴上的水渍,脸色不怎么好看。 闯祸的小猫一点反应都没有,兀自转头对着他凶巴巴。 怎么能这样呢?这是标准的耍流氓姿势,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开始学这个了!不要脸!呸! 顾黎戈不会突然开窍,听懂他软绵绵的猫叫,看着小猫浑身没打湿的毛都竖起来了,便猜到他不高兴了,冷着一张脸解释道:“四只爪爪都要洗干净。” 余扶寒又使劲在水里蹦了下,把他胸前的衬衫全打湿才停下来,嚣张的别过头,模样好像在说不需要。 “……” 再勉强下去,小猫可能还会再做出些什么。 顾黎戈扶了扶额,由着小猫在盆里泡得舒服,宽大的手掌遮住了眼,无声骂了句:小崽子。 小猫崽子自己洗干净了,在干毛巾里滚一圈,显然想就这样,结果被抓起来,用电吹风吹得像个刚出炉的棉花糖,浑身的毛都是蓬松柔软的。 干干净净的余猫猫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一只猫霸占一整张床,舒服得打小呼噜。 顾黎戈在浴室清洗,衣服被余猫猫打湿了,干脆也脱衣服洗了个澡。 他披着浴衣出去,余扶寒在大床上翻了个身,瞥见他露出来的腹肌,用爪爪点着数了数,登时不开心了。 他都才有六块腹肌! 这个人怎么有八块!还比他的多两块! 更别提,他的腹肌都是为了上镜效果练出来,中看不中用罢了…… 余猫猫在这方面格外小气,被人比下去了就不开心,等顾黎戈过来时一蹬枕头,准确无误把他那边的位置霸占了。 顾黎戈低头看了眼,只以为他还还在生气刚才的事,也不恼,脚下步子一转,绕到了另一边床头。 余扶寒如法炮制,又踹了个枕头过去。 顾黎戈:“……” 巴掌大小的猫平摊在床中央,满意的霸占了整张床。 顾黎戈沉默一会儿,捡起枕头放回原位,趁猫猫不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了床,把不断挣扎的小猫抱在了怀中。 余扶寒心里大骂无耻,完全没想起来这是人家的床,气哼哼的拿屁股对他。 被人抢回家的第三天,余扶寒渐渐开始烦躁起来。 就算这里静精心烹饪的猫饭很好吃,小鱼干非常脆,羊奶粉也正合他胃口,余扶寒还是得想办法回去。 ……他再不回去,荣涅会杀了他的。 这两天的行程余扶寒记得,都排得满满当当,现在他无缘无故失踪两天,行程全部泡汤。 荣涅可能真的会宰了他这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猫猫。 余扶寒冷静的想。 虽然第一天没能成功逃脱,其实是他暂时还不太想回去忙碌。 第二天是他马失前蹄。 第三天再不回去就真的不行了。 短短几天里,余扶寒尝试了无数次逃跑,均以失败告终,结果无一不是被顾黎戈抱在怀里看得紧紧的。 他好歹是只成精几十年的猫猫,怎么能就被这么困住。 第三天晚上,密谋好逃脱大计的余猫猫异常乖巧,不闹也不踹人了,惹得顾黎戈多看了他好几眼。 余扶寒目不斜视,坚决当一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猫咪。 猫科动物大多都是夜猫子,余扶寒也是。 静静趴了半宿,确认顾黎戈呼吸均匀,已经是熟睡的状态,他拖过一只枕头边角,从男人臂弯里来了个漂亮的金蝉脱壳。 完美! 余扶寒站在顾黎戈脸上,用肉垫使劲踩了这张俊脸好几下,才大摇大摆的从卧室溜了出来。 他刚刚施了个小法术,短时间内,顾黎戈绝对醒不过来。 余扶寒锲而不舍的奔向那扇窗户,正打算故技重施,陡然发现了不对劲。 他凑上前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窗棂被人封死了,他就是打开了锁扣也没用。 因为他根本推不开。 余扶寒:“……” 卑鄙! 他深吸一口气,从窗台上跳下去,顾不得暴露,一心只想逃跑,爪爪在指纹锁上轻轻一拍,白天积累的大半灵力都被输入进去。 “咔哒”一声。 锁开了。 . 凌晨三点半。 荣涅的家门被人敲响了。 他怀这着满心烦躁打开门,有身影从他脚边一闪而过。 荣涅后知后觉回过神。 不速之客坐在沙发上,满脸写着乖巧、无辜……以及困倦,甚至还装模作样的打了哈欠。 荣涅反手关上房门,阴沉沉的笑了:“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我现在就把你从楼上丢下去。” 余扶寒:“……” 荣涅:“卖什么萌,变回来。” 原地白光一闪,沙发上娇小圆润的猫团子不见了。 仅裹着条宽大毛绒毯的青年眨了眨眼,和人类有别的竖瞳在黑暗中发着微光,深灰的发间冒出一对猫耳朵,毯子里也“噗嗤”一下伸出条蓬松宽大数倍的豹纹尾巴。 俨然就是他原型的耳朵、尾巴变大了至少有十倍,安在青年身上,丝毫不显得突兀。 余扶寒再次眨眨眼,纤细弯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扇形的阴影,肌肤被映衬得分外白皙,甚至隐隐带着反光。 如果是他的粉丝在这儿,一定会嗷嗷叫着要什么都给他。 奈何在这的是铁石心肠的荣大经纪人。 他眼睛一扫,冷漠道:“耳朵尾巴也变回来。” 装乖失败的余扶寒:“……” 他摇摇头:“变不回去。” 荣涅:“什么意思。” 余扶寒于是把这几天发生了什么,简化过后给他说了一遍,重点突出他只是一只弱小无助,因为长得好看,所以被陌生路人抢走的猫猫。 他说的话半真半假,荣涅无奈又无语的相信了。 他用力拍了两下余扶寒的肩,忍着内伤道:“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余扶寒谦虚道:“不辛苦不辛苦。” 荣涅话音一转:“你知道我这几天帮你打了多少个电话,推了多少邀约吗?” 余扶寒充耳不闻,抱着尾巴玩儿平板。 荣涅简直被他的没心没肺气到了,心知他还得过个一两天才能变回来,只能咬牙戳戳他的猫尾巴。 “发条微博解释一下,前天的发布会你怎么没去,总得有个交代。” 余扶寒退出刚刚打开的猫和老鼠,切换到微博的编辑界面。 编辑完,他顺手递给荣涅审查。 荣涅接过来一看,上面只有六个字:换季,小心感冒。 荣涅:“……”这只猫真是,懒得没边了! 余扶寒对上他恨铁不成钢的视线,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不是你说让我保持好冷人设的嘛。” 荣涅沉默几秒钟,戳键盘加了几个字进去。 【余扶寒V:正在换季中,大家小心不要感冒,输液的滋味一点不好受,我被击倒了QAQ。】微博不过刚发布成功,就有粉丝闻着味道飞快赶过来,攻占了前排的宝座。 【啊啊啊哥哥出现了!前天的发布会没有去原来是因为在医院吗?好心疼哥哥!】【收到!保证注意保暖!】 【哥哥也要注意保暖鸭,我也被病菌击倒了。】 【这个语气……又是经纪人或者助理发的,哥哥说话一点都不软萌,那天真的发了颜文字绝对是被盗号了。 Ps:咦,一米八的硬汉经纪人怎么天天用颜文字,一米七九的助理也一样。】瞥见最后一条评论,荣涅嘴角抽了抽。 余扶寒单手躲过平板,开始抓老鼠,抽空给备受打击的经纪人轻飘飘落下一句话:“活该,明明按我那样发就很好,金刚芭比。” 余扶寒不怎么玩社交软件,微博一直都是荣涅和助理在弄,这两人发微博都喜欢用颜文字,画风和余扶寒本人完全不一样,久而久之,粉丝也都能分辨那条微博是本人发的了。 为此,她们还给荣涅和助理取了两个外号。 一个金刚芭比,一个天鹅芭蕾。 金刚芭比荣涅:“……” . 复式公寓内。 顾黎戈上上下下找遍了整栋房子,终于沉着脸接受了他一觉睡醒,刚捡回来的猫不翼而飞的事实。 大早上就被叫来的秘书主动站出来询问:“顾总,需要查监控吗?” “查。” 顾黎戈顿了顿,手里捏着一小撮掉下来的浅灰的猫毛,声音冷得彻骨。 “找出来它最后去了哪儿。” 第4章 愉快的抱着大尾巴在小公寓里窝了两天,余扶寒身上出现的原型特征总算消失了。 荣涅嘴里念着谢天谢地,把睡得懵懵懂懂的余扶寒推上保姆车。 助理将早就买好的早餐递过来。 余扶寒半睁着眼睛咬了两口,听荣涅在耳边絮絮叨叨的念。 “这次是去给品牌方赔罪的,我的小祖宗,你可别再出幺蛾子了,临到头突然爽约,脾气再好的人也经不住你这一遭。” 余扶寒:“你当我想?还不是那个该死的偷猫贼。” 荣涅定的是中午时分的位子,不过这次过去是给人家赔罪,他提前倒了半个小时,领着余扶寒敬一圈酒,最后才把赔偿用的合同奉上来。 品牌方翻开来看了看,在看见合约中的几条都是对他们有益的,脸色这才逐渐好转起来。 余扶寒从头到尾只负责在旁边当陪衬,等饭局散了,他还赶着去拍杂志。 戴好口罩和鸭舌帽,余扶寒起身往外走。 眼角余光闪过什么,他没在意,往前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脑袋登时转了过去。 等等,刚刚走过去的人怎么有点眼熟? 余扶寒脚下步子没停顿,只是脖子已经转过去了。 不看路走路的后果是,不小心撞上了迎面走来抽抽噎噎的姑娘。 小姑娘一惊,哭都顾不上了,忙往后退,“对不起对不起!” 分明是余扶寒不看路,她反而先开口道歉了。 余猫猫是一只有礼貌的猫。 特别是对待女士时。 他难得正经起来,“抱歉,是我没有看路,与你无关。” 青年清透的嗓音透过口罩传来,有些含糊,但极具辨识力的音色准确无误传到了小姑娘耳朵里。 小姑娘揉眼睛的动作一顿,不可置信的抬头,露出满脸泪水的小脸。 余扶寒太数字这个眼神了,思索两秒,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有礼貌道:“可以帮我保密吗?” 认出来他是谁的小姑娘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衬着眼角的泪有点显眼。 余扶寒停顿两秒,把鸭舌帽摘下来,盖在她头上,体贴的帮她遮住了脸。 “花脸不好看。” 小姑娘楞楞的抬头,看着青年颀长的身影大步在视线中消失。 她也不哭了,擦干净脸回到包厢。 “表哥,你想让我帮你查东西可以,但你能不能……别坐在我旁边,我害怕,我想哭,我哭了就看不清屏幕了,可以吗?” 小姑娘小小声的对着包厢中的人开口。 男人的视线从笔记本电脑上移开,不咸不淡的往这边瞥了眼,被光照射到的一张脸轮廓分明,又透着冷硬。 顾温又想哭了。 她胆子本来就小,每次见到这个表哥都能吓哭出来。 原本不常见,可对方最近不知怎么了,心情不太好,把她从她亲哥那儿叫过来,就是为了……找一只猫? 顾温腿抖如筛糠,小心翼翼把男人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拖过,查监控。 她身旁。顾黎戈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屏幕,没纠结她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带了个帽子,只是淡淡扫了一眼。 . “你帽子哪儿去了?” 余扶寒随口道:“可能不小心丢了吧。” 荣涅:“……” 他咬着牙从背包里拿出另一顶,严严实实的盖在余扶寒头上。 他们现在要去的拍摄地点,正是余扶寒签约的经纪公司龙鱼娱乐的摄影棚。 当初签约的时候,荣涅问过他,为什么会独独选择这家公司,他从毛绒玩具里抬头,懒洋洋的说是因为名字好吃。 这个回答过于惊世骇俗,荣涅每回来公司都是满心无语。 余扶寒他们到的时候,摄影棚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做准备工作了。 他丢下唠叨的经纪人,乖乖跑去化妆间上妆。 余扶寒的皮肤状态很好,他平常都懒得动,晒太阳也喜欢用原型,人型时皮肤白得自带美颜,惹得他的造型师每次都想动手捏捏,更是恨不得扒了他的脸安到自己身上。 上妆途中,化妆间门口时不时有姑娘“路过”,眼睛一直往里面瞟。 换上杂志方准备的服装,余扶寒推门从化妆间里走出来。 摄影棚里短暂的安静了几秒。 余扶寒是龙鱼当之无愧的一哥,不过因为太忙,平时都不怎么来公司,除了荣涅和助理,其他人都还不知道他的本性,只是单纯的被美颜暴击到。 视线中心,余扶寒一无所知的到了背景板面前。 过了有一会儿,摄影棚内才开始工作,余扶寒不明所以,把视线投向了荣涅。 就算是天天跟他待在一起的荣涅,也不得不承认,他认真起来,杀伤力真的很大。 青年穿着身暖白色的套头羊毛衫,修长的双腿和皮裤裤管都被扎进长靴中,外面套着件纯黑色的皮外套,半褪不褪,卡在臂弯中。 他的脸本身看着就有一股冷淡的意味,认真做出面无表,更加冷,却是高冷与高不可攀,还有隐隐约约的傲气和嚣张,皮气更加增长了这种嚣张。 活脱脱一朵骄傲的高岭之花。 两种不同的元素在他身上,竟是诡异的融合在一起,丝毫也不显得突兀。 多一分、少一分都会缺了点味道。 偏偏余扶寒能够把握好这个度。 ……当然,他的本性如果没有这么气人就好了。 一整套杂志下来拍了一天,余扶寒和摄影师都凑在屏幕前,对着两千多张底片挑来挑去。 余扶寒:“我觉得每一张都很好,对了,底片麻烦发给我的经纪人一下。他说他需要查阅。” 摄影师比了个“ok”。 余扶寒心满意足的抢过荣涅的手机,把底片都发给了自己。 荣涅眼睁睁看着他从里面挑出一张最满意的,设置成了屏保。 荣涅:“……” 余扶寒还给他手机,施施然上了保姆车。 事情忙完之后,他才有空跟荣涅说白天的事。 余扶寒满脸认真:“我当时好像看到那个偷猫贼了。” 荣涅嘴皮一掀,冷冷嘲讽道:“怎么,难不成还想让人又来偷你第二次?” 余扶寒心虚的移开眼睛,“我都说了是好像,再说又不是我故意装上去让他偷的。” 荣涅不想听他的歪理,进厨房去做饭。 余扶寒当初被他捡回来时,还是只灵力不稳的小猫,变成什么形状全凭天意,荣涅只能让他和自己一起住。 奈何小祖宗猫小心不小,从小就一副大爷样儿,根本不吃猫粮,荣涅这才被迫学了猫饭。 后来余扶寒火了,自己买了房子,但还是赖在他这里蹭吃蹭喝不肯走。 荣涅觉得自己迟早会被他气死。 余大爷抱着他的专属小猫抱枕,平板一划拉就开始打游戏。 叮 正打得投入,门铃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 “余扶寒,去开门!”荣涅在厨房里喊到。 余大爷不怎么情愿的挪到了猫眼前面。 两秒后,他一脸懵逼的冲进了厨房。 “那个抢猫贼怎么在外面?!” 荣涅一愣:“你说什么?” 余扶寒茫茫然的跟他对望,反应过来后脸上浮出怒色:“那个该死的偷猫贼在我家门口!” 荣涅:“我家谢谢——你确定是他?他怎么找到我们这边的,你不会丧心病狂到给他留了线索吧?” 余扶寒:“怎么可能!” 叮。 门口的人不急不缓,又按响了门铃。 余扶寒抱着小枕头默默往厨房里缩了缩,指使道:“你去开门,问问这个贼来干什么,快去呀,看我干什么。” 荣涅揉了揉抽痛的额头,解开围裙,在第三次门铃响之前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三个人,为首的男人身形高大,荣涅本来就高,他比荣涅还高上大半个脑袋,面容冷淡而矜贵,周身皮质看着就不是好惹的。 荣涅没把门打开,身体卡在门缝里,把他们向里看的视线遮住。 “有事么?” 顾黎戈居高临下的看过来,瞳孔黑沉沉,里头含着的光是冷淡而危险的,不知情的人看了几乎要以为他是□□上面催债,可那身骨子里养出来的气势又实在太像回事。 “前几天,我不小心丢了一只猫,它现在正在这栋房子里。” 荣涅:“?” 他疑惑的表情太过生动,秘书上前一步,微笑解释道:“你好,我是顾氏集团秘书部部长,这次前来拜访是因为,我们顾总前几日丢了一只猫,目前所知它现在正在贵府上,不知是否可以把它请出来。” 荣涅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秘书笑眯眯的上前一步,将一张名片递过来,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顾总,这是名片——鄙人对娱乐圈略有耳闻,荣大经纪的名头也曾听过,幸会。” 客套的话说了一堆,谦辞一套套往外飞,余扶寒扒着厨房门听得不耐烦。 双方互报家门,荣涅假装放下了戒备,笑道:“抱歉,我很能理解顾总遗失爱猫的痛苦,但是我家里并没有猫,只有我一个人。” 他话音刚落,厨房突然传来一声游戏音效声。 荣涅:“……” 恨猫不做人! 秘书显然也听到了那声,却仍装作没听见,只是目光中带上些了然。 荣涅和他面面相觑半晌,两边无言。 片刻后,他率先败下阵来,“我这里是真的没有什么猫,如果有看见,我一定会告知几位的。” 听了这话,一直沉默的顾黎戈突然就抬起了头,薄凉似刀的目光直直看过来,扫了眼秘书。 后者了然,从怀中掏出手机。 荣涅正疑惑,往那屏幕上看去,却发现那上面是一段监控视频。 高清摄像头清晰拍摄到了他的家门口,一只巴掌大小的猫跳起来顶了好几下门铃,接着门开了,荣涅眼睁睁看着视频中出现自己的脸,而那只小猫飞快钻进了他家里。 接着门又关上了。 荣涅:“……” 第5章 “这只猫的确到过这里。” 双重视线攻击下,荣涅被迫承认了。 顾黎戈不冷不淡,早有所料。 “不过,他不是我的猫,我也只是见过他几次而已,实不相瞒,他是我手下艺人养的,很不巧,今天并不在这里。” 秘书:“您开个价,或者让猫主人开个价,我现在就给您写支票。” 荣涅:“这不是钱的事……” 他的话被一道男声打断,“八位数以内,你随便开。” 荣涅不厌其烦道:“这真的不是钱……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顾黎戈不躲不闪,迎上他的视线,目光古井无波,似乎只是随口一说,语气轻得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荣涅……荣涅可耻的心动了。 正在他犹豫不决时,余扶寒丢开小枕头,穿上外套从厨房里出来了。 “怎么回事?荣涅,你怎么在门口站着?” 荣涅无奈的让开门,背对门口朝着余扶寒使瞪眼。 余扶寒的视线紧紧固定在了顾黎戈身上,后槽牙微微鼓起。 好哇,你个抢猫贼,现在居然还敢追上门来。 荣涅:“这位顾先生说,他看上了你的猫,想请你开个价。” 余扶寒的视线在他和荣涅指尖游移,冷漠道:“我去问问他愿不愿意。” 众目睽睽之下,他转身进了卧室。 刚说完小猫不在这的荣涅:“……” 当初把这只祖宗猫捡回来简直就是个错误! 余扶寒在卧室里待了一分钟,才大摇大摆的出来。 他勾了勾唇,似笑非笑道:“我问过他了,他摇头,好像不愿意,怎么办?” 嘴上看似礼貌的发问,他眼睛里明晃晃写出了两个字:快滚。 顾黎戈上前一步,语气淡淡道:“先生不抱它抱出来让我亲口问,怎么知道它愿意不愿意。” 余扶寒:“不好意思,他现在睡着了,不喜欢别人在睡觉的时候吵他。” 气氛陡然凝窒起来。 余扶寒不知道这位顾总是什么来头,荣涅可知道,也正因此,他在旁边眼睛都快眨抽筋了。 奈何余扶寒今天就是跟这个抢猫贼杠了。 秘书见状不对,见缝插针道:“余小声有什么要求尽管可以提,我们都可满足二位,不过是一只猫而已,想来余先生不会这么小气。” 余扶寒坚守信念,义正辞严:“不,这不只是一只猫,还是我的全部。我是不会把他让给你们的。” “……” 场面一时间很尴尬。 荣涅眼皮陡然一跳,不知为何,心头突然漫上危机感。 他抬头,只见顾黎戈不紧不慢的抬眼,锋利的视线刀似的扫过来,嗓音低沉:“余先生要怎样才肯愿意。” 余扶寒刚要开口说怎么都不愿意,荣涅一个激灵上前一步,陪笑道:“顾总不用这么着急,不如进来喝杯茶,咱们坐下好好谈谈。” 把人客客气气的请进门,他示意小祖宗到卧室来。 小祖宗满脸写着不高兴:“你发什么疯?” 荣涅语重心长:“没,事情恐怕不妙,看见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黑西装男人没有,我闻到了□□和硝烟的味道,他的后腰鼓鼓囊囊的,不知道别了什么进去。” 虽然他这么说,但心里想得却是一样违禁品。 敢再光天化日之下这样,莫非之前圈子里传到,关于顾家的传闻,都是真的? 荣涅看了一脸茫然的余猫猫一眼,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做了决定。 卖猫求生其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下一刻,他把余扶寒锁在门内,一个人出去了。 余扶寒:“……” 喵喵喵? 半个小时后,余扶寒再被放出来时。门外的人已经走了。 外人不在,他马上恢复日天日地的祖宗本性,“你把我关里面干什么?!你和那个偷猫贼,背着我商量了什么见不得猫的东西?” 荣涅微微一笑,给他解释。 长达半个小时的交谈,荣大经纪凭借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成功把一场单方面的抢猫行动变成了共养协议。 余扶寒脸上被问号挤满了。 荣涅:“对,共养,每天规定拥有猫的时间,共同饲养,期限……大概是猫死或者人死的那一天。” 余扶寒:“……” 沉默两秒后,他炸了。 “凭什么???我凭什么给他养?!我又不是养不起我自己,他算什么好东西,你居然就答应把他给他养了???” 荣涅心平气和道:“不是给,是共,你还是有自己的时间的。” 余扶寒:“我呸!他谁啊他?你认得他吗?我认得他吗?我连他名字都不知道,我凭什么给他养,你答应的,要养你给他养,反正都一样。” “顾黎戈。”荣涅突然道:“他的名字是顾黎戈,现在你认识了。” 余扶寒:“……” 该死的唠叨精!他现在就离家出走!这辈子都别想找到他! 荣涅静下心来,仔细给他分析了这件事的好处坏处。 “……你看啊,你进圈不就是想赚钱买很多小鱼干吗?现在你已经人凭猫贵了,钱,不缺,自由,也还在,这不是挺好的吗?” 经纪人一番苦口婆心,总算把试图离家出走的祖宗猫劝住了。 荣涅虽然看起来很不靠谱,但敢答应一件事,一般是有了十足的把握的。 譬如,余扶寒其实很好哄。 他小时候受过伤,脑子不太清醒,第一个把他捡回去的人就是荣涅,再加上除了性格是个祖宗之外,非常好骗……好哄。 荣涅说了半宿,威逼利诱之下好歹让他勉强答应了这件事。 尽管他臭着一张猫脸。 看上去像是要咬死荣涅。 第二天在公司收到合同快递,余扶寒臭了一整天的脸更臭了。 更想咬死荣涅了。 还有那个偷猫贼。 他看也不看就把文件丢进垃圾桶,压根不打算签什么狗屁合同。 结果荣涅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了藏好的原件。 余扶寒:“……” 他就知道,生活总有一天会像他这只小猫咪下手的。 可怜的小猫咪在经纪人大魔王的注视下签了不平等合约。 下午五点,忙完所有事,变回原型的余猫猫被大魔王抱着,送上了顾黎戈的车。 第二次上顾黎戈的车,余扶寒满心烦躁。 另一位当事人却不这么觉得。 顾黎戈长臂一伸,上车后,就一直窝在墙角的小猫被他捞在怀里。 猫猫很生气,猫猫不想说话。 余猫猫决定用屁股对着他。 然而他猫微言轻,轻轻一转就被转过来了。 顾黎戈捏着他一只小爪爪,发现还没有他一个指节宽,不由得又捏了两下,直到被嫌弃的甩开才意犹未尽的收回手。 他盯着小猫的眼睛。 琥珀色的瞳孔很像他曾见过的一枚真正的天然琥珀,剔透、晶莹,是化石包裹在树脂中,经过上万年的沉淀,才终于形成了那小小的一枚。 很漂亮。 是这世上最美的东西。 “怎么跑出去的?”顾黎戈轻声问。 余扶寒别开头。 还能是怎么跑出去的,弄晕了王八蛋,开了锁,就这么跑出去的呗。 王八蛋不依不饶的问:“我看了门口的监控,你是从大门出去的,怎么做到的?” 余扶寒心道:因为我会魔法,用出来吓死你。 两次询问都不得而终,顾黎戈终于停住了对这个问题的好奇,宽大的手覆盖住他,从上到下揉了好几把。 余猫猫烦躁得用尾巴拍他。 反被捉住开始顺。 顾黎戈摸着几乎是它体长一半的小尾巴,来回揉弄了好几下才舍得放开。 就在余扶寒以为,他终于要安静下来时,他垂着眼皮,又发问了。 “为什么要走?” 余扶耳朵动动,不搭理他。 男人却把他举起来,颊侧蹭了蹭他柔软的小肚皮,“没关系,你还是被我找回来了。” 余扶寒点点头,是呀,可倒霉了。 他简直是世界上最倒霉的小猫猫!白天要到处跑,要拍戏、拍封面、跑饭局、参加发布会,晚上居然还要被迫和陌生人相处。 猫生艰难。 再进到顾黎戈的公寓,余扶寒立马被角落的猫玩具吸引走了。 他翻出来比他的头还大好几倍的毛线团,抱着玩的不亦乐乎,整只猫都摊在了上面,跟着圆球球在地上滚来滚去。 玩够了,他才想起来他专属的猫爬架。 然后扭头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愣是没发现一块可供猫攀爬的木板,反而发现了那扇他屡次越狱的窗户。 不,那现在已经不是窗户了。 这么短的时间,顾黎戈居然把那窗户填上了???取而代之的是副价值不得的油画。 余猫猫敬他是个狠人。 于是他抓了抓身后跟着的男人,小爪爪抬起来,对着空荡荡的墙壁指,眼里明晃晃被欺骗后的愤怒。 余扶寒使劲喵喵了好几声。 说好的专属猫爬架呢?! 大骗子!偷猫贼!抢猫的王八蛋! 刚把他骗回家居然这么快就失去了兴趣!呕! 鬼使神差的,顾黎戈猜到了他的意思。 他把猫猫抱起来,不甚熟练的安抚道:别急,会有的。” 余扶寒转过头,拒绝再跟骗子说话。 骗子三指分开给他薅猫毛,低声问:“要不要吃鱼,厨师炸了很多。” 余馋猫立马扭过头看着他,渴望写了满脸。 “喵!” 还不快出发! 猫大爷饿了,你这个愚蠢的人类! 第6章 五分钟之后,沙发上。 余扶寒趴在一盒子小鱼干旁边,张大嘴等顾黎戈喂给他。 他趴在电视机前,爪爪拍了拍顾黎戈的腿,示意他打开遥控器,自己看电视。 顾黎戈不着急,给他喂下第二条小鱼干,才拿过遥控器,随手一按。 漆黑一片的屏幕亮了起来,上面出现憧憧光影化作的人形。 顾黎戈没有看,严格控制余猫猫的饮食,把小鱼干盒子收进了厨房。 等他再出来才发现,第一次被收走鱼干时满脸不配合的小猫,此刻正盯着电视机看得起劲。 他的动作一顿,视线朝电视机看过去。 现在是黄金档,电视上播的是时下正热的一部大型古装剧,讲述的是前朝朝堂之上涌动的诡谲风云。 这一幕出现在屏幕上的,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 顾黎戈有些讶异小猫居然盯着个老头看得津津有味,下一瞬,镜头切换,余扶寒那张极具辨识性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方才还有些漫不经心的余猫猫立刻打起精神来了。 盯着那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余猫猫才自恋的夸了一声。 帅。 太帅了。 本猫怎么可以这么帅。 正欣赏着,屏幕突然一跳,变成了一档少儿节目,几只小绵羊扯着嗓子咩咩叫。 余扶寒:“???” 他的帅脸哪儿去了?怎么突然变成了几只丑羔羊! 余扶寒扭头,顾黎戈正把遥控器放下来,转身顺了顺他的毛,“看动画片,这个好看。” 语气活像是在哄人类小朋友。 还特不走心,特敷衍。 余扶寒:“……” 他用猫眼睛瞪了一眼顾黎戈,跳过去用小爪爪把电视频道调回来了,随后心满意足的盯着电视机。 他刚回到原位没多久,熟悉的小羊羔又出现在了屏幕上。 余扶寒瞬间扭头去看顾黎戈,对方满脸写着不赞同,“小猫要看动画片。” 余猫猫呸了一声,他才不看!给我调回去! 遥控器争夺战最后还是余猫猫胜利了。 因为他伸展四肢,把自己抱在了遥控器上。 顾黎戈不能再乱按,拎着他的后颈皮想把他拎起来,小猫死死的抱着遥控器不动弹。 他动作顿了顿,打量了屏幕上的人脸几秒。 余扶寒自恋是有自恋的资本的。 他皮肤本身就白,脸长得好了,怎么样都好,古装扮相更是出神入化。 玉冠束发,光洁的额头露出来,底下那张脸生得明媚肆意,穿一身赤色朝服,云纹滚领,金线镶边。 少年郎好潇洒、好自在。 顾黎戈却只看了两眼就收回视线,之间漫不经心的抚弄着余猫猫的后颈:“这么喜欢他?” 余猫猫疯狂点头,那可不,他不喜欢自己,难不成喜欢旁边这个偷猫贼吗? 瞥见拟人化的动作,顾黎戈才将视线又多分了几秒出去。 “他没有小羊好看,怎么不喜欢看羊?” 余扶寒看弱智的眼神瞥过去,猫和羊之间怎么欣赏,还有,他哪里比不过这群只会咩咩叫的小羊羔,真没眼光。 没眼光的偷猫贼若有似无的勾着他,竭力想让他看少儿频道。 余猫猫无动于衷,安安稳稳的看完两集电视剧,摇着尾巴回房霸占了大床。 顾黎戈给他买了猫窝,但余猫猫却不想住。 相比猫窝,肯定还是床舒服啊。 他又不傻。 他睡得朦朦胧胧时,感觉有人拍了拍他的屁股,瞌睡一下就惊醒了,瞪大眼看着进来的臭流氓。 干什么摸猫屁股!呸!流氓! 顾黎戈显然没有一点流氓的自觉,“过去一些。” 余扶寒偏不,张牙舞爪的瞪着他。 顾黎戈和他人猫对望片刻,面色如常的把小猫抱起来,不顾他的意愿把他放在枕头上。 余扶寒简直要气炸,喉咙里发出几声低低的吼叫,狂放的叫嚣着。 顾黎戈拍了拍他的头,轻声道:“别闹。” 余猫猫是个大度的猫猫,见状哼了一声,自顾自趴着睡了。 . 过了几天白天跑业务,晚上兼职跑业务的日子,余扶寒累的要死不活,一万次后悔签下那份该死的合同,不然他也不至于这么悲催。 顾黎体会不到他的痛苦,只是发觉家里新来的小猫猫脾气不是很好。 他没怎么养过猫,只当是第一次见面给这小东西留下了什么不好的印象,还一个劲的凑过来要顺毛毛。 余扶寒用尾巴拍开他,焉焉的趴在对方的笔记本上。 顾黎戈:“换个地方趴,我要工作。” 余扶寒不依不饶,抬头懒懒散散的看他一眼,又低下头,一动不动。 顾黎戈本可以直接把他抱起来,但眼下小猫的状态不怎么样,他疑心是生病了,可晚饭小猫又一口气吃了三条鱼,还从他手上抢了第四条,状态怎么看都不像是不好的样子。 那就只能是无聊了。 顾黎戈起身,去拿了个小电筒回来,打开开关,一束光柱出现在桌子上,不停的晃动。 猫天生都会被移动的光点吸引注意力,余扶寒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挪了半晌,才猛一下跳过去,扑住了光点。 笔记本电脑解救成功。 顾黎戈左手拿手电筒逗猫,有手打字给秘书发邮件。 片刻后,他转过头来,突然问玩累了的余猫猫:“很无聊吗?” 余扶寒趴着不理他。 顾黎戈自动理解为很无聊的意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询问道:“过几天龙鱼回来举办一场慈善晚会,你想去吗?” 这场面其实是有些好笑的。 一个成年人,一本正经的询问一只小猫,邀请他参加宴会。 那场慈善晚会余扶寒也要去,他是龙鱼的台柱子,怎么可能不去。 他人既然要去,自然就不可能变成猫陪顾黎戈去。 余扶寒摇摇头,趴在桌上开始打瞌睡。 慈善晚宴在几天后,他并不着急。 被秘书送回荣涅身边,刚关上车门,余扶寒接过荣涅递过来的衣服,下一瞬就变成了人。 “手机给我。” 荣涅不明所以,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了。 余扶寒:“……” 他没理经纪人的突发性痴呆,从口袋中摸出自己的手机,打开聊天软件,敲敲打打半天,发了条信息出去。 ——不好意思,顾先生,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龙鱼三天后将举行慈善晚宴,我会参加,猫也会跟着我一起去,很抱歉,它那天晚上不能去陪您了。 隔了半个小时才有回信进来。 ——嗯。 成功解决晚宴的问题,余扶寒高兴了,从袋子里摸出海鲜薯片开始吃。 吃得正欢,陡然有信息发来。 他顺手拿起来一看,发信人备注偷猫贼。 余扶寒叼着薯片,眉毛轻轻挑了挑,真罕见,这还是顾黎戈第一次给他发消息。 点开一看,信息内容是:一直没有问,它有名字吗? 这个它指的自然是余猫猫。 余扶寒思索半晌,给自己编了个天衣无缝的答案。 ——它跟我姓余,余鱼,小名鱼鱼。 旁边的荣涅瞥见他的回答,顿感无语又觉得理所当然。 毕竟这才是余扶寒的起名风格。 简单粗暴,还……很好吃。 余扶寒最近不怎么忙,近几日的大活动就只有龙鱼举办的慈善晚宴,自然专心准备宴会的事。 . 三天后的慈善晚宴,现场人山人海,宴会场所门口几乎都是狂热的粉丝,和扎堆的记者。 男星、女星纷纷出场,从红毯上走过去,现场一片镁光灯扫射,相机的咔嚓声不绝于耳。 余扶寒从上车开始就在补觉,一直到了现场才被欢呼的人声吵醒。 荣涅推推他:“祖宗,该你压轴出场了。” 余扶寒迷迷糊糊的回过神,从他手上接过装饰用的平光眼镜,清醒了几秒,随后一把拉开车门。 车门打开,首先迈出来的是一条长腿。 高定皮鞋无声踩再红地毯上,随后是另一条长腿,待两条腿都稳稳落在了地面上,它主人的全貌也随之显露。 这是个生得极其俊美的青年,眉目如画,似是一笔笔认真仔细勾勒出来的,远看有山色,近看却似水,实则是冰冷的,高高在上的。 青年有双琥珀色的瞳孔的,剔透纯粹,坦坦荡荡,一眼就能望进去,被遮掩在金丝边框的眼镜后,单边眼镜连着条细细的链子,随意他走动间微微晃动,他唇色浅淡,并未上妆,却丝毫不逊色任何绰约的风姿,深灰的发在镁光灯照射下,隐约透出了淡淡的银色,又好似星光乍泄。 他站在那儿,天生就是一道风景。 喧闹的场所因为他的到来,而安静了短暂的几秒。 随即,粉丝的尖叫蜂拥而至。 她们在寒夜中等了这么久的人终于来了! “啊啊啊寒寒!我在这里!” “哥哥!哥哥快看我这边!” “哥哥今天好帅!黑西装怎么可以这么帅呜呜呜!” 这场慈善晚宴的名字是——慈善之夜。 以龙鱼当家个人名义举办,明星走红毯,商界大佬走个人通道,而红毯周围架满了摄像机,同步直播到网上。 余扶寒出现的短短几十秒,整个直播间的弹幕都被他刷屏了。 【老公!我不允许别的女人跟我抢老公!老公是我的呜呜呜。】【哥哥今天好帅啊啊啊造型师太好评了!恐怕只有哥哥能够驾驭这么沉闷的黑西装吧!】【一段时间不见,感觉哥哥又帅了,果然微博都是金刚芭比给出的假象,生气气。】【余扶寒!余扶寒!余扶寒!】 当事人余扶寒顶着此起彼伏的尖叫,进了会场,接过签字笔,在白布上潇洒的落下一串龙飞凤舞的签名。 可以说,那签名的主人,是当之无愧的巨星。 第7章 慈善之夜内场是没有摄像机的,余扶寒进了内场才松懈下来。 外面人山人海的,他就是困了也不能表现出来,进了内场,周遭陡然陷入黑暗,他才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走红毯的只有明星,其余人都是从私人通道进来。 等了没小会儿,荣涅就从通道进来,在他身边落座。 所有人到场,大门关闭,龙鱼的当家上台演讲,话音透过音响传到整个会场。 说是慈善之夜,实际上是场拍卖会,只不过拍卖所得都会捐出去。 余扶寒对这样的场合一向没什么兴趣,兴致缺缺的坐在旁边,荣涅倒是挺有兴趣。 参选的不少有名有姓的人都要拿出一样东西来拍卖,余扶寒也是其中之一。 荣涅挺感兴趣他拿出来的是什么,“你拿的什么东西?” 余扶寒想了想,道:“应该是你摆在电视机旁边的胖花瓶,颜色丑丑的那个。” 荣涅一顿,“……为什么是我的东西?” 余扶寒道:“我没什么东西捐啊,你不是不喜欢那个花瓶吗?天天嫌它丑,我顺便帮你捐了,应该不会太便宜。” 荣涅突然察觉到不对劲,“等等,哪个花瓶?” 余扶寒:“就是有两个大耳朵,看上去用了很多年,很胖很丑的那个。”他刻意咬重了两个形容词的读音。 荣涅:“……” 半晌,他从被雷劈了的状态中回过神,人都快坐不住了,咬牙切齿道:“那不是花瓶,我的小祖宗,那是商周时期的青铜器,别人寄放在我这里的。” 他这么一说,余扶寒也沉默了。 他试探道:“我拿错了?那胖花瓶你不是说没人要的吗?” 荣涅:“我说的是另一个。” 余扶寒自知闯了祸,移开视线装聋作哑。 荣涅几乎咬碎一口牙,“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给我把它找回来。” 余扶寒敷衍的点点头,余光瞥到一个身影,视线被吸引过去。 走来的男人很眼熟,他才和这男人分开不久,瞬间就能认出来。 顾黎戈。 他的位置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可这个人本身就是闪光点,刚出现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余扶寒都快忘了,顾黎戈也是受邀参加慈善之夜的人。 不过他没什么心思关注这边,一心一意的盯着台上,等荣涅的青铜器出来。 余猫猫是只没什么文化的猫猫,只知道公寓里边的胖花瓶很丑,万万没想到那是个挺值钱的玩意儿,被放到了挺靠后才出场。 在场不少富翁都是收藏家,青铜器这样的古董怎么会放过,拍卖不过开始几分钟,价格就一路飙升到了八位数,还有往上的趋势。 余扶寒沉默片刻,不可置信的看向荣涅:“那丑东西怎么会这么值钱?” 荣涅:“……”不想说话。 余扶寒愣了会儿,青铜器已经被人以一个普通人望而却步的高价拍了下来。 他顺着举牌的声音看过去,发现那人是个老熟人——顾黎戈的秘书先生。 居然是顾黎戈取走了这尊青铜器。 荣涅也没能想到这一遭,语气凉凉的:“好呀,原来是熟人,这样你岂不是更有机会把东西给我拿回来了。” 余扶寒:“……” 他默默往旁边挪了挪,离几近疯魔的荣涅远一点。 拍卖会只举行一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就是在主会场举行宴会。 余扶寒满心都装着那个好多零的胖花瓶,视线一直盯着顾黎戈,想方设法想和他交谈。 盯到一半,他就被长桌上的点心和饮料勾走了魂。 荣涅如果知道,肯定又要骂他不靠谱了,可惜他现在去卫生间了。 余扶寒是修炼成的精怪,人和猫两种美食都能吃。 往常有荣涅在他身旁,他能够分辨得出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这会儿唠叨经纪人不在,他几乎来者不拒,什么都尝一点。 没有经纪人看着的后果是,尝到第二杯饮料他就喝错了东西,把鸡尾酒当汽水喝了。 余扶寒整个脑袋都晕晕乎乎的,放下空杯子,惦念着不能在人前失态,脚下步子虚浮,去了专门给宾客休息的房间。 刚把房间门关上,原地就闪过一道白光。 余扶寒变回原型了。 他变成猫了,仍然是飘的,整只猫都像是踩在棉花里,迷茫无措。 余猫猫费力的拖着衣服,丢到了垃圾桶里藏着,抬爪爪去抓门板,想出去。 爪子抓挠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还有种惊悚的意味。 始作俑者半点不觉得恐怖,把门扒开一条缝,载着颗猫脑袋就往外跑。 余猫猫小小一只,几乎淹没在地毯中。 他想去找荣涅,稀里糊涂的走了半天,视线范围内突然出现了只脚。 喝醉了的余猫猫谁也分不清,上去就爬在了漆黑的皮鞋上。 啪叽。 猫猫摔倒了!猫猫起不来了! 正在行动中的皮鞋停住,有人弯腰来看是什么东西。 一只手突然戳了戳他的小尾巴,余猫猫不耐的拿爪子挠了下空气,软绵绵的叫了声:“喵——!” 干什么干什么!怎么能玩儿猫尾巴! 听到这声气势汹汹的猫叫,顾黎戈才确定,眼前这只突然出现拦路猫就是他前不久抢回去的那一只。 准备上前的秘书退到一边,笑眯眯道:“这只猫怎么在这儿?估计是跟着余先生来的,怎么就它一只,需要我联系……” 顾黎戈扫了他一眼。 秘书从善如流的改口:“余先生估计已经走了,看来还是顾总把它带回家好好照料。” 顾黎戈把小猫捞起来。 晕乎乎的余猫猫没有反抗,乖乖躺在他掌心缩成一团。 很少见他这么乖,顾黎戈心尖极轻的颤了颤,心情颇好,把猫猫揣在口袋里,扬长而去。 来一趟拍卖会,捡了一只小醉猫。 不亏。 余扶寒尚且不知自己已经被人拐跑了,躺着睡了一觉,再起来还是晕的。 他砸吧砸吧嘴,饿了。 余猫猫从西装口袋里爬出来,一跳飞到了就近的柜子上,顺着闻到的味道往前跑。 他一路跑到厨房,一脚踹开冰箱,先攀爬到第一层,在借力使力爬上去。 有炸小鱼的香味! 余扶寒眼前一片都是花的,鼻尖嗅到香味,不管三七二十一咬了一口。 两秒后,他把嘴中的东西吐出来,喵喵叫了声,定睛一看,发现自己咬错了。 余猫猫不气馁,爬到包着保鲜膜的玻璃盒上,把保鲜膜咬开,钻进去吃小鱼。 香。 太香了。 简直就是天堂! 余猫猫身处小鱼干包围下,幸福得简直要喵出声。 顾黎戈脱了西装外套,才发现里面的小猫不翼而飞了,倒是厨房传来隐约的喵喵叫。 他顺着声音找过去,看见了大开的冰箱门,眉心一跳。 走近了才发现醉卧美鱼膝的小祖宗。 顾黎戈松了口气,还以为它又跑不在了。 他伸手,想将小猫咪从盒子里抱出来,突然注意到一旁的木盒,拿起来一看。 木盒边缘两个尖尖的齿印,直接戳穿表面的一层木板,咬到了游戏里面,瞧上去像是野兽的咬痕。 顾黎戈动作一顿。 把目光投向在场唯一的“野兽”身上。 “野兽”兀自不觉,见他看过来还示意的喵了两声,嘴边叼着的鱼尾巴一抖一抖。 顾黎戈:“……” 他看看小东西的大小,又看了看手中红酒盒子的大小,对比片刻,默了。 这么厚的木板居然都被他咬穿了。 这小东西怎么这么能皮,一会不见就闹事。 顾黎戈无奈,盒子坏了也不能用了,猫还是好的就行。 沉浸在小鱼干怀抱的余猫猫突然被人抓住后颈皮,提了起来。 他睁圆一双漂亮的琥珀色双瞳,四肢在空气里胡乱踹了几下,踹到的都是空气,比揣棉花还不如。 “喵?!” 余猫猫又惊又怒,是那个王八蛋把他跟心爱的小宝贝们分开的!有本事站出来! 他吼叫到一半,身子转了个圈,总算看到了王八蛋的脸。 有点眼熟。 不对,好像是非常眼熟。 醉猫猫保持悬空的姿态思考了片刻,想起来这张面无表情的脸是谁的了。 “喵喵喵!” 偷猫贼!大骗子!王八蛋! 每一声都代表了一个骂人的词汇。 顾黎戈有些头痛,面前的小猫成功从豹纹猫晋升成了小花猫,浑身都脏兮兮的,在炸鱼里滚了一圈,又是油污又是酱料。 又得给这小祖宗洗澡了。 喝醉的余猫猫比平时难搞一百倍,不乐意被人这么提着脖子,摆动身子在空中晃悠起来,随后一使劲,整只猫呈抛物线飞了出去,稳稳落在地上。 一个完美的起跳!必须得给十分。 他突然来这一出,顾黎戈吓了一跳,慌忙伸手去接他,结果小猫自己站稳了,还耀武扬威的在原地大摇大摆的晃尾巴,保半点不受影响。 顾黎戈扶额,半晌,他突然低低的笑出声。 这小东西可真有趣。 这个笑转瞬即逝,好似昙花一现,刹那的惊艳却让人说不出话,和平常冷冰冰的状态形成了浓烈的对比。 余扶寒最常跟荣涅说的话之一是:他不是自恋。 他只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只不过在他这儿,没有任何人能好看得过他,所以他只能欣赏自己。 而现在有了。 小醉猫被那一笑勾到了,摇摇屁股,起跳、降落、攀爬、落座。 顾黎戈笑不出来了。 他被糊了满脸的油腻。 第8章 余猫猫的尾巴还垂在他眼前晃悠,两只小爪爪扒拉住他的头发,费力的爬到了头顶上。 他原先太小了,原型能看到的世界也是狭窄的,现在视野一下就开阔了,气势汹汹的吼了声。 “喵呜——!” 看!朕的江山! 他乐得开心,仗着身体小,在男人头顶前后左右翻滚了好几圈。 顾黎戈却没这么高兴,额头上的油腻感挥之不去,他的脸色阴沉几分,把作乱的小猫猫拎起来,去了浴室。 余猫猫还是晕的,跟在他脚后,准备进浴室,却被一扇“通天”的大门阻拦了去路。 他不乐意了,指甲从灰扑扑的小肉垫中伸出来挠门。 好半天没有动静,他放弃了门,转而盯上了地毯。 顾黎戈把身上的油腻清洗干净,门一打开,一只小醉猫“啪叽”摔倒在他脚上,来了个和之前如出一辙的碰瓷。 他低头抱起小猫,发现他的指甲上勾着丝丝缕缕颇为眼熟的红线。 他再一看,浴室门口的地毯已经被挠穿了。 顾黎戈:“……” 不仅是只脾气大过天的祖宗猫,还战斗力惊人,一会儿功夫不见就闯祸。 他揉了揉圆滚滚的猫脑袋,“真会闯祸。” 小猫亲昵的往他身上蹭,醉的站都站不起来。 肉眼可见的小猫困了,但他浑身都是脏污,顾黎戈不能让他就这么睡,找了个大些的玻璃碗,盛了温水把小猫猫装进去。 之前给他洗澡用的是盆,对他来说太大了,现在这个玻璃碗刚好,宽宽的碗边沿还能让他搭脑袋。 余扶寒顺势把脑袋搭进去。 温水浸湿了他的毛毛,灰色湿成一缕缕深色贴在身上,沉甸甸的。 顾黎戈拿手帕把他浑身上下,仔仔细细的擦拭干净了。 小猫从碗里自己跳出来。 顾黎戈刚要转身去拿吹风机,他身子一抖,突然开始疯狂甩脑袋,无数水珠从他身上被甩出去。 被溅了一身的顾黎戈:“……” 他看看浴袍上的深色小点,瞳色渐变深沉。 他有洁癖,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只小猫弄脏,能忍住不把他丢出去已经是极好的了。 余猫猫显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甩干水,打了个哈欠,爬上床去躺着,摊成一团猫饼。 顾黎戈又去洗了个澡,回来时小祖宗已经不见了。 只有地上留了一排湿漉漉的猫爪印。 逃逸猫在书房被逮到了。 他身下满是散落的书籍,头上盖着本薄薄的,只露出一对竖出飞机耳的小猫耳朵,随着他呼吸的节奏起伏。 顾黎戈面色不变,把熟睡的小猫拎起来,视线触及他身下的画册时一顿。 那本摊开的画册边缘泛黄,铅笔的纹路已经很淡了,被摩挲起了毛边,只有勾勒出的图案仍然清晰。 这上面,画的是只猫。 巴掌大小,尾巴足有身体一半长,上面还有漂亮的豹纹,姿态卧倒,明显睡着了,和顾黎戈手上的这只小猫几乎一模一样。 也只是几乎罢了。 顾黎戈瞳孔微微闪了闪,把画册捡起来放好,没管其他东西,拎着猫猫就去了他的小窝,自己则上床睡了。 半夜。 躺在猫窝中的小东西睁开眼,一双幽绿的瞳孔在黑暗中发着骇人的光。 晚上乍一看这东西挺吓人的,可等到看仔细了,才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属于放空状态。 很快,那双小眼睛就从猫眼大小变回了人眼的大小。 余扶寒有好几年没睡猫窝了,睁开眼还愣了愣,看到面前的床自然而然爬上去,霸占了最好的位置,舒舒服服的继续睡。 第二天一早醒来,他就愣住了。 面前是张放大的人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薄唇微微抿在一起,黑发似绸缎般顺滑,微微散下来一些,遮住了过分凌厉的眉眼,竟显得有些安宁。 余扶寒一惊,下意识往旁边一躲,没能顺利躲开。 他低头一看才发现有只手横亘在腰上。 ……等等,他为什么什么都没穿??? 余扶寒满脸震惊的抬头,发现男人眼皮微微鼓动,即将要睁眼。 砰。 余扶寒下意识变回了原型。 也正好对上一双刚睁开的眼。 漆黑如墨的双眼古井无波,瞳孔幽深不见底,像一则深渊,稍不注意就会被吸进去,又是诡异的惊心动魄感。 那双眼在看到面前炸开的小毛球时,出现了变化。 顾黎戈坐起身,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怎么又跑到床上来了?不喜欢我给你买的猫窝。” “……” 险些暴露非人身份的余扶寒默默扭过头。 说起来可能不信,他一睁眼就到床上来了。 移开视线没两秒,他看了看床旁边的电脑桌,疑惑的喵了一声。 顾黎戈为什么会在他家?不对,这里怎么不是他家? 余猫猫猛的扭过头,盯上了顾黎戈。 “喵?!” 你给我解释解释清楚,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顾黎戈没理身后不停歇的喵喵叫,从衣柜里拿了衬衫换上,慢条斯理的把袖口卷到了臂弯处。 顾黎戈道:“给你去弄吃的。” 余扶寒从床上跳下来,一路追着他进了厨房,不停追问:“你说话,别装聋作哑,我已经看穿你了!” 只可惜顾黎戈一句也听不懂。 一盘余扶寒爪爪大小的饭团被推到他面前。 顾黎戈把他从头到尾顺了几遍,心情像是有点好,面上却一点笑都没有:“吃吧。” 余扶寒顽强抵抗了几秒,“别以为我会被你绕过去。”低头开始扒拉。 吃饱喝足,顾黎戈准备去上班,余扶寒抓准机会,一溜烟缠着荣涅公寓跑过去。 他身后,顾黎戈看着他的身影,半晌才在秘书的询问下,抬腿上了车。 . 余扶寒一进门就变了人,接着去翻手机。 把全身四个兜翻遍了都没找到。 他脑子灵光一闪,突然想起身上的衣服不是昨天穿的那套,他的手机自然也不见了。 再接着,他仔细回想了昨天,发现自己一杯倒之后,把衣服丢垃圾桶了,还强行“碰瓷”顾黎戈。 余扶寒:“……” 耳边有细碎的声响,像有人丢了课小石子,在敲打玻璃。 余扶寒转头看去,一只小麻雀正在啄他的窗玻璃。 小麻雀歪了歪脑袋,轻轻“啾”了声,黄豆大小的眼镶嵌在不分脖子的脸上。 他打开窗户,小麻雀往前跳进来,紧接着,一群圆滚滚的小仓鼠驮着什么东西进来了。 是昨天被他丢到垃圾桶的衣服。 最末尾爬进来的是只格外圆润的肥仓鼠,通体雪白,背上背着的正是他遗失的手机。 前面进来的小仓鼠们排排站着,落后的那只站的歪东倒西,差点摔下去。 等它们站好,最开始啄余扶寒玻璃的小麻雀轻轻嗓子道:“余哥哥,你的衣服和手机,请签收。” 从它口中出来的竟是少女声,十分清脆,嫩嫩的。 余扶寒把衣服拿来,找了箱荣涅的仓鼠粮,抓了把给小仓鼠们,又另外找东西给了小麻雀。 余扶寒道:“谢谢了,小麻雀。”他点点一群小仓鼠,“还有你们也辛苦。” 小麻雀歪歪脑袋,“记得要给五星好评噢。” 余扶寒笑着点点头,视线一直盯着那群小仓鼠。 他爪子痒痒,想抓老鼠玩。 那只白色的看起来很好玩儿。 白仓鼠一抖,开始打哆嗦,其他仓鼠被他传染了,一群都开始抖。 它如果能开口,一定会问:为什么要让一群仓鼠给只恶猫送东西! 恶猫已经抑制不住开始磨爪爪了。 小麻雀严肃道:“不行,余哥哥,你再抓鼠鼠们,就算看在荣哥哥的面子上我也不会来给你送东西了。” 恶猫余扶寒惋惜的收起了爪爪,放过一群抖抖鼠。 他拿到手机,边给荣涅发消息问对方在哪儿,边放跑了一众小仓鼠。 刚刚那一堆是特管部的小妖怪,职位类似人类世界的送货员,以防精怪被人类发现存在,它们每天都在外面晃荡,递送各种东西,譬如因为某种原因变回原型而顾不上处理的衣服等。 余扶寒还挺喜欢它们的。 不仅是因为,他这个地区的送货员头头,是荣涅亲戚朋友的部下。 还因为那一群鼠鼠。 这个地区的鼠鼠送货员数不胜数,单余扶寒抓……知道的就有二十队。 种种原因加成,余扶寒一直挺喜欢它们的。 手机震动了下。 ——你又跑哪里去了祖宗,我昨天去趟厕所的功夫你人就不在了??? 余扶寒回复道:你公寓,不小心喝醉了,然后被那个王八蛋抢走了。 半个小时后,荣涅赶回公寓。 余扶寒自然少不了被他提着耳朵骂。 他如今在本市一个剧组拍戏,昨天请了半天假去的慈善晚宴,今天一早就该回去的,结果没成想…… 余扶寒换了衣服,坐上车现背台词。 虽然是只没文化的猫猫,但是余猫猫过目不忘,而且演技很好!非常敬业! 他这次接的剧本也是古装剧,不同于最近热播的权谋剧,这部是宫廷戏,他演反派男二。 余扶寒很喜欢这个剧本,尤其是男二这个角色,所以他才会接。 这部戏的名字是——《深宫》。 第9章 荣涅在找不到余扶寒的时候,就提前给剧组多请了半天假。 他现在回剧组刚刚好。 换上古装扮相出来,余扶寒跟这场戏的演员对了对戏,双双站到摄影机后。 余扶寒很适合演戏。 这是跟他合作过的不少导演都说过的,诚然,他比不上圈子里的某影帝,却天生自带一股钟灵琉秀的气质。 他所饰演的反派是大齐王朝的质子,一个有着悲惨身世的反派,乍一看角色性格可能会觉得是个神经病,演好了却非常吸睛。 荣涅很相信余扶寒的眼光,原因无他。 余猫猫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在挑角色这件事上跟安了雷达似的,凡是他第一眼就看上的角色,最后几乎没有不火的。 哪怕开播之前口碑再差,剧本再如何差强人意,他都能像有逆风翻盘。 所以荣涅从来不限制他选角。 反派名公茗,从小被交换到男主所在的大齐王朝做质子,因为身份低微,再加上处境上的尴尬,养成了一颗扭曲腐烂的心。 长大之后,他混入朝堂,以质子之名在朝堂之上混的风生水起,和各位皇子公主都是至交好友。 表面是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内里却是朵正儿八经的黑心莲。 而男主则是大齐王朝最不受宠的十六皇子,母妃地位卑微,连带他也不好过。 巧就巧在,十六皇子的住所和这位南国质子的住所,同在深宫,也仅一墙之隔。 这就是故事的开端。 现在拍的这场戏是两人分别多年后,朝堂初见。 荣涅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摄影机,旁边的导演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皇上身边的小太监拖长尖细的声音,高声喊道:“宣——十六皇子进殿!” 声音远远的传出去,金銮殿前的太监跟着传唤。 导演比了个手势,镜头从余扶寒饰演的南国质子身上一扫而过。 他面色和熙,却在无人瞥见时微侧头,琥珀色的瞳孔中一扫而过的是讽刺。 南国质子并不知道这位十六皇子就是自己儿时的玩伴,只是早前有所听闻,十六皇子是个草包废物。 他对这种人,自然看不上眼。 镜头转换到殿前。 有人踩着白玉阶一步步踏上来,黑靴沉稳有力,一截玄色的长袍衣摆跟着在镜头里露面,慢慢推移往上,卷云纹边的袍角、腰间坠着的一枚碧色玉佩、宽大的腰封、齐整的前襟……慢慢挪到了那张脸上。 南国质子在众臣中抬头,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 十六皇子似有所觉,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错而过,像两片锋利的刀刃擦在一起,翻卷出骇人的刺耳声响。 “卡——这一幕完!” 余扶寒入戏快,出戏更快,一溜烟跑到椅子上坐着,手里举着个小风扇呼啦啦的吹。 阮启轮——十六皇子的扮演者跟着凑了过来,和他抢风扇。 两人合作过不少戏,关系很熟,熟到阮启轮知道余扶寒一张冷脸下是个什么嚣张的性格。 “打个商量。”阮启轮说:“你下次能不能别压我戏,再这样下次我不跟你拍了,嘿,一和我对戏就压我,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余扶寒把小风扇抢回来,“天生丽质。” 阮启轮从善如流的把小风扇抢回来,“听付导说,新加了个投资人,晚点可能要来探班。” 碍着周围还有人,不能一脚把他踢出去,余扶寒无所谓道:“哦。” 阮启轮道:“这投资人你应该听过,好像姓顾,顾氏集团的那位吧。” 余扶寒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两秒后反应过来,怀疑自己聋了:“你说谁?” 阮启轮道:“顾总,顾氏集团的那个,全名好像叫顾黎戈。” 余扶寒:“……”他聋了。 顾黎戈来探什么班?他是来偷猫还是探班? 静默两秒,他从荣涅口袋里掏出手机,未读消息里有个红点点。 ——余鱼在你那边?我晚点来接它走。 发信人是该死的顾黎戈。 余扶寒:“……” 他就知道,怎么可能是来探班,这部戏压根就没有顾氏集团的投资,中途突然加进来,花这么多钱就为了光明正大的抢一只猫。 该说他钱多呢?还是脑子不好呢? 余扶寒忐忑了两小时,下戏换好了衣服,最终在片场入口瞥到一个眼熟的身影。 ……居然还真来了。 余扶寒当没看见,把刚跟着他一起出来的荣涅丢下,扭头就往化妆间走。 片刻后,化妆间的门被人礼貌的敲响了。 顾黎戈在陌生人面前一直都是很冷淡的,态度甚至可以称得上彬彬有礼,对上猫的时候才是个恢复本性的神经病。 余扶寒装死两秒,把门打开。 门口的男人面色冷淡:“我来接余鱼。” 余扶寒微皱了皱眉头,发挥了自己险些称为影帝的演技,“余鱼?它今天有点不舒服,我把它放在家里了。” 意思很明显,他这里没有某人心心念念的猫,有多远滚多远。 顾黎戈的面色微微沉了沉,视线在他换好的衣服上一扫而过。 “在外面等我,我跟你去接。”他身处上位久了,说话自然而然带着股命令的口吻。 余扶寒当即就要炸,余光瞥到不远处正朝这边走来的剧组人员,心提起来,胡乱敷衍点头道:“嗯嗯。” 他猛的关上化妆间的门,一点都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跟外面的偷猫贼有交集。 门口有交谈声,随后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余扶寒今天的戏份已经没了,趁此机会逮住荣涅上车就跑。 荣涅奇怪道:“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余扶寒看见他这张脸就来气,气鼓鼓道:“因为你给我签了乱七八糟的合同,索命鬼刚刚跟我说,要和我一起上门要猫。” 荣涅反应了半天索命鬼是谁,眼神复杂的看了眼他。 有些事余猫猫是不知道的,顾家在A市豪门圈子里一向没什么好名声,尤其是现任家主顾黎戈,年轻时候是动过真刀真枪的。 那天上门来的三人中,一直沉默的第三人身上的气质非同寻常,荣涅仔细观察过,他虎口处很厚的茧子,左右手各有不同程度的硝烟气味。 恐怕他们不答应,顾黎戈真的会硬抢。 虽然荣涅至今没搞懂,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一只脾气大过天的猫。 但能不惹还是尽量少惹为妙。 反正普通猫的寿命不长,回头随便找个理由说那只猫病死了,这件事就算全须全尾的解决了,既不得罪顾黎戈,也能顺势让余扶寒人凭猫贵,攀上一条关系。 荣涅肚子里的勾勾算算,余扶寒一概不知道,只当他脑子被门夹了。 余扶寒生了一路的闷气,车子开到一半,他的视线往外一瞥,看到了眼熟的车牌号。 他趴到窗边仔细看了看,发现有辆车正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 关键是……那车牌号该死的熟悉。 那是顾黎戈的车。 他居然还真的跟上来了??? 他到底图什么?追一只猫追这么紧,现在还开始尾随了。 余扶寒面色几经变换,安慰自己说,顾黎戈也住在同一个小区,顺路而已,他不能把人想的这么坏。 他默念了好几遍,睁眼就看见那辆商务车,和他停在同一栋楼的停车场。 余扶寒:“……” 他瞪向荣涅,愤愤道:“索命鬼上门追债来了。” 荣涅:“?” 话落,秘书上前来彬彬有礼的敲了敲他们的车窗,玻璃一摇下来他就摆出了眼熟的笑容:“好巧,余先生,真的是你们,我之前在路上还以为看错了。” 他话音一转:“不过既然这么巧,我们顺势上楼去领一下猫吧。” 秘书身后,顾黎戈不紧不慢的从车上下来,高大的身形有一半都被遮掩在车场黯淡的光线下。 余扶寒道:“我没记错的话,你们顾总似乎不住这栋楼。” 秘书道:“顾总昨天刚搬了家。” 余扶寒有一种不妙的感觉,警惕的看向他。 秘书道:“顾总现在住在y栋4802号。” 余扶寒:“……”荣涅的公寓在Y栋4801,两家“刚好”是对门。 秘书道:“既然这么巧,您和顾总一起上去吧,在下先走一步,恕不奉陪。” 他话落就走。 余扶寒在荣涅一脸迷幻的表情中不情不愿的下了车,和缓步走来的顾黎戈登上了同一部电梯。 荣涅试图拉近他们的关系:“顾总,还真是巧啊。” 顾黎戈:“嗯。” 荣涅道:“听说今天顾总去剧组探班了,我和小余走得早,没能跟您打声招呼,可真是遗憾。” 顾黎戈:“嗯。” 荣涅锲而不舍:“只是不知顾总怎么会突然搬家?”他试探道:“是因为余小鱼吗?” 他顺嘴把余扶寒的小名喊了出来,幸亏余跟鱼同音。 顾黎戈还是:“嗯。” 荣涅:“……” 这天聊不下去了。 片刻后,顾黎戈突然问:“你为什么叫它余小鱼?” 荣涅这一瞬间以为他察觉了什么,对上他极具威慑性的眼神,动作顿了顿,不着痕迹道:“昵称罢了,再说,他比较习惯别人这样叫他,原本取的名字就叫这个。” 余扶寒听着,在心里悄悄“呸”了声。 他才不习惯余小鱼这么难听的名字。 开了公寓的门,余扶寒率先迈进去,准备去卧室变个身,再大摇大摆的出来,结果被顾黎戈喊住了。 “我有些事想问余先生,劳烦荣先生帮我把……余鱼带过来。” 余鱼这两个字在他舌尖上轻轻滚了滚。 余扶寒的动作顿住。 被点到名的荣涅脸色有一瞬间的抽搐。 余扶寒不进卧室,他到哪儿再去找只猫抱出来??? 第10章 余扶寒眼睁睁看着荣涅进了卧室。 顾黎戈站在门口,眼皮微垂下来一点,在不怎么熟悉的人面前,他一贯是冷淡的,在这份冷淡中却夹杂了除不去的漫不经心。 “我给余鱼洗澡,它似乎不怎么乐意,有什么法子吗?” 余扶寒当然不乐意,面上维持着假笑:“余鱼很乖,它可以自己洗澡,不用别人帮忙。”他咬重了后半句的读音。 顾黎戈眉头微微蹙了蹙,似乎不怎么赞同他的话,却没说什么,只是细细的向他询问了余猫猫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余扶寒从来不会亏待自己,一股脑把喜好告诉他,满意得差点忘了卧室的荣涅。 倒是顾黎戈抬眼往卧室瞥了瞥,淡声提醒:“荣先生进去很久了。” 余扶寒道:“唔……余鱼只听我的话,荣涅可能抱不动他,我去把他叫醒。” 他说完转身就走,不给顾黎戈半点反应的机会,进了卧室就变猫,摔得七荤八素,从衣服里钻出来,示意荣涅打开门,接着大摇大摆的跑出去。 他伸爪爪扒拉了下顾黎戈的裤腿,软绵绵道:“喵!” 我们走! 顾黎戈一直冷漠的神情松动了些,把他抱起来,声音比刚才不知柔和多少倍:“睡醒了?” 他变脸变得太快,余扶寒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歪头喵了声。 顾黎戈指节蹭了蹭他毛茸茸的小脑袋,轻轻笑了下。 他跟荣涅说了声,抱着猫转身,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余先生呢?怎么没见他出来。” 余先生好端端趴在他掌心,怎么从卧室再出来。 生怕他发现端倪,余猫猫抱住他的大拇指,用力往怀里搂了搂,用牙咬了咬,糊他一手的口水。 果不其然,顾黎戈的注意立马被吸引,“饿了?” 余扶寒道:“你快走!磨磨唧唧的在别人家门口干什么呢!” 出口的是几声急切的喵喵叫,听上去倒像是真的饿狠了。 顾黎戈眉头微微一蹙,托着他头也不回的进了4802的门,去开冰箱了。 余扶寒在他掌心里向外瞥了瞥。 大体的格局和顾黎戈原来的房子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多了很多曲折回环的猫爬架,墙壁被打通,天花板下一点的位置连着隧道,上头还有几个猫窝。 余猫猫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他的猫爬架! 顾黎戈听不懂他的喵喵叫,推了一小碟饭团给他,三根指头从他小脑袋顺到尾巴根,“吃吧。” 往常余扶寒都要用猫尾巴甩他,今天看在猫爬架的份什么也没说,傲娇的让他摸了两下。 吃完东西,余猫猫被托出去巡视他的领地。 顾黎戈的家简直成了猫猫王国。 余扶寒一路看一路叫,兴奋得不得了。 他一直想把荣涅公寓改造成这样,荣涅一直不准,他的房子倒是可以,只不过住在自己的房子里没有吃的可以蹭,他也就只能将就住在荣涅公寓。 现在顾黎戈圆了他的梦想。 顾黎戈把他在猫爬架上放下,“试试。”顿了顿,他轻声唤道:“……鱼鱼。” 这么叫似乎有些不太亲,听起来是他全名的余鱼,可顾黎戈又不想学荣涅,叫他余小鱼。 他想叫一个专属的称呼。 思索片刻,他嘴里冒出一串词:“小鱼?小鱼儿?小乖?小乖鱼?小鱼鱼?” 余扶寒:“……”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 顾黎戈面色微微有些犯难:“喜欢小鱼鱼?”一长串昵称,只有这个后面跟了声猫叫。 余扶寒直接拿屁股对着他。 然后就被某流氓顺手摸了把,还捞起了他的小尾巴。 顾黎戈道:“叫顾小鱼吧,姓顾好听些。” 余扶寒没能明白过来自己怎么突然从取昵称变成换姓,身后的男人已经自顾自决定下来。 “顾小鱼……小鱼?” 余扶寒想咬人:“……” 顾黎戈把他转过来,漆黑的瞳孔对上另一双琥珀色的瞳仁,诱哄道:“跟我吧,我有很多吃的,还有这么多猫爬架,余扶寒和他经纪人那里什么都没有,到我这来好不好?乖小鱼。” 余扶寒抬起小巧的灰色肉垫,精准无误的按在了他唇上。 他暗暗磨牙,背后挖猫墙脚,就没想过正主就在这里吗? 虽然荣涅那儿的确有点寒碜,但他自己的小猫窝可舒服了好吗! 小猫表现出的情绪很直白,就是生气,顾黎戈领悟到了,眸色微微深了些,将小爪爪拿下来捏了捏,继续拐猫大计。 “就这么喜欢他?” 余扶寒哼了声,他不喜欢自己还能喜欢谁?难不成是某个不要脸的偷猫贼吗? 他懒得再跟顾黎戈耗下去,小尾巴一甩,分外潇洒的爬上了爬架,在半圆形的隧道里穿梭,巡视自己的江山。 哈哈!这些都是朕的江山!全部都是! 他是一只非常富有的帅猫猫! 钻隧道钻到一半,余帅猫被不要脸的偷猫贼抱了下来去睡觉。 第二天天不亮,余扶寒就爬起来,摇晃着睡意深沉的小脑袋把顾黎戈叫醒,让他开门送自己回去。 顾黎戈看了眼时间,一点都不想把手心的毛茸茸送回去,“还早,估计他们还在睡。” 毛茸茸凶他:“放屁!六点一点都不早,我还要去剧组!” 顾黎戈听到一串喵喵喵。 掌心的小祖宗跳下来,示范性的给他做了个扒锁的动作,威胁不送他回去就自己开锁了。 顾黎戈在床上闷了会儿,换了身居家服,抱着闹腾得不行的小猫,敲开了荣涅的大门,不怎么情愿的把他送了回去。 余扶寒以为顾黎戈能来剧组一次就是发疯了,没想到第二天又在剧组门口看到了遭人嫌的身影。 顾黎戈来的低调且安静,就站在角落里,余扶寒也是无意中发现的。 顾黎戈其实到了有一会儿了。 当时余扶寒正在拍戏。 最近有一场反季节的戏,片场堆满了人造雪花,演员都裹着厚厚的戏服,热得不行。 余扶寒也是其中一个。 他不怎么敬业,逮到空就抱着小风扇吹,逮不到空只好焉焉的和人对戏,浑身都散发着消极怠工的气息。 等到真的上场了,他有比谁入戏都快。 青年穿着暗红色长袍,半开的珠帘遮住他半边脸,只露出了形状优美的下颔和淡色的唇瓣,小半边脸上的肌肤被衣襟映衬得像雪。 和平时有些高冷,不怎么搭理人的样子不同。 入了戏,他的表情就愈发精彩纷呈。 顾黎戈静静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怎么样?” 绕是跟在他身边多年的秘书都没能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 顾黎戈兴致缺缺,似乎只是突发奇想。 的确是突发奇想。 他只是有些好奇,余鱼为什么会格外喜欢这个主人,甚至都不愿意听到他说他坏话。 小肉垫软趴趴的触感好似还在,顾黎戈突兀摩挲了下手指,觉得余鱼的性子可能都是遗传他主人的。 一样的脾气大过天,再怎么样掩饰,眉梢眼角的冷淡下,都是止不住的小情绪。 像猫似的。 顾黎戈问道:“猫在这儿吗?” 秘书打听好了所有情况,回道:“片场的人说余先生不怎么把猫带来,偶尔才能在片场看到点影子。” 顾黎戈刚提起的一点兴致转瞬又湮灭,最后看一眼片场中央众星捧月的余扶寒,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远处,余扶寒松了口气。 太好了,索命鬼终于走了。 他刚高兴了没两秒,想到回去又要跟某人门对门,又焉巴下去。 ……烦死了。 回去后,余猫猫自觉的被荣涅抱到对门,一眼都不看顾黎戈,骨碌碌爬到了隧道上面。 他生了半晌的闷气,耳朵尖忽然动动,倏忽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全名。 他一下立起脑袋,把两只爪爪都搭在隧道边缘,探头探脑的出去听。 顾黎戈正在跟人打电话,背对着他的脊背笔挺且板正,透出股有些锋利的利落感,右手擒着一只手机。 “……嗯,余扶寒……探班的时候看到的,古装扮相很适合,可以试试……好,王老……不用告诉,他很适合《离歌》……” 余扶寒抖抖小耳朵,隐约觉得离歌这两个字有些耳熟。 配上前面“王老”两个字的称呼,他脑子里灵光一闪。 两秒后,他陡然立直了身子,琥珀色的竖瞳晶亮。 他想起来了! 顾黎戈口中的“王老”全名王太才,是圈子里有名的鬼才导演,他是文科生,大学专业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理科专业,读了两年又转到表演系去了。 王老年仅三十开始拍电影,没多少人看好他,结果他第一部 电影出来,捧到了两座含金量不低的奖项,之后拍的片子部部获奖,次次斩获新高。 如今圈子里一半的影帝、影后、老戏骨……都是他捧起来的。 王老如今年近五十,很少开始拍电影了,前一阵圈子里传了风声,说他准备亲自操刀拍摄一部古装电影,名字似乎就叫《离歌》。 余扶寒虽然被粉丝称为影帝,其实这个称号里面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水分的。 而一旦拍了有王老阵容的电影,主角的影帝宝座基本就都确定了。 可惜他找不到门路搭上王老的戏。 现在人凭猫贵,可想而知,余扶寒有多兴奋。 余猫猫兀自在隧道上兴奋了好一会儿,才略略收敛,转头盯着处理公务的顾黎戈,一双圆溜溜的猫眼眯成了缝,尾巴不自觉摇了摇,蓄力一跳 啪叽! 正中靶心! 十分! 第11章 顾黎戈接了个满怀。 他怀中的小猫轻飘飘的,一点分量都没有。 平常这猫除了吃到好东西的时候会兴奋,还有看电视看到余扶寒的时候,其他时间都懒洋洋的。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在他怀里蹦跶的格外欢快,细声细气的喵喵叫中都透着一股活泼的劲儿。 顾黎戈用手给他顺了会儿毛,把他放在膝盖上,点开邮件看。 不一会儿,他怀中陡然一轻,小猫跳到了桌面上,小尾巴晃得特别欢快,用小脑袋拱他的手,掀开左手的掌心,一溜烟钻了进去,随后光明正大的趴在了他的掌心覆盖下。 顾黎戈看他眯眼的样儿就心痒痒。 手底下的小猫温软软的,像个小热水袋,又毛茸茸的,乖乖趴在他手掌心,谁看了都会喜欢,都忍不住上来逗逗。 一人一猫相处的特别和谐。 顾黎戈埋头看邮件,余扶寒就趴着睡大觉,小尾巴绕着他的手腕缠了半圈,懒散的搭在了上面。 余扶寒半梦半醒间想,顾黎戈其实也没有这么讨厌,回去就把备注的王八蛋改了。 . 余扶寒刚把他的备注改成中规中矩的“顾黎戈”没两天,这人就发消息跟他说,过几天白天要带余鱼去个地方。 余扶寒既然要拍戏,正好他把余鱼带走。 余扶寒看着屏幕,脑袋顶上缓慢的冒出一个问号。 ——不行,余鱼没我不行,不能跟你出门,只能晚上给你,白天他得跟在我身边。 发完之后他捧着手机等了半天,终于在耐心告罄之前收到了回复。 —余先生之前入片场也没有带它。 言下之意就是,只不过不带一天,也没什么关系。 余扶寒瞪圆了一双眼,心想:他哪里没去?他天天都在片场待着的好么,顾黎戈这个愚蠢的偷猫贼,呸! ——我刚问他了,他说他不愿意。 顾黎戈正好在手机旁。 ——余先生每天都不在家,我很怀疑你能不能照顾好余鱼,它只是一只小奶猫,就算再聪明也不能成精,由我来照顾一天比较好。 ——还有,是它,不是他。 这是在质疑余扶寒虐待弱小可怜的小猫余鱼。 隔着手机,余扶寒都能想象得出他在屏幕前的样子是怎样的。 一定是垂着眼睫,像个老古板蹙着眉,不怎么高兴,黢黑的瞳仁天生显露出一种骇人的冷感。 余扶寒都想敲开隔壁的公寓门,把手机砸到他脸上了。 ——哦,是它,记住了。 ——但还是不行,余鱼说,它只喜欢我,只愿意呆在我身边,这个问题可能有点难协商。 ——而且它不是奶猫,是只成年了的大猫,谢谢。 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欠揍的嚣张。 顾黎戈似乎是迟疑了下。 ——那我现在来找它,问问它是怎么想的,希望余先生不要反悔。 余扶寒:“???” 他一个激灵,差点把手机砸出去。 顾黎戈为什么不按常理出牌!话说到这份上,正常人都知道退让好吗?再不济也会生气。 他倒好,别出心裁的来了一句“那我来问问它”,他是不是脑子有病?真来问一只猫愿不愿意? 着急忙慌的抓稳手机,余扶寒手比脑子快,反应过来已经答应了他。 ——我刚问了下他,他突然说他又愿意了,哪天? ——是它,下周六。 余扶寒无语片刻,翻出日程表看了看,巧的是,那天刚好端午,剧组放假,提前一个周就说了。 他不是个会亏待自己的人,假期的行程永远是空的。 ……这下好了,被某个王八蛋占了。 余扶寒愤愤的把备注改回了“王八蛋”,觉得不够,又在后面加了三个感叹号。 他想了想,戳开万年不用的微博。 【余扶寒v:烦。】 没管蜂拥而来的粉丝评论,他把这事跟荣涅说了。 对方听后沉思了两秒,瞎分析道:“要不是不可能,我都要以为,他是借着猫的名义来追你。” 实际上是他人凭猫贵。 小祖宗听了这话,当即就冷了脸,面无表情的说:“不管真的假的,就算你死了我都不可能答应他的。” 荣涅道:“怎么就扯到我身上来了?” 余扶寒补充道:“再多小鱼干也没用,不可能就是不可能,还有,你给我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他话落,趁着荣涅没反应过来,一把把他退了出去,干净利落的关门上锁。 被关在自己公寓门口的荣涅:“……” 小猫崽子,别让我逮到你。 端午那天,余扶寒从床上歪歪扭扭的爬起来。 顾黎戈这人起得贼早,余扶寒天生是个夜猫子,那儿都能睡,怎么都睡不够,对方起床的时候他才刚睡熟没多久。 余猫猫趴着猫脑袋四处望了望,他原型小的可怜,趴在这张大床上,周围活像一眼望不到边,可大。 他一开始是被顾黎戈放到猫窝的,后来好几次半夜睡醒,迷迷糊糊的瞄上了更加柔软蓬松的大床,就直接跳了上去。顾黎戈好几次睡醒他都在床上,渐渐的也就不把他放在猫窝了。 余猫猫迷迷糊糊的,在床上爬了半天,才被拎着后颈皮捧了起来,去厨房吃小鱼。 他啃小鱼的时候,顾黎戈就在旁边站着。 他站的笔直,肩颈到鞋跟一片都是笔挺的,像直直垂落下来的尺子,眼皮半垂下来搭住了那双黢黑的瞳孔,也遮住了里头的讳莫如深,他双手环抱,手臂往上的黑色衬衫绷直了,线条干脆利落。 他就这么安静的看着,让人辨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或许只是在走神。 余扶寒完全沉浸在了小鱼干中,一如既往啃到第二条就被拎起来。 余猫猫不怎么高兴的舔舔爪爪,在浸湿的毛巾上用力踩踩、蹭蹭,把手和脸洗干净。 余猫猫是一只爱干净的猫猫! 顾黎戈把他拎到西装口袋里,出门去了。 他下楼的一路,余扶寒不知怎么回事,一直缩在他口袋里,往常出门都是要探头探脑的出来看。 秘书早早的等在了公寓楼门口。 他不止是秘书,大多数时候还兼职司机。 因为在顾黎戈身边最长、脾气最好、最不怕顾黎戈,几个司机都争向把接送的活儿让给他。 顾黎戈坐上车,秘书问也没问一句,便发动车,朝目的地开去。 车子刚驶出小区,秘书鼻尖动了动,慢慢转入主干道,同时透过后视镜看了眼,突然开口问道:“老板,您有没有闻到……炸鱼的味道?” 他的视线通过后视镜,在顾黎戈西装口袋的鼓包上停留了两秒。 顾黎戈低头掏猫,用两根手指把猫拎起来。 小猫悬在半空,从后面看,手脚缩在一起,好像心虚。 顾黎戈把他转过来…… 身子底下抱着条油炸小鱼干的余猫猫歪了歪头,琥珀色的大眼睛里写满疑惑,好像在问,突然拎他干什么。 顾黎戈:“……” 他跟余扶寒对视两秒,目光移到他手脚并用扒着的小鱼干上。 他有洁癖。 除了猫之外的东西,他都有洁癖。 余猫猫没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低头啃了口小鱼干,边啃边用眼神询问他要干做什么。 顾黎戈想把猫做掉。 那一瞬间车内的气氛低迷,前座的秘书都被波及到,不自觉降低了车速,生怕出什么意外。 他用干净的那只手揉了揉额头,有些头疼,很无奈的戳了戳余扶寒的头,问:“什么时候偷出来的?” 余猫猫停下进食,抱着小鱼干装聋作哑。 顾黎戈一侧的西装口袋里都是油,余猫猫身上的毛毛也是,跟在油里打了滚似的。 跟心虚的余猫猫对视半晌,顾黎戈拿出手帕,铺在一旁的椅背上,把小猫放上去了,又脱了外套,单穿着一件衬衣侧头看他。 余扶寒从小鱼干里面抬头瞄了他一眼,见他没生气,只是模样看起来不怎么舒服,放下心低头啃自己的小鱼干。 小鱼干炸的金金黄酥脆,没有多余的调料,却也足够鲜美,骨头都被炸的酥软香脆,可以一同嚼碎。 把骨头一起啃干净,余扶寒抱着鼓鼓囊囊的小肚子,瘫在手帕上,成为一只废猫。 好饱啊。 不过还想再吃一条。 余猫猫咂咂嘴,大爷似的,让顾黎戈用打湿的新手帕给自己擦毛毛,重新变得干净整洁。 他又跳上顾黎戈膝盖上,趴着消食。 顾黎戈垂着眼帘,目光凝聚在他身上,随着车程越来越长,这种目光就越来越强烈,里头含着种莫名的情绪,分不清也辨不明。 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小猫柔软的毛毛,姿态漫不经心。 “顾总,到地方了。” 这一声来的突然,顾黎戈猝然掀起眼皮看过去。 就算是在他身边待了这么久的秘书,在这一瞬间,也是背后寒毛直竖。 顾黎戈收回刀锋般凌厉的视线,他才渐渐回神。 目的地是顾家老宅。 顾家是A市赫赫有名的老牌家族之之一,在圈子里向来是数一数二的,更别说现任顾家家主,其雷厉风行的铁血手腕,和与生俱来的经商天赋,更是让顾家稳坐第一把交椅,底下的人多多少少都得仰望、依靠他过活。 顾家老宅是在一所远离市中心的庄园,顾黎戈平时不来这边,逢年过节或者心情不好才会来。 像端午这种节日,顾家的小辈和为数不多的长辈都得回来吃饭。 车子刚驶入庄园,余扶寒就来了兴趣,扒着车窗一脸惊叹。 好大的房子! 在里面抓老鼠肯定很好玩儿! 第12章 顾黎戈在背后扶着满眼羡慕的余猫猫。 他太小,腿根本找不到踩的地方,想要看外面只能被托着。 余扶寒一边惊叹,一边有些酸溜溜。 为什么他就没有这么大的房子呢? 也不对,他不是没有,而是根本买不起。 也不知道他工作多少年,才能够买得起这么大的房子。 余猫猫想了想,随即欣然放弃了这个梦想。 他的梦想是有这辈子都吃不完的小鱼干!还有找到小铲屎官,不过……人类吃的应该不多吧?能养得起。可是还要给荣涅养老,不知道够不够。 这头余扶寒扒拉着小爪爪盘算,车子已经稳稳停下来了。 顾黎戈臂弯里挂着弄脏的西装外套,拎起余扶寒丢到干净的一侧口袋里,下车走了进去。 宽大宏伟的客厅里,伺候的佣人立在角落里,沙发上横躺着一个人在玩手机,前面不远坐着两人,正在打游戏。 看见缓步走来的顾黎戈,两人着急忙慌的站起来打招呼。 “表哥好。” 顾温有些胆颤,被自己亲哥顾润推了一把才站直了。 沙发上躺着的人见状,也起身,不怎么正经的鞠了一躬,声音拖长且夸张,“伟大的顾老总、尊敬的兄长大中午好啊。” 这是顾黎戈同父异母的亲弟弟顾枕,也是现在唯一的亲弟弟了,是以,他对顾黎戈的态度也是最随性的。 余扶寒闻言,从西装口袋里挣扎着爬出来,小脑袋扒着往外看。 声音有一点耳熟,但是记不起来是谁了,没准认识脸呢? 很快他就发现他错了,外面三个人他一个都不认识,反而因为探头的动作引来了三双眼睛。 顾枕的反应最为奇怪,眯眼想了片刻,突然瞪大眼,惊诧道:“这只猫……”竟然还活着? 顾黎戈眼神很轻的扫了他一眼。 顾枕明智的住嘴。 余扶寒歪歪头,等他继续说下去。 谁知顾枕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仿佛没说过这话。 余扶寒的胃口刚被吊起来,对方就闭嘴了,他满脑门问号,抬头看了看顾黎戈,用前爪爪扒拉了一下他的衬衫,问他是怎么回事。 顾黎戈把他探出来的上半身塞回去,拍拍小猫脑袋,嗓音淡淡的:“他说话不过脑子,不用管。” 顾枕:“……” 顾黎戈说完揣着猫就走,回房换了衣服,转移猫猫,带着他走了另一条路。 他穿过曲折的回廊,蹚过花园,在一栋偏僻的小楼房前停下了脚步。 余扶寒不知道这是那儿,只能抬头看他。 他的角度看上去,正好逆光,顾黎戈的面部轮廓被笼罩在浅淡的一层光下,分明是柔软的,可他的视线却很晦暗,仿佛沈渊般,里头藏着让人畏惧惊恐的巨兽。 只一瞬间,他就恢复神态,低头蹭了蹭柔软的猫脑袋边缘,揉的余扶寒打小呼噜。 随即他推门走了进去。 背对门口坐着一个人,他坐在轮椅上,两鬓的头发微白,脊背深深佝偻下去,周身笼罩着死寂又绝望的气息,像是个年迈的老人。 余扶寒看了莫名觉得不舒服。 听见脚步声,老人身子极其明显的抖了一下,愣是没转过头来。 他旁边膀大腰圆的护工却把轮椅转了过来。 看清他脸的刹那,余扶寒吃了一惊。 轮椅上的分明是个正值壮年的男人,面庞沧桑,眼窝深陷,一只眼透着不正常的浑浊,另一只眼死气沉沉,眼底压着极深的恐惧,像个垂垂暮矣的老人,看着可悲又可怜。 护工退了出去,只剩下两人一猫。 顾黎戈在沙发上坐下,翘起一条长腿,态度随意的像在面见熟识的老朋友。 他的“老朋友”状态很不对劲,手指不正常的痉挛,想跑又不敢,额上冒出细密的汗。 余扶寒不好奇他们在谈什么,往口袋里缩了缩。 虽然他读书少,但也知道好奇心害死猫这个道理。 他才不看呢! 他不看,有人却要让他看。 顾黎戈把他捞到手里盘,余扶寒瘫成猫饼,充当他的文玩核桃。 “老朋友”开口了,嗓音难听的像指甲划过玻璃,刺耳至极:“顾黎戈……你放了我吧……让我死,求求你……放了我……” 空荡的房间只有他的嗓音。 这样压抑的环境下,顾黎戈却轻笑出声,他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一眼。 “别这么说,我花大价钱养着你,不就是为了让你好好活着么,是吧?大哥。” 余猫猫的小耳朵立起来,紧接着上半身也跟着立起来,眼睛往前看看,又看看顾黎戈,终于发现,那位“老朋友”的眉眼之间和顾黎戈有几分相像。 这人……居然是顾黎戈的大哥? 余猫猫脑袋顶上冒出一排问号。 他倏地窜起来的动作太显眼,对面的人一下就看见了。 他眼里先是浮现出惊愕,死死盯着余扶寒,眼珠用力的几乎脱框,青筋凸起,没几下就开始呼吸急促,模样活像是见了鬼。 余扶寒疑惑的“喵”了声。 这位“老朋友”直接从轮椅上摔了下来,用两条骨瘦如柴的手支撑着往后爬。 余扶寒被他弄的一脸莫名其妙。 一只手却把他支棱起来的飞机耳抚了下去,指尖点着他的脊背,挠痒痒似的抚摸着。 顾黎戈抬手撑着额头,无声的扯开嘴角笑了。 他明明在笑,眼里一点笑意都没有。 两端都像是个笑话。 “老朋友”开始敲击玻璃,想爬出去,离这里远远的。 他嘴唇嗫嚅了几下,喉咙里吐出个字眼:“猫……猫……猫!” 顾黎戈收了手,心情很好的点点头:“嗯,我的猫。” 余扶寒一肉垫拍在他手背上,示意他不要瞎说话。 顾黎戈捏起小肉垫玩儿,让余扶寒两只前爪离膝,有些认真的问:“喜欢吗?” 余扶寒:“……” 他简直喜欢死了。 两个神经病! 短短数秒,顾黎戈恢复了先前的面无表情,淡淡丢下一句话:“好好活着。”随即扬长而去。 余扶寒莫名其妙被他带到这里,听了场神经病之间的对话,吊足了胃口,结果什么没搞清,又被他揣走了。 余猫猫好气,猫猫都没有人权的嘛?! 生气了的余猫猫临时决定越狱,两腿一蹬,趁顾黎戈走过一棵树时,飞跳到了树干上,借着身形优势,三两步跑没影了。 顾黎戈捻起肩头被他踹下来的不知名果果,盯着看了半晌,轻声道:“真不乖啊。” 余扶寒不认路,东奔西走跑了半天,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跳到了一所小院子的墙上。 院子很破旧,里面只有一栋小木屋,窗户结了厚厚的污垢,看不清里头,外头一片荒芜,泛黄的草地上只有一颗干枯的小树,已经死了。 余扶寒打量片刻,不那么情愿的承认,这里有一点眼熟。 但是他完全记不起来。 余扶寒的记忆出过一点问题,有关荣涅捡到他之前的记忆都是模模糊糊的,就算真见过,这会儿他也记不清。 不过…… 既然记不起来,那就进去看看,没准能想起什么。 雄心壮志上头,余猫猫摆好姿势,后腿用力一蹬,飞……没飞过去。 余扶寒:“???” 半空中,有人抓住了他的后脖颈。 “别乱跑,这里危险,乖一点,小鱼。” 这声音该死的熟悉。 被他踹了一头小果果的顾黎戈居然追上来了。 余扶寒闷闷不乐的被抓了回去,悬在半空中,一脚踹在了顾黎戈脸上,结果脚脚太小,生气的一击像拍抚。 顾黎戈抱着他,面上无悲无喜,很冷静的端详了会儿他,才在他越来越生气之前松手,把他放到了肩头。 “别生气,乱跑会遇到蠢狗,想看外面就在这里看。” 余扶寒凑近他的脖子,团成了一团,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愚蠢的人类计较。 他原本不觉得这个姿势怎么样,顾黎戈的头他都趴过好几次。 可等到去了前厅,所有顾家人的视线都像他看过来,无一例外都是惊诧,有几个更是活见鬼的姿态,他才渐渐觉察出不自在,顺着前襟滑下去,又悄悄藏进了西装口袋里。 顾黎戈抬眼一一扫过去,他们又全部低下头噤若寒蝉。 熟知他的人都知道,刚刚那一眼意为“眼睛不要了就挖出来”。 顾黎戈把手伸进西装口袋,安抚的摸了摸小猫,换来没什么力道的一爪爪。 小猫不舒服了。 被暴力对待的顾黎戈心情也跟着不怎么样。 照例用完餐,他起身就走,没留半点给人寒暄的功夫。 只有亲弟弟顾枕追了出来。 “哥,这猫是锈斑豹猫,养的时候小心点,一口能把骨头咬断,最好不要限制它的活动。” 顾黎戈边摸小猫边道:“不会,它很乖。” 顾枕没再说什么。 反倒是口袋里的小猫张牙舞爪探出来,亮出尖牙冲他威胁。 听见没!一口就能把手咬断!猫猫超凶的! 顾黎戈奇迹般理解了他的意思,斩钉截铁道:“你不会。” 余扶寒:“我会!” 顾黎戈听着只有猫叫,他主动伸手,塞到了小猫嘴里,“咬一个我看看。” 余扶寒:“……” 他是真的第一次见这种神经病。 一人一猫对视片刻,余扶寒“呸”的把嘴里的手吐出去,郁闷的团成一个球。 好吧好吧你赢了! 顾黎戈轻笑一声,阴暗狭窄的车厢内一瞬明朗起来。 他蹭蹭猫身子,“你舍不得,对吗?我的乖小鱼。” 第13章 “谁是你的乖小鱼?我呸!根本不是舍不得!” 余扶寒愤愤的想,是因为他赔不起顾黎戈的医药费。 顾黎戈显然不这么觉得,因为他“呸”的那一下,回去奖励了他多的一条小鱼干。 余扶寒决定暂时原谅他。 . 端午过后几天,《深宫》杀青了。 余扶寒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到了王导发来的试镜邀请和一份剧本。 翻开文件夹,最上面偌大两个宋体字——《离歌》。 前面两页写的是简介。 这又是一部古装剧,讲的是战神霍离歌的故事,以时间为顺序拍摄,简单来说,主角可分为少年离歌、青年离歌、老年离歌。 霍离歌其人一生孤苦,他生在战神世家,祖祖辈辈都是将军,却被奸人所害,株连九族,霍家只他一个人逃了出来。 年纪轻轻他就成了孤儿,逃到战乱地区,伪装成北上的难民,一路乞讨,为了不被饿死选择到了军营参军。 后战争告一段落,他便在京城隐姓埋名做了教书先生。 朝代动荡,当今在一个冬天驾崩,而新皇,则是霍离歌年少时交好的三皇子,改国号丰元。 新皇上位所做第一件事,便是为当年的霍老将军平反,方面那桩案子被重新提出来审,半月后,他竟真的成功为霍家洗清冤屈。 新皇找到了霍离歌,亲自将他迎回朝堂,封为将军,此殊荣前无古人。 霍离歌不愧为霍家子弟,仅用了两年,便彻底剿清了为害大凤朝十数年之久的蛮夷人,此后屡战屡胜,官拜一品,重权在手。 就在霍离歌打算交还兵权,辞官回乡时,变故陡生。 他太单纯也太强大,以至功高盖主,最后竟被儿时的好友,现今的新皇派来的刺客一刀刺中心脏,几经生死。 霍离歌还是挺过来了。 剧本到这里戛然而止,三言两语透露出的是一个战神跌宕起伏的一生。 余扶寒看得双眼发亮,往后一翻,眼睛登时更亮了。 王导给他发来的竟然是青年离歌的剧本?! 签下那份不平等条约这么久,这是第一次,余扶寒觉得自己赚了。 试镜时间在下月一号,时间紧迫,他只有一个周的时间准备试镜,熟悉霍离歌这个角色。 余扶寒摩拳擦掌、信心满满。 可等到真的试镜那一天,他又开始怵。 荣涅看得直呼神奇,这位小祖宗可是少有怕的东西,难得他胆怵一回。 海天大厦二十二楼,试镜点。 整层大楼都被包了,最中间庞大的会议室便是试镜点。 余扶寒早上没吃东西,这会儿手里拿着个热狗面包在啃。 旁边的荣涅手上提着三明治,看了他慢条斯理的模样就生气,“买三明治不要,嫌冷的不好吃,素食产品也不要,嫌味道太重,非要跑老远给你买个热狗,你怎么不说你要去餐厅吃呢。” 余扶寒:“我打算去,你不让。” 荣涅:“……” 他简直要被这猫祖宗气死了。 余扶寒丢掉包装袋,在大厅里环视一圈。 试镜点是一整层楼,可实际上来的人并不多,连经纪人一起算上都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十个人,毕竟是王导的戏,很多小明星甚至都不够资格来参加试镜。 来之前他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不行也没关系,总会有下一部戏。 余扶寒抱着这样的心理准备,一直到进了会议室,他才陡然一楞。 原因无他,长桌后坐的众多人中,有一个格外眼熟。 早上才被他踹过几脚的顾黎戈,且他还坐在王导身旁,地位可见一斑。 余扶寒停顿两秒,走到空空如也的场地前。 编剧跟余扶寒有过合作,见状对他笑笑,从一堆试镜片段中随机抽出一段,递给他。 余扶寒低头一看,发现是五段试镜片段中,最难也可以说是最简单的一段。 难就难在,这段戏需要极强的情绪爆发力和要眼神控制能力,否则渲染不出情绪,不能把人带入戏。简单也简单在,这段戏只需要几个短暂的镜头就好。 这一段戏,正是登基为新皇的三皇子,在一所小院落找到已成为教书先生的霍离歌。 编剧跟他比了个手势,示意开始。 只一瞬间,余扶寒身上的气势就变了。 青年离歌其实反而是最难演的,这个时期的霍离歌身上气质很杂。 他是沦落为阶下囚的将门之子,也是千娇万宠长大的金贵少爷,却一夜之间成了逃犯,后又为了活命,他在最真实的战场上厮杀了几年,那双手见过血,现在又拿起了书卷,成了文人。 这个角色需要几分真汉子的血腥气,又不能太过,还要有成为教书先生后的温润清俊,最主要不能丢失他从小到大,几乎生长在骨子里的贵气,和在乱世中打过滚的隐忍。 王导不太看好刚进门的小年轻。 这小年轻长的太漂亮了,霍离歌却是战神,哪儿有这么漂亮白净的将军? 他侧头,有些头疼道:“黎戈,他……恐怕支撑不起格局。” 顾黎戈嗓音淡淡的,“您看下去,不就知道行不行了吗?” 余扶寒周围什么东西都没有,一垂眸,再一抬头,周身气质便成了温润中夹杂着痞气,手掌虚握,仿佛执着本书卷正在讲课。 过分精致的脸非但不是减分点,反而成了加分点,那种眉梢眼角透出来的惊艳,正是霍家唯一的小少爷会有的。 简直活脱脱一个霍离歌。 正看着,他耳朵微动,听见了外面许多人远远走来的脚步声。 他侧耳听了片刻,脊背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弓直了,随时准备作战,这是他多年在军营养成的行为习惯之一,随时保持警惕。 正疑惑着,院门突然被人推开了,大队人马鱼贯而入,顷刻包围了小院。 秩序严明的士兵站在两队,正中央的轿子上,身穿明黄服装的青年男人缓步走来。 等那人走到近处,霍离歌才猛然发现,那人的脸和他幼年记忆中的一人格外相似。 这一段剧情到这里戛然而止。 似乎是意料之外,但其实在意料之中,余扶寒被选上了。 在场的几个评委都给出了很高的评价王导迟迟没有说话,旁边的顾黎戈提醒了他一下,他才回神,拍板定下了余扶寒。 走出会议室的时候,余扶寒似有所感,回头看了眼。 正好对上顾黎戈看过来的视线。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错,轻轻的擦了过去,转瞬即逝。 余扶寒收回视线出了会议室。 回去的路上,他抱着手机想了想,让荣涅转到另一条道上,停车,自己戴上口罩帽子跑下去。 荣涅正疑惑他在干什么,侧头一看,发现那是家很有名的日料店,最出名的就是招牌生鱼片。 店内人很多,余扶寒压着帽子等了近半小时,拿到打包的高档木盒就走。 再不走他怕被发现,大热天把自己武装的这么严实,一看就很可疑,更何况,他还察觉到不少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被认出来。 余扶寒对被粉丝认出来这件事,没什么想法,唯一的想法就是人太多不好走。 回了小公寓,余扶寒掐着表,蹲在门口偷听,毛茸茸的猫耳朵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在头顶随着呼吸的起伏一动一动的,甩来甩去。 荣涅一言难尽,没忍住问:“你又干嘛,小祖宗?” 余扶寒神神秘秘道:“蹲点。” 荣涅:“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余扶寒敷衍的点点头,猫耳朵突然动动,陡一下竖起来了,推开门出去。 门外,刚打开公寓门的顾黎戈停下手中的动作,听见身后的声音,回头看了眼。 他面相是生得极好的,只不过平时都冷着脸,加上那双凤眼天生便凌厉,这样居高临下、不带一丝情绪的看过来,总让人心惊胆颤。 缺根筋的余猫猫一点都不害怕,维持住面上高冷的人设,装出很巧的样子,客客气气把手中拎着的木盒递过去。 “今天的事,谢谢顾总,一点小小的心意。” 顾黎戈的视线从他白瓷般精细的脸上,下移到木盒上,嗓音冷淡也疏离:“举手之劳,余先生不用客气。” 这模样是不打算收了。 余扶寒早有准备,装得一派大度,“余鱼比较喜欢这个。” 果不其然,顾猫奴的动作微微顿了顿,接下了他手中的木盒。 余扶寒送完了东西,大摇大摆的回了公寓,在荣涅一言难尽的眼神中变成了猫猫。 荣涅问:“……你变成猫又是想干什么?以身相许???” 余扶寒:“呸——当然是去吃生鱼片啦!” 荣涅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那你为什么不干脆自己吃,非要绕着弯的送过去了,然后再跑去吃,不嫌麻烦吗?” 余扶寒摇摇尾巴,用超迷你的猫脑袋顶开门,“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吃还是我吃,但该答谢还是得答谢,这是原则问题。” 荣涅:“我是不是应该夸你一句真聪明?” 余扶寒从门口绕出去,声音里充满了谦虚:“这就不用了,我聪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荣涅:“……” 讲道理,这种做法他也真的是第一次见。 何止是第一次,简直闻所未闻。 第14章 余扶寒跳到窗台上,用猫爪爪拍了拍窗户,制造出些声响。 开门!你的猫主子来了!快来开门! 一分钟后,猫主子被顾猫奴抱了进去。 顾黎戈打开木盒,里面是一盒生鱼片,底部铺着块状冰块,还冒着丝丝寒气。 余猫猫眼睛都快落在里面了。 顾黎戈瞧见他这副模样,眼中不自觉带了点笑意,瞳孔轻轻闪了闪,拿筷子夹了一片。 余猫猫张大嘴,等生鱼片从天而降落到嘴里。 “喵——” 顾黎戈的筷子往下落,薄薄的一小片鱼肉眼看着就要落入余扶寒嘴中,他却在猫嘴合拢的瞬间把筷子抬高了。 余扶寒:“???” 他猛的抬头,满眼都是不可置信,还有被戏弄的恼羞成怒。 顾黎戈面色如常,举着那筷子生鱼片在他面前晃了晃,“想吃?” 余扶寒瞪着他,这不是废话吗?! 顾黎戈却把生鱼片挪开了,语气里带上点诱哄,“乖小鱼,你亲我一下就给你吃。” 余扶寒:“……?” 这王八蛋说什么?亲谁?什么玩意? 顾黎戈却把手机拿出来,调到聊天界面,竖在他面前给他看。 “像亲他一样,亲我一口。” 余猫猫的小脑子里面充满问号,狐疑的抬头看了眼。 【余扶寒:余鱼跟我关系特别好,经常亲我,也只亲我,顾先生想让它跟你关系变好,短时间内恐怕不行。 余扶寒:[视频] 余扶寒:就像这只猫一样。 顾黎戈:是么。】 余扶寒记起来了。 这是他之前生顾黎戈气的时候,随口瞎编发给他的,视频是他在微博上看到的,顺手就发了过去。 顾黎戈把手机给他看了几秒,有些认真,活像一只猫能够看得懂人类的文字似的。 余扶寒:“……” 快来人,把这个疯魔的神经病拖走! 他装作看不懂,歪歪头,看向生鱼片。 顾黎戈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把手机收回去,张嘴就念,念完了点开小视频在他面前播放。 视频里,橘白的小奶猫趁着主人过来抱它的时候,扒着小主人的衣服,在他下巴上亲了亲,小主人一脸惊喜,开心坏了,又被傲娇的小猫咪用肉垫拍了额头。 说是亲,其实也不算,只不过是猫嘴碰到了下巴。 余扶寒满脑门的问号变成了省略号。 顾黎戈生怕他看不懂,给他放了三遍,才举着生鱼片诱哄:“像这样亲亲我,这一盒就是你的。” 余扶寒心道,这一盒本来就是我的,我买的!我送出去的!最后也要进我的肚子! 顾黎戈就想让他亲亲自己,憋足了劲儿诱惑他。 余扶寒不为所动,眼睛盯上一旁的生鱼片盒子,尾巴不自觉晃起来,往前一扑! ……扑到了比他更快一步盖上盒子的顾黎戈手上。 余猫猫浑身的毛都炸了,在他手背上使劲跳脚。 不要脸!呸! 顾黎戈:“就亲一下,乖小鱼,好不好?一下。” 余扶寒是有骨气的猫猫,怎么可能为了一筷子生鱼片折腰?不可能的。 “……” 但是一盒他最喜欢的生鱼片可以。 余扶寒抬头,找准地方,使劲一蹦跶,飞了过去,用带着小胡须的猫嘴吧唧一口顾黎戈。 他位置找准了,准备亲下巴,结果蹦的时候太用力,这一个吧唧就落到了唇角。 顾黎戈顿住了。 亲完之后的余扶寒一脸嫌弃,想呸呸呸几口,顾忌着还没到嘴的生鱼片,忍住了。 顾黎戈低头看他。 小猫眨巴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瞳眸,瞳色分明,眼睛骨碌碌的转了一圈,活泼又灵动,看着很乖巧,性子却不怎么乖巧,爱闹腾,又是个脾气大过天的性子,闯祸了就装傻充愣,要么就一脸无辜的“不关猫事”。 他盯着快要炸毛的余扶寒看了半晌,把生鱼片送到他嘴边,听他吧嗒吧嗒的吃,又有些出神。 刚刚那个威逼利诱来的吧唧,很轻柔。 毕竟小猫没多大,力气也不怎么大,轻飘飘的,毛毛是柔软的,胡须有一点硬,嘴巴肉又是很软的,还带了点湿润。 ……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 顾黎戈用手笼住小猫,面上神色不辨喜怒。 吃鱼吃的格外畅快的余扶寒尚不知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刚录制完一部戏,余扶寒最近很闲,他不是勤快的性子,档期排得比平常一线艺人轻松很多,多半是按照自己喜欢的来。忙过了一段时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会很轻松,全力准备下一阶段。 而他现在正处于闲的这段时间,想干什么都可以。 吃完生鱼片的第二天,余猫猫就被顾黎戈揣去上班了。 他是在睡梦中被带走的。 等他一睁眼,海一样大的床不在了,他那每天都会铺洒到床上的阳光也没有了,他蜷缩在小小、小小的口袋里,外面隐约传来人声。 余扶寒维持蜷缩的姿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被顾黎戈揣出门了? 他冷静的骂了顾黎戈五分钟,才扒着西装口袋探出头来,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 猫祖宗醒了,要吃东西! 朕的小鱼干爱妃呢! 余扶寒低头一看,面前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堆乱七八糟的文件、一杯咖啡。 猫猫歪了歪头,下意识抬头看向顾黎戈,用小爪爪指了指空空如也的面前,软绵绵的“喵”了声。 吃的呢? 先前他在口袋里听到的人声刹那停了,顾黎戈低头,揉了揉他的脑袋,问:“醒了?” 余扶寒点点头,在口袋里踹了他一脚,伸出半边身子,用浅灰色的绵软肉垫拍了拍桌面,像在质问。 顾黎戈明白他的意思,哄道:“在办公室,开完会回去吃,再睡一会。” 嗯……开完会? 余扶寒回头一看,对上几十双好奇震惊的眼睛。 他沉默片刻,又左右看了看,发现这里还真的是会议室,长桌另一头站起来的西装男抓着手上的资料,既好奇又有些茫然的停住了正在说的东西,惴惴的看过来。 余扶寒发现自己打断了别人开会,思考两秒,拍开顾黎戈在他头顶揉来揉去的手,猛的缩进口袋,假装自己消失了。 看什么看,没看过这么可爱的猫猫吗! 顾黎戈把手抽回来,双手交叠在腹部,翘起一条腿。 西装男诚惶诚恐的继续演讲。 他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出来,有些过于大声了,右边口袋睡回笼觉的猫猫不怎么开心的挣了挣。 即使看不见,顾黎戈也能想象他现在是什么样子。 肯定是抱着小爪爪,身子伸长成一条,烦躁的蹬了蹬后腿,嘴里说不定还会发出不高兴的小呼噜声。 他抬头扫了眼西装男,对方的声音陡然变小。 顾黎戈伸了一只手进口袋里,有节奏的撸猫,直到口袋里什么动静都没了,他才把手拿出来,恢复原样。 余扶寒的回笼觉睡得迷迷糊糊,被顾黎戈从口袋里抱出来还有些不高兴,踩了他好几下,才清醒过来,开始啃小鱼干。 顾黎戈用手指绕他的猫尾巴,“乖小鱼没睡好,嗯?这么不高兴。” 余扶寒专心致志的啃小鱼干。 办公室的门今天内第三次被敲响,助理抱着文件进来,视线若有似无的往桌面的小猫咪身上瞥。 顾黎戈手一翻,把进食中的小猫遮在手掌底下。 “把谢秘书叫进来。” 助理依依不舍的去了。 秘书很快进来,顾黎戈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他当即表示明白,笑眯眯的道:“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弯腰退了出去,接下来的一整天都没有人再敲响办公室的门。 余扶寒吃饱了就想动动。 他从桌上跳下去,指了指门的方向,歪头看向顾黎戈。 余扶寒:“我要出去。” 顾黎戈在看文件,听见他的喵喵叫,扫了眼门,淡声道:“不可以,外面很危险。” 余扶寒控诉道:“外面哪里危险?难不成外面还有妖怪吗?再说了我就是妖怪,外面能怎么着我一只成年猫!” 这一长串喵喵叫终于引得顾黎戈停下手上的工作,俯身来把他抱回去了。 他把小猫咪放在腿上,“不可以乱跑,外面很危险,被伤到了会痛。” 余扶寒拒绝听他鬼扯。 顾黎戈还在述说外面的种种危险,他一只涉世未深的小猫咪不适合出去,应该乖乖待在办公室里面。 说到最后他一定要假惺惺的问一句:“对吗?乖小鱼。” 余扶寒一点都不乖。 他用脑袋顶了顶,顾黎戈的手,哼哼唧唧的在他左手抚摸下躺着了。 就给这一次机会,没有下一次了! 顾黎戈见状,勾了勾嘴角,捏起他的小肉垫,轻轻唤道:“真是我的乖小鱼。” 余扶寒趴着睡觉,一觉睡醒已经被重新揣回家了。 谁知顾黎戈把小猫咪递给荣涅时,问了句:“方便的话,请叫一下余先生。” 余猫猫的背一下就弓起来了。 荣涅僵硬了一瞬,微笑道:“顾总这是什么意思?” 顾黎戈:“有些事想问问余先生。” 还在他手中的“余先生”又想咬人了。 顾黎戈为什么总是挑猫在的时候想见他啊 他猫都在这儿了,到底还要从哪儿去找一个人出来?! 第15章 关键时刻,余扶寒灵机一动,从他手中跳下去,一溜烟跑去卧室换了衣服,在里面待了好一会儿,才装作刚睡醒的样子出来。 荣涅老实进到了厨房里。 只剩下余扶寒一脸冷漠。 顾黎戈看了看他身后的卧室,似乎是在疑惑为什么小猫咪没追出来。 余扶寒生硬的遮住他的视线,“顾总叫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顾黎戈收回探究的视线:“不知余先生最近有没有时间,我想带余鱼去H国。” 余扶寒歪了歪头,瞳孔里是清晰的疑惑。 顾黎戈道:“那边临海刚建成了一座度假山庄,朋友邀请我去,不介意的话,余先生也可以和荣先生一起去。” 余扶寒听明白了。 这是准备带猫状态的他出去玩,但好歹还记得不是自己的猫,再顺带邀请一下猫主人,这样他就能顺理成章的带猫猫走了。 余扶寒眯了眯眸子,开口就要婉拒,“顾……” 顾黎戈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先他一步道:“去三天,那边的海鱼风味一绝,余鱼会很喜欢,余先生考虑一下。” 余扶寒被“海鱼”两个字诱惑到了。 他迅速在心里计算最近的档期,发现没什么问题之后差点脱口而出答应,好不容易维持住了,矜持道:“我问问余鱼,我会考虑的。” 顾黎戈微颔首:“还请余先生好好考虑。” 余扶寒都想立刻答应下来了,顾忌面子才没有这样。 顾黎戈走后,他单方面把荣涅决定了,乐颠颠的发消息过去。 ——我问过他们了,没问题。 余扶寒心情好了,连带着第二天被送到顾黎戈手中,都没那么生气,破天荒的献出肉垫给他捏。 顾黎戈一边捏一边笑,“知道出去玩这么高兴?” 余扶寒摇头晃脑。 才不是因为出去玩儿,明明是因为他的宝贝小鱼鱼们! 他高兴了,顾黎戈也挺高兴,唇角笑的弧度几乎看不出来,周身的气氛却比之前好了很多。 出去的时间定在了周四,周日晚上刚好回来。 余扶寒假模假样的说给余鱼办了托运,登机在顾黎戈身旁坐下。 机票是头等舱,里面没多少人,他的位置和顾黎戈挨在一起,荣涅在他身后。 等到飞机起飞,都没有其他乘客上来,一问才知道,顾黎戈把座位都包了,只有他们三个人。 余扶寒悄悄和荣涅对视一眼,琥珀般的瞳孔里写了四个字:有钱真好。 荣涅回了他一个眼神:你也有钱。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被人知道了会说他耍大牌,影响不好。 余扶寒一边愤愤一边拿出手机。 【余扶寒v:生气。】 这回他有心情去翻评论了。 【啊啊啊哥哥怎么生气了!谁惹我们哥哥生气了?!说出来我们帮你骂他!是不是金刚芭比!】【老公不要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 【早安,亲爱的余先生,怎么一大清早就开始生气啦?】【哥哥最近发微博好频繁,还都是真身上场!哥哥最近心情很好吗?】余扶寒看了几眼,评论大多数都是劝他不要生气,以及问他为什么生气的,他动动手指头,挑了其中几条回复。 【余扶寒v:你猜。】 【余扶寒v:早,怎么不睡懒觉?】 【余扶寒V:也没有很好,听说烧烤和海滩很配。】他这三条回复一出来,微博就炸锅了,粉丝统一认为他今天心情很好,还有猜测他回复的那句“听说烧烤和海滩很配”是为什么。 余扶寒发完那三条就关上手机,把眼罩戴好,歪着脑袋小憩。 飞机起飞没多久,他就睡着了。 顾黎戈原本在看邮件,手指不怎耐烦的点着笔记本电脑,想那只被托运了的小猫咪。 他的乖小鱼这么喜欢闹腾,肯定不愿意待在没有一个人认识的笼子里,按它的性子,到时候肯定要发小脾气。 早知道就用私人飞机了。 这样他的乖小鱼也不至于被关在笼子里。 顾黎戈眉宇间漫开淡淡的烦躁,周身气压往下降了降,肩头却蓦地一沉,什么东西靠了上来。 他侧头一看,看见了猫咪形状的眼罩,还有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余扶寒靠在他肩头睡得沉稳,口袋里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也没反应,调整姿势睡的更熟了。 顾黎戈盯着有些泛灰的发顶看了片刻,鬼使神差的没有伸手推开他。 余扶寒睡了会儿,鼻子靠在肩上不好呼吸,他就张开嘴,小口小口的吐气,呼吸间的热气隔着一层衣服打在顾黎戈肩头。 看着他这样,顾黎戈却是想起了那只猫。 他们俩真的很像。 余猫猫睡觉也是这样,原本是趴在桌子上睡,睡着,突然身子一歪,倒在了他手上,发现他的手比桌子软,整只猫无意识的趴了上来,团成一团睡得安稳宁静。 有一次他不小心动了下手,小猫咪跟着翻身,软乎乎的小肚皮露出来。 这姿势不怎么舒服,他呼吸都有些困难,随后直接张嘴开始呼吸,粉嫩的小舌头吐出嘴边舔了舔,翻身继续睡。 真的很像。 是猫跟了主人,还是主人被猫同化了? 他在思索这样无关紧要的问题,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把余扶寒的脑袋拨开了。 荣涅客客气气的赔笑道:“抱歉,小余睡着了就喜欢这样,还请顾总不要介意。” 那小脑袋被他一拨,顺势靠在了另一边的窗户上,调整姿势继续睡,半点都没有被影响到。 顾黎戈收回视线:“不要紧。” 手机从座位底下的缝隙滑出去,荣涅捡起来,按灭屏幕,顺手揣进了口袋,又坐回去,余扶寒砸吧了下嘴,浅粉色的唇瓣抿成一条线。 他一觉睡到下飞机,然后被荣涅推拍醒了。 不是在国内,余扶寒摆脱了沉闷的口罩和帽子,穿着单薄的外衣,拎着行李下去了。 H国是艳阳天,近三十度的气温,没一会儿,他就嫌热了,两边袖子高高挽起来,两条细细白白的小臂露在外面,和脸一样白的肌肤反射着阳光。 顾黎戈余光中有片白光闪了过去,晃了他的眼睛。 他短暂的晃神,问:“余先生,余鱼呢?” 余扶寒伸懒腰伸到一半憋了回去,迟迟的想起圆谎,“啊,唔……余鱼已经先一步送到了酒店,顾总想看他可以去酒店。” 顾黎戈:“有劳。” 居然就这么毫不避讳的承认了。 他果然是个猫奴,余扶寒想。 顾黎戈朋友开的假日酒店在海边,专车过来把他们接走了。 余扶寒拿到房卡之后溜得贼快,一点都不给顾黎戈问问题的机会,把行李匆匆放好,慌忙变了猫,反锁门就从窗户溜了出去。 顾黎戈的酒店房间就在隔壁,他放好东西,准备出门去把心心念念的余鱼抱回来,门刚被他打开。 啪叽。 熟悉的小猫团子从陡然打开的门上摔到了他的皮鞋上。 顾黎戈弯腰,把小猫团子抱起来。 他眼中不知什么时候含了清浅的笑意,手指从猫脑袋一路顺毛到了尾巴。 “这么快就来了?” 余扶寒跑的心惊胆战,生怕他过去敲门要猫,从窗户那边一路跑过来,靠在房门口喘气,还没喘匀就被抱了起来。 他被吓了一跳,浑身的毛毛都炸窝,瞬间膨胀成了毛团子。 顾黎戈半点都不介意,亲昵的蹭蹭他的小肉垫,顺手关上了门。 不远处的荣涅刚从电梯里出来,只来得及看见他宠溺的小动作。 他在原地愣了愣,直到久久未合拢的电梯门发出警示音,才回神,收腿。 他总觉得,余扶寒的处境有点危险。 哪有人对一只猫这样宠溺的? 活像没了猫,命也跟着没了似的。 顾黎戈自带出来,怕小猫不适应外面的食物,特意带了许多方便储存的猫食物过来。 余扶寒以为他说的一些,约莫只有一个口袋。 等到顾黎戈把行李箱打开,余猫猫对着满行李箱的食物,摇尾巴的动作陡然一停,随即眼睛猛的一亮,往上扑了进去! 摔进了美食的海洋! 难怪顾黎戈带了两个行李箱。 余猫猫一边在海洋中畅游,一边想。 他整只猫都变成了长长的一条,陷进食物包装袋中,舒服的不想出来。 顾黎戈点点他的鼻尖,嗓音含着隐约的笑意:“小馋猫。” 余猫猫浑身的皮毛都是浅灰色的,只有一些深深浅浅的豹纹,唯独鼻尖这一小块是白的,白里透着粉,像个小小的、几乎看不出形状的小桃心。 他一歪头,水润润的眼睛再一眨,能叫人心都化了。 余扶寒施展了终极卖萌术,成功让顾黎戈把吃的拆开来喂他。 这一堆吃的里面,有猫薄荷味的营养膏、包了鱼肉的迷你饭团、金黄酥脆的小鱼干…… 余扶寒挨个吃一口,幸福的要上天。 他吃的正欢,顾黎戈却把他抱了起来,“别吃撑,晚上带你去吃烤鱼,这边的海鱼味道很不错。” 还有些不满的余扶寒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两只爪爪都搭在他手背上,难得乖巧的看着他,琥珀色的小眼睛发着光。 顾黎戈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看,夸道:“乖小鱼真好看。” 余扶寒轻轻“喵”了声。 那可不!他可是猫猫中的颜值扛把子!就算在人类中也是! 还有比他更好看的猫猫吗?没有,不可能有的。 照常自恋过后,余扶寒开始思考晚上要怎么蒙混过去。 他该怎么让人和猫不能同一时间出现在顾黎戈面前,却又不会被怀疑? 第16章 余扶寒倒是可以说自己病了不去,但是猫猫形态一定会被带走,顾黎戈对他很谨慎,烤鱼不一定会让他吃。 思考了片刻,他一拍爪子,决定了! 人形状态去!就说猫睡着了,回来给他带点就好了。 毕竟人形吃的比较多,还不用忌口。 思及此,余扶寒看了眼浴室,顾黎戈去洗澡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想到这儿,他用爪爪踩了水,留下一串猫爪痕迹到门口,接着擦干净水渍溜出去了。 留个痕迹,告诉顾黎戈自己走了,勿找! 余扶寒一手小算盘拨拉的可响了。 顾黎戈一定不会在有猫的状态下,来邀请人形的他去吃东西。 那么只要他没有猫,又看到了那些爪爪印,一定会过来的,这样他就可以顺水推舟完成自己的设想了。 果不其然,洗完澡的顾黎戈顺着爪爪印追了出来,连犹豫都没有犹豫,果断敲响了余扶寒的房门。 余扶寒一喜,简直要为自己的机智鼓个掌。 他把早就准备好的回答给了顾黎戈,又拽上荣涅,去了海边。 假日酒店是有餐厅的,但余扶寒不喜欢在这里吃,他盯上的是海边的露天餐厅。 来的路上他偷听了本地人讲话,说那家露天餐厅的烤鱼一绝,不止烤鱼,各种海鲜味道都很美。 余扶寒兴冲冲的过去了。 露天餐厅的装修风格是北欧风,整体都是纯白,在天色微黯的此时被夕阳笼罩着,泛着浅浅的淡橘色,有些橙红似的光撒在上头,更加如梦似幻。 相比起他、荣涅,顾黎戈和这儿简直格格不入到了极致。 餐厅的气氛很轻松悠闲,带着海腥味的风迎面吹拂,让人不自觉放松身心,笑闹不断。 而顾黎戈一身沉闷的纯黑高定西装,多余的一点装饰都没有,没了猫,他的表情又是冷冷淡淡的,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气势,更多是瞳孔里沉沉的黢黑。 他坐在角落的这张圆桌上,独成一方,里头寂静清冷的可怕。 余扶寒想,其实顾黎戈蛮可怜的。 只有对小猫咪才露出稍加鲜活的内里,对亲人都是陌生疏离的态度,活像谁欠了他八百万。 应该说更像八个亿。 荣涅全程安静如鸡,一直到余扶寒点了一长串海鲜,还意犹未尽,他才开口喊停:“够了,点这么多吃的完吗?” 余扶寒正在兴头上,“吃不完可以打包回去嘛,回去我……”自己吃啊。 他顿了顿,义正辞严的改口道:“给余鱼吃!他最喜欢吃这些!” 荣涅:“……” 他悄悄给余扶寒比了个“你真行”的手势。 顾黎戈的视线往他这边看了看,“再点一份打包。” 余扶寒道:“好呀好呀,再点份什么好?” 顾黎戈微微蹙了蹙眉,“我的意思是,都再点一份。” 余扶寒眼睛亮的像小灯泡。 荣涅更加一言难尽。 这么多东西三个人吃都绰绰有余,打包回去给猫刚好,结果这位更厉害,直接全部再来一份。 顾黎戈侧身,“我看看——它喜欢吃什么?” 余扶寒把平板递到他面前,乐颠颠给他介绍,语气隐约有点自豪,“余鱼随我,我喜欢吃的他也喜欢吃。” 平板界面发出淡淡的荧光,天色渐黯,这光就显得有些亮了,顾黎戈低头看着,视线却莫名被拿着平板的手吸引过去。 手腕细细的,可能还不够握一个圈,骨头凸显出来,内侧是一点鲜红的朱砂痣,雪白和艳红交错,格外显眼。 顾黎戈对外人的面貌从来不关注。 这会儿却也发自内心的想,余扶寒是真的很好看。 脸生的好,手也生的好。 他蹙了下眉,不明白自己哪儿来这么多杂七杂八的念头,挥退这些念头,他收回视线,面色如常。 “嗯。” 餐点很快送上来。 顾黎戈这辈子约莫都没吃过这样的东西。 鲜嫩的鱼肉泡在油汤里面,鱼皮和雪白的鱼肉边缘都被炙烤的泛起焦黄的边儿,各色佐料点缀在上面,被一同炖烤的洋葱土豆之类的配料也散发着香气。 小龙虾是一整盘的,很大,腌在辣油里,嫩红色的虾肉能从丝丝缕缕的缝隙中透出来。 还有扇贝、娃娃鱼、海参等物品。 余扶寒喜欢极了,喝口牛奶,就能干掉一半的海鲜。 喝到后面,荣涅不给他上牛奶了,他就换成微醺的果啤。 桌上三个人都不怎么说话,只偶尔有荣涅忍不住的唠叨声,让他少吃点,晚上容易积食。 余扶寒压根听不进去,偶尔听烦了就用吃的堵住他的嘴。 到了最后,喝了酒的两人一点事都没有,喝了低度数果啤的余扶寒醉成了一滩烂泥。 荣涅简直要被他烦死了,又不可能把他丢下,只能一手拎着打包的食盒,一手艰难的扶着他回去。 余扶寒太闹腾,他用了点不引人注目的小法术减轻对方的重量。 顾黎戈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后面。 余醉鬼被海风一吹,兴致上来了,被扶着也不老实,张嘴咿咿呀呀的唱。 也听不清他唱的什么玩意儿,没词没句的,只能听见段模糊的调调,顺着湿润且咸腥的海风,往身后跑。 原曲应该是活泼高昂的,他神志不清的哼着,变成了低低的哼唱,竟莫名带了点温柔的味道。 余扶寒的声音很清透,非要形容的话,大抵是水流的声音,像溪水似的,很清,被酒精熏陶过后,带着沙砾般沙沙的质感,又变成了海水。 顾黎戈在夜色下抬头看前面的两人。 他突然觉得。 荣涅似乎有一些多余。 好不容易把醉鬼扶回去,荣涅去拿水的功夫,转头他就不见了。 小醉鬼这会儿正在房门口。 他神智都不怎么清醒了,还牢牢记得顾黎戈说要打包回来的鱼,用手掌拍了拍门,坐在门边靠着,和他之前猫形态时一模一样。 门内没反应,他又用掌心拍了拍。 愚蠢的人类怎么不在?他的小鱼干怎么办? 想到这儿,余扶寒张嘴,低低的“喵”了声。 小鱼干,小鱼干你快开门。 我来找你啦。 正想着,门突然开了。 毫无防备的,余扶寒往后一倒,摔在了身后出现的双腿上。 他懒懒的趴了片刻,发现没有手来抱自己,疑惑的从地上爬起来,歪头看过去。 嗯……嗯? 顾黎戈怎么变小了? 等等,小鱼干不会变小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余扶寒惊的失色,有些着急的看过去,张嘴就是一串乱七八糟的“喵喵喵”。 顾黎戈沉默着看向他。 先前那一下让他顿住了,后头这一串又让他蹙起了眉。 他这是……在干什么? 意识到他的身份能带来好处,然后就装醉来爬床了? 但是……喵喵叫是为什么? 装猫来引诱他? 顾黎戈的眸色暗沉一瞬,“出去”两个字在舌尖上滚了一圈,正准备开口,被余扶寒接下来的动作打断了。 余扶寒还当自己是小猫咪,腿上一用力,扑了过去,整个人几乎是腾空着飞过去的。 随后他异常响亮的在顾黎戈下巴上吧唧了一口。 好嘛好嘛,亲亲给你。 快把小鱼干交出来,让我检查一下有没有变小! 顾黎戈的瞳孔骤然缩小。 余扶寒手脚并用的抱住他,把自己送了上来。 刚刚那一个吻可不是什么猫嘴,或是误会,实实在在的亲在了他下巴上。 唇瓣柔软的像果冻,是湿润的,似乎还能察觉出太用力碰了一下过后,离开时发出的果冻似的晃悠触感。 余扶寒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歪头看他:“喵喵喵?” 小鱼干? 他凑的很近,顾黎戈甚至能够闻到他身上的气味。 淡淡的香气。 分明刚刚才吃过东西,他身上却还是只有淡淡的香气,没有食物的香味,却只有淡淡的桃子果啤的味道,还有一丝…… 草木的香味? 这香味很淡,却很熟悉,好像他不久前曾闻到过。 但顾黎戈想不起来。 他几乎是僵在了原地。 理智告诉自己要生气,因为他被不怎么熟悉、准备爬床的小明星偷亲了一口,他的洁癖应该发挥作用。 但手却奇迹般的没有掐着人的脖子把他揣出去。 而是把人从身上撕了下来。 “出去。” 余扶寒歪头看他。 怎么连亲亲也没用了,难不成还要捏他的肉垫才给看小鱼干? 离得近了,顾黎戈看清他一片混沌的瞳孔,分辨出他是真的醉了,就是醉的反应比较……奇怪? 余扶寒把白嫩嫩的掌心放在他手背上,“喵喵,喵?” 给你,鱼呢? 顾黎戈又僵了。 远处的电梯突然“叮”一声,有人上来了。 顾黎戈不想被别人看见这一幕,就算是在国外也不愿意,拽着他的手把他拉进来,顺势关上了房门。 他关门的功夫,余扶寒就跑不在了。 回头一看,人已经倒在了床上,抱着沙发上捞过来的抱枕睡得半梦半醒。 他躺在床尾,休闲裤的裤腰松松垮垮,堪堪卡在了胯骨上,露出白皙细腻的一小节后腰。 那一块肌肤…… 好像在发光。 第17章 余扶寒从微阖的眼缝中,瞥见他走过来,抱着色彩鲜艳的抱枕坐起来,气势汹汹的喵了几声。 小鱼干! 亲亲也给了,肉垫也给摸了,为什么还不把他的小鱼干给他! 顾黎戈:“……” 他是真的听不懂。 揉了揉额头,他站在离床最远的地方,“好好说话。” 余扶寒:“喵喵喵喵喵?” 你在凶谁呢? 顾黎戈顿顿,换了个说法:“说人话。” 小醉猫艰难的理解了他的意思,语言系统重新启动,磕磕巴巴的吐出来一个字:“……鱼!” 顾黎戈:“余鱼不在这,在睡觉。” 余扶寒皱着一张脸:“……我要、要吃鱼!” 顾黎戈明白了,“没有。” 余扶寒眼巴巴的看着他,弧度上扬的漂亮眼尾耸拉下来,琥珀色的瞳孔湿润。 直到这时,顾黎戈才发现,他瞳仁的颜色和余小猫很像,几乎是一模一样。 是巧合吗? 有那么一瞬间,顾黎戈还以为他会哭出来,到那时,他就能顺理成章的把他赶出去。 可紧接着,余扶寒就往后一躺,开始打滚。 他边滚边撒泼:“鱼!鱼鱼鱼!我要吃鱼!就要吃就要吃就要吃!我!要!吃!鱼!要吃好多好多鱼!快给我鱼!” 顾黎戈:“……” 他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小孩耍无赖。 小醉鬼一点脸面都不要了,在被子上滚来滚去的嚷嚷。 顾黎戈先前那点乱七八糟的心绪都被他嚷没了,拿座机打了酒店前台。 十分钟后,一份生鱼片被送了上来。 余扶寒尝了一口,“呸”的吐掉了。 顾黎戈:“……” 余扶寒看着他,“不要这个,我要吃烤鱼。”顿了顿,他补充道:“煎鱼也可以,不要生的。” 现在是晚上九点,酒店餐厅的厨子都下班了,这盘生鱼片来之不易,上哪儿去给他找烤鱼、煎鱼之类的东西。 顾黎戈:“没有。” 余扶寒又开始打滚:“就要吃就要吃就要吃!我要吃鱼!要!吃!鱼!” 顾黎戈:“……” 他冷着脸关上酒店卧室的门,把吵闹的醉鬼留在里面,自己退了出去。 隔着薄薄的一层门板,仍然能听到他撒泼打滚要吃鱼的声音,异常响亮,吼了这么久气都不喘。 ……怎么可以这么活泼? 顾黎戈诡异的生出了个不可置信的想法。 太吵了。 从来没有见到过像他一样胆大包天的人。 顾黎戈在小客厅待了半小时,醉鬼终于嚎累了,力气也没了,焉焉的打开房门出来。 他在沙发旁的地上坐下,开始碎碎念。 “我要吃鱼嘛,我想吃鱼,你都不给我吃鱼……为什么不给我吃鱼?我想吃小鱼干、炸小鱼、烤鱼、煎鱼、清蒸鱼、红烧鱼、青椒鱼、鱼头汤……” 顾黎戈忍无可忍,“啪”的关上笔记本,起身出去了。 小醉鬼抱着枕头委屈巴巴的坐在原地,嚎的口渴,去倒了杯水喝。 眼前的一切都是迷迷糊糊的,走路也颠三倒四,光怪陆离的影交错成片,隐约幻化成了大鱼的模样。 是……大鱼。 好大的鱼! 余扶寒歪了歪头,大鱼尾部走出一个身影,手上还端着盘子。 接着那人把盘子在他面前放下,餐刀触碰瓷盘,发出轻轻的响,脆生生的,却像道警钟,又或是什么信号。 “你的鱼。” 有声音说。 余扶寒嗅了嗅,闻到了被炙烤熟的鱼香,还有烧焦的味道。 他用锋利的餐刀划开鱼肉,挑了尾部的肉吃下去。 入口的肉和他想象中一样,不怎么脆,被热汽熏腾的软了,鱼皮烤的有点焦,像某种膨化食品。 嗯……好像没放盐? 余扶寒又咬了第二口,尝到了满嘴的齤咸。 是这个味道。 小铲屎官啊……怎么这么多年了做鱼还是这么难吃? 要是没他在,这人该怎么活下来? 余扶寒抬眼往周围看了看,没有铲屎官小小一只的身影,只有个男人靠坐在沙发上。 ……铲屎官不在。 余扶寒安静下来,一口口吃掉了这条“黑暗料理”。 他想起很久以前,他其实不那么喜欢吃鱼的。大概是种族天性使然,他更加喜欢吃昆虫,生的熟的都喜欢。 但是小铲屎官抓不到昆虫。 他每次抓昆虫都要花好久的时间,抓出来的也不是昆虫。是爬虫。 后来余扶寒就开始吃鱼。 鱼比较好抓,他可以自己在鱼缸里捞,反正鱼没了,还会有佣人补充进去,他们又不在乎鱼是因为什么死的,到底是被谁吃了。 顾黎戈处理完公务,才发现余扶寒安静的过了头。 他砖头一看,某人已经睡着了,面前餐盘上空荡荡,只有煎鱼用的油和刀叉。 余扶寒背靠着沙发背,盘腿坐在地上,怀里还抱着那个极具海滨风格的四方枕头,头往前颂耸着,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和在飞机上一样的睡姿,只不过这回没有了猫咪眼罩。 似乎是光太亮了,他侧头,纤长的眼睫在白瓷似的下眼睑上投扇形的阴影,睡得安宁又沉稳。 安静下来,他这张脸又真的很诱人。 给人一种,不论现在做什么,他都不会醒过来的感觉。 顾黎戈突然觉得这灯光很亮,哪里不太对。 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不该去开门,不该把人放进来,更不应该借了酒店的厨房做了一道煎鱼,端过来。 现在错误应该被纠正。 顾黎戈给荣涅发了消息。 两分钟后,他把睡着的余扶寒搀回去了。 门重新关上。 余扶寒毫无反应,被荣涅扶到了自己房间的床上,打了个滚,舒服的耳朵尾巴都出来了。 他这晚上做了个梦。 他梦到了很久以前,那间窄小的黑屋子,他看了眼屋子里面,然后头也不回的跑出去,跑到了鱼缸边。 有只橘的胖猫在那里等着他。 他对着胖橘猫咪呜了几声,后者开开心心的给他捞了条最大的鱼出来,对比了下余扶寒的身形,沉默一下,换了条小点的给他。 他千辛万苦,叼着那条鱼,从窗户进到了黑屋子里,把被他一口咬死的鱼放在桌子上,咪呜几声。 角落里有人走出来。 小猫咪张嘴说:“吃鱼!” 那人用过分瘦削的手把他抱起来,抚了抚他的脑袋,有些无奈,嗓音带了点笑意。 “乖猫猫,我吃过了,别再去找胖橘了,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我舍不得。” 那人带着他去了很简陋的厨房,剖干净鱼腹,煎了条味道不怎么样的鱼出来,和他一起吃了。 余扶寒啃掉头尾,把肥嫩的鱼肚皮留给那人。 随后他乖乖趴在那人怀里,苦恼的想,这恐怕不行,没他去捞鱼,小铲屎官恐怕要饿死。 他得快快长大,这样才能养小铲屎官呀。 半夜。 睡得迷迷糊糊的余扶寒“砰”一声变小了,他从一堆衣服里爬出来,顺着窗户到了顾黎戈的房间。 顾黎戈已经睡了。 余猫猫爬到他枕头上,发现这里果然比自己的床要柔软得多,于是心满意足的躺下。 他可真是只机智聪明的猫。 就算喝醉了也不忘守护好自己的马甲,不被人发现他是妖怪! 顾黎戈一觉睡醒,猫从天降,骨碌碌从枕头上,滚到了他的怀里。 手上毛毛的触感柔软极了,顾黎戈唇角漾开丝丝缕缕的笑意,又躺回去,抱着小猫。 “什么时候跑来的?” 小猫咪睡得毫无防备,平时捂得紧紧,只能诱哄着轻轻摸一下的肚皮和小肉垫都露出来。 仗着他还没睡醒,顾黎戈揉遍他全身上下,小肉球圆滚滚的,猫爪爪看着可爱,摸起来更可爱,有点橡胶的质感,软绵绵。 一直压着的小肚皮也被摸了,像热水袋,软乎乎热绒绒的,简直会让人上瘾。 放在平时,小猫咪根本不给碰这些地方,一碰就炸毛。 现在睡熟了,被摸遍全身都没反应。 顾黎戈揉够了小猫咪的全身,才点点他的鼻尖,拿出炸小鱼,在他鼻子前面晃晃。 小馋猫果不其然上钩,明明还在睡梦中,第一时间就张大嘴往前咬。 吃着吃着他就醒了,打了个哈欠继续吃,完全不在意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吃的。 顾黎戈摸着他的小耳朵,心情颇好的看他用尾巴把自己的手甩开。 吃完小鱼,余扶寒才有空搭理他。 他全然忘记了昨天自己都做过什么,一喝酒就断片,现在清醒了也只是觉得有点头疼,打了个哈欠,软绵绵的趴倒下来。 一只手及时把他接住了。 顾黎戈看着他眼睛半眯上的样子,用指腹蹭蹭他眼角打哈欠沁出的泪水,“不舒服?” 小猫咪迷迷糊糊的点头,好像在回答他。 顾黎戈原定今天带他出海,现在一看,打消了这个念头,眸光里尽是柔和,下意识道:“怎么跟你主人一样,总也睡不醒?” 余猫猫用爪爪拍他。 他才没有总睡不醒,他只是现在有点困! 顾黎戈顺势握住他的小肉垫,玩似的捏了捏。 他把小猫咪抱起来。 余扶寒一开始只以为他要带自己出去,结果等到他停在自己房间门口,慢条斯理的敲了敲门,他才回过神,身子一下立直了。 顾黎戈又想干什么? 第18章 眼睁睁看着顾黎戈敲响了自己的房门,余扶寒愣了愣,随即开始挣扎,跳到地毯上一溜烟的跑了。 他从窗户进来,换上衣服,装成刚睡醒的样子,去开了房门。 门外的顾黎戈还有些愣,眉心微蹙在一起,似是不明白猫怎么又跑了。 余扶寒:“顾总,有事吗?” 顾黎戈收回视线,“你昨天喝醉了。” 余扶寒顿了顿,脊背一瞬间弓了起来,差点以为他是发生了什么,所以才会过来的。 谁知顾黎戈只是随口一说,话音一转,问他今天有没有空,出海转转。 余扶寒什么都没听清,胡乱点头答应了下来。 海上的风景是在陆地上看不到的。 周遭的海洋波浪起伏层叠,正当头的日光把海面映射的波光粼粼,侧耳倾听不止能听到海浪声,似乎还能隐约听到某种鱼类划破洋流的水声流动声。 余扶寒在游艇的甲班上晒太阳。 荣涅在船舱里面烤鱼,顾黎戈在另一头。 即使是出来旅游,他也是随身带着笔记本电脑的,一刻不停的看邮件,处理公务,忙极了,和在家一样,几乎全天都在工作。 余扶寒的位置正好能看见他。 阳光有点刺眼,他戴上了副墨镜,从微微睁开的眼缝里往外看,便能看见顾黎戈的身影。 船舱内响起一阵乐声,荣涅拿着手机出来,递给他:“电话,我的小祖宗,你能不能稍微管点事,手机在我这儿放两天了。” 顾忌不远处的顾黎戈,他这话压低了声音。 余扶寒边把还在响的手机接过去,边问:“充电了没?” 荣涅无语:“……充了,快接电话。” 余扶寒划开绿色的接通按键。 “喂。” “你好,余先生,您之前托我能找的人有眉目了。” 听着对面沙哑的男声,余扶寒一下来了劲,说了句“稍等”,便从躺椅上起来,独自一人走到安静处。 余扶寒道:“你继续。” 那人说:“据调查,他今年十五岁,就读于S市的一所贵族学校,母亲早逝,父亲再娶,上面有两个哥哥,下头还有一个弟弟,他的处境很艰难。” 余扶寒的瞳孔有一瞬间闪出了兽类独有的竖瞳,“叫什么名字?”声音里有隐约的期待。 “姓单,单承,他很喜欢狗一类的小动物。” 余扶寒的瞳孔又恢复了愿原样,希望再一次落空,恹恹道:“不是他,资助一笔资金,继续找吧。” 他挂了电话。 荣涅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又没找到?你到底在找谁,神神秘秘的,怎么问你都不肯说。” 余扶寒随口“嗯”了声,态度敷衍至极。 他当然……是在找小铲屎官。 可是一直都没找到。 余扶寒记忆出了点问题,不记得对方长什么样、住哪儿、什么性格…… 他甚至不记得对方叫什么名字。 可他总觉得,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他就能认出来。 余扶寒小气的本性在这件事上格外严重,只告诉他们要找人,又不肯说为什么,就连荣涅都一头雾水。 他得快点找到小铲屎官。 人类这么脆弱,没他照顾着,万一对方生病了,冷了饿了怎么办? 顾黎戈的手在键盘上停了有半分钟了了。 肆意徜徉的海风朝他这边吹过来,里头带着点喧嚣的人声,他隐约听见了余扶寒在说什么,有一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的情绪,驱使着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结果什么都没听清,还耽误了时间。 他看了眼余扶寒,对方躺在躺椅上,还是和之前一样安静,侧着身子看手机,却是不怎么高兴。 余扶寒正在看微博。 一条信息从通知栏跳出来。 [秋冬:您好,余先生,请问我可以……] 后面的消息被长度限制了没显示出来。 余扶寒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个秋冬是谁。 是他之前资助的小朋友,名字叫什么来着?唯一记得的就是对方很乖,有一点粘人,加了他的微信,却不怎么找他,聊天框寥寥的几条消息都是问好的。 对方突然找他干什么? 余扶寒停下刷微博的手,点进去看了全篇。 ——您好,余先生,请问我可以去找您吗?我已经考完试了,不会太打扰您的,只要一点点时间,我有东西想给您看,如果您很忙,请忽略我的这条消息,给您带来不便的困扰,抱歉,请谅解。 字里行间都透着小心翼翼,生怕他拒绝,也害怕打扰到他。 ——可以,我后天下午三点有空,你直接去这。 ——[地址分享] 发完这条消息,他准备退出去,对面的答复来的飞快。 ——好!我去找您! 顿了顿,对面的人似乎觉得这条消息有些冲动了,想撤回又下不去手,纠结半晌发过来一句询问。 ——我可以叫您余哥吗?余先生有些太客气了,不可以也没关系。 余扶寒戳了个可以过去,对面没再发消息过来。 他用脚尖踢了下荣涅的鞋跟,把屏幕朝向他:“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荣涅忙着给这小祖宗烤鱼,抽空看了眼,说:“谢皆林。” 余扶寒把备注打上去。 明天再玩一天,后天刚好坐飞机回去,下午两点见完这个“秋冬”小朋友,然后他的行程就要开始忙了,准备进组拍戏。 两天后的飞机上,余扶寒依旧睡睡了一路,他拖着行李箱和临时买来做伪装的宠物箱,坐车回了公寓。 顾黎戈能够和他们一起出国已经算是很奇特的了,下了飞机就被秘书接到公司去。 余扶寒拎着打包回来的小鱼干,刚出电梯就停住了。 荣涅的公寓门口蹲着一个人。 听见声音,他匆忙站起身。 是个小少年,瞧着约莫十七八岁,深红色卫衣配黑色长裤,背上挎着书包,比一米八的顾黎戈矮上一个脑袋。 少年直直的看过来,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捏紧了,发育不怎么明显的喉结上下滚动。 荣涅撞撞余扶寒的手,提醒道:“谢皆林。” 他拎着行李箱先进了公寓,把楼道留给这两人。 余扶寒走过去:“你是谢皆林?” 谢皆林眼睛一亮,雀跃的点点头,模样瞧上去很惊喜:“您还记得我的名字!” 语气太像某种小动物了,余扶寒险些失笑,嘴角微微勾了勾,也不管自己其实根本不记得,臭不要脸的把这句话应下了。 “不用称呼您。” 谢皆林呼吸微微一滞,攥着单边书包带的手微微一进,“那……我叫您,你余哥?” 余扶寒微微点头。 谢皆林从书包里拿了一张保存得很好的纸出来,上头半分褶皱都没有,他郑重又小心的双手递过来,脸颊涨得有点红。 他轻声道:“这是……我的录取通知书,余哥你看。” 余扶寒低头一看,最上面赫然是双一流大学的名称。 余扶寒:“……” 没有文化的猫猫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面的小朋友很宝贝这张纸,低着头都不敢看他,“我收到的时候……很高兴,想第一时间拿给您、余哥看,我没有辜负余哥对我的资助,很感谢余哥这么久以来,对我的资助,真的非常感谢。” 他放轻了声音,“没有余哥,就没有现在的我,真的……非常感谢您。” 谢皆林从收到通知书的那一刻就在高兴,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却在看见聊天框里简单的“可以”两个字时,头一次笑出了声。 这份喜悦,又在亲手将录取通知书给面前人看时,达到了极致。 他一直都知道资助自己的好心人是明星,每天唯一的乐趣就是打开电视,隔着屏幕看一看他。 其实……他真人,比电视上要璀璨得多。 谢皆林只跟他见过两次面,这是第三次,但不妨碍他从很久以前就这么开始想了。 正想着,发顶突然被人揉了揉。 力道很轻。 “不用这么紧张,你很厉害。”顿了顿,余扶寒补充道:“非常厉害。” 毕竟资助你的人,连幼儿园都没上过。 谢皆林脸蹭一下彻底红了,语无伦次起来。 余扶寒没忍住心头的酸溜溜,恶作剧一般捏了捏他的脸颊,“紧张什么,我不吃人。” 他捏了下,转念又想,幸好他没文化,听说上学可累,尤其是初三和高三。 别以为他不知道…… 那可是要秃头的! 谢皆林被他捏了下,整个人从里红到了外,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瞳孔亮的惊人:“嗯、嗯……余哥不吃人。” 余扶寒道:“不是有话要说吗?” 谢皆林这才想起自己来这一趟的原因,深呼吸几下,开口道:“我想问余哥,我毕业之后,能不能……来当你的助理?也不一定非要当助理,只要、只要……能在你身边待着就好了。” 后面的话他压低了声音。 逃得过自己的耳朵,却逃不过余扶寒的耳朵。 面前这个番茄一样的小朋友,和前几天在海上,余扶寒接到的电话中描述的人差不多一样,只可惜都不是他要找的人,所以只是资助了助学金。 可他没想到,这个小朋友不仅找上门来,还说想到他身边来做事。 嗯……小铲屎官的脾气挺大的。 如果小铲屎官知道了,肯定会生气,他身边有了个和他很像的小朋友,万一到时候铲屎官不高兴了怎么办? 思及此,余扶寒组织措辞拒绝了:“不,等你毕业了,我可能已经不做明星了,你有自己的未来,这么早下决定不太好。” 小番茄变成了霜打的茄子,脸上热度“唰”的退去。 第19章 谢皆林面白如纸,小声问:“您、您已经知道了?” 余扶寒疑惑:“知道什么?” 谢皆林嘴唇嗫嚅半晌,鼓起勇气抬头看过去,语气中有绝望,像落水之人即将失去最后的浮木。 “知道了我喜欢您这件事,所以才会拒绝我的,您是因为这样拒绝我的吗?” 余扶寒脑子一懵。 他虽然是个感情小白痴,但这么直白的告白,他还听不懂话里是什么意思,就应该把“感情”两个字去了。 余扶寒有些不可置信:“你喜欢我?你为什么喜欢我?” 谢皆林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 喜欢哪有什么原因啊,他想。 喜欢就是喜欢了,不需要理由,也没有原因。 心里是这么想的,他面上失魂落魄道:“这话听起来可能很幼稚也很轻浮,但我知道我在说什么、做什么,我的确喜欢您。” “我只见过您为数不多的几次,可我看不见您的时候,会想您,看见您了我会很高兴,拿到通知书的时候,我也想第一时间通知您,想让您跟我一起高兴,想让您夸我。” “我已经成年了,我很清楚的知道,我没有头脑疑一昏,我会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我只想问您,您能给我一个机会吗?让我待在您身边。” 谢皆林渴望的看着他,眸子里满满的都是期盼。 余扶寒怔了怔。 “……抱歉。” 谢皆林的眼前一片模糊,“为什么,您有喜欢的人了吗?” 余扶寒:“没有,但……我不会喜欢上别人,不管是谁——别难过,你以后还会遇见其他人,喜欢上其他人的,会有更好的人。” 谢皆林低下头,感到那只手在他头顶轻轻揉了揉,带着安慰的意思,泪水从他眼眶中涌出来,打湿了手中举起的录取通知书。 不会有更好的人了,不会有的…… 就算真的有,那也好不过面前这个青年。 他在他最灰暗的日子里闯进来,就像横冲直撞的太阳,照亮了他十八年来全部的人生。 骗子…… 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余扶寒收回手:“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荣涅从厨房出来,“那小朋友跟你说什么了?” 余扶寒把鞋甩掉,趴在沙发上拿平板捉老鼠,随口道:“没什么,他想让我恭喜他,现在已经走了。” 荣涅很想说,公寓的隔音没有好到什么都听不见,动物的耳朵大都比人类好,他其实听见了一点。 余扶寒平时看着脾气大过天,不喜欢做选择,但在这种时候从来不优柔寡断,该拒绝就拒绝,不会给人一点幻想。 还有一点执着,认准了什么牌子的生鱼片,宁愿绕半个城的路,也不愿吃一口别家的。 ……也可以说是娇气和挑剔。 心满意足的捉了一下午老鼠,余扶寒从窗户翻进顾黎戈的公寓。 原本的窗户,只能开一小点透气的缝,但有一次,顾黎戈看着他从那点手都伸不进去的缝隙里钻进来,窗户就被他改回了原样。 除非封死,不然余猫猫都能钻出去,与其让他辛辛苦苦的翻,不如让他来去自如。 余扶寒爬着睡了一觉,醒来面前了多了一盘新鲜现炸的小鱼干,还有一小碟羊奶和一块湿帕子。 他吃完炸小鱼,喝完羊奶,擦干净爪爪,噔噔噔的跑到了书房。 顾黎戈一般都在里面处理公务。 他顶开门进去,对方果然在电脑前。 余扶寒无声走到他脚边,扯扯裤腿,成功被抱到了腿上。 他甩甩尾巴,不经意扭头往屏幕上看了眼,动作停住了。 嗯?屏幕上不是他吗?这是……监控视频? 余猫猫一脸疑惑,仰起小脑袋看了看顾黎戈,后者盯着电脑,漆黑的瞳仁被屏幕发出的光映得有些亮,光的颜色不断变化,衬得他的瞳孔也不断变化,小彩虹似的。 余扶寒扒着手手想了半天,灵机一动。 顾黎戈眼睛的颜色是不是叫……五彩斑斓的黑? 余扶寒的视线他眼睛的颜色吸引了,没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什么。 这个摄像头是安在门口的,对着楼道和荣涅公寓的大门,他开了倍速,播放今天的监控录像。 中午十二点,有个穿暗红色卫衣的前年过来了。 下午一点,他蹲在荣涅门口。 下午两点,余扶寒和荣涅回来。 他走上前去,给余扶寒看了什么东西,随后被揉了揉头。 在门口守了两个小时吗。 顾黎戈边看,边漫不经心的摸了摸暖暖的猫脑袋。 他移动鼠标,关掉了电脑。 余扶寒看着他眼睛里的“小彩虹”消失,准备起身去爬猫爬架。 顾黎戈逮住他,突然意味不明的说了句:“还是你比较乖,对吗,乖小鱼?” 余扶寒踹开他的手,攀爬到猫爬架上去,身影穿梭在半弧形的爬架上。 顾黎戈在原地坐着,电脑长久未操作,从初始页面黑屏休息,他抬手撑着额头,突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这儿守着看监控。 只是在游艇上听到了一点声音,下班回家后,不小心点进了监控软件,本想退出的,却看见了下午两点,他不在时,发生的事儿,接着就像被蛊惑了一样,开始看监控。 真是浪费时间的举动。 顾黎戈突兀想。 他另一只手搭在椅背上,指腹轻轻点了点扶手,若有似无。 他抬头,无意间瞥见隧道里落出来一截浅灰的小尾巴。 他起身去把猫抱了下来。 顾黎戈在小猫咪脸上蹭了蹭,“乖小鱼。” 他的“乖小鱼”甩了他一尾巴。 顾黎戈边揉猫,边拿手机发消息。 他发完,屏幕也没摁灭,大剌剌的摆在桌面上。 很少见他用手机,余猫猫好奇的探头过去看。 ——不知余先生有没有空,新来的厨子很会做鱼,余鱼和余先生口味一样,不如来尝尝? 余扶寒眨眨眼,往上一看——名字是他的大名。 他眼睛一亮,几乎想立刻回复他好了。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扭头去看顾黎戈,只有四个手指头的爪爪拍了拍屏幕,转头乖巧的看向顾黎戈。 如果他能开口,一定会问:什么鱼呀? 就算他不能开口,眼睛里也写满了对鱼的渴望。 顾黎戈不明所以,揉了揉他的头,“想吃鱼了?” 余扶寒疯狂点头。 顾黎戈微微蹙了蹙,“还不行,盘子里都被你吃完了?”他摸了摸小猫的肚子,鼓鼓的,刚吃饱。 余扶寒惦记没吃到嘴的鱼,又拍了拍屏幕,用力把自己整个人都压了上去。 是这个鱼! 新大厨做的鱼! 顾黎戈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开口问:“你能看懂我发了什么?” 沉迷美食的余扶寒猛的回神,心虚的别开视线,咪呀喵呜的叫了几声,开始装乖。 他才看不懂顾黎戈发了什么过去呢。 他只是一只单纯无辜的小猫咪。 不要问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顾黎戈盯着余猫猫看了会儿,收回视线。 他想太多了,不过是一只猫而已,怎么会看得懂他发了什么东西过去,再聪明也不会到了这种地步。 余猫猫蒙混过关,谨慎的爬在一边开始摇头晃脑,头顶上两只小耳朵跟着左右甩动。 余扶寒是只野妖精,没化形之前跟什么动物都混过。 他有一阵盯上了只和他差不多大的垂耳兔,他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品种,对方也傻乎乎的,看他的大小,就以为他也是垂耳兔,混在一起玩儿了好长一段时间。 他高兴时候的动作就受到了那只垂耳兔的影响——耳朵会像垂耳兔一样,在脑袋顶上左右乱晃,一蓬一蓬的,像动画片中一样。 垂耳兔的耳朵有半个身子那么长,谎起来可可爱,余猫猫跟着小兔子一起晃耳朵,没觉出可爱,反而有点傻乎乎。 顾黎戈只觉得心痒痒。 他伸手在小猫咪的耳朵上顺毛,他碰一下,小耳朵耸拉下去一点,最后不得不严严实实的贴在脑袋上。 真可爱。 顾黎戈忍不住笑了声。 余扶寒趁着半夜顾黎戈睡着了,跑回去拿手机回消息,回完了“好”又悄咪偷渡过来睡大觉。 《离歌》的合同他已经签了,进组日期在月中旬,在此之前他挤一挤,时间就像海绵中的水,还是能勉强渗出来一点的。 顾黎戈周日不上班,时间就顶在了周日。 今天降温,天气没那么热,余扶寒穿了件深红的卫衣,袖子卷起来到手肘处,白生生的手臂露在外面,两手揣在兜里。 他敲门时顾黎戈刚放下一份文件,起身去开了门。 看见外面的人时,他瞳孔微微闪了闪,“余先生,余鱼不在吗?” 余扶寒闻到厨房传来的香气了,一颗心都掉到了食物里面,闻言不怎么在意,随口道:“他刚吃饱,还在睡觉,我就没带他一起来。” 顾黎戈的视线微微下移,看见了他款式眼熟的上衣。 这件衣服,他前不久才在监控视频中看到,在另一个小些的少年身上,除了印字,其他几乎一模一样。 瞧着就像…… 情侣装一样。 第20章 顾黎戈把人迎进来。 厨子在厨房做了菜就走,不会耽搁时间。 眼前的余扶寒虽然还在跟他聊天,注意力已经全部到了厨房,视线若有似无的瞟过去。 看来他真的很喜欢吃鱼。 顾黎戈道:“很少见到余先生这样喜欢吃鱼的人。” 余扶寒下意识“嗯”了声,反应过来忙补充道:“也没有那么喜欢。” 也就是一般喜欢。 非要形容,那就是,和喜欢捉老鼠一样的喜欢。 全鱼套餐一道道端上餐桌,余扶寒的眼睛透出奇异的光泽。 做人可以吃到好多种口味的鱼,不用管调味料是否对猫有害,但是做猫,顾黎戈生怕什么东西伤到他,有鱼刺的鱼都不让他吃。 余扶寒看了眼顾黎戈,等他说了“请”字,才用筷子夹下就近一条清蒸鱼身上的肉送进嘴中。 大厨就是不一样。 这么简单的清蒸鱼,酱料弄好了,味道也是非同一般。 顾黎戈看起来对这些鱼兴致缺缺,等余扶寒吃的差不多了,他才开口,询问道:“余先生喝酒吗?” 余扶寒摇摇头,想起来这是在别人家做客,又改口问:“什么酒?” 顾黎戈道:“一点红酒,味道很好,度数也低,不会喝醉人。” 余扶寒勉强道:“那要一点吧,我不怎么会喝酒,有劳。” 顾黎戈起身去拿了瓶红酒来,是提前醒好的酒,又抽了两个高脚杯,倒了小半杯在里面。 余扶寒接过来,微微抿了一小口,约莫只是唇瓣被打湿了点,就投身到鱼的美味中。 顾黎戈不紧不慢的摇晃着酒杯。 他的手单看手背,生得骨节分明,指节修长有力,皮肤很白,筋骨生得好了,手自然也生的好看,往往能够把余猫猫一整只笼在手里。 现在他执着细长的玻璃杯柄,指节微微用力绷直,线条透着股利落的潇洒感。 暗红的酒液在玻璃杯壁上荡漾,他透过这粘稠的色泽看余扶寒,开口问道:“余先生是什么时候开始养余鱼的?” 余扶寒下意识咬了下筷子,在心里计算起来。 他依稀记得,小铲屎官养他的时候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少年,后来出了点事,他自己飘荡了几年,接着就被荣涅捡回去了。 荣涅捡他回去的时候……应该是九年前? 余扶寒如实说了:“九年前,荣涅捡回去的,不过他比较黏我。” 顾黎戈捏着玻璃杯嗯手陡然一收,“那么这样说,是只中年大小的猫,那他怎么会这么小。” 他伸出一只手,看了看布满老茧的掌心,“只有我的巴掌大小,和奶猫一样。” 余扶寒抬头,他的手正好在旁边,亮相对比之下,余扶寒的脸只有巴掌那么大点。 余扶寒道:“可能是,唔……荣涅没捡到他之前吃的不好,营养不良导致的?” 才怪。 余扶寒悄悄撇嘴,他生了灵智就是在还是奶猫的时候,后来就再也没有长过,不是长得慢,是直接停止生长了。 对于这种体型,余扶寒其实还挺乐见其成。 毕竟他猫小了,小鱼干就变大了! 若有似无的聊了会儿,余扶寒起身准备告辞。 过程中出了点小小的差错,他那杯基本上没怎么动的红酒不小心洒了,余扶寒大半个胸膛都被弄湿了。 他一惊,尾巴还在的话怕是会直接炸毛。 顾黎戈问:“弄到哪儿了?” 余扶寒扯了扯衣服,“前面都是。” 顾黎戈的眸色微微沉了沉,“盥洗室有干毛巾,在……”你左后方的拐角处。 他的话没说完。 因为他看着余扶寒径直走进了盥洗室,姿态娴熟,好像来过很多次。 顾黎戈的神色难得带了丝困惑。 第一次来这儿的人,为什么会知道盥洗室的位置在哪儿? 余扶寒用毛巾把衣服擦干,伸手摸了摸,前襟还是湿漉漉的,一股醇香的红酒味飘出来。 他低头擦着,面前的突然出现了道阴影。 顾黎戈倚在门边,目光淡淡的看过来,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余扶寒擦拭的动作顿了顿。 顾黎戈的声音听着莫名有些轻,“余先生的公寓,盥洗室也在一样的位置吗?” 余扶寒刚开始还没听懂,薄薄面皮下的青筋猛的一抽,动作一点点停下来。 他忘了。 他人身从没有来过顾黎戈这儿,顾黎戈也没有告诉他,盥洗室在哪儿。 所幸顾黎戈已经把借口给了出来,他别开视线,胡乱点头:“啊……是的,户型一样,一着急以为这是在对面,顺着就进来了。” 顾黎戈的视线移到他手中的毛巾上,眉间隐隐蹙了一下,“那是余鱼的毛巾。” 余扶寒:“……” 所以他才会顺手拿了这块毛巾。 顾黎戈好好坐着不行么,为什么要跟过来!还问了他一堆乱七八糟的问题。 余扶寒有些悻悻,扯了下手上被红酒浸透的卫衣。 顾黎戈转身走了。 余扶寒松了口气。 他这口气还没松完,熟悉的要命脚步声又响了起来,顾黎戈把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放在了他手边,解释道:“新的,没穿过,将就一下。” 余扶寒指尖的动作顿顿,不想再被怀疑下去,“嗯”了声就开始脱/衣服。 暗红色的卫衣往上走,套住了他的头,只留下一个泛着灰的发顶,相反的是,他的腰露了一截出来。 很白,劲瘦,扎进牛仔裤腰带里的是六块漂亮的腹肌,像牛奶似的色泽,只是不知触感怎么样。 顾黎戈在衣摆继续往上时,转身走了。 换好衣服,余扶寒抱着脏污的一面朝内叠的卫衣出来了。 顾黎戈靠在桌上,双手插兜,肩背笔直标准,一回头就能看见余扶寒。 青年穿着他的纯黑衬衣,袖口和下摆拖得极长,袖口被他卷起来,依旧是到手肘的位置,手腕内侧那颗朱砂痣很显眼。宽大的衬衫勾勒出他清瘦的身形,走动间衣摆往里收,看着很瘦。 他很适合深色调的衣服,衬得皮肤瓷白细腻,牛奶一般光滑圆润,质感也像是牛奶似的。 余扶寒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很软,抛开他面无表情,甚至透着点天然冷意的脸,模样气质着实软过头了。 余扶寒对着他礼貌的弯了弯唇角,“谢谢,洗干净后我会送回来的。” 顾黎戈有些心不在意,随意“嗯”了声。 余扶寒抱着卫衣回去了。 一顿饭他吃的心满意足,等消化之后,又变成猫去蹭顾黎戈。 《离歌》的进组日期转瞬即至。 开机前几天,王导邀请了几位主要角色,开围读会。 余扶寒到的很早,剧本他已经熟悉了,坐在主位背台词。 邀请的主要角色一共五位,除此之外就是正副导演和编剧。 从余扶寒左手边开始,依次是正副导演、编剧、三皇子的扮演者、老年离歌的扮演者、少年离歌的扮演者、女主六公主的扮演者。 余扶寒抬头看了看,低声问道:“不是应该还有一位重要的角色吗?他的演员怎么不在。” 编剧神秘的笑笑,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份剧本,“老荣没跟你说?那个角色的演员已经在这里了呀。” 余扶寒不解道:“嗯?” 编剧把那份稍薄一些的剧本推过去,眼角的鱼尾纹都笑出来了,“就是你呀,小余。” 余扶寒一头雾水。 编剧跟他解释。 他们所说的这个角色,名叫李清风,是霍离歌的年少好友。 霍离歌幼年参军,在逃亡路上遇到了一个和自己生得很像的少年,两人站在一起,几乎一模一样。 霍离歌也因这张脸对李清风生了好感,和他结为异性兄弟,一同参入军营。 后霍离歌退兵转而当起了教书先生,和李清风分别两地,几年后在上京巧然遇见。 就目前所知的剧本来说,李清风也该是很重要的一个配角。 余扶寒对这个角色的演员很期待,毕竟剧本上明明白白写着,李清风和霍离歌容貌几乎一模一样。 结果荣涅一直不告诉他,熟识的编剧又给他来这一套。 编剧说:“王导特意让我们先不要告诉你,老荣那边也瞒着你,不过你现在反悔也没用,马上进组签合同了。” 余扶寒:“……” 编剧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这哪儿能是坑你,分明是给你更大的表演能力,对了,老荣还有句话让我转交给你。” 余扶寒回神,咬牙切齿道:“他说什么?” 编剧:“老荣说让你下次别把所有事都丢给他,合同看都不看就签了,这下遭殃了吧。” 余扶寒:“……” 他现在就要出去咬掉荣涅的头。 然而围读会已经开始了,所有人都就位,他现在起身正好处在不尴不尬的地步。 余扶寒无奈,只能低头翻看剧本。 这份剧本和他之前的那份一样,都是不完全的,估计要等到进组之后才会给出全版。 王导挑的是几场比较重要的场面戏。 一个演员,不仅要会演戏,台词功底也得棒,这样才能撑起他所饰演的角色。 围读会进行的很顺利。 余扶寒边看边背,李清风的角色还有些磕绊,情绪偶尔够不上,但霍离歌他发挥的非常好,情绪饱满完整,像在听一场大咖出演的广播剧。 围读会现场的灯光有些暗,暖色调的灯光笼罩了整张长木桌。 余扶寒余光四处乱瞥,忽然定住了。 大门被人推开,来人坐到镜头拍摄不到的角落里,一身纯黑的西装,整个过程安静而沉稳,连脚步声都没发出。 第21章 那人是顾黎戈。 角落里的人只露出一只鞋尖,但余扶寒还是第一时间认出来了。 可能是因为,那只裤腿他曾经趴上去过很多次。 余扶寒的思绪被吸引过去一点,下意识开始猜测他来这儿是想干什么。 ……不会又是来要猫的吧? 他怎么天天阴魂不散追着来要猫! 余扶寒捂着受惊的小心脏,思绪乱七八糟的发散,想了很多原因,可一直到围读会结束,顾黎戈都没有现身,安静的在角落里听完了他们读台词,又在灯光亮起时悄无声息的走了。 仿佛从没有来过。 灯光恢复正常亮度,工作人员撤下角落架着的摄像头,几位演员打了招呼,一一从门口出去了。 余扶寒也打算出去找荣涅算账,却被工作人员叫住了。 他推门进到房间里时,王导正在摄像机前观看方才的录像。 他喊了声:“王导,您有事找我?” 王导把视线从屏幕前挪开,拿了只烟出来,“介意吗?” 余扶寒摇头:“请。” 王导点燃那只烟,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指了指屏幕上定格的画面:“你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你发现了吗?” 余扶寒虚心求教:“您请说。” 王导倒了一下带,切到他的镜头。 “你不怎么喜欢演戏,我说的对吗?不管是那天试镜,还是刚刚,我找了一下你的戏来看,然后我发现,你不喜欢演戏。” 余扶寒看着他。 王导说:“你一直都没入戏,演技好却不爱演戏,所以才入不了戏,因为你从根本上就没有热爱这个东西,就像一台机器,演的很完美,让人挑不出错,却又太刻板。” 他顿了顿,把猩红的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当演员吗?” 余扶寒垂眸,似乎是在为难。 他的模样极具欺骗性,这样安静不说话的待在暖色调混杂冷白的灯光下,一半像是冰冷完美的大理石雕塑,一半又有些细腻的柔和。 余扶寒:“硬要说的话,是为了梦想。” 很敷衍的回答,也很中规中矩,大部分明星都会说出这样的回答来。 王导一摊手:“你看,你不喜欢到连编一个用心的回答都不愿意。” 他揉了揉额头,苦恼道:“你们这些小年轻啊,我是真不知道你们现在都在想什么。” 余扶寒眼睫微微颤了颤。 其实原因简单也庸俗。 为了钱。 余扶寒是只没什么大本领的猫妖,他没见识还脾气大,从来不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唯二忤逆本性做的事,其中之一就是演戏。 荣涅说演员来钱快,所以他就做了演员。 梦想的话……其实也能勉强擦上点边。 他的人生梦想有两个,一是数不清的小鱼干山。 二是找到被他弄丢的小铲屎官。 然后把受尽欺负的小铲屎官养好。 养人需要钱,他就赚了很多的钱,等找到人了,把人叼回去藏起来,让坏人再也找不到他,让他能够每天和他待在一起,不用再为了一点食物,这么辛苦艰劳。 余扶寒坐上保姆车时还有些恍惚。 但一看到荣涅那张欠揍的脸他就回神了。 余扶寒乱发脾气:“荣涅!你为什么又不告诉我给我签了合同。” 态度之嚣张,完全看不出当初就是他一眼也没看,直接签了合同的,结果被坑的。 荣涅把编剧转达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就被气鼓鼓的猫祖宗从车上踹了下来。 猫祖宗把车窗摇下来:“你自己打车回去,我暂时不想和你共处一室。” 荣涅:“……” 不和讨人厌的经纪人共处一室的方法只有一个,猫祖宗顺着窗户爬进了顾黎戈的公寓。 不到下班时间,顾黎戈是不会回来了,他可以安静的待在这里。 翻窗进来时,他不小心摔到了一盆植株里,猫猫形状不好洗毛毛,他就变成人,临时从顾黎戈衣柜里捞了套衣服换上,去盥洗室洗小肉垫。 砰。 外面突然传来声玻璃破碎的声音。 正在偷摸洗爪爪的余扶寒被吓了一跳,谨慎的探头出来看。 刚刚他摔进去的花盆从柜子上摔了下来,泥土和里头栽种的绿植破开,干净的地板上瞬间散开一堆脏污。 余扶寒噔噔噔跑过去看了看。 陶瓷花盆碎的很彻底,东一片西一片,没碎开的瓷块上也有皲裂的纹路。 完全拼不起来了。 闯祸的余扶寒垫着光脚,尽量不踩到泥土,小心的在花盆旁边蹲下来,伸手努力扶了扶。 砰。 被他扶起来的哪块摇摇晃晃的支撑几秒,又倒了下去。 余扶寒:“……” 他今天运气怎么这么差! 先是被荣涅坑,然后又想起了一直杳无音信的小铲屎官,接着跑来清净片刻,还不小心摔碎了个花盆。 他边想边祈祷,希望不要很贵,不然他真的赔不起。 “你在干什么?”身后传来道熟悉的声音,声线是华丽的,嗓音微微喑哑的低沉,像大提琴的琴弦拨动,从指尖倾泄出的乐声,在寂静的室内陡然响起。 余扶寒身子一僵。 顾黎戈怎么在这儿?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完了,他打坏了人家的花盆,还被逮了个当场。 “你是谁?转过来。” 余扶寒僵硬的转过头,干巴巴道:“……嗨。” 顾黎戈微微眯起眼睛:“余扶寒?” 连客客气气的余先生都不叫了,绝对生气了。 他的视线从余扶寒僵硬的脸上,移到他身后摔碎的花盆上。 “你……” 余扶寒楞楞的跟着重复:“啊,我?” 顾黎戈:“你在做什么?花盆怎么碎了?你怎么进来的?” 质问三连。 余扶寒余光瞥到他进来时打开的窗户,灵机一动,磕磕绊绊的解释道:“我来找余鱼!嗯……他跑了,我出来找他,结果看见、看见他打开了你公寓的门,然后……” 他顿了顿,绞尽脑汁圆谎:“然后进来就发现余鱼打碎了花盆。” 余扶寒在心里捏了把汗,悄悄松了口气。 他可真厉害,临危不乱,还能随机应变出这样的谎话。 简直是完美的谎话,顾黎戈一定不会怀疑的。 一定。 ……希望他不要怀疑。 余扶寒根本不敢对上顾黎戈的视线,脚尖悄悄在冰凉的地板上垫起来,远离泥土。 顾黎戈的视线黑沉沉的,开口问:“猫呢?” 余扶寒脑子空白了一瞬。 猫?什么猫?猫哪儿去了?他怎么知道? 他茫然了一瞬才想起来,猫说的是自己。 对呀,他说他是追着猫进来的,猫还打碎了花盆,可是现在就他一个人,猫在哪儿? 余扶寒下意识移开视线,“猫,嗯……猫跑了!他打碎花盆就从窗户那里又跑出去了,就是窗户那边。” 顾黎戈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他的瞳孔漆黑如墨,丝毫光亮都映射不进去,像风雨欲来前的天空,积压着满满的灰云,阴翳、晦暗,好像再大的暴风雨也无法洗刷掉那双眼里的黑暗。 气氛诡异的沉默片刻,他转身,脚步声远去,随后又响起。 啪。 一双拖鞋被丢到余扶寒面前。 “穿上。” 余扶寒看了看那双尺码大一些的毛绒拖鞋,心虚没说话,乖乖穿上了。 顾黎戈去书房拿了遗落的文件,又出门去了。 他只留了句话,“走的时候把门关好。” 这件事就这样轻轻松松的揭过去了。 余扶寒有些不可置信,盯着顾黎戈的背影,琥珀色的瞳孔里浮出狐疑。 他真的不追究了?也没有怀疑什么? 余扶寒下意识不愿去想某个可能性,把一切都归功于自己精湛的演技,瞄了眼地上的脏乱差,刚退下去一点的心虚又成倍翻涌起来。 他用脚趾踩了踩暖和的毛绒拖鞋,拿了干净的扫把把土和花扫了。 想了想,他又翻箱倒柜找出来一个小花盆,把土和绿植装进去,放回原位,才目不斜视的溜了。 顾黎戈回来时第一眼瞥见的,就是窗边焉焉的绿植。 罪魁祸首乱七八糟胡搞了一通,地上的尘土都没扫干净,缝隙里还有些微,绿植换了个很小的花盆,被胡乱埋了进去,瞧着平白有一种委屈巴巴的感觉。 顾黎戈低头看着那盆植株。 他一点都不相信余扶寒说的话。 那小骗子演戏很好,真到了撒谎的时候,又漏洞百出,前言不搭后语,连身上还穿着他的衬衫这件事都忘了。 顾黎戈早上出门时忘带了文件,下午回来拿了一趟,没想到在客厅逮到了一个……意图不轨的人? 他说是猫做的,脸上的心虚都快溢出来了,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讲话也结巴。 问他猫在哪儿,他才像突然想起来似的,脸上浮现出震惊,又掩饰的开口解释。 顾黎戈对撒谎的人,容忍度一般为零。 他们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谎言,在他面前漏洞百出,被他戳穿后手忙脚乱补充的样子可笑又狼狈。 头一次,他没有戳穿一个人谎话。 顾黎戈很好奇,他这样大费周章,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第22章 余扶寒经过荣涅提醒才发现自己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 他懵了一瞬,猛然发觉顾黎戈没有指出他的漏洞。 余扶寒用小脑袋瓜想了想,发现自己似乎没什么值得对方图的。又心大的丢开了这个疑问。 不过想想他还是有点心虚,变成猫猫又去钻了顾黎戈的窗户。 顾黎戈笔记本前,他跑过去,讨好的把小脑袋送到他手下,让他尽情摸。 顾黎戈的手搭上他的脑袋,若有似无的抚摸着。 余扶寒见他目光不离屏幕,一咬牙,下了狠心,主动奉献出从来不让摸的小肚皮,还用两只肉球球做成的爪爪抱住他一根手指,在他手上蹭了蹭。 “喵——” 他撒娇似的拖长声音叫了声。 他看视频里那位人类都无法抗拒他们小猫咪的撒娇,顾黎戈肯定也吃这一套! 余猫猫猜的不错。 他今天一反常态的粘人,顾黎戈松开鼠标,望向他时,黢黑的眼中又带了丝丝缕缕散开的笑意。 他点了点猫鼻子前面一小块白色,“今天这么乖?” 余扶寒:“我本来就可乖!” 他的喵喵叫有些着急,顾黎戈静下来思索了片刻,才猜测着他的意思,道:“乖小鱼是在赞同我说的话吗?” 余猫猫的小脑袋上下晃动。 顾黎戈眉眼又染了笑意,把他捧起来,用鼻尖蹭蹭他柔软的毛毛,“乖小鱼,真乖。” 他一笑起来,就不是那种沉甸甸让人惊恐的样子了,余猫猫短暂的放下戒心,在他掌心打滚撒娇。 顾黎戈更加受用,微弯的唇角就没平下来过。 余扶寒坐起来,拍了拍他的手掌心:“我打碎你花盆的事,你不会再计较了对吗?” 顾黎戈听不懂他说什么,捧着这一团正襟危坐的毛团子,“嗯?” 余扶寒假装他同意了。 余扶寒:“你不会再怀疑我了对不对?” 顾黎戈又是轻轻“嗯”了声。 余扶寒问了几个问题,通通装作他答应了,接着在他手上趴下,把瘪瘪的小肚皮给他感受。 猫猫担惊受怕的都吃不下饭! 都饿瘦了! 感受到他憋平的小肚子,顾黎戈微微蹙眉,“饿了?” 余猫猫使劲喵喵叫,接着就被他抱去了厨房,心安理得的开始啃小鱼干。 世上还会有比他更聪明的猫猫吗? 不会!: 月中旬,《离歌》剧组热热闹闹的开机了,那天的微博几乎都被相关话题屠榜了,只放了定妆照的官方账号下面热热闹闹的一片,微博热搜也飞速窜了上去。 #《离歌》剧组开机,快来看看有没有你们的爱豆吧!# 【有哥哥!有哥哥!啊啊啊啊哥哥和王导合作了!恭喜哥哥!】【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见我的女神演电影,彩彩这么长时间没消息,一出来就是这么爆炸的消息,彩彩冲!】【王导的阵容一如既往的恐怖,两个影帝,一个国内老牌,一个专拍文艺片,当红流量巨星余扶寒,国民女神闻彩,还有近来爆火的小少年男团的实力担当,好期待啊。】【彩彩姐姐!余哥!小正太我也可以!跪求剧组多放点照片!】【妈妈问我为什么对着屏幕鸡叫,我说因为爱情。】【看了下故事简介,感觉是偏无聊的古装片?估计又是冲着拿奖去的。】【和小姐妹已经约好了,到时候包场去影院看!】外界讨论的如火如荼,《离歌》剧组的开机仪式顺利完成,隔天便开始拍摄。 余扶寒彻底开始忙了起来,《离歌》要赶新春贺岁档申报上映,他们只有半年的拍摄周期。 如果是普通电影,半年绰绰有余,但王导的电影不这样,他严格到了每一个镜头都要亲自监督,不断的精益求精。 白天到处跑来跑去,晚上回去还要应付顾黎戈,余扶寒很长一段时间,从窗户进去公寓后,吃完小鱼干都是倒头就睡,天亮了又哒哒哒跑走,赶到剧组去。 他本来可以不用这么辛苦,剧组离公寓这边有半小时的车程,影视基地附近有酒店,剧组的人员都下榻在那里。 但他要回来安抚顾黎戈。 余扶寒有几次都想直接旷工了。 想想当初签的合同上的违约金,他又怂怂的屈服,每天在两者之间奔波。 情况一直持续到顾黎戈要来探班。 《离歌》剧组的投资人之一是顾氏集团,占比很高,他作为投资人来探班理所应当。 顾黎戈是中午来的。 余扶寒两班倒拍了一个周,正在化妆间打瞌睡,荣涅给他请了假,几位主演都去了聚餐,他睡了个饱,下午又是生龙活虎的小猫咪。 “高兴什么,顾黎戈还没走。”趁他刚睡醒,荣涅给他泼冷水。 余扶寒脸上的笑淡下来,不高兴皱眉,“他怎么还在这儿,其他投资人都走了,他留下来干什么?” 荣涅:“这我上哪儿知道,睡够了就起来,接下来的一场戏很重要,王导怕你状态不好影响了,不然你也请不到假。” 余扶寒点点头,拿过厚厚的一沓剧本温习。 接下来半天的戏份的确很重要。 因为严格来说,那是他饰演的第二个重要角色,李清风第一次出场。 余扶寒刚拿到剧本的那段时间,看完之后着实被震惊到了。 不止他,剧组其他几位主演也一样,那几天《离歌》群里面都在说一句话——编剧事了拂衣去,剧本深藏功与名。 开拍前两分钟,余扶寒在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找到了顾黎戈。 两条长腿交叠,姿态闲散,漫不经心的往这边看。 余扶寒还没来得及想清他怎么留下来了,场记就小跑过来打板,他忙收敛心绪,全身心投入到戏中。 顾黎戈在上京当了三年的教书先生,虽身处闹市,可一直与世隔绝,后被新皇迎回朝堂,他坐在轿辇上,一路风光回宫。 这是个大场景戏。 官道两侧的群众演员悉数下跪,新皇为表爱戴,特意与他同乘。 霍离歌坐在轿辇后侧,侧耳是平民呼的万岁,御林军在队伍两旁有序排列开来,马蹄踏着青石板,威严沉稳。 昔日好友身着龙袍在前。 霍离歌却耳朵尖微微一动。 镜头上移到一旁的楼阁。 乌木窗棂发出声轻响,霍离歌的视线不自觉往上看。 窗扉被人慢慢推开,首先闯入镜头的是一只白皙细嫩的手,筋骨分明,推动时绷紧的手背线条看的人目眩神迷。 接着是截窄窄的腕子,在和熙的日光下呈现出半透明的玉器质感。 上头一点鲜红的朱砂痣显眼至极。 那人似乎在疑惑外面怎么这么吵闹,懒懒散散的撑在窗上,探出半边身子来看。 一张足以惊艳所有人的面孔出现在镜头前。 那人穿着身正红的衣袍,衬得肌肤莹白如玉,眉目艳绝,冷冷清清的扫过来,就像从天而降的白雪,虽美却让人心扉都凉透了。 霍离歌愣住了。 这人……竟生了张和他一般无二的脸! 他向上看,那人往下瞥,目光在虚空中交错,双方皆是愣怔住了。 “卡,过。” 余扶寒在楼阁上撑起脸。 轿辇上只有三皇子的扮演者,后面的个背影替身,霍离歌的这段戏份他前几天就拍了,后期合成一下就能看出效果,最近几天他都是“李清风”。 让他比较在意的是,他现在这个位置,刚好能看见顾黎戈。 而顾黎戈也能看到他。 他思索着,抬头望向顾黎戈那边。 王导正在跟他说话,他侧着头,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余光瞥过来,接着正眼看过来。 余扶寒迎上他的视线,突然弯起唇角笑了下。 两手撑脸的动作有点幼稚,他做出来却只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白嫩的指节、形状优美的下颔、被日光笼罩的脸、唇角弯着的弧度恰到好处。 他骨相生得很好,那层冷白质地的皮子套上去,像画本里魅惑人心的妖精,轻易就能吸引走所有人的目光。 顾黎戈的视线晃了一下。 再回神,刚刚对他笑的小骗子已经缩了回去,窗口处只有荣涅若隐若现的身影。 顾黎戈觉得。 这人似乎真的有点多余。 . 余扶寒在抱着剧本钻研。 霍离歌离了军营后便去做了教书先生,那李清风呢? 答案都在接下来的一场戏里。 李清风和霍离歌有张近乎一样的脸,都是一顶一的容貌,但他没有霍离歌那样的本事,即使在军营待了几年,最大的作用约莫只是个强身健体。 而那张引人注目的脸,给他招来了灭顶的祸端。 李清风单纯的有点犯傻,离了军营后被人下药算计,再醒来是在京城有名的小倌馆。 大凤好男风,他这张脸无疑吸引了很多人。 李清风逃过、反抗过,结局是险些死在这烟花之地,最后他只能妥协。 而三年过去。 他成了京城姿容第一的小倌。 多好笑,分明是同一张脸,同样的经历,一个步入朝堂,官拜一品,一个深陷泥淖,滚落风尘。 差别就是这样一步步累起来的。 李清风是霍离歌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除了当年的三皇子,只有李清风可以被他称为兄弟。 所以霍离歌在得知他的身份时,几近崩溃。 第23章 余扶寒今天状态很好,是以王导早早地收了工,下戏时天还没黑。 他嚷嚷着要去吃鱼肉火锅,荣涅看了下时间完全够,在就近的一家有名的火锅店里订了包间。 余扶寒卸妆出来,余光一瞥,瞥见了往这边看的顾黎戈。 顾黎戈身边只有谢秘书,而对方也快下班了。 莫名的,余扶寒想到了顾黎戈空荡荡的公寓。 偌大的公寓,里面只有一个安静的人。 就像……他的小铲屎官那样,孤零零的,身边谁也没有,还照顾不好自己,每天都要他来操心。 鬼使神差的,余扶寒好像突然控制不住脚下的步子,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十五分钟后,荣涅看着坐在他们对面的顾黎戈,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看向余扶寒,后者心虚的低下头。 余扶寒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邀请顾黎戈来,关键是对方还同意了。顾黎戈说出好的那一瞬间他突然回神,再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了,为了不那么尴尬,他把准备下班的秘书也邀请上了。 局面就成了四人一起坐在包间内。 余扶寒忽略荣涅的视线,侧身把点菜的平板给顾黎戈看,“顾总看看,要吃什么?” 他捧着平板,是想递过去的,顾黎戈低头瞥了眼,就着他的姿势在平板上点了几下。 他拿回来一看,顾黎戈点的都是他喜欢吃的。 准确一点,是余鱼喜欢吃的。 余扶寒动作微顿,在菜单后面写了个乘二,“谢秘书能吃辣吗?” 秘书笑眯眯道:“我不挑食,余先生随便点,我都可以。” 他这么说,余扶寒就敞开了点,最后把平板递给荣涅。 荣涅接过平板的动作很用力,动作里透出他很生气的意思。 一顿饭他吃的很不自在。 每当余扶寒让他帮忙干什么时,就有道淡淡的视线投递过来,看的他脊背下意识弓起,险些就要露出原型。 余扶寒一无所知,吃的心满意足。 荣涅起身去结账,秘书也去洗手间了,包间里只剩两个人。 顾黎戈微垂着头,指尖若有似无的摩挲着腕表表面覆盖的玻璃。 半晌,他抬头。 余扶寒刚喝了点酒,这会儿酒劲上头,软绵绵的趴在桌子上,看起来醉的不轻。 顾黎戈抬手,在桌上慢条斯理的敲了一下。 趴着的人从臂弯里抬头,被酒精熏陶的水润润的双眼看过来。 顾黎戈盯着他,“今天为什么对我笑?” 余扶寒下巴枕在手臂上,歪了下头,整个人都歪倒在手臂上,从喉咙里溢出声意味不明的哼唧,脸是红扑扑的,眼周也有点红,白皙的耳尖覆了层红意。 顾黎戈把问题重复一遍。 余扶寒双眼渐渐放空,似是在努力回想,好半晌,他才含糊道:“因为……你好看。” 顾黎戈顿了顿,又问。 “别人好看你也会笑吗?” 余扶寒:“可是、可是他们都不好看,只有你好看,唔……我也好看。” 顾黎戈没声了。 余扶寒支撑起上半身,环视了一圈四周,突然道:“这里是哪里?” 顾黎戈:“火锅店。” 余扶寒看向他:“我想回去睡觉。” 顾黎戈:“你的经纪人马上来了。” 余扶寒蹙了蹙眉,“我现在就想回去,你带我回去。” 顾黎戈瞳孔轻颤了一下,“不。” 余扶寒的脑袋又开始歪,很困惑似的,想不通索性不想了,选择和往常一样的解决方式,张嘴就要嚎。 “我……唔?” 他刚说了一个字,嘴就被人捂住了。 余扶寒疑惑的看过去,眨巴了两下眼睛。 顾黎戈的手牢牢捂在他嘴上,“闭嘴我就带你回去。” 余扶寒喉结上下滑动一下,乖乖闭了嘴。 顾黎戈起身,他也跟着起身,还没站稳,身子就软绵绵的滑了下去,差点栽倒,幸好扶住了身旁的人。 他顺势把手挂了上去。 小醉鬼即使醉了也不忘吩咐道:“起驾,回……回宫!” 顾黎戈:“……” 他忍着把人丢出去的冲动,扶着人往外走,一路把人扶上了车。 秘书问:“用给荣先生发消息吗?” 顾黎戈点了下头。 天已经黑了,夜色深重,两侧的霓虹灯光不断照在车身上,又静悄悄滑开了,像一片影,车厢内一片黑暗,醉鬼靠着玻璃在打盹。 车子突然急刹车,顾黎戈的身子往旁边歪了下,手从膝盖上落下来,按到了一片柔软的毛茸茸上。 他收回手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这车上那儿的毛绒物品? 顾黎戈低头看,却什么都没看见,他手刚刚撑到的地方只有皮革。 顾黎戈疑心那是自己的错觉。 他侧头看着,身旁的小醉鬼在那下急刹波动下醒了,揉揉眼睛坐起来,含糊道:“唔……嗯?这是哪里?” 顾黎戈淡声道:“车上。” 小醉鬼“哦”了声,身子软绵绵的靠过来,一张过分精致的小脸皱在一起,不太高兴的样子。 “你不是说带我回家吗?为什么我现在在车上?你说话不算数。” 顾黎戈:“……” 跟醉鬼是说不通的。 他只能敷衍道:“马上就到。” 余扶寒的整个身子都靠了上来。 周身的空气都被他呼吸间吐出的酒气弄得粘稠一片,没喝酒都让人有些微醺。 顾黎戈的身子僵了,罪魁祸首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靠着他肩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打瞌睡。 他皱着眉,却无声默许了这个动作。 安静了一路的人在回公寓时又开始折腾。 顾黎戈本意是把他放在公寓门口,结果对方不肯,非要让他把门打开,他才肯进去。 顾黎戈:“钥匙在哪儿?” 余扶寒张开手,含混的说:“应该在……口袋里?” 顾黎戈道:“拿出来。” 余扶寒低头翻口袋,上下左右都翻遍了,两手一摊,将白净的掌心展露给他看:“钥匙……找不到了。” 顾黎戈沉默片刻,亲自上手从他右边口袋里找出钥匙。 余扶寒嘟囔了声什么,接过钥匙,半天都对不准锁孔,委屈巴巴的回头看过来。 顾黎戈:“……” 他让余扶寒把钥匙给他,后者不干,只是用委屈的眼神看他。 顾黎戈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把这辈子的耐心都用在了这晚上。 他指尖按着太阳穴,思忖起自己为什么不干脆把人丢在火锅店。 ……算了,就当是因为余鱼。 他上前一步,从背后半环住了余扶寒,温热的掌心握住对方冰凉的手背,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把钥匙插/进锁孔,轻轻旋转,推开了门。 周遭都很寂静。 以至于只能听见清浅的呼吸声。 一长一短,交错在一起,分辨不出谁是谁的。 顾黎戈把人领进公寓。 开了灯,他四下看看,忽然问:“余鱼呢?” 余扶寒学着他的样子四下看看,重复道:“余鱼呢?” 顾黎戈捕捉到他的这个动作,蹙了下眉心。 余扶寒恶作剧得逞般笑了下,上前来,对着他的耳朵,声音放的很轻。 “被骗了吧,其实、其实我就是……嗝,好不舒服。” 顾黎戈皱着眉把人推开。 余扶寒又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轻车熟路的脱了鞋倒在沙发上。 顾黎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双眼皮拉直成了薄薄的单眼皮,那双凤眼显得凌厉极了。 半晌,他问道:“你没有自己的房子吗?为什么和荣涅住在一起。” 余扶寒正面朝下趴在了枕头上,声音闷闷的:“因为……我不会做饭呀,他做饭好吃,嗯……只要不唠叨的话,也还不错。” 顾黎戈问:“不考虑搬出去?” 余扶寒抬起头:“等……就会搬出去了。”中间那一段他的声音很含糊,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顾黎戈觉得自己简直疯了。 听到这番话,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问他,要不要搬过来。 意识到这个问题和问题背后牵扯出的一连串效应,大脑才后知后觉补充想到,这样是为了方便照顾余鱼,余鱼也不用这么辛苦每天爬窗跑来跑去。 片刻后,公寓门被人关上。 听见关门声,余扶寒抬头往后瞥了瞥,屋子里空无一人,他又低下头开始睡觉。 余扶寒是第二天一早被荣涅摇醒的。 荣涅面上没有半点焦急,只有生无可恋,放下手机,把大了好几倍的平板放到他面前。 余扶寒下意识看过去。 屏幕上是微博热搜排行榜,他一眼看到众多微博之间,后面跟着小小的上升符号的标题——余扶寒厅与人幽会,疑似被包养。 余扶寒还没睡醒,看了几遍才看明白什么意思,随后他头上冒出个巨大的问号,“我被谁包养?我怎么不知道?那人有钱吗?他钱很多吗?” 荣涅:“好问题,网友和你的粉丝都想知道。” 余扶寒戳进去。 话题是一个娱乐圈八卦大V号发出来的,只有寥寥的几句话。 【叫我八卦怪:刚吃到了一个瓜,以至于凌晨三点我都睡不着,某男星被包养的瓜,我不说出来,你们绝对猜不到是谁。 咖位只管往大了猜,绝对让人意想不到。】 凌晨三点,那时候人不多,也就没引起什么热度,龙鱼的公关部门甚至都没注意到。 一直到早上六点,这个八卦怪才又发了第二条微博。 然后一举炸掉了微博。 在这之前的昨天,某影帝被爆隐婚三年,网友们吃瓜到半夜才睡下,现在大多都还没醒,但微博热度还在缓慢攀升,等网友们陆续醒了,才是真正的会炸掉微博。 余扶寒只看到了第一条微博。 “他又没说是谁被包养,只说了咖位往大,怎么就扯到了我头上来了?他闲得无聊怎么不去捉老鼠。” 荣涅:“……” 荣涅指尖戳了几下屏幕,把第二条微博点开给他看。 第二条的转评赞是第一条的好几倍。 【叫我八卦怪:吊了这么久的胃口,现在也是时候说是谁了哈,先把我的证据放出来,证明我说的不是假的。 脸应该能看得很清楚,明人不说暗话,某男星就是余扶寒,你们最亲爱的余哥哥。 视频是《离歌》剧组现场,余扶寒一看见某人就笑了,谁不知道余扶寒是高冷酷哥的人设啊,出活动都从不笑一次的,怎么就偏偏对别人笑了。 视频不是很清楚,有朋友肯定会骂我混淆视听,那我们再来看看图片。 p1是余扶寒和这位不知名大佬一起走进餐厅的照片,时间就在视频出现的下午,p2到p5余扶寒被搀扶着走出来了,虽然一直低着头,但还是能看出是谁,p6是余扶寒被扶上了车,p7到p9是两人一起走进同一栋楼的图片。 脑残粉可别说是在谈恋爱,p10有这位大佬的正脸噢,你们哥哥还真不一定高攀得起呢。 对没错,是顾氏集团的当家总裁,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都要惊喜死了。 接着看下面的几张图片。 两人几次被拍到同进出一栋楼。 余扶寒最近参演的几部戏,一部《缘溪行》,一部《深宫》,一部《离歌》,都是古装制作大片,尤其是最后一个,王导的戏,他当主角,影帝女神都是陪衬,余扶寒再火,充其量也就是个当红流量,那么他是怎么搭上王导的? 据我所知,这三部戏都有顾氏集团的投资。 拍摄《深宫》时,就有他们同进出的照片。 啧啧啧,不得不说,贵圈真乱。 [视频] [图片]×13】 整条长微博就是这样。 余扶寒:“……” 他指着屏幕,看向荣涅,“什么时候我连对别人笑一下都不行了?一栋楼同进出又不是一间房同进出,邻居也不行?我怎么就不能靠演技搭上王导,难道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花瓶?怎么就成被包养了?!” 荣涅深深地看他一眼,起身去阳台接电话。 余扶寒一个人在原地气鼓鼓,他捂着喝酒过后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想了会儿,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另一个当事人。 顾黎戈看起来可不像是会刷微博的人。 ——[微博分享] 这会儿还早,不过顾黎戈应该已经醒了。 余扶寒抱着尾巴刷了会儿微博,眼睁睁看热搜排行一点点爬上去,飞速跑进了前二十、前十、前五…… 他动动手指,点下刷新。 两秒后,余扶寒疑惑的“嗯”了声,揉揉眼睛,发现自己的确没看错。 那条热搜没了。 凭空消失了,好像一开始就没存在过,原本的位置被别的标题顶替了。 与此同时,沉寂许久的聊天框跳出来。 ——别担心,在解决。 荣涅挂了公关部部长的电话,拉门从阳台进来,抬头就看见余扶寒抱着平板,坐的楞楞的。 他心一紧,以为是热搜爬上了顶,忙过去问。 余扶寒被他摇了几下才回神,把头从屏幕上抬起来,恍惚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想抱大腿了。” 荣涅:“……?” 余扶寒抱着平板感叹。 这就是人凭猫贵的感觉吗?太爽了。 猫猫这辈子还没尝过这样的感觉。 以往出了这种乱七八糟的黑料,龙鱼老总和公关部部长的电话能把荣涅手机打爆,运营几个小时甚至一天才能搞定。 而这比,他从转发微博,到事情解决,一共只花了不到半个小时? 后知后觉的惊喜从脑子里升起来,余扶寒猛的从沙发上蹦起来,认认真真戳了“谢谢”两个字过去。 然后点开个人信息,把一直在骂人的词汇中反复横跳的备注,庄严而郑重的改成了——金大鱼。 既是金大腿,还有很多小鱼干可以喂给他,结合起来就是金大鱼,不错。 余扶寒心满意足的退出了聊天软件。 顾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顾枕从微博界面退出来,感叹道:“顾总裁还真是铁血手腕,一个电话就把让人焦头烂额的事解决了。” 顾黎戈坐在办公桌后,抬眼看他。 顾枕是为数不多不怕他眼神攻击的人,调笑道:“这就是那只小奶猫的原主人。” 他手机屏幕上是余扶寒的百度百科。 顾黎戈微颔首。 顾枕道:“亲爱的兄长大人,你觉不觉得,对这位小猫主人,你有点不太对劲?” 顾黎戈垂眸,翻过一页文件夹,瞳孔微微闪烁,聚焦在第一行字上,没管他突然发什么疯。 顾枕:“试想一下,这种事你根本不会管,管也是警告他们手老实点,别乱写你,可是你现在让他们把所有相关都删了,还起草了律师函,准备告他们污蔑罪——啊,虽然我个人是很赞同这种做法的,但是。” 顾枕刻意停了停,目光在手机中青年的脸上一扫而过:“这一点都不像你以往的作风,总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因为,他是小奶猫的主人吧?” 他笑了两声,“别逗了老哥。” 顾黎戈拔开钢笔笔盖。 顾枕试探着喊了一声:“哥。” 顾黎戈开始签名,潇洒的钢笔字在空白处的横线上浮现。 顾枕小心翼翼的猜测道:“你不会喜……看上人家了吧?” 空气中传来清晰的笔尖划拉纸张,发出的难听的撕拉声。 顾黎戈的手突兀一抖,最后一笔用力拖长,险些划破纸张。 顾枕有些受宠若惊。 “我猜对啦?” 顾黎戈合上笔盖,钢笔被他丢到桌面上,冰冷沉重的笔身发出“咣当”的声响,骨碌碌滚出去,被键盘阻挡了去路。 办公室里前所未有的安静。 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借着这个动作的遮挡,眉心浮现出一丝疲疲倦和苦恼。 片刻后,他在顾枕期待的目光中唤道:“顾枕。” 顾枕笑眯眯的应了声,“哎!在呢哥。” 顾黎戈:“你差点让我损失了两个亿的合同,下个月生活费没了。” 顾枕:“……” 顾枕的笑僵在脸上。 顾黎戈揉了揉太阳穴,听见沙发上不让人省心的赔钱弟弟可怜巴巴的开口。 “亲爱的顾总,我是有那句话没说对?猜中就猜中了嘛,干嘛恼羞成怒扣我生活费,我每个月就这么点生活费我容易么我。” 顾黎戈冷冷道:“没有哪个‘生活不容易的人’一个月生活费七位数。” 顾枕:“我……” 顾黎戈:“最近三个月都别想要了。” 顾枕:“……” 他火速起身走人,一秒都不愿意多待。 顾黎戈有些头疼,指腹按压着太阳穴。 门被人推开一条缝,顾枕探了个脑袋出来,“你就是看上人家了,还不让我说。” 说完,他就光速消失在了门口。 办公室内传来顾黎戈隐隐含了怒气的声音。 “……半年!” 招人嫌的玩意终于走了,顾黎戈拿回钢笔,手机叮咚响了声。 ——顾总今天什么时候回来?余鱼说他想你。 ——打错了,是它。 顾黎戈:“……” 他又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事实上,顾枕说的没错。 最开始是因为猫,后来事情就开始不受控制了。 目光似乎总是会被手机那头的人,那张隐藏在高冷面孔下活泼自在的本性吸引过去,起了兴趣,觉得对方很有意思。 他和顾黎戈所见过的人都不一样。 他是一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灵魂,城市的钢筋铁骨锁不住他嚣张的本性,他仍然可以升上半空,于云海自由翱翔。 娱乐圈是个很杂乱的圈子。 一个巨大无比的染缸,余扶寒身处其中这么几年,却仍是白纸一张,压根没有沾染上丁点脏污。 他更多时候像只娇纵的猫,既是猫祖宗又有一点猫粘人的本性。 其实一切最开始不过是觉得他很有意思罢了。 ——可渐渐的,就挪不开视线了。 所以才会觉得总围在他身边的荣涅多余,才会容忍对方不明不白的出现在自己家里,还穿着他的衬衫。 他骗自己说是因为想看看这小骗子到底想做什么。 其实只是因为,他实在生气不起来。 顾黎戈打开图库,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段视频。 手指不受控制的点开了视频。 背景音是嘈杂的,人声喧嚣鼎沸。 而略微显得模糊的画面正中央,古色古香的阁楼伫立于此,色调古朴大气,一身红衣的青年撑在窗棂上,对着镜头所向的地方看过来,忽的弯唇笑了下。 眉目如画。 就像初春,冰雪消融,万物复苏,鲜嫩的草径蜷缩着,破开泥土,从地底蜿蜒而上,在阳光下,开了某种不知名的漂亮小花。 顾黎戈不知该说什么。 他只是单纯觉得,这段短短几秒的视频,完全体现不出余扶寒有多好看。 顾黎戈回到公寓时,在楼道里停了半分钟,目光盯着4801的门牌号,又收回视线,推门进了自己的公寓。 眼前倏地一花。 怀里是轻微的震颤感,隔着衣物,有个小东西撞上了他的胸膛。 顾黎戈低头,对上一双亮晶晶的双眸。 小猫咪今天异常兴奋,在他怀里黏糊糊的,蹭蹭他的手,软绵绵的叫了声。 余扶寒:“金大腿回来了!” 顾黎戈心一软,两手把小猫咪举起来,被他兴高采烈的情绪影响到,不自觉跟着笑了笑,“今天这么兴奋?” 余猫猫点点头,任由他把自己举到半空中,瞧着乖乖的。 他得让金大腿高兴! 这样金大腿才会让他更高兴! 顾黎戈发现余猫猫今天真的很乖。 喂他吃鱼点到即止,没有发脾气,反而乖乖擦肉垫,往常一吃完就要跑去猫爬架上面,今天乖乖待在他腿上,把他抱开还要用指甲尖勾着他的衣服,粘人得像变了一只猫。 顾黎戈看公文到很晚,右手突然被什么温热濡湿的东西碰了碰。 他抬头看过去,小猫咪舔舔他的手背,随即软绵绵的趴倒在他右手上,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哈欠,团住他的手,眼睛闭上就开始装睡,小胡须轻轻蹭着他的手背。 呀!猫猫要睡觉了! 顾黎戈心软的一塌糊涂。 小猫猫困了。 这件事比其他的事都要重要。 更何况他抱的是右手,顾黎戈想做什么都不方便,顺势关了电脑,抱着小猫到了床上。 到了枕头上,余猫猫自觉松手,老老实实在枕头上趴成一团,想了想,又用肉垫拍拍顾黎戈撤回去的手。 猫猫睡了,你也要睡了噢! 顾黎戈撤回去的手动作陡然一顿,犹豫片刻,才在小猫后脊背又揉了揉。 很轻很轻。 余猫猫用湿漉漉的鼻子蹭蹭他的手。 顾黎戈关了灯,陪他一起睡了。 这晚上睡得实在心满意足,余扶寒第二天差点没起来,趴在枕头上打了个哈欠,脊背弓出的弧度漂亮的像一张弓。 正迷糊着,背后有只手伸了过来。 余扶寒下意识把打扰他的手拍走,趴了会才意识到什么,又挂起讨好的笑,追着跳上那只手。 顾黎戈看的好笑。 “怎么这么反常?” 余猫猫装听不懂。 顾黎戈去厨房拿他的小鱼干,顺便给他冲羊奶,他就从果篮里把上次揣进去的遥控器拖出来,艰难的用小爪爪一拍,开启了电视屏幕。 现在是早上七点,没记错的话,这个时间段有他前几年的一部戏重播。 悄悄瞄了眼厨房里的身影,余扶寒整只猫趴在遥控器上,试图伪装成遥控器不在了的样子。 谁知道顾黎戈会不会又给他调成傻傻的小羊羔,或者其他乱七八糟的小动物。 顾黎戈端着小盘子出来,唤了声:“小鱼,过来吃东西。” 往常听到这声音小猫跑的飞快,但今天,余猫猫一动不动。 顾黎戈余光往静音的电视屏幕上瞥了眼,一身西装的青年正从门外走来,他心下了然,干脆把小盘子放到沙发上了。 警惕的余猫猫舒出一口气,瘫成猫饼,脑袋往旁边动了动,去够盘子里的鱼干,上半身也挪开了点,露出遥控器的一个角。 这动作做出来别扭,看着也不舒服,有种蠢萌的可爱。 余扶寒啃一口小鱼干,舔一口羊奶,身子突然动了动,什么东西从他身下被抽了出去。 余扶寒:“!” 遭了,阵地失守,遥控器被抢走了! 他猛的扭头看过去,纠结的搭小爪爪。 他是抢呢,还是抢呢,又或者是抢呢? ……可是那是金大腿,抢了万一他不高兴怎么办? 余扶寒一纠结就像抓点什么东西,指甲尖尖从肉垫里伸出来,才被剪过,在皮质沙发上挠了挠,只留下浅浅的白色纹路。 他抬头觑顾黎戈,开始思考撒娇还是耍泼的好。 顾黎戈的视线却在屏幕上定住了。 余扶寒疑惑的回头看,正好看见屏幕上是自己的脸,穿着酒红色西装,眉眼间的笑意满溢而出,端的是副潇洒的模样,眼波流转又是漫不经心的怠惰。 余猫猫的小脑袋在左右两边转转,随后满意的趴下去。 啊,金大腿也被他的绝世容颜震惊了!他果然是最好看的。 危机解除! 顾黎戈取消了静音键,把声音恢复到正常分贝。 余扶寒极具辨识性的嗓音从音响里传来,在大提琴的背景音里,原本清透的嗓音渲染上了一丝奢靡,充满纸迷金醉。 “陆小姐……哪个陆小姐?我可不认识什么陆小姐,我只知道,陆家有个陆少爷。” 话末,他勾唇,笑间满满的都是恶意与调笑,仔细看,还能从他瞳孔深处看到隐藏的讥诮与讽刺。 这是余扶寒拿的第一个有分量的奖项,最佳男主。 也正因此,这部戏一直到几年后的今天还在播放。 余扶寒满意的盯着电视看。 他看完一集,正好小鱼干也就啃完了,现在是插播的广告,他便低头把羊奶舔干净。 正准备去擦胡须,从旁伸出一只手。 嘴上是湿润的触感,仔细的擦干净了沾上的油污。 余扶寒一惊,抬头去看顾黎戈,“喵”了声。 顾黎戈今天怎么没走? 往常这个时候他应该把打湿的手帕放在桌子上,然后出门了才对呀。 男人垂着眸,动作细致,边边角角都被他擦到,柔软的毛毛有些湿润,他拿开帕子就塌下来,失去了原本蓬松的质感。 余扶寒使劲一甩脑袋,转得像小陀螺,等停下来,毛毛又变成了蓬松的干净毛毛,只是一对小耳朵变成了飞机耳,他费力抬起前爪,把小耳朵捞回去。 顾黎戈收起帕子,把他抱起来。 余猫猫奋力挣扎,用后脚踹他。 别闹!今天没空陪你去公司,快松手,猫猫很忙! 察觉到他的不情愿,顾黎戈动作一顿,安抚的拍拍他的小脑袋。 “别闹,送你回去。” 余扶寒一愣。 顾黎戈却已经抱着他敲响他4801的门。 荣涅把门拉开:“怎……”么才回来。 刚说了一个字,他就看到门口面无表情站着的男人,还有男人怀中理直气壮瘫着的余猫猫。 荣涅面上的表情一变,挂上职业性的假笑,“顾总早上好。”他看向猫,“劳烦顾总把余小鱼送回来了。” 顾黎戈看着他,视线在偌大的公寓内点到即止,却没把猫放下,静静思索两秒,忽地开口问:“怎么不见余先生在?” 荣涅:“他还在睡觉,这会儿没起来。” 顾黎戈的指尖若有似无的碰着小猫暖暖的身子,“说起来,似乎从来没见过余先生来接余鱼。”他低头看向身子僵了一瞬的小猫,嗓音不辨喜怒。 “余先生是对余鱼不上心,还是不愿出来呢?” 荣涅心头升起警觉。 比起少爷脾气的小祖宗,眼前的这位才是真正的祖宗。 祖宗的心思总是很难猜,一个猜不中就要翻天。 顾黎戈突然说这样一席话,荣涅没像单纯的小傻子一样,误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反而隐约猜到了些别的可能性。 但他也不确定这对不对,只好更警惕一些,大不了把顾黎戈弄晕,再用点小法术消除他的记忆就好了。 荣涅笑道:“怎么会,小余对猫可上心了,平时什么事儿都是亲力亲为,如果不是拍戏太忙,恨不得天天跟猫待在一起。”他对后一个答案避而不谈。 顾黎戈淡声道:“那便请余先生出来一下,我有些事想跟他说。” 在他怀里的“余先生”身子一僵,再怎么告诉自己,这是金大腿,不能让他生气,也还是忍不住想咬他一口。 一天天的,事怎么这么多! 啊?问你呢!把猫放下直接走人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非要见见猫主人?麻烦! 荣涅面上的笑也是一僵,婉言谢绝:“不知顾总找他有什么事,我可以代为转告。” 顾黎戈点点小猫的鼻子,“荣先生不是余鱼的主人。” 荣涅:“……” 他隐晦的看了眼顾黎戈怀中的猫,突然转头扬声喊道:“小余,出来下!” 余扶寒小小的冒出个问号,猫脸上难得看出懵逼的表情。 荣涅什么时候傻的?他人明明在这里,荣涅对着卧室喊这一声,没人会答应啊。 谁知他的念头刚落下,卧室就传来道透着烦躁的声音。 “我要睡觉,你自己解决!” 荣涅歉意的笑笑,“抱歉了顾总,他不太配合。” 顾黎戈盯着他看了两秒,瞳仁漆黑如墨,沉沉的,仿佛还未化开的墨锭。 对峙几秒后,他放下猫,“那便等余先生有空了,我亲自跟他说。” 他走后,余扶寒站在鞋柜上看荣涅,问道:“刚刚那声音怎么回事?” 荣涅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前所未有的觉得心累,走去推开卧室门,一只五彩鹦鹉从里面飞出来,在余扶寒面前堪堪刹车。 余扶寒有些惊讶,像模像样的点点头,了然道:“原来是小鹦鹉呀。” 小鹦鹉抓着鞋柜上方柜子把手,姿态柜子,斜斜立在上面,出口的声音同余扶寒一般无二。 “原来是小鹦鹉呀。” 余扶寒看见它就爪爪痒,奈何它站的太高,抓不到。 他边琢磨怎么去扯羽毛,边说:“你不要学我说话。” 小鹦鹉低头看他,出口的声音用了本音,是哑哑的鸟鸣:“我刚刚帮了你的忙,再说,鹦鹉学舌是本能,就和你现在想扯我羽毛一样,别说你没有,你两只眼睛里都写着‘我要让这只鹦鹉变成秃尾巴鸟’。” 它说着,猛的飞起来,到荣涅肩上停下,确保余扶寒够不到自己。 余扶寒遗憾的收起指甲,不怎么高兴的从鞋柜上跳下来,跑到荣涅脚边,仰头看他高高的肩膀。 明明是他想做坏事,结果没做成,居然还在这不高兴。 小猫气鼓鼓的坐在地上,小小的爪子搭在一起,脑袋抬起去看荣涅肩膀上的鹦鹉,上半身也不断往后仰,结果就是“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成了摊软绵绵的猫饼。 ……太可爱了。 就连深知他本性的荣涅都被萌的心肝颤。 鹦鹉犹豫了一下,用力挥挥翅膀,抖下一片鲜艳的红色羽毛,“只能给你一片,没有更多的了,别的想都别想!” 余扶寒变回来,把羽毛拿在手里捻着,眼睛锲而不舍的盯向荣涅肩头的鹦鹉。 鹦鹉警惕道:“真的不能给你继续扯了!” 荣涅也无奈,恨不得能敲敲余猫猫的脑壳,看他脑子里面都在想什么。 余扶寒:“你身上又不止红色一种,你可是五彩鹦鹉!身价非常昂贵还稀少的鹦鹉,你有点自己是彩色的自觉好吗!——所以我还要四片其他颜色的。” 鹦鹉:“……” 鹦鹉跟他对视两秒,扭头就从窗户飞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啦!在这一章底下评论都有小红包!截止到明天更新!感谢支持我的小可爱们呀,挨个抓来么一口。 抓了一下错字。 第24章 顾黎戈下午回来,猫罕见的不在客厅里。 他开了余扶寒平常喜欢待着的几个房间看,都没有在里面找到猫猫。 顾黎戈思索两秒,脚下步子一转,准备去隔壁要猫,窗户在这时发出声响。 一只通体浅灰色的小猫咪,嘴上叼着不知什么东西,从窗户缝隙里钻了出来,脑袋朝后,圆滚滚的猫屁/股率先挤进来,“啪”的一下坐在了窗棂上,看样子好像拖着什么东西。 他跑近了,顾黎戈才看清他嘴上叼着什么东西。 是好几片漂亮的羽毛,五颜六色,色泽光滑鲜亮,尾端还带着细细软软的绒毛,似乎是从什么鸟类身上拔下来的。 余扶寒扭头就看见他,把几片羽毛“呸”的吐出来,用小爪爪扒拉了一下,乖巧的坐好。 顾黎戈有些疑惑,看着小猫猫。 余猫猫又用爪爪朝着他推了推,元气满满的“喵”了一声。 顾黎戈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心头升起受宠若惊的触感,拿起一片羽毛晃晃,“给我的?” 猫猫使劲点头。 对没错,就是给你的!这可是他千辛万苦从小鹦鹉身上咬下来的! 顾黎戈奖励的揉了揉他小脑袋,突然笑了,“不过,傻小鱼,我要这个东西来做什么?” 余扶寒不高兴被骂,立马躲开他的手不让他碰。 当然没什么用,但是好看呀!好看的东西拿回来摆着不就好了吗?还要拿来做什么? 奇迹般的,顾黎戈懂了他的意思。 他点点猫猫的头,克制不住的笑了声,低沉的嗓音里被细碎的笑意盈满了,让人耳朵都听的酥软,“傻猫猫。” 余扶寒克制不住爪爪去拍他。 却被反握住手,小肉垫被人捏了一下,捏他的人低下头,认真的看着他,轻声道:“但这是乖小鱼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谢谢我的乖小鱼。” 余扶寒勉为其难收回手,大摇大摆的去翻冰箱了。 顾黎戈对着几根颜色不一的鸟毛发愣。 最后这几根羽毛被他绑上了绳子,吊在余扶寒根本没睡过几晚上的猫窝里,尾端穿了串小铃铛,风一吹就叮叮当当的响。 余扶寒的视线彻底被吸引走,尤其是这铃铛还会发光,他更加喜欢了,晚上头一次没有睡在大床,抱着几串风铃在猫窝里团成一团。 顾黎戈看着他,却莫名想起了他的另一个主人。 说起来,他有许多天都不曾见过余扶寒了。 自从顾枕不怕死的指出他一直不愿面对的事,他就一直没见过对方了。 想也知道。 顾黎戈早出晚归,余扶寒又是当红明星,平常几乎都不怎么回来,偶尔一次回来也是很晚的时候。 除了交换余鱼时,他似乎真的找不到其他理由,见一见余扶寒了。 顾黎戈随手打开笔记本,消息跟邮件争先恐后的跳出来。 他边思索着,视线不经意间往屏幕上扫了一眼,瞥见某个名字,鼠标控制不住的点了进去。 ——顾总找我有什么事? 发送时间是下午两点,他那会儿正在工作,聊天软件开着屏蔽功能。 顾黎戈没什么事,白天那样对荣涅说,只不过是想找个机会看看对方。 但没理由可以现编。 ——只是想请余先生吃顿饭,合作伙伴的餐厅开幕,送了我两张券,让我邀请朋友一起去,我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余先生和我一起去。 顾黎戈私心用了“朋友”这个词。 用了后他又有些犹豫,眉尖轻轻蹙在一起,薄唇也压平了。 他们应该是朋友吧? 一起吃过饭、一起出去旅游、彼此也知道对方的住址、有联系方式、彼此的生活交集还比平常人多了一只猫,余扶寒甚至穿过他的衣服,在他面前不设防的喝醉过。 这样的关系,应该已经算是朋友了吧。 顾黎戈不确定。 他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生意场上从没有朋友,顾枕顾温顾润三个都不算,后两个是不怎么熟的表亲,顾枕跟他也不算亲,只有在要钱时会死皮赖脸的缠上来,平时也是自己玩儿自己的。 数来数去,似乎真的只有余扶寒能够勉强算作他的朋友。 顾黎戈的视线又不自主看向猫窝里趴着的余鱼,他担心房间的灯光刺眼,特地买的是可以拉起遮罩的猫窝,现在只能看见一截猫尾巴时不时从小毯子下、猫窝里扫出来,又飞快的缩回去,小猫不知在里面做什么,可能睡着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聊天软件的提示音响了。 ——好呀,什么时候去?我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没有否认朋友这个词。 顾黎戈眸中的黑暗一瞬消散了不少,薄唇微微往上瞧,似乎能够透过屏幕看见对面的青年是怎样的样子。 他哪里会知道,屏幕另一头不是什么青年,而是只巴掌大的小猫。 顾黎戈发了时间和餐厅名字过去,刻意隐去了详细地址。 余扶寒果然上钩。 ——地址在哪儿?这天我刚好有粉丝见面会,等完事应该五点左右,近的话我直接过去。 顾黎戈把自己的回答认真的敲下来。 ——粉丝见面会么,方便告诉我在什么地方? 余扶寒的回答敲过来,他才把早在聊天框打好的话发出去。 ——我去接你,刚好顺路。 不等余扶寒拒绝,他又道。 ——我在外面等你,出来给我打电话,不会被粉丝看见的。 余扶寒向来是个懒得自己做决定的猫猫,顾黎戈都安排得这么好了,他当然是愉悦的用完爪爪敲了一个“好”字过去。 . 粉丝见面会当天,顾黎戈难得早退了。 他骗余扶寒的。 一点也不顺路,他从公司去接余扶寒再到餐厅,中间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会被浪费在路程上。 不过没关系。 只要余扶寒不知道就好了。 会场外面人山人海,顾黎戈记忆极好,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两个半月前,他第一次见到余鱼时,就是这样的场景。 想来那天余鱼是被余扶寒带出来的,只是不知怎么跑出来了,而他又恰好心烦下车,在从未去过的咖啡厅捡到了一只余鱼。 又借着余鱼认识了余扶寒。 一切事情都顺理成章,仿佛早就被命运安排好了。 顾黎戈在会场外等了会儿,五点十分,余扶寒的电话打过来。 “顾总,你在哪儿?我马上出来了。” 对面的声音闷闷的,像是戴着口罩在说话,背景音一片嘈杂声响,青年清透的嗓音却像流水似的,自然而然流泄出来,透着丝不易察觉的欢快。 “不着急,我还有五分钟到,慢慢出来,到时我会停在会场后门等你。” 挂了电话,顾黎戈从后视镜对上秘书的双眼。 顾黎戈一派淡然的冷漠,坦坦荡荡,秘书的眼神就复杂得多,一副猜到了什么,既想八卦,又迫于工资威压下什么也不敢说。 对视几秒后,秘书默默把挡板升了起来。 没多久,车窗被人轻轻敲响,来人拉下口罩,露出微红的鼻尖和一双藏在墨镜后的眼。 他比着口型:是我。 顾黎戈把车门打开。 青年猫一样灵活,轻巧无声的钻了上来,坐在椅子上松了口气,摘下脸上的东西,那张格外漂亮的脸就露了出来。 察觉到顾黎戈看过来的视线,他下意识友好的笑笑,一双眼弯弯,瞳孔里似乎永远也盛满了光,“怎么啦?” 顾黎戈克制着移开视线,状若无意道:“荣先生不跟着去吗?” 余扶寒动作一顿,僵硬的别过头,把口罩叠好放在兜里,脊背不自觉挺直了,“他,嗯……他说他很忙,没空来。” ……他在胡扯,荣涅压根不知道这件事。 他一直到给顾黎戈打电话的前五分钟才告诉荣涅,对方看他的视线像是要生吞了他。 他也是趁荣涅还在生气,悄悄溜出来的。 别人邀请他,他总不可能一口答应,临到头了突然放别人鸽子吧? 绝不是因为吃的,猫猫是有节操、有信用的猫猫! 餐厅建在江畔,风景绝佳,口味也很棒,夜里来这里更是妙,特别是顾黎戈他们所在的包厢观景位置一绝,正对江面,美不胜收,傍晚开始,波光粼粼就成了万家灯火倒映进去的点点星河。 余扶寒今天没什么事儿,从餐厅出来,顺道搭顾黎戈的车回去。 在车上,他一直犯困,撑着没倒,回公寓再睡。 可谁知到了门口,他一摸兜,空空如也。 余扶寒的瞌睡醒了两三分,钥匙被他揣在了另一件衣服里,那件衣服在车上,而荣涅今晚有事,提前就给他发消息说不回来了。 余扶寒:“……” 难不成他今天注定要打地铺了吗? 身后的开门声传来,他下意识望过去,见顾黎戈正准备进屋,视线不自觉带上点羡慕,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当即决定待会儿就爬窗子进去。 只不过走廊还有监控,衣服也不好办。 顾黎戈停住,朝他看过来。 楼道里很安静,窗户在电梯对面,只能听见轻微的风声被送进来,有点噪,耳边的声响近乎没有。 余扶寒百无聊赖的收回视线,静静等他进去。 顾黎戈的视线落在对面的青年身上,他不急着进去,看看对方两手揣在兜里的动作,顷刻明白什么。 他微微侧身,将门让开一半。 公寓里有暖白的灯光从他背后打过来,给他勾勒了层模糊而隐约的边,像那几根鲜艳羽毛尾端的绒毛似的,趋近虚无的地步。 他周身凌冽的气息也被中和成了淡淡的温和与平静。 余扶寒抬头看过去。 顾黎戈:“进来坐坐吗?” 作者有话要说: 要上夹子了,所以这两天早点更新,早上九点更新!夹子当天十一点后更! 小可爱们等不到可以明天再看,不要熬夜,对身体不好的。么么啾OvO。 感谢在2021-03-3116:56:58~2021-04-0108:06: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药yao30瓶;今天大大加更吗10瓶;时殁6瓶;幻境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余扶寒心里纠结了两秒。 他也不全是要露宿街头,一来可以爬窗,二来还可以去住酒店,就是比较难找罢了,实在不行胖小麻雀带着鼠鼠大队帮他拿钥匙也可以。 但看着顾黎戈柔和的面庞轮廓,鬼使神差的,他迈了一只脚出去。 等余扶寒回神,正好听见顾黎戈关上门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道:“谢谢顾总。”顿了顿,他又说:“我待会儿联系荣涅,问问他在哪儿,让他把钥匙送过来。” 顾黎戈换鞋的动作一顿,微垂下眼帘,一言不发。 他直起身,环视了屋子一圈。 余鱼不在。 顾黎戈看了眼腕表,八点,余鱼应该早就钻过来了,现在屋子里却没有小猫的身影。 他从窗边收回视线,正好看见余扶寒从鞋柜里拿了鞋子出来,轻车熟路的换上。 他心里飞快闪过点什么,不等想明白,就消逝而去。那念头太过于惊世骇俗,以至于他下意识否定这个可能,潜意识却留下了丝疑虑。 吧嗒吧嗒。 顾黎戈眉尖轻轻蹙起来,什么声音? 声源处的余扶寒一脸无辜,脚上那双毛绒拖鞋被他踩着到处走,每一步都会发出轻微的脚步声,拖拉着步子,懒洋洋的,很自在。 按理来说,一个人在陌生的关环境里,是不可能做到这么自然且熟悉的,他更多的是会警惕、会小心翼翼。 余扶寒反而放松了。 他进门到现在有几分钟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就适应好了这个新环境。 是适应能力太强,还是有些蹊跷? 发觉他视线的余扶寒只以为他在能自己什么时候离开,当即拿出手机给荣涅发消息。 他刷屏似的发了一堆,对面安静如鸡,一条消息也没回。 时间还早,余扶寒不着急。 顾黎戈靠在桌子上望着窗口,目光落在虚无,若有似无的笼罩在正前方。 余扶寒想打游戏,碍着他在这里,不方便打开手机,又被他弄得有些莫名,没忍住心中的好奇问:“顾总在看什么?” 顾黎戈一只手握成拳,修长的指节微微掩住下颔边缘,薄唇的线条平稳,眉眼都淡淡的。 “在等余鱼,往常他都会从窗户进来。” 余扶寒:“……” 顾黎戈不提,他差点忘了这件事。 他手指微微攥紧,触碰到冰凉的机身,脑子里灵光一闪,“余鱼啊……他今天不在公寓,有一点不舒服,荣涅带他去医院了。” 顾黎戈蹙眉,周身体气息从闲散着变为了紧促,漆黑的瞳仁仅能从中窥得一丝担心,其他的情绪都滴水不漏。 顾黎戈问:“余鱼生病了?” 余扶寒:“只是有一点不舒服,嗯……可能是吃撑了,白天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这个谎话三分真七分假,他昨天在冰箱里的确吃了八、九条等身的小鱼干,还偷了两个饭团,换在平常猫身上肚子都得撑破。 但他不一样,他可是猫妖! 虽然目前最大的作用,是可以随便吃,并且不会吃撑。 顾黎戈回厨房看了眼。 三天的量都被某只猫趁其不备搜刮干净了,还少了叠昨天早晨没咯完的羊奶。 他揉揉额头。 那只猫真是……一不注意就惹事。 顾黎戈道:“严重吗?严重的话我现在去医院看看。 余扶寒一惊,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他结巴道:“不、不严重,这会儿在宠物医院睡着了,明天就回来了,不用去看的,荣涅……对!还有荣涅陪着他。” 顾黎戈的瞳孔黑沉沉的,像是在辨认他有没有说谎。 余扶寒背后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直到顾黎戈离开,他才放松脊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沙发上,开始打老鼠。 破了三个新高分,荣涅还没回复,余扶寒切到聊天软件去骚/扰他。 他连着切换了几个软件,对面杳无音信,打电话也一样。 荣涅在忙什么? 余扶寒歪了歪头。 时间已经快十点了,顾黎戈在书房处理公务,马上就到他固定的睡觉时间,他也差不多该回去,再待下去不合适。 余扶寒收好手机,敲敲书房门,得到回应后探头进去。 “顾总,时间很晚了,我先回去了,就不继续叨扰了。” 顾黎戈合上笔盖,嗓音淡然至极:“荣涅他们回来了?” 余扶寒点点头,“嗯。” 顾黎戈推开椅子,站起身,“我跟你回去。” 余扶寒:“……?” 顾黎戈慢条斯理的补充道:“……看看余鱼。” 余扶寒:“……” 你看个屁你看!老老实实再书房待着不好吗? 顾黎戈已经走到了近前。 余扶寒下意识让开,男人逐渐走过他身边,发觉他没跟上来后也停下了脚步,盯着他垂下的眼睫。 余扶寒的眼睫颤了颤,很轻,让人无法察觉。 顾黎戈:“送你的他们没有回来。”笃定的口吻。 余扶寒小幅度的点点头。 顾黎戈又问:“那你今晚睡哪儿?” 余扶寒心道:当然是睡你这里啊! 不过这话他不敢说出来,把另一个答案抛出来:“酒店。” 顾黎戈在原地站稳,黑衬衣的领口一丝不苟,牢牢扣住,几乎将他的喉结掩进去,却没有半分不合贴,更加衬得他肩背周正,笔直如一把尺子。 顾黎戈道:“最近的酒店需要半小时车程,但你是公众人物,而一家隐私性强且规格高的酒店,最近也要两个小时。” 他漫不经心的扫了眼时间,石英钟的指针已经转到了“10”的位置。 “而现在已经十点了,排除你找司机过去的路程,最快也要十二点。” 余扶寒听他一步步的算着,把所有筹码都加上去。 他第一次,听顾黎戈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 把所有利害关系都说完,顾黎戈才顿顿,“你可以在我这儿留宿,以上所有的问题都不会发生。” 余扶寒很爽快,他本来就打算在这儿留下来的,“那,谢谢顾总,今天晚上多有叨扰。” 他下意识弯了弯唇,每次装乖都会这样做,眼睛也眯成了狭长的缝,上下睫毛簇在一起,鸦羽似的漆黑。 顾黎戈喉结上下滚动,突然开口道:“不用叫我顾总,可以直接称呼名字……我们是朋友。” 朋友之间哪儿有这么生分的。 余扶寒顺从的点头,“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 顾黎戈:“嗯。” 余扶寒转头问起别的,“顾……黎戈,我睡在哪里?” 他中间断了两秒,声音再接上,听着就像极在唤单字,不自知的亲密。 顾黎戈的喉结又是轻轻滚了一下。 这声音,真是……悦耳至极。 但有一个问题,顾黎戈的公寓里没有客房,他不可能邀请人回来,自然只有卧室一张床,侧卧改造成了杂物间。 不过好在还有多余的床被。 余扶寒主动道:“我打地铺,或是睡沙发都可以,不用太麻烦。” 打地铺不太可能,余扶寒据理力争,抢到了沙发的位置。 布艺沙发很软,也足够宽大,手脚都能够伸直,在上面睡一夜完全没问题。 室内的空调保持在恒温状态,顾黎戈从柜子里抱了床薄被,长臂一伸,被子便摊开在了沙发上。 余扶寒踩着毛茸茸的拖鞋,往旁边挪了点,试探道:“我好像没有睡衣,可以借一套没穿过的给我吗?我明天洗了还给你。” 顾黎戈动作一顿,半晌点点头,“有。” 余扶寒和他身高相差不大,同码的睡衣也能勉强将就一下。 他换下衣服,穿上顾黎戈给他的睡衣,手脚的位置长出一截,烟灰色的绸缎布料被他往上卷了卷,习惯性的到了手肘处,左手腕内侧朱砂痣鲜红若血,分外醒目。精致的脚踝跟着露出来,瞧着小巧的一只手就能把握住,脚背绷直,足弓弯曲出的漂亮弧度,有一小半都露在毛绒拖鞋外。 余扶寒毫无所觉,“我睡啦,晚安。” 客厅的灯一下暗了。 窗外的月光如水般滑进来,仿佛是湿润而流淌的,光滑如上好的绸缎布料,朦胧的罩着布艺沙发。 顾黎戈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梦中最清晰的,便是那一闪而过的白皙肌肤,瓷娃娃般,染着浅浅的红,似乎还有如月华般涌出的水光。 半夜,他口干舌燥的从床上起来,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准备去喝杯水。 他径直穿过客厅,接水时余光一瞥,终于想起客厅里还有个人。 余扶寒猫形的睡姿就不稳定,睡着时在枕头上,睡醒说不定就跑床尾去了,人形更加肆无忌惮。 他趴在枕头上,半边脸都埋进去,一条手臂被他压在胸口,另一条手臂直直伸出来,上半边身子正在以异常缓慢的姿势往下滑,岌岌可危。 顾黎戈看得额头直跳,仰头饮净杯中水,正打算把杯子放回去,耳边的衣料摩挲声突然大了些。 他下意识回头,瞳孔骤然受惊。 他大踏步迈上去,好险才把差点滚落下来的人接住。 余扶寒睡眠质量良好,都这样了也只是咂咂嘴,两条白白的手臂往前一攀,软绵绵的靠上去继续睡。 顾黎戈身子一僵。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0108:06:48~2021-04-0210:46: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咕咕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耳侧是青年清浅的呼吸声,渐渐滑到了脖颈处,喷洒在喉结上。 顾黎戈很无奈。 他伸手抱住不断往下滑的青年,整个满怀都是对方的气息。 怎么这么能睡?这样了还不醒。 顾黎戈无奈,又把他往上抱了抱,小心的把人往沙发深处放下,给他掖好被子,才直起身。 余扶寒调整了下姿势,又和被子滚成一团。 顾黎戈从没见过这么能闹腾的人。 清醒时还保持矜持,喝醉时就开始到处撒泼,睡着了也没有差不离,都是一样的不让人省心。 他弯身,态度强硬的扯出被子。 余扶寒人也跟着被子一起被他扯出来,软绵绵的往他身上趴,像猫似的,浑身上下都没骨头。 费了好一番功夫,他才把人安置好。 顾黎戈为数不多的睡意烟消云散,他点点余扶寒挺翘的鼻尖,轻轻舒出一口气,又往上掖了掖被子。 余扶寒下半张脸都被藏了进去。 现在正是月亮最圆的时候,夜色撩人,月华如水,静悄悄流淌在客厅内,打在余扶寒瓷白的上半张脸上,那半张脸冷白剔透,比最上等的和田玉还要纯粹。 顾黎戈轻声问:“怎么这么不老实。” 又不是余鱼一样的小猫咪,这么能闹腾。 余鱼的脾气说不定也是随了他这个主人的。 都是一样的傲娇、脾气大、能闹腾,到处惹事,一闯祸了、心虚了就开始装乖讨巧。 像是能够听懂他的话,余扶寒一脚踹开好不容易盖上的被子,换了个方向正对他。 顾黎戈:“……” 他两只手合在一起捏了捏余扶寒的鼻尖,动作轻轻的,像是生气,更多的是宠溺。 他把被子拉过来:“再不听话我就……”他的目光落在熟睡的人安稳的面容上,心脏在这满室静谧中猛烈跳动了下,声音竟有些干涩。 “……亲你了。” 余扶寒又踹开了被子,蹭了蹭枕头,老实趴着。 顾黎戈盯着他看了几分钟,瞳仁幽黑。 他俯身,在青年从发间露出的耳尖上碰了碰,温度炽热滚烫。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气,余扶寒的耳朵尖抖了抖,像猫形态时头顶的两只毛茸茸的耳朵,看着既叫人新奇,又有趣。 他把整张脸都埋进枕头里去。 顾黎戈帮他调整好姿势,抬头就发现已经凌晨三点半了。 他只有不到三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但他毫无困意。 这感觉怎么形容好呢? 就好像磕了一整瓶布洛芬,所有的痛觉都消失了,药剂过量甚至让其他的感觉跟着消散殆尽,轻飘飘的,灵魂像踩在了云端上,而沉重的身躯却一脚陷入了沼泽中。 只是碰了一下而已。 顾黎戈收回视线,还是没能忍住,在青年脸上捏了下。 荣涅直到第二天晚上才出现。 这天是余扶寒少有的闲散天,一个上午就把所有的戏份都弄好了,下午的重头戏是女主六公主的个人场,他没事,又为了防止顾黎戈怀疑就提前回来了。 钥匙还是没有,公寓窗户他为了逮鸟给锁上了,回不去。 余扶寒没半点犹豫,转头就去爬了对面顾黎戈家的窗户。 他趴着睡了一觉,醒来是被香气勾醒的。 餐桌上摆着盒生鱼片,盖子打开一半,香气正源源不断的从里头冒出来。 他一下清醒了,翻山越岭跑过去,用小爪爪扒开盒子,深深吸了一口。 香! 这是什么神仙日子? 睡醒就有吃的,还是他喜欢吃的,专人给送到嘴边的那种! 盥洗室的门合上,顾黎戈用手帕把手心手背的水珠擦干净,出来就对上双眼亮晶晶的小猫。 他失笑,揉了揉小猫的脑袋,用筷子夹给他。 吃完一盒生鱼片,顾黎戈摸摸小猫肚子,还不是很鼓,还可以再吃一条小鱼干。 啃完一条,余猫猫张大嘴等另一条。 顾黎戈却把厨房门关了起来,眼神里难得带上不赞同。 “不可以,今天吃这么多就行了。” 他顺手关上厨房门,把试图钻进去的小猫隔绝在外。 余猫猫天都塌了,什么要乖巧,不能惹金大腿生气都被他抛诸脑后,气鼓鼓的拍开顾黎戈的手,张嘴就是一串乱七八糟的喵喵喵。 他不高兴的太明显,顾黎戈只要不故意装傻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抱起不乐意的小猫,认真道:“昨天把冰箱吃空了,在医院待了一晚上,再吃,就送你去打针。” 余扶寒气哼哼的,看都不看一眼他。 顾黎戈把小猫咪的脑袋转回来,盯着他琥珀色的双眼,“答应我,不准偷吃。” 余扶寒点头点的极不情愿,又只能有气无力的“喵”了声。 顾黎戈抱好他,开门去了对面。 寂静的走廊上,突然传来声“叮”。 余猫猫对电梯开合的声音很敏感,从他怀里冒出来,探头探脑的张望。 电梯里出来的人正是一天不见的荣涅。 余扶寒扶着手臂边缘,高声叫了声。 “喵!” 荣涅抬头看过来,其实他长得也很好,除了性子像个罗里吧嗦的老太婆之外,是标准的型男身材,面庞是属于略微装饰一下,能引起很多小姑娘喜欢的类型。 余扶寒歪了歪头,总觉得他此刻不太对劲。 但具体是什么,他又说不上来。 荣涅情绪低落的很明显,顾黎戈微微蹙眉,还是按照余扶寒发来的信息上,把小猫交给他。 荣涅避开他的视线,沉默着进了门。 一进去,余扶寒就从他怀里跳下来,歪着头看他,“你怎么啦?一直都没有回我消息,出什么事儿了,该不会是破产了吧?那个胖胖的丑花瓶虽然昨天被顾黎戈捐了,但你也不至于这么绝望吧。” 青铜器被捐,是余扶寒在电视上看到的,时间正是昨天的晚间新闻。 荣涅怎么被打击的这么……失魂落魄的? 余扶寒一双眼通透又明亮,对上这样的目光,荣涅突然别过头,随口道:“……没什么,手机不小心弄丢了。” 余扶寒狐疑的看着他。 片刻后,他突然睁大眼睛,趁其不备,伸手翻开荣涅的衣领,不可置信道:“你跟谁鬼混去了?!脖子上这么大个痕迹,谁虐待你了?” 荣涅:“……” 他一脸麻木。 余扶寒鼻尖嗅了嗅,往后一蹦就是好几米,脊背弓直,摆出攻击的姿势,兽类的瞳孔渐渐浮现,身后猫尾一扫而过。 他龇牙:“你身上怎么一大股狗的臭味?!” 荣涅:“……希望你能记得,我也是犬科动物。” 余扶寒脊背弓得更厉害,“呸,那就是狼的臭味!臭死了!你夜不归宿不会被狼叼走了吧?” 荣涅:“……” 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是。 不过,这件事,余扶寒就不需要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他忍住想冲回浴室洗澡的冲动,道:“最近可能……会不太一样。” 余扶寒整只猫都贴在了墙上,脊背弓得厉害,警惕道:“什么?” 荣涅支支吾吾,扭头就进了侧卧锁上门。 他走过的地方,狼的臭味弥漫开来,余扶寒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不知道猫狗天生不和吗?!尤其是这种大型犬。 余扶寒又变回原型,钻到隔壁,抖抖身上的毛毛,把身体埋进顾黎戈怀里。 果然还是他身上比较香。 没有乱七八糟的臭味,也没有烟酒味,只有淡淡的古龙水味,在前襟和袖口,贴近身体更是能闻到冷松香的气味,干净、清新。 比荣涅好太多了! 而且还没有荣涅这么唠叨。 余扶寒趴着趴着,干脆在他怀里睡觉。 他今天清闲,不代表接下来也会一样。 接下来半个月的戏份都是重头戏,围绕霍离歌、李清风、六公主、新皇开展的。 半夜,余扶寒爬起来,洗漱完毕就匆匆去了剧组,赶一场凌晨日出的戏。 这时,霍离歌和李清风已经见过面,前者既惊又怒,后者不愿承认自己认识他,让霍离歌滚出去。 霍离歌自然不愿,三天两头来小倌馆,谣言也传遍整个京城,传着传着就到了新皇耳朵里。 他没有生气,下朝之后将霍离歌传唤到书房,细细问了他的意愿。 旦日,一道圣旨传到了新近落成的将军府。 赐婚。 而对象竟是京城第一小倌馆的头牌。 满朝震惊,霍离歌却带着圣旨去了小倌馆,在老鸨诚惶诚恐的眼神中,亲自把李清风绑了回去。 这是其中一场重头戏。 余扶寒既要饰演霍离歌,又要饰演李清风。 剧本写的很巧妙,霍离歌对李清风这一块的感情上,做了留白,这份兴味不减反增,引人遐想。 或许是因为昔年兄弟情,也或许是新皇乱点鸳鸯谱。 总之李清风成了将军府唯一的将军夫人。 一场戏两边折腾下来,余扶寒困得头脑发懵,用风油精抹了太阳穴才打起精神,重新走到片场中央。 这一场,是六公主和李清风的戏。 圣旨下达一月后,两人大婚当日,新皇最为宠爱的皇妹六公主,径直穿过了庭院,进到新房中。 六公主演员闻彩着一身水红宫装,端的是艳丽无方与盛气凌人。 新房的窗户开着一小半,摄像机对准缝隙缓缓推近,像一个人窥探的双眼,而后期,也会有个其貌不扬的小厮蹲在这儿。 屋内,六公主坐着,李清风站着。 他们在争执,声音渐渐清晰。 六公主一扬水袖,手中的白玉杯被她奋力扔了出去,在李清风脚边“砰”的碎开。 她咬牙切齿道:“……你如今就是这样对我的?李清风……好一个李清风,本宫当年是怎么吩咐的?” 李清风不言不语,穿着一身大红喜服站得笔直,纤长的眼睫垂下,遮住他瞳孔中的神色。 他很安静。 这份安静更惹怒了六公主。 六公主厉声斥道:“李清风,你可真是好本事呐,本宫当初派你去,是想让你代替本宫去保护他,你倒好,保护着保护着,竟干脆替本宫上了他的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更新,所以抽11个小红包!小红包明天起来抽!我的存稿箱代我香你们晚安! 感谢在2021-04-0210:46:05~2021-04-0322:30: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怵崽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_^)/2个;野麓僧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邻里守沃、纪莞、葬仪屋10瓶;喵星人、白芋、云笺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这一幕到这儿本该结束了,但导演没有喊听,片场中央的几人自然也不能停下来。 余扶寒狠狠掐了把大腿,脸色刹那就变得惨白,往后退了两步,背出脑中牢记的台词。 “……属下不敢。” 女主闻彩接着他的台词问:“你有什么不敢?” 余扶寒正要说什么,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屋内两人同时回头,一冷淡,一警惕,身材矮小的小厮慌张逃了,只留下屋内两个心思各异的人。 “卡。”王导说,绷着脸,不怎么满意。 余扶寒挽起喜服的袖袍,凑到摄像机前看回放,听王导跟他讲戏。 “……好,这大概就是闻彩的问题,接下来是小余的问题,你别以为我没看到你掐大腿,要掐也隐蔽点,脸色要更白一点,实在不行打点粉底。”王导指着四四方方的小屏幕。 化妆师悄悄凑到他耳边:“不行的王导,你看余哥那脸,没有比他还白的粉底了,再想白只能刷白油漆上去。” 王导侧头,余扶寒露出的半边侧脸,在遮阳棚下,比外头的日光还耀眼,简直让人挪不开眼。 好像还真是这样。 王导沉默片刻,拍板严肃道:“不行,那就使劲掐大腿,演不出来就拿白油漆给你刷脸!” 余扶寒:“……” 他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弱小可怜又无助。 化妆师姐姐在旁捂嘴偷笑。 余扶寒这场戏反复拍了七、八次,拍下来走路都困难了。 他对自己的脸是真的在乎,生怕王导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小老头,真的找油漆往他金贵的脸上招呼。 荣涅情绪低落整天了,见状翻出新买的消肿膏药给他,低头让助理开车。 余扶寒差不多已经废了。 他掐的太真心实意,左右两边大腿环向里一圈,都是青紫的,出戏这么久脸也是白的。 换做平常,他肯定嚷嚷着再也不演戏了,反正他的钱已经够多了,今天荣涅不舒服,他没人嚎,抱着抱枕在角落里闭目养神。 路程到一半,荣涅收到条信息,叮嘱他几句,找个路口下车了。 他挥挥手说了拜拜,示意荣涅自己可以的。 等到下车时,余扶寒又开始犯难。 自己把自己大腿掐成这个样子,本来就够丢脸的了,再连走都走不上去,岂不是更丢脸。 思及此,他咬牙拼着一口气上了楼,确保没人看见后,才扶着走廊墙壁龟速前进。 然而事实证明,还有比这更丢脸的事。 他“爬”到一半,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余扶寒立刻站直了,装作无事发生。 “你怎么在这儿?” 余扶寒一愣,回头看了看,撞上的人正好是他的好邻居加金大腿顾黎戈。 他勉强笑笑,道:“刚回来。” 顾黎戈刚下班,从后面走上来,和他并肩往前走。 余扶寒不想被看出来,撑着走了一段路程,只觉腿都快断了。 顾黎戈余光一瞥。 余扶寒额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面白如纸,走路的速度很慢,每走两步就要稍微停下来歇歇。 他的走姿很怪异,看着很别扭。 顾黎戈体贴发问:“没事吧,我看你很不舒服。” 余扶寒:“有点不舒服,能麻烦你扶我到门口吗?我不小心崴了脚。” 顾黎戈脚下步子一顿,不等他怀疑,便伸手过来,从背后半环住他,扶住他两边手臂。 余扶寒:“诶,不……” 顾黎戈已经扶着他往前走了。 余扶寒本意是他伸手,自己扶住,而不是现在的样子,顾黎戈曲解了他的意思,所以才会这样扶着他。 一路扶到门口,顾黎戈才送了手,手掌擦过那截纤细的后腰,心痒难耐。 余扶寒挥挥手,“我进去了,谢谢你。” 顾黎戈微颔首,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余扶寒的姿势,不像是崴了脚,倒像是大腿或腰部有伤。 伤口怎么会在这么暧昧的地方? 顾黎戈瞳色猛的沉了下来。 他平日从不曾接触这方面的事,但顾枕是个爱玩的,顾黎戈就剩这个弟弟,秘书平常也会把顾枕地事跟他说。 思绪逐渐进入到某种难以言喻的狭窄地界,顾黎戈周身的气息陡然阴沉,松松握在门把手上的手也一点点收紧了。 ……是谁? 会是谁? 在他身上留下痕迹,让他心甘情愿的跟着对方,到底是谁,谁能够做到这样的事,谁敢做这样的事? 他们只不过是一天没见而已。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顾黎戈克制不住从心头升上来的那股暴虐的欲望,想把面前一切都撕碎,想把身后的青年抢过来,让他再也见不到其他人。 ……最好从今以后,哪儿也别去,只能见到他,其他的杂碎更是别想见。 他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手脚,回头拽住了余扶寒的手,将他拉扯进自己的公寓,随后将人摁在了门上,在对方迷茫的眼神中,嗓音冷淡,脸也是极冷的,唯独一双眼像喷火似的。 “……那个人是谁?” 余扶寒满脸茫然:“啊?” 喵喵喵?什么人?? 顾黎戈的视线极具压迫感,刚刚还是一派平和的春天,这会儿便风雪肆虐、寒冬凛冽,刀子似的,恨不得能一片片剜下他幻想中那个人的骨血。 顾黎戈:“今天和你在一起的人,是谁?” 余扶寒更茫然,对上他黑沉沉的瞳孔,不自主开口答道:“荣涅……”还有剧组的工作人员、演员和凶巴巴的小老头王导。 顾黎戈打断他:“你喜欢他吗?” 余扶寒:“挺喜欢……的吧?” 他用的是疑问的语气,不明白面前的人怎么突然变了样,本能怀疑是自己惹了对方生气,完全没意识到,他现在是跟顾黎戈关系一般的人形。 闻言,顾黎戈眼中的神色更加深厚。 余扶寒回答完,也突然反应过来了。 他悄悄往旁边挪了挪,避开面前突然发疯的人,“我有点饿,我先回去了?” 动作间牵扯到大腿的伤口,他脸色扭曲了一瞬。 顾黎戈拉住他的手腕,克制不住内心黑暗的想法,问道:“你打算去哪儿?” 余扶寒:“就……回去啊,怎么啦?” 他的眸子里清清晰倒映着顾黎戈此刻的模样——极力压抑着眼底的情绪,却还是不受控制的,负面情绪一点点冒出头,占有欲和肮脏的想法汇成一片海洋,侵占他的眼底。 顾黎戈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的情绪淡了点。 他看见那双漂亮的瞳孔中,自己怒极反笑,唇角扯出淡淡的微笑,像盛放的黑色莲花,芬芳扑鼻,又从内到外都偷透着诡谲,轻声询问:“你身体怎么样?我帮你上药好不好?让我看看严不严重。” 余扶寒被他的笑蛊惑,下意识开口:“不严重,好、好呀……不对,你看出来了?” 顾黎戈道:“你自己也不好上药,所以,我来帮你。” 鬼使神差的,被美色/诱惑的小猫咪点了点头,甚至从口袋里拿出了药膏。 顾黎戈接过去,“伤在哪儿?” 余扶寒:“大腿。” 顾黎戈脸上的笑隐下去,药膏盒子被他捏的变形。 余扶寒一个激灵,突然清醒了,想想这些伤造成的原因和位置,不好意思给他看,慌张把药拿回来。 他道:“那个,不用,我自己可以够得着的,不用麻烦了!” 顾黎戈躲开他的手,微微垂下头,“我以我们是朋友,我只想帮你。” 余扶寒不擅长面对人的善意,没看出里头做戏的成分,摆摆手道:“也没多重,毕竟是我自己掐的,再狠也狠不到哪儿去,抹点药膏就好了。” 顾黎戈:“……” 他着重问:“你自己掐的?” 余扶寒不小心说漏嘴了,对上他一言难尽的视线,心虚的别开脸。 顾黎戈显然不太能理解他的做法,“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余扶寒把白天发生的事跟他转述。 顾黎戈沉默了有半分钟吧,不着痕迹的收起眼底的情绪,礼貌问道:“需要我帮你吗?” 余扶寒摇头,“不用,应该只有一小块,谢谢关心,我要回去啦。” 他说完便走,回到公寓才想起来,他忘了问顾黎戈为什么突然把他拽进去。 人形时是大腿受伤,猫形态就体现在两条后腿上,余扶寒没力气爬楼,现在这状态,一不小心就会摔的粉身碎骨。 于是这个重任,就交到了荣涅手上。 荣涅这两天一直保持提不起神的状态,余猫猫不小心摔碎一堆碟子,他沉默扫完,竟然一句唠叨都没有。 吃完小鱼干,罕见没有去爬猫爬架的余扶寒趴着,一边享受剪指甲,一边在这里盘算。 荣涅那天夜不归宿,肯定发生了什么,和他身上一身狼臭味说不定有关系。 想要知道他怎么变成了这样,只要找到那只狼就好了。 余扶寒把剪完指甲的爪爪揣到身下,在顾黎戈怀中团成长了耳朵和尾巴的灰色棉花糖。 他想计划想到一半,在顾黎戈腿上打起瞌睡来。 顾黎戈处理完公务,发现他从灰团团变成了一长条。 他摸了摸小猫头顶,睹猫思人,几小时前尴尬的场面还在脑海中回想。 真的是个小祖宗。 不论做什么,原因都让人啼笑皆非。 他举小猫,用鼻尖蹭了蹭,抱着猫去了卧室。 放下猫时,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猫的后腿,熟睡中的猫猫往前一蹦,尾巴竖起来一瞬,又趴好继续睡,尾巴却一直晃来晃去,防备谁从身后突击。 顾黎戈眉头微蹙了蹙,疑心他可能受伤了,说不定是挂到哪儿了。 他把猫举起来,四下里全方位看了一遍。 最后在猫的后腿、浅灰色的毛毛中,发现了半圈淤青的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固定晚九点,日更,周末不定时双更,么么啾。感谢在2021-04-0210:49:34~2021-04-0420:21: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怵崽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_^)/2个;野麓僧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邻里守沃、纪莞、葬仪屋10瓶;隐隐约约又一夜、云笺2瓶;宇星、喵星人、白芋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顾黎戈蹙眉。 这是在那儿摔到了?怎么这么不小心,难怪今天这么乖,都没去爬隧道,也没翻冰箱。 他脑子里闪过什么,却如上次一般,飞快消失,只留下一点尾巴让他若即若离。 他把猫抱起来,调整姿势让他睡安稳些。 余猫猫从枕头上骨碌碌滚下来,摔到他怀里,闭着眼扒开睡衣,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整只猫都缩了进去。 ……好可爱。 顾黎戈戳戳他湿漉漉的鼻尖,想:和他主人一样可爱。 他没忍住,低头亲了亲小猫。 晚安,乖小鱼。 顾黎戈看看怀里的猫,把手机拿过来,侧躺着打了个电话。 “帮我盯个人,余扶寒……嗯……还有他那条猫,那个经纪人也一起,着重他每天的交际范畴,都跟谁接触过,去了哪儿……不用太详细,别打扰他。” . 余扶寒脱离身残志坚第一天,就开始跃跃欲试追踪荣涅的行径。 但他也不好光明正大的跟着,就趁休息的空隙,悄悄跟上去看几眼。 他为数不多学习的法术之一,有追踪的,但这法术是荣涅教他的,他再用回去,一定会被察觉,只能靠外力来查。 余扶寒装作不经意,拿走了荣涅口袋里他的手机,等他走了,才打开手机瞄一眼里面有没有秘密。 和他往常拿来捉老鼠时一样,干干净净,半点不良嗜好都没,正失望着,通知栏跳了条不记名信息出来。 余扶寒顺手点开,发现是个地址,他暗暗记下来,恢复成未读状态,打开猫和老鼠玩儿了两局。 荣涅发现手机不见,寻过来时,屏幕上正好跳出“胜利”的图样,他把手机递过去。 荣涅拿到手机,匆匆看了几眼,抬头看他:“你……怎么又拿我手机玩游戏?” 余扶寒一脸无辜:“找不到我的了。” 荣涅扶额:“保姆车上,找不到就问小陈,我有事过去一下,别乱惹事。”小陈是余扶寒的助理。 他说完,跟小陈打声招呼,转身出了影视城。 余扶寒拿到手机,假装打了局猫和老鼠,截图“胜利”界面,发了条莫名其妙的微博。 【余扶寒v:捉老鼠,准备。[图片]】 在余猫猫眼里,一切除荣涅外的犬科动物,都是老鼠,反正都是四条腿、一条尾巴、鼻子贼灵。 他甩开小陈,跟在荣涅的车后面。 十分钟后,荣涅从车上下来,他也叫停,戴好口罩,走进附近的小巷,联系和鼠鼠大队小麻雀,再出来时就变成了小猫咪。 小猫咪不引人注意,寻常人不能走的地方他都行,且这个状态下,他的视力是平常的六倍,隔得再远也能看清。 他跟在荣涅身后,看着他进了一家服装店,再出来时手里拎着袋子,步行几分钟后进了一家五星级酒店,找前台领了房卡,身形消失在电梯口。 围观全程的余扶寒一脸茫然。 荣涅……这是在干嘛? 突发奇想买了新衣服、在五星级酒店去享受? 他不会已经病入膏肓了吧? 这头余扶寒在困惑,那头的顾黎戈却收到了报告。 “你说,人跟丢了?猫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就知道荣涅买了衣服,进了酒店?” 电话另一边安静如鸡。 顾黎戈的声音很很淡,不怒自威,这样淡声询问,活像是把人架在绞死架上,却不给一个痛快。 电话那边战战兢兢的开口:“您吩咐我们离远些,但人进了小巷子,之后就一直没出来,那只猫倒是跑出来的,它跑的飞快,我们都没能跟上。” 顾黎戈直接挂了电话。 那边的人把一整天的偷拍都发了过来。 鼠标滚动着,一张张看下来,有两张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一张,是武装严实的余扶寒,走进小巷的照片。 另一张,是一小团灰色的毛球,从管道上跳走的照片。 人进去了,猫出来了。 两张毫无关联的照片,顾黎戈盯着看了好几分钟,才把目光从上面撕下来。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就像一团毛线,他抓住了一个头,很快就能顺着这个头,解开这一团毫无章法的毛线,顺遂下去。 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顾黎戈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余扶寒在外面闲逛了一整天,什么线索都没找到,倒是荣涅回来时,仍旧一身臭味。 他嫌弃的当即爬窗去找了顾黎戈。 顾黎戈揉揉他的头,从抽屉里拿出个盒子。 正方形的盒子,扁扁的,很高级的丝绸绒缎面,打开后里是一枚小巧的铃铛,由深红色的缎带束着。 顾黎戈把铃铛挂在他的脖子上,用手轻轻一碰,清脆的铃铛声从小猫脖子处传来。 余扶寒还挺喜欢这个铃铛,抬爪爪拍了拍,玩儿的不亦乐乎。 金色的小铃铛在他爪爪里换来换去,左边换到右边,中间小小的孔洞处,折射出一闪而过的亮光。 顾黎戈把他抱到桌上,“这么喜欢?” 余扶寒点了下头。 顾黎戈也伸手搭了下,嗓音不辨喜怒:“那这辈子都带着它吧,坏了再给你换。” 余猫猫点头。 好呀好呀。 绑好铃铛,顾黎戈又将目光投向屏幕,上面正是一份邀请函,顾枕和他那群狐朋狗友举办的,名字倒是挺秀气——“仲夏夜之梦”,私人性质的晚宴,受邀的大多是豪门圈子里的人。 他不感兴趣,准备点叉关掉界面。 手却被一只小猫团子抱住了。 低头一看,毛团子都快凑到屏幕前了。邀请函做的很精美,应该是顾温的主意,底色是浅蓝色的波纹,尾端盖章的地方,是条很漂亮的小鱼,被踩在一只比鱼大不了多少的小猫上,小猫嚣张的昂起来头,瞧着骄傲又好笑。 不是正常的邀请函,肯定是是顾枕央求顾温做了,单独发给他的。 他这些乱七八糟的主意,不知从哪儿来的。 顾黎戈揉了揉头,放开手上的毛团子,给顾枕打了个电话。 顾枕承认的很爽快,“是呀是小温做的,顾总裁、顾家主,你不会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吧,你不是可以邀请余先生一起来吗?现成的相处借口,而且我让小温查过了,他那天晚上档期是空的,不然,这之后的半个月,他都要去外省拍戏,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顾黎戈眸色暗了暗。 顾枕笑眯眯道:“不过哥,举办活动有点费钱,你也知道我有多少用多少,我能不能申请到一笔‘经费’?” 顾黎戈:“……” 他挂掉电话,转了两千万过去,在电脑前迟疑。 余扶寒这一去就要两个月,他没有充分的理由,千里迢迢跑过去。 顾枕的提议……其实也不错。 顾黎戈稍微措辞了一下,发出去的邀请大概意思是,自己没有同班,希望能有个朋友和自己一起去,毕竟是他亲弟弟的晚宴。 想想,他又加了一句。 ——不会很累,有许多美食,也没有记者,只是一个很轻松的晚宴。 他发送完,下意识摸了摸身旁睡着的猫猫。 余扶寒的回复在第二天凌晨,只有一个“好”字。 参加这种晚宴,是需要身着正装的,顾黎戈就势提出和他去预约礼服,余扶寒没空,给了他尺寸和一句“到时候告诉我价位我给你转账”。 晚宴在顾家老宅的庄园举行。 余扶寒上次来过这儿,再来依然觉得很夸张。 他和顾黎戈一同来,坐在车后座补觉,脑袋渐渐歪向一边,枕在了顾黎戈肩上。 司机从后视镜看到这一幕,方向盘差点打滑,想起谢秘书说的,将车中间的挡板升了起来。 车子驶入顾家老宅时,余扶寒悠悠转醒。 他睡觉很不老实,在顾黎戈肩上待不过几分钟,又跑到别的地方去枕着。 车窗两侧灯火通明,刚入夜,天地一片雾灰的黑色,四下里的灯光耀眼又引人注目,点缀在夜空中,像点点不起眼、却能点亮夜空的星子。 当猫的时候,可以随便扒着窗子看,当人只能端坐着。 余扶寒有些无聊,双眼四下乱看着。 耳侧的笑语声越来越近,提琴的悠扬乐声和钢琴声交织在一起,远远的传来。 车子在晚宴举办的正厅前停下,余扶寒等着下车,顾黎戈却偏过头,靠了过来。 冷淡调的松香气息扑面而来,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雨雪交加的狂风暴雨,尖利的松针上不仅留下了积雪,还留下了凛冽寒风的气息。 是种让人感到身心都冰凉的气息。 却莫名很熟悉。 余扶寒头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眼皮底下伸出一只手,在他雪白的衣领上理了下,两根指腹捏着掉的领带,正了正。 余扶寒掀起眼皮。 顾黎戈正好垂下眼。 余扶寒看到一双漆黑如墨的眼,藏在其中的小小瞳仁也是黑的,瞧着有股冷冰冰的无机质感,很深,像个漩涡,长久盯着,仿佛会将灵魂也吸引进去。 他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眼睛。 琥珀色的,现在被晕染成了深色,看不出原本是怎样的色泽。 顾黎戈率先收回视线,撤到了中规中矩的位置。 “好了。” 第29章 余扶寒回神,跟在他身后,脚步虚浮的下了车。 他……突然有点迷茫。 这种感觉从前从未有过,心悸来的很突然。 也有可能是因为,第一次有人离他这么近,就是朝夕相处的老父亲荣涅,也从未离他这么近过。 再加上荣涅长得,唔……不太符合他的审美观,就算是天天见,也不会有其他感觉,顶多觉得荣涅好能唠叨。 可真要这么说,又有些不太对。 他的审美观至今承认的只有两个人,一个他自己,一个……顾黎戈。 余扶寒有些不知所措,等下了车,听到周遭的喧闹声,又陡然从沉思中回神,迅速装上在外人面前的那层面具,重新变得冷淡、疏离、客气。 门口的佣人推开雕金的沉重木门,里头的种种人声陡然变大。 顾枕原本正在和顾温顾温兄妹俩说话。 大厅内突然安静下来,顾温盯着他的身后,红晕一点点浮上脸庞,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顾枕看得稀奇,调侃道:“怎么,喜欢的人来了?” 顾温点点头,抓住一旁顾润的手,深呼吸几下,结巴道:“哥、哥,你怎么没告诉我,邀请人员上有他呀?” 顾枕发笑,心里好奇她是对着谁脸红,回头看了看。 视线正中央是他亲哥,外号“活阎罗”的顾黎戈,走到哪儿都是视线聚焦点。 他身旁,站着个穿白西装的青年。 青年面容生得极好,起码顾枕有生之年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脸,像尊瓷娃娃,不显得女气,是一种介于成人和少年之间的独特美感。 而这张脸,他前不久才见到过。 当然,是在照片上。 顾枕:“……” 他问顾温:“你喜欢的明星是余扶寒?” 顾温害羞的点点头,“他很厉害的,演技好,脾气也好,我上次被吓哭时见到过他,人很绅士的。” 顾枕冷漠道:“小温同学,我建议你不要再喜欢他了。” 顾温不解:“啊,为什么哥?” 顾枕:“因为我们亲爱的兄长大人也喜欢他,你不仅没有机会,还没有再追星的机会,甚至有可能会失去在国内待着的机会。” 说话间,顾黎戈向他们看了过来。 余扶寒也跟着看过来,这种私人性质的聚会,不会邀请太多的明星,除非自身背景过硬,更多的是想被潜规则的十八线、小嫩模和小网红。 而在顾黎戈出现的短短几分钟之内,余扶寒察觉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或惊讶或窥探或讨好。 他以前出席龙鱼举办的晚会时,也会遇见这样的情况,却没顾黎戈这么多。 他不易察觉的蹙了下眉,不喜欢这样的眼神。 有不少人跃跃欲试,打算上来交谈,全都被顾黎戈冰冷的眼神逼退了。 他们走到顾枕身旁,方才脸红的像番茄的顾温脸“唰”得一下,白得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余扶寒不记得她,顾黎戈简单介绍后,他才打了招呼。 说到底,他只是来吃东西和作为顾黎戈男伴的。 晚宴七点半正式开始,一直到九点半才散场。 余扶寒不喜欢和陌生人交谈,而跟在顾黎戈身后可以避免这样的事发生,他就干脆寸步不离的跟在顾黎戈身旁。 长餐桌上摆满甜点,端着托盘的佣人穿梭在人群中,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香水味和古龙水味交杂在其中,熏得人就算没喝酒,头脑也是昏沉的。 余扶寒的目光始终游离在甜点台附近。 注意到他的视线,想起他会答应来的原因,顾黎戈侧身同他道:“想吃什么?喝的呢?” 余扶寒下意识答:“千层蛋糕和西瓜汁,那个曲奇饼干看起来也不错。” 顾黎戈让他在原地待着别乱跑,端了他想要的东西,在小圆桌卡座上放下,又问:“还有没有想要的?” 余扶寒很好满足,有美食就高兴,声音里也染上股雀跃的欣喜,“这些就好。” 这种宴会,本来就没多少人是来品尝美食的,稍微吃一点还好,吃太多就过于引人注目了。 像是能看透他在想什么,顾黎戈认真道:“想吃什么都可以,我在,他们不敢看你,让佣人或者我帮你拿都行。” 余扶寒用小叉子,戳了下蛋糕边的奶油,抬头看过去,“够了,谢谢。” 他微微弯唇,笑容虽然是淡淡的,笑意却如同灿烂的春光般,明媚而肆意。 顾黎戈突然有种错觉。 眼前的人不应待着客气的面具,而是应该肆无忌惮的待在阳光下,一如他的性格,嚣张肆意,张狂的无法无天,想笑就放声笑,生气就气鼓鼓的打人……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熟悉而耀眼,漂亮得像两颗上好的宝石,浸泡在透彻的湖水中,干净又明亮,纯粹澄明,剔透的更像水晶。 顾黎戈伸手,想像摸余小鱼似的,揉揉他柔软的发顶。 这个动作才起了个头,他就倏地回神,压下所有念头,“你慢慢吃,佣人在那边,想回去了就给我发消息。” 余扶寒乖乖点头。 顾黎戈起身去了别处,他的位置空了下来。 余扶寒开始享用美食。 世界上不止鱼一种美食嘛,其他的甜点呀,这些也很美味的。 余猫猫边吃边想。 西瓜汁盛在高脚杯中,很快就见了底,余扶寒顺手拿了杯颜色清丽的饮品,去掉杯口的柠檬片,低头喝了一口。 味道不错。 应该是加了柠檬汁,有一点酸,更多的是甜,回味是有些泛着清爽的苦,苦中带甜的味道,呈现在舌尖上的是好几种缤纷滋味。 余扶寒还挺喜欢,喝了两杯才意犹未尽的停下来。 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那两杯,不是什么新品种的饮料,而是鸡尾酒。 等嘴中所有的滋味都消散过去,脑海中晃悠悠的升起了模糊感,好像一脚踩进了万花筒中,随着万花筒的变换而旋转,整个人都是朦胧的。 看东西也开始模糊起来。 余扶寒头晕,手臂靠在桌子上撑了一下。 不远处时刻注意他的顾黎戈第一时间察觉了不对劲,言辞冷淡,推掉打算和他长谈的外地富商,大步走到小圆桌旁。 外地富商不是个傻子,眯起眼看了下,看清那边的情况就笑了。 他原先还以为,顾家这一任家主顾黎戈是个不近人情的性冷淡,如今看来……这是拥有了最好的,看不上其他的? 顾黎戈已经走到了桌前。 他压低声音问:“不舒服?” 余扶寒还保持有一点理智,抬头辨认了片刻,才迷糊的点点头:“顾黎戈,我好像……唔,有点难受。” 他的声音兑勾进酒精里,有些失真,原本的清透,渐渐转换成丝丝缕缕绵密的软声,光听着就叫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尤其是叫名字的时候。 像是在撒娇,小少爷似的取闹。 顾黎戈明白了,他把人扶起来,“喝了什么颜色的酒?” 余扶寒靠在他身上,炽热的吐息喷洒过来,身子也软绵绵的,竭力描述道:“好像有很多种颜色,红、黄、紫,上面插/着柠檬片的那种,三角杯装的。” 那是顾润私人特调的一种鸡尾酒。 味道很受人欢迎,后劲也……很大。 他搀扶余扶寒往角落里走了几步,低头问:“我带你去休息,还是回公寓?” 余扶寒摇摇头,“不回去,荣涅……一身臭味,不要和他待在一间房子……” 顾黎戈环住他,“那我扶你去房间休息。” 余扶寒神神秘秘道:“好哦,你要记住,不能让人发现。” 顾黎戈顺着他的话问:“怎么才能不被人发现?” 余扶寒道:“唔……你抱我过去,像……”以前一样,揣在口袋里也行。 不能让人发现他是猫猫成精! 顾黎戈却是微愣,两秒后,他果断伸手,把人环抱起,从就近的侧门出去。 余扶寒抓着他的衣领,头埋在他怀里,胸膛平稳起伏着。 两人穿过仿古庭院和花园,走到远离前厅的房子中。 这是顾黎戈的住所,里面只有佣人在,管家在前面主持局面,他挥退佣人,抱着怀中不肯见人的小醉鬼上二楼。 关好房门,他低声道:“这里没人,可以出来了。” 余扶寒小心翼翼的抬头瞄了眼,发现没人后,无比自然的使唤:“放我下来。” 顾黎戈在床铺附近松手,果不其然,小醉鬼一落地就往后摔。 他摔得七荤八素,爬了两下没爬起来,干脆躺在床上。 他眨巴一双眼,道:“想喝水。” 顾黎戈接了水,把他扶起来,分几次给他喂过去。 余扶寒乖乖依偎在他臂弯里,双眼办阖,喉结在平白的肌肤底下滚动着,看的人口干舌燥。 他推开空杯子,任性道:“还要,要喝甜的。” 顾黎戈放下空杯,瞳孔极轻的闪了一下,开口问:“我为什么要给你?” 余扶寒皱眉看他,不解道:“为什么不给我?” 他的表情随心所欲,看着也比冷淡的壳子漂亮许多。 顾黎戈的喉结突然滑了下,“要让我给你也可以,但我有条件。” 余扶寒乖乖问:“什么条件?” 顾黎戈垂眸,声音有些轻。 “你……亲我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顾总耍流氓啊。(指指点点.jpg)感谢在2021-04-0420:22:34~2021-04-0520:1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怵崽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聲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隐隐约约又一夜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你……亲我一下。” 余扶寒歪了歪头,“为什么要亲你。” 顾黎戈:“因为我喜欢你。” 余扶寒面上浮现出困惑,“那应该是你亲我呀,为什么要我亲你?” “……” 顾黎戈微微一滞,半晌后又长舒一口气,瞳孔的色泽是暗色的,在暗处却闪着不明的亮光。 “那你允许吗?” 余扶寒迷迷糊糊的,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那我要喝牛奶,只准你亲一下。” 顾黎戈俯身,呼吸声放得很轻。 一个吻落在他额上。 接着又往下,到眉尖,又到了鼻尖,堪堪止在了唇瓣上方。 余扶寒被他弄晕了,皱眉道:“你怎么说话不算话,三下了!” 顾黎戈唇角微微上扬,道:“情难自抑。” 余扶寒气哼哼的推开他,过了会儿又蹭过来,“牛奶是不是也要给我三杯?” 顾黎戈应声,去冲了一大杯牛奶喂给他。 “只能喝一杯,喝太多涨在肚子里,会疼,半夜还会被憋醒,等你醒了再给你好不好。” 余扶寒囫囵点头,捧着杯子饮干净,安静坐了会儿,又突然紧张兮兮的叫起来。 “顾黎戈!顾黎戈!尾巴,我的尾巴不在了!咦,耳朵怎么也不在了?” 他转身看看,手又摸了摸发顶,原本会冒出来的耳朵尾巴都没有。 顾黎戈无奈:“什么尾巴?”他心思转了转,“你是说余鱼?” 余扶寒使劲摇头:“不要叫我余鱼,这个名字……难听死了,荣涅取的破名字一点都不好听,他的名字也不好听,还不如他原来的名字呢……” 顾黎戈耐心道:“余鱼不在这里,你忘了吗,你跟我说它还在家里睡觉,待会儿回去路上,要给它买小鱼干。” “唔……” 他抬头看着顾黎戈,“可是……” 顾黎戈把他手中摇摇欲坠的杯子拿过来,“别可是了,好好睡一觉,等睡醒了就没事了。” 余扶寒被他哄得上了床,躺在烟灰色的绒毯中,整个人都缩成了小小的一团,抿唇睡下。 哄睡了小祖宗,顾黎戈下楼跟顾枕吩咐,让他送醒酒汤过来,自己则出门,到了关着顾大哥的小院中。 他每次回顾家,都会来这儿看看。 原因?不是所谓的手足情深,更不可能是照顾病人。 他只是想看他痛苦罢了。 有一段时间,顾黎戈很难熬,晚上睡不着,白天也在惊惧与绝望,身体逐渐消瘦下去,以至于只剩一具骷髅似的躯体。 直到他一步步登上巅峰、执掌顾家,这种感觉才稍稍退却。 他用别人的痛苦来减轻自己的痛苦。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顾家上一任掌权人,是他的父亲,这个中年男人风流成性,有手腕却不够强硬,反倒是格外绝情,发妻也就是顾母死去不到一个月,他就从外面抬回来了小三,以及…… 比顾黎戈还大几岁的私生子哥哥。 不止一个。 顾黎戈从不知道自己还有三个哥哥,后来也只剩下了眼前这一个废物,其他的都死了。 意外死亡是最好的理由,不是么? 他的母亲也是这样的理由…… 从小院出来已经是深夜了。 顾黎戈沿着花园的小路回去,上楼准备去看看余扶寒。 他推开卧室门,一眼望向床中央——那里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被子落到了地上,原本应该在上面的人不知跑哪儿去了。 顾黎戈按了下太阳穴。 就知道他不可能乖乖这么睡觉。 顾黎戈把整个二楼翻了个遍,在书房找到了逃逸的小祖宗。 书房桌子上,摆着一瓶用高级木盒装盛的红酒,用脚背猜也知道是顾枕的主意。 现在盒子被人丢开,小祖宗怀里抱着那瓶空了一大半的红酒,脚边是随手丢出去的木塞。 顾黎戈走过去,两手撑在椅子扶手上,俯身看着余扶寒。 他声音里有明显的无奈:“怎么不睡觉?” 余扶寒盘着腿,缩在椅子上,赤/裸的脚踩在另一只脚上,白皙的脚背弓出一道漂亮的弧度,上头青色的血管清晰明显,像条细细的小蛇,攀附在他脚上。 有些红酒顺着他的唇瓣溢出来,流到下颔处,又蜿蜒着,从脖颈到前襟都染上了浅浅的红酒污渍。 “我睡不着呀,你又不在。”他小声说。 顾黎戈问他:“那怎么跑到书房来了?”他瞟一眼怀中的红酒瓶,“还喝酒了。” 余扶寒乖乖把酒瓶递给他:“我渴了,还剩一半给你的。” 顾黎戈险些被他说笑,拿过红酒瓶一口饮净。 余扶寒眼巴巴的看着他,小声嘟囔道:“我还渴。” 顾黎戈侧头,压了过来。 他尝到了红酒的味道。 唇上温度好像是炽热的,又似是滚烫的,红酒被渡过来,也带上了点温温的热度。 余扶寒仰着头,喉结上下滑动着,把嘴中的红酒咽下去。 他被引领着,伸手环住了顾黎戈的脖颈,把人拉下来一点。 等到红酒饮尽,他才失望的往后躲开,用脚抵着顾黎戈,想一脚踢开他,“我要洗澡,身上黏糊糊的不好受。” 顾黎戈舔了舔唇瓣,心情愉悦。 他把小祖宗抱回卧室,翻身去找了件自己的衬衣和长裤,又进到浴室去给浴缸放水。 余扶寒抱着那套衣服,乖乖跟在他后面。 浴室里升腾起朦胧的雾气,顾黎戈伸手试了下水温,温度刚刚好,他便把沐浴用品都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你自己洗,好么?” 见余扶寒乖乖点头,他才放下心出了浴室。 今晚上已经够过火了,他再帮余扶寒洗澡,恐怕很难抑制住某些想法。 顾黎戈不是正人君子。 他会忍着,只是怕小祖宗第二天起来闹。 真稀奇,他竟然也有怕的东西了。 隔着一扇玻璃门,浴室里的水声传出来。 周围的一切都很安静,远处是仿佛将要彻夜喧嚣的鼎沸人声,近处一片寂静,良好的听力让他能够听到里头微小的响动。 估计着时间,他敲响浴室门。 “洗好了没?” 浴室里有模糊的回答声,“我……穿衣服……你要洗去别的地方洗嘛,别催我。” 兴许是真醉糊涂了,声音软绵绵,像撒娇似的。 顾黎戈耐心等了会儿,里面又传来声音。 “我找不到毛巾,还有吹风机……” 他靠在门上,轻声问道:“我进去帮你好不好?” “好吧,你进进来吧。” 顾黎戈推开门,洗手台旁边站着个身影,他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过长的裤子拖在地上,被他踩在脚下,打湿了一片,衬衫也长了很多,袖子拖拉下来。 顾黎戈从柜子里拿了毛巾出来,问他:“我帮你还是你自己来。” 余扶寒道:“我够不到,你帮我。” 他说完,乖乖凑过来。 顾黎戈伸手慢慢擦拭他的头发,余扶寒突然挣扎了一下,嘟囔道:“不是这个,要擦……”声音渐渐低下来,他又老实不动了。 顾黎戈没来得及深思他话中的意思,给他擦干水珠,拿了吹风机过来,开了小挡慢慢吹热风。 静音吹风机只有轻微的风声,还有手指穿梭在柔软发间发出响动。 余扶寒的头发有些半长,脖颈后覆盖了柔软的发丝,可以用皮筋扎起来,顾黎戈心思一动,让佣人送了根黑色皮筋过来,给他把头发勉强扎起来。 余扶寒乖乖任他摆弄,扎起头发后像流浪在路上或旅行中的浪漫画家,只是脸过分精致漂亮了,让人只想看他,不想再去看别的什么。 顾黎戈准备出去给他重新拿条裤子,刚转过身,就被人扯住了衣角。 余扶寒从背后捞过长条状的东西,捧在手里给他看,眼神水润,面容无辜:“尾巴也湿了,还没擦。” 顾黎戈微愣,有些无奈:“从哪里找到的毛领?” 余扶寒歪头:“什么毛领?”他把一大条尾巴送到顾黎戈手下,不满道:“快擦尾巴。” 手心的触感柔软,湿漉漉的毛毛贴在一起,半蓬不蓬,顾黎戈没忍住,捏了捏。 余扶寒一惊,想躲开他的手。 顾黎戈却拉着尾巴往外轻轻扯,“夹着这个不舒服,出来吹干了再给你抱抱着。” 余扶寒猛的把尾巴扯过来,一双眼湿漉漉的盯着他,声音带着点小鼻音,控诉道:“不给你摸!你扯我尾巴,好痛……你走开!” 他这么大动作,尾巴还没从身上掉下来。 顾黎戈微愣,先前的想法又突然冒出来,让他心跳如同擂鼓。 顾黎戈听见自己有些紧张的声音:“尾巴……给我看看。” 余扶寒说什么也不给他,那双眼睛里蓄满水珠,顾黎戈哄了好一会儿,他才犹犹豫豫的把尾巴递过来。 “不准扯,很痛的……你再扯我就不理你了。” 顾黎戈的手摸上那条尾巴,掌心除了湿润的毛毛,还有些微热度。 他的手顺着往上摸到顶端,动作陡然顿住。 这条尾巴……不是夹上去的。 它是从尾骨上生出来的,连着骨头与皮肉,真的是条……活尾巴。 顾黎戈怀疑自己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感谢在2021-04-0520:16:36~2021-04-0618:5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怵崽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徐害pia34瓶;隐隐约约又一夜、doi就现在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余扶寒把尾巴抽回来,“好了,不准摸了,你刚刚扯我好痛啊。” 顾黎戈有些恍惚,“我……去给你拿裤子。” 从来很自信的顾黎戈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他要么是喝醉了,要么是高强度、长时间的工作,身体承受不住,疲劳过度出现了幻觉。 出了浴室,他没立刻拿裤子,而是在床边坐了会儿,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才拿着干净的衣物,推开浴室门。 “裤子拿……” 门刚打开,他就眼睁睁看着,洗手台边的青年消失不见,而坠落在原地的衣服堆中间,爬出了一只晕头晕脑的小猫咪。 而且,格、外、眼、熟。 脖子上甚至还绑着前不久他亲手绑上去的铃铛。 顾黎戈:“……” 他刚做好的心理建设在一瞬间崩塌了。 小猫咪两只前爪用力扒拉,踩着衣服爬过来,“啪叽”一下倒在他皮鞋上,耍无赖和碰瓷的手法也一模一样。 他屏住呼吸,弯身把小猫咪抱起来,下意识揉了两把。 小猫咪不耐烦的用后腿踹开他的手,在他掌心趴得舒舒服服,小尾巴扫来扫去。 顾黎戈脑子像被一记重拳锤了下,头脑空白,理智也在瞬间消失,又飘忽忽的飞回来。 小猫咪已经睡着了。 顾黎戈还在消化着刚刚发生的事。 余扶寒当着他的面……变成了余鱼。 或者说,他们本来同一个人。 而验证他是否出了幻觉的,只有一个方法。 顾黎戈的视线转向小猫咪脖子上的铃铛。 ……那里面其实有个微型摄像头,只有专业人士和知晓其中缘由的人才能把它拿出来。 他对余扶寒的怀疑很早之前就有了,却因为太过荒诞被他一次次推翻。 而现在,他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 顾黎戈解下小猫脖子上的铃铛,用工具打开铃铛,把里面的微型内存卡拿出来,插/进电脑中。 从第一天开始,最大倍速播放。 第一幕是顾黎戈的脸,给小猫咪戴上铃铛时录下来的,声音也通过耳机,清晰的传出来。 接下来是小猫咪的行径。 它从床上跳下来,在猫窝里拿了只玩具仓鼠,抓了半个小时后,又跑去吃鱼,趁顾黎戈在收拾东西,飞快从冰箱里逮了几条超小鱼,随后又躲到了猫窝里。 紧接着,他从猫窝深处,拽出了一个手机! 小猫爪爪在屏幕上戳戳,打开了一个游戏,屏幕上出现很多小老鼠,他左拍拍,右拍拍,玩的不亦乐乎。 一夜很快过去,清晨时,小猫从窗户爬出去,一路回了4801。 不断晃动的视觉突然发生了变化,从最开始的地上,变成了在高处俯瞰,看视角猜测,正好是余扶寒的身高。 接着是一句画外音。 “荣涅,我饿了,饭在哪里?” 荣涅有气无力的指了指厨房,视线突然在他脖子上顿住了,“你脖子上哪儿来的铃铛?” 余扶寒的声音能够听出很快乐,用手捏着铃铛,视角发生变化,往上抬,画面中出现了他的脸。 “顾黎戈送我的,还挺好玩儿。” 铃铛又被他放开,自然垂下来。 视频到这里,其实就已经一目了然了。 顾黎戈却没暂停,还在继续往下看。 这个铃铛在他身上戴了七天,顾黎戈也看了他七天的所有生活。 他保持猫形态时,铃铛一直在脖子上,恢复人形时,铃铛偶尔在他脖子上,大多数时候,怕不小心弄丢,都被他放在卧室最高的书架上。 这个位置刚好能看清他卧室的全貌。 顾黎戈也由此,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余扶寒。 和他做猫时一样,是只脾气大过天的小祖宗猫,喜欢抱着毛茸茸的一长条大尾巴,躺在床上玩儿跟老鼠有关的游戏,有时是猫和老鼠,有时又是别的打老鼠的游戏。 高兴了就跟着游戏音效哼哼唧唧,不成调的小曲从他嘴中哼出来,头上的小耳朵也跟着甩来甩去。 不高兴了就折磨荣涅,使劲打老鼠发泄,气来的快,消的倒是慢,只有美食能够百分百把他哄好。 在自己的卧室里,他是最自在的,完全不带掩饰。 和他当猫时一样。 只不过是人形。 比他平时见到的余扶寒更加鲜活,也更加让人心痒难耐。 长长的视频播放到头,所有的疑惑都迎刃而解。 为什么余扶寒从不和小猫一同出现,还有刚看见他时莫名的敌意,在他的公寓吃饭这样熟悉,以及漏洞百出的谎话,和被打碎的花盆、小猫那些灵性的举动。 一切都有了解释。 还有……最早他们出去吃饭时,他在黑暗的车厢中,触碰到的毛绒。 不是错觉,是真的。 余扶寒喝醉后,为什么对着他喵喵叫,因为他本身就是只猫。 顾黎戈在电脑前坐了半个晚上。 不远处,床上的小猫咪睡得四仰八叉。 他捏了捏鼻梁,将遇见余鱼……余扶寒之后的所有事都推敲了一遍,承认了这个荒诞的事实。 他走到床边,眼神凝视着余猫猫。 片刻,他俯下身,在余扶寒耳边诱哄道:“乖小鱼,变回来好不好?变成人给我看看。” 他反复念了两遍,已经对他声音熟悉的小猫咪竖起耳朵,身形渐渐舒展,在绒毯下变成了人形。 只是尾巴还露在外面,先前没有的耳朵也跟着露出来,随着呼吸在他头顶一动一动。 余扶寒抱紧被子,嘟囔道:“好……” 顾黎戈侧耳听着,他会说什么? 余扶寒:“……好难听的名字……” 顾黎戈:“……” 他突然有些啼笑皆非。 这只小猫永远这样。 他用指尖瞥开余扶寒额上的发丝,低声唤道:“乖小鱼。” 余扶寒不满的哼唧了声。 顾黎戈笑了,心思电转,去找睡衣给小猫咪换上,又掀开被子躺进去。 像往常一样,小猫咪骨碌碌滚到他怀中,扒着他的衣襟蹭蹭,睡得更熟。 不管是猫,还是人,最终都会是他的。 顾黎戈揽住他的腰,闭上眼睛一同睡了。 . 余扶寒是头痛醒的。 他酒量不好,很少会喝太多酒,也少有出现这种宿醉起来,头疼欲裂的情况。 一只手把他扶起来,唇瓣碰上微凉的瓷碗边缘。 “醒酒汤,喝了。” 余扶寒下意识听这道声音所说,张嘴把一碗汤都灌了下去。 然后他才有空看周围。 扶着他的人是顾黎戈,对方把碗放下,回头来认真的看着他,询问道:“头很疼吗?” 余扶寒点头,“有一点。” 眼前一花,两只手碰上了他的太阳穴,力道刚好的揉着,所有叫嚣的疼痛都在此刻烟消云散,消弭在愈来愈温柔的动作中。 余扶寒下意识想拒绝:“不用麻烦。” 顾黎戈:“不麻烦,闭眼,我给你按按。” 余扶寒只好听话的闭眼,突然想起什么,忙问:“对了,我昨天喝醉了,有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儿?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顾黎戈动作一顿。 余扶寒的心提起来,就听见他说,“也不算不好,就是……发酒疯,不小心亲了我一下。” 余扶寒:“……” 他脑子里“砰”一声炸了锅,眼睛猛的睁开,慌乱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喝醉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做……”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他每次喝酒都会断片,仗着他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顾黎戈张口就道:“没关系,人都会醉,醉了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余扶寒紧张兮兮的问:“除了这个呢,我还有没有,做点别的?” 顾黎戈道:“没有,你亲了我就睡着了。” 余扶寒略略松了一口气,又不好意思起来:“我下次不喝酒了……如果又喝醉了,你就推开我,让我自己一个人坐着,没人我就闹腾不起来了。” 顾黎戈意味不明的应声,手从他太阳穴上撤走,“吃了早餐,我再送你回去。” 余扶寒没意见,掀开被子准备起身,低头看了看,尴尬道:“那个,我的衣服呢?” 顾黎戈:“不小心弄脏了,这是我的睡衣。” 余扶寒:“能借身衣服给我吗?我没带合适的衣服,这里位置偏,应该也不太好买,就不麻烦你了。” 其实是有的。 余扶寒的身材和顾枕差不多,顾枕的衣服多如牛毛,完全可以找他要两件。 但顾黎戈不想。 他拿了自己的衣服递过去,是标准的衬衣长裤。 余扶寒把长出来的部分卷起来,大码的衣服套在他身上,更显得他身材清瘦,走路间隐约显出身形的轮廓,脚踝和白生生的手肘都露出来。 一楼送来了吃的,餐桌上摆满清淡的早点,余扶寒坐的位置正好摆着一份蟹黄小笼和鱼肉粥。 他边吃边观察,餐厅旁是一整面的落地窗,透过这个位置看过去,正好能将顾家尽收眼底。 他看的入迷,顾黎戈在此时问:“用完早点要不要去逛逛,这会儿还早,司机半个小时后才会到。” 余扶寒喜道:“好呀。” 前厅的晚宴早就散了,顾枕几个都是在老宅这边睡的,现在时间还早,偌大的庄园里只有佣人。 余扶寒在庄园里逛了几圈,始终走不完全部的路程,倒是别致的景色层出不穷,一路走来,看得眼花缭乱。 他回到公寓,已经临近中午了。 余扶寒开门看了看,荣涅不在。 荣涅近几日夜不归宿的概率疯长,偶尔还会出现失联情况,譬如现在。 鼠鼠大队把他之前丢在小巷中的衣服送了回来,余扶寒揪住小麻雀问,发现它也不知荣涅跑到哪儿去了,就悻悻的放它走了。 夜晚荣涅还没回来,余扶寒留了字条,变成猫去爬窗户。 作者有话要说: 余扶寒:总感觉哪里不太对,猫猫怀疑.jpg顾黎戈:……(移开视线。) 感谢在2021-04-0618:56:36~2021-04-0719:0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聲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费总、幻境10瓶;doi就现在、隐隐约约又一夜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顾黎戈早在窗边等着他。 他刚从窗户里钻出来,就被人接住了。 余扶寒转身冲着他喵喵叫,示意自己饿了,要吃小鱼干。 顾黎戈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拿了小鱼干喂他,又捧着他去了书房。 他变戏法似的拿出个平板,摆在小猫咪面前。 小猫咪抬头看他,“喵?” 顾黎戈划开屏幕给他看,界面上显示的是一款小游戏,名叫“打老鼠”,旁边还有守护奶酪的图标。 余扶寒眼睛一亮。 顾黎戈道:“我问了荣先生,他说你偶尔会玩游戏,这是你最喜欢的游戏之一。” 余扶寒爪爪往前一拍,已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了,低头就开始拍平板上跑出来的老鼠。 拍一只,一个金币;拍两只,两个金币;拍三只……咦?怎么拍不到了? 余扶寒的爪爪拍到了顾黎戈的手背上。 后者捂着平板不让他动,底下那只小老鼠跳来跳去,勾的余扶寒心痒痒。 顾黎戈看着他:“给你玩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余扶寒莫名觉得这话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他只好“喵”一声。 顾黎戈:“以后不准再爬窗户了,很危险,由我把你送到对面,过来就让荣先生送你过来,答应我就给你玩儿。” 他之前看监控,四十八楼的高度,稍微踩空一下就是粉身碎骨,小猫再小他也不放心。 余扶寒一颗心全部被游戏勾走了,想也没想就点点头。 顾黎戈撤开手,点击开始,让他继续玩儿。 小猫咪沉迷拍老鼠,十分钟后顾黎戈再来看,屏幕上方显示,他已经守护了十八块奶酪。 由此可见,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游戏。 顾黎戈看着小小的毛团子,还是觉得很奇妙。 猫可以变成人。 他之前一直以为,小猫咪是活久了,才会这么通灵性、懂人话,合着他已经成精了。 余猫猫玩儿的心满意足,被收走平板时还有些意犹未尽,往顾黎戈怀里一躺,赏赐似的亲了他一口,趴着睡了。 这是他高兴时候的表现。 顾黎戈唇角浮现点点笑意,亲了亲他的鼻尖,“今天玩儿的很高兴?” 余扶寒装睡,不想理他。 顾黎戈又笑了,顺顺他的毛。 第二天早上,余扶寒还在睡,顾黎戈就起身,抱着他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开门的是终于回来的荣涅。 看见他怀中的小猫,荣涅下意识伸手,“给我吧,我抱他回去。” 顾黎戈没有动作。 不知道余扶寒是小猫咪的时候,他就不怎么愿意让荣涅抱,现在知道了,更不想让别人碰了。 荣涅伸手来抱猫。 顾黎戈下意识躲开了,还把怀中的小猫咪护得更紧了。 荣涅动作一顿,眼中浮现警惕,脸上的笑淡下来。 他收回手,冷声道:“你已经知道了。”笃定的口吻,不是问句。 “……” 顾黎戈不说话,默认他的猜测。 荣涅并不是什么白痴,会猜出来是迟早的事,只是顾黎戈没想到会这么快,一个照面就看出来了。 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眼中的情绪,太明显,所以才会暴露的这么早。 荣涅的视线往下移,落到小猫咪身上,“他还不知道你已经知道了?怎么,不敢告诉他?” 顾黎戈仍旧沉默,手漫不经心的在小猫身上碰了碰。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 半晌,荣涅开口打破寂静,“他不会和你在一起的,就算你们真的在一起,也长久不了多久,你会死,他不会。” 顾黎戈猝然抬头,眼神黑沉沉的,像一股海上漩涡形成的风暴,又像是最为锋利的尖刀,刺的人脸皮生疼。 荣涅冷静的伸出手:“他快醒了。” 顾黎戈绕过他,进屋把小猫放在卧室。 他身后的荣涅收回手,一言不发。 左右都不是他的事儿,他不能代替余扶寒做决定,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就是最大的了。 没一会儿,余扶寒打着哈欠从卧室走出来,在厨房外面伸了个懒腰,在空气中嗅了嗅,随即一脸嫌弃。 “你又跟上次的臭老鼠出去鬼混了,一身都是臭味,臭死了。” 荣涅面无表情的看他:“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 余扶寒“哼”了声,“敢做还不让我说,明明就是出去鬼混,夜不归宿,让家里就剩我这个没有自理能力的小朋友。” 荣涅把餐盘端过来,“你可以爬去隔壁吃。” 余扶寒:“那怎么一样?我吃不吃是我的事儿,你夜不归宿是你的事,我不管,反正你天天出去鬼混还不管我。” 荣涅:“……” 他放弃跟余扶寒争论的念头。说起别的,“顾黎戈对你怎么样?” 余扶寒咬一口早点,看他一眼,“你干嘛突然问这个?挺好的,他又不知道我是他的小猫咪,人形猫形都挺好的。” 荣涅沉默了有五分钟吧,才在他疑惑的视线中,僵硬点头,“嗯……是挺好的,你如果能稍微收敛点脾气,说不定他对你会更好。” 余扶寒两条腿在高凳子上晃起来,“干嘛?我又不缺铲屎官,为什么要收敛,反正最后也不可能是他养我。” 荣涅一脸麻木。 没把荣涅的话放在心上,天一黑,小猫咪就从窗户钻进了顾黎戈公寓。 然后摔到了花盆里,脑袋都撞痛了。 略微凄厉的猫叫响起,厨房里的顾黎戈出来查看,就看到土堆里捂着额头打滚的小猫咪。 这一幕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顾黎戈把他抱出来,沉着脸问:“不是跟你说了,让你别再爬窗户了吗?” 小猫咪泪眼汪汪的看着他,细声细气的叫了声。 习惯嘛,他又不是故意的。 顾黎戈揉揉他的额头,动作轻的像在挠痒痒。 小猫咪焉焉的趴在他掌心,缓过劲儿来,发现自己蹭了一身泥土,叫嚷着想去洗澡。 顾黎戈点点他的鼻尖,拿他没办法。 “哥,要不我帮你洗?你不是在帮它泡羊奶吗?”旁边突然插/进来一道声音。 顾枕看着他掌心的小猫咪,一脸新奇。 “我怎么越看它越小,还有点蠢,从窗口进来都能撞到头。” 余扶寒不高兴的瞪他。 顾枕:“还不怎么好看,浑身都是土,脏兮兮的。” 余扶寒从肉垫里伸出爪爪,扑上去咬他。 说谁又丑又蠢!呸! 顾黎戈把他按住,安抚道:“不闹,不能咬脏东西。” 顾枕:“……” 谁是脏东西?他吗? 余猫猫愤愤不平的在他叫唤。 顾黎戈突然想起不久前顾枕给他发过的一张表情包,夹在一堆哭穷的表情包里面,应该是不小心点到的,配图是生气的兔子,配字是“你的小宝贝被人欺负了!”。 他把这行字转到小猫咪身上。 小猫咪气鼓鼓的看过来,从内到外都透着不高兴,那双大眼睛活像在说“你的小宝贝被人欺负了,现在很生气,非常生气,轻易哄不好的!”。 顾黎戈心蓦地一软。 他蹭蹭小猫咪的头,哄道:“不生气,我把他今年的生活费都扣了,给你买小鱼干好不好?” 顾枕:“……” 小猫咪扒着爪爪思考了一下,兴高采烈的“嗯”了声,又指使他带自己去洗澡。 顾枕张了张嘴,被顾黎戈一个眼神逼退了。 顾黎戈把小猫洗白白,吹成蓬松的小猫团子,带着他出去了。 顾枕谄媚的迎上来,惊讶道:“这是哪儿来的小猫咪,洗干净之后这么好看!” 余扶寒转身,用屁股对着他。 顾枕:“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小猫,哥,你眼光真好。”他下意识伸手比了比,还没巴掌大,简直是超迷你型的。 他于是着脸,“尊敬的兄长大人,我能摸一下它吗?” 顾黎戈的眼神扫过来。 顾枕一下就放弃了这个想法,笑眯眯的换了个方向,继续夸。 他夸的口干舌燥,就见那只小猫咪缓缓抬起爪子,把耳朵捂住了。 顾枕:“……这猫成精了吧?”他小声道:“这么记仇,小气鬼。” 余猫猫立马转头看他。 别以为猫猫听不见坏话! 他转头,委屈巴巴的看向顾黎戈,软软的“喵”了声,仗着顾黎戈听不懂,理直气壮的告状:“他骂我小气鬼!” 顾黎戈揉揉他的头:“明年的生活费也给他扣了,都给你,买好多好多小鱼干。” 顾枕:“……” 顾枕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见猫忘弟。 余猫猫更加高兴,主动把爪爪伸出给顾黎戈捏。 顾黎戈满意至极。 吃完东西,顾黎戈去书房处理公务,讨厌鬼顾枕蹭着蹭着,就蹭到了余扶寒身边。 没顾黎戈的允许,他也不敢碰猫,只是用手指点了点小猫旁边的桌面,“我错了小猫咪,你一点也不丑,我丑,我天下第一丑。” 余扶寒哼了声。 你还骂我脏兮兮的! 顾枕:“我脏,我才是最脏的,我又丑又脏,还不会说话,原谅我这一次?小猫咪,你跟哥撒撒娇,让他别扣我生活费了好不好?待会儿他出来,我就跟他说你不生气了,你就冲上去对着他撒娇。” 余扶寒摇头晃脑。 哎呀呀,他怎么听不懂? 他不过是一只什么也不知道的小猫咪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0719:00:33~2021-04-0818:54: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药yao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erald10瓶;ylmf6瓶;小仙女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顾枕看起来很像揉揉他的头,碍于书房里的某个阎王没敢伸手。 他想了想,忽然道:“你帮我这一次,我给你很多小鱼干怎么样?不不不,你想吃什么都可以,怎么样?只要哥不免除我的生活费,什么都可以哟。” 他的语气像拐卖儿童的人贩子。 余扶寒任他说了好一会儿,才纡尊降贵,点了点头。 被扣掉两年生活费也太难了吧,虽然顾黎戈的这个弟弟,长得不怎么样,性格也不怎么样,还有一点寒碜,不过好歹没做什么坏事,就勉为其难帮他这一次。 按照顾枕说的,余猫猫蹭桌上跳下来,跑去跟顾黎戈撒娇。 他顶开书房的门,飞快钻进去,在顾黎戈腿边,扒拉了一下他的裤子,装出一副自己很高兴的样子,指了指门外悄悄躲着的顾枕。 明白他的意思,顾黎戈问:“又不生气了?” 余扶寒:“只扣今年的零花钱就好了,明年就不要扣了。” 他的叫声绵软,顾黎戈听着,不可避免想到了人形时候的他。 人形的他只有喝醉了,才会这样叫…… 他回神,揉揉小猫咪的脑袋,“你高兴那就不扣了,给你多买点小鱼干补偿。” 余扶寒抱着他的手,尾巴缠在上面,当坐垫舒舒服服的靠着,渐渐睡着了。 再在A市拍一个周的戏,余扶寒就要跟着剧组去外省了,一个多月两个月可能都回不来,他目前正在纠结该怎么跟顾黎戈说,不可能晚上飞回来,第二天再飞回去,这个做法不仅浪费,而且很白痴。 他纠结的原因不止一点。 还有顾黎戈最近的态度。 他先前对余扶寒看的很紧,现在这种紧张在不知不觉间开始翻倍,占有欲也冒出头来。 他不让荣涅抱余扶寒,不知他怎么跟荣涅商量的,每次都亲自送到卧室,甚至很少让荣涅看。 顾枕倒是往公寓跑了两次,每次都不死心想摸摸余扶寒,顾黎戈脸霎时就沉了下。 最让余扶寒搞不懂的是。 顾黎戈晚上非得搂着他去,他一只小猫猫,这样的睡姿真的很难受,偏偏顾黎戈不觉得。 余扶寒抬头,瞄了眼处理公务也要把他放在膝盖上的顾黎戈,用小脑袋顶顶他。 顾黎戈立刻低头,“怎么了?” 余扶寒软绵绵的趴倒,猫舌头舔了舔三瓣嘴,示意他想喝水。 顾黎戈把早先接好的温水喂给他。 余扶寒怪会喝完,余光不经意一瞥,被电脑上冒出的广告自信走了,那是家餐厅的宣传广告,封面制作得很精美,招牌菜在烛光下更显诱人。 顾黎戈看了眼,收回视线撸猫,“想吃?改天带你去。” 余扶寒高兴的点点头,重新趴着了。 趴了两三分钟后,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顾黎戈从不对他做不能实现的承诺,有时他以为是随口说的,顾黎戈都会把这个承诺完成。 往常这种美食图片,他都会说:“这不是你可以吃的,我让厨子做你能吃的,乖小鱼别闹”。 结果刚刚顾黎戈随口说会带他去。 人类的食物很多猫咪都不能吃,顾黎戈也从不让他吃。 今天怎么突然变性了? 余猫猫眯起小眼睛。 他爬上顾黎戈的电脑桌,一屁/股坐在键盘上,全然不顾屏幕上乱跳出的各种符号,用那双琥珀色的瞳孔盯着顾黎戈。 顾黎戈动作堪称温和的揉了揉他的头,没有责怪,有的只是一份宠溺和无奈,出现在他这样冷面冷心的人身上,不显突兀,反倒格外和谐,其中甚至藏着一丝熟悉感。 好像很久之前,也有人用这样宠溺的语气跟他说话。 “怎么了?” 余扶寒细细软软的“喵”了声。 顾黎戈问:“饿了还是渴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余扶寒软绵绵的倒下去,在键盘上趴着,左边前爪高高抬起,藏在柔软毛毛间的一点鲜红朱砂痣若隐若现,并不明显。 这个姿势代表的是荣涅。 余扶寒之前发给过他一堆自拍照,分门别类跟他讲解了每个姿势代表什么。 顾黎戈看懂了。 却装作没看懂,瞄了眼屏幕上的时间,“才八点,你想睡觉?” 余扶寒气鼓鼓的瞪他。 顾黎戈径直移开视线,从身到心似乎都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余扶寒冲着他喵喵叫。 顾黎戈将他从键盘上抱下来,“很晚了,不能去打扰荣先生,有什么需求跟我说。” 他前后两句话自相矛盾,亏得他能够面不改色的说出后面这句话。 余扶寒瞪了他片刻,从他膝盖上跳下来,去了卧室,裹着被子变成人形发消息。 ——有些事想跟你说。 对面问他什么事。 余扶寒眯了眯眼,尾巴从被子下探出头来,耳朵机警的竖了起来,像只即将遭受攻击的小野兽。 ——工作原因我需要出差两个月,余鱼在这期间会跟我一起去,所以提前跟你说一声,到时找不到余鱼不至于太惊慌。 敲完这段话,他就抱着手机等回复,指尖若有似无的摩挲着光滑的机身。 ——没问题,什么时候回来?我好去机场接余鱼。 余扶寒双眸中的竖瞳陡然浮现,盯着这行字看了半晌,才咬着牙,退出了聊天界面。 顾黎戈这个王八蛋! 他就知道,他那天喝醉,这王八蛋肯定发现了什么,结果还装什么都不知道,骗他玩儿! 过分!不要脸!恶臭行为!需要受到极度强烈的谴责!呸! 早在知道要出差的时候,余扶寒就在考虑,要不要干脆把事实跟顾黎戈说,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差不多可以确认顾黎戈是个怎样的人,得知事实后可能会生气,却绝不可能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也不会做出威胁他生命的事。 更何况,三五天能藏得住,顾黎戈也不会起疑心,但这次是一走两个月,除非顾黎戈是傻子,或者根本不关心他,才不会发现异常。 余扶寒对着手机生了大半天的闷气。 顾黎戈果然是个不怀好意的王八蛋,就知道耍他玩儿! 余扶寒平常看着无忧无虑、没心没肺,天大的事儿都可以睡一觉起来,然后彻底翻篇,甚至可能会被误认为有些傻白甜。 可很多事,是他不想去探究。他没有太多的好奇心,一直以来都是专心做自己,但这不代表他是个傻子。 顾黎戈都这么反常了,肯定有问题。 余扶寒决定两个月不理他了。 他出差的这两个月,他一分钟都不要理顾黎戈! 这是欺骗猫猫的代价! 余扶寒把卧室门反锁,抽出平板开始捉老鼠。 不止接下来的两个月,顾黎戈今天也别想进来睡觉了。 游戏的音效在寂静的室内响起,余扶寒全身心都投入进去,间隙顺便跟荣涅发了两条消息。 片刻后,他另一只手抽出手机,随手登了好久没上的微博看看。 热搜前三中有他,点进去一看,内容是他前不久抽空去拍的一支公益广告,今天刚放出来。 余扶寒欣赏了一会儿,才满意的切换到小号,把说坏话的黑粉一一举报。 前不久他被爆“包养”黑料,虽然另一位当事人迅速做出了行动,短短半个小时就解决了这件事。 那件事说难其实也没多难,不知顾黎戈从那儿要来了他试镜的视频,交给荣涅发到网上,又亲身出马,让秘书发布了律师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告了那个营销号,同时澄清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还是有很多红眼病执迷不悟,相信自己所看见的所谓“真相”。 余扶寒心情好了才不会理他们,现在心情不好嘛……当然是挨个举报啦。 想到隔壁书房的某个骗子,他的心情又低沉下来,咬着牙打开微博界面,用小号发了条微博,设置仅自己可见。 【请叫我最帅的猫:讨厌鬼、死骗子、偷猫贼、王八蛋,绝对没有比他更讨厌的小人了,唔……虽然某些时候看起来挺好的,但这都是假象!我决定整整两个月都不理他!】私底下写些不见人的东西,他的语气就更加偏向心声,也显得有些幼稚。 气鼓鼓的退出微博,想想,又克制不住的点进去,继续骂。 背后骂人骂得正起劲,耳朵在头上一抖一抖,毛茸茸的大尾巴也左右摇晃,半点没有先前气鼓鼓的模样。 气来的快,消得更快。 被丢到一边的平板里发出垂头丧气的音效,游戏失败的刹那,正好掩盖住了门外金属碰撞的声响,和门锁被人打开,有人推门的声音。 等他超乎寻常的听力发挥作用,听见身后被人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他猛的扭过头! ——身后是脸上略微有些错愕的顾黎戈。 对方显然没想到会被他察觉。 余扶寒刚做了决定,准备冷落他一个周,装作自己没发现,转头这个想法就更加飞速的落空了。 他的手臂蹭到了毛茸茸的东西,是他异常显眼的大尾巴,头顶的耳朵立的高高的。 砰。 余扶寒紧张过度,当着顾黎戈的面,变成了一只小猫咪,并且摔得七荤八素、四脚朝天。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又名顾枕的作死之路。感谢在2021-04-0818:54:28~2021-04-0920:17: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怵崽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秦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顾黎戈大步上前,把小猫咪从被子里捞出来。 刚刚还在被子束缚下挣扎的小猫咪,立刻在他掌心铺平,一动不动,宛如死猫。 明明顾黎戈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他还是在第一时间,被吓回了原型。 毕竟,背地里知道,和这样当面揭露出来,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余扶寒察觉到一只大手抚摸上他的脑袋,轻缓的揉了揉,接着他似乎听见了声叹息。 “我早就知道了。” 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像最上等的乐师拉动琴弦,从一柄绝世乐器中倾泻而出的悠扬乐声。 余扶寒装死。 背对着顾黎戈,他没能发现男人的瞳孔中有警惕一闪而过。 那只在他头顶轻轻揉弄的手顿了顿。 室内的气氛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片刻后,顾黎戈的声音响起。 “你已经知道了,对么?” 余扶寒继续装死,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觉,身后的男人只是突然脑抽,才会跟他说这些话。 然而事实却是。 刚刚发生的所有一切,都是真的。 余扶寒身子微颤了一下,被人抱了起来,一路走到什么地方,推门进去,又重新坐下。 接着,一双手把他抬高。 余扶寒视线范围内是电脑屏幕、键盘跟一只细长的手,在键盘上点了两三下,窸窸窣窣的声响从音响里出来。 他看了几秒,眼睛渐渐瞪圆了。 ……这是什么?偷拍的视频?不对!看这视频的角度和拍摄手法,分明是…… 分明是他脖子上的那枚铃铛! 顾黎戈居然这么早就开始怀疑他了。 难怪他一点都不惊讶。 余扶寒一时间沉默下来,脑子里被两种思绪霸占,一种是“我居然这么早就暴露了”,而另一种名为“顾黎戈果然是个死变态,居然偷拍一只猫”。 这两种情绪交织着侵占了他的头脑,让他对眼前的一幕无法做出反应。 32倍速的进度条走到底,余扶份头顶被人摸了摸,很轻,像一个吻似的。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可以对我放心,你的所有秘密,也是我的秘密,我这样说,你能够放下心来吗?” 余扶寒沉默。 顾黎戈还在继续:“我知道这对常人来说非常难以接受,但我不是其他人,我不会欺骗你、利用你、威胁你、迫害你,你可以对我百分百的放心。” 余扶寒不得不承认,这番话狠狠戳中了他的心。 顾黎戈弯下腰,把头凑在他一只小耳朵附近,呼吸间的热气喷洒出来,落在他耳朵附,上面的毛毛都变得有些濡湿。 “现在变回来,我们好好谈一谈,可以吗?” 沉默半晌,顾黎戈看见他腿上,自打彻底暴露之后一直装死的小猫咪微微抬起头,然后顺从而听话的点了点小脑袋。 顾黎戈把他放下来,等了一会儿,小猫咪却没有如约变成人。 他瞳孔中浮现出点困惑,有耐心的等待着。 余扶寒抬头瞪了眼他,用爪爪在空中艰难的比划出“衣服”两个字。 顾黎戈恍然大悟,找了衣服过来。 小猫咪爬进纯黑衬衣的袖口中,两秒后,一阵微弱的白光闪过,奇迹般的,身形修长的青年出现在他面前,衬衣落到他身上,扣子没有扣紧,只是松松披散着,将重点部位遮住,两条笔直的长腿坦然露在外面。 顾黎戈瞳孔微微往下沉。 余扶寒低头没有察觉,一言不发的扣好扣子,纠结的站在原地,赤脚踩在光滑的地板上,脚背不安的弓起来。 顾黎戈等他先开口。 余扶寒低声道:“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再说,是你先把我带回家的,而且,你明明知道余鱼就是我,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是你的错,你耍我。” 他说着,渐渐找回了一点自信,脊背也不知不觉挺直了,肩颈练成一条弧度完美的的线,皮肤绷紧,显现出一种极好的质感。 顾黎戈:“嗯,是我的错。” 他一赞同,余扶寒更加理直气壮,抬头飞快的瞄了眼他,声音大起来,“我也不是故意骗你的,可是你是故意骗我的!你不仅骗我,还欺负我!” 他只顾着控诉,全然不知两人间的距离有多近,姿态有多暧昧。 他身后抵着电脑桌,身前是坐在转椅上的顾黎戈,仅穿着一件宽大的衬衫,几乎被男人若有似无的,困在了这一方小小噢地盘上,一点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顾黎戈继续道:“抱歉,我不应该骗你。” 他往前轻巧的滑,让自己能够出现在对方的实现范围内,脸上是清晰的认真,发问:“我知道错了,那么,可以原谅我吗?” 余扶寒纠结的想了半晌,最终决定大度的原谅他这一次,点点头,又忽然警觉起来:“你说好的,不准恼羞成怒报复回来。” “不会。” 余扶寒扯了扯衣服下摆,无比自然的问他:“有没有裤子?只穿这个有点不习惯。” 顾黎戈正想回答他没有,话音在舌尖上滚了一圈,被他不紧不慢的咽了下去。 男人眸光微闪,“有,但只有我的。” 余扶寒道:“都可以。” 顾黎戈:“那……里面的裤子呢?也要一条吗?” 余扶寒微微一愣,下意识抬头,正好望进他漆黑的瞳孔中,里面满是认真,好像真的在担心他不舒服。 他犹豫片刻,勉强点点头,“要吧。” 顾黎戈去拿了裤子来,他背靠着桌子,弯腰换上不属于自己的衣物,整个人都被那股冷松香的气息包裹在里面,好像一下来到了雪山,鼻翼前段都是清新无比的空气。 余扶寒的思绪被带了过去,先前想好的两个月不搭理顾黎戈的决定也被他遗忘在脑后,陡然以人身跟顾黎戈说话,还有些不太习惯的别扭。 不过,随即他就想起了一个问题。 顾黎戈喜欢的猫,而不是猫妖。 现在他暴露了,也没有脸继续留下来在别人家里蹭吃蹭喝,他是不是……应该走了? 顾黎戈平白损失一只猫,他应该怎么办? 余扶寒微微蹙眉,压根没意识到,他已经从根本上,将自己认成了对方的猫。 要不再赔他一只? 可是他这种品种的猫很少,也不适合拿来当家养小宠物,一不小心咬断了顾黎戈的手,他岂不是还要赔医药费?毕竟世上像他这么通情达理、聪慧过人的猫猫可没几只。 他总不可能再赔顾黎戈一只猫妖吧? 余扶寒看了眼面前的顾黎戈,试探道:“我的身份你都知道了,我不能再做你的猫了……” 顾黎戈随意搭在扶手上的手猛的捏紧,眼里闪过一丝危险的寒光。 才刚揭穿,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他? 余扶寒自顾自道:“我再赔你一只吧,不过我这个品种的很难找,也不好养,你想要什么样……”的猫。 顾黎戈打断他:“我只要余鱼。” 他把剩下两个字咽下去,跟顾黎戈大眼瞪小眼。 顾黎戈重复一遍:“我只要我的乖小鱼。” 什么你的他的?余扶寒眼睛渐渐瞪圆了,“砰”一声变回原型仗着男人听不懂猫语,凶巴巴的说了声:“没有!” 随即就飞快从门口跑出去,一路跑回了4801。 顾黎戈没有追上来。 余扶寒垂下眼帘,庆幸之余还掺杂了些其他的情绪。 他不懂。 那情绪,名为失落。 叮。 余扶寒低头一看,手机屏幕识别到人脸,自动解锁,消息也随之跳出来。 ——我没在开玩笑。 ——我只要余鱼,也只想要他。 ——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将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忘记,你还是我的乖小鱼,好吗? 余扶寒一边在心里骂,好个屁!都已经被发现了,还怎么假装没发生过!一边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 他的视线落到“我的乖小鱼”几个字上,半晌喃喃着骂了句。 “这昵称真是难听死了。” 余扶寒没有回复,把手机丢开。 发了一会儿呆后,他又拿起手机,在网上搜索“活体猫贩卖/领养”的信息。 屏幕上铺天盖地都是小猫咪的信息图片,趴着的金色折耳猫、躺在猫窝里睡觉的雪白布偶、正在吃鱼的中华田园猫、压着一只玩具鸭子的胖橘…… 他微微蹙起了眉。 怎么长得都没有他好看? 这个折耳猫,毛毛颜色一点都不纯粹,这个布偶,睡觉居然是侧着睡的,一点也不端庄,还有这个小土猫和橘猫,一个太瘦,一个太胖! 总之都比他丑! 他都看不上,顾黎戈怎么会看上这些猫? 指尖拉动屏幕往下滑,一只深灰色的英短跑进他的视线。 这是只很漂亮的英短,毛发大多是深灰色,唯一的花纹在背上,白色的毛毛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形状饱满的爱心,很乖,一双蓝色的眼睛明亮透彻,像宝石似的。 这是只价格昂贵的英短,刚满一周岁。 贩卖者是它的主人,在贩卖信息写,因为工作原因要出国很多年,猫放在身边不放心,担心它跟着出国会水土不服,寄养也担心猫咪不跟她亲。 最后只好狠心给小猫咪重新找一个对他好的主人,昂贵的价格就是考验之一,因为她认为会花这么多钱买一只猫的人,最起码不会太虐待猫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0920:17:54~2021-04-1019:32: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乌冬*5瓶;云笺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余扶寒看着照片里的小猫。 才刚一岁,体重只有五公斤,够小,也够听话,完全温顺,长得也勉强过得去。 似乎能够拿来送给顾黎戈。 这是最好的选择,但余扶寒却犹豫了起来。 把这只猫送给顾黎戈,顾黎戈就会忘了他曾经还养过一只叫余鱼的小猫咪,会把本来属于他的小鱼干、猫饭团都给他,还有他的猫爬架和猫玩具,还有他的平板,他捉老鼠的小游戏,这些都将是这只猫的。 这只猫比他乖太多,粘人、爱撒娇、完全不会闯祸,也不闹腾。 顾黎戈说不定会更喜欢他。 会摸它的头、揉它的背,给他顺毛,还说不定会把它揣在口袋里!带出去! 不行! 余扶寒几乎是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越想下去,心里的酸泡泡就冒的越多,几乎将他整个胸膛都填满,鼓鼓囊囊的,酸胀且涩。 刚刚看起来还勉强觉得不错的猫,这会儿再看,哪儿哪儿都不行。 尾巴居然这么短,身子还不够小,这么乖的猫咪怎么能够叫猫祖宗?花纹爱心也不好看,尾巴是尖的不是圆的…… 如此挑了一堆“缺点”,余扶寒理直气壮的叉掉了购买界面,继续去看别的猫猫。 看了有半晚上吧,一直到荣涅回来,他还在抱着平板戳,脸上的表情很精彩,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有些心虚。 荣涅叹为观止,然后没收了他的平板,把他赶去睡觉。 明天一早就要跟组,到外省去实地取景拍戏,还熬夜,简直讨骂。 余扶寒不满的看着他,突然问道:“你觉得,有没有可能,会有比我还小、还帅、还招人喜欢的猫?” 荣涅:“……” 余扶寒不依不饶:“你说呀。” 荣涅哄道:“没有没有,你是全天下最招人喜欢的猫,行不行?够了没?那就去睡觉。” 余扶寒不在意他的敷衍,心满意足的走了。 隔天一早,他就坐飞机去了外省。 实景比在室内拍戏要难的多,譬如霍离歌少年当兵时,就是在边塞,黄土弥漫的地方,这里环境艰苦,信号也不怎么样。 编剧原本打算,边塞的戏份在室内用绿幕,但是王导不愿意,两人争吵了好几天,最终还是决定采用实景。 这可苦了工作人员和一众演员,六公主的扮演者闻彩更是水土不服,匆匆拍完了自己为数不多的戏份,就坐车离开了这里。 余扶寒就不行,他作为主角,得在这里待满全程。 边塞平静时还好,遇上天气不好的情况,一开口就能吃满的沙。 在这边待了一个周,余扶寒一直没吃到鱼。 这边本地的菜都是炖菜,和他的口味完全不符,每当这种时候,他都格外想念顾黎戈冰箱里的小鱼干。 下了戏,看见屋子里的炖菜,余扶寒兴致缺缺,发了条微博。 【余扶寒V:好想吃鱼,炸鱼、煎鱼、烤鱼、生鱼片、小鱼干、鱼头汤、红烧鱼、清蒸鱼……什么都想吃。】刚发完,手机就被前几天才飞过来的唠叨精荣涅,以不务正业为理由收走了,压着他老老实实吃饭。 味同嚼蜡的吃了几口,把休息时间磨蹭完,余扶寒如蒙大赦,补妆完就去片场拍戏了。 第二天的傍晚,他刚下戏,就听到化妆间外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荣涅推门进来,满脸都是怀疑和震惊:“你怎么订了那么多箱子?里面是什么东西?” 余扶寒歪了歪头,不解道:“嗯?什么东西?” 荣涅:“还装?东西就在你房间门口,出去签收一下。” 余扶寒半信半疑的出去,果真见他房门口堆放着大大小小十数个箱子。 箱子旁边站着一个人,见到他,迎上来问:“是余先生吗?这些都是您的东西,请签收。” 余扶寒狐疑的瞄了几眼箱子,把它们收下来,那人才动手,把箱子都搬进他的屋子里,翩翩有礼的告辞。 他走后,余扶寒对着满屋子箱子疑惑。 荣涅从外面进来,随手拆开一个中等大小的箱子,发现里面是裹得严严实实的泡沫箱,再打开一看,里面是被抽成真空的油炸小鱼。 他无奈的看向余扶寒:“还说不是你买的,除了你谁会买鱼?”他瞥一眼剩下的箱子,“我看这些估计也是吃的。” 余扶寒瞪他一眼,凑过来看了看,里面还真是金黄酥脆的油炸小鱼,真空包装袋很好的保留了它的原汁原味,看上去崭新崭新,仿佛刚刚出炉。 他心里有了个猜测。 把一脸难以言喻的荣涅赶出去,余扶寒自己拆了所有的箱子。 里面果真是他在微博上,提到的一长串鱼的种类,还有不少补充体力的小零食,和近千一箱的牛奶一类的东西。 余扶寒可以确定了,这些东西都是谁送来了。 在看到箱子里,夹杂的一张牛皮纸时,这份肯定落到了实处。 纸上用钢笔写了一行字: ——给我的乖小鱼。 余扶寒一时心情复杂。 他一个月没理顾黎戈了,聊天框空空如也,最近的一条消息时间显示为八月七号,他还没出差之前。 下意识点开了聊天框,键盘自己跳出来,余扶寒的指尖有意无意在上面戳了几个字,反应过来后又飞快删掉。 他该说什么? 谢谢,但我不是你的乖小鱼,所以东西我不能收? 可是这些吃的看起来真的很诱人,他完全没有抵抗力。 他指尖纠结的几乎快把屏幕戳出一个洞。 对面却率先发来了消息。 ——东西收到了吗? 余扶寒手快,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先回复了一个“嗯”。 ——将就一下,只有这些东西,其他的送过来就不好吃了,等你回来,我带你去。 余扶寒退出了聊天软件。 回复一个字已经算多了,他可是说好两个月不理顾黎戈的! 他是有底线、有原则的猫,说不理,就不理! 余扶寒想完,心安理得的拆了包装袋,丢了几条小鱼干在嘴里。 果然还是鱼比较好吃。 他打定主意不搭理顾黎戈,对方的消息却在一条条的蹦出来。 ——喜欢吗?不喜欢这些口味,再换别的。 ——[图片] ——偶然发现的一家店,里面的美食味道不错,有你最喜欢的炸小鱼,小食还有牛奶布丁,我尝过了,味道很不错。 ——等你回来,我们去试试。 ——这家店可以带猫进去。 ——你不想去也没关系,我打包带回来。 余扶寒被一会儿跳出来,一会儿跳出来的消息提示音弄得心烦意乱,拆开一袋牛奶喝完,把吸管连同袋子一起揉成一团,才恶狠狠的打开手机看了眼。 他一眼扫完了所有的消息,又转回来点开第一张图片。 图片里是一小块牛奶布丁、一盘油炸小鱼、几块做工精致的小蛋糕,还有……一只不经意间入境的手。 指骨分明而修长,像艺术家的手,好看也干脆利落。 余扶寒盯着看了半晌,反应过来后,愤愤的点了退出。 吃就吃,谁怕谁。 余猫猫说到做到,除了一个“嗯”字之外,接下来的一个月,什么消息也没有回复。 聊天框里的消息他会看,但看完就忘,装作没看过的样子。 辗转到另一个省时,荣涅提前坐飞机回去回去了,余扶寒一个人跟了两个月的组,回到A市时,已经是十月了。 天气渐渐冷下来。 余扶寒也换上了秋衣,上身是贴身的高领毛衣,外搭长款风衣,托着行李箱从vip通道出来时,外面提前得到消息的粉丝“轰”得炸开了锅。 余扶寒头疼。 他原本没打算搞得这么人尽皆知,行程也刻意模糊了回A市的时间。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头等舱里有一位小姐恰好是他的粉丝,他睡觉的时候,对方偷拍了他的照片发到微博上,短短一个小时的飞行旅程,机场外就围了数不清狂热的粉丝。 好不容易从机场出来,余扶寒坐上保姆车,边把口罩摘下来边问助理:“荣涅人呢?” 助理沉默了两秒,从后视镜对上他的双眼,弱弱道:“不是余哥你说,不告诉荣哥的吗?” 余扶寒也沉默了两秒,“睡迷糊了,我给忘了。” 助理:“……” 保姆车开到小区楼下,余扶寒挥别了助理,提着行李箱上了楼。 推开公寓的门,余扶寒把行李箱丢到客厅里,小轮胎发出骨碌碌的转动声,他则低头去换鞋。 荣涅从厨房里探头:“怎么这么快就……” 他的声音倏地一停,看到了门口换鞋的余扶寒,眼里浮现出错愕。 余扶寒换好鞋,直起身走过来:“干嘛?我回来早一点你还不乐意?” 他说着,突然“咦”了声,又走回到鞋柜旁,眯眼仔细看了看,“怎么多了几双鞋,这谁的?你新买的?” 荣涅脸上罕见的出现了一丝心虚的神情,顺势应了下来,“……是我的,不说这个,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还有一个周吗?” 余扶寒将信将疑,不觉得荣涅会在这种事上骗他,毫无意义。 再说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余扶寒: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荣涅:……(他居然猜中了。) 好耶,没头脑的猫猫猜中了荣涅的小秘密! 第36章 “是还有一个周,但是因为我表现优秀,所以提前回来了——对了。” 荣涅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怎么了?” 余扶寒一边打开冰箱一边道:“我坐飞机回来的时候被人拍到了,你现在上微博还能看到热搜,过会儿应该就没了。” 荣涅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这小祖宗咋咋呼呼的闹起来。 “我的鱼呢?怎么冰箱里一条鱼都没有?!你不会趁我不在都给我扔了吧?!” 余扶寒一双眼睛瞪圆了,气鼓鼓的看他。 荣涅楞了愣神,凑过去一看,冰箱里干干净净,被摆放的整齐,一眼就能看到所有的东西,里面什么都有,除了鱼。 他眼角抽搐了一下,“……都不能吃了,我就丢了。”他安慰道:“丢了还有新的,给你买新的。” 余扶寒从冰箱里拿出一块小蛋糕,是嗯哼的咬了一口,鼻尖忽然动动,“呸”的一声吐出来。 荣涅:“?” 又怎么了? 余扶寒警觉的低头在盘子边缘嗅嗅,又嗅嗅冰箱门,最后一路嗅到了荣涅的袖口,确认了什么,丢开手中的盘子,跳开好几米。 “荣涅!你身上都是狼臭味!还有冰箱、餐具上也有!臭死了!” 他捏着鼻子不可置信道:“你不会把那只臭老鼠带回来了吧?!” 荣涅:“……” 他无力的招了招手,“你过来我跟你解释。” 余扶寒往后退,拼命摇头,就是不肯靠近他。 两方僵持不下,门铃却在这时候响起。 余扶寒正好在门口,顺手开了门,“谁……”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猛的跳到了阳台边。 门口站着个男人,身上穿着休闲服,手里还提着小区超市的塑料袋,帅是帅,却是极具攻击性的帅。 最关键的不是这个。 而是荣涅身上沾染的狼臭味,正是来自这个人! 余扶寒惊得差点变回原型,那人却娴熟无比的进了厨房,把塑料袋在料理台上放下。 余扶寒立刻看向荣涅。 后者移开了目光,拒绝和他对视。 陌生男人走出来,从后面自然而然的抱住了荣涅的腰,将下巴搭在他肩头,看了眼警惕的余扶寒,眯了眯眼问:“哥,这就是你后来养的小猫?” 他的言辞没什么问题,大概是语气太轻的缘故,听起来像是不屑或轻蔑。 余扶寒一秒炸毛。 荣涅一脸生无可恋,前面是祖宗,后面也是祖宗,他真是上辈子欠这群小祖宗的。 他从陌生男人怀里挣脱出来,对余扶寒道:“你先回房,我待会再跟你解释。” 余扶寒斩钉截铁:“不,屋子里都是老鼠的臭味,把他赶出去,不然我不干。” 荣涅:“……” 他头疼。 余光瞥到身后的男人动了动嘴,似乎要说什么,他抢先一步开口:“那你先去对面待会儿,我……很快就好。” 听了这话,余扶寒倒是沉默下来,凶巴巴的瞪了他一眼,偃旗息鼓,回了卧室,把门砸的震天响。 半个小时后,荣涅捧着一块绝对没有“狼臭味”的小蛋糕敲响他的门,进来跟小祖宗解释。 陌生男人是他以前的朋友,现在搬过来跟他住几天,本来打算在余扶寒回来之前搬出去,结果没想到他回来的这么早,就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余扶寒一边吃蛋糕一边听他编。 直到他听见荣涅说,那人现在改变主意了,要长期住下来时,他才又炸毛了。 荣涅很委婉的表示,外面那个人短时间内赶不走,他要么只能跟他同处一个屋檐下,要么就得……搬出去。 余扶寒果断选了后者。 毕竟这是荣涅的公寓,而且,荣涅看上去并不是很想把外面的人赶走的样子。 小祖宗说什么就是什么,开始收拾东西后,他才突然注意到一件事。 “等等,我搬哪儿去?酒店?” 荣涅:“……你买了房的祖宗。” 余扶寒皱着眉想了想,那栋他约莫一年前买的房子,至今都是毛坯房,什么家具都没有,说不定还满是灰尘。 余扶寒:“……” 他默默收起了收东西的手,开始慎重思考搬出去的后果。 没有人给他做三餐、必须要自己打扫卫生、也没人给他洗衣服、不能直接到隔壁顾黎戈家……后者暂时不用担心,他还没决定好要不要继续当顾黎戈的猫,但前三者…… 余扶寒看向房门,不死心的问:“他就必须住这里?”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荣涅不自觉捏了捏两指,“对……吧。” 余扶寒嫌弃道:“你这个朋友真麻烦。” 显然已经忘记了他也是借住在这里的。 荣涅:“要不你去顾总那儿?正好你已经很久没在这儿睡了,和平常一样,白天在外面,晚上到他那儿。” 他还不知道余扶寒已经暴露的事情。 方才还气呼呼的小祖宗又焉了,别扭半天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莫名的,他不太想让荣涅知道这件事。 每个人都有不想告诉别人的秘密。 就比如荣涅没有告诉余扶寒,普通朋友为什么会在他身上留下味道,会这样顺其自然的抱住他。 又比如,余扶寒不想跟他说,自己已经被发现了的事,和从未有人知晓的小铲屎官的事。 在公寓里闷了三天,余扶寒一直都没出门。 他原定的回A市区日期是在下个周,这次是提前回来,他没有告诉顾黎戈,还不太想和他面对面,只能寄希望于顾黎戈没看到热搜。 他的希望头一次成真,顾黎戈真的没看见,每天还是照常发消息过来。 躲了几天,眼看他原定回来的日期越来越近,余扶寒干脆连卧室门都不出了。 到了日期的那天,余扶寒眼睁睁看着手机上跳出某人的消息。 ——几点的飞机,我去接你,好吗? 他纠结的戳戳屏幕,心虚虚的撒谎把顾黎戈敷衍了过去,——不用,我自己回来。 想了想,他又欲盖弥彰的补了条信息。 ——我上飞机了,再见。 发完这条消息,他就开了飞行模式,趴在一边盯着手机,一不小心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眼前是荣涅放大的脸,正把他弯腰抱起来。 余扶寒这才发现自己不知怎么的变回了原型,在他手心伸懒腰,“抱我起来干嘛?” 荣涅把他捧好:“顾总在门口。” 余扶寒睡得迷迷糊糊的,“哪个顾总?在门口干嘛?” 他说完,陡然察觉到一束目光投在他身上,无法忽视,他下意识回头,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瞳孔,和一张眼熟的脸。 啊……是顾黎戈。 被交到他手里的余猫猫一秒开始装死。 顾黎戈淡声道谢,抱着他回了公寓,习惯性的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揉到一半,想起来他现在的身份,克制着收回手,假装没看到小猫咪眼中的失落,问道:“考虑好了吗?” 小猫咪缩成一团,逃避问题。 顾黎戈似是叹了口气,去厨房端了早就准备好的小鱼干和羊奶过来,放在他面前。 余猫猫抬头瞥了一眼,小口小口矜持的开始啃鱼干。 顾黎戈的手放在他身后,挑着他的小尾巴,又问了一遍:“考虑好了吗?乖小鱼。” 余扶寒动作陡然停住,缩回爪爪。 顾黎戈的声音还在响,“我有很多小鱼干,还会带你去吃很多美食,你喜欢的玩具、猫爬架我也有,要不要考虑和我……” 他看了眼明显逃避的猫猫,将原本想说的“和我在一起”几个字咽下去,换了个说法。 “考虑回到从前,你还是我的乖小鱼,嗯?” 他揉了揉小猫的脑袋,“变回来,给我一个答复,我让你考虑了两个月。” 余扶寒依言变回来,毛茸茸且蓬松的大尾巴焉乎乎的垂在身后,没平常半点闹腾的气势,抬头小心翼翼的瞄了他一眼,小小声道:“可以……再多要一张床吗?” 顾黎戈看上去似乎有些困惑,却还是犹豫都没犹豫一下,就点了头:“你说什么都好。” 余扶寒道:“我可能要搬家了……”他把荣涅的事儿跟他解释了一下,“你介意,多分我一张床和一个房间吗?我会给钱的。” 顾黎戈微顿,反应过来后心里跟开了花似的。 他怎么会介意。 他求之不得。 他翘起唇角,漆黑的瞳仁染上一层笑意,“没问题,只要是你想要的,什么都可以。” 余扶寒有些小雀跃,“谢谢,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搬过来?” 顾黎戈:“随时可以。 余扶寒更加高兴了,拍板道:“那明天吧,我今天先在这里睡。” 问完,顾黎戈瞳色忽地沉了沉,扫了眼他如今的穿着,不经意的问:“今天……怎么睡?”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番,不置可否的想到了一个美妙的回答。 ……和他一起睡么? 余扶寒歪头,“和原来一样!” 话毕,他“噗”得一声,变回了原型,漂亮青年一下变成浅灰色的小团猫猫,站在桌子上冲他摇头晃脑。 顾黎戈:“……” 见他看过来,小猫咪高兴的冲他“喵喵”了几声。 从他的表情翻译来看,大概说的是:就像这样,我们往常都是这么睡的。 一人、一猫。 顾黎戈:“……” 他预想中美好场景绝不是这样的。 顾黎戈有些头疼的想,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顾黎戈的预想:温香软玉在怀。 现实:毛茸茸的猫团子。 余扶寒:怎么会有我这么机智的猫猫,感叹.jpg。感谢在2021-04-1019:33:49~2021-04-1118:58: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时殁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余扶寒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好像在等他夸自己聪明。 顾黎戈揉揉他的小脑袋,微颔首赞同了小机灵鬼的想法。 他道:“先变回来吧,一直保持猫形态对身体有没有什么坏处?” 猫猫摇了摇头,转过身扒拉过电脑键盘,小爪爪快准狠且熟练的戳出一行字:不会,也没有坏处,我本来就是猫,就是人形态身高太高,突然变小,看到的好多东西都变小了,视角也矮了许多,不过也很有趣的! 顾黎戈:“……” 他又摸了摸小猫咪的脑袋,“有哪里不舒服就跟我说,想保持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你不用感到拘束,我和其他人不一样。” 余扶寒点点头。 这点他有目共睹。 顾黎戈对他这只小猫咪是真的很好,要不是他早就有铲屎官了,他都想干脆赖着他一辈子了。 顾黎戈说了一堆,见他没有要变回来的意思,只能把给他准备好的衣服放在床上,去浴室洗澡。 等到他出来时,小猫咪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趴在卧室床上玩平板的青年。 他擦头发的动作一顿,呼吸也跟着微微滞了一瞬。 从他的角度来看,只能看到青年翘起来的两条细细白白的小腿,随着游戏音效,欢快的左右前后晃动。 他身上还穿着顾黎戈的睡衣。 听见浴室门打开的声音,余扶寒下意识扭过头,见他出来了,从床上跳下来,动作间露出一小节纤细的腰肢,扯扯衣摆,有些拘谨的道:“那个……猫爪不太好拍屏幕,我怕不小心拍坏,就变回来了。” 顾黎戈唇角若有似无的一弯,“没关系,我说过,你想怎样都可以。” 余扶寒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笑了笑,笑容是前所未有的灿烂。 顾黎戈被他笑的有些心痒。 他从来不知道,余扶寒认真笑起来会这样好看。 就好像……小太阳一样。 他一笑,便色若春华。 雪山之巅的白雪一点点融化,展露其下的所有美景,春草的根茎绵延十里,最终在阳光下开出了唯一的一朵花。 顾黎戈忽觉口干舌燥起来。 他熄了大灯,准备上床睡觉,床边的青年低声跟他说了句晚安。 接着,黑暗中传来竜竜窣窣的声响。 接着,一只小猫咪从地面爬上来,钻进了被子里,又一路爬到了枕头上,把自己团好,细声细气的“喵”了声似乎是又重复了一遍晚安。 顾黎戈闭着眼,唇角无声无息弯起来。 他没能睡着,一直等着什么。 睡熟的小猫睡姿一点也不好,没一会儿就从枕头上骨碌碌滚下来,和以往无数次一样,滚进了他怀中。 顾黎戈唇角的弧度止不住上抬。 他摸了摸猫猫的小脑袋,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诱哄:“变回来,乖小鱼,变回人形好不好?” 他将这句话反复念叨了几句,怀中的小猫咪似有所感,在他怀里一点点长大,甚至超出了正常猫的大小,短短几秒内,又变回了人形。 顾黎戈猝然掀开眼皮。 漆黑的瞳仁在黑夜里闪着暗色的光,里头充斥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余扶寒下意识往他怀里埋了埋头,睡姿和猫一样,团在一起,趴在他怀里。 顾黎戈唇角带上笑意,伸手搂住他的腰。 入手的触感光滑细腻,让人爱不释手。 他短暂的心旷神怡了几秒,抱着这节腰往怀里搂了搂,然后在抵着胸口的发顶上落下一吻。 “晚安,我的乖小鱼。” 余扶寒第二天起来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眼前是顾黎戈的领口,和弧度完美的喉结,头顶抵着对方的下巴,他眨了眨眼,纤长的眼睫毛扫过对方的肌肤,微不可察。 他茫然了两秒,才发现自己在睡梦中变回了原型。 他一惊,下意识抬头瞥了眼顾黎戈,见对方没有睁开眼,才松了口气。 头脑还是昏沉沉的,被睡意熏陶得有些迟钝,余扶寒在他怀里克制着打了个哈欠,抬头看了眼顾黎戈漆黑的瞳仁,正准备变回猫继续睡,动作陡然一愣。 ……顾黎戈什么时候睁开眼的?! 这会儿再变回去就有些欲盖弥彰,余扶寒张了张嘴,干巴巴的跟他打招呼,“……早、早上好。” 因为过于心虚,还磕巴了一下。 所幸顾黎戈没注意到,只是看了看他的脸,眼里浮现出清晰的疑惑。 余扶寒连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一觉睡醒就发现我变成人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低下去,羞愧得不敢当。 顾黎戈先一步松开了搭在他腰间的手,往后退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抱歉,我不该把手放在你的腰上。” 余扶寒低头道:“应该是我抱歉……我睡姿不太好,不小心就变回来了。” 他说话时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顾黎戈眼中一闪而逝的笑意。 余扶寒抱着被子,大半肩头都露在外面,看了看地上,“帮我捡一下衣服。” 顾黎戈把衣服递给他,他又突然醒悟过来,他可以直接变成,没多犹豫,变成猫跑去扒顾黎戈的裤腿。 “喵喵喵喵!”抱我起来! 顾黎戈把迷你毛团子抱在手中,小猫咪抱着他的大拇指,想去哪边歪歪手指就好了。 相比起人形,在顾黎戈心里,他更习惯猫形态。 人形还别扭的不自在,猫形就自在许多了,又恢复了以往嚣张的小祖宗性格。 喂他吃完小鱼干,顾黎戈道:“我帮你把东西搬过来?” 余扶寒摇头,示意他自己一个人能行。 顾黎戈的瞳色微微暗了暗,找了衣服和他,“先变回来一下。” 余扶寒照做,随后就被顾黎戈牵到了门外,打开指纹锁,给他录入指纹。 随后他又从口袋中拿出一把崭新的钥匙,递到青年手中,这是里面那扇门的钥匙。 顾黎戈又道:“大门密码是942694,用不了指纹的时候可以用这个,你不喜欢就改成别的。” 余扶寒攥紧手,掌心是那枚冰凉的钥匙,逐渐染上了他手心的温度,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道:“其实不用这样,我可以翻窗户。” 顾黎戈眼中浮现无奈:“搬东西怎么从窗户搬进来?” 余扶寒:“……” 对哦,他都忘了还有这件事了。 余扶寒故作深沉的“嗯”了声,“等我搬要就把钥匙还给你。” 顾黎戈拒绝了他:“收好,别总走窗户,我跟你说过的话,你是不是忘了?窗户不安全,掉下去的话……”我会疯。 他的未尽之言,被余扶寒理解成了另外的意思。 他揣好钥匙,“那我会收好的。” 他下意识往客厅里看了眼,没看到挂在电视机上方的钟表,才想起这是顾黎戈的公寓,钟表是挂在别的地方。 他转头问:“现在几点了?” 顾黎戈看了眼腕表,“八点半。” 余扶寒一惊,匆匆忙忙的从房间里出来,“我十点有个通告,要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他踩着毛绒拖鞋就回了隔壁,身上还穿着顾黎戈的衣服,自己却一点都没注意到。 顾黎戈看着他的背影,突兀笑了下。 余扶寒回了卧室才反应过来,荣涅站在他的房门口,一言难尽的看着他。 “你身上的衣服是……” 余扶寒:“顾黎戈的,我又没放衣服在他那儿,不然怎么回来?又不可能裸着。” 荣涅:“……” 余扶寒找出自己的衣服换好,左右看看,实在没看到钥匙圈,只好掰开手机壳,把刚得来的钥匙塞进去,又盖好,手机壳后面鼓起来一大块。 荣涅眼尖,看到了他手中的钥匙,“哪儿来的钥匙,这么宝贝,还塞到手机壳里,生怕丢了。” 余扶寒:“别人的,弄丢会有大麻烦,赔不起。” 荣涅脑袋上冒出几条黑线,很想说他平常收了别人给的东西,不管再贵重的,不都是转头又塞给他吗? 怎么偏偏这会儿,就这么宝贝了? 不等他把心里话说出来,余扶寒提前对他说:“走了,通告来不及被骂的是你。” 他边说边往外走,荣涅打了个激灵,回房换了衣服跟在他后面往外走。 余扶寒先他一步踏出房门。 跨过门槛的那一瞬间,他余光瞥到了什么 荣涅被他那个“昔日好友”掌着后脑勺,短暂的和他接了一个吻。 余扶寒动作一顿,面无表情的想: 这就是荣涅跟他说的,许多年不见的好朋友? 怕不是男朋友。 不管是普通朋友还是男朋友,荣涅都没有耽搁太久,和他一起上了早就等在楼下的保姆车。 车开到一半,余扶寒才从刚刚的震惊里回过神,想起之前想说的话。 “对了,忘跟你说了,我下午搬家。” 荣涅有些诧异:“这么快?搬哪儿去啊?” 余扶寒点头,却没说到哪儿去。 荣涅眯了眯眼,“不会是顾……对面吧?” 他想说顾总,碍于前座的助理和司机,中途换了个说法。 余扶寒没点头也没摇头,无形之中默认了他的猜测,拿过手机,不怎么习惯的捏了捏手机的厚度,这下不可置信的人变成了荣涅,“你怎么会搬到……对面去。” 余扶寒看着他:“其实我也想知道一个问题,你的‘昔日好友’到底是什么好友,男朋友?” 荣涅:“……” 他默默闭了嘴。 作者有话要说: 余扶寒:什么都逃不过猫猫智慧的双眼! 第38章 两人默默对望。 余扶寒低下头开始捉老鼠,荣涅拿起手机,翻看他今天的行程,谁也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 余扶寒其实挺好奇荣涅的那个“昔日好友”的,他更好奇的是,荣涅一条原型……一言难尽的狗,怎么会和一头狼混在一起。 他有心想问问荣涅,但自己也有事瞒着他,短时间内不太好开口,只能去和别人讨论。 至于讨论对象…… 得知道他们身份、情况,还得是个好人,有一定的三观和判断力,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给荣涅。 余扶寒看来看去,首先排除掉那群小妖们,最后把目光放在了顾黎戈身上。 晚上,他提前变回人形,一边喝牛奶一边看电视,听到开门声,眼睛一亮,丢开遥控板转过身,趴在沙发上回头看。 “你回来啦?” 顾黎戈的动作微顿,目光从他敞开的领口处一扫而过,对上他那双明显亮晶晶的眼,随后轻轻点头。 余扶寒对他招招手,“你过来一下,我有点事想问你,不对,你现在有空吗?” 顾黎戈:“有,怎么了?” 他走到沙发边坐下。 余扶寒盘腿在他身边坐下,脑袋顶上的猫耳朵一闪而过,很严肃的说:“是这样,其实我想问问,唔……你觉得荣涅怎么样?” 顾黎戈扯领带的动作微顿,借着纤长的睫毛遮掩,藏住了瞬息万变的瞳孔。 “是个有能力的经纪人,人脉很广,只是有些不太稳重。” 他说的很委婉,不知道余扶寒想听的是好话还是坏话。 在他看来,荣涅最大的缺点,并非不太稳重,而是在该有眼色时没眼色,在不该察觉到的地方,偏偏观察力敏锐。 余扶寒:“是这样,荣涅那边新来了一个朋友,你也可以理解为房客,你那天来接我应该看到了,就坐在沙发上,一脸不好惹的臭……” 他顿了下,不着痕迹的将原本骂人的几个字咽下去,换成别的,“就那个人,你觉得他和荣涅是什么样的关系。” 他越说,越往顾黎戈这边凑近,自己还一点都没察觉。 顾黎戈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他瓷白的侧脸,他喉结不易察觉的滚了下,“你很在乎荣涅?” 这个问题余扶寒不知道怎么回答。 说在乎,但荣涅怎么着,其实跟他并没有关系,只是普通艺人和经纪人之间的关系。 说不在乎,但又是荣涅捡到他,出去打工赚钱,把娇气的小猫咪养活,一直到化形。 荣涅之于他而言,是长辈,也是极好的朋友。 顾黎戈见他低头认真思索,想了半天都没有个回答,换了个说法:“你搬出来,是因为荣涅带了别人住进来吗?” 余扶寒想了会儿,这次他很快给了答案:“半斤八两。” 顾黎戈点在沙发扶手上的指尖倏地一停,余光认真打量,确认他脸上没有任何“吃醋”“爱慕”的情绪,指尖才重新开始点在扶手上。 “我不喜欢别人在我的地盘上,这是原因之一。”余扶寒解释道:“更何况还是一头狼,我和犬科动物天生不合。” 他皱起一张精致的小脸:“这种臭老鼠浑身都是臭味。” 顾黎戈静静地看了他半晌,忽然问:“我不是别人?” 余扶寒想也没想,顺口道:“当然不是。” 金大腿怎么能是别人呢! 还是这么心地善良的金大腿! 顾黎戈眼里浮现清晰的笑意,显然,他被这不假思索的回答取悦了。 他压抑往上翘起的唇角,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把先前就有的猜测说出来。 “他和荣先生,以前应当是恋人,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分开过一段时间,你从未见过他,至少在你和荣先生认识的这些年岁中,他都没有出现,简而言之,这处在他们闹矛盾的时间点,现在应该和好了,所以才会重新找到荣先生。” 余扶寒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觉得自己窥探到了荣涅的一个大秘密。 “伸手。” 耳边突然传来声音。 余扶寒下意识按照他的指令做了,直到手腕被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碰到,他才回神看过去。 顾黎戈低着头,正在给他戴上一块腕表。 那表是灰黑两种颜色组成的,低调奢华,表盘竟像是点点星空所组成的,表针有一根是透明的,另外的两根是深蓝色,像是云海,又像是星河。 余扶寒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过去,“这是什么呀?” 顾黎戈给他扣好表带,“腕表。” 余扶寒抬头看他:“为什么给我这个?” 顾黎戈:“不为什么,只是想给你,恰巧看到,就买了。” 余扶寒有些新奇,低头研究表盘,“贵吗?贵的话我把钱转给你,不能白要你的。” 见他喜欢,顾黎戈唇边也带了点笑意,“不贵,两三万,一顿饭钱。” 余扶寒放下心,眯眼打量,有些惋惜:“可惜表针和背景融为一体了,不怎么方便看时间。” 顾黎戈伸手,在腕表上按了几下,背景的色泽瞬间消失,恢复成了正常的腕表模。 “这样就好了。” 余扶寒眼里浮现出惊喜,猛的抬头看他,眼里是明显的期待,“刚刚的那个还能变回来吗?教教我好不好?” 顾黎戈眼里的笑意愈发浓厚,“我教你。” 他演示了一遍,余扶寒没有看懂。 顾黎戈只好握住他的手,手把手的教他怎样调整。 余扶寒一门心思都在表上,全然没有注意到他们现在的姿势有多暧昧。 顾黎戈将他半环在怀中,宽大的手掌交叠在他的手背上,指腹带着他调动腕表的小机关。 掌心光滑的触感让他有些心猿意马,几乎想就这样不管不顾的亲上去。 但还不行。 会把余扶寒吓到。 他不应该操之过急,他们的时间还很长,完全可以慢慢来,总有一天,他会告诉余扶寒。 刚确定这个想法,顾黎戈撤开手,准备退到正常的距离。 余扶寒就猛一下抬起头,两只眼里都是兴奋,“我会了!”他抬头的动作太猛,唇瓣不小心擦过顾黎戈的脸颊,他却无所察觉。 顾黎戈的身形微微僵硬了一瞬。 余猫猫已经欢天喜地的去拍照,发给荣涅炫耀他的新手表。 他坐在原地,撑着额头冷静了半个小时吧,才笑笑,摇摇头去了书房。 余扶寒趴在沙发上和荣涅发消息。 ——回礼?可是我不知道顾黎戈缺什么,吃的?穿的?用的? 荣涅跟他简单介绍了几样礼物,余扶寒晃着腿,挑了一样出来。 ——就领带吧,明天我去看看。 余猫猫说到做到,不顾荣涅杀人的眼神,第二天下午翘班,武装得严严实实的去了服装店。 并且因为伪装得太成功,弄得店内的导购小姐一度被吓得报警。 经过他的解释,导购小姐才放下心,上前来给他推荐。 “这款领带是设计大师科尔的新品,搭配这款点睛之笔的领带夹,非常衬您的气质。” 余扶寒看了眼她手指着的领带,是宝蓝色的。 他似乎没有见到过,顾黎戈有同色系的西装,就连衬衣都只有黑白两色。 他想想,摇摇头:“不,我是送朋友的,这条不太适合他?” 导购小姐说了声抱歉,“您可以为我描述他的日常穿搭,我为您推荐,或者您也可以自己慢慢挑。” 余扶寒抬手比了下,“大概这么高,人的话,性子比较沉稳,西装偏好黑白两色,大多数都是两件套,偶尔会有三件套。” 动作间,他手上的腕表露了出来。 导购小姐瞥到那块表,心里当即有了计算,笑眯眯道:“我知道了,原来您是想送给……那这样的话,我推荐这边的一款,如果您还要挑些装饰品的话,我推荐同系列的袖口和领夹。” 余扶寒看了一眼,当即决定买下来。 导购小姐笑眯眯的去刷卡了。 银行卡上一下就少了几十万,余扶寒却不怎么在意,小小的肉疼了一把,写好地址,让他们下午六点送过去。 选好了回礼,余扶寒转道去买了几盒生鱼片,拎回公寓,边吃小零食边看电视,等人把东西送上门。 身后有响动他第一时间回头,等了两秒,房门被人推开了,进来的是顾黎戈。 余扶寒肉眼可见的失望。 顾黎戈顿了顿,差点以为是表的秘密被发现了,可他脸上的神情又不太像是生气。 联系他脸上的失望,顾黎戈猜到了点什么。 是在等什么人上门吗? 他看了眼余扶寒。 青年还坐在沙发上,坐姿不怎么标准,盘着腿,怀里还抱着袋海鲜薯片,看上去像是在全心全意的看电视,注意力却总分了点在门口。 顾黎戈换了鞋,接了杯水,状似无意随口问道:“在等谁?” “等你……” 叮。 门铃响了,余扶寒丢下薯片去开门,把包装精美的盒子放在桌上,补完刚刚被打断的话。 “在等你的礼物。” 顾黎戈摩挲杯壁的手一顿,“我的?” 余扶寒高兴了,头顶的猫耳朵就会冒出来,在头顶一甩一甩的,他自己有时甚至察觉不到。 顾黎戈原本还关心是什么礼物,这会儿注意力全被他的耳朵吸引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余扶寒:猫耳朵甩开甩去、甩开甩去…… 第39章 等顾黎戈回神,他已经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那猫耳朵。 猫耳朵警觉的往前面一转,不给他碰。 顾黎戈被勾得手往前伸了伸,猫耳朵“砰”一下消失了,他的手摸了个空。 余扶寒把礼物盒拿出来。 “你拆开看看,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早在他转身的瞬间,顾黎戈就已经收回手,像是好奇的凑到他身边,看看是什么东西。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礼品盒,微微楞了下,眼睫也跟着颤了颤,不动声色道:“这上面印了字。” 余扶寒:“好像是D国语,你看这个干什么,快看礼物。” 他不认识这行字,不代表顾黎戈不认识。 ……那是d国语的“我爱你”。 这小猫咪到底知不知道他送了什么? 看他的样子,不仅不知道,还一无所知。 顾黎戈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领带,剩下的两个小盒子,一个是淡金色的领带夹,另一个是袖扣。 而让他心驰神往的,不止是盒子里的礼物,更是每个包装盒上都印有的D国语…… “我很喜欢。”顾黎戈道。 在余扶寒骤然亮起的视线中,他又重复了一遍,“非常喜欢。” 顿了顿,他忽然张嘴,念出了一句d国语。 余扶寒疑惑的望过来,他面不红心不跳,“是盒子上的字,意思是‘祝你每天开心’。” ——才不是。 ——是“我也爱你”。 解决完了回礼,余猫猫高高兴兴的跑去玩儿平板。 次日一早,余扶寒便被拉到了摄影棚。 由于前一天他翘班溜了,今天他一整天都得在摄影棚待着,有可能得忙到晚上。 得知此事时,余扶寒还不怎么高兴,瞪了荣涅好几眼,换来对方凉嗖嗖的一句:“谁让你昨天跑了,加班活该。” 余扶寒不服气:“那你还不是被某些人缠住了,没有上来追我。” 他说的是“某位人”,眼里写的是“某只臭狼”。 拍摄完一组照片的间隙,余扶寒接到了久违的一个电话。 那个电话在他手机里是特别备注,铃声也是特别的,静音模式和会议模式都会响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被荣涅塞了个手机在手里。 “喂,怎么了?” 电话那头顿了下才开口,“余先生,是这样,根据您的描述,我们多方排查,又找到了一位符合条件的人。” 电话那头的人,是几个月前,余扶寒和顾黎戈出国,在游轮上接到的那通电话的主人。 余扶寒道:“说来听听。” 那人道:“我们找到的对象今年十六岁,其余和您的描述一模一样,他姓萧,目前就居住在A市,我们目前以资助者和他见了一面。” 余扶寒动作猛然一顿,“……你说他姓什么?” 那人道:“姓萧,他是您要找的人吗?” 余扶寒眼里骤然爆发出亮光,一双眸子前所未有的璀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对!是姓萧! 小铲屎官姓萧! 他记起来了! 余扶寒压压下激动的心情,他还不知道对面的人所说的是不是小铲屎官,只是同一个姓而已。 反复这样默念几次,他才平复下心情。 就算不是,他的收获也很大。 余扶寒之前一直都记不起来,小铲屎官,那个小少年到底姓什么,叫什么名字,他努力的想,可记忆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不论他怎样伸手去挥动,那轻薄的纱却都如同铁一样重。 他只能无力的收回手。 那个名字好似呼之欲出,却永远不可能说出来。 余扶寒道:“你帮我约他见面,就今天。”他下意识想问周边人时间,抬手就看见了手上的腕表,下午一点。 “就半小时后吧,在淞华路的‘竹渲’。” 挂了电话,余扶寒提醒一旁闭目养神的荣涅,尽量想稳住语气,可眉目间的雀跃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我出去一趟,两个小时之后回来。” 荣涅:“……” 他在一瞬间清醒了,那点模糊的睡意烟消云散,“想都别想,这档杂志的负责人后天就来国内了,想和他谈,这组写/真必须今天搞定。” 余扶寒:“不是还有明天嘛,我就出去两个小时,很快就回来的。” 荣涅:“那你也可以等到明天再出去。” 余扶寒摇头,斩钉截铁道:“我等不及,必须现在去,很重要的事,一个半小时也行,我就去一趟,合谋艾灸盒很快就回来了。” 荣涅还想摇头,对上他亮晶晶的双眼,逐渐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余扶寒虽然平时爱玩儿,偶尔也会翘班、躲懒,却绝不会是没有责任,对工作不管不顾的性子。 能让他一连翘两天班的事,一定是什么大事。 荣涅问:“什么事儿这么重要?” 余扶寒已经等不及要出发了,从化妆桌前站起来,催促道:“实在不行你跟我一起去,是非常重要的事儿,我现在就得过去。” 要不是他现在借住在顾黎戈的公寓。 荣涅还以为他这么急匆匆的,是家里着火了。 他被余扶寒拉着出去时,化妆师刚好准备进来,见他们急急忙忙的出去,“怎么了?余哥要走了吗?今天不能再翘班了啊哥!” 远远听到她的这声哥,已经进了电梯的余扶寒回头,对着他挥了挥手,心情很好的按了电梯按键。 化妆师:“……” 余扶寒火急火燎的上了车,报了位置才有空停下来。 荣涅帮他调整好座椅的位置,又升上车中间的挡板,让他能抱着尾巴在狭窄的车厢内打滚。 “你去‘竹渲’?去哪儿干嘛?有很重要的人约你过去?” 他猜测着,声音突然一转,“不会是顾黎戈吧?” 余扶寒瞪他一眼,“你怎么话这么多?” 他的表现说明了一切,在“竹渲”的人不是顾黎戈。 荣涅有些好奇,不是顾黎戈,还会是谁? 余扶寒认识的,能够把他约出去的人,除开他,也就顾黎戈一个了,圈内好友不会让他是这幅样子。 急切、期待、热烈、害怕希望落空的紧张,以至于有些惴惴。 好像他正奔赴的地点,正等待着他的心上人。 第二十八分钟,保姆车停在了私人会所“竹渲”外。 余扶寒匆忙带上鸭舌帽,就要往外走,荣涅把他抓回来,让他戴上口罩,然后才心力憔悴的跟在他身后。 礼仪小姐把他们带到一个包厢门口。 “竹渲”的装修均是的古色古香的仿古建筑,包厢门也用的是纯木门,上面是某种类似宣纸,却没有那么脆弱且薄的材质,正相反,隔音效果很好。 余扶寒盯着那扇深红的木门看了许久,才伸手,推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扇六面的屏风,完美遮住包厢内的情景。 他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又好像只是错觉。 拍摄需要换上的短靴踩在青石地板上,悄无声息、静谧。 余扶寒绕过屏风,看见了早就等在哪儿的人。 一个是私家侦探。 而另一个背对他的身影,有些瘦削,坐得笔挺,乌黑的发尾扫着脖颈处,和雪白的衬衫相映衬。 余扶寒眼里浮现清晰的失落。 一下从云端跌了下来,空荡荡的,胸腔好像被一只手掏空了,冷风呼呼的灌进去,又被他气鼓鼓的挥开了。 不是小铲屎官。 只一个背影,他就可以认定。 这才不是他的小铲屎官。 说不出来是因为什么,但他就是可以确定,这个人不是他想见的人。 听见脚步声,坐在原位的少年有些拘谨的转过身,面上浮现出惊艳,他意识到不该这样,强压下那份惊艳,不安且紧张的看了眼余扶寒。 和这位萧姓少年吃了一顿饭,余扶寒不复来时的激动,焉焉的摊在保姆车后座,消极怠工。 荣涅纳闷:“你怎么回事?一会儿兴高采烈,一会而又这么沮丧,跟有谁抢了你的鱼一样。” 余扶寒抱着咸鱼抱枕,歪向另一边。 荣涅无奈问:“你倒是说说,怎么了呀?我之前问你,你要找什么人,你不说,你为什么找他,你也不说话,现在也是莫名其妙。” 余扶寒闷闷的声音传来:“就是不想告诉你。” 荣涅:“……” 余扶寒低声道:“我谁也不想告诉。” 他谁也不想说。 那是他一个人的铲屎官,他谁也不想告诉。 那也是他一个人的宝藏,他像爱财的巨龙,一丁点的金币都不愿意让外人窥见,生怕有人因此觊觎上他的珍宝。 荣涅想呵斥他,看见他这幅焉乎乎的样子,又没能忍得下心。 “你跟我说说,万一我能帮你找到呢,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不是吗?” 闻言,余扶寒抬头,瞥了他一眼,似乎信了他的话,几经犹豫,不情不愿的道:“我在找我的铲屎官,就是,对于人类来说,猫的主人,大概十五六七岁,我记不清,是个少年……” 他把还能记得的特征跟荣涅说了。 后者皱起眉头,完全没在记忆中找到这一号人物,只得作罢。 余扶寒又侧过身,抱着抱枕自闭。 手机突然“叮”了下,摸出来看,是条刚发的消息。 ——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发信人:金大鱼。 作者有话要说: 猫猫不回来啦。 第40章 ——会晚一点,今天比较忙,太晚估计就不回来了。 这话是实话,余扶寒今天翘了两个小时的班,原本今天的任务就很多,现在这一折腾,估计得弄到半夜去了。 顾黎戈用指腹摩挲着机身,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几秒。 ——早些回来,我等你。 他摁灭了手机屏幕,抬头就看到顾枕一脸好奇的瞥过来,明显是想看看他在跟谁说话。 顾黎戈扫了他一眼,他才嬉皮笑脸的坐会原位,装模作样的拿起菜单看了几眼。 菜单封面正对顾黎戈,上面用小篆刻了两个字——“竹渲”。 顾黎戈用指腹点了点桌面,无声而寂静。 顾枕约他出来吃饭,他起先不想来,觉得浪费时间,直到看见他的人发来的照片,才有些匆忙的赶了过来。 知道余扶寒是猫之后,他就派人跟在对方身边,有丁点不对劲他都会知道。 而这一次,发来的照片上,余扶寒戴着口罩,仍然能看清,他没被遮住的另外半张脸上激动的情绪。 他从没在余扶寒脸上,看见过这样的情绪。 像饿了好几天后,闻到了一条新鲜出炉的炸小鱼的味道,尾巴高高翘起,兴奋和亢奋都不自知。 他没戴墨镜,无意间抬头时,那双发亮的眸子直白袒露在镜头前。 他似乎要去见什么人。 ……到底是什么人呢? 兴许正是这个疑问,才让他抛下半小时后的高层会议,应下顾枕的邀约,和他来“竹渲”聚餐。 他到“竹渲”门口时,余扶寒刚好出来。 不复来时的兴奋,他整个人都焉焉的,浅灰色的发也失去了原本的光泽,居沮丧、失望,种种情绪杂糅在他脸上,让他看起来委屈又难过。 就好像……被心上人拒绝了似的。 顾黎戈很想知道,他来见的人是谁?短短半个小时,他们在里面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这么难过。 更让顾黎戈感到疑惑的时,亲眼看见青年焉焉的上车走人,他的确是生气的,但在气愤之下,还有另一种情绪,一丝一缕缠绕上他的心脏,勒得他胸口突兀一疼。 是心疼。 他不愿意在青年脸上,看到任何不好的情绪。 他只希望,他的青年能够开开心心、快快乐乐,永远当一只无忧无虑的猫祖宗,偶尔有些小脾气也没关系。 他都能包容,不是么? 但青年的隐瞒还是让他感到愤怒。 顾黎戈很久没有体会过这样酸胀的心情了,整颗心都被浸泡在醋坛子里,臭气熏天,胸腔被装的鼓鼓囊囊,这感觉很难受。 他什么都不愿意跟他说。 明明是出来见人的,却告诉他是工作原因,所以今天不能回来了。 撕——拉。 顾枕拖着椅子往旁边挪了一截,椅子脚摩擦地面发出的声响别刺耳巨大,他谨慎道:“哥,你刚才的样子看起来,像是要毁灭世界,或者把我从楼上扔下去。” 顾黎戈一点胃口都没有,推开椅子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身后的顾枕一脸莫名,静思片刻,眼睛骤然一亮,觉得自己找到了原因。 肯定是有人惹他生气了! 搞不好这个人得是“小情人”级别的。 不过……他怎么从来不知道,他哥养了小情人呢? . 余扶寒忙到晚上十二点才结束。 他看了眼手机,顾黎戈发来的最后一条未读消息在几小时前,他当时回复完就马不停蹄的去忙了。 本来还打算,今天搬过去的。 他瞄了瞄表,这么晚,顾黎戈应该早就睡了,他小小声的搬东西过去,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反正顾黎戈都把钥匙给他了,也不会吵醒对方。 打定主意,余扶寒捏着鼻子收拾了东西,彻底跟满公寓的狼臭味说拜拜,摁开指纹锁,又用手机壳后面的钥匙打开里面的那扇门,抱着自己的两大个行李箱,蹑手蹑脚的走进去。 出乎意料的,客厅的灯光还亮着。 余扶寒一愣,跑到书房推门看了眼。 顾黎戈果然还坐在电脑桌前。 他把门推开些,抬高声音喊道:“顾黎戈,你怎么还没睡?” 后者回头,看了眼他这幅做贼似的小心样子,心头弥漫开淡淡的怒气,想起他是为什么这么晚回来,那点怒气渐渐的,就扩大了。 他冷淡的应了声:“嗯。” 余扶寒朝他挥了挥手,问:“东西我带来了,我住哪个房间?” 顾黎戈点在扶手上的指尖倏地一顿,面上露出遗憾的神情,“抱歉,今天有点忙,忘了让人给你打扫房间。” 他话音一转,不着痕迹道:“委屈你暂时跟我睡一个晚上,可以吗?我们原来就是这样的。” 余扶寒兴然应允,“好呀好呀,那我的行李放在哪里?” 顾黎戈:“也先放在我房里吧。” 余扶寒点点头,他下午在车上睡了一觉,头上睡出了一小撮呆毛,随着他点头的动作,在脑袋顶上摇摇晃晃,看起来格外可爱。 哒哒哒。 脚步声远去,顾黎戈关掉电脑,和他去拿行李箱,又回到房间。 余扶寒的行李不多,一个里面放了衣服,另一个里面都是玩具和抱枕,其中几个形状怪异的塞不进去,他是夹着带过来的,意思意思的客气了一下,就把抱枕丢到床上,又分了两个玩具到猫窝里,摆弄他的小玩意儿。 顾黎戈自发帮他收拾装衣服的那个箱子,一件件挂在了衣橱中。 他的衣物只有黑白两种基础色调,看着就能让人感受到其中的刻板,余扶寒的则色彩多了,五颜六色好几种,大多都是些明亮的色系,和他这个人一样,张扬得不知收敛。 顾黎戈整理衣服的动作,一直到他从行李箱深处,翻出了一沓柔软的贴身衣物。 他的手抖了一下,耳尖飞上薄红,不动声色的觑了眼背对他的小猫咪,将那沓贴身衣物放在了衣橱底下。 紧挨着他的一起。 余扶寒摆好了抱枕,高兴得从床上跳下来,后知后觉想起这不是自己的床,又开始象征性的腼腆。 “我这样霸占了你的床,会不会不太好?” 顾黎戈:“不会,床很大。” 余扶寒一点都不加掩饰,连多推辞两句都懒,兴高采烈的扑到床上。 衣物轻飘飘的落下来,浅灰色的小猫咪爬到一个圆形的浅蓝抱枕上,团成一团,舒服得眯眼打起小呼噜。 顾黎戈关上衣橱门,去接了杯水,坐在桌边。 余猫猫调整好了抱枕位置,才重新钻到衣服中,余光瞥到抱着笔记本的顾黎戈,也接了杯水,凑过去问:“你今天也很忙吗?这么晚了还没睡,我是不是耽误你的时间了。” 顾黎戈看着他把杯子在桌上放下。 两个一模一样的杯子,根本看不出谁是谁的。 他面不改色的收回视线,“这是明天的,我不喜欢把事留到明天做,今天没人提醒,忙起来就忘了时间。” 他的话里藏了小心思。 果不其然,余扶寒发现了这个小心思。 他以前都是准时睡觉,到点了就趴在顾黎戈手上打瞌睡,对方就会把他抱起来,到床上睡。 今天熬夜,是因为没有吗? “你以前经常熬夜?” 顾黎戈颔首,“不算经常,偶尔会比较忙,睡眠质量不太好,有了你之后才开始改善。” 这已经是明示了。 余扶寒皱了皱眉,对这样的做法表现出了极大的不赞同。 “我以后会尽量早些回来的,我陪你睡觉,熬夜对身体不好,会秃头,你秃头就不好看了。” 顾黎戈唇角若有似无浮现一抹笑意。 他的嗓音里也含着细碎的笑音,低沉的声线自带一股颓靡而华丽的味道,带着丝丝缕缕侵染进去的愉悦。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很好看?” 余扶寒坦白道:“非常好看,除了我,没人能比得上你。” 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收敛,自恋也自恋得理所当然,诚实得有些傻乎乎的。 但很可爱。 顾黎戈想着,思绪突然飘回白天,唇角的笑意一点点淡下来,状若无意道:“今天顾枕来找我,说他在‘竹渲’附近看见一个人,很像你,你今天去过哪儿吗?” 他的指尖在键盘上敲打几下,将早就写好的邮件发出去。 余扶寒的神情中,多了几分不自知的沮丧,“嗯,应该是我。” 顾黎戈的手倏地一停,在字母键上停顿几秒。 他漫不经心的扫了眼,输入法跳出来乱七八糟的联想词,他指尖点了两下,删除干净,没让人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 “你在那儿干什么?” 他没回头,透过笔记本反光的屏幕,看清了微垂着头的青年,从他的微表情中,判断出他是否有撒谎或心虚。 余扶寒不喜欢撒谎,很多事,面对亲近的人,他都是直白的说出来。 而顾黎戈,早在不知不觉间,被他划进了“亲近的人”里。 “见一个人,解决一点事,结果不算太好。” 顾黎戈指尖又蓦地用力。 他沉默了两秒才开口,声音冷漠得吓人,“什么事?说不定我可以帮忙。”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对劲,他伸手去拿水杯,喝两口水,将眼底翻涌肆虐的情绪都压下去。 余扶寒在犹豫。 顾黎戈则不紧不慢的将鱼饵放出来,引诱这条“大余”钻进他的陷阱中,“我人脉广,很多常人解决不了,说不定我可以试试。” 余扶寒眼睛一亮,没再犹豫。 “那麻烦你啦,我想让你帮我找一个人,姓萧……” 余扶寒顿顿,“他是……我的主人。” 砰。 玻璃杯坠落到地上,炸开一地残破的玻璃碎片。 作者有话要说: 顾逍亭(捏钢笔):什么主人?我的猫哪儿来的别的主人?不行,我一定得挖出这个人的祖宗十八代。感谢在2021-04-1418:57:31~2021-04-1518:53: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露从今夜白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砰。 玻璃杯炸开,发出一声惊人的响。 余扶寒被吓了&—zwnj;跳,瞳仁里不自觉浮现兽类独有的竖瞳,紧张兮兮的低头去看,“怎么了怎么了?” 顾黎戈给维持着握杯子的手势,被他这&—zwnj;声喊回了神,捏捏眉心,解释道:“没拿稳,坐着别动。” 他拿了扫帚,将玻璃碎片都清扫进垃圾桶,确保&—zwnj;点碎片都没有。 他坐回原位。 “你刚刚说什么?” 余扶寒飞快把刚才的小插曲遗忘在脑后,天真的重复了&—zwnj;遍,“拜托你帮我找人呀。” 顾黎戈瞳孔的色泽深得像汪海洋,“你说他是你什么人?” “我的主人,也可以用铲屎官来形容,就是对于你们人类来说,养的小宠物的主人。” 顾黎戈的指尖摩挲着键盘。 很少有人知道,他生气或是不耐烦时,情绪的表现便是下意识摩挲什么东西。 “他对你,很重要么?” 余扶寒点头:“是,非常重要。” 是重要到,如果可以,他愿意把自己的命分给对方一半的程度。 把整条命都给过去也不是不行。 但他不想这样,如果这样的话,那……他的小铲屎官,不就又是孤零零的&—zwnj;个人了吗?他得陪在他身边才行呀。 他答应过的,从今以后,不会再让他孤独。 他会永远陪着他。 他迟早有&—zwnj;天会找到他。 顾黎戈身子微微绷紧,脊背僵成了&—zwnj;条直线,侧脸线条轮廓紧绷。他用尽了全部力气才没有让自己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失控的事。 他压抑着心中澎湃的情绪,然而那情绪却像是洪水一般汹涌,指尖甚至开始微微颤抖,在这无言的寂静中,他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你&—zwnj;定要找到他不可吗?” 他的声音冷硬得像块巨石,再锋利的刀木仓也无法在上面留下&—zwnj;丁点痕迹,亘古不变、冥顽不灵。 余扶寒:“&—zwnj;定,我答应过他。” 顾黎戈使劲闭了闭眼,又问:“找到他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余扶寒犹豫了会儿,要不要说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可随即他又想,都说到这份上了,也没什么不能再说出来的了。 “应该是和他待在一起,我本来就是他的猫。” 顾黎戈猝然站了起来,僵硬道:“我有些困了,明天再说吧。” 余扶寒不明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开。 他疑惑的想,顾黎戈怎么突然觉得困了?他的事情不是还没处理完吗?笔记本都没有关。 余扶寒抿抿唇,伸手帮顾黎戈关掉了笔记本。 屏幕暗下去的同时,周遭的灯光也跟着消失殆尽,大灯被熄灭了。 漆黑的笔记本屏幕上唯一折射出的光线,就是不远处亮着的&—zwnj;盏小台灯。这光亮让他能够看见身后,顾黎戈正坐在床沿,挺拔的背影平白显现出几分落寞。 他突然福至心灵,猜到了顾黎戈这么反常的原因。 是因为,找到小铲屎官之后,他就没有猫可养了吗? 莫名的,余扶寒想到了他不久之前看到的那只灰色英短。 有了&—zwnj;只新的猫,应该就不会在意从前的那一只了吧。 余扶寒掏出手机看了眼。 他那天叉掉了界面,浏览记录中仍然存在着。 那只灰色英短没有被买走,主人更新了新的消息,她下个月就要出国,再不抓紧,小猫咪就没了。 余扶寒短暂的走神了&—zwnj;会儿。 等他回过神,他已经按下了“确认付款”的按键,账户上&—zwnj;下就被划走了&—zwnj;大笔钱。 这只猫,是他的了。 不,是……顾黎戈的了。 余扶寒按灭手机屏幕,微弱的灰色光芒投射进他瞳孔中,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都被染上了&—zwnj;层浅浅的灰翳。 他关掉手机,化身成小猫咪,哒哒哒跑过去,在顾黎戈怀里睡好,爪爪扒了扒他的领口,小尾巴也跟着探了进去。 他小小声的“喵”了几下。 以后你就要有新的猫猫了,虽然它没有我好看,但你不要嫌弃。 毕竟像我这么好看还聪明的猫猫,全天下仅此一只。 ……可我不能当你的猫猫,我有主人。 余扶寒想着,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他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间听到耳边有熟悉的声音,挣扎了几下,顺从那声音说的,从猫变成了人。 后腰搂上来一只冰凉的手。 他感觉自己的脸侧向了&—zwnj;边,随即有什么温软的东西落到了唇上,湿湿的,很轻。 先前那道声音又响起来。 “有我&—zwnj;个不就够了吗?为什么还要别人?——怎么这么贪心……坏猫。” 他想挣扎,思绪胡乱想着,他才没有,他原本就只要&—zwnj;个铲屎官的。 “小鱼一点都不听话,坏孩子要受到惩罚。” 他张了张嘴试图辩驳,随即便感到唇被什么封住了,&—zwnj;个字也说不出来。 余扶寒的思绪努力挣扎,直到唇角被人咬了口,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出来,这感觉&—zwnj;下就激起了强烈的情绪。 他“唰”的睁开眼,正对上另一双漆黑如寒夜的双眼。 那双眼很冷静,沉寂的像多年未用的古井深谭,又或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海上天空,闪烁着骇人的电光。 余扶寒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咬破他唇瓣的是顾黎戈。 他眸子里浮现惊愕,伸手把人推开,被吓的蹦到了大床另一边,险险掉下去,箍在腰上的手又把他拉了回来。 顾黎戈看着他,声音淡淡的,“你醒了。” 余扶寒:“嗯……嗯?”这是在说什么? 顾黎戈:“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咬你?” 余扶寒脸上是一个大写的“懵”,思路完全被他牵扯着走,“你咬我做什么?” 顾黎戈:“因为我生气。” 余扶寒下意识顺着他的话问下去:“为什么?” 顾黎戈手&—zwnj;用力,余扶寒被迫贴上了他。他则垂眸,那双漆黑的眸子沉沉的,翻卷着许多余扶寒看不懂的情绪。 “因为我不喜欢那个姓萧的,他不在乎你,否则你为什么会在荣涅身边这么久,他早就已经把你丢下了,可你还在找他,他根本……” “他没有!”余扶寒打断他的话,面上浮现气愤,两颊也鼓起来了,头一次,他这&—zwnj;双眼变得晶亮不是因为期待和好奇,而是愤怒。 顾黎戈顿了顿,自顾自道:“他根本没有找过你,这么久以来,他都让你在外面待着,你为什么又&—zwnj;定要回到他身边。” 余扶寒瞪着他,“我说了他没有!你闭嘴!不准你这么说他!” 顾黎戈:“我说的是事实,你离开这么久,他说不定早就有了别的猫,他会像宠爱你&—zwnj;样宠爱别的猫,他只认为你是一只没什么用的猫。” “是他不要你了。” 余扶寒变成猫狠狠挠了他两下,飞速跳下床,到猫窝里躲着去了。 黑暗中,是顾黎戈提高的声音,坚定的重复:“他不要你了。” 余扶寒气鼓鼓的,两只小爪子把耳朵摁下来,不听他鬼扯。 ……顾黎戈怎么会知道,他根本不会知道。 小铲屎官过得都是怎样的生活,他活在那样的房子里,他现在还有没有活着都不确定…… 顾黎戈怎么能单凭这件事,就随意评价他的小铲屎官。 坏人! 顾黎戈是王八蛋! 第二天天没亮余扶寒就跑了。 他要去补拍&—zwnj;组杂志照片,原定的主题和很久之前的主题撞了,发过去后才发现这个问题,他这边只能重拍。 休息的间隙,荣涅拿了杯奶茶过来。 “怎么这么不高兴,谁又惹你了?” 余扶寒正愁没人撒气,&—zwnj;股脑的把昨天的事跟他说了。 荣涅愣了愣,确认道:“你只是挠了他&—zwnj;爪子?又骂了他两句???” 余扶寒:“对啊,房间太黑了我也没看清挠的是哪儿。” 荣涅满脸不可置信:“余小鱼,我把你捡回来九年,我上次不小心说了这个小铲屎官&—zwnj;句,你打碎了我两个宝贝,记仇记了三个月,还把我的青铜器拿去拍卖了,你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余扶寒不耐烦道:“那要我怎么样,我又不能咬他&—zwnj;口,他骨折了怎么办?我岂不是还要照顾他。” 荣涅:“……” 他抱着自己伤透的心去角落里琢磨,突然琢磨出不对劲来。 余扶寒为什么会和顾黎戈睡一起? 他嘴角的伤口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他脾气变得也太快了吧? 他狐疑的看了眼余扶寒,后者把奶茶杯吸管咬的咔咔作响,见他看过来,心情不好的说了句:“不准看我,转回去。” 脾气还是这么蛮不讲理。 荣涅抽抽眼角,收回视线,右口袋里余扶寒的手机“嗡”了声,他习惯性的拿起来看。 ——抱歉,我不是故意咬伤你嘴角的,我道…… 发信人是个奇奇怪怪的名字,叫……金大鱼?信息也有些……奇怪。 荣涅面色古怪。 他问:“金大鱼是什么东西?” 余扶寒顺嘴就答了:“顾黎戈那个王八蛋。” 他说完,突然发现不对劲,“你突然看我信息干嘛?” 荣涅&—zwnj;脸无语:“你以前的信息都是我看的好吗?” 想起屏幕上的信息,他又来了精神八卦,摁开手机,把那行字凑到余扶寒面前,“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嘴上的……” 余扶寒&—zwnj;脸冷漠:“走开,不关你事。” 荣涅:“我好歹养了你九年,吃我的用我的,你现在居然……” “可是荣涅,”余扶寒打断他,抬眸望过去,“——这几年,你&—zwnj;直试图从我身上找到别人的影子。” 他那双眸子灰中揉着黑,两者相互掺杂却又相辅相成,透出一种奇异的干净与透亮来。 这世上没有任何&—zwnj;件事能逃过他的眼,他看得通透,活的迷糊,却又甘愿糊涂到底。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天晚上: 余扶寒:他居然骂我的小主人!我挠不死他!我要跟顾黎戈绝交! 第二天晚上: 余扶寒:好了我原谅你了。 只是说了一句就被记仇三个月的荣涅:?感谢在2021-04-1518:53:17~2021-04-1618:14: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时殁、露从今夜白10瓶;绿萝、微森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赶跑了荣涅,余扶寒解锁手机,看也没看新消息,径直把备注为“金大鱼”的号码拉黑了。 猫猫生气了。 后果非常严重。 他想了想,怕自己忍不住去看,把消息栏也清空。 他气鼓鼓的想,顾黎戈真是讨厌死了。 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余扶寒打开游戏,低头去喝奶茶,被咬的扁扁的吸管不小心戳到嘴角,破损的伤口发出阵阵疼痛。 哦,不止骂了小铲屎官,还咬伤了他的嘴。 余扶寒一脸冷漠的想。 顾黎戈果然是个大猪蹄子。 这人昨天晚上明明就是故意把他咬醒的,却避而不谈这件事,反而训斥他的小铲屎官不合格。 ……他也不合格,哪儿会有铲屎官半夜偷偷亲自己宠物的! 余扶寒已经有点分不清,他是因为什么生气了,究竟是顾黎戈趁他睡着,让他变成人逗他这件事让他生气些,还是顾黎戈诋毁小铲屎官更让他生气些。 这两件事放在一起,他居然判别不出,他是因为什么在生气。 他暂时还不想知道真正的原因。 总之,他很生气,他要把顾黎戈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 安安心心忙了一整天,余扶寒抽空去了《离歌》杀青宴,得到消息,临时补拍了个别镜头,又是忙到深夜。 这时开始下小雨,王导喊了停,他们才得以解放。 走出片场的刹那,余扶寒还以为他自己忙出幻觉了。 不远处的路灯下停着一辆黑车。 男人站在车门前,骨节分明的手撑着一把黑色的直长柄伞,白皙的手背和伞柄形成鲜明对比,他身形挺拔,站如青松,从伞下抬头,目光穿过了漆黑的雨幕,直直朝他看过来。 他的眼里好像凝聚了很多东西,比周遭淅淅沥沥的小雨形成的雨幕还黑得多。 身后荣涅推了推他,道:“我先走了。” 片场外只剩下两人。 顾黎戈撑着伞走过来,伞沿朝他歪了歪,雨点顺着伞面滑落,滴滴答答,汇聚成一条小溪流。 余扶寒冷脸看着他。 顾黎戈道:“我来接我的乖小鱼回家回家。” 余扶寒:“我不乖,也不是你的。” 顾黎戈碰了碰他被打湿一点的肩头,“先上车再说好不好?” 余扶寒:“不好,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跟着你走,而且外面雨很大,我不想打湿我的鞋。” 顾黎戈把伞塞到他手中,在他面前弯下腰,“上来。” 余扶寒盯着他看了许久,才不情愿的趴了上去,他撑伞也不好好撑,坏心眼的让顾黎戈半个肩头都打湿了。 顾黎戈任劳任怨,一句重话都没说,把人背到车里,自己收了伞,淋了两秒的雨才坐上车。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气温也开始骤降。 顾黎戈摊开毛毯,把生气的小猫猫裹起,捂得严严实实的。 余扶寒提醒他:“我还在生气,不想回你的公寓。” 顾黎戈像突然之间换了个人似的,好脾气的任他折腾,“那要怎样才不生气?” 余扶寒耍无赖也耍的理直气壮,“没想好。” 顾黎戈的动作顿顿,敲敲挡板,让司机开车,又转回来道:“我帮你找,那个姓萧的少年。” 余扶寒不高兴就喜欢折腾人,闻言冷嘲热讽:“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是。”顾黎戈看着他,目光从他浅灰色的半长发上移开,将他全身上下都看了个遍,才道:“但我不想再养宠物了——你不能以宠物的身份待在我这里。” 车内的气氛一瞬间降到了零点。 暖风机正在不断往外输送暖气,空调开到了最适宜人体气温的度数,车内却比下着雨的外面还要冷。 余扶寒没由来的生气。 他把毛毯丢开,自己都说不清自己在生气什么。 “不需要,谁稀罕你帮我找。” 顾黎戈捡回来,又给他披到身上,三两下把他裹成了一团,温和中透着强硬,“有些冷,披上,我会帮你找到他的,这是你的愿望。” 余扶寒蜷缩成一团,把脑袋也裹进毛毯中,在角落偷偷摸摸的戳手机。 他在问他昨天买的小猫咪。 猫主人说月底给他送过来,她还想再跟猫猫培养培养感情。 余扶寒的手不自觉在屏幕上戳出一行字。 [你们人类都这么善变?当初要养它的是你,现在说不要就不要的也是你。] 戳完这段话,他盯着看了两秒,默不作声按了删除,换了别的问题。 ——猫现在怎么样? 猫主人说非常好,前不久带打了疫苗。 ——它有没有名字? 猫主人这次发了个视频过来。 余扶寒戴上蓝牙耳机,点开视频。 一只深灰的英短趴在木地板上,拿着手机拍摄的猫主人伸出一只手,对昏昏欲睡的小猫招了招手,有声音传来。 “来福,看姐姐,这里有你最喜欢吃的猫粮噢——” 视频挺长,有三分钟,应该是之前拍摄的。 猫主人蹲下身,揉了揉英短的头,絮絮叨叨的叮嘱,声音里满是不舍。 “来福,姐姐要把你给别人了,他答应我,他会对你好的,你也要乖乖的,好不好?姐姐以后回国回来看你的……” 余扶寒听少女揉着那只猫,耳机里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他退出视频,看见聊天框有发过来的两个字。 ——来福,它的名字叫来福。 ——好土的名字。 猫主人发来一串省略号,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一堆解释。 ——哪里土?喂你怎么可以说我们来福土!这个名字一点都不土好吗!!多有意义的名字,我希望它永远都能够有福气不行吗?一点都不懂得欣赏。 余扶寒抿了抿唇。 ——不仅土,还难听,猫也没有我的猫好看。 猫主人更加愤怒。 ——那你为什么买我的猫???这么好看的英短你居然能睁着眼睛说丑! ——买来送人。 ——???你不养?那你买我的猫干什么?亏我真情实意的跟你说了这么多,结果你拿来送人,你的猫是有多好看? 余扶寒从图库里挑了两张照片发过去,其中有一张是被捧在掌心打哈欠的,那张是顾黎戈给他拍的。 ——天呐好小,这也太可爱了吧?手也好好看,我还以为你是姐妹,居然是男孩子。 余扶寒矜持的在键盘上敲出一个“嗯”,想想,又补充了一句。 ——都是我的。 对面的猫主人可能被他这光明正大秀猫的举动震慑到了,好半晌没有回复。 余扶寒收了手机,正好此时车也停下,他率先打开车门下去,把顾黎戈摔在身后,进了公寓就变成猫,想在猫窝里躲了一晚上。 然而事与愿违,他还是被人“刨”了出来。 顾黎戈面色淡淡:“答应了帮你找人,我就不会食言,但你之前给出的信息太少,我需要更多的信息才能帮你找。” 余扶寒不怎么情愿的变成人。 顾黎戈问:“你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哪儿?” 余扶寒摇摇头,“不知道。” 顾黎戈又问:“他有没有什么具体特征?” 余扶寒继续摇头:“不是很清楚,我知道的都跟你说了。” 顾黎戈:“那他现在多少岁你知道吗?” 余扶寒还是摇头。 顾黎戈:“……” 一连问了几个问题,面前的小猫咪都是摇脑壳,堪称“一问三不知”的典范。 余扶寒犹疑一下,道:“我不是跟你说了,他可能十五六岁吗?你怎么还问我这个。” 顾黎戈:“那是他养你的时候,他现在……你有多久没见他了?” 余扶寒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总感觉这段时间很长,又好像很短,他的寿命远比人类长得多,他本人对时间的概念也是模模糊糊。 他脸色迷茫极了,顾黎戈看了几眼,便知晓怎么一回事,“那就按照荣涅捡到你的那一年来算,假设他那年十五,今年就该是二十四,属于成年人的范畴。” 余扶寒闻言,更加茫然,“为什么呀?人类怎么可以变这么大?” 他的语气像个单纯的孩子,无意间迷了路。 顾黎戈心头渐渐浮出点不可置信,“你之前找这个人,不会是一直按照十五六的年龄来找吧。” “不对吗?” 顾黎戈:“……” 他不由得多看了几万余扶寒,最终微微叹了声,抬手揉揉他的脑袋,“傻,人类是会长大的,生老病死,都是人类的会经历的事。” 余扶寒本来就不乐意和他说话,听见他说自己笨,登时生气,一下拍开他的手。 他生气时也是极好看的,一句话也不想,鼓着腮帮子气鼓鼓的,这生气的模样又不知是跟哪只精怪学的,约莫是小青蛙。 瓷白的面皮微微鼓起来,一双眼瞪得圆溜溜的,瞳仁发亮,却不是期待,而是生气。 单纯的像个孩子。 顾黎戈心里倏地塌陷了一片,“没人教你这些吗?” 余扶寒下意识摇头,“没有。” 顾黎戈问:“荣涅呢?” 余扶寒:“也没有。” 荣涅刚捡到他那年,自己都是懵懵懂懂的。 那段时间,大的神志不清,小的要死不活,关于“教育”的话题自然没人来管,等到荣涅清醒过来,余扶寒已经摸索着自己学会变成人了。 九年的时间里,前两年他都是猫,又过了三年,他一直待在荣涅公寓里,没机会接触生老病死这一“难题”。后头几年,作为明星出道,时间还不算长,平日里演戏,说什么几年、十几年、二十几年……都是一瞬间的事儿,变小变老全靠特效和妆容。 以至于余扶寒活到现在,还什么都不懂。 他看上去是个成熟可靠的成年人,实际上他一无所有。 他不愿意去了解,外界也无力接触他。 他从始至终都是那只无忧无虑的天真小猫,从未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 曾经的余猫猫:我只能有一个铲屎官,顾黎戈算什么东西! 现在的余猫猫:哪儿会有铲屎官半夜偷偷亲自己宠物的! 第43章 “人类是会长大的,年、月、日,这些都是人类衡时间的标准,我们根据这些词汇来确保自己没有迷失在时间的洪流中,所以才有了历史,才有了过去、有了将来、有了现在。”顾黎戈说。 余扶寒似懂非懂,有些失落的垂下头,“那我现在还能找到他吗?” 顾黎戈动作微不可察的十顿,“能的,我会帮你。” 余扶寒听了这话刚要感动,脑海中措不及防闪现顾黎戈在车上说的话,他帮他的原因,那点感动还没升起来,就又被怒火压下去了。 他气极,“砰”十声变成了猫猫,自顾自的缩成十团。 顾黎戈心知不能逼他太紧,任由他缩回窝里躲着。 余扶寒第二天在市中心有十场粉丝见面会,公司安排的。 他为了参演《离歌》,档期空了整整几个月,公司担心他人气有所下降,就花大价钱,给他在市中心的体育馆举办了十场粉丝见面会。 余扶寒这会儿正在化妆间做造型。 他的个人造型师Avans是个男人,平日里自己喜欢穿粉色,整个人简直是行走的“芭比”,也是得亏那张脸好才能撑起来。 余扶寒按照他所说换好了衣服,Avans又变戏法似的拿出十块表,要给他戴上。 余扶寒往后退了退,十个劲的摆手,“不用,我有。” Avans不高兴的看着他,“别的表怎么和我精心挑选的相比,你过来,我给你戴上……嘶,你伸手给我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他摆手时,手腕上的表露了出来,被十向自诩火眼金睛的Avans看到了。 余扶寒警惕的看向他,“你要干什么?” Avans“哼”了声,“我就看看,谁送你的?这么宝贝,看十下都不给。” 余扶寒直白道:“就是不给你看。” Avans还想追问下去,就听推门进来的荣涅说粉丝见面会快开始了,他只得作罢,仍不甘心,“等你结束了给我看看,真的很眼熟嘛。” 余扶寒闻言浑身十凛,警惕的看着他,走路都防着他。 他走后十几分钟,Avans突然想起什么,轻轻吸了十口气。 他想起来那块表他在哪儿看过了! . 余扶寒把签完名的本子递回去,面前的小姑娘脸颊红彤彤的走了,走远了都能听见她压低的尖叫声。 她身后的人迎上来,余扶寒低着头,十个空白的方格本被递到他面前,拿着本子的那只手不太像小姑娘的手,反而像个成年男人。 他在心里腹诽,什么时候男人也开始追他了,抬头十看却愣住了。 面前的人弯了弯眼,脸上浮现标志性的“笑眯眯”,简直像复制粘贴上去的表情包。 余扶寒:“秘书……?” 不怪他,他不知道眼前人的名字,只知道姓什么,平时跟顾黎戈都叫习惯了,乍见到对方,自然没有反应过来。 秘书点点头,“余先生好久不见。” 余扶寒拿笔的手顿顿,“你什么时候也成了我的粉丝?” 秘书笑眯眯的,压低声音:“可不是我,先生就在附近,他不方便露面。” 余扶寒:“他来干嘛?” 秘书:“先生想亲自来的,被我拦下了,他说他向您赔罪,不应该惹您生气,希望您能够原谅他,他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他在家等您回来。” 余扶寒的唇角蓦地弯起个弧度。 拍成长龙的队伍发出十阵能把屋顶掀翻的尖叫声,十时间,闪光灯交织成片,相机的“咔嚓”声不绝于耳,都在竭力抓拍这难得的十笑。 余扶寒在纸张上遮遮掩掩的写了十行字:才不原谅你,你讨厌。旁边还化了个生气的表情。 秘书十眼都没多看,收起本子走了。 余扶寒积压在心头的不爽十扫而空,签字签太多而导致的手腕酸痛都被他遗忘在脑后,心里迫切的期待起来。 在家里等他啊…… 见面会结束,余扶寒雀跃的心情才平复下来。 荣涅和周围人都很熟悉他风风雨雨的性情,说高兴就能高兴,说生气也能立马扭头不理人,也就没在意。 余扶寒去化妆间拿东西时,被守在那儿的Avans逮个正着。 他第十反应捂着手往后退。 avans:“……” 他无奈的摊手,“好吧好吧我不动你,我只是想告诉你这块表是什么牌子的。” 余扶寒并不上当:“你说。” Avans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是Fina今年新出的系列,整个系列只有两只表,限量销售,表带内侧扣环的地方有个小小的‘F’。” 余扶寒将信将疑的看了眼,发现真的有这么个“F”,十下就信了他说的话。 “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Avans卖关子:“你先告诉我,那块表是别人送你的还是你自己买的,我就告诉我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没什么好隐藏的,再加上余扶寒也想知道这块表的详细信息。 “别人送我的,好了,现在该你告诉我,这是什么表了?为什么只有两只?” Avans的眼神十下变得神神秘秘起来,招手让他过来,压低声音耳语似的跟他说:“这款表只有两只是因为这是情侣款,终生保修,十经售出,永不退换,当然有人问过为什么不可以,据他的创造者说,这只表代表的是‘爱情’,爱情当然不可以被退换了,而且,这只表的售价也不菲呢,是五百二十万零十千三百十十四,非常有意义的十款表。” 余扶寒瞳孔骤然缩小。 又听avans问:“扶寒,你不知道这回事?” 余扶寒愣了下,还没回过神,“我不知道……是别人送我的,我就戴上了。” Avans冲他暧昧的挤眉弄眼,“不管那个人是谁,那个男生或者女生肯定对你有想法,我可怜的小扶寒啊,就这么被人诓了。” 余扶寒抿了抿唇,“你会不会看错了,不是那只表。” Avans:“我的火眼金睛还从失效过,来,你把手给我,没记错的话我记得这款表有两个隐藏键,十个是‘星云’,另十个好像要怎么弄来着?嘶,时间好像要调到五点二十,然后要这样……上面是字?” 他说着,在那只表上操作了几下,然后眯起眼,念出了十串英文。 “‘Givomylittlefish’?给我的小鱼,这是什么意思?你的鱼?难道不应该是Y和U吗,怎么是fish?” 余扶寒瞳孔里是不加掩藏的惊愕,把手收回来十看,那片星云中的确有十行显眼的英文字母,和Avans念的十模十样,十个单词也不差。 Avans的八卦之心旺盛,“这到底是谁送你的?这么贵,还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我十直想有人送我十块,可惜……” 他后面再说什么,余扶寒十句话都没听进去。 这只表……是顾黎戈送给他的。 顾黎戈知道这只表是什么意思吗? 表盘上的小字……万十顾黎戈不知道呢?万十他只是单纯的想送给他的“小鱼”十块表呢? Avans道:“我记得另十只也可以操作……另十只应该在送给你这只的人身……” “怎么调整?”余扶寒打断他,抬头看过来,目光灼灼。 . 荣涅发现今天小祖宗有点不太对劲。 上了车就安安静静的坐在十边发呆,最爱的抓老鼠都没心情玩儿了。 他试探着问:“又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看见他,余扶寒飘忽的视线顿住,好像十下找到了主心骨,惊疑不定的喃喃道:“怎么办?荣涅,我觉得顾黎戈好像喜欢我……” 荣涅:“……” 他几乎想画十个问号出来了,“你才发现这件事?” 余扶寒皱了皱眉,“为什么说‘才’?” 荣涅无语片刻,才道:“你平常对别人的情绪告知不是很厉害的吗?怎么这么近的人反而不知道了。” 余扶寒:“对呀,我没有察觉出来。” 他对外人的情绪告知很厉害,天生就有这方面的直觉,□□涅也说了,那是“别人”,顾黎戈不是别人…… 等等,他为什么会下意识的认为,顾黎戈不是别人? 他压根藏不住事,心里想些什么,脸上都暴露的十干二净。 荣涅直白说了:“我以为你早知道了——你对顾黎戈是个什么样的感情?你打算怎么做?” 余扶寒顿顿,方才那点外露的纠结、迟疑、欣喜、雀跃都在十瞬消失了,又变成那只缩回猫窝的小猫咪,焉焉的,提不起什么兴趣。 “我不打算怎么办……”他低声道:“我还要找小铲屎官,我是不能在他身边待长久的,我迟早会走,小铲屎官不能没有我,而且、而且他自己也说了……” 顾黎戈说:不想养他这只宠物了。 荣涅破天荒的皱眉,打断他的喃喃低语。 “余小鱼,你就没想过,自己喜欢与否的问题吗?” 余扶寒怔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顾黎戈:傻猫。 第44章 余扶寒把自己蜷成一团,捏着鼻子嫌弃:“这个名字难听死了,不准叫。” 荣涅:“……” 他错了,这小祖宗根本不需要担心! 余扶寒嫌弃完了又开始纠结:“怎么办嘛……我怎么知道要怎么办?我又不可能留在他身边,我还要找人的。” 荣涅看了他一眼,道:“解决事情要一件事一件事的慢慢来,我先托人帮你问问你那个什么小……还是萧的铲屎官,找到了再说别的。” 余扶寒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想起什么,突然道:“我上次忘记跟你说了,他现在有可能不是十五六岁,也有可能是二十四岁。” 荣涅疑惑。 余扶寒道:“是顾黎戈跟我说的,你照着这个年龄段问就行了,哪儿来这么多问题。” 他的脾气着实不太好,心情烦躁的情况下更是,说生气就开始翻脸。 荣涅颇为心累的叹了口气。 余扶寒自己在掰扯自己的小心思。 唠叨精说的没毛病,但是,顾黎戈还不见得是真喜欢他,他得先确认一下这回事。 余扶寒回去时顾黎戈还没回来,他四下找了一圈,发现对方真的没回来,登时更生气了。 说什么在家等他回来,都是骗猫的!大骗子! 余扶寒趴在沙发上生闷气,沙发不算大,容不下他的逆天长腿,他就变成了小猫咪,趴成一长条躺着睡觉。 他正准备爬起来,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把他抱了起来。 “抱歉,我回来晚了。” 余扶寒扭头瞪他,你还知道你回来晚了! 顾黎戈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动作轻柔,冷峻的面容也倏地柔软下来,绷紧的面部轮廓放松,漆黑的眼里有了点不易察觉的亮光。 “去给你买吃的了,路上有些堵车,就回来晚了点。” 余扶寒往桌子上看去,果然见到那上面摆着许多吃的和小玩具,秘书正把东西放下来,随后装睁眼瞎退出去了。 小猫咪心里的气一下散了大半。 没一会儿,他又突然警觉起来。 被敌人的糖衣炮弹击中,他差点忘了自己还在生气这件事。 余猫猫从他手掌上站起来,前肢立起来扒着他的衣襟,两只后脚在他掌心使劲踩了踩,一时间也分不清是他的小肉垫柔软一点,还是脚下的掌心柔软一点。 这是他生气的标准动作。 顾黎戈把他捧起来,“变回来再吃,现在容易弄脏脸,我去给你拿衣服。” 余扶寒一边瞪他,一边又乖乖变成了人,掀开餐盒的盖子,里头美食的香气扑鼻而来,顷刻让他沉醉进去。 他顾不上生气,埋头吃东西。 间隙他抬头看了眼顾黎戈,后者从兜里掏出一块手帕,见缝插针的伸过来,帮他擦了擦嘴角不慎沾上的污渍。 顾黎戈:“慢点,没人跟你抢。” 余扶寒顿顿,嘴角被擦过的地方有点痒,他不自觉舔了一下,猫生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觉出不自在,当即低头,试图挥去这种不自在,动作却比之前缓了不少。 他没注意到顾黎戈微沉的视线,还在心里掰扯着。 顾黎戈这算不算喜欢他? 他当猫的时候对方也是这么帮他擦嘴的呀,顾黎戈总不会还把他当猫来看待吧。 他的动作越来越磨蹭,顾黎戈好脾气的等他吃完,才放轻声音问了一句:“还生气吗?” 余扶寒犹疑不定的摇头,很快又点了点头。 他还生气!怎么能够这么轻易原谅他! 顾黎戈也不恼,问他:“那要怎样才能不生气?” 余扶寒含糊不清,给了个似曾相识的答案:“没想好。” 顾黎戈:“那我明天带你出去,能原谅我吗?” 余扶寒:“去哪里?” 顾黎戈道:“顾枕生日,老宅那边举办宴会,他年纪轻,玩得开,你应该会喜欢。” 余扶寒早就忘了老宅是个什么地方,愣神想了片刻,突然想起就是在这个地方,顾黎戈发现了他的身份,还骗他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对了,顾黎戈还给他的小铃铛里装监控! 侵犯他的猫生隐私! 余扶寒猛的一摇头,不怎么高兴的道:“不去!” 顾黎戈不强求他去,只是有些奇怪。 按理说,平常余猫猫对上他一生气,就会原地表演个大变活猫,装作自己什么也听不懂,今天明显生气了,却没有变。 余扶寒打定了主意不理他,也不在他的书房待着了,抱着平板跑到主卧去玩儿。 一直到该睡觉时,他都没有变成猫。 临睡前,余扶寒哒哒哒的跑出去,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又跑进来。 彼时顾黎戈已经躺在床上了,余扶寒掀开被子就往里钻,在他身边拍拍小枕头,安安心心的躺上去睡了。 顾黎戈的身形僵硬一瞬,“今天怎么不变猫了?” 余扶寒伸手把这侧的台灯关了,“不想变。” 顾黎戈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看着不远处模糊的人形,很想伸手抱上去,又唯恐暴露了自己大尾巴狼的身份,勉强劝道:“猫形来睡吧,人形……不方便。” 余扶寒闹脾气:“我就不,还是说你喜欢小猫咪,不喜欢我?” 这话说的暧昧。 说话的人恐怕自己都没察觉这话有多……听着的人已经幻想了满脑子。 顾黎戈的喉结上下滑动,突兀有些口干舌燥:“……嗯,都喜欢。” “那不就好了。” ……好什么好。 有的小猫咪实在太天真,压根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余扶寒在被子里动了动,又下意识蜷成一团,他当猫时都是这样睡的,人形时偶尔会被影响到。 他抓了抓枕头角,手搁在胸膛上。 那里跳动的……很激烈。 他发现了。 顾黎戈好像真的喜欢他。 他都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了!肯定是喜欢他!荣涅说的没错! 不过还有一件事他需要确认一下。 余猫猫睁着眼,悄悄的偷看了眼顾黎戈,见他胸膛上下起伏平稳,俨然一副睡着了的模样。 他悄悄掀开被子,光脚绕到了另一边,拿起床头柜上的手表,借着月光拨动几下。 表盘上渐渐浮现一行字,荧光涂料在黑暗中也很显眼。 ——littlefish. 只有这两个英文单词。 余扶寒嘴角止不住上扬,动手把表调回去了,蹑手蹑脚的上了床。 顾黎戈绝对、绝对、绝对喜欢他。 这该怎么办?他的魅力可真大,猫形人形都这么受欢迎,简直不要太烦恼。 小猫猫兀自自恋了一晚上,天方亮才有了点睡意,打了个哈欠,习惯性往顾黎戈那边凑过去,扒着他的衣襟睡了。 顾黎戈大早上一睁眼,面对他的不是毛团团,是睡的毫不设防的小美人。 他伸手把余扶寒的腰搂住,在他额上落了轻轻的一吻。 “早安,乖小鱼。”他轻声喃喃了句。 乖小鱼一爪子拍到了他脸上,模糊道:“难听死了,不准叫……” 顾黎戈唇角浮现笑意。 今天星期天,他不用去公司,荣涅也没来敲门,说明小猫咪没有事,可以多睡会儿。 顾黎戈在厨房待了会儿,端着餐盘进房间,掐表把余扶寒叫醒了。 余扶寒睁眼看他一眼。 他刚睡醒时迷迷瞪瞪的,往前一扑,被顾黎戈接住了,他只是调整了下姿势就继续睡了。 “小鱼,起来了。”顾黎戈叫了两声。 余扶寒伸手捂住他的嘴,不准他说话。 顾黎戈心里好笑,面上也含笑,把小猫咪放进被子,去忙自己的事儿了。 他今早有一场线上会议。 打开视频时,顾黎戈蹙了下眉,对面的助理衣领都没扣好,看上去也像是才睡醒似的。 “老板,我去通知其他高层会议提前的通知。” 秘书说完正准备切出去,被顾黎戈叫住了,“十点开会,提前五分钟也要通知?” 秘书顿了顿,“老板……现在还没到十点,才刚九点。” 顾黎戈面色冷淡,觉得秘书睡懵了,抬手看了眼表,上面显示的时间正是九点五十五。 他余光上瞥,笔记本电脑一侧的时间跳出来,上面是一个巨大的“9:00”,整点报数。 顾黎戈瞳孔倏地顿住了。 有人动了他的表。 是谁?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罪魁祸首还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压根什么都不知道。 顾黎戈不动声色的收回手,在秘书疑惑的视线中微颔首,淡声道:“去通知。” 一场会开了两个小时,余扶寒还在床上睡着。 挂了电话,顾黎戈走到主卧。 余扶寒的睡相不老实不是一两天的事,这会儿的功夫,抱着被子裹成了一团,猫尾巴和耳朵都冒出来了。 顾黎戈在床边坐下,静静盯着他看了许久。 这小猫咪还真是…… 好半晌,他突然伸手,两手都撑在了余扶寒身侧,缓缓俯身,在他唇上轻轻碰了碰,又在他额上碰了碰。 “不听话的小猫。” 他轻生喃喃了句,又道:“连掩饰都做的七手八脚的,成心让我知道你发现了吗?” 余扶寒嘟囔一声。 顾黎戈撇开他额上的发,在那光洁的额头上落了一吻。 他直起身,正准备起来,却措不及防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瞳仁。 “你……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余扶寒:他绝对猜不到我趁他睡着确认了什么。感谢在2021-04-1720:55:37~2021-04-1818:5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啾噜啦哩哒哒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你……做什么?” 余扶寒看着顾黎戈,眨了眨眼,小刷子似的睫毛抖了抖,在眼睑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 顾黎戈两手还撑在他身侧,唇瓣离他额头不到几公分。 死一般的寂静蔓延开。 顾黎戈面不改色的收回手,眼也不眨道:“早安吻。” 余扶寒一睁眼就对上他的脸,先是被惊了惊,随后又被他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弄得满脑门问号。 他捂着额头,“谁问你这个,你亲我……干嘛?” 方才被驱散的那一点死寂又悄无声息的跑了出来,萦绕在两人身侧。 顾黎戈牛头不对马嘴的道:“我的表可能坏了,我今天发现时间早走了一个小时。” 这话要是让别人听见,一准得骂他不要脸。 几百万一只的表,买来才多久就坏了? 但作为昨晚偷偷动了表的人,余扶寒只能沉默,移开视线。 顾黎戈心虚,他也心虚。 这下好了,“负负得正”,谁也没说什么,这一番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揭过去了。 余扶寒愤愤咬了口早餐,突然想起顾黎戈还没回答他的问题,张了张嘴想问,忆起方才他说了什么,又悻悻闭了嘴。 他又找到一个足以支撑“顾黎戈喜欢他”这件事的证据! 顾黎戈就从来没有给猫早安吻……估计也没有给过人,这么来说他是第一个? 余扶寒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个究竟,瞄了眼手机,猛的从床上坐起来了。 他今天下午还有事! 猫主人准备出国,那只背部有爱心的英短已经空运过来了,今天下午一点到,他得去接那只臭猫。 差点就忘了这件事…… 从公寓到机场应该来得及。 余扶寒匆匆换了衣服,拿上手机准备出门,在门口被顾黎戈叫住了,“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余扶寒身影微不可察的一僵,心慌慌的移开视线,“不……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他不太想让顾黎戈看见那只猫。 担心顾黎戈追上来非要送他,余扶寒连忙夺门而出,背影说不出的仓促和心虚。 一点半,余扶寒手里拎着个宠物箱,在就近的一家咖啡店坐下。 他打开笼子,臭着脸伸手进去把里面的小猫抱出来。 来福是只一岁大的小母猫,浑身毛色都是灰的,只有背部的花色巧妙形成了一个圆,是很讨喜的爱心。 刚飞行了三个小时,来福焉焉的,有点不怎么有兴致,不过性格很粘人,刚被抱出来就蹭了蹭余扶寒的手,小脑袋软绵绵的趴在他掌心。 来福刚趴了没几秒,就被它的新主人抱起来轻轻掂了掂,试了试重量。 它的新主人喃喃道:“好重,比我重了好几倍。” 来福还来不及生出疑问,又被它的新主人在怀里抱了抱,扑面而来是一股淡淡的、不小心沾染上的冷松香,简直让猫窒息。 它的新主人又喃喃道:“也比我大了好几倍啊……” 余扶寒满意的把来福放下来,点了点头,轻轻“嗯”了声,“各方面都比不上我,顾黎戈一定看不上这只猫。” 可怜来福在他怀里一脑问号无处宣泄。 余扶寒把软绵绵趴在他怀里的来福抱起来,摸了摸下巴,深觉手感也不如他,登时更高兴。 他叫了声:“来福是吧?” 来福抬头看他,一双蓝色的眼睛色泽深沉,像波涛汹涌的海洋似的,也不比他的瞳孔剔透。 “一会儿我带你去见一个人,那个才是你的新主人,但是你不准粘他,也不准蹭他,更不准让他抱你,你要表现的凶一点,最好能咬他一口,总之不能让他喜欢你。” 同是猫类,来福听得懂他的话,又总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听懂。 它只好有气无力的点点头,细细长长的“喵”了一声算作答应。 余扶寒刚说完这话,不到一分钟又反悔了。 “不行,不能咬,只有我能咬他。” 来福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余扶寒又道:“不能咬的话,你就挠他一爪子,轻轻的挠,不准伤到他,我都没有把他挠伤,你也不行。” 来福继续点头。 余扶寒皱着眉,突然捏住它的肉垫,强行把它的爪子逼出来,端详片刻,摇摇头,“你指甲太尖,还是别挠了。” 来福:“……” 到底要它怎么样! 余扶寒十分嫌弃的松开它的爪子,“你记住了,虽然我把你带回去,但是你不准动我的窝,也不准用我的猫爬架,吃的、用的、穿的都不准用,更不准碰我的人。” 来福看他一眼,“喵?”你的人是谁? 余扶寒顺口道:“你这只肥猫的新主人。” 他怔住了。 他怎么这么顺口就说出来了,顾黎戈是他的人这句话。 来福这只乖巧的小“肥”猫当然只能点头,“喵喵喵!”我保证绝对不碰这个人! 来福:“喵喵?”还有没有让我做的? 余扶寒想了想,道:“总之你要让他讨厌你,其他的就没了。” 这个要求听起来着实无理取闹,奈何来福如今寄人篱下,对于他开出的要求,除了点头就是点头。 余扶寒把它塞进箱子里,“我现在带你回我家,不准出声。” 他拎着宠物箱上了出租车,刚走一半就接到了猫主人的电话,敷衍的说了几句就挂了。 手机安静没多久,又响了,来电的是荣涅。 “干什么?” 荣涅的声音咋咋呼呼的,“你怎么买了只猫?” “嗯?”余扶寒问:“你怎么知道这回事?” 荣涅很无奈,“你身边都是狗仔,出什么事上微博一看就行了。” 余扶寒险些忘了这回事。 猫天生和狗不合,狗仔也差不多,有荣涅和助理在的时候他们负责抓狗仔,没有他们两个的时候,他一般都忽视对方,反正事后公司会处理。 像“机场和猫玩耍”这种事,无伤大雅,放出来没什么影响,相反还会吸粉,公司也乐见其成。 挂了电话,余扶寒上微博瞄了眼。 营销号放出的照片组成了一组九宫格,都是在玻璃窗外偷拍的,有他把猫从箱子里抱出来的、有他捏肥猫爪子的、有他训话肥猫的…… 余扶寒把屏幕隔着铁笼给来福看,“来福,你上热搜了。” 不等来福探头出来看,他又把手机撤走了。 来福:“……” 到了公寓,余扶寒敲敲宠物箱,“我不说话你就不准出声,听见了没?” 来福极其心累的“喵”了一声。 余扶寒拎着宠物箱坐电梯上楼,他刚把公寓门打开,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屋内的人听见这声音,拿着手机转过身,看见是他后便默不作声放下了手机,道:“回来了。”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到了余扶寒手上,宠物箱是遮光设计的,里面的小猫藏的很严实,躲在不透风的另一边,根本看不清里是个什么样子的猫。 突然,余扶寒的身子动了动,有意无意遮住他看向箱子的视线。 余扶寒冲他点了点头,“嗯,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了。” 他说完就要往走,压根不给顾黎戈看机会,也没打算介绍里面的那只小东西。 顾黎戈的手倏地收紧了,手机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又在即将损坏的前一秒被松开。 他若无其事的问:“你手上提的是什么东西?哪儿来的?” 余扶寒无比后悔一时冲动把这只猫买回来,这会儿被他这么一问,已经在心里思考怎么找个地方把这猫丢出去了。 “没什么。”他含糊道:“你不会喜欢的,也没什么好看的。” 顾黎戈道:“不一定,你不让我看看,怎么知道我喜不喜欢。” 余扶寒:“……” 余猫猫要炸毛。 他拎着宠物箱的手收紧了些,不自觉往后退,差点没把“你看它干什么”吼出来。 顾黎戈眼神淡淡的盯着他。 这架势是一定要看了。 余扶寒心里没有来发苦,打开宠物箱的笼子,把里面的来福揪出来给他看了一眼,又飞快塞了回去。 顾黎戈唇角往上扬了扬,笑意冰冷,“这么宝贝?看一眼都不舍得。” 余扶寒心虚,随口应了声。 顾黎戈又问:“公的母的?你很喜欢它么?也是,都拎回来了,怎么会不喜欢。” “母的。”余扶寒顿了下,实在没想好该怎么回答他后面的那个问题,“也不是很喜欢,一般般吧。” 顾黎戈薄唇抿了抿,似是还要说什么。 余扶寒忙抢在他前面开口,“我先进去了,待会儿再出来啊。” 他打哈哈似的说完,拎着宠物箱就要往房间走。 经过顾黎戈身旁,他的手突然被人抓住了。 紧接着,他整个人都被顾黎戈抓过去了。 宠物箱脱手,摔到了地上,没关稳的笼子门自发打开,里头被这一下颠得七荤八素的来福差点没呕出来。 宠物箱的空气不怎么样,它费力的扒拉着两只小爪爪,推开那扇弹回来的门,艰难爬了出来。 随后它抬头一看。 把他拎回来的青年被据说是它新主人的男人强制抱在怀中。 青年错愕的仰头,而男人则低下头,吻在了他的唇上。 作者有话要说: 来福:我可真是意义重大。 第46章 客厅里一时间很安静。 来福深知非礼勿视的道理,又缩了回去。 余扶寒整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遭弄懵了,猫生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被人强吻。 顾黎戈的唇软软的,很凉,又很轻,像一片羽毛似的。 等到顾黎戈试图撬开他的唇时,他的大脑才从茫然的状态恢复,往前使劲一推,却没能推开顾黎戈。 他有一瞬间的愣怔。 趁着他愣住的功夫,他的唇缝轻而易举被人撬开了…… 余扶寒狠狠咬了一口滑进来的东西,往后一蹦三尺高,声音尖锐的破了音。 “你干什么?!” 顾黎戈站着原地。 往日装出来的云淡风轻和温和一丝不剩,他唇角渗出鲜红的血丝,在淡色的薄唇上格外显眼。他却不怎么在意的伸手随意抹了下,目光阴鸷的盯着他。 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冷意:“你要把那只母猫带回来,我就亲你。” 余扶寒满脑子懵,下意识开口问:“你发什么神经?” 顾黎戈:“我不喜欢它,我不会让它住进来的,你想都别想。” 余扶寒:“我也没想让它住进来!不对,你刚刚做什么这样对我?!你又岔开话题!” 顾黎戈往前走了几步,软底拖鞋踩在木地板上悄无声息。 静默中弥漫着淡淡的惊骇。 余扶寒面前投下一片阴影,他这时才惊觉,顾黎戈的身形比他高了这么多,单是台灯光打过来的阴影就能把他完全笼罩进去。 他唇上也沾染了些血腥。 顾黎戈伸手,大拇指的指腹摩挲上他唇角,不轻不重的在上面按了下。 “你不是知道么,乖小鱼,那块表上写了什么,你应该已经看到了,至于它代表什么,我想你也知道。” 余扶寒准备挥开他的手顿在了空中。 “是,我喜欢你,很久了。” 他突兀笑了声,背着光的缘故,眉目说不出的阴郁和冷漠,像个精神状态不稳定的疯子。 “我原本以为你不会知道,没想到你还是发现了,以你的性格,肯定是别人告诉你的,我很好奇那个人是谁,我应该好好的感谢他。”他咬重了最后几个字的字音,低沉的声线带上微微的喑哑。 余扶寒还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一时有些惊住。 顾黎戈拇指用力按着他的嘴角,面上的笑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你和荣涅说话的时候,我真想把他丢到海里去喂鱼,我每时每刻都在这么想,他实在太碍眼了,怎么到哪儿都有他呢?为什么当初捡到你的不是我?” “我看了你所有参演的影视作品,还有综艺、跑通告的录影、参加商演和公演的视频资料、走红毯的照片……这些,我全部看了,我有时候其实很羡慕你的粉丝,可以光明正大的说喜欢你。” “前几天你跟我说,要找主人,我当时就在想,算了,循序渐进对你来说不行,你太迟钝了,我应该找到那个人,直接宰了他,再然后把你关起来,永远待在我身边。” “一开始是因为余鱼,后来知道你就是余鱼,我比谁都高兴,因为我想,不论你是猫还是人,这下都别想离开我了。” “可我没想到我的乖小鱼这么聪明,只用一条消息就知道我发现了。” 他轻声说着,像在描摹一个美好无比的幻境。 他的动作突然一顿,手撤开,人又俯身凑了过来。 余扶寒眼睫颤了颤,不等他在心中纠结要不要把这人踹飞,顾黎戈便浅尝即止,退开了。 “我看到了那条微博,所以我嫉妒的发疯,也很生气,是我对你不好么?还是我不够喜欢你,为什么要找一只别的猫来?” 他前面说了一大堆,余扶寒都听的似懂非懂,好不容易抓住一句听得懂的,忙反驳道:“是你自己说的!不想让我再当你的宠物了!” 顾黎戈没有反驳,坦然承认:“是,我故意那么说的,我不再满足你只是我的猫,我要你是我的人,这样你就不会再想着找什么主人了。” 他当时就是这么打算的。 随便找找,找到了就私下处理掉,再告诉他的小猫咪,那人很多年前就死了。 找不到也可以就这么继续诓骗他下去。几张似是而非的照片就足矣,反正他的小猫咪足够信任他。 他就是这么卑劣的人,他看上的东西,便不可能再放手。 眼见余扶寒瞳孔里浮起惊愕,他除了不忍之外,还有些微一吐为快的快/感。 这么久以来,一直被埋藏在阴暗中的东西彻底被掀开,在阳光下暴晒,宛如一条干渴的鱼,一边痛苦,一边享受那窒息的痛苦。 他的小猫咪似乎被吓到了,唇瓣嗫嚅几下,低声道:“原来你是这个意思……” 顾黎戈不紧不慢“嗯”了声,尾音上扬。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从余扶寒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欣喜? 可随即,他的小猫咪就皱起好看的眉头,“你当初是故意的……你欺负我!” 小猫咪瞪着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琥珀色的瞳仁一如往常的清透澄明,看不出一丝惊惧,有的只是控诉和撒娇似的委屈。 顾黎戈:“……嗯?” 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余扶寒被他压的坐在了餐桌边,抬腿不轻不重的踹了他一下,气鼓鼓道:“都是你!害我纠结了那么久!还花这么多钱买了只臭猫!” 莫名其妙的人从他换成了顾黎戈。 顾黎戈眼里翻涌的神色稍稍退却,漆黑的瞳仁仍然骇人,却有一丝纯粹中透出的茫然。 余扶寒瞪他:“那只猫是你的!我才不喜欢这么肥的猫!” “喵……” 被丢在身后的来福弱弱的叫了一声。 顾黎戈:“什……” 余扶寒推他,“你走开,我不要理你。” 抗拒的动作不知触到了顾黎戈哪儿根神经,他伸手,强迫一般,把面前人抱入怀中。 余扶寒快气炸了。 顾黎戈果然是个王八蛋! 说话都不好好说!害得他还以为对方不想要他了!还害他花了这么多钱买一只不喜欢的猫!又害他平白纠结这么久! ……刚刚居然还凶他! 猫猫很生气,没有小鱼干堆成的山是哄不好的! 顾黎戈双臂牢牢桎梏住他,语气不自觉变软,他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什么我的猫?乖小鱼,说清楚一点好不好?” 余扶寒用了全部的力气把他踹开,抽出手机解锁后丢过去,正中顾黎戈怀。 顾黎戈低头看了聊天记录,瞳孔闪他闪,目光凝在“都是我的”四个字上,久久没有离开。 聊天记录里涵盖的信息量很广。 猫主人生怕自己的小猫咪受委屈,一天有空就给他发消息,话痨似的说上一堆,有时余扶寒也会被带走,不知不觉就透露了点平时不肯说的真心话。 “这只猫……是你买给我的?你以为我不想养你了,就买了只别的猫给我?” 余扶寒兀自气得要死,“不然呢!物种都不同,我怎么可能喜欢一只比我肥至少三倍的猫!” 房间内又沉寂下来。 不同于方才的死寂,现在两人的身份对调,生气的冷静下来,冷静的那个反而气鼓鼓。 顾黎戈指着屏幕上的大字,凑到他面前,问:“小鱼,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余扶寒不经意一撇,发现上面正是他私自规划为“我的”范围内的照片——那是捧着他的顾黎戈。 照片上除了他,还有顾黎戈的手,和一点被他抓挠坏的衬衫衣角。 余扶寒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这句话无疑是兜头泼下来的一桶凉水,怒火被浇熄大半,又开始心虚起来,含糊道:“照片上是我,当然是我的,不是我的难不成是你的。” “是我的。”顾黎戈道:“手是我的,猫也是我的。” “……” 哑口无言半晌,余扶寒不甘心的怼回去,“我才不是你的。” 顾黎戈面上的阴鸷一点点退去,又恢复成原来那副有些漫不经心的温和模样,和小猫咪细细数来。 “你住我这里、吃我的、用我的、收了我的礼物、我还给你洗过澡、帮你磨爪子、抱着你睡觉……你怎么不是我的?” 余扶寒哑然。 他楞楞的看了顾黎戈半晌,只觉得那双黑色瞳孔真讨厌,好像能看穿他的所有情绪,让他只能被这铺天盖地的黑色驱赶得四下惊慌乱窜。 顾黎戈收起手机,弯腰两手撑在膝盖上,直视余扶寒。 “小鱼,我只说一遍。” 余扶寒下意识坐直了。 “我不要别的猫,我就要一只叫‘余鱼’的猫,还有这只猫变成的叫‘余扶寒’的人,其他我谁也不要,听懂了吗?” 好半晌,余扶寒才在他的注视下点点头,“听懂了……” “……喵?” 全程被忽视的来福不堪寂寞,从宠物箱爬出来。 余扶寒的视线投过去,顾黎戈还盯着他。 来福:“喵喵喵喵喵?”你们还有没有人要养我了? 余扶寒果断摇头:“不养了,你不准在我家待着。” 来福委屈巴巴的叫了声:“喵?”那我怎么办? 余扶寒:“我会给你找个好主人的,你不准觊觎他,不然我就给你吃虫子。” 来福一惊,猛的缩了回去。 普通猫是不吃昆虫的,它们只会扑蝴蝶玩儿,来福的主人曾经说过,来福怕虫子。 余扶寒说完那番话,回头就对上顾黎戈的笑眼。 “乖小鱼,你刚刚说,不准觊觎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1919:06:49~2021-04-2019:41: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宋芽芽有小鱼肚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顾黎戈听不懂猫在说什么。 他只听得懂他的乖小鱼说什么,也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不知那只猫说了什么,他的面色一下就紧张起来了,眼神也凶巴巴的,想也没想就回答了那只猫。 顾黎戈从他的回答中隐约猜到了什么,眼里浮现清晰的笑意。 面对别人,余扶寒还能理直气壮的要求对方不准接近顾黎戈。 可遇上正主,他也只有夹着尾巴的份儿。 余扶寒头顶突然“扑啦”一声冒出一对猫耳朵,甩了两秒才缩回去。 顾黎戈:“不准变成猫,乖小鱼,听话,别总想逃避,你是我的猫,不是蜗牛,一听见风吹草动就变成猫是跟谁学的?” 余扶寒抿着唇。 顾黎戈看着他,“你喜欢我么?” 余扶寒犹豫了一下,刚想摇头,脑袋就被人固定住了。 “说实话,不然我会亲你。” 余扶寒下意识舔了舔唇,有些紧张,他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只想着糊弄过去,反正喜欢不止一种喜欢,答应了他也可以赖账不承认。 “……嗯,喜欢。” 然而顾黎戈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什么样的喜欢?是我对你那样的喜欢吗?是想吻我、想抱我、想和我在一起的喜欢吗?” 余扶寒:“……” 他不想说。 因为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搞懂,那是怎么样的喜欢。 他微微垂下头,“计较这么多做什么,我又不能跟你在一起……我有主人的,我得……我得陪着他……” 他大抵也知道这番话有多无力,声音很弱。 顾黎戈反问:“你一直说主人主人,你的主人在哪里?” “……” 顾黎戈:“我说了,我不要当你的主人,我要当你的伴侣。” 余扶寒还是沉默。 顾黎戈抬起他的下颔,迫使他直视自己,“你只能接受这个选择,没有B选项。” 余扶寒唇瓣轻轻颤了颤,“那你还跟我说做什么……” 顾黎戈看着他:“我想亲口听你说,但你让我失望了。” 余扶寒垂下眼睫,用那弯长的眼睫遮住瞳孔中的所有意味,也妄图这样阻隔顾黎戈的视线。 “等……找到他……到那个时候再说吧。” 他指代的是那个人,他曾经的小铲屎官。 这番话没有答应,但好歹也没有拒绝,顾黎戈不打算逼他太近,这已经是他所有预想的所有结果中最好的了。 他应该点到即止,再逼下去,小猫可能会变成猫然后跑掉。 他还是太着急。 看到微博推送后就克制不住的开始生气。 嫉妒像野草,在他心里疯长,以一种迅疾而猛烈的速度生长遍了所有地方,铺天盖地、漫山遍野。 然后又被一把怒火焚烧的干干净净、寸草不生。 连根茎也没剩下了。 四处都是一片荒芜。 腐败、破烂、阴暗…… 他想,他要把公寓武装的严严实实,然后亲手把他的乖小鱼抓进来,关在里面,这辈子都别想再出来了。 可是。 他的小猫咪、他的乖小鱼,却让黑暗中也生出了一朵小小的、漂亮的、娇弱的花。 随后便是天堂。 顾黎戈倾身抱了抱余扶寒,“好。我答应你,我会帮你找到那个人,到那时,你必须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只允许你和他见一面,你若是想跟他走,想也别想。” 余扶寒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顾黎戈从他面前撤开,把不远处的毛绒拖鞋捡回来,在他面前蹲下身,给他脱下踩脏的白袜子,动作温柔的给他套上拖鞋。 “那只猫你处理掉,我不喜欢它,我们家只能容下一只猫。” 余扶寒从恍惚的状态中回神,“可是我买它花了好多钱,它主人也要走了,我怎么把它退货……都怪你,我白白浪费时间和金钱。” 顾黎戈问:“买它花了多少钱?” 余扶寒报了个数字。 顾黎戈起身,从皮夹里拿出一张卡递过来,“密码和门锁密码一样,这张卡以后就是你的,过几天我会让秘书办持卡人姓名变更。” 门锁密码是942698。 余扶寒心不在焉的捏着小卡片,随口问:“里面有多少钱?” 他这个小小的问题像是难到了顾黎戈,对方蹙了下眉。 “记不清了,应该是有……九位数?好像是十位数?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是她的嫁妆。”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 这不仅是嫁妆,也是顾黎戈母亲为他攒的娶媳妇的钱,让他将来找到对象,把这张卡给对方。 顾母的打算是,如果将来,顾黎戈的对象和他门当户对,这张卡就算是她的一点心意;如果顾黎戈的对象家世一般,这张卡能让对方有一个保障,不用担心时时刻刻被碾压,也不要有心理压力。 余扶寒:“……” 他方才漫不经心拿着这张卡的姿势一瞬间就顿住了,近乎小心翼翼的把这张卡拿稳了。 余扶寒:“……你这么有钱啊?” “一般。”顾黎戈回答:“拿着用,还给我我就捐了,以后我的就是你的。” 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的余猫猫微微吸了一口气,为顾黎戈的大手笔,也为他方才那句话。 他克制不住的想,拿了这张卡,他是不是可以提前至少几十年退休了?! 不!不行! 这是顾黎戈的钱,跟他没有关系! 他要稳住 余扶寒把那张薄薄的小卡片揣在兜里,总觉得自己揣了个□□。 他没忍住,问:“你母亲的嫁妆这么有钱吗?” 顾黎戈看他这幅小心翼翼的样子就想笑,“嗯,算是其中的一部分,她当年带过来的东西很多,她自己也很厉害,资产一直在翻倍。” 余扶寒眼里有憧憬:“她真厉害,你也很厉害。” 顾黎戈揉了揉他的头,“改天带你去见见她。” 余扶寒:“不会很唐突吗?” 顾黎戈:“不会。” 余扶寒:“那我要给她带什礼物去?” 顾黎戈动作顿了顿,手从他浅灰的头发上撤走,瞳孔有些微的出神,过往的记忆被他从心底最深处翻了出来,以为早就落满灰尘被遗忘,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仍然是崭新的。 “给她带束花吧,她很喜欢花。” 余扶寒认真记下来,“还有呢?” “还有,就是把你带上,她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余扶寒记忆的动作停下,以为他是在拿自己开玩笑,抬头一看才发现顾黎戈是认真的。 顾黎戈还有事,给他做了午餐就回书房了。 宠物箱里的来福被猫饭团和小鱼干勾引出来,下半身坐在椅子上,上半身直立起来,两只爪爪扒着卓沿,都快掉到碗里去了。 来福:“喵喵喵。”我也饿了,可以给我吃一点吗? 余扶寒一脸严肃,“这个你不能吃,这是人类吃的东西,你这种没成精的小猫是不能吃的,会拉肚子,我给你找找你能吃的东西。” 他进了厨房,没多久又拿着一包刚开封的进口猫粮出来,找了个小碗倒进去,堆成一座高高的小山。 “吃吧,这个猫粮味道很好的,他们吃起来说是什么鸡肉味的。” 来福看看桌子上的“满汉全席”,又看看堆了满碗的猫粮:“……” 烤鱼注定和它无缘。 余扶寒:“吃吧,不够还有,这一整袋都是你的。” 他突然大方起来,还怪让猫害怕的。 来福忍辱负重,低头尝了尝,发现味道比烤鱼还要好,眼睛霎时就亮了起来,喵呜几声,把头埋在了碗里。 倒不是余扶寒突然大方。 而是。 ……他根本不吃猫粮。 小祖宗这辈子都没吃过猫粮,先前跟着荣涅就是个少爷脾气,吃泡面也不吃猫粮,反正他不是普通的小猫咪,牙口胃口倍儿棒。 后来到了顾黎戈这边…… 顾黎戈认为猫粮味道不好,对他也没营养,从来都是一日三餐喂养他的,猫粮是当初秘书买的,顾黎戈开封了一包准备让他尝尝,他当时闻见味就扭头跑了,这一袋也得以保存至今。 草草收拾完餐桌,余扶寒推开顾黎戈书房的门。 “顾黎戈,猫砂被你放到哪里去了?我怎么找不到,还有之前买的猫粮。” 他边问边走过去:“你快去找,东西藏的这么严实干什么?害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讨厌死了。” 走近了,他才看到屏幕上有一张放大的脸,正是秘书先生那张标志性的脸,周围还有很多小窗口,里面无一例外是人脸。 他顿了顿,“你在开会呀?” 顾黎戈轻轻“嗯”了声。 余扶寒自觉的退到书房门口,“那你开完会给我找,来福臭死了,记得把碗洗了,我不会用洗碗机。” 顾黎戈道:“我忙完就来,你别乱动,不小心打碎会割到你。” 余扶寒把书房门关上,“你快点哦。” 顾黎戈收回视线,看向电脑屏幕。 除了早就习惯的秘书,其他高层都伸长了脖子在看,脸上的八卦欲和疑问呼之欲出,对刚才那位嚣张到了一定境界的小祖宗十分好奇,恨不得能从屏幕里钻出来仔仔细细的看看,能这么对他们顾总说话的青年,究竟是何方神圣。 顾黎戈淡淡扫了眼摄像头,众高层又坐了回去。 被打断的秘书重新开始了汇报。 余扶寒找了几块没用过的浴巾,给来福做了一个临时的猫窝。 “我最多养你几天,等我给你找到新的主人我就把你送过去,所以这几天委屈你只能住在这里。” 他蹲下身,跟趴在白浴巾里,显眼的仿佛一块深色煤炭的来福说。 来福看上去已经对他绝望了,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 余扶寒歪着头看了它会儿,没忍住问:“你的主人把你卖给了我,知道她不要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样的感受?” 作者有话要说: 来福:不,是吃撑了。(默默看一眼堆成小山的猫粮。)感谢在2021-04-2019:41:52~2021-04-2119:41: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归人小公举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当然是难受。”来福说。 余扶寒看着它,示意它详细说说。 来福说:“非常难受。我从睁开眼就来到的她家,从小就站在她身边,虽然我目前为止的生命只有短暂的一年多,但她占据了我全部的生命。突然知道她不要我了之后,我难受了很久。” 来福焉焉的趴窝里。 “可是这个出国深造的机会很宝贵,她不得不去,去了她的人生会有质一样的飞跃,但我不习惯那边,用他们人类的来说就是水土不服,她之前带我去那儿玩,刚到那儿没多久我就生病了,” 余扶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的确是很难过。她没有朋友吗?拜托给家人朋友不行吗?” 来福摇摇头。 “她是孤儿,唯一的朋友猫毛过敏。” 它顿了顿,两只圆圆的爪爪搭在一起,把焉巴巴的小脑袋搭上面:“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所以我不怪她,只是一想到以后再也不能见到她了,我就非常难过。” 余扶寒拍了拍来福的头:“伤心什么?天大地大,总会遇见的。” 他正想顺势在那头上揉两下,身后陡然伸出的一只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男女授受不亲,别碰它。”顾黎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余扶寒想想,是这么个道理,顺从地被他捏着手离开。 来福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说法,有些茫然的抬了抬头。 顾黎戈把猫砂和猫粮都找出来,又去把碗放进洗碗机,才转过头看了看他。 “趁早把它送走,你一只公猫,不能随随便便和别的母猫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容易被人误会,传出去也不好听。” 这话说的好听,于情于理都是为了余扶寒考虑。 如果不是两个主人公是猫的话,他可能就真的信了对方一本正经的话。 来福在他们这儿住了两天,余扶寒还在给它找主人,正琢磨着要不干脆塞给荣涅算了。 这个念头刚生出来没几个小时,他突然接到了猫主人的电话。 “你来a市了?”余扶寒一边丢猫粮一边问。 电话那头的姑娘声音元气满满,先前的悲伤一扫而空:“对啊,公司的调研换了别人去,现在我不用走了,所以我想来把来福接回去,当初的你买来福的钱我全部退给你,如果不够的话我可以双倍赔偿。——请一定要把来福还给我,它对我很重要。” 余扶寒求之不得,他早就想把这只肥猫送走了。 他说:“等着。”随后把话筒放到了来福旁边,“你主人的电话。” 来福立马来了精神,对着话筒咪呀喵呜的叫。 等它叫够了,余扶寒才把电话收回来,“说吧,在哪儿见,我最近有空,把来福给你送过去。” 姑娘说:“A市有家餐厅挺著名的,就在那儿吧,在一个叫‘金樽望月’的小区附近,今天方便就现在,我在二楼窗边的位置,明天的话就下午两点。” 余扶寒说了声“好”,把电话挂断了。 手机刚从耳边拿下来,他就看到无声无息站在他后面的顾黎戈。 对方问:“去哪儿?” 余扶寒把猫粮塞给他,“来福主人反悔不想卖了,我现在把来福给她送回去。” 顾黎戈圈住他的手腕,往自己这边拉了拉,“我送你。” 余扶寒摇头,“你只是中午回来午休,陪我出去干什么,下午你还要去公司,我去的餐厅和你公司不顺路。” 顾黎戈盯着他的眼睛,“顺路,就在小区附近,送完你我正好去公司。” 余扶寒被他盯得受不了,“好嘛好嘛,你送我就是了。” 顾黎戈满意了,手从他手腕上撤走,顺便用指腹轻轻蹭了蹭他的手心,勾了把他的小拇指。 余扶寒:“……” 这人最近怎么动不动耍流氓? 别以为对猫耍流氓不犯法就可以为所欲为! “我说了你不准随便亲我,也不准随便碰我,我还没有答应你。” 顾黎戈道:“你是我的猫。” 余扶寒低低反驳了一句什么,去换了衣服准备出门。 顾黎戈把他送到餐厅门口,猫主人早就等在里面了。那是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身材高挑,打扮的很时尚,和电话里的声音是一样的,元气满满。 顾黎戈在门口观望了几秒,觉得没有威胁才坐回车里。 他在门口等了十分钟,渐渐有些不耐起来。 他左手指节曲起,在硬胶质的圆盘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 又五分钟后,他掏出手机给余扶寒打了个电话。 “你进去十五分钟了,该出来了。” 余扶寒沉默了会儿,嗓音透过口罩传出来,有些闷闷的,“你怎么这么着急,去上班,不准再盯着我了!” 顾黎戈随口回了个“嗯”。 余扶寒把这当做答应,跟面前的猫主人聊了几句,就表示自己要告辞了。 他出来时,顾黎戈还等在外面。 一点都不听话。 余扶寒系好安全带,“你的午休时间都要结束了,你怎么还不去公司。” 顾黎戈边发动车子边道:“等你。” “那你下午迟到怎么办?” 顾黎戈:“不会,我是老板,没人敢说我。” 余扶寒:“……” 他看了眼时间,发觉来不及了,不想顾黎戈因为他迟到,便道:“你直接去你们公司吧,那儿附近的奶茶店很有名,我买了奶茶就自己回去。” 顾黎戈方向盘向右打,“你自己可以吗?” 余扶寒看了他一眼:“我不是小孩子,当然可以。” 车子一路驶向公司,余扶寒远远的看到了那家奶茶店,忙叫停车,“好,我走啦。” 他推车门,没有推动。 余扶寒疑惑的回头,顾黎戈坐在驾驶座上,没有抬头看他,微微侧着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方向盘上,若有似无的点着,看模样好像在等待什么。 余扶寒:“我要下去,你把车门打开。” 顾黎戈喉结滑动一下,从他的方向来看很显眼,线条锋利紧绷。 “秘书方才打电话给我,你找的人有些眉目了,不过范围太广,找到的人也有些多,资料都放在在办公室了。” 余扶寒眼睛微微一亮,“那我在这边等你下班。” 顾黎戈的手倏地一顿,若无其事的敲打着方向盘,提醒了他一句,“和我一起上去直接就能看到。” 余扶寒坦然摇头,“我又不认识你们公司的人,这样上去好麻烦,不急于一时,你拿了资料来找我也一样,再说,也不确定是不是。” 顾黎戈收回手,声音淡淡的,“……嗯。” 余扶寒推车门,“我在这边等你下班,你下班了给我打电话。” 顾黎戈侧头,迎接他的只有一声“砰”,和一个欢快的背影。 他看了眼奶茶店的牌子,又看看离去的人,淡淡收回视线。 他还是太着急,余扶寒既然已经答应了他会考虑,他就不该这么着急。 但他还是忍不住期待些什么。 明明对方一句准话都没给。可在撕破了那层窗户纸后,他忽然间觉得哪儿哪儿都不一样了,对小猫咪的选择和举动抱着期待的心情,又在失落中抱憾而归。 他不该着急的。 余扶寒迟早会是他的。 顾黎戈开车去了公司。 临近年底,公司的事情愈发繁多,会议也是过不了两天就要开,他这边忙了,余扶寒那边反而清闲下来,大多数通告都让荣涅帮他推了,也因此才能每天到处闲逛。 下午的会议持续两个小时,通常都会休息五分钟。 秘书就是在这五分钟的间隙跑进来的,众高层都是往外去,他逆流而上,走到顾黎戈身边,压低了声音:“老板,外面有人找你。” 顾黎戈松了松领带,一丝不苟的领口宽松不少,冷声问道:“来做什么的?” 秘书似乎迟疑了一会儿,“来送奶茶的。” “扔了,我没点过……”这种东西。 想起什么,顾黎戈的声音猛的顿住:“奶茶?什么样的?” “是。”秘书道:“是公司附近商业街的那家奶茶店。” 顾黎戈面上的冷厉化开了点,唇角若有似无的一勾,轻声喃喃了句:“还记得我啊……还以为真就这么走了。” 秘书很有自知之明的装聋作哑。 顾黎戈道:“放在我办公室。” 秘书迟迟没有动,迎着他疑惑的目光开口道:“属下觉得您应该自己出去拿,您的东西……属下们不太好碰。” 有不少高层还没有走,闻言大多都停了一下,以为一向八面玲珑的秘书这次会被骂。 谁知顾黎戈坐了两秒,竟然赞同了他的话,起身推门出去了。 会议室外有个开放的会客厅,茶几上摆着一杯奶茶和一杯关东煮。沙发前坐着一个人,翘着腿在打游戏,头上戴的鸭舌帽压的很低,完全看不清脸,只从鸭舌帽的缝隙中露出一撮睡得乱糟糟的发,还有一点莹润洁白的耳尖,羊脂玉似的剔透。 这幅打扮堪称鬼鬼祟祟,来往的人不免多看几眼。 顾黎戈看到他的第一眼就顿住了。 他在原地站了两秒,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这一身装扮,他比谁都熟悉。 顾黎戈刻意加重了脚步声,那人果然抬起头,口罩拉到了下巴,嘴里还叼着根咬扁的吸管。 是他的乖小鱼。 余扶寒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去打游戏,一点咬吸管一边含糊道:“奶茶在桌子上,你自己拿,关东煮不准给我吃完。” 顾黎戈凑过去看了一眼,他面前的手机屏幕上还是那个捉老鼠的游戏,这会儿的功夫又用老鼠夹抓到一只老鼠。 他看了两秒,假模假样的道:“这里人很多,别在这里打了,去我办公室,那里没人。” 余扶寒一心盯着游戏屏幕,暂时放过嘴中的吸管,“帮我拿,我空不出手,等我打完这一局就去。” 顾黎戈:“我带你去,你专心打游戏。” 余扶寒被他拉着站起身,路也不看就跟着他往前走。 但凡他从鸭舌帽下抬头看一眼。 就能发现顾黎戈身后不仅有秘书,还有趁着这点休息功夫出来看八卦的众多高层、秘书部的全体成员,以及上来送文件的各部长们。 作者有话要说: 余扶寒:嘿又抓到一只老鼠,我真厉害。骄傲.jpg顾黎戈:真厉害。 八卦的秘书、高层、员工、部长:……? ╟╟╟╟╟╟ 是的,没想到吧。 你们不仅没有余小鱼,连来福也没有。 是这样,这个游戏叫做猫和老鼠,守护奶酪的是我的汤姆猫,两个游戏在应用商店就可以下,其他的叫猫猫自创,在我脑子里。 第49章 顾黎戈扫了一眼,门口众人鸟兽散去,顷刻空出一条道,让他能牵着余扶寒过去。 进了办公室,余扶寒手上的一局才打完,屏幕上是硕大的“胜利”字样,这里没外人,他就把鸭舌帽和口罩都摘了,顺便把耳朵露出来抖一抖。 顾黎戈不太喜欢甜的东西,却跟他一起喝一杯黏糊糊的热奶茶,还有一盒并不正宗的关东煮。 余扶寒咬了个牛肉丸,剩下一个被顾黎戈拿过去咬吃了。 顾黎戈看着他,“怎么上来了?不是说等我下班吗?” 余扶寒看了眼奶茶和关东煮,理直气壮道:“我是给你上来送东西的。” 顾黎戈:“怎么上来的?前台应该不会让陌生人进来。” 余扶寒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瞳孔转了转,骨碌碌的,看上去就没安好心,“前台的小妹妹是我的粉丝,我把口罩摘了她就放我进来了。” 顾黎戈唇角含笑:“管理松懈,待会儿就把她换了。” 余扶寒登时瞪向他,“你怎么都不问问我是真是假就开除别人?管理最松懈的明明是你。” 顾黎戈唇角的笑扩大了一瞬,“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 余扶寒:“……” 他拿着木签戳盒子里的东西,“秘书刚好要去买东西,看见我就把我带上来了。” 顾黎戈收了那点多余的笑意,“刚刚是骗我?” 余扶寒别过头装看不见他。 顾黎戈在他鼻尖上轻轻刮了刮,“资料在桌上,你自己看,电脑的密码是GXY942698。” 余扶寒奇怪道:“你的密码怎么都是这个,GXY又是什么的缩写?” 顾黎戈看他一眼,眼里是不显山露水的一点浅浅的笑意,让他看上去无比真实。 “不告诉你,你猜到了我再告诉你。” 余扶寒看了他一眼,正想反驳,就听他说,“我去开会了,想要什么跟秘书说,过会儿再来陪你。” 他出了办公室的门,余扶寒盯着他离开的那扇门看了几秒,收回视线,在那张红木办公桌后坐下。桌子上堆满了文件,他打眼一看,从里面挑出一沓文件夹翻开,里头全都是秘书调查到的资料,厚厚一沓,这还是删减过后的。 余扶寒花了些时间细细看过去,最终失落的关上了文件夹。 ……都不是他的小铲屎官。 没有一个是。 虽然早知道是这么个可能,但余扶寒还是有些失落。 他在办公室里待了会儿,顾黎戈的办公室没什么好看的,和他一样简洁,他对电脑也没什么兴趣,瞄了几眼,突然发现这间办公室里还有个休息室,正好他有点累。 余扶寒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半梦半醒间,好像有人叫了他,他没反应,翻了个身,顺便踹了一脚过去。 那人很无奈的躲开了。 没多久,他就有一种腾空似的感觉,好像一下飘到了云端,被人稳稳的抱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重新睁开眼。 眼前不是休息室的天花板,而是顾黎戈公寓主卧的天花板。 嗯……看来是他睡着的时候,顾黎戈把他从公司带回来,难怪他总觉这一觉轻飘飘的,好像要上天。 卧房门没关紧,有香气顺着门飘进来。 小馋猫一下就精神了,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起来,拖鞋都没穿就跑下去了。 顾黎戈果然在厨房。 其实单看顾黎戈的外表,会发现他和厨房这个词一点都不沾边,一看就是金贵的大少爷或者上位者的类型,再怎么着也是个“君子远庖厨”的,总之和厨艺好这个形容词毫无相关。 连余扶寒最初也没想到,他的厨艺居然还不错。 除了煎鱼的时候老是弄焦之外,简单的菜色都勉强过得去。厨师只是一日三餐定时来打卡,其他时候他想吃什么东西悉数是顾黎戈来弄的。 “顾黎戈,今天弄什么吃的?” 顾黎戈闻言回头,目光从他睡蜷的一头半长发往下落,落到了他脚上,眉尖轻轻蹙起。 “又不穿鞋。” 余扶寒垫着脚尖进了厨房,眼珠子都快掉到碗里去了,闻言不在意的摆摆手:“就不穿一会儿,我吃完就去穿。” 顾黎戈盯着他看了两秒,很无奈,“站到我脚上来。” 余扶寒顺从的站上去,踩着他毛绒拖鞋的鞋尖,拿筷子夹了条小鱼干,三两下就啃了个干净,连鱼尾巴也不曾吐出来。 顾黎戈扶着他的手,让他能站稳。 “好了。”余扶寒拿纸擦了擦嘴,“我出去穿鞋。” 不等顾黎戈说什么,他就从鞋尖上跳下来,和当猫时一样,风风火火的跑了。 顾黎戈看着他的背影,好半晌才轻轻摇头。 用晚餐时,顾黎戈提起办公室的那沓资料。 “没有一个是,虽然我不太记得请,但是我可以肯定,那些里面没有一个是。” 余扶寒边说,边用筷子戳碗里的小鱼,不爽和失落从他身上散开。 顾黎戈道:“我让他们继续找。” 余扶寒轻轻点头,“嗯。” 用了晚餐,一般都是他在主卧趴着玩平板,顾黎戈有时会去书房处理公务。有时也会待在他身边看书。 小猫咪今天心情不太好,顾黎戈早早的处理好文件,拿了本书在他身边坐下。 余扶寒两条腿翘起来摇摇晃晃,过了会儿才发现他的存在。 他沉默了良久,突然开口道:“其实你说得对。” 顾黎戈按着书的边角,抬头看过去。 余扶寒给了他一个后脑勺,微微垂下头去,看似是专心致志的盯着平板,方才那句话听起来只是他玩累了时的随口一说。 但顾黎戈知道他没有继续玩儿,游戏的音效传过来,是悲伤的曲调,昭示着他已经输掉的事实。 “——你之前跟我说,很可能他已经不在原地等我了。我有时候觉得只过了一瞬间,其实你们人类已经过了好几年,那么漫长的几年,足够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余扶寒说:“我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找到他,他还会不会想继续养我,万一他已经有别的猫了呢?那我岂不是要哭死。” 顾黎戈:“你还有我。” 余扶寒晃脚的动作一顿,声音轻飘飘的,是他往常的轻松语调,“那你能养我多久?这我也不知道呀。” “永远。” 顾黎戈突然很想抱抱他。 他的小猫就是这样,看上去无忧无虑的,心里装的东西比谁都多,可偏偏他却又能在装了这么多东西之后,仍然保留一份初心,半点不被外物所破坏。 这其实是有点倔的做法。 花这么多年来找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人,时间、精力、金钱……他需要付出很多东西,而最后找到的人,可能不是他最初想要的人了。 但倔强的很可爱。 顾黎戈瞳孔里那层常年笼罩在里的阴翳突兀散去不少,漆黑的色泽也不再显得阴沉沉,反而有些像是夜空那样发亮的黑,深邃、迷人。 “只要你想,我可以养你这辈子。”他说。 余扶寒翘起来的两条腿不知不觉放平了,保持沉默很久,才道:“唔……” 他只是含糊的应了声。 顾黎戈把书合上,放到一边,“我对这个人,除了嫉妒之外,也很好奇,我觉得他很幸运。” 余扶寒下意识扭头看他,“嗯?怎么这么说?” 顾黎戈唇角是浅浅的笑意,一闪而过,“先不告诉你。” 余扶寒盯着他看了两秒,又转回去了。 “跟我说说他。”顾黎戈突然道。 闻言,余扶寒登时警觉起来,一下就从床上蹦起来,从床尾跳到床头,眼里写满警惕,“你干什么?你又要瞎吃醋!” “……” 顾黎戈心里觉得好笑,“我不吃醋,你跟我说。” 他的保证着实没什么用,余扶寒得了他的再三保证,才犹犹豫豫的从床头坐到床中央,仍然警觉的看着他,迟疑着开口:“其实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大多数都是模糊的片段。” 顾黎戈洗耳恭听。 “应该是很小的时候吧,当时我被他捡回去,也可能是我自己钻进去的,他那个时候还很小,生活的地方也不怎么样,爹不疼娘不爱,我就觉得,哎呀,这个人怎么这么惨。”余扶寒想想,竭力从一团混乱的记忆中把不剩多少的记忆翻出来,“后来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就留下来了,他反正挺可怜的。他们家里好像还养了一只橘猫,特别胖,比七八个我还大,尾巴比我还大,虽然很肥,但是猫其实挺好的,我那时候找不到东西吃,都是这只胖猫给我抓鱼,但我那时候是不喜欢吃鱼的。” 顾黎戈原本还认真听着,瞳孔突然闪了闪,眉尖微不可察的一蹙。 他总觉得,这场景听起来很耳熟。 似乎很久之前,他也听人说过……不,应该不会是那样,要比那种情况更加熟悉。 就好像…… 他也是“故事”的主人公之一。 余扶寒完全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还在兀自说着。 这些话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一直埋在心里,埋了很久很久,就是荣涅也没办法翻开上面的那层土,接触到下面的东西。 只有顾黎戈。 “……那只胖橘特别胖,好像是他妈妈养的,其他的我也记不太清楚,唔……我对他的记忆很有限,大概就是这么多,被荣涅捡回去之前,我就记得一个场景。” 余扶寒望望天花板,想了想才道:“是水,也有可能是海,特别恐怖,我差淹死在里面,后来……” 他顿了顿,手指不自觉蜷缩一下,“嗯……后来我就记不太清楚了。” 余扶寒说完,回头一看,突然发现顾黎戈紧紧盯着他,眼神骇人,瞳孔里是前所未有的亮光,点亮了他那双黑得纯粹的瞳孔,薄唇也抿的死紧,唇瓣泛出不正常的血色,明明看上去很苍白。 余扶寒被他这样子吓了一跳,慌里慌张的道:“你干什么?!你说好不生气的!你又反悔!” 顾黎戈松开了紧抿的唇,声音沙哑。 “……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猫猫的大脑和顾总永远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笨蛋猫猫永远猜不中密码是什么意思,因为猫猫不识字!没想到吧! 感谢在2021-04-2219:42:11~2021-04-2321:00: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怵崽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苏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微凉冬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余扶寒使劲摇头:“我不去!” 顾黎戈直接上了床,长臂一伸就把他抱进了怀中。 余扶寒想挣扎,却发现这人抱得前所未有的紧,两条手臂牢牢桎梏住他,他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在嘴上徒劳的喊让他放开。 他看不见的地方,顾黎戈手指不正常的痉挛着,骨节泛着用力过度的苍白。 这是……激动过度的一些应激反应。 余扶寒使劲抽了抽,没能把自己从顾黎戈怀里抽出来,泄气一般用手推他,“顾黎戈你……” “别动。”顾黎戈的嗓音哑得厉害,“让我抱会儿。” 余扶寒犹豫了下,少见的安静下来,就这么让他静静的抱了很久。 他几乎要打哈欠了,顾黎戈才迟迟出声,“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余扶寒:“唔?” 顾黎戈道:“被淹在水里的感觉。” 余扶寒其实不太愿意提这件事,“就是……特别痛苦,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把我整个人都淹在里面了,我想挣扎,但是……” 但是有人按着他的头。 余扶寒磕绊了一下,“但是我腿抽筋了,死活游不上去,那个时候我才知道窒息原来这么痛,感觉整个胸膛像塞了个爆炸的气球一样,然后我就晕过去了。再醒来天已经黑了,我什么都记不得,一直往前跑,跑了很久很久,直到我被荣涅捡回去。” 那是他记忆的开端。 余扶寒几乎完全丧失了以前的记忆,他从水里爬起来,恐惧驱使他不断的往前跑。 他穿过野草、穿过繁花、穿过冷冷的木栅栏和高高的围墙。 他把一切都抛在脑后,痛苦、恐惧、害怕、濒死……也把那个人抛在了身后。 他逃了出去。 跌跌撞撞的爬到路边,一个小姑娘把他捡起来,偷偷藏在了车上,他就跟着这一家人到了市区。 小姑娘的家人发现了他,他于是在女童的哭泣和哀求声中,被打开车门扔了下去。 然后他就被荣涅捡到了。 这是余扶寒记忆的开端,以至于让他现在都牢牢记得。 余扶寒想到那种感觉,都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然后被顾黎戈抱紧了。 顾黎戈好像在哽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苦。” 余扶寒很无奈,拍了拍他的背:“都过去了,我也差不多忘了,荣涅虽然不是什么好狗,但是他也没虐待我,把我好好养到了大,给我吃的穿的,我要什么他念叨一阵就给我了,再说,我现在不是遇到了你嘛,你又不会对我不好。” 顾黎戈“嗯”了声,“我不会……这辈子都不会,我不会再让你难过的。” 他的声音很认真,像在立一个牢不可破的誓言。 余扶寒觉得今晚的顾黎戈很奇怪,他拍拍对方的肩头,一秒又从方才的回忆模式退出,恢复平常小少爷的脾气,凶巴巴道:“喂,我腿麻了,你还不起来。” 顾黎戈身形一僵,往后退开了些。 余扶寒突然瞪大了眼,“你怎么哭了?!” 顾黎戈:“我没有,你看错了。” 余扶寒嚷嚷道:“你就是有!你眼睛都红了!” 顾黎戈面不改色,“进猫毛了。” 余扶寒:“……” 他张了张嘴,控诉道:“我才不掉毛,你不要乱污蔑我!” 顾黎戈随口“嗯”了声,小心捧起他两只脚踝,搁在自己腿上,把裤子揭开,手在光滑的小腿上不轻不重的按/摩着。 余扶寒“嘶”了一声,两条腿针扎似的,疼痛密密麻麻的涌上来。 顾黎戈一直给他按到血液通畅才收回手。 余扶寒早趴下玩儿手机了,大爷似的把腿横亘在他身上,悠哉悠哉的捉老鼠。 顾黎戈俯身在他额上轻轻碰了碰。 啪。 手机脱手,砸上了余扶寒那张帅脸。 他紧张兮兮的捂着被砸痛的鼻梁,看了眼顾黎戈,又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捂头还是捂鼻子。半晌后他才反应过来,炸了一身的毛,恶声恶气的逼问:“你怎么又对我动手动脚!” 顾黎戈:“晚安吻。” 他又补充道:“以后每天都会有,还有早安吻。” 余扶寒一脸茫然,“为什么给我这个?” 顾黎戈没说为什么,“想亲就亲了。” 余扶寒不满道:“你不准动我,谁让你随便亲我了。” 顾黎戈面不改色,把他又打输的游戏拿过来,“我以为我们现在的关系,我可以随便亲你。” 余扶寒更茫然,“我们什么关系?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顾黎戈说起不存在的事脸不红、心不跳,“伴侣,普通伴侣之间会亲吻,也会互相道早安。” 余扶寒:“……?” 他怎么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成了伴侣? “你怎么又乱说,我还没有答应你,我都说了还在考虑中。” 顾黎戈摸了摸他的脸,指腹从他一激动就瞪的圆鼓鼓的眼尾上慢条斯理的揩过:“你之前说找到他再说,现在……” 他顿了顿,拇指把柔嫩的眼角揩出浅淡的红色来,像无意间抹上去的胭脂,让他那张漂亮的脸更显眼。 顾黎戈把话补充完整,“你刚刚说,不找他了,这就意味着,你已经答应我了。” 他歪曲事实、偷梁换柱、移花接木的本领实在厉害。 涉世未深的余猫猫从未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楞楞的盯着他看了半晌,才想起来反驳,“我哪儿有这么说!就算我真的不找了,那也是‘考虑中’,我才没有答应!” “你默认了。” 他指的是余扶寒刚刚沉默的一段时间。 余扶寒:“……” 他抬腿踹向顾黎戈:“走开!我不想跟你说话!” 顾黎戈顺势握住他的脚踝,面色沉稳又无辜,“这是我的床。” 余扶寒一把抓起枕头,夹在手臂和腰中间,气鼓鼓的就要下床,“那我走开,今天不跟你睡,我自己睡!” 顾黎戈从身后拦住他,顺势一抱,他毫无防备的往后栽倒,倒进了顾黎戈怀里。 “我很高兴,我从来没有这么高兴。” 余扶寒想爬起来,奈何这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双手力气这么大,他压根动弹不得,挣扎半晌也只是徒劳无功。 他只好道:“你把我放开,怎么一天到晚动手动脚的,不要脸!” “要你,其他的都不要。” 余扶寒:“……” 小猫咪的字典里大概是压根没有“害羞”一词汇,其他相关词汇也处在“查无此词”的状态,换个人能脸红心跳害羞的说不出话,他只是无语又无奈,有时候顾黎戈话说的多了,他还会嫌弃,觉得对方真是油嘴滑舌、腻腻歪歪的。 余扶寒往旁边一翻,轻轻松松的落到了另一边的床铺上,正经道:“我还没有同意,你不可以再乱说话,也不准对我动手动脚,不然我就不跟你睡了。” 顾黎戈看着他。 余扶寒盘腿坐在他身边,睡衣的款式宽松,裤管卷到了膝盖的位置,两条白白嫩嫩的小腿交缠在一起,被怀中抱着的枕头遮盖了一大半,那枕头上还搭着他两条软绵绵的手。 他穿的是顾黎戈给他买的睡衣,纯白的色泽,还比不得他的皮肤白,浅灰色的发垂落下来,软软的搭在肩头,平白让他那张凛冽且气势外放的脸上显出一丝丝的柔软。 看上去很乖、很柔软。 让人想揉一揉、抱一抱他,最好再亲亲他。 真好。 这个人所有的面孔他都知道,他对他没有一丝掩藏。在他面前,他的小猫永远是最纯真的自我,想吃就吃、想睡就睡、生气就踹他、高兴就叫他“顾黎戈”,难过了就生闷气,半点都不掩饰猫祖宗的小脾气,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跟他娇气。 怎么能有人讨人喜欢到这种地步。 顾黎戈敛了眼中的笑,正色道:“你准备去哪儿睡?” 余扶寒气势汹汹:“我又不是没有自己的猫窝!” 顾黎戈:“可是猫窝没有床舒服,你也很久没有睡了,晚上说不定会翻来覆去睡不着,沙发也不舒服,不能让你伸展腿,一不小心摔下去我心疼,你也痛。” 被他这么一说,余扶寒竟然真的有点犹豫,纠结半晌才道:“那你不准再乱说话,不然我就去别的地方睡。 “嗯。” 小猫咪没睡之前他的确不会乱动。 睡着之后……就不是他动了,而是小猫咪会自己滚到他怀中来。 他当然不会推拒送上门来的、香香软软的乖猫猫。 余扶寒警惕的盯着他:“还有,我没说不找人了,你别胡乱歪曲我的意思。”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往常听到他这番话时,顾黎戈一般都会不太高兴,现在却一反常态,态度甚至称得上如沐春风的温顺:“好,继续找。” 余猫猫被无形中哄到了,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他计较之前的事儿。 . 时间一闪而过,转眼就到了十二月。 公历的年底,几家业内的龙头公司联合在一起举办“新年晚会”,举办场地在市中心的大厦。 许多当红流量都收到了邀请,余扶寒也在其中之一。 他原本不想去的,顾黎戈听说他接到了邀请,难得和荣涅沆瀣一气,两人都撺掇他去,他无可奈何才放下温暖的被子和香喷喷的美食,一大早就被拉起来做造型、换衣服,打扮得帅气逼人的去了现场。 余扶寒着实不太想在这么冷的天气出门,只是匆匆露了个面,和熟人打了招呼就回去了。 没想到就是这短短的几个小时,他就上热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傻猫猫,当然是因为找到了啊! 猫猫不仅不知道害羞,还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D。 想不到吧。 看完别急着走,再往后翻一页,有惊喜。 感谢在2021-04-2321:00:25~2021-04-2420:04: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凫屿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是不是外面有别的猫25瓶;qian~10瓶;云笺6瓶;宋芽芽有小鱼肚5瓶;绿萝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起因是因为余扶寒笑了一下。 这场跨年晚会采取的是全程直播,并不比他从前参加过的私人宴会,会场内到处都是摄像头,由摄像师现场操作,同步发送直播间。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余扶寒的位置正好和顾黎戈的放在一起,他只要转头就能看到顾黎戈。 这种跨年晚会其实很无聊,余扶寒整场下来都兴致缺缺,不过他冷脸习惯了,大多数人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而一直到他离开之前,他为数不多的笑了几下,都被摄像机如实记录下来。 他笑不要紧。 关键是,他笑的时候,多半都是在顾黎戈身边,又或者顾黎戈侧头和他说话时,再加上有其他时候他的冷脸来做对比,粉丝自然而然发现了不对劲,短短几个小时就把这几笑送上了热搜。 之前余扶寒和顾黎戈传过绯闻,这次两人的座位挨在一起本身就让人有的猜测。 更何况,余扶寒对着顾黎戈笑了好几下。 事后,余扶寒抱着手机看微博上面,营销号和他的粉丝发出来的截图,不自觉摸了摸脸。 他感觉他没笑的呀。 怎么一到顾黎戈身边,他莫名其妙就笑了? 一定是顾黎戈的问题! 这人真讨厌,怎么一直逗他笑。 荣涅简直心累的不行,“快别摸脸了,你来告诉我该怎么解决?直播的时候一点都不收敛,现在去撤热搜也没用了,转发量都破这么多了!” 最后一句话他是吼出来的。 余扶寒不怎么在意,这次的热搜他也有看,不是上次刻意有人黑他才上的热搜,纯粹是粉丝和网友把他送上去的,言论也好很多,大多都是在磕cp和赞叹美颜盛世。 他摆了摆手,“别吵,我给顾黎戈打个电话,问问他怎么解决。” 小猫咪还没忘记顾黎戈是个名副其实的“金大腿”呢。 “小鱼,怎么了?我快到公寓了,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带回去。” 余扶寒唇角不自觉勾了勾,“你看着带,我晚上没吃饱,找你不是问这个的,你把我带上热搜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嗯?”电话那头的顾黎戈压低声音轻轻哼了声,似乎不解自己怎么把他带上热搜的。 低沉的嗓音透过话筒传出来,简直是低音炮本炮,弄得人耳朵痒痒。 余扶寒不自觉揉了下耳朵,猫耳朵诚实的变了出来,在他头顶上颤巍巍的抖了抖,看上去兴奋极了,“你自己看微博,快点,荣涅都快哭了。” 荣涅:“……” 顾黎戈说了声“好”,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又过了会儿,话筒那头才重新传来他的声音。 “你想怎么做,公开还是澄清?” “公开什么?”余扶寒暗骂一声不要脸,“我还没答应你,你公开什么。” 顾黎戈:“小鱼不给我个名分?” 余扶寒生硬的转移话题,不去理他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快点解决,澄清一下,唔……荣涅说让你控评?这个公关部不是可以弄吗,为什么要找顾黎戈?” 前半段还在跟顾黎戈说,后半段就跑去跟荣涅说了。 荣涅沉默了会儿,跟他做口型:不是让你别说是我说的吗! 余扶寒皱了皱眉,“你没说。” 荣涅:“……” 他继续做口型。 余扶寒的注意力转到手机另一头,“嗯……他还让我跟你说,不用撤热搜,不是什么坏话题,只不过担心对你的影响不好,让我问问你,看你怎么办?” 顾黎戈低低的笑了一声:“看我怎么办?我想怎么做都可以,乖小鱼不会介意吗?” 余扶寒被他笑得耳朵止不住发痒,头顶的猫耳朵都快转成飞机耳了。 “你自己解决,总之不能太差,也别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荣涅在旁边看得叹为观止,无声感叹了会儿,拿出手机打开看看。 同性婚姻很多年前就通过了,现如今的人们对同性排斥并不大,这只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所以荣涅才没有火急火燎的要撤热搜。 他盯着手机看了两分钟,在又一次刷新后,他的眼睛一点点瞪圆了。 “余小鱼!余小鱼!你快过来看看!” 余扶寒摘下一边耳机,“喊魂啊?这么着急干什么?” 荣涅把屏幕怼到他眼皮底下,让他睁大眼好好看看。 余扶寒被他猛的凑过来这一下吓到了,忙往后退了两步,躲开激动不已的荣涅,这才有功夫去看屏幕上写了什么东西,居然能让他这么震惊。 出乎意料的,屏幕上是评论区。 【顾黎戈V:谢谢,我也希望是这样。//@怵怵不是咕咕:啊啊啊!哥哥笑起来真好看,感觉和顾总好般配!我宣布,他们已经原地结婚了!祝福他们百年好合、白头到老,撒花!】余扶寒面上不耐烦的表情微怔。 见他看到了,荣涅又调出顾黎戈的主页给他看,语速飞快道:“你看,不仅是这样,他把这条回复截图在主页发出去还置顶了。” 余扶寒看了几秒,垂下头道:“他想怎么样是他的事,我又管不了他。” 荣涅以为他生气了。 毕竟余猫猫的肚量只有针尖那么大,很容易就生气的,顾黎戈不经他的允许发这么一条微博,直接坐实了热搜,他的粉丝这会儿已经炸锅了。 谁知他往余扶寒脸上看去,小猫咪哪儿有半点生气,嘴角的弧度止都止不住,分明是高兴坏了。 荣涅:“……” 他白担心一场。 余扶寒在给顾黎戈发消息。 ——多带点吃的回来,我饿了。 叮。 余扶寒低头看去,发现顾黎戈还没回复,不是他的手机响,他把目光投向别车内唯二的活物。 荣涅一脸淡定的拿出手机,看了几眼,随后突然来了精神。 “余小鱼,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吗?我托人问了,那边说有眉目了。” 余扶寒不大相信他,顾黎戈都没查到的事儿,荣涅也不太可能查得出来。 “是十年前的事儿了。”荣涅目光紧紧盯着屏幕,“你刚被我捡到的那阵子,不正是记忆受损,谁也记不起来了吗?我问你是怎么没了记忆的,可你怎么也不肯跟我说,还有你那个铲屎官的事,之前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余扶寒点点头,“对啊,我没有跟你说过,是你自己看出来的。” 荣涅说:“他们查到了一个捉妖师身上,我问你,你当年是不是遇到过一个捉妖师?” 捉妖师,这是很多年前就有的人,那时候妖精管理混乱,还没出现妖管部这玩意儿,鼠鼠大队和小麻雀也不知道在哪儿呢,好妖坏妖一窝蜂的冒出来,也就诞生了捉妖师这一职业。 余扶寒先前还懒懒散散的,听到这句话,倏地坐直了。 荣涅追问:“是不是?” 他盯着荣涅手中那块冒着微弱光芒的手机屏幕,随后,极缓慢的点了点头。 是,他是遇见过。 之前顾黎戈问他是怎么记忆受损的,他骗了对方,说自己是差点死了之后受损的,但其实并不是。 是因为那个捉妖师。 这件事余扶寒很确定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不管是荣涅还是顾黎戈都没有。 而荣涅既然能说得出这件事,就只能说明,他查到的那个人,可能是真的…… 他的小铲屎官。 他找了这么久,这么多时间,终于要找到了吗? 余扶寒恍惚生出了一种不真实感,咬了一口舌尖,疼痛把他从模糊的幻想中拉回来,让他确定自己没有在做梦。 荣涅的面色很严肃:“他们顺着这条线往下查,查到了当年你险些被淹死的地方,然后又去查了那块地方的主人,一查就查到了你所说的这个人。” 余扶寒盯着荣涅,突然开始嫌弃他说话真慢,恨不得能抢过他手上的手机,把上面的每一条消息、每一份资料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找他的小铲屎官。 荣涅说:“那个人姓萧,名叫萧熙。” 好像有一道光,措不及防劈到了余扶寒脑子里,他突然想起来了不少事。 萧熙,就是他的小铲屎官。 原来他的名字叫萧熙。 他怎么可以把他忘了,还忘记了这么久、这么久……甚至都不记得他的名字了。 荣涅拍拍他的肩,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卡壳,老父亲的心又开始泛滥,安慰道:“别慌着激动,听我慢慢念给你听,听完之后你再想想,你是应该生气还是悲伤,高兴还是难过。” 这话说的不太对劲。 奈何余扶寒压根没察觉到,三魂七魄都不在他这幅“盛世美颜”的身躯里了,轻飘飘的飞了出去。 “你快说,不要继续啰嗦下去了。” 他看一眼荣涅,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当初差点淹死的那块地方,所有权就是萧熙的父亲,萧熙是他父亲的第三个儿子,据很久之前在他们家帮工的一只稚鸟精说,萧熙当初把你偷偷养在身边,可宝贝了,但你当时身上没多少灵气,她眼力不行,就没看出你也是同类,噢,对了。”荣涅突然停顿了一下,在余扶寒心急如焚的视线里说:“她是你的粉丝,提供这些信息希望能见你一面。” 余扶寒:“……” 余扶寒要被他气死了。 荣涅正色道:“不胡扯了,继续说,但是他们顺着查下去,发现“萧熙”这个名字,早就被注销了。” ……注销? 那是什么意思? 被余扶寒随手丢到一边的手机突然“叮”了一声,有条顾黎戈的新消息冒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荣涅(感动得痛哭流涕):终于找到机会报复回去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第52章 ——我到楼下了。 顾黎戈等了会儿,没有任何回复。 小猫咪可能睡着了,也可能光顾着玩手机没空搭理他。 想到这几个可能性,他唇边不自觉冒出些笑容。 秘书透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心惊。 如果有人半年前跟他说,他这位铁面无私的老板能因为一个人,笑成这样,他绝对会认为对方还没有睡醒。 事实真是变幻莫测。 顾黎戈提着手上买的小蛋糕下了车,坐电梯到了公寓所在的楼层。 他开了门,把小蛋糕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发现客厅里没有开灯,天色已经黑了,电视机孜孜不倦的工作,从里头透出的各色五光十色的微光映在墙壁上。 余扶寒就坐在沙发上。 他难得没有躺着,或者变成舒服些的原型来看电视,而是就这么端端正正的坐着,坐姿甚至称得上一板一眼。 顾黎戈看的好笑,以为他是被微博上的事惊到了。 他换好鞋,喊了一声:“小鱼,我回来了。” 余扶寒的身影动了,像才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似的,似乎想回头看看,又忍住了没有动,身形僵硬板正的像一块木头。 “……嗯。”他轻轻应声。 顾黎戈把灯打开,小蛋糕盒子被他放在桌上,“怎么不开灯?” 余扶寒:“……忘、忘了,看电视太入迷,就懒得开。” 顾黎戈失笑,“奥利奥口味的新品,你尝尝,我先去洗澡。” 余扶寒:“……好。” 顾黎戈说完就去了浴室,他再出来,余扶寒已经不在客厅了,那块吃了几口的小蛋糕还放在桌子上。 他四下找了找,猫爬架没有、书房没有、厨房没有、卧室没有……杂物间和盥洗室也没有。 余扶寒去哪儿了? 顾黎戈并不担心,余扶寒有时候就是这样,突然消失了,又突然冒出来,他到主卧去,准备换衣服,刚把衣服拿起来,里面便有什么东西从他眼前飘过,轻飘飘的,像是落叶,又像是小纸片一样的东西。 顾黎戈动作一顿,把衬衫放到一边,蜿蜒捡起从他衬衫里掉下来的东西。 ——那是张小纸条,上面歪歪扭扭的写了不少字,一看就能看得出是谁的手笔。 顾黎戈眼里有笑意一闪而过,低头去看那上面写了什么:想要把成精几十年的猫猫带回家吗?不要9998,也不要998,只要小鱼干、猫窝、猫爬架和一个姓顾的铲屎官就可以带回家啦。 顾黎戈的动作猛的顿住。 他的视线往下滑,下面还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打了大大的括号:(ps:前面的不要也可以,有铲屎官可以免费!倒贴也行!必须要!要了就不退货了! 送货上门,猫猫在这里!) 括号后面画了箭头,剪头指向的地方……是个看不出什么东西的图案?圆圆的,有很多细条条往外飞出来,还有几根鸡毛? 这是一番不管字迹还是内容都显得很幼稚的话,像小孩无意间画出来的一个恶作剧,让人看了只想发笑。 顾黎戈却看得瞳孔骤然放大一圈,又缩小,旋即,他的双眸一点点亮了起来,最后又恢复原样,里头的光芒都沉淀了下来,漆黑如墨。 他盯着那个看不出是什么的圆型图案,努力辨认,才终于猜到那是什么东西。 顾黎戈攥紧那张小纸条。 他迈开腿,一步步走向完全闭合在一起的猫窝。 不知从哪儿飘来一阵风,猫窝上挂着的几个鹦鹉羽毛做的风铃动了动。 顾黎戈的动作甚至称得上小心翼翼,他掀开了猫窝,里头软绵绵的趴着一只浅灰色的小猫,通体不过巴掌大小,小圆脑袋上的猫耳朵并拢在一起,是一种说不出来的乖巧。 他抱起这只小猫咪。 “怎么突然想起来写这个?” 小猫咪沉默,趴在他掌心装死。 顾黎戈又问:“考虑清楚了?” 小猫咪这下点了点头,动作格外乖巧,就是闯祸之后的短暂心虚时间,他也没这么听话过。 顾黎戈揉了揉他的头,“发生了什么事让你突然考虑清楚了?不是说自己已经有铲屎官了,不要别的铲屎官了吗?” 小猫咪从趴着变成站起来,往他这边挨挨蹭蹭的挤过来,在他手上轻轻碰了一下,像是在小心的试探,随后谨慎的抱住了他的手,整只猫都粘了上去。 余扶寒到现在,脑子里都还在回想车上的事儿。 荣涅说完“注销”这两个字之后,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好像世界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余小鱼?余小鱼!回魂了,我还没说完,你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做什么?” 余扶寒几乎是可怜巴巴的看过去,那双琥珀色的瞳孔中,头一次有了湿润的意味,似乎荣涅再说一句话,他能当场气哭出来似的。 荣涅心软的一塌糊涂,简直没法抵抗他这副模样。 “虽然萧熙这个名字被注销了,但是萧熙他们家的户口本上,可一个人都没有少,你猜猜看,在萧熙原本在的那一页上的名字是谁?” 余扶寒委屈巴巴的看着他。 荣涅:“这个人的名字,你绝对很熟悉——顾黎戈。” 余扶寒眼里的那点湿润硬生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逼回去了。 他整个人都懵成了表情包。 荣涅很满意看到他这副模样,刚才故意装出来吓他的正色和严肃一扫而空,念道:“顾黎戈的生母姓萧,是当年赫赫有名的萧家独女,所以顾黎戈最开始是姓萧的,他十八岁那年才改名成顾黎戈,在此之前,他就是萧熙,萧熙就是他。” “……” “高兴吗?”荣涅问他:“你找了十年的人就在你身边,顾黎戈今年二十七,十年前他十七,正好是你记忆中的模样。” 余扶寒的头脑被这庞大的信息量冲击的回不过神。 正好车子在公寓楼底下停住了,荣涅把游魂似的他从车上架下来,一路送回了公寓,才带着一脸报复的笑容回了自己公寓。 余扶寒一直坐到了顾黎戈回来。 他想了很多,最后又都全都忘了,只是恍恍惚惚的记起。 他同顾黎戈敞开心扉时,把所有记忆中残存的片段都说出来时,顾黎戈会那么激动,是因为……是因为顾黎戈已经发现了吗? 他还记得他。 他是他曾经养过的那只永远也长不大的小猫。 难怪顾黎戈会说,他已经同意了。 他那个时候分明就已经知道了,他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并且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顾黎戈说的没错。 知道这一切之后,他不可能不答应顾黎戈。 所以余扶寒冲动之下写了那一张小纸条,趁着顾黎戈去洗澡,放在了他的衣服里,然后躲到了狭窄密闭的猫窝里。 一切都在重新走上正轨。 他想起来了。 很多年前,他不小心闯进了顾黎戈当时居住的房子里,听见有人声就慌里慌张的躲起来,结果运气不好,冲动之下选择的场所竟然是顾黎戈的被子。 他紧张的都不敢喘气。 随即,他感觉到,有人掀开了被子。 他措不及防暴露在空气中,身子抖得像筛糠,害怕下一秒被丢出去,又或者被打成老鼠打死,他甚至在想要不一口咬死对方算了。 可那个人站在床边静静的看了他良久,方才伸出手。 余扶寒以为他命休矣。 那人却只是把他抱在了怀中,声音低低的:“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小东西,你饿了吗?” 多年前那只把他抱起来的手,和现如今,掀开猫窝,把他抱起来的手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他同样都是不敢抬头,被一只手轻柔的抚过身子。 余扶寒想。 原来,他一见顾黎戈就很熟悉,是因为他在很久之前见过他。 他最终还是回到了他的小主人身旁。 余扶寒蹭蹭被自己抱住的这只手,撒娇似的叫唤了一声。 “喵——” 顾黎戈把他捧起来,鼻尖和他湿漉漉的鼻尖触碰在一起,“这么乖的小猫咪,当然是立马带回家,这辈子都不让他再有机会跑出去了。” 余扶寒的小猫脑袋上下晃动,非常赞同他的话。 顾黎戈把他放下来,“我原本还想瞒你一些时间的,我怕突然说出来,你不相信,也不愿意接受,到时候跑了怎么办?是谁提前告诉你的。” 小猫咪抬起爪子,指甲指了指对门。 “荣涅?小看他了,没想到他还能查到这件事。” 顾黎戈轻声说了句,便不再把注意力放在荣涅身上,目光盯着小猫咪:“你会怨我吗?因为我的私心,在得知这件事的第一时间没有告诉你,让你一直以来都不知道是我。” 一般人这个时候都是摇头。 余扶寒偏偏一反常态,用力点头。 顾黎戈笑了下,“为什么怨我?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对吗?” 余扶寒大力点头,措不及防变回人形,仰起小脸来看他,开口道:“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是别的。我怨你,是因为你不早点把这件事跟我说,你早点说了我才能早点考虑清楚,就不会白白耽误这么多时间了,你所说的‘希望’就可以变成‘现实’。” 顾黎戈看着他,突然问:“你说愿意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我是萧熙,还是因为我是顾黎戈?” 作者有话要说: 余扶寒:猫猫呆滞.jpg 这是什么臭问题!猫猫听不懂! 第53章 “当然是因为你是顾黎戈啊,萧熙是主人,顾黎戈又不是。” 余扶寒说的很自然,一丝犹豫也没有。 顾黎戈顿了顿,面上一点点浮现清晰的笑意。 他很喜欢小猫这么坦然、直率。 不过很快,他又敛起唇边的笑意,看了眼余扶寒,明知故问:“萧熙是你的主人,那顾黎戈是你什么人?” 余扶寒正要顺口回答。 他知道了所有事,所以这会儿格外乖巧,问什么回答什么,一点也不带撒谎的,乖巧得跟变了一只猫似的。 正当他想说什么时,抬头一看,猛然发现顾黎戈眼里那点还没来得及藏起来的笑意,突然又不是很想说了:“你觉得你是我什么人?” 顾黎戈:“伴侣。” 他顿了顿,看着小猫咪的眼睛:“现在的你,对于我来说是伴侣,独一无二的存在,不论从前还是现在都是,所以我希望,我在你这里也是这样的存在。” 余扶寒勉勉强强的一点头,“那就是好了。” 这话说的敷衍,顾黎戈不甚满意。 余扶寒天生不会看别人脸色,激动过后他的头脑一片空白,再然后就是欢欣和雀跃,冷静下来,才抱着满肚子的疑问,一个个问出口:“你为什么会在十八岁这天突然改名?害得我都找不到你。” 顾黎戈动作微不可察的停顿片刻,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这件事我以后再跟你说,你总会知道的。你想知道的,以后我全部都告诉你。” 余扶寒低低的“哦”了声,突然道:“那我们现在是合法同居了?” “嗯,很早以前就是了。” 他们在同一张床上躺了都快半年了,这小傻猫现在才想起来这个问题,真是…… 余扶寒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又低下头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黎戈见状,问了一句:“在想什么?” 余扶寒顺口回答:“在想以前的事。” 顾黎戈:“说起来,我也有一件事很好奇,你为什么骗我?你记忆有损这件事明明另有隐情。” 余扶寒有些心虚,“那个时候不知道你是萧熙,觉得太多事你一个外人知道太多不好,就没有跟你说。” “我是外人?”顾黎戈眯起双眸,语气沉稳。 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傻猫十分诚实:“对呀,你那个时候对我来说本来就是外人,又不是铲屎官,又不是我什么人,不是外人是什么,再说,这些事我都没有告诉过别人,说给你听都是你赚了。” 他理直气壮的简直让人生气不起来。 顾黎戈都不知该拿他怎么办了,揉了揉他的小脑袋,问道:“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余扶寒看着他,点了下头。 他的记忆其实还没有恢复,所以记事仍然是懵懂的。 他只记得,隐约像是有人把他从水中救了出来。 那是个老人,头发花白,走路却虎虎生风,年轻时肯定是说一不二的类型。 余扶寒要死不活的间隙,听到他奇怪“咦”了声。 “居然是只开了灵智的猫妖?身上无一丝浊恶之气,想来也没做过什么坏事,救你不是造孽,反倒成了积德,有意思,我这辈子还没救过妖。” 余扶寒闻言,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这老头真讨厌,话也讨厌,人也讨厌。 老头盯着他看了半晌,随后哈哈大笑起来,一点他的眉心,“小猫妖,你若是好好修炼,日后定能成大器,成型指日可待,只可惜太倔强,不放弃点什么,这辈子恐难有大作为,也恐修成人形。有得必有失,有失才必有得啊。” “喵——” 余扶寒只是软绵绵的叫。 那讨人厌的老头指尖突然出现一抹白光,一抬手,那白光就飞进了他脑子里。 “也罢,我便帮你这一次,帮你抛弃从前的事儿,以后就是你的新生,可万万别再走了歪路。” 余扶寒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听这装神弄鬼的臭老头子说完这番话,便晕了过去。 他再醒来时,那双眸子里尽是茫然,看着身旁的波光粼粼的水面,整只猫猛的一哆嗦,恐惧涌上心头。 然后他迈开腿。 至此便分离了十年。 顾黎戈听完他一番话,脸黑的像煤炭,余扶寒一猜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当即道:“别想了,那老头几年前就入土为安了。” 人类的寿命短暂的像弹指一挥间。 余扶寒就记得这个讨人厌的老头“打”了自己的额头一下,它懵懵懂懂的那段时间里,曾一度认为是他把自己按到水里去的,还为此扎了好几个稻草人诅咒吃方便面没有调料。 过了几年,他记忆稍稍稳定下来,突破了对方设下的屏障,记起这老头其实是个多管闲事的好人,那点恐惧和执着渐渐的也就淡了。 今天听到荣涅跟他说,那一面之缘的老头已经入土为安,最后一点执念也就散了。 人都已经死了,再计较这些又有什么用? 更何况,他当初也不知道这些事的因果关系。 余扶寒琢磨着开口:“其实还应该感谢他。” 顾黎戈看向他。 余扶寒道:“如果不是他,我也没这么快可以变成人,荣涅自己成人都是靠别人的,更不要提帮我了,更何况,要没有他救了我,你今天也见不到我了呀。” 他说的不错。 很多事就是这样,阴差阳错、鬼使神差,不亲自迈开腿,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未来,就永远也不知道未来是怎么样的。 那个除妖师老头除了一辈子妖,临到头却救了一只刚开灵智的小妖。 他虽然救了他,却多此一举抹去了他的记忆,让他什么也不记得,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年。 但如果不是这样,余扶寒也没办法化形。 他仍然会是一只懵懂无知的小猫,刚刚开了一点人智,尚且不懂得什么叫“人”,什么叫“人世间”。 他可能会怀揣着一个叫“萧熙”的萧少年的记忆,就这样在世上跌跌撞撞,或许过了几十年他会化形,不过那时没人帮他,他什么也不懂,他会永远寻找这个名叫“萧熙”的少年,却不知人类不止“生”和“病”,还有“老”和“死”。 就像一场梦。 他会永远沉浸在里面。 顾黎戈伸手,把小猫抱到腿上,双臂紧紧桎梏着他,“以前的事都过去了,现在你在我身边,这样就很好。” “嗯。”余扶寒点点头,“这样就很好。” 他突然拍了拍顾黎戈,“你把我放开,我还有事,很重要的事。” 顾黎戈稍稍把他松开了些,“什么事比我还重要?” 余扶寒眼睛一亮:“你给我带的小蛋糕呀!我都没吃两口,还在外面摆着呢,我可饿了,我今天下午什么都没吃。” 顾黎戈:“……” 小馋猫! 小馋猫高高兴兴的推开他,丢开一腔烦恼和满腹疑问,去吃一小块洒满奥利奥、点缀着水果的小蛋糕。 顾黎戈不知该说什么,摇了摇头,只觉得无奈。 今晚上,小猫咪抱着枕头跑到了他这边,理了理他的衣襟,安然靠在他怀里睡了。 他前所未有的主动对顾黎戈来说堪称“惊喜”。 “这么听话?” 余扶寒靠在他怀里,“伴侣不是都要睡一起吗?我们之前离得太远啦,我想和你挨的近一点不可以吗?” “……可以。” 余扶寒高兴了,“那你抱着我睡。” “好。” 戳破那层朦胧不清的窗户纸后,余扶寒非常主动,之前不准顾黎戈动手动脚,睡觉也不准他抱,现在反倒是主动躺到他怀里来了。 他本人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自然成了习惯。 更让顾黎戈惊喜的事还在后头。 第二天他起来时,余扶寒都快睡到床脚去了,顾黎戈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他挪回大床正中央。 他碰了碰余扶寒的唇,严格履行“每天一个早安吻”。 临近中午,他接到了睡醒的余扶寒的电话。 “你中午吃什么?” 顾黎戈微抬手,示意正在汇报的人事部经理和秘书都住嘴,不答反问:“睡醒了?今天没什么行程?” “我过年不怎么接通告和剧本,粉丝都知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中午吃什么?” 顾黎戈招手让秘书过来,扯过一张便签纸,在上面写:食堂中午的菜单? 秘书给他写下来,他照着念了。 余扶寒点点头,满意道:“听起来还不错,那我中午就吃这个了。” 顾黎戈:“拿我点菜?” 余扶寒丝毫不避讳,“对呀。” “去吃吧,牛奶在冰箱里,酒店的外送单在茶几下面,厨师的电话也在里面。” 顾黎戈盯着被挂断的电话,不自觉笑了声,再抬头时仍然是面无表情的样子,态度比之前却是天翻地覆,“继续。” 人事部经理被他笑的满头大汗,战战兢兢的汇报完,本以为上位的男人会冷脸,不想对方只是挥了挥手,让他们都出去。 经理和秘书一起退了出去,等到走远了点,他才开口问:“刚刚来电话的是……” 秘书笑眯眯的:“顾总的爱人。” 经理恍然大悟,“是上次来公司的那个吗?” 秘书笑而不语,轻轻点了点头,经理顿时什么都知道了。 短短半个小时,公司上下都知道顾总有了爱人这件事,顾黎戈在茶水间门口不小心听到了几句,也没生气,拿出手机,给秘书发了几个红包,备注为年终奖金。 十二点整,领了红包的秘书推门进来。 “顾总,外面有人找。” 作者有话要说: 秘书深藏功与名。 第54章 跟在秘书身后,神神秘秘的青年闪身进了办公室,把餐盒放在桌上,旋即摘了鸭舌帽和围巾,低声嘟囔闷得慌。 “都十二点了,你怎么还不吃饭,我进来的时候,看到外面秘书部人都走光了。” 看到来人,顾黎戈一瞬便笑了,“在等你。” “等我?”余扶寒一边把围巾往衣架上挂,一边回头:“你知道我要来?” 顾黎戈喉结上下滑动一下,“电话那边有引擎声,公寓在48楼,这只能说明你不在公寓。” 余扶寒狐疑道:“不会吧,我当时可是特意跑到安静的地方给你打的电话,你不会在我手机里装了GPS,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吧?” 顾黎戈有前科,他那个挂在猫窝上的小铃铛——曾经装在里面的微型摄像机,就是他的前科。 以至于余扶寒都有些不相信他。 顾黎戈一本正经:“安了,全身上下都安了,你要跟我生气吗?” 他这么说,余扶寒反而觉得他没做什么,打开餐盒,把里面的盘筷碟碗都取出来,不在意道:“安就安吧,反正我也不去什么地方。” 顾黎戈盯着他,发现他脸上一丝反感和伪装都没有,对这件事接受程度很大。 当然,也可能是对他的信任。 “骗你的,猜出来的,你以前从不打电话问我菜单。”他说。 余扶寒显得丝毫不在意,高高兴兴的把盘子端出来,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这家店的菜很香,你尝尝,我挺喜欢这个的。” 午餐吃完又休息了十几分钟,他把外套一脱,拿着小毯子就去休息室,准备睡觉。 顾黎戈反锁了办公室的门,跟在他身后进去。 余猫猫在他怀里昏昏欲睡,正准备去跟周公会面,突然听他说:“下周三跟我去一个地方。” “唔?” 余扶寒强撑着没有睡着,抬头看了他一眼。 休息室的灯光昏暗,顾黎戈大半张脸都隐藏在黑暗中,眉目处在光影的交界处,这似幻非幻的景象给他平添了几分阴鸷的诡谲。 “下周三去哪里?我那天有一个娱乐访谈,去的地方很重要吗?重要的话那我就推了。” 顾黎戈一只手摸着他的后背,手渐渐往上走,摸到了他垂落下的半长发,浅灰色的发柔顺的如同绸缎,和猫毛是一样的光滑。 他道:“不是说过年不接通告的吗?怎么突然有工作了。” 余扶寒迷迷糊糊道:“这个节目有点重要,我刚好想上去,就接了。” 他说完,停顿了好半晌才道:“你还没有说去哪里?” 顾黎戈的声音压低了,在密闭的室内回响,低沉且富有磁性,哄着怀中已经半梦半醒的小猫。 “不用花太多时间,早上、下午、晚上,你挑一个时间。” “唔……好,节目在早……”他说话说到一半就睡着了,剩下的字音听着绵绵密密,像骤然断了小半截。 顾黎戈把他抱紧,“等你醒来再说吧,都困成什么样子了。” 余扶寒睡醒之后,顾黎戈和他商定好了时间,访谈节目在早上九点到十点,只有一个小时,他下午再跟顾黎戈出去,这样就不会撞在一起了。 . 周三上午七点,余扶寒提前两个小时来到了节目录制现场,化妆师和造型师都在等着他。 Avans还在心心念念上次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小扶寒,你就跟我说说嘛,那个人到底是谁?” 余扶寒不说话,闭着眼让造型师为他喷发胶定型。 Avans见问不出答案,话题又转向了新的问题:“小扶寒过年从来都是休假,怎么今年突然接了个访谈节目?我看了一下,这个节目也没什么特别的呀,本来我们都做好休假的准备了。” 余扶寒的声音有些含糊:“不做什么,就是突然觉得有点意思就接了。” 荣涅也不懂他为什么会突然接这档节目,不过这档访谈节目的收视率一向劲爆,问的问题大多都是循序渐进、深挖到底,很多问题每每都能够委婉的问到观众点上,因此算是人气不小的一档半综艺性质的节目,却也没有弄出太大的丑闻,很多处在事业上升期的偶像明星,都会选择这样的访谈节目或者综艺,来维持自己的热度。 小祖宗非要接这节目,他们也没有办法,只能让小祖宗上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大早上起来没睡够的关系,看着余扶寒走上台,荣涅总觉得没什么好事。 他看着余扶寒一连回答了好几个问题,两方都很规矩,前半程安安稳稳,荣涅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下来一点,把之前的那点不自在归进了起床气里。 他正准备从演播厅出去,陡然听到由音响里公放的女主持人的声音:“……说起来,网上对于余扶寒先生的择偶观一直众说纷纭,我本人对这个话题比较好奇,我相信正在观看直播的大家也很好奇。不知道余先生能不能说一说您的择偶观呢?也好让我们广大女性同胞看看,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哈哈哈……” 荣涅站在演播厅门口,一手握着门把,另一手揣在兜里,听完了她问的问题,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紧接着,他听见了某位小祖宗的声音。 “没有机会了。” 演播厅里倏地安静下来,女主持人也罕见的愣住了,随后很快反应过来,眼里爆发出巨大的兴奋光彩,忙追问道:“余先生说这句话的意思是……能否详细说说呢?” 余扶寒:“字面意思。” 荣涅猛的摔上了演播厅的门。 女主持人捂嘴做惊讶状,“天呐,居然真的是我理解的意思!余先生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那我岂不是没有机会了!” “嗯。” 某个小祖宗完全不知道他刚刚一番话引起了多大的轰动,Avans把直播间调出来给荣涅看时一直在憋笑。 女主持人又问:“余先生是有喜欢的人了呢?还是已经有伴侣了呢?方便说说这位女性或者这位男性是什么样的人吗?” 余扶寒道:“是喜欢的人,也成了伴侣,他很好,我很喜欢,很久之前就和他认识了,特别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女主持人:“想不到这还是一桩青梅竹马的好事,这可真是太让人羡慕了,对于余先生的职业,他是支持或是否认呢?” 余扶寒想了想,道:“半个圈内人,应该是支持的,这一点还没有问过他,改天问问。” 女主持人眼里爆发的兴奋怎么也止不住。 能挖到这样的一个猛料,这期直播的收视率绝对爆炸。 她又急急忙忙的追问下去:“既然是圈内人,余先生有想过公开的问题公开的问题吗?另一方介意吗?” “想过,他不介意。” 这话说的很明显了,简直就是把话题活生生的摞这儿了,但凡主持人不傻都知道应该怎么问下去。 她道:“那您方便透露他的名字身份吗?” “嗯,他姓……” 啪。 演播厅里骤然暗淡下来,所有灯光都在一瞬间熄灭,音响设备也暂停了工作,密闭的空间中只有余扶寒尾音的回声久久不曾散去。 停电了。 “怎么突然停电了?” “啊?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 “这可还是在直播呢?怎么搞的啊,这么大的演播厅说停电就停电。” 黑暗中不断响起诸如此类的声音,动物的夜视能力大多很好,余扶寒可以清楚看到这里的一切,他皱了皱眉,不明白怎么会在关键的时刻突然停电。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荣涅的声音在他耳侧响起。 “余小鱼,我警告你,不准乱说话,你敢乱说话我就把你的毛都拔了,还有你的小鱼干也丢掉。” 他顿了顿,压低的声音里有控制不住的崩溃,“老总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了!接下来你不准再说这个话题的相关字眼,不然杨总会想宰了你的。” 刚才的事是荣涅做的。 余扶寒不满的皱了皱眉。 过了约莫几分钟,演播厅里重新亮起灯光。 刚刚停电的几分钟里,荣涅和节目方已经商量好了,女主持人自然而然的把话题引导到了别的地方,默契的没有提之前的话题。 余扶寒下场后不怎么高兴,仗着化妆间里没人,耳朵尾巴变出来乱窜。 荣涅简直快要被他折磨死了。 “你接这个节目,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打算借着直播公开?” 余扶寒不说话,耳朵抖成了飞机耳。 这是默认了。 荣涅:“……” 他好心累。 “这是顾黎戈教你的,还是你自己要说的?” 余扶寒的瞳孔色泽变深了一些,明显不怎么高兴,声音也闷闷的:“不关你的事。” 很明显了。 顾黎戈不知道这事儿,完全是某位猫祖宗突发奇想,闷声做大事。 要不是他反应快,今天他的手机就得被打爆,虽然目前的状态也差不多了。 荣涅苦口婆心的跟小祖宗说了半天,他一点都没听进去。 余扶寒看了眼时间,跟顾黎戈约好的时间要到了,他不想跟荣涅继续纠缠下去,换了衣服就下楼。 顾黎戈的车就在门口等着接他。 作者有话要说: 余猫猫,典型的闷声做大事类型。 可恶,荣涅你干嘛不让我们猫猫说话! 感谢在2021-04-2619:28:52~2021-04-2712:1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飘零久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诗、宋芽芽有小鱼肚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刚一上车,余扶寒就被抱住了。 他艰难的从顾黎戈怀中抽出一只手,“干嘛呀?” 顾黎戈把头埋在他肩窝,闷声笑了几下:“直播我看了。” 余扶寒气呼呼的:“都怪荣涅,如果不是荣涅把电源拉了,我就能说出来了。” 顾黎戈抬起头,从下至上看着他,瞳孔里闪烁着不明的亮光,“就这么想告诉所有人,我是你的伴侣?” 余扶寒反问:“为什么不可以?”他顿了顿,又忍不住生气:“都怪荣涅!” 顾黎戈把他抱紧了,“嗯,都怪他。” 余扶寒兀自生气了半天,直到车子上路,他才反应过来,问:“你要带我去哪儿呀?” 顾黎戈:“买东西。” 余扶寒歪头看着他:“什么东西?” 他这样做的时候,耳朵又悄悄冒了出来,在头顶上左右乱抓,顾黎戈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感慨这两只“大耳朵”的手感真是非常好:“花。” 余扶寒疑惑:“买花做什么?” 顾黎戈只是不紧不慢的揉着他的大耳朵,“到地方了你就知道。” 余扶寒没多大好奇心,闷闷的说了声“哦”,就低头自顾自生闷气。 都怪荣涅!他原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 . 车子在一家花店门口停了下来,秘书下车去抱了一束白色的康乃馨回来,降下挡板递到了后车,随后又升起车中间的挡板,眼不见为净。 密闭的车厢内逐渐弥漫开康乃馨的香味,浅淡的花香不比其他浓烈的味道,若有似无的勾着人的鼻子,芬芳馥郁、香气扑鼻。 余扶寒抱着那束花,一开始还不明白这白色小花是用来干什么的。 车子停在了目的地。 他下车一看,动作倏地愣住,看看面前的牌子,又看看怀中的花束,无师自通的明白了什么。 他刚生出点犹豫,顾黎戈就牵着他的手往前去。 “走吧,带你去见我母亲。” 余扶寒走过那块挂在铁栏杆上的牌子,上面金漆的字迹从他余光飞快掠过——西城墓园。 过年的时间,墓园里比平常多了几分烟火气,处处闻得见焚烧过后的纸钱味,墓园依山傍水,空气清新,两者混杂在一起,拼了命的往人跟前凑。 昨天夜里下了一场雨,脚下踩着的泥土有些湿润,泥泞沾染上青石阶两边。 这儿的天气似乎永远也不会晴,天空阴沉沉的,半边青半边灰,有几片云晃晃悠悠的浮在空中,掺杂上一点雾白。 走过冗长的阶梯,余扶寒突然有些胆怯,停在原地止住脚步:“我可以……去看她吗?” 顾黎戈陪他一同等在原地,闻言突兀笑了,“想什么呢?你当然可以,除了你,也没有人可以了。” 余扶寒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走到了两座墓碑前。 顾黎戈看着左边,“这是我母亲。”他的目光又转向右边,“这是我外公。”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平静,没有悲伤和痛苦,有的只是接近漠然的平静。 余扶寒低头看去。 左边墓碑的照片上,是个很美的年轻女人,约莫二十来岁的样子,笑容灿烂,眼型和顾黎戈如出一辙。 右边墓碑的照片上,是个中年男人,约莫四十来岁的样子,板着脸,一脸的凶相,看着不太好说话,看向镜头的目光却隐隐透着柔和,透过镜头在看拍照片的人。 莫名的,余扶寒突然想起很久以前,荣涅跟他说过的一句话——每张照片都有自己背后的故事,哪儿像表面这么简单啊,我的小祖宗。 顾黎戈静静的盯着照片上的女人,半晌才开口道:“是不是觉得我很冷漠,是个冷血怪物?对自己唯二的亲人,却一点也不感到悲伤。” 他说的是唯二。 因为在他心里,始终只有这两人是他的亲人。 余扶寒没问他,他的父亲在哪儿,躬身把那束花放在了墓碑前,恭恭敬敬的拜了拜。 他不问,顾黎戈却要开口说:“她原本是要葬在顾家的,再怎么说,她名号上也是顾家主母。——知道我成为顾家家主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 余扶寒很配合的问:“是什么?” 顾黎戈:“把她从原来的坟墓里移了出来,搬到了这儿,我不会为她感到悲伤,我只觉得高兴,她死了,也是解脱了,毕竟这是她人生最后几年,每一天都在哀求的愿望。” 余扶寒起身,站在他身边,默不作声握住了他的手。 顾黎戈的声音倏地一顿,又稳稳的接下去了。 “这是你不在的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儿,我本来不想告诉你这些的。” 他的小猫,应该永远快快乐乐的。 他不该被那些藏在泥泞中的腌臜事玷污,他应该永远快乐幸福,无忧无虑,高兴了笑、生气了闹、吃饱了玩、困顿了睡…… 那些黑暗中的肮脏,他一件也不应该知道。 余扶寒握紧了他的手,在此刻突然就懂了他心里面想的什么,认真道:“可是我想知道,顾黎戈,你的所有事我都想知道。” “……” 他侧头看了眼余扶寒,语气是某种控诉似的委屈,新奇得很:“你现在都没有记起我。” 余扶寒张了张嘴,恼羞成怒:“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嘛!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一只猫怎么想嘛?!” 顾黎戈捏捏他的掌心。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如果真的想不起来,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他也都还记得,他会一件一件的告诉给他的小猫听。 顾黎戈收回视线,转而看向墓碑。 照片定格了女人笑容最灿烂的时候,之后发生的所有悲剧和苦难,都与此时的她毫无瓜葛,她走的干干净净、无所牵挂。 顾黎戈从小就生在一个标准的豪门家庭中。 他母亲萧然对顾黎戈的父亲一见钟情,不顾对方结过婚,甚至有两个孩子,执意要带着巨额嫁妆下嫁过去。 当年的顾家虽然也是一方富甲,却远远比不上A市豪门巨头的萧家,这桩婚事,严格来说是顾家高攀。 顾黎戈的外公,也就是当时萧然的父亲格外反对,却拗不过宝贝女儿,只能依了她。 他们成婚的那天可真是轰动全城。 现在提起来,也能有人想起这一场几十年前的、童话般的婚事。 萧然爱的轰轰烈烈、彻彻底底。 故事的另一个主人公对她却从始至终都是利用。 有了萧家在背后支持,顾家很快就挤进了A市,貌似和谐的婚姻持续了两年,顾家的生意发展越来越大,顾父的野心也越来越大。 他老实了两年,终于还是忍不住露出了那张皮囊下丑恶的嘴脸。 顾黎戈的外公到底是年老了,被一个小辈骗了过去,最后不仅丢了命,还弄丢了这偌大的家业。 顾父却凭借萧家成了新的a市巨头。 顾母当时怀着顾黎戈,悲痛的打击之下险些小产,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太好,等到她从打击中回过神,顾父早就把萧家吞吃了个干净,她成了孤立无援的一个人。 而这个时候,她也终于发现了顾父的嘴脸。 但为时已晚。 顾黎戈才刚出生,而顾父也不准备放过她,萧家刚出事,如果他就这么火急火燎的跟萧然离婚,那岂不是落实了外面的谣言,萧家出事与他有关。 所以顾父把萧然囚禁起来,甚至打断了她的双腿,对外宣称她身体不好,从不见人。 萧然的精神从那之后一直不太正常。 顾黎戈七岁时,她从楼上摔下去,楼梯下刚好是个大花瓶。 一场完美的意外,不是么? 没人能解释,为什么一直有专人看守的萧然会独自出现在楼梯口,也没人能解释,为什么楼下刚好有个花瓶,那碎片怎么又能直接割断她的大动脉。 外人知道的只有报纸上刊登出来的,顾父为此伤心欲绝的新闻。 顾黎戈闭了闭眼,把所有情绪都抛开。 他好像一下回到了小时候,他站在楼梯上,看着母亲倒在血泊中,手捂着颈侧,双目失神的看着他。 她嘴唇不断蠕动,好像在说什么。 顾黎戈从楼梯上下去,看见她的眸子陡然亮了起来,微弱的声音从喉咙口挤出来。 “儿……儿子……小戈……” 这个后半生都是悲剧的女人,临到头了,还在念叨她的儿子。 也是,她就这么一个亲人了。 余扶寒握紧了他的手,“顾黎戈,你在想什么?” 顾黎戈“唰”一下睁开眼,从那段久远的记忆中回神,瞳孔中的阴霾甚至还来不及散去。 余扶寒站在他身前,盯着他的瞳孔看了半晌,才伸手把他抱住,“你看,不管是什么,都过去了,我在这儿呢。” 良久,顾黎戈轻轻“嗯”了声,反手抱紧了他的腰。 他的小猫说的没错。 那些事都过去了。 他成年后不久,顾父也因意外去世,律师打开保险柜,却发现遗嘱上写的不是顾父三个“好”儿子中的任何一个,而是早就被他们遗忘的 顾黎戈。 甚至有人都不知道,原来那个住在老宅后面的瘦弱小孩儿,是家主的儿子。 他们一直以为,那是个乞丐,或者下人的孩子呢。 第56章 余扶寒陪顾黎戈在墓园待了很久,天黑他们才从墓园下来。 顾母不是个好女儿,却竭尽全力做了一个好母亲。 她带过来的嫁妆里有一张银行卡,她一直藏着,顾黎戈开始记事后,她就把这张卡悄悄移给了顾黎戈,并且说下了当时顾黎戈还完全不懂的话。 余扶寒这一天很累,访谈节目需要一早起来做造型,又陪顾黎戈来墓园说说话,他倒是觉得不怎么样。 回到家时,顾黎戈给他准备了一个惊喜。 沙发上卧着很胖的一团毛球球。 余扶寒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嗅了嗅鼻子,在空气中闻到了不太美妙的味道,一下子就警觉起来了。 那是其他猫的味道。 他大步走到沙发旁,仔细一看,发现那真的是只猫。 只不过……比起猫来,它的体型更像是猪。 至少余扶寒从没见过这么胖的橘猫。 不止胖,还有一点眼熟。 余扶寒盯着这只老态龙钟的胖橘看了两秒,才突然一拍脑袋,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大肥?” 胖橘抬头看了他一眼,懒洋洋的。 余扶寒眼睛瞪圆了,“顾黎戈顾黎戈!你快过来!它是不是你们家当初养的那只肥猫!” 顾黎戈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声音远远的传来:“是它。” 余扶寒惊奇道:“你从哪儿把它找来的,我之前去老宅都没有看到它,我还以为它已经不在了。” “是只老猫了,十一岁半,一直养在顾枕那儿,今天刚要过来的。” 余扶寒捏捏沙发上这只胖橘的爪爪,惊喜道:“肥肥!你怎么又胖了!” 肥肥懒懒的“喵”了声,动作和态度都和当年一样,对谁都爱答不理,整天都是懒洋洋的。 “是我呀肥肥。” 余扶寒“噗”的一声变成了小猫咪,说着沙发垫子垂下的一角爬了上去,踹了踹胖橘的身子,让它低头看自己。 肥肥低头看了他一眼,似乎从面前这只和土豆差不多大的小东西上品出了些眼熟,迟疑的“喵”了一声。 “喵!”是我! 肥肥认出他来了。它有好多年不曾见过眼前的小奶猫了,甩甩尾巴,却没多激动,仍然懒洋洋的:“这么久了,你还是这么小,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有地方变了呀。”余扶寒勉强用两只小爪爪比划出一个圆,“这是以前的你。”他又用爪爪张开到最大,比划了一个对他来说超级大的圆,一脸诚恳:“这是现在的你,你这不是越来越胖了嘛。” 肥肥:“……” “聊什么呢?” 余扶寒被抱了起来。 他在顾黎戈掌心踩踩,让他把自己放回去,他还没问清楚肥肥是怎么变得这么胖的呢。 顾黎戈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了,“顾枕是第一次养猫,喂什么都是给多了喂,一天好几顿,自然就变成了这样。” 余扶寒变回来,指了指肥猫道:“肥肥已经开了灵智,再修炼十几年说不定可以变成人,开灵智的猫是不会老的,它现在应该还是开灵智时的岁数。” 他看向肥肥,眯眼打量了一阵,勉强道:“肥肥的骨头长得好,化形之后应该是个……算是个帅哥吧?” “嗯?”顾黎戈对除了他之外的其他猫不感兴趣,随口问了句:“那它怎么每天都不动,顾枕成天担心它什么时候不小心一命呜呼。” “我问问。” 他低头咪呀喵呜的叫了一阵,又抬头道:“它说吃的太撑了,不想动。”他看向肥猫:“你把它接过来是想养它吗?” 顾黎戈反问:“你想养吗?” 余扶寒摇头摇得很干脆,“不想。” “我以为你想养,那明天就把它送回去。” “我干嘛想养它,肥肥在你弟弟那里过得挺好的,除了有点胖之外,我的小鱼干都不够吃,别的猫来了只有吃猫粮的份。” 顾黎戈看看那只猫,又看看他,“那你跟它叙叙旧,明天就把它送回去。” 余扶寒欢快的点点头:“好呀好呀!” 他趴在沙发上,用原型和肥肥聊了好半天,才被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本能觉得不高兴的顾黎戈抱走了。 余扶寒是有私心的。 他知道顾黎戈听不懂猫在说什么,特意用了这个形态,问了肥肥当年的事儿。 或许是因为当年那位除妖师已经死了,他留下的封印也渐渐解开,就好像一件毛衣,看似严严实实,怎么也攻不破,实际上,只要找到了那根至关重要的毛线头,轻轻一扯,这件毛衣就会一点点松动,直至成为一团乱七八糟的毛线团。 越来越多的记忆从早已松动的“枷锁”后渗出,像晴天时的光,无处不在。 和肥肥聊了这么久,余扶寒又陆陆续续想起了些什么。 当时他到老宅,顾黎戈自己吃的东西都不够,还要费心费力的帮他准备食物,而不知人间疾苦的小猫祖宗,一日三餐是要吃从小吃习惯了的昆虫的。 顾黎戈也只能依着这只碰瓷的小野猫,去给他抓昆虫。 但他当时分不清昆虫和爬虫的区别,辛苦了很久,抓出来的却是只爬虫。 余扶寒看着他狼狈的模样,趴在他床上自闭了一整个晚上,才想出了轻松些的解决方法。 老宅附近有个小型人工湖,里面养满各种鱼,老宅里好几个地方也有大型鱼缸。 实在不行他可以吃鱼。 虽然没有昆虫美味,也不是不可以吃,那时候的余扶寒是这么想的。 然而现实远比他想的残忍很多。 ……他压根抓不到鱼。 因为那里面的鱼。 每!一!条!都!比!他!大! 就好气。 肥肥是养在老宅里的猫,它是老宅当时的主人养的,主人宠它,所以它被养得膘肥体壮,抓条鱼轻轻松松,在旁边围观了余扶寒吃瘪的全过程,实在看不下去就来帮他了。 后来就成了常态。 肥肥帮他抓鱼,他拖回去和顾黎戈一起分了,顾黎戈的住处有厨房,最基础的料理是可以弄的。 只是味道不怎么样就对了。 顾黎戈养了他几年,把他硬生生从除了昆虫和美食不吃的小野猫养成了爱吃鱼的小祖宗。 真要说起来,肥肥还算是他们的救命恩猫。 余扶寒换了睡衣,想起什么,突然道:“唔……遇见你之后,其实我做过好几个梦,每次都是梦到还是在萧熙的你,还有一次还梦到长大的你给我煎鱼吃,和以前一样,不好吃,鱼都糊了。” 顾黎戈坐在他身旁看书,闻言揉了揉他的头,把他拉过来坐着,“不是做梦。” 余扶寒抬头看他,不明白他怎么这么说,“嗯?为什么这么说?” 顾黎戈从身后抱着他,“出国的那一次,你喝醉了,非要吃鱼,酒店送的你不肯吃,我就自己煎了给你吃。” 余扶寒猛的坐起来,“还有这种事?!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顾黎戈的声音里有无奈:“你一喝醉就断片,又偏偏嘴馋喜欢喝,能记起来才怪。” 余扶寒追问:“然后呢?我就闹着要吃鱼?还有没有其他的?” 顾黎戈看着他,发现他现在的状况居然很符合人类紧张时的状态,心里忍不住失笑,郑重的点了点头:“有。” 余扶寒推推他:“你倒是说是什么呀!” 顾黎戈道:“你喝醉后,亲了我一口,还说很喜欢我,你每次喝醉都和平常变得不一样,偏偏醒来就忘记了。” “亲了一口”是真的,毕竟当时小猫咪神志不清,还以为自己是猫咪形态,亲了他一口让他给自己鱼吃。 “说很喜欢”这个纯属是瞎编,没影儿的事儿。 那会儿的余扶寒甚至不知道他非要养自己是因为什么,更不可能在喝醉后对他说喜欢他。 余扶寒狐疑的看向他:“你瞎编的吧,我怎么可能会这样。” 顾黎戈脸不红心不跳,“真的,没有骗你,你把我当成鱼了,又亲又啃。” 这个解释勉强还能听得下去,余扶寒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对嘛,我那个时候可讨厌你了,不是把你当成鱼,才不会搭理你呢。” 顾黎戈:“……” 不舒服的人变成了他。 “什么叫‘那个时候可讨厌我了’?” 余扶寒非常诚实,“你那个时候本来就很讨厌嘛,要不是对我好,我看都不看你一眼。” 顾黎戈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对他的态度啼笑皆非。 他拍拍小猫的头:“好了,去睡觉吧,明天我带你去老宅。” 余扶寒问:“回去干什么?” 顾黎戈:“见一个故人。” 余扶寒有些疑惑,歪歪头:“什么故人,我哪儿来的故人?不是只有一只猫吗?留在外面躺着呢。” 他猜测了半晌,突然想到了一个不太妙的人选。 “……你说的这个故人,不会是你大哥吧?” 顾黎戈收好书,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动作亲昵中透着丝丝奖励,“猜对了,小鱼真聪明。” 余扶寒多少想起来了,他那位如今在老宅半死不活的大哥是个什么玩意儿,脸上的不乐意当即就显出来了:“不想去见他,去看他干什么?他是坏人,我不喜欢他。” 顾黎戈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去让他看看。” 让他看看,他们过得有多好。 余猫猫是不会明白他们这种卑鄙的人类都在想什么的,抱着满腔疑惑爬上床,抱着他的小枕头睡了。 第二天他们回了老宅。 余扶寒脸上的不待见呼之欲出,对轮椅上的人写了满眼的嫌弃,拽着顾黎戈的手催他快走。 见他实在不喜欢,顾黎戈让他先出去,自己则是留了下来。 他静静盯着不远处垂垂老矣的男人。 明明也比他大不了几岁,外表却偏偏老成了这样。 “大哥,我现在过得很好。”顾黎戈唇角一点点勾了起来,里头满满的都是恶意。 纯粹的恶意。 仿佛看一眼就要将人永远的浸入到里面似的。 “你当初不是说,我会永远活在泥里,生不如死吗?” 第57章 “现在我们谁,看起来才符合你当初所说的这一条呢?” 顾黎戈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埃,也像在这一瞬间,拍掉了过去这么多年所有的怨恨和憎恶,从此孑然一身。 “我以后不会再来了……对了,大哥,今天是你的生日呢,最近的‘好日子’真多,昨天是我母亲的祭日,也是你父亲的祭日,既然如此,那就祝你长命百岁好了。” . 顾黎戈寻出去时,余扶寒顺着小路又到了一处上锁的院落中,盯着那把锁看了很久,似乎很想伸手把它扯下来,然后推门进去看看。 他脚下步子顿了顿,站在不远处看了许久,才迈开腿过去,从兜里拿出钥匙,自身后握住余扶寒的手,把那锁、那门打开了。 “想起来了?” 余扶寒道:“一点,这院子很眼熟。” 顾黎戈拿好钥匙,牵着他走了进去。 他们好像猝不及防闯进被时间遗落了整整十年的角落。 余扶寒四下看看,突然道:“我第一次来也觉得这么眼熟,本来想跳起来看看的,结果你把我抓住了,害我没有看成。” 他说着,语气又开始不高兴起来。 顾黎戈捏捏他的手,安抚道:“这个地方没人能进来,那时候以为你只是一只普通的小猫,担心你会进来捣乱。” 他漆黑的瞳孔中倒映出四下里小院破财的模样,声音不自觉放轻了:“这是……我以前的住处。” 这处院落离老宅的主要位置很远,靠近边缘高大的围墙,在那偌大的华美庄园中,显得尤其格格不入,中间像有一条无形的线路,把两边隔开了。 这头的人醉生梦死,那头的人生不如死。 挺讽刺的。 无数次顾黎戈想起这里,都是这么觉得的,可今天,他突然不这么想了。 如果不是他的住处远离顾家,在这处偏僻的小角落,当初饿了的余猫猫也不会从老鼠洞里钻进来,爬到他屋子里偷东西吃,也就不会被他发现。 这后来的一切,什么都不会有。 院子里面有三间房,一间是卧室,另一间勉强可以称为“盥洗室”,还有一间是古朴的老厨房。 多年没有使用,这里到处都是尘埃,线路和主宅相连,所以还有水电。 顾黎戈打开开关,暖黄的电灯在昏暗的屋子里倏地亮起来,没过多久又开始接触不良的闪烁,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时不时闪一下。 余扶寒左右看看,如果忽略那些灰尘的话,这里看上去好像还有人居住,房屋主人只是出去一趟,很快就会回来,“你当时就住在这里吗?” “嗯。” 余扶寒沉默片刻,才闷闷道:“他们好过分,我讨厌那些人,他们凭什么这样对你……” 顾黎戈瞳孔闪了下,在昏沉黯淡的暖黄日光灯下转头看他,突然笑了。 余扶寒疑惑。 顾黎戈:“你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余扶寒当时还是个很容易对别人交心的小猫咪,顾黎戈喂了他没多久,他就把家底都说出去了,包括自己明明是只猫,却能听懂人话,还开口说人话的事。 幸好他遇见的是顾黎戈。 当时小猫咪刚吃饱,一边趴在窗棂上晒太阳,一边问他怎么住的这么差。 顾黎戈沉默了很久,才把复杂的豪门恩怨简化成了小猫能够听懂的话,三两句给他说了。 小猫咪听完,太阳都不晒了,生气了好半天才说:“他们好过分,我讨厌那些人,他们凭什么这样对你……” 他如今说的,和他曾经说的,一个字都不差。 果然是他的小猫啊,意气用事起来也这么可爱。 余扶寒把整个屋子都仔仔细细的看了,记忆里有模糊的片段一闪而过:他趴在床上打滚的、肥肥被他拐过来送鱼的、顾黎戈给他念童话书的、他和顾黎戈一起吃鱼的、还有他和肥肥狼狈为奸,捉弄完主宅的人,躲在顾黎戈床上偷笑的…… 这几承载了太多回忆,也让他想起来很多东西。 快乐的、悲伤的、生气的、欢喜的…… 余扶寒看完全部,又突然有些闷闷不乐,抿着嘴。 “怎么不高兴了?” 余扶寒看向他,眸子里是撒娇似的委屈,“我不高兴,我怎么可以把你忘了。” 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把顾黎戈忘了? 他怎么敢,他怎么舍得。 顾黎戈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看了半晌,伸手把他拉进怀中,“那你得加把劲,快点把我想起才是。” “我会努力的,我已经想起来很多了。” 回去的路上,余扶寒无意间抬头看了眼,窗外的街道上,商铺的玻璃和大门上都贴了红底黑字的“福”字,树与树之间也挂上了鲜红的小灯笼。 人类的新年快到了。 动物是没有“过年过节”这个意识的,妖怪也没有,他们会过年一般都是模仿着人类的习惯,渐渐把自己同化,让自己显得不太异样。 不让人类察觉自己的异样。 在余扶寒印象中,过年代表着有很多吃的,还代表他能够光明正大的休假。 他看了好几眼才转过头:“顾黎戈,你打算怎么过年?” 顾黎戈问:“你想怎么过?” “都可以呀,跟你在一起就行了。” 他无意间说出来的话,有时候能把人气死,有时候又能让人觉得心窝暖洋洋的,从内到外都是温暖的。 顾黎戈心软的一塌糊涂,“我们在家过。” 他往年都是在老宅象征性的度过,今年不想这样。 今年有他的小猫陪他。 顾黎戈唇角的笑容刚扬起一点,想到了什么,那点笑又淡下去,散发出和余扶寒如出一辙的不爽:“年后又要开始工作了?” “唔……是这样没错,一般年后十五天就要恢复工作了,不然荣涅的电话会被杨总打爆。” 顾黎戈的目光投向窗外,状似漫不经心的问:“为什么会选择进娱乐圈?” 余扶寒:“来钱快。” “还有呢?” 余扶寒悄悄瞟了他一眼,“还想被所有人看见。” 不是所有人,他从始至终,都只想让一个人看见他罢了。 现在那个人看见他了。 顾黎戈连续问了几个问题,才把自己最开始打算问的问题丢出来:“现在你有钱了,也有很多人看见你了,那……还想继续在娱乐圈待着吗?” 余扶寒正准备说什么,突然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劲,狐疑的转过头看了一眼,顾黎戈正襟危坐,侧脸轮廓坚硬,完全看不出一丝不对劲。 余扶寒却从中嗅出了一丝不对劲。 他思忖片刻后才张口道:“你希望我继续工作下去吗?” 顾黎戈没有接话,从不动如山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他是怎样打算的。 余扶寒往座椅上一靠,翘起腿语气轻松道:“唔……我还没有玩够,等我玩够了再退圈吧。” 顾黎戈的下颔微微紧了一瞬,瞳孔骤然暗沉,不乐意和不情愿交织在一起,根本不像他面上表现出的那样漠不关心。 余扶寒忍了忍,没忍住笑出声,和他每次闯祸使坏之后一样,一双琥珀色的瞳孔里满是狡黠,生动灵活,像只入夜后才悄悄出来的夜猫子,闻着味道前去偷腥,随后才心满意足的从满地狼藉中迈着优雅的猫步走出来。 招人得不行。 余扶寒笑的正欢,突然被他拉过去,在腿上坐下。 他勉强收住笑容,努力让自己听起来没这么开心,佯作苦恼道:“可是退圈了我就不能赚钱了。” 顾黎戈背对他,箍在他腰间的手一点点收紧,像是要把他嵌进骨子里去,“你的存款够了,那张银行卡也改成了你的名字,而且……”他刻意停顿了几秒,从未有过的紧张起来,喉结抵着余扶寒肩头滑动了一瞬,“如果你愿意,夫妻之间财产共享,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你的东西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余扶寒沉思不到片刻,欣然点头同意了。 “好呀,那我答应你,年后就宣布退圈,以后在家里陪着你。” 家。 多么让人心弦动荡的一个词。 它从余扶寒口中说出来,这么顺其自然,好像在他心底深处,他早就把那栋小小的公寓当成了自己的家。 余扶寒说完这一句,就开始在心中盘算他的个人资产。 他的资产肯定是没有顾黎戈多的,这些年演戏和跑通告赚了不少,荣涅的工资奖金都是公司发,他平常都在荣涅那儿蹭吃蹭喝,平日里的支出又有公司报销,几乎没有支出,特别大的支出只有他三年前买的一栋房子,剩下的钱都放在银行卡中,一分也没有动。 余扶寒很少会为自己花钱,那些钱他从未动用过,一直留着,等找到小铲屎官后,把这张卡给他。 然后告诉他。 我也可以养你,我可以让你过上好的生活,我不再是当初那个处处都需要你照顾的小猫咪了。 我长大了。 你可以……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吗? 这是拥有不完全记忆的余扶寒进入娱乐圈的初心,他记着那个小小的、瘦弱的、可怜的孤僻少年。 他不会同情他,他只会讨厌那些这样对待他的人,然后加倍的对他好,这一切不是因为同情可怜,而是因为…… 这个人是他的人。 第58章 余扶寒道:“其实我还有一栋房子,没告诉荣涅,地址……唔,我找找,好久没去我都快忘了,找到了,在这里。”他把屏幕彰显给顾黎戈看。 “这是我工作的第二年,用全部积蓄买的一栋房子,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搬到这里去住。” 他抬头看向顾黎戈,一双眼睛里好像闪烁着星辰,又像不可名状的极光,璀璨而绚烂,在他脸上,这点光芒永远都是点睛之笔,不会剥夺面孔原有的俊美,更增添了几分神秘莫测的。 让人不自主去追寻、去探索、去热爱。 顾黎戈想也没想就点头了,“好,我们过去看看。” 余扶寒也挺想去看看的,他许久没去了。 天色很晚了,从墓园出来,再一路开到余扶寒名下那栋房子的住所花了不少时间,车子在目的地停稳时,天彻底黑了下来。 余扶寒一直贴身带着钥匙,从钱包里把钥匙拿了出来,打开大门。 这所房是一座小而烂漫的四合院,处在市中心边缘,闹中取静,夹杂在高楼大厦中、横七竖八的古朴小巷里,处处都开满了鲜花。 自从上次从荣涅家里搬出来后,余扶寒就雇佣了专人定期来打扫,是以院子看起来并不算荒废,只是缺少了几分烟火气。 秘书在门口等着,余扶寒带顾黎戈走了进去。 四合院内有宽阔的庭院,偏房后还有一块小地方可以被称为后院,院子正中央是颗合欢树,正院栽种着数不清的花卉和植株,吊兰攀爬在主屋的窗台下,茉莉盛放在木架堆砌的小花圃上,芬芳四溢。 这所房子只有外面看起来古朴老旧,内里却是一个天一个地。 内里是全现代化的装置,风格偏向北欧的简洁冷淡,装修乱中有序,看着处处都让人很舒心,也很舒适。 顾黎戈环视一圈,转过头看向屋子正中央的余扶寒。 “这里……” “和你原来住的地方很像,所以我才会买下这里。”余扶寒打断他,落实他的猜想,“我当时看这里第一样,觉得偏院的格局很像,就花了全部积蓄买下来了,不便宜呢。” 顾黎戈薄唇嗫嚅几下,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是他的小猫送给他的久别重逢的惊喜。 在他缺席的那些年,他所不知道的地,他的小猫一直在苦苦寻找他,一直在为了这场重逢做努力。 他从未停止过希望。 他就是这样倔强而不自知的人。 余扶寒也看着他,朝他走了几步,“其实我一直很后悔。” 顾黎戈的心本能一紧,生怕他是觉得这么多年的努力和艰辛都是不应该的,这个念头刚生出来,他就本能排斥,排斥过后又主管意识的觉得不可能。 果不其然,余扶寒道:“我后悔没有早些年找到你,没有早一点到你身边,如果我早一点来,我们就不会分开这么久了。” 他的声音微微低了下去,“我很自私,我不想让别人知道你的存在,所以我一直没告诉荣涅,他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执着找一个我连名字都记不清的少年,其实,如果我早一点想起你叫什么名字,也没这么倔强,拜托荣涅帮我找,说不定会早些找到你,那个时候,不管你是否还记得我,我都会去找你的。” 顾黎戈抬手,抚上他的侧脸,他右眼尾其实有一颗丝毫不起眼的泪痣,像画作上无意间用铅笔落上的小点,平时甚至不怎么起眼,早就发现了这一点,也对这点泪痣爱极了。 他用指腹缓缓摩挲过那点泪痣,感受着那光滑细腻的触感。 “我喜欢你的自私和倔强,我也一样,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你的存在。” 不想……其实是害怕吧。 无时无刻不在害怕,他是否还真的活着,找回来之后,他能否守护好他,不让他再一次遭遇危机。 余扶寒垂着头,头顶上两个浅灰色的发旋充分表达着主人低落的情绪。 顾黎戈道:“小鱼,荣涅帮我照顾了你九年,剩下这么多年,你愿意一直待在我身边吗?” 余扶寒点了点头,“嗯。” 顾黎戈的唇边满意的勾了起来。 这就是他最初的目的。 他这个人骨子里都是卑劣的,他要切断余扶寒和外界的所有联系,先是切断和粉丝的联络,再剔除掉朋友在他生活中的位置,还有其他的所有东西,他都会一点点清理干净。 然后他会把他的小猫,永远困在他怀中。 他无法忍受余扶寒被这么多人喜欢,被这么多人热爱。 那明明是他的人,却会被别人觊觎、窥伺。 他是贪婪的野兽,时时刻刻都守在猎物身边,他要给猎物画一个圈,让他永远也逃脱不出去,他还要让猎物只能看见他,对他百依百顺,只能听他的话…… 他心里的阴暗滋生了这些想法。 而他的小猫尚未意识到,他究竟想做什么,他只会对他予取予求。 顾黎戈:“乖小鱼,抬头好不好?” 余扶寒听话的抬头,眼前压一片阴影,整个人都被拥住,唇上是冷淡的松香味,那是顾黎戈身上的古龙水味,他用的只有这一种味道。 余扶寒很喜欢这种雪上青松的气味,微微酸涩的苦,清凉而冰冷,像高远的天空,触不可及,辽阔无垠。 他最喜欢的顾黎戈身上一点烟味都没有,偶尔会因为他沾染上并不好闻的油烟味,洗一次澡就能冲刷干净,而那古龙水好像浸润到了他的肌理中,怎么也去不掉。 余扶寒喉结滑动了下,伸手搂住顾黎戈的脖颈,发现他比自己高一小节后颇为不满,双手一用力就把人拉下来。 察觉到他的小心,顾黎戈双手用力抱他起来,姿势调转,高高在上的变成了余扶寒。 他满意了,抱紧顾黎戈吻下去。 . 这所四合院打理的很好,但日用品还缺少很多没有购买,余扶寒不会委屈自己,当然不会住在这里。 他要回公寓住。 车上,余扶寒把手机拿出来戳了几下,片刻后,他嘴角挂起的弧度充斥着愉悦和满足。 顾黎戈凑过去看:“嗯?怎么这么高兴?” 屏幕上俨然是一笔数值惊人的转账记录。 顾黎戈眸光微顿,看清了转账人是谁,随后不易察觉的眉毛向下一压,透出的是十成的不满:“给荣涅转这么多钱做什么?有零有整,还有小数点。” 余扶寒高兴道:“这是我的全部存款。” 顾黎戈:“……” 嗯? 他看看屏幕上足以让平常人富足过完这辈子的数值,又看看余扶寒雀跃中透着期待的表情,用额头碰了碰他的额头,“没生病……” 那小财迷这是……突然转性了? 余扶寒不高兴的拍开他的手,“干什么动手动脚的,你才有毛病。” “那怎么给别人钱还这么高兴?” 他们聊天的功夫,荣涅发现了账户里的“横财”,一连串的发消息过来问他是不是被人盗号了,感叹号铺天盖地,满屏幕都是。 余扶寒看都没看一眼,顷刻从坐拥数不清资产的当红流量变成了身无分文的穷光蛋,还兀自乐呵呵的:“这是给荣涅的养老费,我入圈是他带我进的,我有今天也大多都是他的功劳,我还免费在他那里住了这么久,这些钱当然要给他。” 顾黎戈开始还不理解他再说什么,脑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随机身形微僵。 荣涅帮了他、养了他九年,这是他的报答,也偿还荣涅收留他的恩情。 从今以后,他和荣涅两清,谁也不欠谁的。 余扶寒看出了他的想法,不等他说,便先一步乖觉的和身边人划清了界限,离他们远远的。 为什么? ……为了让你高兴。 心底有声音在说。 他的小猫就是这样,永远都想着他、顾着他,他的意愿才是第一位。 你看,那道声音还在说,这个人这么爱你,他是这样的纯粹和炽热,他就像高高在上的太阳,温暖和熙,你怎么舍得把太阳关起来?你怎么忍心? ……你怎么敢? 顾黎戈用了很大的功夫才让自己冷静下来,微抿了下唇瓣,不让自己露出丑态,实际上,他在这人面前透明的像一块尘埃不染的玻璃。 “你的钱都给他了,那你怎么办?” 余扶寒道:“当然是你养我啊。” “……” 顾黎戈微微吸了一口气,“我养你?那你要不要给我报酬?我要报酬你好像也给不起,你的钱全给了荣涅。” 余扶寒理直气壮:“你的钱就是我的钱,这是你自己说的,怎么还能赖账,还有你给我的那张银行卡,我不缺钱。” 顾黎戈说不下去了。 他想过给小猫留一条后路的,可是结果却…… 就好像野兽前去抓捕猎物,他难得心软给这只巴掌大的小猫咪留下了条后路,故意用破了只一个洞的网去抓他,小猫咪随便挣一下就可以跑出来。 结果小猫用爪爪拍他,凶巴巴的问他,为什么这个网有洞?网格还这么大?去换一张渔网来! 都……很让人啼笑皆非。 第59章 顾黎戈盯着他琥珀瞳孔中的色泽稍深一些的瞳仁,胸腔中莫名窝火,“你用那张卡,不论在哪儿用的我都知道,行程、时间、买了什么我都会知道。” 余扶寒被他困在一侧角落,背靠车门,明明处于下风,却舒坦自在,半点不害怕,身子软绵绵的成了一摊人形猫饼。 他懒洋洋的道:“哦。” 除此之外,一点反应都没有。 顾黎戈突然知道了荣涅对上他闯祸时,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感受了。 这只猫就是这样,不论在什么方面都倔强的让人头疼,固执己见,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自己早做好的决定。 大概是顾黎戈今天的话太多,余扶寒皱了皱眉,不耐烦开口:“顾黎戈,你烦不烦啊?到底还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肯相信,我想在你身边一辈子,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你是不是非要听我说我爱你,没有你我活不下去,小鱼干都吃不下了你才高兴?” 顾黎戈:“……” 这个发展,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过。 余扶寒踢了他一脚,用巧劲把他踢回去坐着,然后换了个姿势,在他怀里舒舒服服的躺好了,嘴里发出声满意的喟叹,“还是这样躺着舒服。” 他叹完,又伸手拉起顾黎戈的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腰间,把他抱稳了。 “我要睡觉,到地方你抱我上去,不想走路。” 撒娇也是这么理直气壮。 在他眼里,他想做的事都是理直气壮的,不存在任何逻辑上的关联和错乱,他的想法是第一顺位。 顾黎戈有些恍惚的回神,把他抱稳了。 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 余扶寒还是没能满足他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的愿望。 因为荣涅在公寓门口把顾黎戈拦了下来。 他半梦半醒听到荣涅的声音,然后就被吵醒了,迷迷糊糊睁眼,从顾黎戈怀里爬起来,灵活的在他身上变换姿势,从公主抱变成了一个抱小孩的姿势,趴在他肩头懒懒的回头看荣涅:“嗨。” 荣涅:“……” 嗨个屁! “你怎么突然转这么多钱给我?你发达了还是被盗号了?” 余扶寒还没睡醒,眼皮子只掀开了一半,浑身都是懒散的劲儿,像被那只他称为肥肥的猫附体了,“给你养老。” 荣涅沉默了一会儿,扪心自问,他什么时候已经老了?需要到余扶寒给他发烧让他养老的地步了? 顾黎戈脚下步子没听,开了两道门跨过去。 余扶寒抓紧这点功夫,脸上突然露出个有点欠打的笑容,熟悉他的人一眼就知道他要使坏。 荣涅本能觉得不妙。 他太知道这小祖宗表面看着一脸无辜无害,实际上满肚子坏水,记仇能记好几年,闯祸的次数加起来比他的粉丝数都多。 余扶寒:“我年后打算退圈了,杨总那边你去解释吧,违约金找顾黎戈,新年快乐,拜拜。” 他话还没说完,荣涅就已经如遭雷劈,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余扶寒眼疾手快关上了门,足尖一点一点的,好像隔着门听到了荣涅的奔溃的声音,愉悦极了。 顾黎戈一路稳稳抱他卧室。 余扶寒清醒了不少,刚被他放下来,在床上蹦跶了两下,又往前一跳,跳到了顾黎戈背上。 “违约金找你谈没问题吧?”他趴在顾黎戈背上,往他耳朵边小声到。 顾黎戈:“我会解决。” 余扶寒又松手,直愣愣的栽倒在床铺上,发出“砰”的一声气流急速涌动的声音。 顾黎戈有些着急的回头一看,他已经钻进了被子里,抱着平板一个劲的戳戳戳。 不知是因为什么,他今天莫名的活泼,两只小脚丫搭在一起晃晃悠悠,光从这个动作都能看出他的欢乐。 余扶寒趴着看了会儿平板,被叫去用晚餐,他端着平板小跑过去。 “顾黎戈,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顾黎戈低头看去,才发现那竟是一枚订婚戒指的宣传图,他神色微怔,下意识抬头去看余扶寒。 余扶寒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又调出好几款订婚戒指的样式给他看,“还有这些,我觉得都好看,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顾黎戈:“……你不是在捉老鼠?” 余扶寒瞪他一眼,“我又不是每天只知道玩游戏。” 顾黎戈:“那怎么一时兴起……看这个?” 余扶寒兴冲冲道:“你都跟我求婚了,订婚戒指当然不能少呀,得挑一个最好看的。” 顾黎戈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他似乎怎么也猜不中这只小猫的脑子里,都是什么天马行空的想法:“……嗯?” 余扶寒的情绪变化得很快,“嗯什么嗯,你在院子里跟我说的那些话,不就是求婚的意思吗?让我把下半辈子都托付给你,这不就是吗?” 顾黎戈愣怔了好几秒才失笑,“哪怎么能算?” 余扶寒:“怎么不能算?” 顾黎戈揉了揉他的头,惊讶的发现见到他这么久,他的头发似乎一直保持在一个半长不短的长度,珊瑚绒的睡衣领口被他蹭开了些,发尾垂在那截漂亮的锁骨上,轻轻搔动着那里的肌肤。 唔……好像这么久,也没见他掉过毛,大半年来一次都没有。 难不成是妖类停止生长?所以才一直维持在恰好的弧度。 顾黎戈回神,认真道:“之前的那个太草率了,应该更正式一点,求婚戒指都没有,还应该有一个惊喜,总不能两句话就把人骗回来了吧。” 余扶寒被他说服了,点点头,发觉似乎真的应该是这样,悻悻得收了平板,若有所思的坐到一边。 看着他低落的背影,顾黎戈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把这件事加到行程中去。 他拉上厨房门,给秘书发了消息,让他约见几个设计师,准备订做一款求婚戒指。 秘书那头正准备说好,突然顿了顿,随后说了声:“抱歉,顾总。” 顾黎戈微微蹙眉。 秘书面上带笑,声音四平八稳:“我发了几张图片给您,您先看了再告诉我,您决定要怎么做。” 秘书的做事风格向来沉稳可靠,这是第二次他嘴中出现神秘莫测的回答,第一次是余扶寒提着奶茶来公司的时候。 看完他发的几张照片,顾黎戈的面部轮廓不知不觉柔软下来,眸光中也带上一丝柔软。 那是几张聊天记录。 阿嚏:秘书秘书!在!不!在! 晴天:在的余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阿嚏:跟人求婚一般要怎么做,就是,要让人感觉惊喜的那一种,特别特别惊喜的那种! 晴天:您稍等。 晴天:[分享链接] 晴天:这是比较全面的求婚攻略,在下认为,求婚有时候需要的其实仅仅是一颗真心、一枚精心挑选的钻戒和您自己就好了,冒昧问一句,您是打算求婚吗? 阿嚏:对呀对呀,我要跟顾黎戈求婚,那你认识设计师嘛?我想了一下,直接买的钻戒人人都有,显不出特别,找人设计比较好。 晴天:请您稍等,我接一下电话。 估摸着时间,秘书开口道:“顾总,您决定要怎么办了吗?您这边还需要找设计师吗?” 顾黎戈把刚才关上的厨房门打开,透过这条缝隙看见了外面,余扶寒坐在餐桌上,背对着他,两条腿悬在空中摇摇晃晃,看上去高兴极了。 顾黎戈眼里的笑意愈发浓厚。 他吩咐道:“给他找,他说什么都依着他。” “知道了顾总,属下照办。” 顾黎戈把餐盘端出去,听见声音的小猫从餐桌上跳下来,熄屏的平板被他放在一一次,完全看不出他刚刚正在“闷声做大事”。 “吃什么好吃的?” 顾黎戈把煎鱼给他推过去,还有新来的厨师做的日式点心也一并送过去。 “还在看戒指?这么入迷,我过来都没听见声音。” 余扶寒咬着筷子尖,含含糊糊的点了点头,“嗯……看到喜欢的了,有点好看,没忍住就多看了一会儿。” 顾黎戈没拆穿小猫,满心期待他所说的那个惊喜。 生平头一次,他对接下来到来的新年有了期待。 . 余扶寒没刻意瞒着顾黎戈他在找人设计戒指的事儿。 他做的光明正大,有空就抱着平板在沙发上看,似乎根本不怕顾黎戈突然好奇过来看看他平板上是什么东西。 他跟设计师联系也是光明正大的,中间还直接使用了顾黎戈的直系下属,定金和尾款都是用顾黎戈给他的那张银行卡直接打的。 他唯一偷偷摸摸的事,是趁顾黎戈睡着了,拿量尺来偷偷量他手指的大小,还量了好几次才确定精准的数值。 他偷偷量的时候,顾黎戈醒着,他睡觉一向警觉,余扶寒的动作又是不加掩饰的拙劣。 顾黎戈对他准备的惊喜时十分期待。 随着过年的时间一点点接近,他心里的期待就愈发浓厚。 有了秘书做中间人,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得知,余扶寒订做的是加急款式,一个月必须拿到。 算来算去,最近的好日子,只有过年的那一天。 第60章 过年那一天,余扶寒一大早就爬起来。 这是他懂事后和顾黎戈过的第一个新年,自然百般重视,特意上网搜许多习俗。 小猫咪并不知道,人类的各个地方的新年习俗是不一样的,他只大概的搜索到一些,贴春联、贴福字、挂攻灯笼、吃年夜饭…… 余扶寒从未弄过这些东西,兴奋极,东西都是前几日就采买好的,厨师早早送来年夜饭的食材和几道已经做好的凉菜。 余扶寒偷吃好几条小鱼,才擦擦嘴,拿写春联和福字的红纸和黑墨出来。 写这些的自然是顾黎戈。 余扶寒的字歪歪扭扭,勉强称得上一句圆滚滚的可爱,除他的名字专门练过,其他字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真要让他拿毛笔字来写,是不是“福”字不知道,一定是可以拿出去辟邪的“鬼画符”。 所以他只负责打下手和偷吃。 顾黎戈从小就开始练字,一手毛笔字龙飞凤舞,好几种字体他都会。 余扶寒把嘴中的大福咽下去,又转而去拿桂花糕,咬一口觉得这块味道不怎么样,就塞到顾黎戈嘴里,摇晃着两条腿坐在旁边的桌面上,毫无诚意的夸奖:“唔……真好看。” 虽然他也看不出是个什么字。 顾黎戈对他很无奈,“去吃东西吧,冰箱里有的都可以吃,摆在外面的还需要加工,晚上再吃,不要吃的太多,小心正餐吃不下。” 余扶寒点点头,跳下桌就去厨房。 两人忙碌一个上午,余扶寒忙着吃,顾黎戈忙着其他的事。 临近中午,他又跑去荣涅公寓,从他哪儿拿点吃的,光明正大的回来。 过年的重头戏一般在晚上的年夜饭。 余扶寒不听劝,下午茶就把自己吃撑,瘫在沙发上让顾黎戈给他揉肚子。 顾黎戈今天期待一整天,明里暗里暗示好几次,小祖宗都跟没听懂似的,咬死什么也不说,他只好装作不知道。 一直到晚上吃年夜饭,他才有些焦灼,从口袋里拿个鲜红的包装袋出来。 余扶寒仔细一看,发现那是红包。 顾黎戈把厚度惊人的红包递过来,“这是人类的传统,过年小朋友都是要收红包的。” 余扶寒高高兴兴的收下红包,拆开一看,里面是厚厚一沓崭新的红色纸币,看的人眼睛发直。 他把红包收下,自己却没什么表示,拿起筷子就准备用餐。 顾黎戈微垂下眼帘,借由这个动作掩饰住自己眼中过分明显的失落。 他太着急,小猫咪都没打算把戒指拿出来,他就控制不住的期待。 吃年夜饭,余扶寒和顾黎戈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他拍摄的《离歌》申请贺岁档,正好是今天上映,他不想去电影院看,荣涅那儿有王导给他发的片源,他顺便要过来。 余扶寒拍这么多剧本,离歌是他比较喜欢的剧本之一。 两个半小时的时间,看到最后会恍然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又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片尾曲出来时,余扶寒拿出手机看眼。 《离歌》已经成热搜话题第一,而第二条热搜正是他的退圈新闻,这两条消息一起发出去,几乎轰动大半个娱乐圈,粉丝都跑到他的微博底下去哭嚎。 余扶寒一丝留恋也没有的关微博。 他抬头看眼,电视屏幕已经渐渐暗下去,正中央的白色字幕缓缓滚动,他看见他的名字从屏幕上闪过去。 “你觉得这部片子怎么样?”他问。 顾黎戈也是《离歌》的投资人,最初还借着这个名头去探过好几次班。闻言道:“会火,我们的眼光很好。” 余扶寒听得身心舒畅,往左边偏偏,身子压在沙发一侧的扶手上,脚背抵着顾黎戈的大腿,“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接这部戏吗?” “王导的戏,很多人都想去。” “不。”余扶寒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因为名字。” 顾黎戈:“名字?什么名……” 他的声音倏地顿住。 余扶寒嗓音含笑:“对,就是名字,离歌,黎戈……我其实并不喜欢接戏份太重的戏,尤其是跨度在半年以上的,我担不起重任,也懒得拍这么久,后期的拍摄环境还这么艰苦,我一般是不想接的,毕竟我最初入圈就不是为火,我最初入圈……” 他顿顿,嗓音难得有些不稳:“我最初入圈,是为你,现在退圈也是为你,这算不算有始有终。” 顾黎戈转头想看他,唇上却贴上一片温热的柔软。 他还未出口的那点声音迅速销声匿迹,连尾音也渐渐消弭在相触的唇齿间。 顾黎戈正享受这个吻,手突然被人执起来,某个类似金属圆环的东西正被摸索着往他手上戴,然后被人一点点的推进去,严丝合缝。 余扶寒退开些,“那么,我可能十几年前遇见你,中间猝不及防就分开这么久,现在我们又遇见,我们今后,不要再有分离好不好?” “……好。” 顾黎戈低头去看手上那枚银光闪闪的戒指。 余扶寒突然“唔”一声,“秘书说好像要单膝下跪,我忘,这次不算,我重来。” 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摘顾黎戈手上的戒指。 顾黎戈被他这一下吓得不轻,忙把手往后躲,“哪儿有戒指都戴上还重新求婚的?” 余扶寒皱眉盯着他看:“可是我都没有单膝下跪,这样不算。” “算的,我答应就算。” 余扶寒思索两秒,从沙发上起来,当即就要往地下跪,结果中途被人截走。 他不满的抬头看过去,“你又干什么?!”声音里都是不满。 顾黎戈才想问他这句话,无奈道:“你又想干什么?” “下跪呀。” “地上凉,不准跪在地上。”顾黎戈斩钉截铁到。 余扶寒皱皱眉,“你不要无理取闹,不跪地上我跪哪里?” 顾黎戈跟小祖宗简直说不通,“不行,我不需要你对我下跪。” “我就要!” “……” 顾黎戈稍想想,换个委婉些的说法,“求婚并没有规定是谁向谁求婚,也没有规定是哪一方向哪一方单膝下跪,对不对?” 余扶寒勉强被他哄住,“唔?” 顾黎戈:“你的戒指呢?刚刚你向我求婚,现在换我给你戴上戒指好不好?” 余扶寒从外衣口袋拿出一枚款式相同的戒指递过去,勉勉强强道:“好吧。” 顾黎戈在他面前单膝下跪,眸光里的无奈和头疼褪去,溢上来的是潮水般的温柔宠溺与缱绻春光。 他望着面前人,又透过他这身俊俏的皮囊,望见里头自由自在的灵魂。 “我的乖小鱼,愿意为我戴上这枚戒指吗?” 余扶寒点点头,面上是止不住的雀跃,把手伸出去,让他自己戴上。 “——当然愿意。” 顾黎戈把那枚戒指推到底,捏着他的指节轻轻吻下,“我现在是你的人。” 余扶寒靠过去,靠着他继续看电视,电影播放完毕,久久没有操作,便自动播放其他频道的电视节目,现在屏幕上正好是春晚,上面穿着锦衣华服的主持人正张嘴倒数。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动作有些匆忙的把手机翻出来,然后匆匆拍张照片,在屏幕上点几下,正好卡着主持人“一”的嘴型,做完他想做的事。 窗外骤然响起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漆黑的夜空中炸开一束华美无比的烟火流星,点点线线、丝丝缕缕,一捧接着一捧在空中炸开数不清的光芒,映亮这绚烂夜空、这安平盛世。 音响内也骤然响起一束烟花爆炸的声音,两厢交映在一起,一时间竟分不清是哪一边要响一点。 他方才慌慌忙忙的动作引起顾黎戈的注意。 顾黎戈凑过来,下巴自然而然搭在他的肩上。 “刚刚在做什么?” 余扶寒把屏幕给他看,面上有小得意,眼里都是星星点点的亮光,竟比窗外的烟火还要绚烂美丽:“发条微博。” “嗯?”顾黎戈来兴趣:“什么微博,让我看看?” 余扶寒打开手机屏幕,上面俨然是他刚发出去的微博主页。 【余扶寒V:新年快乐,亲爱的。@顾黎戈[图片]】配图是他刚刚匆忙之下拍的图片,刚刚在看电影,为氛围所以客厅没有开灯,电视屏幕的亮度过高,上头的光折射出来,映衬到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身上。 照片上的两个人,一个人露出大半张脸,是余扶寒,还有一个露出形状优美的下颔,是顾黎戈。 而最显眼的毫无疑问,是他们手上,那两枚在暗处熠熠生辉的对戒。 顾黎戈克制不住挑挑一边唇角,“就这样发出去?” 余扶寒道:“上次就想说的,都怪荣涅捣乱我才没有说出来,这下他捣不乱。” 顾黎戈想说,捣乱的人分明是他。 可对于余扶寒这种“闷声做大事”的乱来,他偏偏喜欢极。 顾黎戈拿出手机,把那条微博转发,换成新的置顶。 【顾黎戈:新年快乐,我亲爱的。//@余扶寒:新年快乐,亲爱……】他侧头在余扶寒唇上碰碰,声音轻得似是呢喃。 “新年快乐,亲爱的。” . 年后不久,余扶寒和顾黎戈就举行婚礼。 余扶寒悄悄准备求婚的时候,顾黎戈已经开始准备婚礼的流程,最终时间定在春初三月末,一个很美的季节。 婚礼并没有邀请太多人,余扶寒这边只有一个荣涅,还有平时相交比较好的几位圈内好友,顾黎戈这边是顾家几位小辈,那些所谓的顾家长老想来也得不到邀请函。 这是场绚烂华美的婚礼。 满天都是飞舞的花瓣,轻纱飘扬笼罩,四处都是欢声笑语。 余扶寒起初是不想这么麻烦的,他觉得彼此两个人之间知道就好,顾黎戈却不愿望,说要给他一场完美的婚礼。 事实上,他也做到。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余扶寒的记忆仍有缺失。 顾黎戈的微博换新的置顶,是他们婚礼的截图。 婚礼过后,余扶寒就借着度蜜月的名头,把所有交接事宜都丢给荣涅,他自己带上顾黎戈跑去环球旅行。 这场突发的旅行小猫咪蓄谋已久。 他还是猫的时候就差不多走遍全球,只不过那会儿没什么时间概念,也不知道自己都去过那些地方,倒是认识很多小动物,一路跌跌撞撞的往他觉得好的地方走,机缘巧合之下竟不知怎么回事走到老宅附近,然后因为徒步跋涉太久,饿得要死不活,才会因此钻进他平日里根本看不上的老鼠洞,被顾黎戈捡到。 小猫咪化形之后就一直想,有朝一日带着小铲屎官去他曾经去过的地方走一圈。 他的愿望全部实现。 当然,秘书每天打电话过来时,脸上的笑眯眯已经维持不下去,不过这些余扶寒都不在意,顾黎戈也不跟他过多提。 旅行三个月之后,一个早晨。 余扶寒正准备从床上爬起来,整个人倏地僵住,从床沿摔下去,在厚重的地毯上摔个七荤八素。 自从发现他不喜欢穿鞋袜,还爱在地上打滚之后,顾黎戈就把房间内的所有地方都铺上厚厚的一层绒毯,平时他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小猫咪“喵呜”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急急忙忙的去推顾黎戈。 “顾黎戈!顾黎戈!你起来呀!我有事跟你说!” 顾黎戈闭着眼,伸手把他搂进怀中,在他唇上吻吻:“饿?” 余扶寒挣脱出来,不高兴道:“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问我饿不饿,明明不饿的,被你这么一问就饿——嘶,不对,你别转移我的注意力,谁跟你说这个,我是说,我想起来。” 顾黎戈猝然睁开双眼。 余扶寒眨巴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瞳孔看他,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发现他盯着自己看得入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那目光的落点不是自己的脸或眼睛,而是他的肩头。 他一脸疑惑:“你看我衣服干什么?” 顾黎戈伸手给他理理衣服领口,把露出来的一截锁骨,连带上面印着的痕迹一同遮掩回去,“这件衣服领口太大,不成体统,该罚。” 余扶寒瞪他一眼,“这是你的衣服,你说大不大?乱七八糟的说什么白话文,我又听不懂,我说我想起来,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嗯?”刚睡醒,他的声调透着股懒散,这些日子俨然被怀中的小猫同化,“迟早的事,早一天晚一天都会想起来的。” “这倒也是,那我就不跟你说我在想什么。”余扶寒喃喃完前面一句,又有些使坏的说后面一句,安然在他怀里躺好。 他不说,顾黎戈追着过来问:“在想什么?” 余扶寒道:“忘。” 顾黎戈闷笑一声,不相信他会忘得这么快,双手用力,把小猫压在身下,逼视他的双眼。 阳光透过玻璃窗落进来,窗外春光正好,日头明媚。 余扶寒想的是。 他以后再也不会离开顾黎戈。 他其实从很早之前就喜欢上顾黎戈。 小猫咪开窍比一般人晚太多,糊糊涂涂过前半辈子这么久,一直都没遇见喜欢的人,偶尔和顺眼的人混在一起,和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待在一起,却从来没有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还是猫的他却肯为顾黎戈,在一个地方待这么久。 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有点喜欢顾黎戈。 幸运的是,顾黎戈也喜欢他。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撒花花~ 捉了一下虫虫,应该没有漏下的错字了,接下来的番外小可爱们凭喜欢来定夺,不出意外应该是:余小鱼旅游日记、饲养指南还有甜甜的日常QUQ。 写小猫咪的奇幻之旅,嘿嘿。 专栏已经放上了下一本的预收文案,麻烦小可爱们去看看QUQ,这一本的番外更完就会开新。 顺便我待会去弄一个抽奖,订阅百分之八十以上自动参加,这章评论都发完结小红包! 第61章 番外1 余小鱼出生在一片热带雨林中。 大抵他不知名的父母也是探险家,他从小就励志要当探险家,做最野的猫猫、走最多的路。 在那片雨林中,余小鱼遇见了一条鳄鱼。 涉世未深的小猫仔不知道鳄鱼这种凶猛生物是非常恐怖的,但他天生元气满满,作死值也是UP,这条鳄鱼非同寻常,它是吃素的。 余小鱼和鳄鱼交了朋友。 他说他饿了,鳄鱼把自己的食物分给他一点,反正这只是个还没它前爪大的小猫仔,养着玩玩儿。 余小鱼不喜欢啃草。 奈何寄人篱下,鳄鱼虽然凶猛,却不喜欢吃肉,堪称是鳄鱼界的“模范标兵”。 他不好意思跟鳄鱼说他不吃草,长大了一些的余小鱼决定自己去捕捉食物。 余小鱼三个月大的时候,把他养大的鳄鱼发现,这只小猫仔居然自己抓到了昆虫,还能自己捉鱼,只可惜捉到的鱼都不大。 鳄鱼对他说:“你长大了。” 余小鱼不知道什么叫长大,他只是觉得自己出去玩很快乐,世界对他来说是奇妙无比的,他会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肉垫去探索这个世界。 余小鱼五个月的时候,他终于有鳄鱼的前爪一半大了。 鳄鱼郑重的对他说:“这下你长大了,不能再在我身边,我的族人会把你生吞活剥,这里太危险,你应该离开。” 余小鱼懵懵懂懂的问:“离开?去哪儿?和我以前出去玩是一样的吗?” 鳄鱼点了点头,张开那张能吓死所有小动物的嘴,“出去了不能没有名字,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但我认得你第一次抓回来的是小鱼,你干脆叫小鱼好了。” 余小鱼捏着鼻子嫌弃这个名字。 第二天清晨,他被鳄鱼顶在头上,潜伏进了水中。 余小鱼喜欢玩水,用小尾巴去划水,鳄鱼的四肢都潜伏在水中,深绿色的皮肤像石灰岩的纹路一般,远远的吓跑了许多夜行动物。 没人发现,它头顶上有一只浅灰色的豹纹小猫仔。 过了很久,余小鱼被鳄鱼从头顶拽下来,放到了一块陆地上,“再远一点是人类的居住地,你就到那儿去吧,人类很喜欢你这种小东西,我不行,他们会杀了我,如果有人对你不好,你就咬他,把他的骨头咬断,然后跑,没有人能抓得住你。” 余小鱼支起上半身,冲着它点点头,“好——!” 尾音颤巍巍的,犹带奶音,听的人心尖发颤。 鳄鱼又叮嘱道:“不能过于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对你不好的动物或者人类,它们都有可能想吃了你,一定要记住活命。” “好!” 鳄鱼四下张望,又潜进水中,最后回头看一眼岸上的小崽子,慢慢潜进水底,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余小鱼蹦蹦跳跳的往人类的居住地走。 他并不知道这是一次离别。 余小鱼在人类的居住地被一个姑娘发现了,姑娘小麦色皮肤,扎着油亮的长辫子,一出家门就看到了这蜷缩成一团的小东西。 她把余小鱼带回家,成了她女儿的八岁生日礼物。 余小鱼和那小姑娘玩了一整天,夜幕降临时,他爬到木栅栏上,跟小姑娘挥挥爪子。 拜拜——他要回去啦! 余小鱼在水边等了一个晚上,鳄鱼没有来接他,他气鼓鼓又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小姑娘家,小姑娘惊喜万分的抱着他。 他只觉得难受。 骗子!怎么都不来接他回家!太过分了!他要在鳄鱼的草料里放虫子! 小姑娘家里养了一只红眼睛的老兔子,耳朵缺了小半边,据说是它年轻时候被野兽咬下来的。 老兔子对着他苦口婆心:“你不能永远待在它身边,你终究会离开的,而且鳄鱼和猫怎么能成为朋友?” 余小鱼气鼓鼓的说:“他才不是朋友!他是骗子!” 他生气了几天,从当地人养的老母鸡口中得知,老兔子曾经也是那片雨林中逃出来的,他又乐颠颠的跑过来问:“你认不认识一只鳄鱼,它长得特别丑,脸上有……唔,有多少来着?” 余小鱼举起自己的爪爪,“有四个印子!” 他的爪爪明明只举起来了三个。 老兔子:“那是丛林之王,这儿的人都认识它,它叫亨利,好多年前救过一个小女孩,就是这家的女主人,不过听说它最近改吃素了,你运气真好。” 我运气真好?余小鱼扪心自问,什么是运气? 他不知道,反正亨利是个大骗子。 过了一个月,老兔子寿终正寝,被小女孩葬到了土里。 余小鱼没了说话的人,他只能跑去骚扰和他一样大的鸡崽子。 可是那些小东西没一个是会说话的,他很无聊。 半个月后,余小鱼从一匹会说话的马那里得到了答案。 亨利不是骗子,它只是想让他长大,让他自由,这是为了他好。 想通之后,余小鱼又高高兴兴的跟马说,他要走了,他要去见识世界。 马道:“沿着小路走,大路有人类的汽车,看见了千万要躲开,我一个兄弟就是被人类发明的汽车撞死的,你要小心啊小东西。” 余小鱼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拿,追着一只小蝴蝶向前走。 他到了一片枯草地上,白天他在哪儿玩累了,就睡着了,夜晚,他爬起来看星星。 深邃的夜空迷人无比,星辰遍布这片夜空,绚烂璀璨、熠熠生辉,没有明月,只有数不清的星子在闪烁。 余小鱼喜欢这夜空。 他顺着太阳的方向走,走到了一条柏油马路上。 一无所知的余小鱼爬上了马路,在马路中央逗留了很久,远处飞速驶来一辆小轿车,根据马的描述,那个东西似乎就是人类所说的汽车。 余小鱼害怕极了,他想赶快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汽车驶过来,把他碾成猫饼…… 嗯?他没变成猫饼? 小汽车从他的头顶上飞过去了? 余小鱼心有余悸,捏捏爪爪想:他可能真的有一点幸运。 余小鱼在马路边爬了大半天,懒洋洋的甩尾巴打哈欠,直到一辆白色的小轿车从他面前行驶过去,又缓缓倒退回来,车上下来了一个四岁的小男孩,把他抱起来,跟前座的人说:“妈妈!猫猫!” 前座的女人无奈道:“宝贝,我们说过什么?你可以去把它捡回来,但是要把它放进笼子里,不能让它在车里乱窜。” 小男孩着急道:“猫猫乖!很乖!” 余小鱼有了他的第……很多很多个人类朋友。 小男孩的家在一片辽阔无垠的草原上,那儿很美,处处是天然草地,还有很多比余小鱼大几百倍的巨大奶牛。 严格来说,这是余小鱼旅行的第一站。 余小鱼在这里待了很久,又跳上一辆运送草料的车,透过没关稳的车门,一路走一路看,到了一座大城市。 这里是余小鱼旅行的第二站。 他在宏伟的大桥下认识了一只贪吃的肥鸽子,鸽子把自己的小面包分给这只“营养不良”的猫。 还在躲雨的屋檐下,他看见了被关在屋子里的五彩鹦鹉,对方并不快乐,他就仗着身子小,钻进去把鸟笼和窗户打开,一猫一鸟逃之夭夭。 他还在垃圾桶里认识了一只黑色的流浪猫,和对方吵了一架,结果被闻声而来的野狗追的到处跑。 当然,余小鱼也不是好惹的,他在高处看那只讨厌的流浪猫瑟瑟发抖,才猛的窜下去,一口咬断了那条野狗的尾巴。 那几只野狗大抵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凶,还这么小的小猫仔,夹着断尾跑的比谁都快。 余小鱼成了这一块地区流浪猫的“老大”。 从这之后,余小鱼就成了它们口中最凶的小流浪猫。 别的流浪猫在同一个地区到处流浪,不会去太多陌生的地方,他却不一样,他喜欢到处跑,翻出跳,偏偏他是个路痴,他自己到了哪儿,他自己也不知道。 余小鱼心比天大,从不觉得自己迷路,每当有小动物问他:“你是不是迷路了呀?需要我们送你回家吗?” 他都会回答他们:“没有呀,我不是迷路,我是在旅游!” 旅游!一个他从人类电视剧中学来的词。 他其实不懂这个词语的意思,听电视里的人解释,旅游就是一边玩儿、一边走、一边吃。 嗨呀,他这可不就是旅游吗? 余小鱼和这一片的流浪猫混熟了,就拍拍屁股,准备到下一个地方去。 他走的前一天晚上,带那群猫捉弄了广场上欺负肥鸽子的其他鸽子,又去威胁了那群野狗,才摇摇尾巴走了。 他走的时候,那只小鹦鹉跑过来送了他一程。 余小鱼扯掉了它三根羽毛。 他顺着大路走啊走,又走到另一个地方。 他快快乐乐的旅游了几十年,一生都在到处乱跑,兔子、狗、鸡、牛、羊、鸟、猫、蛇……几乎没有他不认识的种类。 余小鱼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地方,他走到一个地方,被一个东方青年捡了回去,有幸搭了一次“顺风飞机”。 东方青年是个好人,余小鱼在他身边待了足足一周才离开,临走时用脏兮兮的肉垫给他踩了一副大作,名为“感谢”。 尽管人家根本看不懂。 余小鱼到处乱走,却不小心走到了郊区,这里一点吃的都没有,饿了两三天后,他愤愤做了决定,他要去一户大人家偷吃的。 他保证,他不偷多的!够他到别的地方就行了! 这么想着,他一头钻进了眼前的老鼠洞。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的校园文今天开始更新,篇幅不长,十几万的小短篇,请小可爱们多度支持。 下一本仍然是小人鱼,只不过开文会在猫猫这一本番外完结之后,对没错,也很快啦,我!双开!(其实也不是,因为校园文有存稿QUQ。) 已开新文:《穿成炮灰后我成了万人迷[穿书]》 文案: 常鸣涧穿书了,穿成了一本古早狗血万人迷文中的炮灰,俗称感情催化剂。 原身不仅是炮灰,还是个极品舔狗: 对恐同的高冷校草男主穷追不舍; 和一起长大的竹马男二暧昧不清; 倒贴白切黑但俊美无俦的反派; 骚扰温文儒雅气质冷清的白月光; …… 结果是男主/男二/反派/白月光通通避他如蛇蝎,舔狗到这个份上也没谁了。 然而穿书系统发布的任务是:人见人爱。 常鸣涧:……? 啥玩意儿?!风太大没听清! . 后来 男二对他贴心至极、反派甘愿低头认输、白月光对他笑脸相迎…… 常鸣涧:他们该不会喜欢我吧? 系统:想得美,男主才是万人迷。 而据说恐同的男主,目光更是每每落在他身上,喜怒哀乐皆因他一句话而改变,他只要回头,这人总在他目所能及的范围内。 系统:我觉得他喜欢…… 常鸣涧打断它:我知道!他一定不是喜欢我,原著说了他恐同!骄傲.jpg系统:……??? 你知道个屁! . 直到某天,常鸣涧偶然看见一段录像。 昏暗的房内,素来清隽漠然的少年抚摸着他的字迹,指尖发颤,眉目深藏偏执与病态,最后,于那被摩挲到泛黄的字迹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说好的恐同??? 第62章 番外2 余小鱼的运气着实好。 他一头钻进的小破屋子,没想到出了小破屋子就是豪华的大房子,看着就有很多吃的。 但他钻进去的小破屋子……门上有锁! 余小鱼气的半死,又饿得实在没力气。 他在小破屋子里翻来覆去找了好一会儿,惊异的发现,这里居然一点吃的都没有,他不信邪,鼻子使劲闻了闻,然后被呛到了。 空气中一点食物的味道都没有。 满是潮湿与阴暗,他能闻见肮脏的污水在不远处静静流淌,这里干净的连爬虫都没有,臭虫最爱的食物这里却一点也没有,墙角阴暗地带生出了毒蘑菇,是整间院子唯一的亮色。 哒哒哒。 轻微的脚步声突然从门口传来。 余小鱼一惊,左右看看,发现屋子被他翻得乱七八糟,跟遭贼了没什么区别。 遭的却是小“猫”贼。 小贼被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弄得心慌慌,慌不择路的到处躲藏。 他躲在被子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唯恐被人发现。 咯吱。 陈旧的门板被人推开,来人站在门口,对屋内的遭遇懵上了好几秒,才有脚步声响起。 他似乎在收拾东西,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传来。 饿极了的余小鱼在被子里有些缺氧,逐渐昏昏欲睡起来,他猛的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杯子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掀开了。 脚步声的主人,可能也是屋子的主人,正站在床边看他。 余小鱼心道:天要亡猫。 那人却把他抱了起来,“你也饿了吗?小东西……” 咦,没有打他? 余小鱼睁开眼睛往外偷偷摸摸瞥了眼。 电灯被人打开,窗外是深沉的夜色,屋内,昏黄的灯光下,他看见了一小节绷紧的下颔线条,锋利倔强,一如他这个人。 那人抱着他,在收拾整齐的书桌边坐下,从上锁的柜子深处,翻出了一袋饼干。 “撕拉”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显眼。 一小块圆形饼干被放在余小鱼面前,桌面上还洒下了一点碎渣,看起来格外诱人。 余小鱼看看面前的小饼干,犹豫着不知道应不应该吃。 有一只家养猫咪告诉他,人类的很多东西他们都不能吃,它有一次偷吃,腹泻很久,从宠物医院回来就被主人罚站了。 但余小鱼觉得自己属实是天赋异禀。 他吃过很多次人类的东西,腹泻、呕吐之类的情况一次也没有,他也没有长胖,自从满十个月之后,他就再也没有长大了。 在余小鱼的认知中,他是天底下最特别的猫,什么东西都可以吃。 虽然可以吃人类的东西,但不排除人类故意在食物里下毒害他们。 小动物都是很脆弱的东西。 余小鱼很多年前收过一群流浪猫小弟,他出去玩儿之后几年,有一次迷路,不知怎么回事又绕回去了,那群小弟里有一只白色的流浪猫,被人类喂食了有毒的食物,差点死亡,幸好被流浪猫救助组织给救了。 余小鱼当时生气极了,他的小弟!只有他才能够欺负! 生气的余小鱼十分惊人,他闻了闻食物上的味道,找到那群小混混,挨个咬断了他们四根手指。 因为他听救助组织的年轻人们说,小白不仅差点死了,还被他们踢打,伤口封了四针。 身形敏捷的余小鱼报完仇就跑,压根没让他们抓住一根猫毛。 现下,他看看那块小饼干,凑过去闻了闻,确认有没有问题。 那块小饼干却被一只手捏了起来,然后掰断了一半。 把他从被子里抱出来的人类吃掉一半,把另一半放在他面前,默然看着他。 余小鱼放心的敞开肚子吃。 然而他不过吃了几块,那人就小气吧啦的把饼干收起来了。 余小鱼生气的盯着他,用爪爪踩踩他搁在桌面的手:“喵喵喵!” 多吃你几块小饼干怎么啦!为什么不让我吃! 那人揉了揉他的头,“猫不能吃太多人的东西,你很小,吃这一点就够了,我……我去给你拿些猫粮。” 余扶寒坐在桌子上,看他叮嘱自己:“别乱跑,被抓到会死。” 余小鱼:“喵!”快去! 那人走了,余小鱼等得都快要睡着,他才从屋子外走进来,把口袋里的一小袋猫粮倒出来。 “这是月亮的猫粮,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月亮? 月亮不是在天上吗?它怎么会有猫粮? 余小鱼一边狐疑的盯着这个人类幼崽,一边捏着鼻子尝了尝那猫粮,味道勉强可以下肚。 吃饱喝足,余小鱼准备告辞。 那少年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抱了他一会儿,低声喃喃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呢?该怎么送你出去啊……” 余小鱼用牙齿咬着他的衣服,试图把他托向窗边,却发现自己托不动,气鼓鼓的瞪着他。 少年似乎明白了什么,跟着他走到窗边。 余小鱼指指不远处的院墙,让他把自己送过去。 少年了然,抱他走过去,余小鱼轻巧的从他怀里跳下来,扒开疯长的野草,露出了那个小小的老鼠洞。 他抬头看看高高的少年,细声细气的“喵呜”了一声,一头钻进去。 再见! 余小鱼跑到一半,回头看了一眼,从那个老鼠洞里看到一双老旧的帆布鞋,掩映在野草中,久久没有动作。 唔……是在跟他告别吗?某个不合时宜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余小鱼搭在别人的踏板上,又蹭了一个顺风车,到了自己认识的好朋友那儿去,那是只家养的垂耳兔,和他一样大小。 垂耳兔看着他,小脚在地上不耐烦的踩踩踩,“鱼小鱼!你怎么又到处乱跑呀?我给你准备的小鱼干都不能吃了!” 余小鱼看它头顶蓬松的长耳朵,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晃晃,不自觉也支撑起上半身,两只手揣在一起,头顶猫耳朵像模像样的甩来甩去。 “你为什么总叫我鱼小鱼,多一个鱼——我迷路了嘛。”他把这几天的事儿都跟垂耳兔说了,对方的怒火一下就没了,两只眼睛里都写着“饿了这么多天的小猫崽好惨”。 也不知道它一只兔子,怎么会和人类一样母爱泛滥成这样。 余小鱼真正的吃饱喝足,趴在阳台睡了一觉,顺带做了一个梦。 醒来后,他突然问:“现在是什么季节?” 垂耳兔:“冬季啊,你冷了?我找找我主人有没有多的旧衣服,你拿回去用吧。” 余小鱼摇摇头:“在这个天气,穿旧鞋子,袜子也才只到脚脖子的人类,是怎么样的人类?” 垂耳兔在窝里打滚了一圈,“怎么会?这么冷的天气,不过……你说的是复古吧,人类就喜欢这样,袜子短也是时尚,他们觉得流行吧。” 余小鱼歪头想了想,“可是我感觉那被子也好薄……” 垂耳兔的主人家里有空调,晚上睡觉都是两层被子起步。 那个少年家里面这么冷,被子也很薄……不对,他好像吃的都没有多少? 垂耳兔:“他多大了?是成年人那就说明他很穷,是小孩的话,要么是他家很穷,要么是他被人虐待了!你是不知道,我小主人的奶奶就喜欢看伦理剧,我上次看一个后妈欺负原配生的儿子,可惨——鱼小鱼?你去哪儿?” 风送来小猫咪几乎被吹散的一声回答。 他说:“我出去一趟!归期不定,可能不回来了。” 垂耳兔不明所以。 余小鱼等了大半天,才坐上一辆顺风车,换了好几次,他才在天黑之前,晕头转向的找到了他之前去过的房子里。 余小鱼从老鼠洞钻进去,悄悄窜到了少年的屋檐下,他轻轻一跳就跳到了树枝上,蹲在树上往屋子里看。 天色已晚,屋子里熄灯了,静悄悄的,不远处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余小鱼在外面看了会儿,从树上跳下来,打算去找找这家有没有能说话的小动物,他身形小巧,一路悄悄潜进了房子里,然后在水池边发现了一只胖橘猫。 “歪!你能说话嘛!” 余小鱼冲它喊了一声,胖橘转过头看他一眼,努力瞪大眼睛,“你是哪里来的猫?” 得了,这只是只会说话的猫。 余小鱼从树上跳下去,“我有问题想问你,可不可以?” 胖橘绕着他转了几圈,把他弄烦了,跳到胖橘头顶,狠狠踩了对方一下,凶巴巴道:“我头晕!不准转圈圈!” 胖橘老老实实的坐下来了。 余小鱼从它头顶跳下来,“我有话要问你!” 这只胖橘有点懒洋洋的,“好小的猫啊……你问吧。” 余小鱼遥遥的指了指那栋院落,“那里面的人是不是被……唔,小兔子说什么来着,好像是被虐待了?” 胖橘看了一眼:“啊——你说他呀,嗯,可以这么说,他是这家里面主人的儿子之一。” 余小鱼不解:“儿子?那他为什么会被虐待?怎么住到这么远的地方去了,这边这么多人,灯开得这么大,那边冷冷清清的。” 他顿顿,又问:“人类都是这么对自己幼崽的?” 第63章 番外3 胖橘甩尾巴,“怎么可能。” “那为什么?” 胖橘说:“我不知道呀,我也刚来没多久,不过灯这个,今天是这家主人的二儿子过生日。” 余小鱼还是很茫然:“过生日不是应该所有人都在一起吃好吃的吗?为什么不让他一起来。” 胖橘前言不搭后语,又突然回答了他上一个问题:“可能是因为,在人类眼中,‘之一’并不宝贵,‘唯一’才宝贵吧。” 余小鱼和它聊了半天,发现这只胖橘懒得惊为天人,懒得可能连脑子也一并冻住了,回答问题颠三倒四,什么也说不清,他只好气鼓鼓的又回去了。 余小鱼有了力气,两米高的院墙对他来说轻轻松松,一跳就上去了。 他钻到屋子里,在黑暗中摸索着爬上了床,在被子里找了找位置,最终在一个最暖和舒服的地方躺着了。 . 一夜好梦。 余小鱼醒的时候,少年也才刚醒,冷漠的面孔透出惊愕,难言道:“你怎么……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走了吗?” 余小鱼打了个滚,又咕噜噜的滚到蓬松的枕头上去。 少年看着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你又回来了?” 余小鱼趴好,继续睡。 半梦半醒间,他感到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身子,小心翼翼的,动作透着克制和欣喜。 “你……是昨天晚上来的吗?” 他似乎也不需要回答,攥紧了手,半晌才道:“……谢谢你。” 余小鱼迷迷糊糊的想,谢什么?他不过是蹭了一张床睡觉,谢他干什么? 他睡醒时,屋子里不仅有少年一个人,还有昨天晚上见到的那只胖橘。 胖橘背上背着一大袋猫粮,跟他挥挥手,“嗨,小猫。” 余小鱼歪头看它。 少年看着他们两个的互动,警惕的把余小鱼抱起来,“你认识月亮?” 余小鱼努力仰头看少年,只看到一截下颔线条,又去看那只肥猫,几秒后恍然大悟。 “月亮”原来是肥肥的名字,他还以为是天上的那个月亮。 不过这个名字没有肥肥好听,以后还是叫它肥肥好了。 余小鱼从他身上跳下来,去闻了闻肥肥“千里迢迢”背过来的猫粮,“你带这个给我干什么?” 肥肥豪气万丈道:“你这么小,肯定很久没吃东西了,带一点给你吃,我那里还有很多,你吃完还可以带一点走。” 余小鱼不关心猫粮,只是道:“短时间内我应该不走。” 两只猫喵喵喵的交流,少年什么也听不懂,眉头渐渐蹙在一起,把余小鱼抱高了一点。 “月亮得尽快回去,它不能在这里待太久知道吗?” 肥肥插话道:“啊……对,我忘了不能在这里待太久,我走了,你不够吃就来找我,我有很多,但不喜欢吃这个,你随便拿。” 余小鱼跟它挥挥手,爪爪刚伸出去就被少年握住了。 少年看着他的小肉垫,道:“手脏了,我给你擦擦。” 余小鱼乖乖的让他给自己擦。 少年擦完他的小肉垫,手没忍住在上面捏了捏,“好乖的猫,你怎么会跑到我这里,还认识月亮。” 余小鱼歪头看他,假装听不懂人话。 别想蒙他,他都知道的,才不能让人类知道他听得懂人话,会被抓去大卸八块的! 索性少年也不指望他一只猫能听懂人话,把他在桌上放下来,看了看那老鼠洞,道:“又迷路了吗?那你怎么会认识月亮呢?还是说,你是……他们养的猫?” 余小鱼歪头看他,一问三不知。 少年没有放弃交流的想法,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不能送你出去,你吃饱了自己走吧,我也不能养你,不知道你有没有主人,应该是没有的……休息够了就走吧。” 余小鱼还是装听不懂。 天快黑的时候,少年准备把他送出去,余小鱼打定主意,死皮赖脸的不想走。 少年把他放在老鼠洞旁边,他一动不动,那少年伸手来推他,他被推得一个趔趄,然后像块狗皮膏药似的,往前一倒,摔在了那少年手掌心,调整了下姿势,抱住他的手,把自己黏在了上面。 少年明显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好半晌才颇为小心翼翼的收回手,“你不愿意走吗?” 余小鱼软绵绵的“喵呜”了一声。 他决定了,他不走! 这个人给了他吃的,他先帮他报仇再走。 少年捧着他在原地站了半晌,才把他抱了回去,“天黑了,先不送你走了。”他抿抿唇,说出的话万分不舍,“明天……明天再送你走。” 余小鱼瞪他,“喵!” 他不走! 少年的瞳孔里倏地亮起光芒,“你是想说,你不走吗?” 余小鱼又“喵”了一声,证实他的猜测。 他都说了他不走,他绝对不会走的。 少年面上的神情充分表现出,他其实是想把这只小猫留下来的,可随即,他想到了什么,面上的表情又一点点灰暗了下去,瞳孔恢复先前的漆黑如墨,沉静得如同一片死水。 “我不能养你,你得离开这里。” 余小鱼生气的瞪着他,这个人怎么就说不通呢?都说了他不走了,还非要赶他走,再说了,他又不要别人养,他自己也不是不可以去弄吃的!前面这么多年都活过来了,还差后面这点时间? 少年听不懂他的话,神情闪现出一秒的哀伤,很快又恢复了原先的冷静和沉稳,揉了揉他的头,一言不发。 少年嘴上说得好,非要把他送走,可到头来,他却根本强迫不了这只突然冒出来的小野猫。 他强迫得狠了,小猫咪一生气,撕烂了他的毛巾,端坐在他床上,身体力行告诉他,他不走。 经过一整天的拉锯战,这只小猫还是留了下来。 少年揉揉他的头,到底是年轻,面上的冷漠维持不了多久,感受着手下温软的触感,不自主露出一抹温柔,“我叫萧熙,你叫什么名字?” 余小鱼:“喵!”小鱼! 萧熙却道:“没有名字?你这么乖,那以后叫你小乖好不好?” 余小鱼:“喵,喵喵。”不好,别乱叫! 萧熙唇角却扯出一个笑容,“你喜欢这个名字对吗?小乖。” 余小鱼:“……” 好想把他另一块毛巾也撕烂。 . 余小鱼在萧熙这儿住了下来,他花两天时间,跟肥肥打听清楚,平时都是谁在欺负萧熙,肥肥虽然懒得关系别的事,记性还是不错的,一一指给他看。 余小鱼把这些人都记下来,回去就琢磨他的大记。 几个穿一样衣服的佣人苛待萧熙、那两个同样是这家主人儿子的少年、两个少年的妈妈也就是女主人、这家主人……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余小鱼盘算清楚了,准备开始施展他的复仇大计。 这家里并不只有肥肥一只会说话的动物,后院还有只娇养的孔雀、一束会说话的小百合、还有两只鸟,他不认得是什么品种,听肥肥说,一只小红鸟花了几百万买的,另一只小蓝鸟很贵。 余小鱼这么多年“混迹江湖”,好的坏的学了一箩筐,威胁他们跟自己一起干,肥肥懒洋洋的,对什么都是没意见、无所谓的状态,自然被他拉入伙。 首先是苛待萧熙的几个佣人。 余小鱼让被他们照顾的小红鸟,趁他们不注意从笼子里飞出来,在屋子里到处乱窜,把房间搞得一团糟,才从窗户飞出去,达成是他们放跑了小红鸟的假象。 听说女主人对某种花的花粉过敏,他特意让小百合拉上同伴,悄悄攀爬上对方的窗外。 还有那两个主人家的儿子和主人…… 余小鱼自认自己的报仇计划非常完美,他趴在高处,看肥肥率领一条藏獒追着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跑,满意的点点头。 佣人却在这个时候拿来木棍驱赶藏獒,慌乱中肥肥被打了一混子,浑身的毛都炸了。 余小鱼眼睛一瞪,猛的从高处站了起来。 敢打他的小弟! 他从高处三两步窜下来,足尖踩着浮雕墙壁和光洁的花瓶外壁,悄无声息的落到地上,在一阵狗吠声中冲上去,咬断了最前面那根细长的棍棒。 余小鱼凶巴巴的站在藏獒面前,露出尖牙对着佣人。 佣人被眼前的一幕吓住了,巴掌大的小猫崽竟然冲出来咬断了那根细长的木棍,而被他护在身后的藏獒张大嘴,獠牙外翻,腥臭的口涎隔得老远就能闻见。还有藏獒头顶的那只肥猫,那可是小少爷的爱宠。 余小鱼:“喵——!” 余小鱼“浪迹江湖”这么多年,咬断过各种各样的东西,咬合力堪比小型美洲豹,凶起来就是最凶残的鬣狗都害怕。 唯独叫声一直都是软绵绵的。 还有总也长不大的身子。 他的小弟们换了无数,从来没有出现比他小的小弟,就算有也是刚出生的小奶猫。 余小鱼自认为气势汹汹的一声吼听起来像在撒娇。 他正准备多吼几声,突然被人咬住后脖颈,一路提走了。 余小鱼:“???” 他在空中疯狂挣扎起来:“喵喵喵!”放我下来!谁咬我!! 叼着他后颈的是肥肥,肥肥一觉跑过了好几个廊道,才松嘴放他下来,神情难得严肃起来,半睁不睁的双眼微微瞪大,极富有喜感。 肥肥看着面前被自己摔得七荤八素的小猫咪,开口道:“你一只小猫凑什么热闹,牙都没长全,躲在别的地方看热闹就行了,为什么还突然跑出来?” 余小鱼一腔怒火霎时转移了注意力,“他们居然敢打你!我都没有打过你!” 欺负他的小弟,不想活了么?! 肥肥抬起一只前爪,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作为一只猫,它突然很心累。 第64章 番外4 肥肥道:“你快走吧,他们已经发现了你的存在,你再继续待下去,有可能会出事,女主人不会的放过你的,我没有事,我的小主人比较厉害,他们不敢动我。” 余小鱼想也不想便道:“不要。” 肥肥:“……” 余小鱼:“我是帮萧熙报仇,为什么要让我走,他们欺负萧熙,他们活该!” “月亮?”一道惊疑不定的声音突然从拐角传来,两只猫同时扭头去看,站在那儿的是个十三四的少年,穿着某贵族学院的校服,肩上挎着单肩包,震惊得看着面前两只猫。 他把蓝牙耳机取下来,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这是哪儿来的小奶猫?你的种?” 听懂的余小鱼扑上去准备咬他,幸好被有所预料的肥肥按在了原地。 少年说完,又觉得不可能,一只中华田园猫的种再怎么也变异不出这么漂亮的浅灰色豹纹小猫,他蹲下身,看着被肥肥用体重压制的小猫,福至心灵想到了什么:“我从前厅那边过来,听佣人过有只野猫咬断了那条蠢狗的狗链,还咬断了他们用来驱赶狗的木棍,不会就是这只猫吧,这也太小了一点吧。” 余小鱼抬头怒视他。 肥肥上下点点头,似乎是在赞同他的话。 少年脸上浮现惊奇,“从哪儿冒出来的呢?”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就隐隐传来脚步声,还有佣人的低声咒骂。 少年当即甩下肩上的背包,把小猫咪塞进去,抱上肥肥站在原地。佣人从转角拐过来,惊道:“小少爷,您回来了。” 少年面上带笑,按住不断鼓动的书包,“拿点猫粮和猫能吃的东西,送去我房间,月亮饿了。” “好的小少爷。” 少年单手抱着重量惊人的肥肥,单手压住书包,以一个有些别扭的姿势回房。 他打开书包拉链,里面憋闷的小猫立刻跳出来,三两下就到了桌上,对他张牙舞爪。 少年并不怕,调笑似的伸手去碰他的小耳朵,“怎么这么凶,啧啧啧,比月亮凶太多了。” 肥肥趴在他腿上,甩了甩尾巴。 余小鱼认生头一次遭遇这样的滑铁卢,先是被自己的小弟不看好,叼到了别的地方,又是被人类塞进书包,这会儿浑身都炸开锅了。 他恶狠狠的拍开少年伸过来的手。 少年问:“有家有主人吗?”他“啧”了一声,“看这样子,估计也是没有,正好我还缺只猫,你跟我怎么样?保证把你养的比月亮还胖,那儿像现在这么瘦不拉几的。” 余小鱼:“喵喵喵!”你才瘦不拉几!我也一点都不想成为肥肥这么胖的猫好嘛?! 少年:“不乐意啊,嘶,让我想想该怎么办,有了,正好我要去看老哥,把你带过去给他看看,说不定他心情会好一点。” 余小鱼:“喵喵喵喵喵!”不想去!谁愿意见你哥啊!他谁啊! 肥肥不紧不慢的补在他后面道:“他哥是萧熙,他周五回来都会偷偷去看看萧熙。” 余小鱼的叫声戛然而止,狐疑的扫视几眼面前的少年,总算从眉目间辨别出一丝熟悉,外露的尖牙和指甲都收起来,看在萧熙的面子上,勉强原谅了他。 正在此时,佣人送来了猫粮。 少年把猫粮倒出来一点在掌心,引诱余小鱼过来吃。余小鱼对他掌心的食物不屑一顾,冷眼看他把手往自己这边送,然后抬爪爪拍掉了他手心的食物。 他才不吃陌生人给的食物呢。 少年惋惜的收回手,看了眼时间,揣上两只猫,躲开佣人去了萧熙的院子。 他径直推开院子门,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把小猫掏出来,对屋中的人道:“哥,你看我捡了个什么东西?” 萧熙不经意回头一瞥,动作随即愣住,眉毛轻轻蹙起来。 少年见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洋洋得意的把猫举高,手中突然一空,余小鱼被接了过去,正用小爪爪扯着萧熙的衣襟咪呀喵呜的告状。 他挑了挑眉毛,“哥,你认得这只猫?” 萧熙抱好小猫咪,听他一直叫,疑心他饿了,摸摸他的肚子,发现那里的确干瘪下去,从桌箱拿出小袋子分装的猫粮倒出来。 少年撑着桌面,“没用的哥,这猫不吃陌生人喂的东西,我刚刚喂踏它都……” 他的声音顿住,只因余小鱼在猫粮前轻轻嗅了嗅,张嘴吃掉桌上的猫粮。 少年一下来了兴趣,“怎么我刚刚怎么喂它都不吃,哥,你认得它?” “嗯。”萧熙缓缓抚摸小猫弓下的脊背,猫毛从他指缝间飘出来,素来冰冷的面容带上一丝温柔,“我的猫。” 少年更惊讶,“难怪这猫一看见你就叫的这么欢,不对不对,你居然养猫了?”他顿顿,若有所思道:“这么来看它刚刚做出的事都是为了你咯,我说呢,怎么最近那几个这么倒霉,又是在被子里发现活老鼠,又是被蠢狗追着咬,听说前几天还放跑了一只几百万的鸟,老头差点被气昏过去。” 萧熙很少离开这间院子,哪怕是百米间隔的主宅里发生的事,他也从不知道,这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 少年把近来发生的所有事都重复一遍,末了摸着下巴道:“这只小猫真没看出来,艺高人胆大呀,月亮都被他策反了,这猫粮也是月亮的吧?他们不可能给你接触外界的机会。”少年嗤笑一声,瞳孔中闪过不屑。 顾黎戈脑子里尽是方才听到的事,他低头看向手中的小猫,面上逐渐浮现不可置信,手也无知无觉的僵硬,停在小猫脊背上久久没有动作。 他的小猫…… 这些都是他的小猫帮他做的吗? 这个问题无需问出口,都知它简直荒诞得可笑。一只捡来没多久的流浪猫,实际上聪明绝顶,仅凭他的住处就推断出了他是什么样的出境,又一个个制作好了计划,帮他报复回去。 听起来像童话故事一样美好,也像童话一样极具戏剧色彩。 顾黎戈脑中的念头一闪而过,复又沉寂下去。 他僵硬的手继续抚摸着小猫的脊背,内心却被这个可笑的念头占据了。少年和月亮走好,明知不可能,他还是把小猫摆在身前,盯着他的眼睛,严肃道:“我不知道他说的那些事是不是你做的,如果是你做的,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这样做的。” 正准备接受他夸奖和感激之语的余小鱼顿住,不可置信的望向面前的少年,怀疑自己听力出错。 萧熙重复一遍,“小乖,听见了吗?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对吗?所以你要听话,我不希望你因为我去报复他们,你在他们眼中只是一只流浪猫,如果被他们抓住,你的出境会变得非常危险。” 余小鱼不再舔爪子,正襟危坐看着他。 这个人类是不是脑子有病? 他明明在帮他报复他们呀,他怎么一点都不开心?一直欺负他的人都被他打跑了呀,他应该高兴才对。 萧熙:“以后别这样了,好吗?我不想看你因为我,受到任何伤害。” 余小鱼呆愣楞的。 萧熙加重语气重复一遍,“不可以再这样了,听懂了吗?小乖。” 余小鱼心里没由来弥漫开一股怒气,恶狠狠的想,不管就不管,反正这个人类有没有被欺负,都跟他没有关系。 ……这个人类居然凶他! 余小鱼活了几十年,头一次被人凶,心里可委屈了。 把他养大的鳄鱼亨利只会老气横秋的跟他说:“小东西,这样不对,你应该像我一样,直接咬断对方的头,这样才能以绝后患。” 他这么多年遇见的朋友会跟他说,“小猫咪,谢谢你。” 他的小弟们会说:“老大威武!老大是最棒的!” 他第一次被人凶,也是第一次被人禁止做某样事,从前,亨利所有事都支持他,朋友也支持他,小弟无条件跟随他。 为什么凶他呀? 他做错了什么吗?他什么都没做错。 余小鱼低下头,把自己蜷成猫团子,两只小耳朵也收了回来,模样看起来甚至有些委屈巴巴。 萧熙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把毛团捧起来,“我不是说你做错了,只是你不应该这样做,这样很危险,出事你有想过我会怎么办吗?我……我现在是你的主人,同时也是你的朋友,我会爱惜你、珍惜你、心疼你,所以不要为了我去冒险。” 小猫咪委实软硬不吃,把身子团得越发圆润。 萧熙哄得口干舌燥,猫团子都没有一点要打开的趋势,他有些心急,早知道就不凶小猫了,现在生气了,或者以后害怕他了怎么办。 这么小的猫崽,换算成人类也就是牙牙学语的小婴儿,做什么事都凭直觉来,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更何况,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些都是他的小乖做的。他刚刚确实有点太严厉了。 萧熙试图哄小猫出来,他小心的分开小猫的毛毛,却看到了已经闭上的一双眼。 余小鱼睡着了。 第65章 番外5 萧熙啼笑皆非。 他还以为小乖生他的气了。 他把圆润的猫团子放在床内侧,拿起小毛巾给他盖上去,“那么,晚安了,小乖,你要做一个很美的梦。” 半夜,萧熙睡熟后,余小鱼从猫团子恢复正常,一脚踹开毛巾,气鼓鼓的看着萧熙,肉垫在他脸上翻来覆去的踩了好几下。 再见!哼! 余小鱼跳上窗台,舔了舔爪子,在草地中奔走数十米,一头钻进了老鼠洞,娇小的身体和老鼠体型差不多,轻而易举就跑了出去。 他一走,就是五天。 这天下午,余小鱼在窗台上趴得昏昏欲睡,险些从楼上摔下去,被提心吊胆的垂耳兔给顶了回去,“啪嗒”一声摔在了旧衣服里。 余小鱼悠悠转醒,感受着窗台上的阵阵寒风,打了个哆嗦,钻到温暖的室内。 垂耳兔两条长耳朵甩得飞起,“你怎么一点都不听话,刚刚差点吓死我了,这里可是三楼。” 余小鱼抬头看电视。 垂耳兔的主人是个有钱人,白天基本不着家,发现垂耳兔喜欢盯着电视看之后,就给它看了电视,主人不在家的时候,垂耳兔也可以自己来看。 屏幕上是天气预报。 余小鱼看了会儿,打定主意,“这边太冷了,我决定到南方去,那边比较暖和,如果能找到路我就搭顺风车回来看你,找不到我就继续往南走,去环游世界了。” 垂耳兔:“……” 它使劲踩脚下的沙发,“你上次也说归期不定,怎么说变就变。” 余小鱼含糊道:“上次是意外,这边太冷了,再说,我总是要走的,也不可能一直待在你这里,再说,我还要去看看我的小弟们,不知道它们还好不好。” 垂耳兔问:“哪一国的小弟?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少小弟,服了你了,去吧,记得回来看我,不过你可能看不见我了,我主人要出国,我也要跟着她走了,咦,我记得你好像就是从国外过来的,你也要回去吗?” 余小鱼很诚实的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不知道,走到哪儿算到哪儿,听说极光很好看,我打算去看看。” 垂耳兔一愣,“你去南边看企鹅?可是极光在北边呀。” 余小鱼:“那就去看企鹅。” “什么时候走?”垂耳兔问他。 余小鱼道:“可能明天下午,电视上都说什么寒气要来了,再不走就走不了啦。” “注意安全,路上小心,对了,除了我你还认识谁吗?用不用跟他道别,人类都是要道别的。” 余小鱼正想说不认识谁,少年微冷的面孔猝不及防出现在他脑海中,于是他沉默下来。 他生气了这么长的时间,正好快走了,要不回去看看? 打定主意,余小鱼跟垂耳兔说了再见,飞快跑到路边,打算再蹭一辆车,可惜他运气不好,去往郊区的车一辆也没有,他等到晚上都没有一辆车。 他只好用两条腿飞奔回去。 余小鱼也记不清他跑了多久,他只记得等他停下来时,天阴沉沉的,明媚的日光悄悄藏了起来,风雨欲来。 他从老鼠洞钻进去,借着杂草的遮掩跑到了屋子后面。 屋子里传来声音。 “三少爷,这是两位少爷让我们送来给你的东西,您别不吃,您这样,我们也很难做。” “我们也是为了您好,不吃,回头两位少爷怪罪起来,您又要遭罪。” “您上次的鞭刑还没好,不是吗?” 余小鱼狐疑的停下来,屋子里的几道声音还在响,兴许是见苦口婆心劝不动,索性撕破脸皮,凶神恶煞起来。 “萧熙,尊称你一声少爷,别给脸不要脸!今天你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下贱人生的下贱种,跟他废话这么多做什么,直接灌!” “我说,温柔点吧,话别说的这么难听,萧家曾经好歹也是……” “你不也说了是曾经?树倒猢狲散,顾老总都没让他改姓回来,他还能……” 哐当。 屋子里传来声巨响,说话的声音中断,躲在门口偷听的余小鱼被吓了一跳,借着枝叶的掩映悄悄往里面看。 刚刚是萧熙掀翻了碗筷,东西全部砸在了地上。 他面前还站着几个佣人,先前阴阳怪气的那个如今面带怒色,“萧少爷,你这是想又被打?上次的伤还没好全吧,正好这天气冷了,你猜猜,先生会不会让你罚跪一个晚上?看到时候你还有没有命活。” 萧熙背对窗口,他始终一言不发,既听不见声音,也看不见他的脸色。 一阵风刮过,枝叶簌簌响着,余小鱼的视线被遮盖了,他看见那几个佣人的面容被晃动的枯叶扭曲了,比恶鬼还恶心,尖酸刻薄的嘴脸看的人几欲作呕。 余小鱼不太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事实上,他就听懂了最后一句。 这个天气让萧熙罚跪? 疯了吧! 这群是个什么人,他们根本就不配当人好吗?克扣萧熙的吃穿,一再缩减他的用度,现在还想告黑状,真不要脸! 余小鱼两只眼中几乎要喷出两团熊熊燃烧的烈火,恨不得烧死屋子里那群人,琥珀色的瞳仁被这火光映衬得鲜亮无比。 他再懒得等,从树上跳下去,跨过窗户,脚踩桌子咬住了在他眼里最讨厌的那个人伸出的手。 骨头承受不住他惊人的咬合力,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似绷紧到了极致,让人心生恐惧。 突如其来的一幕打断了在场的“戏”。 被咬的人惊声尖叫起来,凄厉无比,疯狂甩着手上的猫。 余小鱼被她甩得七荤八素,咬紧不放开,渐渐尝到了他最讨厌的鲜血味。 他终于松口,稳稳落到地上,又看准时机咬上了过来帮忙的另一人的手,发狠的咬着。 几个佣人在不算大的屋子里四处乱窜,尖叫声和哭声此起彼伏。 把所有人咬过一口的余小鱼稳稳落在地上,最先被咬的佣人脸上涕泗横流,一双眼死死盯着他,嘴里叫嚷道:“拿扫把来,打死这只死猫!打死它!” 然后没有人理她,她的同伴都被一一咬了口,这会儿正忙着哭。 余小鱼挑衅的亮出尖牙。 那人面上露出恐惧,转过身慌不择路的跑了。 前后不过三分钟,这场闹剧以他们逃走落幕。 余小鱼满嘴都是臭味,他使劲“呸”了好几下,两只爪爪来回扑鼻子。嗅觉太敏锐的感觉不好受,那群男男女女的香水味差点把他熏吐。 一股冷松香却突然在此时靠近。 余小鱼被人抱了起来。 他回过头,看见了脸色巨变的萧熙,气势汹汹的吼了一声:“喵!” “……小乖?是你吗?” “喵喵喵!”当然是我,不然还能有谁! 下一秒,余小鱼就被人紧紧抱住了,那股冷松香将他彻彻底底的淹没进去,不是精心调制的香水,会有这样味道的人,只有在有松柏的地方常年居住才会沾染上。 说来也奇怪,他走过这么多地方,闻到过很多味道,有香水,也有天然香气。 他曾经闻到过一个少女身上的花香,后来跟着人回家才发现她家后是块花圃,到处都暗香浮动,花香便浸入到她的骨子里去;还有一个小孩子,他在这个小孩子的身上闻到了太阳的味道,原因是对方的家在一个日照时间是全球最高的人类居住地;还有一个老人身上有香料的气味…… 可没有任何一种气味,比得过他现在闻到的这种冷松香。 沁人心脾、清新、微涩、冷淡的霜雪掺杂挺拔的青松,组合成妙不可言的气味,他第一次闻见就觉得喜欢。 余小鱼当即忘了自己想干什么,扒着萧熙的衣襟,鼻子凑上去使劲闻。 好好闻…… 居然比猫薄荷和鱼干还要好闻! 余小鱼原以为食物、猫薄荷组合在一起是最好闻的,可他没想到还有这么美妙的味道。 萧熙抱了多久,余小鱼就闻了多久。 萧熙把他松开,他才软乎乎的抬头看对方,方才的凶狠一丝不剩了,只余下满脸无辜和乖巧。 余小鱼不知道的是,他现在的模样其实很吓人。 嘴巴一圈都涂满鲜血,久别重逢的温馨一下就被冲淡成了惊悚。 萧熙半点不介意,把小猫抱到院子里,开水给他冲洗嘴中的鲜血,一小捧一小捧的把水喂到他嘴中,稀释的血水被吐出来。 他的动作渐渐放缓,最后彻底停下,指骨像用力收紧,被他克制着没有用上太大的力气,骨节碰撞在一起,肌肤一片青白,甚至微微颤抖着。 他抱紧了湿漉漉的余小鱼,嗓音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哽咽:“我还以为……你走了。” 他一觉睡醒,枕边的小猫不见了。 萧熙以为小猫是去找肥肥了,他并不着急,他等到天黑,都没有等到这只浅灰色的小猫。 他去找了肥肥,肥肥趴在太阳底下,身边没有他的小猫的踪影。 他找了一整夜。 然后发现。 他静悄悄来到他身边,也终将静静地离开他。 第66章 番外6 而现在,他的小猫又回来了。 萧熙绝口不提那天余小鱼离开的事儿,只问他饿不饿、渴不渴、累不累、想不想休息。 他不用问,也能得到答案。 余小鱼四只肉垫都沾满泥土,一看就是狂奔数里而来的,他悄无声息的走,却又悄无声息的回来了。 . 余小鱼想跟他告别完就走的,没想到遇见他被人刁难,没忍住就冲了上去,先前的计划只好作罢。 他陪着萧熙入睡,自己也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后半夜才惊醒。 刚睡醒的余小鱼迷迷糊糊的,歪七扭八的走到窗户边,打着哈欠推了一下窗户…… 没推开? 窗户什么时候上锁了? 余小鱼打了一半的哈欠又憋了回去,努力睁大眼,看看面前紧锁的窗户,一个接一个的问号冒出头。 窗户怎么上锁了? “你又想走吗?”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声线发着不易察觉的颤,在凛冬的夜里像一盆凉水,兜头泼了过来。 余小鱼一惊,险些跳起来,随后他便从面前窗户上隐约的反光,瞥见了身后站着的少年。 莫名的,他哆嗦了一下,回头看过去,“喵——” 萧熙却没伸手来抱他。黑暗中,余小鱼感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静谧沉稳,是这个年纪的少年所不会拥有的。 他道:“我还以为,你这次回来不会走了。” 余小鱼看着他,想辩解,出口的却是喵喵叫。 他怎么可能不走呀,他注定是要走的。 余小鱼低着头,两只爪爪交叠在一起画圈圈,左边的爪爪伏起来,又被他按下去,循环往复。 “我知道你听得懂,别装了,没有猫会像你这么聪明,你不是猫,至少不是一只纯粹的猫。”萧熙的声音从正前方传来。 余小鱼这下是真的惊到了,往后退,一屁股撞上了玻璃。 他隐藏得这么好,萧熙是怎么看出来的?完了完了,他是不是要被抓起来了,萧熙会对他做什么?该不会要把他卖给国家吧,他是不是会被抓进小黑屋做实验,以后再也不能到处跑了? 种种念头从他心头划过,引出这些念头的人张口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只是想,你能留下来陪陪我,好吗?” 他往前迈了一步。 窗外彻夜不暗的灯光投进来,余小鱼看清了他的脸,也看清了他的那双眼。 那是一双很特别的眼,漆黑纯粹,却干净得一眼能看到底,而此时,他的眼底清晰写着哀求,希望他能够留下来,不为了别的什么,只是想让他……陪陪他。 余小鱼不自觉垂下头,不敢看面前的这双眼。 看他干什么呀,他注定是要走的呀…… 就算短时间内无法分别,时间长了,他也是会走的,按照人类的时间来算,十年、百年、千年……有朝一日,他是一定会离开的。 所以他还留在这儿干什么? 余小鱼从来没有在一个地方长时间的停留。 当他在茂密的雨林睁开眼,他看见了鳄鱼,于是他跌跌撞撞的扑过去,雏鸟情结让他认为,这就是他的父母,就在他以为,他会永远这样下去时,鳄鱼亲手把他送走了。它划破水流,把这只小猫顶在头上,送到了它自认为会对他好的人类居住地。 当他和老兔子成为朋友,一起躺在笼子里仰望星空,一起啃他并不喜欢的草,他以为他会这样下去,成为一只家养宠物猫,有一只兔子朋友时,老兔子寿终正寝。 当他流浪到繁华的大街,在暗夜,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他结识了一群流浪猫小弟,他以为他能够带领它们呼风唤雨时,他发现了他和普通猫的区别,它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不明白他打算做什么,只是凭借动物的本能把他当做老大,跟随他、追捧他,却连这个行为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而现在,当他流浪了几十年后,他正准备收拾行囊、孑然一身继续流浪时,却有一个人跟他说:留下来,陪陪我。 是的,流浪。 他内心深处一直都知道,这是流浪,不是旅游。 他在雨天举目四望,四处都是忙于奔波回家的人;流浪猫小弟们也有自己的住处;被他咬断尾巴的鬣狗挤在一起;肥鸽子日复一日的工作……只有他,永远孤零零。 他的家曾经在那片雨林,可是他回不去了。 事实上,就算他回去了也没有用。 他是特别的,也是悲哀的,他和周围所有人都格格不入,他尚且没有意识到这种特别。 他的流浪猫小弟早已换了无数波,他根本分辨不清,其中的不是原本的猫,而是他们的子孙后代;老兔子临终前告诉他,它只是睡着了,他天真的相信了这个谎话,等待了几日,对方却陷入了“冬眠”;而养他长大的鳄鱼亨利死在一年冬天的水底,它早知大限将至,却放心不下捡来的小东西,横跨整个雨林,把小东西放在了人类的居住地…… 他从未明白生死是什么。 他只是在不断离别、离别、离别…… 余小鱼把自己又蜷缩成了一团,他能感受到有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耳畔响起萧熙的嗓音:“陪我一段时间,好吗?” 他活的清醒又糊涂、放肆又规矩。 他见识不凡,世界各处的风景他都领略过,他知道大自然发生的任何一件事,却不知道,他去而复返的那一天,不止是二少爷的生日,也是萧熙的生日。 他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礼物,砸中了萧熙这个一无所有的人。 余小鱼思考了大半个晚上,才抬起头,小幅度的点点头。 萧熙面上展露微笑。 余小鱼遵守承诺,陪了他两年半,是十个春夏秋冬,也是近一千个日日夜夜。 然而美梦终究有醒的那一天。 那天似乎是萧熙母亲的祭日。 余小鱼不清楚石头上的女人叫什么名字,是谁,他抬头偷偷看萧熙,果不其然发现对方的神情沉寂下来,所有鲜活都尘封起来,像个把自己蜷缩起来的蜗牛,将所有或柔软或温暖或轻巧的内里都掩藏在坚硬的躯壳之下,变得冷漠而又悲伤。 余小鱼看了会儿,静静趴了下去,躲在萧熙的口袋里。 他实在太小,随便什么地方都能藏起来,再加上有肥肥和顾枕的暗度陈仓,竟生生藏了两年多,一直没有被人发现。 顾枕就是最初的那个小少年,余小鱼在萧熙院子里住了两周才知道他的名字。 每年萧然的祭日,萧熙都会在她坟前跪两个小时。 往年都是他一个人,这两年有一只小猫陪伴他。 萧熙和余小鱼都以为,这陪伴会持续很久。 但是萧熙母亲祭日当天,萧熙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发现了他的存在。 萧熙的二哥知道他有多宝贵这只猫,余小鱼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想去咬他,结果被掰开嘴,塞了什么东西进去。 余小鱼挣扎间被弄断了一条腿,他疲惫的睁开眼,看见面前是当初被他咬断手的佣人,萧熙的二哥在旁边哈哈大笑:“这小东西还没死呢?去,丢到外面池子里去,我倒是要看看那小杂种知道他养的下贱东西死了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也真是可怜,居然把一只猫藏了这么久,还当成精神支柱,和他妈一样,都有病。” 轰。 余小鱼听见自己破开水面掉进池子里的声音,似乎是郊外的一处小型湖泊。 他挣扎着,鲜血在冰凉的水中弥漫、稀释,四肢百骸都如同被冻结了一般,他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努力划动僵硬的四肢往上,刚破开水面,守在旁边的一只手便压了下来,又把他摁在水中。 他听见一连串恶意满满的笑声。 但他不得不继续往水面浮,他必须出去。 很快,他那条断腿就不能用了,本该无力的垂下去,在水中却因为浮力作用飘起来,他浑身的毛发舒展开,琥珀色的瞳孔被池水洗刷的清透,一层朦朦的水雾在他眼里聚集,刚凝出来就散了个干干净净,融入这江河湖泊中,载着他当时的所念所想,飘向远方。 隔着水面,他只能看见对方扭曲的面孔。 半昏厥的余小鱼还在想,等出去他一定要像鳄鱼说的一样,咬断对方的脖颈,让对方没有报复回来的机会…… 他小小的身子最终沉到了池底。 又一只手破开水面,手主人挽袖把他捞了起来,看着他瑟瑟发抖的身子既惊奇又觉妙。 然后,他成了一个全新的自己。 几十年的记忆、几十年的过往、几十年的喜怒哀乐都在弹指一挥间灰飞烟灭,彻底湮灭。 他疯狂的向前跑,勉强被医治的断腿传来钻心的疼痛。 胡子花白的老头在身后看着他,一言不发,也不曾追上来。 缘分自有天定,日后的造化,与他无关,他也干涉不了。 . 萧熙从书房出来。 他用自己的下半生换了一个豢养宠物的名额,哪怕以后都只能成为顾家的傀儡,再无自由,哪怕放弃全部遗产,变得一无所有,他仍然是笑着的。 他加快了脚步,想回去告诉小猫这个好消息。 可等他回到那间破财的小院,看见的不是心心念念的小猫。 他的二哥笑吟吟的从门后绕出来,露出手上被挠出的爪痕和干涸的鲜血,朝他道:“三弟,你养的畜生不听话,我帮你处理了,不用谢谢二哥,我们都是一家人、好兄弟。” 与此同时,一只巴掌大的小猫奄奄一息的从垃圾桶被人翻出来,那人问他有没有名字,他脑子里莫名出现了一个字,顺从本心说了出来:“鱼……”他头疼欲裂,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挣扎间跌落在地,伸出颤抖的爪子,在泥土地上艰难的比划了他为数不多认识的字:人。 找人。 他要找一个人,那个人、那个人……他要找谁? 雨水瓢泼而下,渐渐冲刷干净他用爪子写出的这个字。 这场大雨终将清洗所有。 所有丑恶、所有爱恨、所有冤仇都在此一笔勾销。 因为,再没有人记得它。 城市的角落,一个人抱起一只流浪猫,在雨伞下静静思忖半晌才道:“人字头的‘余’?先叫你小余,名字等你清醒了自己再取,走吧,我们回去。” . 余扶寒猛地睁开眼,眼前是纯白的天花板。 他愣怔间,从旁伸来一只手,把他拉入怀中。顾黎戈在他脖颈上蹭了蹭,嗓音透着餍足后的慵懒,“做噩梦了?” 余扶寒点头:“的确是噩梦,梦见以后你还是萧熙的时候,我说我想吃昆虫,结果你给我抓了爬虫,丑死了。” 顾黎戈:“……” 余扶寒翻身,让自己压在他身上,打了个哈欠道:“秘书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你确定不回去管公司?” 顾黎戈手搭在他光滑的腰上,捏了捏他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皮,神情浮现满意。 “你玩够了再回去。” 第67章 番外7 顾黎戈很久之前叫萧熙。 他母亲是萧然,三十二年前,萧家还是A市赫赫有名的名门望族,祖上就是经商世家,到了他母亲萧然这一辈,萧氏旗下的公司更是商界的龙头企业,一时风光无俩。 只可惜,这风光最后到底是断在了萧然的手中。 她识人不清,以至于后半辈子都过得浑浑噩噩,最后竟死于一场荒谬的意外。 她死后不久,她父亲也死于一场意外。 这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巧合,父女两人前后死于意外,偏偏遗嘱上写的不是萧熙这个唯一的儿子,而是萧然当时的丈夫——一个靠着妻子飞黄腾达的凤凰男。 萧然眼光不怎么样,凤凰男不仅人品不行,还有两个跟他一样人品不怎么样的儿子。 她死后,凤凰男对萧熙不管不顾,偌大的萧宅自此改姓顾,萧熙成了唯一的一个外姓人。 宅子里的佣人不是瞎子,顾父对萧熙的态度肉眼可见的冷淡,他们也渐渐开始怠慢起来,一次诬陷过后,顾父轻飘飘的一句话,他便搬到了最偏远的小院子里去,缺水少粮,几乎什么都没有。 与其说是住处,不如说那是个简陋的牢笼。 萧熙的葬礼过去还不到三个月,顾父就又娶了,新婚妻子仍然是A市有名有姓的大家族的独生女。 一个月后,这位新的顾夫人怀孕了,十个月后,他诞下一名男婴,取名顾枕,也是萧熙的弟弟。 这时萧熙六岁。 距离他搬到那处小宅院已过去半年。 顾父让个老妇人去照顾他,生怕他死在里头,这传出去,他难免会落人口舌。 新弟弟出生的那天,萧熙曾去看过他。 宅子里的佣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他们来来往往间,都在谈论这个刚出生的孩子。顾大哥和顾二哥终究名不正言不顺,他们的母亲早早就死了,萧熙的母亲也死了,再加上顾父并不喜欢他,最终拥有继承权的,只会是这个刚出生的孩子。 他们都在恭贺小少爷的到来。 萧熙躲在角落里,听素来苛刻的女管家语气含笑,感叹道:“小少爷可真是咱们顾家的福星啊。” 一个福星。 一个灾星。 两相对比下来,萧熙的处境更加难过。 对这位新弟弟,他那时是羡慕的,觉得对方真好命。他悄悄地看上了一眼,生的也好看,皱巴巴的小脸已长开,肌肤雪白,玉雪可爱,不出意外,他长大后一定会很招人喜欢。 萧熙在婴儿房静静的看了他很久。 他心中除了羡慕的情绪,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看着熟睡中的婴儿,心里蓦然生出一个念头。 听说,新生儿的颈椎比平常人的脆弱许多,也小上许多,只需要轻轻的伸出手,在那上头掐住,然后一点点收紧…… 咔嚓。 颈骨会断裂,想来,这小婴儿会痛苦不堪,脸色会憋得青紫,说不定还会睁开眼看他。 他会看到什么呢? 他会看到掐死他的人是他的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因为嫉妒和迁怒的怨恨,将他活活掐死。 顾黎戈杂七杂八的想了许多,放置在婴儿脖颈上的手一点点收紧。 偏在此时,那小东西睁开了眼。几秒后,他哇哇大哭起来,眼泪打湿了纤长的睫毛。 月嫂闻声而来,急匆匆的把他抱在怀中哄着,嘴中唱着不知名的小调。 在她低声的吟唱中,顾黎戈悄无声息离开了这间婴儿房。 还是让他活着好了。 反正,生活在这样的地方,谁又能保证,他活着不比死了痛苦百倍。 萧熙十二岁时,照顾他的老妇人去世了,临终前,她把一切都告诉给了萧熙。 老妇人原是萧然身边的旧人,从小看着萧然长大,原本已经退休了,却在时隔多年后,从报纸上看到了新闻,又回到萧然身边。 萧然活了二十七年,前二十年都顺风顺水,唯独这最后七年遇见了顾父。她为爱痴狂、为爱丢了一切,失了自尊、失了亲人、失了自由、失了神智,成了个疯疯癫癫的疯子。 最后把命也失了。 她死前留了东西,放在老妇人那儿,辗转又到了萧熙那儿。 老妇人把一直贴身藏着的东西,在最后一刻给了他,随即咽气。 萧熙在她床前坐了一整个白日。 夜晚,他才动动僵硬的身子骨,用生冷的手指拆开文件夹,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一张银行卡、一沓顾父害人的证据,还有一封信。 信纸缓缓铺陈开,借着昏暗的月光,他窥探着纸上的字迹。 这是封萧然写给儿子的家书,但某种方面上来说,它更像遗书。 信上说,她一直都在装疯,背地里调查她父亲的死因,皇天不负有心人,她收集到了所有的证据。顾父以为她是个疯子,很多东西都不对她藏着掖着,按捺不住时,甚至会刻意到她面前将这些肮脏和丑恶娓娓道来。 她把这些东西都留给儿子,希望儿子能够替她报仇。 那张银行卡是她这么多年来的零花钱,她很少动用,没有人知道,这笔钱很安全。如果萧熙想要,随时可以动用,如果日后萧熙不再需要这笔钱,就将它送给心爱的人,就当这是她提前备好的、给未来儿媳妇的见面礼。 她这辈子活的潇洒,唯一对不住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她的父亲,一个是她的儿子。 儿子她尚且可以弥补,父亲却无能为力,她每日都活在愧疚和悔恨中,生不如死,装疯多了,渐渐也开始觉得,自己是个真的疯子。 信上还说,她早知顾父会对她出手,她准备从容赴死,去见她的父亲,她要去阴曹地府赔偿他老人家。至于这身后事…… 她全权交给她儿子来办。 她已经不想活了。 屋内的电灯发出“哔啵”的声线,断电的灯泡复又重新亮了起来,昏黄灯光闪烁的刹那,有滴水珠从不知那个犄角旮旯冒出来,洇湿了米黄色的信纸。 萧熙的身影被光影切割成了两半,一半融入无声无息的夜色中,另一半在光下暴露无遗,线条轮廓都像是大理石雕塑般,生硬木讷。 他将那些东西都藏起来,重新坐回桌边。 萧然虽说从小是被宠到大的,她父亲却没有将她养成个废物,她多少有些手段。也因此,她才能够查到这些东西,她并不笨,只是被一份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亲自蒙上自己的双眼、堵住自己的双耳。 ——做个什么也不知道的聋子、瞎子。 在她装疯那段时间,她终于看透了这层爱情面纱下,究竟是什么让人厌恶的东西。 是利用、是贪婪、是丑恶。 她安排好了所有身后事,为萧熙做足准备。她终于不负她萧家人的名声。 可她的计划中终究是有了疏漏。 她死的时候,顾黎戈就在楼上看着。 看着面生的佣人是怎么将花瓶放在拐角,看萧然是怎么自己走上楼梯,准确无误踩中那块油污,脚下一滑,翻滚着摔下去,又看萧然是怎么自己拿起瓷片划破自己的颈侧大动脉,狠戾决绝。 又看萧然眼中是怎么浮出惊惧的。 因为她目睹了这一切的亲生儿子,从拐角处走了出来,自楼梯上一步步走来。 萧然瞳孔中的惊惧散去,变成了某种病态似的温存,她喉咙里是嗬嗬的呼气声,举起鲜血淋漓的手朝他过来。 “儿、儿子……儿子……” 那时萧熙不知她想说什么,现在他全都知道了。 她想让他帮她报仇。 萧然对这个儿子无疑是爱的,可这份爱不纯粹,其中掺杂了什么,只有当事人知晓。 她那样聪明的人,在驱赶了扰乱她心的“爱情”后,会不知道她这样做,萧熙以后会怎么样吗? 答案是,她故意的。 她要让这个身上流淌着仇人血液的儿子,和她一样,一起跌落到泥泞里,受尽折辱,最终置之死地而后生,被仇恨和怨愤驱使,成为黑暗中的老鼠,这辈子都不能活在阳光下。 谁都不能干干净净的。 谁都别想干干净净的。 萧熙是她的儿子,遗传了她的血脉,很奇怪的,他当时明明只是个孩童,却奇异的懂得了她的想法。 大抵血缘真是如此奇特的东西。 萧熙很小就知道,他的后半生没什么指望了。 他会落在泥泞中挣扎一辈子,只有当他伸手拿起那把母亲递过来的尖刀,亲手解决罪魁祸首,他才有可能从泥泞中出来,然后披上一层假皮,浑浑噩噩的活完一辈子。 萧熙潜意识不打算如她所愿,所以他将这些东西都藏了起来。 他不断的隐忍,直到十四岁难那年,他遇见了一只从天而降的猫。 巴掌大的小猫,在泥水中奔腾久了,浑身都脏兮兮的,倒也遮掩不住那瞳孔,水润澄明,干净剔透。 像无意间落入这个黑暗角落的光。 小猫身子蜷曲着瑟瑟发抖,对他并不很害怕,只是有点认生的拘谨,对谁都不怎么信任。 他喂那只猫吃饱了,便准备放它走。 小猫钻过老鼠洞,径直向前跑去。 萧熙站在那堵石墙后头。 他分明看不见,他却可以想象那跑出了多远。 越远越好,最好啊,离这儿远远的,再也别回来了。 可他生日当天,那只小猫又钻回来了。 萧熙半夜醒来,怀中多了只湿漉漉的小猫,浅灰色的皮毛上尽是露水和青草的气味,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可第二天睁眼,怀中的触感从未有过的真实。 不是因为饥饿,不是因为迷路,这只小猫就是这样跑到了他怀中,睡得直接打小呼噜,丝毫不设防。 萧熙屏住呼吸,僵着身心往后挪了挪。 他太害怕了,这样小的小猫,轻轻一碰就死了。 可那小猫却骨碌碌的、又一次滚进了他怀中,扒着他胸口的衣襟睡得舒畅。 半晌,萧熙伸手将它抱住了。 私心里,他把这当成了他的生日礼物。这从天而降的小东西,倒真的像是阳光与烈火组成的,闹腾的不行,天不怕地不怕,还聪明极了。 萧熙头一次喜欢上一样东西。 尽管那是只小猫崽。小猫崽不太乖,中途离开过一段时间,不知去了哪儿,在他被刁难时却从天而降,把他护在身后。 真可爱。 那时萧熙看着它小小的身影,脑子里都被这一句话侵占了,失而复得的喜悦笼罩住他,他也不知为什么,他只是想,他不能再让他的小猫逃走了。 小猫在他身边待了两年。 它变成了他。 他叫小乖,是萧熙的猫。 小乖对萧熙真的很信任,熟了之后竟连自己能开口说人话的事都暴露给他,对他半点都不设防。 萧熙在心里想,这可真是只傻猫,轻易就相信了别人。 他难不成就没想过。 ——他会是坏人吗? 只是面上的笑怎么也止不住。 萧熙甚至想带着他生活一辈子,他不要旁的,只要那一只猫就够了。 他找顾父做了交易,那一天,也让他无法忘记。 他失去了他的小猫。 他想起母亲信上所说: ——日后你若有了喜欢的、想要守护的人,这张卡能让你们两个好过很多,不论你打算怎么用它,我都支持你,你是我的儿子,我相信你。 ——但你得想清楚,因为,在你没有任何本事的情况下,你根本护不住这个人。 ——我原以为,父亲能够护我一辈子,他的权力、财力、本事能让我这辈子衣食无忧,可他都失败了。你又谈何去护着你这个人呢? 萧熙想,她竟连这一步都算到了。 从最开始,她就把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她只给自己的儿子留下了这一条不归路,她算计好了一切。 这场母子间的对弈,跨越了生与死,跨越了十年界限,最终还是死了的人胜了。 如她所愿。 萧熙死了,重新站起来的人是顾黎戈。 顾黎戈架空了整个顾家,顾父年纪大了,力不从心,对很多事的看管也渐渐松懈。 顾大哥和顾二哥是个草包,顾父的四个儿子中,三个都是草包,纵使他不想,也得把公司分给顾黎戈代为管理。 顾大哥耽于美色,早早地便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根本不需要耗费多大的力气去对付。 顾二哥有野心,脑子却不够,被他耍的团团转,自以为自己掌控了所有,可到最后才发现,他从始至终都被骗了。 最小的顾枕反而是他们之中结局最好的。 他母亲也是个有野心的,奈何生出的儿子心善又是个废物点心,小时候常接济顾黎戈,长大了也没什么改变,在外花天酒地,一点想要争家产的意思都没有,甚至无偿把他母亲生前为他争取的股份送了一半给顾黎戈,剩下一半他拿来吃分红,确保自己有钱花。 说来也好笑,他母亲也是死于意外。 原因是,顾父遇见了自己的真爱,想要给人家一个名分,可惜他还没来得及把那小三迎回来,便魂归地府。 顾黎戈成了新任顾家家主。 他上位的那一天是个阴沉的天气,顾家的新长老和萧家的旧长老都聚集在这处郊外的老宅。 整座老宅都被笼罩在沉沉的阴翳下,空中漂浮着难言的血腥味。 顾黎戈从门后绕过来,浑身都沾染上鲜血,西服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额发散落下来,他微微抬起头,漆黑的瞳孔从杂乱的发间看过来,像一条冰冷的毒蛇,不紧不慢的扫过在场所有人。 被他扫过的人都猛打了个哆嗦。 像迎面泼来一桶冰水,从头凉到了脚,后背惊起来了一身冷汗。 软底皮鞋踩在厚重的绒毯上,无声的寂静,渐渐从绒毯上踩到了木地板上,轻微而有规律的敲击声渐渐近了。 一只沾满血腥的手猝不及防搭上一人肩膀,那人瞬间被吓了狠狠一哆嗦,腿肚子打颤,鼻翼尽是浓浓的血腥味。这味道险些让他呕出来,可更令他害怕的,还是手主人。 “——都来了啊。”他轻声道,在寂静的大厅内,回响在所有人耳侧,似某种乐声,经久不绝。 被他按住肩膀的人开始冒虚汗,好像随时都能晕过去。 他松开手,在那昂贵的西装上留下一个鲜红的血手印。 他顺着右侧一步步的走,每经过一个椅子,都会轻轻敲一下椅背,似顽皮的孩童,一直敲到第二把椅子。 随后,他脚步不停,在首位上坐了下来:“刚刚处理了几个杂碎,来迟了点,诸位可是等着急了。” 全场寂静,没有人吭声。 片刻后,才有个中年男人道:“那是家主的位……” 顾黎戈的眼神投向他,令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某种奇异的错觉生出来,在座的都是纯天然无害的小绵羊,只有他是剧毒的猛兽。天性让不堪一击的猎物对狩猎者臣服。 被他盯住的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无法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淬毒的刀尖一般,唇角微微上扬,似是在笑,那笑意若是冰冷的。 好像什么人拉开了他的衣领,将一块冰扔了进去,连呼吸都开始不畅起来。 浓烈的血腥味笼罩了大厅,四下矗立的佣人好似都突然间失去了味觉,面不改色的站着,更像是毫无感情的机器,对面前这一幕无动于衷。 良久,才有位德高望重的长老轻叹了声,“您未免做的太绝,传出去也不好服众。” 他用上了敬称。 这番话透露出一个消息,从现在开始,顾黎戈就是顾家的新任家主,这首位,他自然坐得。 佣人捧着小盆上前来,顾黎戈把手浸进去,一盆清澈的水很快变得浑浊暗沉,不详的红色刺痛众人的瞳孔。 当事人却只不紧不慢的拿帕子擦了擦指骨修长的手,对此漫不经心:“不是留了两个活口吗?还是说,在你们眼里,顾枕和那个废物已经死了。” 先前说话的长老噤声。在场众人心里都冒出一个疑问,顾枕的确是活着,还活得好好的,这会儿正在某个纸醉金迷的地花天酒地。 可……另一个,那样的活着,也能算是活着吗? 但他们没有提出异议。 不能、不敢,也因为心虚。 毕竟这个孩子,当年究竟遭遇了些什么,他们这群老东西比谁都清楚。 “至于死了的那些,他们都是出意外死的,与我何干?”顾黎戈道,声音仍然不急不缓,声线低沉优雅,如同在念一本老旧的诗集,悦耳动听:“你们不是最擅长把这些事处理成意外吗?难道还要我来教你们?”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大厅,没人再敢出声,皆噤若寒蝉的坐着。 那是顾黎戈成为顾家家主的日子。 是他名义上的父亲、二哥的祭日,是他大哥瘫痪的日子。而前一天,正是他母亲的祭日。 顾黎戈原本想早一天,就在祭日当天,让她亲眼看看,她的儿子,最终还是活成了她希望的样子。 可他偏偏不想让她如愿。 所以他往后挪了一天。 会议散场后,顾黎戈站在玻璃窗前,他凝望着高远辽阔的天空,漆黑瞳孔中的阴霾是阳光也无法驱散的。 半晌,他勾起唇角。那笑容是怀念的,也是温馨的。 那只小猫如果知道,肯定要骂他。 可惜,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了。 年少艰难困苦的萧熙拥有他的珍宝,独一无二、举世无双。 如今重权在手的顾黎戈却一无所有。 他弄丢了他的珍宝。 ——兴许不久后,他就能遇见一只小猫,活蹦乱跳的蹦出来,告诉他:我回来啦。 又兴许,他这辈子都找不到他的小猫。 他沉睡在那片湖泊中,安稳、宁静、祥和、美丽。他不该去打扰他的珍宝,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不该去打扰他。 就让他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 他不会沾染上半点脏污,这些腌臜事啊、脏东西啊,他一点都不会知道,也无需知道。 他只要知道,他记忆中的萧熙,仍然是那个温和沉静的少年,湖水一般幽静。 这便是顾黎戈当时全部所想。 可老天爷约莫看他不顺眼,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兜兜转转数年,他竟又寻到了他的珍宝。 这一次,顾黎戈不会再弄丢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就是甜甜的番外啦,写的时候把自己写哭了QAQ,好喜欢小猫咪,不想跟小猫咪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