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大师姐手握凤傲天剧本》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题名:炮灰大师姐手握凤傲天剧本 作者:东城西竹 ————本文文案———— 【貌美傲娇.人靠谱.大师姐×白切黑.伪装大师.小师弟】 天虞仙宗大师姐师清砚,天赋异禀,天生剑骨,是众多修士心中的白月光,当然,这是在她昏迷前。 她昏迷后,才发现自己是话本子里的恶毒女配,女主是一个样貌跟她八分像的小师妹。 小师妹可爱温柔,迅速成为了宗门的团宠,演绎了一部替身上位的好戏。 甚至最后,为给小师妹解毒,还要挖了她续命的蛇王内丹。 师清砚从洞中坐起,轻叹口气,然后面无表情的撕了这狗血剧本。 什么女主,什么团宠,通通给爷爬。 -- 大师姐醒后,众人摇头惋惜,修真界皆以问道飞升为目标,大师姐道根有损,修为暴跌,一辈子注定平平无奇,淹没在小师妹的光环之下。 哪知,宗门首席弟子比试,她艳压全场,轻松夺得魁首; 百宗试炼大会中,她又一剑荡平了五个山头; 最后,她一剑破境,成为当代剑道第一人。 众人终于悟了:你大师姐终究是你大师姐。 打不过,也惹不起。 -- 原剧情如脱缰野马狂奔时,师清砚有一事倍感奇怪。 不知是否由于体内蛇丹的影响,她每次破境,身体都会骤然缩小,变成一只白猫。 而且,这情况只有那个外门小弟子的血能破解。 她想,这个小弟子身份成谜,定然不是个好人。 她猜的不错,小弟子确实不是好人,更不是人,而是只妖,还是只妖皇。 食用指南: 1.1v1,HE 2.修文即捉虫,小可爱不用重新看~ 内容标签: 强强?奇幻魔幻?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师清砚 ┃ 配角:《穿成npc后全师门都是大佬》 ┃ 其它:《伪装师弟后,师姐掉马了》 一句话简介:这个大师姐真的超能打 立意:打破桎梏,做好自己 第一章 玄石峰中,有一处万年寒冰包围的山洞,整个山洞被繁复的阵法覆盖,其上剑意睥睨纵横,洞口还贴着八道天品防护符箓,这是宗主和微琅真人设下的防护。 洞里有一张寒冰玉床,床上躺着一个人,白衣黑发,面无血色,双眸紧闭。突然,她睫毛轻颤,露出一双乌亮的黑眸。 师清砚幽幽转醒,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快炸了,太阳穴突突直跳,身上也僵硬的不行,似乎好久都没有移动过。 缓了一会,她才搞清楚状况。 她本是在幽州除妖,没想到出了意外,一下掉到了蛇窝里,她一人跟众多蛇妖苦战了好几日,以命相搏,获得了胜利,却因灵力耗尽,昏倒在了林中。 然后,她一直循环做一个梦,梦到一个画本子,书中女主是她小师妹,因为跟她长得八分像,被她爹捡了回来收为亲传弟子。 小师妹因为这个样貌,一开始获得了不少优待,加上性子温婉,讨人喜欢,不出一年,便被全宗门捧在手心。 身为白月光的师清砚的就此下岗,连姓名都很少被提及。后来,她体内续命的蛇王内丹也没保住,被刨给了身中剧毒的小师妹。 刨丹之时,几乎被宣告死亡的师清砚却奇迹般的苏醒过来,这也吓的刨丹长老一个手抖,出了差错,导致她道根受损严重,寻仙问道之路就此被断送。 而小师妹重伤痊愈后,很快被发现天生剑体的体质,仙途一片光明坦荡。 师清砚心中不甘,逐渐黑化,成为了恶毒大师姐,后来走入歧途,成了魔,最后落得个被小师妹一剑诛之的下场。 梦境回忆结束,师清砚晃了晃脑袋,心中觉得有些好笑。 正要起身,洞外突然传出些许躁动。 多亏了她爹娘的阵法符箓,外面的人却无法得知里面的情况,她却可以清晰的看到洞外的情形。 “秦衍,怎么又接扫地这种任务啊,怎么着,抢不到好的?”傲慢无礼的声音响起,接着师清砚便看到一个头戴金冠的少年显露身形。 他面容生的白净,态度却算不上友好,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 “高崇仁,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秦衍扫地的动作未停,眼尾微微勾起,淡淡的撇了三人一眼。 高崇仁嗤笑一声,声音格外嚣张:“怎么,这个地方就只有你能来得?告诉你,我二姑妈的三表舅的侄子的二大爷可是这里的守山长老。我有背景,有靠山,爱去哪去哪,你管不着。” “哦。”秦衍声音淡淡,并没有搭理高崇仁的欲望。 见被无视,高崇仁也不恼,继续嘲讽道:“也就是你,天天接这种任务,还不是实力低微,连任务都没好的。要不要跟我混啊,你只要叫我一声大哥,我就认了你这个小弟。” 秦衍声音依旧没有起伏:“没兴趣。” 高崇仁身边的少年立马对秦衍呵斥道:“不识好歹。”他被山洞散发的寒气冻的一哆嗦,又抬头仔细看了看,问道:“高师兄,这不是大师姐躺着的山洞吗?” “大师姐?好像是。不过怕是马上就没这个人了,连问药峰的恒丰长老都对她束手无策,她想再醒过来,难喽!”高崇仁抬头,语气唏嘘。 马屁少年点头,跟道:“就连宗主都盘算着将她身体里的蛇王内丹取出,送给苏月尧小师妹呢。” 秦衍终于抬眼,淡淡看了一眼他们二人,手中的动作未停:“那是大师姐所得,谁也抢不走。” 高崇仁双手环胸,眼神嘲讽,语气刻薄:“怎么,你盼着大师姐醒过来呢?怎么可能,她的命灯将灭,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了。” 师清砚呼吸一滞,这几个人说的话,竟然跟她的梦扣的严丝合缝。怎么回事?是幻境?还是真的? 她急急站起身,走出山洞,张嘴欲问些什么。 外面几人只见洞口白光大绽,散发出强烈的灵气波动。正疑惑间,三人只见一个身穿白衣,乌发披散,面色惨白的女子从洞中走出。 她缓慢的抬起手,目光呆滞,声音干哑:“你们刚才…” 高崇仁看着这番景象,目露震惊,又见那个女鬼抬手指着自己,瞬间双腿颤抖,双唇哆嗦:“娘呀!诈..诈尸了。”说完,头也不回,跑的飞快。 高崇仁小跟班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看见高崇仁溜走,自己也是拔腿就跑。 甚至,他们不知谁先绊了一跤,咕噜噜的一起滚下了山坡,重物落地的先后响起,伴随着惊恐的吼叫,渐行渐远。 师清砚看的目磴口呆,往前走了两步,眼睛却被太阳光刺得生疼,微微转头,却发现那位扫地的少年还站在阴影处。 他两手抱着扫把,眼神含笑,倒不像之前那两个人一样惊慌失措。 师清砚再欲开口,脑袋却又疼了起来,加上身体长期休眠,对外界环境极不适应,她浑身难受,忍不住蹲下了身子。 少年放下扫把,从芥子袋里掏出了一把纯青色的油纸伞,举到了她的头顶。 “大师姐。” 好不容易有人没被她吓跑,师清砚赶紧解释:“不是诈尸,我是活人。”声音干涩低微,像被棉花堵住了嗓子。 “我知道。”少年轻笑起来,又递过一些清露,让师清砚喝了下去。 师清砚喝过清露,又停了一会,方才站起来,问道:“这是,哪一年?” “九州历3059年,大师姐,已经过去九年了。” 九年,按照梦中的画本子,也正是要到了取她身体里蛇王内丹的时间。 “苏月尧是?” “宗主亲传六弟子,入门已经有六年。” 师清砚点头。这时,远方急掠过来两道身影,一男一女,男的青色道袍,眉目冷峻,女的紫色琉光裙,淡雅如画。不过一瞬间,她便认出这是她的爹娘。 他们样貌体态仍然如同九年前那样,没有太大的变化。 妇人从飞剑上下来,眼中泪光闪烁,看见师清砚便激动的抱了上去:“砚砚,真的是你,你终于醒了。” 师清砚毫无准备的撞进妇人的怀中,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兰花香气,妇人手中用力,她只感觉呼吸一紧:“我..” 美貌妇人将她又抱紧了些,她清晰的觉得自己喘不过来气了,原本发白的脸上更是惨白一片:“娘..”我要被你勒死了。 师清砚将求救的目光转向师宣,师宣接收到女儿的信号,忙道:“枫瑶,你悠着点,女儿她现在身子很虚。” “哦,是娘忽视了。”白枫瑶赶紧松开胳膊,擦了擦泪珠,问:“ 砚砚,现在感觉如何?饿不饿?累不累?想吃东西吗?有什么想做的?” 师清砚摇了摇头,秦衍也趁机对师宣二人行礼告辞。 师宣夫妻二人一左一右,将师清砚夹在了中间。师清砚只觉得三人越走越紧,越走越紧,几乎都要将她压成行走肉饼。 师清砚忍无可忍,加快自己的行进速度,哪知双腿一软,脚下不稳,步子踉跄着往前倒去。 然后她瞬间又被两股力量拉住,没来得及再反应,便又回到了之前的肉夹馍模式。顺便还带着两道极为关切的声音。 “砚砚,怎么了,身体不要紧吧,感觉如何?” “清砚,你可是觉得自己身子不舒服?爹马上带你去问药峰。” 这夫妻俩样貌未改变,性子却都变了好多。 之前她爹古板严肃,一天天就知道让她练剑,就算是受伤,也只是说这是剑修必经之路;她娘虽然性子温柔,却也总是保持着优雅高贵的矜持,从来没有说像现在这般。 这恰巧不巧的又对上了画本子的内容。说她爹娘在她出事之后十分后悔,性情有了极大的转变,对苏月尧百般疼爱,俨然一副慈祥父母的模样。 她原本还不相信,这样一看,确实有几分这个味道。 师清砚摇了摇头:“没事,休息一下便好了。” “怎么能休息一下就好了?你可是整整躺了九年,还是需要检查一下身体的。”白枫瑶皱眉,对她的话很不赞同。 “就是,恒丰那老东西还说你没救了,气的我当时就跟他打了一架。这不,人好好的醒过来了。” 三人御剑飞向问药峰,一路上夫妻二人絮絮叨叨的同她说了许多话,吵得她脑子嗡嗡的。 问药峰很快便有弟子外出相迎,恭敬的对二人行礼。 “拜见掌门师伯、白师伯。”那弟子又看了一眼师清砚,有些迟疑道:“苏师妹你身子好些了吗?还有,你为何穿成这般模样?” 苏师妹?苏月尧? 师清砚眸光一动,看向那个弟子,语气淡漠:“我不认得什么苏师妹,我是师清砚。” 那弟子恍然大悟,笑道:“原来是大师姐。”忽然又意识到什么,失声惊叫起来:“大师姐?你是大师姐?” 怎么可能是大师姐?大师姐她不是已经成为活死人,连师父都毫无办法吗?怎么现在又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 他随即又笑了笑,了然道:“苏师妹,你莫要跟我开这种玩笑。” 因为这位弟子的惊叫声,引了许多弟子围拢过来,有人也跟道:“就是啊,苏师妹,开什么玩笑,你身体可好些了?” “我最近采了芝铃草,等会拿给你补补身体。” 师清砚皱了皱眉头,听着周围对“她”的关切,语气微凉,却掷地有声:“诸位同门还是好生看着,我师清砚跟你们口中的苏师妹还是有许多不同的。我不是她,要送灵草的,也最好看准了人再给。” 话音一落,周围便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中。问药峰弟子眼睛瞪的像铜铃,震惊写满了整张脸。 大..大师姐? 仔细看来,苏师妹气质温婉,娇俏可人;而面前的人虽然跟苏师妹样貌相同,但气质冷清,神色淡漠,与苏师妹完全是两个极端。 她真是大师姐? 师宣看向众人,神色郑重的解释道:“月尧还在房里好好躺着,这位的确是本君的女儿,师清砚。” 听了掌门的话,众人终于被迫相信了这一事实,默默合上自己因为震惊张大的嘴巴。 大师姐,她真的醒过来了。 她没死。 ..可苏师妹的病情,需要大师姐的身体里的蛇王内丹啊。 苏师妹尚在危险之中,现在这种情况,该如何是好? 感受到周围的或震惊、或纠结、或复杂的目光,师清砚懒得探究他们内心的想法,目不斜视,拨开人群,淡定的向屋里走去。 师宣二人跟在身后,师清砚在大厅里随意找了个位置坐,师宣二人便顺势坐到了她对面。 白枫瑶是女子,心思细腻,想的也周到,略微思考一番,便斟酌道:“砚砚,方才那群弟子说的话,你可别往心里去。他们所说的苏师妹,其实也不是旁人,就是你爹收的亲传六弟子。” 师宣也是面色忐忑:“对,你也千万别因为那些话对你师妹心生芥蒂,她长的确跟你像了些。这些年你昏迷着,不了解你小师妹,但她蕙心纨质,娘觉得你们定能相处的很好。” 师清砚喝了口茶,听着他们一说到苏月尧就停不下来,心中感觉有些好笑:“我倒也不是这般小肚鸡肠的人,爹娘何必如此担心。” 师宣夫妻二人放下心来,随即遣人去叫了恒丰。 -------------------- 作者有话要说: 蠢咕咕的新文,感谢喜欢文文的小可爱们~~疯狂笔芯 最后放个预收,喜欢的小可爱可以先收藏啊^v^ 1.《穿成npc后全师门都是大佬》 预收文案: 虞抚芷在一本书里穿了三百遍,每次都是NPC,这次又穿成一个路人甲。 为了能够长久苟命,虞抚芷选择远离剧情线。然后,她拜入了一个小宗门。 这个宗门平平无奇,算上师尊只有三个人,虞抚芷兴致勃勃,去分享之前听到的独家秘辛: 她压低声音:“听说万妖城的妖王是只秃尾巴狐狸。” 暴躁洁癖大师兄默默藏起自己的尾巴。 她唏嘘不已:“听说第一宗门少主儿时丢过魂,当过傻子。” 高冷社畜二师兄连夜封锁了他的黑历史。 她忍俊不禁:“修真界第一战力微琅仙尊睡觉喜欢磨牙。” 重度强迫症师尊从此夜晚入定,再不睡觉。 虞抚芷每天修炼吃饭,生活很是枯燥。 然后,她下山捡了一个小师弟。 少年剑眉星目,清隽如竹,是个修仙的绝世好苗子。 虞抚芷尽力当一个好师姐,去哪都喜欢带着他。 某日,几人被众魔围困,危在旦夕,正当她忧心之时: 小师弟拔剑指天,怒喊龙傲天经典台词:“我命由我不由天。” 虞抚芷心中一颤,猛然想起小师弟便是书中男主。 此时此刻,她的妖王大师兄、少宗主二师兄和战力天花板师尊也纷纷脱掉了马甲。 虞抚芷傻了,抱着弱小的自己瑟瑟发抖。 原来,NPC有且仅有她自己。 * 虞抚芷飞升那日,天降祥瑞,震动了整个修真界。 有人问及她的成功秘诀。 虞抚芷微微一笑: 有几个时常凡尔赛的师兄弟; 还有动不动就把人丢进秘境历练的师尊, 真是想不优秀都困难。 2.《伪装师弟后,师姐掉马了》 【高岭之花伪师姐×戏精上身伪师弟】 在温苒得知自己是书中炮灰,并且会因作死而被女主打得神魂俱灭时,连夜扛着自己的包裹跑了,直接闭关苟命五百年。 待她再出关时,修真界已是大不同。 只是她苟命之时吃的障颜丹效力持久,温苒别无他法,只得继续女扮男装。 滋润的小日子没过多久,她便华清宗的太上长老收为了亲传弟子。 这亮眼的身份瞬间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有弟子提剑气势汹汹的要跟她一较高下,被她师姐给挡了; 有师兄嘲笑她是小白脸、走后门,被她师姐给踹了; 其他宗门弟子上门挑衅,又被她师姐一剑揍飞了。 宗内都在传,大师姐江易笙对小师弟情根深种,传到最后,温苒自己都信了。 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解开这个误会,向大师姐坦白真实身份。 温苒泪如泉涌,假装万分难过:“大师姐,我一直都明白你的心意,但我只能装不知道,因为,我是你师妹。” 大师姐瞥了她一眼,冷漠评价:“演技浮夸。” 温苒:“...” * 某日温苒记忆回笼,猛然想起大师姐便是那原书女主江易笙、修无情道的高岭之花。 于是她准备连夜遁走,哪想被大师姐撞了个正着。 温苒赶紧藏好小包裹,努力酝酿情感,正在她要开口之时,听到一道清冷低音:“师妹要去哪?” 听到这熟悉的男音,温苒心肝一颤。 再抬头看他那张脸,赫然是她倒闭前师门的大师兄江容烨。 温苒:“??!”就离谱。 #原来大师姐是我老熟人# #已经烧过香拜过坟的大师兄怎么又活了# 第二章 问药峰弟子很快将恒丰长老请了过来。 恒丰长老一进来,便带着一股浓郁的灵药灵草的味道,看来他刚才一直在药田采药,连手上都沾了一些黑黝黝的土屑。 “清砚!清砚在哪?快让我看看。” 恒丰一看见师清砚好端端的坐在椅子上,甚至起身朝他行礼,仍然觉得这是梦一般,喃喃道:“这..这不合理啊,这简直就是医学界的奇迹。” 他又运起灵力将师清砚好好检查了一番,拧紧的眉头放了下来:“不是夺舍,呼吸均匀,吐息流畅,灵台清明,不错不错。” 而后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可惜识海混沌,灵根有些许裂痕,哎,罢了罢了,捡条命回来已经不错了。你先在医馆住下,等过两天情况稳定些再离开。” 师清砚垂眸,内心复杂,恒丰长老这番话跟她梦中一个月之后她醒来听到的一模一样。只是后面多了一句惋惜:“可惜清砚道根被毁严重,金丹已毁,以后的日子怕难啊。” 她当初用尽最后的力气才将蛇丹与她的金丹融为一体,用蛇丹稳固神魂,修复灵脉,进而保住了一条命。 说得再具体些,蛇丹已经跟她的金丹融为一体,想要分离出来,极为困难,要不也不会一分神就出了差错,最后断了她的寻仙问道路。 而小师妹这颗新星却靠着她的蛇丹冉冉升起,一个天上,一个地上,换谁,心里也不会平衡。 师清砚掩下眼中情绪,轻轻颔首,对恒丰长老道谢:“清砚多谢师叔。” 恒丰拍了拍她的肩膀,慈爱的笑了笑:“客气客气,清砚你快去好好休息,有哪里不舒服就赶紧告诉我。” “好。” 随后,她被弟子领到单人间的小房内。师清砚半倚在床边,仍然有些出神。 幽州除妖一事,仍然如昨天发生的一般,历历在目;那条通体银白花纹的蛇王依然让她心有余悸,甚至手臂都在隐隐作痛。 然而,那已经是九年前的事情了。 除妖已经成为历史,而她,也近乎成为了一个历史人物,没人在意,没人关注,只剩下“师清砚”这三个字的代号,被写在一张薄薄的纸上。 师清砚将自己放空,不知过了多久,有一个身着门服的弟子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个木制托盘,上面放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汁,外加一粒丹药。 那弟子很陌生,想来是在她昏迷之时拜入宗门的。他身上的门服也跟九年前的样式有所不同,衣服外面包了一圈压纹银边。 身着道服的小弟子显然有些拘谨:“大师姐,这是师傅吩咐熬好的汤药,你趁热喝。” 师清砚淡淡垂眸,语气平和:“我知道了,你是何时拜入宗门的?倒是有些眼生。” 小弟子笑了笑:“六年前,跟月尧师妹是同一年入门,不过比她早一个月。” 又是苏月尧。 师清砚微微侧头:“月尧师妹?你跟她很熟吗?” 本来还有些羞涩的弟子在听到苏月尧的名字那一刻,瞬间来了精神:“我跟苏师妹算是有一些交情的,她性子很好,善解人意,一向朋友很多,但可能..可能对我没什么太大印象。” 声音越来越低,师清砚瞬间了然,他所谓的交情可能也只是问个路、闲聊过两句之类的。但这个小弟子的脑门上明晃晃的顶着:“苏月尧我女神”几个大字,师清砚想忽视都很难。 一个忠实的苏月尧拥护者。 书中那一世,她各方面都输给了这个小师妹,连人气也远远不如她。她当时困惑愤怒,明明是她牺牲自己,贡献蛇丹,最后得到了什么? 同门的暗中讥讽,嘲笑。 类似于“大师姐不过失去了蛇丹,小师妹可是差点失去一条命。” “若是蛇丹有意识,定然会庆幸自己最后选择了一个好主人。” 她后来走入歧途,这些闲言碎语可帮了不少忙。 小弟子将托盘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退出了房门。 师清砚喝了药,又用神识查看了一番自己身体的情况。接着,她微微拧起眉头。 灵根的损伤并不严重,吃些丹药,修养几天便可痊愈。 但情况也没有那么乐观,她体内虽有金丹,可修为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得!一朝回到练气期,她要从零开始了。 -- 师清砚趁着天气好,便想着外出走走。 问药峰满峰皆是医修,要么就是如她这般来看病的伤残病患。相比于其他峰,这里要热闹许多。 或许是医修的天性,不管是哪个犄角旮旯,全都被种上了灵植。因此一眼望去,尽是成片的绿,绽放的紫,簇拥的红,看起来颇为养眼,空气中都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花草香气。 师清砚一出门,宛如行走的天材地宝,万众瞩目。这样的原因不过有二,她的身份,还有小师妹附带的额外光环。 那些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在她身上扫来扫去,若有实质,那她已经被戳成筛子了。师清砚懒得理会这些目光,径自坐到一个石墩上,摆弄旁边的灵花灵草。 而后,便有一群人慢慢围拢过来。 “大师姐,请你一定要救救月尧小师妹。”为首的弟子对她深深一拜,带着股大义凛然的语调,定定的站在她面前。 师清砚慢条斯理的仰起头,看着围成一个半圆,将她包裹在中间的众弟子,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的环视一圈,然后停在说话的弟子身上。 为首的弟子满心以为能得到师清砚的回应,哪知她不按常理出牌,一个字也不说,让他打好的腹稿全憋在了肚里。但话一出口,便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眼看冷了场,他便用眼神暗示旁边的弟子。 旁边的弟子显然第一次扮演捧哏的角色,憋了半天,才道:“嗬,常易师兄说的对啊。” 常易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自己的猪队友,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大师姐,小师妹不小心被七煞红蛇袭击,身中剧毒,现在危在旦夕,请大师姐施以援手。” 师清砚挑挑眉头,一手支着脑袋,纤长凤目含笑,示意他继续说。 看到师清砚终于有反应,常易心中石头落了地,继续说道:“师尊已经为小师妹看过,只有银啸蛇内丹才能救她。而这内丹,只有大师姐有。” 若是普通妖丹,他们分分钟就可以拿出一箩筐,可问题是要银啸蛇丹。这种蛇十分罕见,在修真界可以说是万年难遇,在妖域倒是容易找一些。但妖界与修真界现在可谓水火不容,泾渭分明。去妖域能不能活着出来都是一个问题,又遑论找蛇丹。 常易说完,脑子中已经预料到师清砚答应他救小师妹,小师妹对他刮目相看,长老同门对他的称赞铺天盖地的情况了。他心中喜悦荡漾,甚至连嘴角都慢慢扯出一个微小的弧度。 然而,面前的女子眼中笑意渐退,眸光倏然凌冽:“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该我说了。” 众人只看见大师姐优雅起身,浑身气质清冷如月,声音清脆如铃:“你们觉得自己很大义凛然吗?” 众弟子一头雾水,有些跟不上师清砚的思路。 “你们口口声声让我救小师妹,不过是因为我体内的蛇丹,但蛇丹是在我这里不错,可是你以为它想取便取,想拿就拿吗?” 师清砚自认为道德感够强,但她这些弟子却将苏月尧那条命压在她身上,瞬间就让她很不舒服。她不舒服,就要怼人。 “常易,你身为恒丰师叔的亲传弟子,难道没有听说过我的情况?” 突然被点名的常易心中一突,他自拜入问药峰后经常跟在恒丰长老身边,自然听过不少关于师清砚的消息。 那都是些不好的词语:靠蛇丹续命、九死一生,希望渺茫。这蛇丹,对于大师姐来说定然十分重要,他知道,只不过相较于小师妹,他下意识的选择忽视了而已。 “我本靠着蛇丹续命,若是取丹后没命,这笔债要算到谁头上?还是说,为了小师妹,你们甘愿如此,背一条命债因果?” 说着,师清砚面上荡漾出浅浅的笑意,在场的弟子都看得出来,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经师清砚这么一说,他们自然明白后果。 要知道,修真之人最忌讳沾染因果,这东西可不是说背就背的,万一因为此事生了心魔,断送的可是自己的前程。 但是他们话已出口,且小师妹的确需要蛇丹救命,就此打退堂鼓也不可行。 众人瞬间骑虎难下,面露纠结,又因为师清砚的那番话,心中尴尬。一时间,竟没有人开口再说话。 师清砚看这满堂寂静,不急不徐:“你们倒是大义,愿意以命换命,毕竟,用的也不是你们自己的命。” 众人心思被师清砚这么一挑明,顿时觉得难堪至极,特别是站在最面前的常易,想要为自己找回点面子:“我们也是救人心切,小师妹她..” 师清砚毫不留情打断他:“她的命是命,我的就不是了?” 常易脸涨的通红,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字。 师清砚无意与他们探讨是非对错,拨开人群,向前走去:“小师妹我本就会去救,你们这一遭不过是凭添了一份生死因果,真是可喜可贺。” 本就会去救?众人有些疑惑,有人忍不住问出声:“大师姐你当真愿意舍命救人?” 师清砚脚下一顿,回过头来:“与你何干?” 救人自然是会救的,但是她不是圣母,不会用自己的性命和前程去换。 那人却突然松一口气,道:“救小师妹本就是大师姐诚心所为,师弟不过本无强迫之意,望师姐莫要介怀。” 其余的弟子被这话说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伏生这狗东西,三言两语就要丢了那因果,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师妹性命无忧,他们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何必给自己平添一份不自在,于是纷纷道: “大师姐说笑了,我们不过是告诉了大师姐小师妹的情况,是大师姐愿意救人,小师妹才能得救。” “大师姐舍己为人,重情重义,是我们的表率。” 眼看就要将她夸到天上去,师清砚内心顿觉好笑,将这些人的内心想法了解的明明白白,但面上也不拆穿:“原来是这样啊,可是常易刚才的话..” 弟子们又看了一眼常易,默默后退一步,与他划清界限。 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我只是恰巧与常师兄顺路而已,我刚才只是想问候一下师姐的身体状况。他说的话,并非我本意。” “我跟常师兄私交甚少,我并不知晓他会说出这番话来。” “我刚才便十分不赞同常师兄的话,只是没有机会说出口而已。” 常易听着周围传来的话,脸红了白,白了黑,咬牙切齿,看到他们将事情全推到他一个人身上,也来不及生气,赶紧解释:“大师姐,是师弟关心则乱,口不择言,救师妹乃是你顺心所为,师弟怎好抢夺功劳。” 师清砚索性来了个将计就计,看起来颇为忧伤:“原来是这样啊,不过我冒着危险去救小师妹,若是被有些不了解情况的人说三道四,我出了力也不讨好..” “大师姐不必担心,你的善举我们都看在眼里,我们就是你坚强的后盾。” “大师姐舍身取义,让我大受震撼,你的事迹值得我们所有人学习。” 师清砚听着,轻轻歪头一笑:“是吗?”这笑仿若冬雪初融,春风拂面,众人忍不住晃了神,有一说一,大师姐真挺好看的。 免费的宣传,不用白不用。 什么恶毒大师姐、下岗白月光、傲慢不懂礼数,这些书中贴在她身上的标签,她一个也不会再沾上。 -------------------- 作者有话要说: 路人甲:“常师兄你就安心祭天,我们都会记得你的。” 路人乙:“没错,所以我假装不认识你,常师兄你不会怪我吧。” 路人丙丁疯狂点头。 被队友残忍抛弃的常易:“…” 谢谢,我走的很安祥。 第三章 又歇了一天,师清砚便告别恒丰长老,边看边向自己的洞府的方向走。 索性两座山峰离得并不远,师清砚晃晃悠悠行至山脚下时,方才不过大半个时辰。 天虞仙宗坐落于天虞山脉,占地极广,先不论外门的几座山峰,光是内门,就独占了五峰。 她刚才出来的问药峰医修云集;飞鱼峰以炼器为主;她娘主管的墨石峰,则遍地是符修,还有一个琅纹峰,专出身硬如铁,一拳可以轰飞数人的体修;最后便是她的目的地,望剑峰,也是天虞仙宗的主峰,门下弟子众多,虚数下来,可以占到整个内门弟子的三分之一。 然而整座山峰满目寂静,不见半个人影。略微一思索,师清砚大概明白,今日不是沐休,按照天虞的规定,凡事金丹以下修士,皆需要进入天虞学宫学习。 就算是没课的,也定然不会留在望剑峰闲逛,如此大好风光,自然要勤加修炼,加上她又走的是条小路,一个人没有倒也正常。 回了洞府,师清砚发现里面已经被她爹娘提前打扫过,屋里整洁清爽,物品陈设也一如她离开那日,分毫未动。 师清砚舒舒服服泡了个澡,然后从以往的乾坤袋里翻出个防御阵盘将整间屋子围了起来,接着坐在床上闭眼入定。 周围灵气迅速涌入体内,师清砚感受着久违灵气入体的快感,运转心法,专注引导灵力在体内经脉游走。 体内的蛇丹散发出莹莹白光,高速旋转吸收入体的灵气。灵气被压缩成软绵绵如云朵般的丝带,围绕在蛇丹周围,然后争先恐后的涌入蛇丹内部。 蛇丹上的妖气纹越发明亮,闪耀着如炽阳般刺眼的光芒,接着氤出淡薄如雾的青绿色。师清砚再将涌入蛇丹的灵气从另外一侧引导出来,吸收在自己体内。 然后继续从外界吸收灵气,再次引入蛇丹、引导出来,如此反复。直到第三日东方破晓,师清砚洞府突然爆发出强烈的灵气波动。 潜藏在天地各处的灵气同时涌来,与聚集在师清砚洞府上方的灵气相撞,两股灵气横冲直撞,一时间可谓地动山摇,天翻地覆。 师清砚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体内灵气充盈,连带着心情都好不少。 她打坐这两日,修为已经恢复至筑基。 然而,她很快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 平日里枕着的真丝软枕竟然跟她的胸口平齐,不算大的床榻也延展好几倍,甚至连平日里用的琉璃盏也变的硕大无比。 师清砚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便看到一节白色衣袍停在床边。 师清砚仰头去看,却看见这衣服的主人是一个身比天高的巨人,她头仰的极高,也只能看见他光洁如冷玉的下巴。 他漂亮的大掌轻易的从她面前掠过,然后迅速抱起她,掐着法诀离开。 风呼呼的刮在她的脸颊上,有些疼,抱她的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她牢牢的护在怀里。 师清砚心中恼怒惊愕,却也有很多迷茫。刚刚她看的清楚,不止是她的房间,就连外面的一草一木,都变得大的骇人,可这明明还是天虞仙宗的地界。 难道说她入定的这几日发生了什么大事?有妖族入侵,然后这里发生了异变?这个人又要把她带到哪去? 师清砚不想这么被带着离开,便用尽全力挣扎,那人感受到了她的意愿,竟然也不再前进,停下脚步,顺势将她放开。 师清砚一个扭身,轻巧的落在了地上,一落到地上,那种别扭的感觉便又袭上她的心头,然而,具体是哪里奇怪,她也说不上来。 师清砚有些烦躁的挥动着四肢..等等,四肢!? 面前那人蹲下身子,微微一笑,用极清晰的少年声线,一字一顿:“好久不见,大师姐。不,现在来看,是小猫咪了。” 小猫咪?小猫咪! 师清砚颤抖的抬起右手,就看见一团轻软的白毛,师清砚不确定的晃了晃,面前的白爪子就跟着一起晃动,的确是猫爪。她又想说话,开口便是绵绵的喵喵声。 她变成一只猫了! 师清砚终于明白了这一切。 天虞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改变,改变的是她,她从人变成一只猫了。 怪不得! 可是为什么? 师清砚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可以跨种族变化? 难道说她不是亲生的,她其实是个妖修? 或者因为运错了功法? 她体内蛇丹的缘故?那她应该也是一条蛇,怎么会变成一只猫? 想不通,索性也不想了,师清砚向来看得开,睁着金黄色的瞳孔看向对面的人。 有点眼熟。 是秦衍,她醒来第一天看到的那个外门弟子。 秦衍双指并拢,轻轻在左手食指上划开一个小口,红色的血珠渗出,他又将手指靠近师清砚。 师清砚内心警惕,赶紧跳开。 秦衍肤色冷白,如远山般精致的眉眼中晕着淡淡的笑意,清冽如玉石般的声音带着些蛊惑人心的魔力:“别动,你难道不想变回来吗?” 想,当然想了。 师清砚听了他的话,弓起来的背部鬼使神差的又收了回去,留在原地,任凭少年染血的指尖触碰到自己的额头。 温润的白光从少年指尖迸发,师清砚只感觉一股温润的力量进入体内。等到白光落下,她身体也恢复了正常。 少年挺拔瘦削,一袭白衣不染纤尘,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完美身形,明明是最普通的外门道服,穿在他身上,也有一股独特的气质。 师清砚心情复杂,想问什么却不知道从何开口。这事情看起来也太荒诞了,就算是白日做梦,也没有这般离奇的。 少年骨节分明的漂亮右手举了起来,伸出三根手指,笑眯眯道:“问吧。” 师清砚很快领会了他的意思,问出第一个问题:“我还算是个人吗?” “都这样了,你觉得呢。” 也是,正常人怎么会突然变成猫。 师清砚内心不免有些惆怅,但是此刻秦衍疑点重重,现在显然不是纠结她“是不是人”这个问题的时候,于是继续问:“你是谁?来天虞仙宗做什么?” “这算两个问题。” “我姓秦名衍,来天虞仙宗,自然是要寻仙问道,想要早日飞升的。”他顿了顿,继续道:“好了,问题问完了,大师姐请回吧。” 师清砚嗤笑一声,身上剑气翻涌,然后随手折了一节树枝顶在秦衍的脖子上,眼中杀意顿显: “不说实话?” 秦衍不以为意的拨开自己脖子上的树枝:“大师姐,我说的就是实话。而且,随意残害同门是有违门规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师清砚气势凌厉,唇角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同门?你身份成谜,来历不明,怎么会是我的同门?” “天虞收弟子向来不问出身,只要通过入门选拔,就是天虞弟子。” 师清砚自然知道这些。天虞入门选拔,需要弟子过问心桥,走百步梯,妖修魔修不得入,能通过考核的,自然都是正经修士。但秦衍显然不是一个正常的外门弟子,师清砚不得不怀疑他的身份。 “况且,师姐若是怀疑,不如先看看自己。若是我上报宗主,你这种情况,又如何呢?” 威胁,明晃晃的威胁。 明眼人都知道,妖族与修真界积怨已久,战争可谓一触即发,而且妖域新诞生了一只妖皇,传闻性情狠辣决绝,好战嗜血。眼看他就要打破两族多年前的签订的契约,发动战争。这种节骨眼上,她变成猫这件事,很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 师清砚暗暗磨牙,冷哼一声:“你还不是跟我一样。”秦衍的血能帮她,除了说明他的血牛逼之外,自然也说明他不是个正常人。 “师姐好生聪明,那我在额外忠告你一件事。” “往后师姐修炼突破大境界时,一定要选好地方,或者找我给你护法,毕竟除了我之外,还没人能让你从猫的形态变回来。” 这句话信息颇多,细细品味一番,师清砚心中一哽:“往后每次突破,我都会变成猫。” 这不是一个问句,而是肯定句。 秦衍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没错。” 师清砚眉尖轻蹙,眼中警惕未消,继续问道:“你帮我有什么目的?” 少年洒然一笑,十足温良谦恭的少年仙君模样:“三个问题已过,我不能告诉你。不过等大师姐修成剑道第一人时,不止这个问题,所有问题你都会知道答案的。” 不说就不说,搞什么故弄玄虚。师清砚轻哼一声,丢了手中的树枝。 她向来喜欢以武力解决问题,之前不服她或是跟她作对的人,被她打趴下后,全对她服服帖帖的。 但是她现在修为倒退,定然打不过这来历不明的秦衍。虽然他外面是一张未筑基外门弟子的面皮,谁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样的芯? 等她回复实力,一定要亲自扒下他这层皮看看。 第四章 师清砚回自己洞府的时候,远远的便看见院门口站满了人。 他们衣衫整洁,有的腰间利落的别了一把剑,有的规规矩矩背了一个剑匣,很显然,是被刚才的动静吸引过来的弟子。 与他们相对应的,是满院的狼藉。她幼时栽下的淮桉树被拦腰折断,断枝落叶四散在院中;她爹亲自提字的青石正仰面朝天,懒洋洋的晒着太阳;鱼池中的水撒了满地,几条鱼挺着肚皮在地上翻来翻去。 像是遭了什么大劫。 师清砚站在那群看热闹的弟子后面,不知是这里太吸引他们,还是她太过透明,一时间竟然没有人注意到她。 为了不让自己被无视的彻底,师清砚只好亲自开口吸引他们的注意,她特意选了一个温柔的语调:“你们看什么呢?好看吗?” 前面的弟子显然看的很起劲,听有人问话也很敷衍的答了一句:“大师姐院子被掀了,没想到有一块石头突然飞出来,砸到了小师弟。” “唉,就是,这下有好戏看了。” “小师弟那种性子,也不知道大师姐该怎么应对。” 前面的回答在师清砚的预料之中,可是后面这一句,着实令她意外。 造出来的动静伤了人,师清砚自认是她的错。她立刻深刻检讨了一番,心中默默为那小弟子祈祷祝福。 看热闹的那群弟子显然也反应了过来,认出了她的身份,便像剥白菜一般,一层层往后退,露出最里面、蹲在地上的那个小弟子。 那弟子年纪很小,约莫八九岁,穿着裁剪得体的蓝衣,衣服料子用的是鲛丝和云雾绡,广袖柔软顺滑,随着主人蹲在地上颤抖的动作而上下起伏。 男孩抽噎的声音渐小,抬头露出一双沾着泪痕红彤彤的眼睛。 他被砸哭了。 师清砚呼吸一滞,她向来不擅长应对小孩子,特别是哭着的小孩子。看见那小弟子的一瞬间,她就忍不住开始头疼。 “那个,师弟你别哭了,砸到哪了,我带你去医馆看看。” 那个奶乎乎的小弟子没有师清砚预想中乖巧,他脖子一梗,对着师清砚喊道:“谁要去医馆看,我娘给我了好多上品丹药,比医馆里的药强多了。” 师清砚被他凶巴巴的样子下了一跳,但想到毕竟自己理亏,便耐下性子继续哄:“那我带你买吃的,好不好?” “本公子金枝大叶,一点东西就想忽悠我,你当我三岁小孩啊。” 师清砚:“?”金枝大叶是个什么鬼? 旁边有位弟子小心翼翼提醒了他一下:“师弟,那是金枝玉叶。” 小弟子瞬间涨红了脸,恶狠狠瞪了说话的弟子一眼:“本公子当然知道,用得着你说。” 接着小弟子眼珠子转了转,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跑到师清砚身边,抓住她的袖子,一股脑将他的泪水还有特意流出鼻涕擦到上面。 师清砚顿时一僵,一股火猛得窜到了她的头顶,眼看就要发作,偏偏那小弟子什么都没发觉,洋洋得意的继续说:“你去将我苏师姐救回来,我就原谅你。” 师清砚怒了,她一怒,脑子就转的特别快。根据那本书里的相关描写,加上刚才这种情况和他的说话风格,她很快猜出了这个小弟子的身份:“你是师明朗?” 师明朗一愣,似乎没想到师清砚能猜出自己的名字,不过很快冷哼一声:“是又怎么样。” 经过确认,师清砚嘴角扯出一丝笑容,原来是那个小她十六岁的亲弟弟,也是苏月尧身边的小跟屁虫,既然都是一家人,那她也用不着客气了。她抓住师明朗手,二话不说开始带着他往院子里走。 师明朗的右手被狠狠的抓住,他突然觉得自己背后一凉,师清砚这个架势,就跟他爹要打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莫名有一点害怕。但是他可是男子汉大丈夫,是绝对不会屈服的,就算粉身碎骨,他也傲骨铮铮。师明朗这么胡思乱想着,被师清砚带到了鱼池边。 别人都讲究以柔克刚,以刚克柔。但是师清砚更喜欢以刚克柔,以刚克刚,只要你拳头够硬,就没有你撑不了的场子。 对付这种熊孩子,你只需要要比他更熊。 师清砚将那几条濒死的鱼依次放进了水里,然后手上沾满了鱼的粘液,她面无表情的抓起师明朗的手,用他的袖子仔细的擦干净了手。 师明朗愣了一下,没想到她有这样的操作,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袖子的惨遭毒手,回过神来,就要发怒,一抬头,却看见师清砚凉飕飕的眼神。 然后,他没骨气的怂了。没办法,这气势跟他爹太像了。 但这不代表他没有其他办法,所谓一哭二闹三上吊,进不得,他就退。他嘴一张,就要哭出来,在这种危急关头,鱼腥味却恰如其分的飘进他的鼻子里。 于是他将要出现的哭音瞬间一缩,嗓子不自主的发出“呕”的声音。他不死心,继续哭:“呜哇哇..呜..呕..呕..” 师清砚听着他想哭哭不得的声音,心里那股火突然消失,脸上严肃的表情也差点维持不住。 她绷得住,不代表那群看热闹的弟子绷得住,院子外面都是此起彼伏克制隐忍的低笑。 师明朗瞬间恼怒,也顾不得他正在哭,对着外面喊:“你们都笑什么,没看到.嗝.本公子正难受吗?” 外面瞬间噤了声。 师明朗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魔王,无法无天,一个十足的熊孩子,但是碍于他的身份,就算他劣迹斑斑,也没有人敢说些什么。 师清砚抬眼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况,慢悠悠站到他面前,声音不含感情却十分笃定:“你是翘课偷跑出来的吧。” 师明朗嘴比脑子快,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说完一脸惊恐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糟糕,说漏嘴了。 “你翘课跑回来,从我这里到你洞府并不顺路,但你却被我院子里的的石头砸到,所以,你是偷偷跑到我院子这里的。” “你想干什么?难不成是要偷东西?” 听到自己被冤枉为小偷,师明朗心中恼怒,当即反驳:“才不是呢,你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偷?我来,是找你的。” 师清砚找了个干净的地方,施施然坐下,淡淡问道:“找我干什么?” “苏师姐快撑不住了,你明明答应去救她,为什么还不去?” “我什么时候说不去?” “那你这么多天..” “救人这么重大的事情,自然要好好准备一番,怎么,有问题吗?” 看着师清砚的眼神,师明朗只觉得自己身上有股无形的威压,他不由得一虚,支支吾吾道:“可以,当然可以,但,我不也是担心嘛。” 师清砚话头一转,问道:“你被石头砸的伤好些了吗?” 师明朗突然心中涌现出几分感动:“我已经吃过丹药,身上的伤全好了。”本来也不严重,就是扭到了腿,刚才蹲到地上哭什么的,全是他装的。 他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实则全被师清砚看在眼里,师清砚笑了笑:“这样啊,既然你没事,而我也要救苏师妹,那我们是不是两清了。” 师明朗有些糊涂,莫名觉得师清砚的逻辑不太对,但又具体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得顺着师清砚的意思点了点头:“嗯,两清了。” “可是后来你弄脏了我的衣服。你要给我弄干净。” 师明朗听到让他干活这样的话,顿时不服,将音量提高了一倍:“凭什么,你不也弄脏了我的衣服。” 师清砚右手一抬,施了一个除尘诀,师明朗袖子瞬间一干二净,连鱼腥味都彻底消散了。做完,师清砚对着师明朗挑了挑眉,意思很明显,该你了。 师明朗手捏住了衣角,用力搓了搓,他不过八岁,修为也才炼气中期,根本不会这么高级的术法,要想弄干净衣服,只有手洗衣服这一条路。 但,他,师明朗,怎么可能给别人洗衣服。他高傲的扭过头:“我才不会给你洗衣服。” 师清砚佯装失望的叹口气:“原来,你不过是个敢做不敢当的胆小鬼,是我高估你了。” 事实上,男人最听不得别人说他不行,就算是师明朗这样的小孩,这句话也瞬间激起了他的反抗:“谁说我是胆小鬼,洗就洗,谁怕谁。” 师清砚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院子外面,继续道:“各位热闹看得怎么样?” 有些弟子有些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赶紧找借口离开:“我约了人切磋,已经快到时间了。” “我突然肚子疼,急需去医馆一趟,不打扰大师姐了。” “那我陪你一起去医馆。” 但人群中总会留下几个二傻子。 看着留下来的那几个弟子,师清砚环视了院子里的一片狼藉,继续道:“几位要不要来里面坐坐?” “好呀好呀。” “多谢大师姐。” 等进来,几个人才意识到这里根本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他们顿感不妙,不出其然,又听见师清砚的话:“哎呀,忘了院子里没有地方落脚,不如劳烦几位师弟帮我打扫一下?你们不会不愿意吧!” 不愿意,他们当然不愿意,但是他们不能说自己不愿意,谁让他们是自愿进来的。于是他们内心含泪: “自然愿意。” “师姐放心。” 于是,院子里一派其乐融融。 师明朗坐在廊上洗衣,众弟子在下面搬石头扫地。 师明朗想不通,他来只是想来问问苏师姐的事,为什么最后会在这里洗衣服; 满院子的弟子也不明白,自己只是想吃瓜,怎么最后却留在这里干活? 第五章 晨雾渐渐退散,赤金色的阳光从山间跳了出来,倏然铺了满地,山间绿叶搅碎了朝阳,落下细细碎碎的光。 望剑峰弟子云集,站姿端正,任凭阳光落了满身,依然不动分毫,反观师清砚,虽然站了最前面,却兀自靠了一棵大树,左手有一搭没一搭的叩着树干。 站在队伍前面的自然还应该有师明朗,不过今他刻意跟师清砚隔了很远的距离,愣是钻到了后排,显然对师清砚产生了阴影。 师清砚手中捏着一张传讯符,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再问问白枫瑶到达的时间。站了这么久,属实有些累了。 师宣二人这几日并不在宗内,而是整日在外寻找治疗苏月尧的办法。原本他们已经说好,要取她的体内的蛇王内丹。但是天不遂人愿,她人醒了,取蛇丹的计划自然也被搁置下来。 一边是自己的女儿,一边是受宠爱的小弟子,夫妻二人内心颇为纠结,于是连夜动身去外界寻找其他办法。 事实上,恒丰长老作为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医修,都找不出来什么其他办法,他们两个对医术一窍不通之人又能怎么办? 她前几天得空给师宣二人传讯,将她的打算和盘托出,但没想到他们一直等到苏月尧撑不住的时候,也就是昨晚,才决定回来。 白枫瑶传讯符里说的到达时间正是今天早上。 可惜等了这么许久,也没看见半分人影,师清砚扭了扭发酸的脖子,不经意间,看见一双若有若无的瞟过来的眼睛。 她有些奇怪,看着躲在人群中里的小萝卜丁,问道:“你躲什么?” 师明朗被抓包,心里紧张,却故作淡定的回答:“没躲啊,谁躲了。” 师清砚有些好笑的看着他,反问道:“我又没说躲的是你,你接什么话?” 师明朗一噎,哼哼着转过了头,并不想理会这个姐姐。 师清砚在九年前也算是个风云人物,之后逐渐被众人遗忘,连带着她那些事迹也一并消失。 但她现在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又加之跟苏月尧天然的对比,于是一天时间荣登天虞热度榜首,连带着她那些光辉事迹也被众人抖落了尘土,重见天日。 人心本来长得就是偏的,他们心里向着小师妹,心里不管有意或无意,传出来关于师清砚的话自然也就不那么真实。 譬如,曾经跟师清砚并肩作战的剑修弟子目露敬佩,绘声绘色:“大师姐身手果决,剑气翻涌,气势滔天,一下就镇退了五只霜降白虎。” 弟子们私下里传来传去,就成了:“大师姐手段暴力,杀虎不眨眼,五只老虎被拦腰砍断,场面异常血腥。” 而最后传到师明朗耳朵里的那个版本更加离谱:“大师姐残忍无情,不仅生刨了它们的妖丹,还将它们剁碎了喂狗。” 诸如此类的话还很多,师明朗越听越后怕,猛然觉得自己跟师清砚起冲突是一个很不明智的决定。她这个亲姐以前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啊,斗得过老虎,打得过流氓,劈断过剑修的剑,揍折过体修的骨头。 跟这种人结下愁怨,绝对是脑子有坑。 他决定以后都离她远远的,最好再也不用跟她说话的那种。所以他宁愿站到最后,躲到人群里,也不愿意跟师清砚并排站到前方。 师清砚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熊孩子加入了不能惹名单,而上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被加进去的人还是师宣。 也就是两句话的时间,师清砚看到了远远而来的两道身影,一开始是一玄一白的两个点,接着脸上轮廓显现,护山大阵轻晃出浅浅的波纹,再一眨眼,他们已经停到了一众弟子面前。 两人风尘仆仆,眉宇间有着不甚明显的疲惫之意。 “拜见师伯。” “拜见师父。” 参拜之声此起彼伏。师宣这才发现,他对面不仅有望剑峰的弟子,问药峰、墨石峰、琅纹峰的弟子也都规规矩矩的站在了后面。 师宣自然都知道他们聚集到这里的原因,因而没有多问,只是看向师清砚,眼神有一瞬间的惊愕:“清砚,你筑基了?” 师清砚一笑,不可置否:“自然。” 筑.筑基?前几天大师姐不还是修为全失,怎么这么几天就筑基了。 在场弟子眼神顿时复杂,心头一哽,原本大师姐修为全失,他们还庆幸再也不用接受九年前那种实力碾压,站在师清砚身边甚至有种莫名的优越感。 类似于“你曾经是天才又怎样?现在还不是什么都没有了”的心理。 哪知人家就算修为全失、道根受损,该碾压他们还是照样碾压,甚至程度比之前还要疯狂。 这么一想,众人幼小的心灵顿时受到了暴击。 白枫瑶有些担忧:“砚砚,你真的决定要救月尧了?” 师清砚点头:“当然。” 师宣两人眸光复杂,欲言又止一番,最终什么也没说,带着师清砚往苏月尧洞府的方向走。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了苏月尧的洞府。除了师宣、白枫瑶四人,其余的人全都被挡在了屋外。 这是师清砚第一次跟苏月尧会面。这个梦里处处碾压她,梦外不断被提及的跟她八分像的小师妹,此时安静的躺在床上。 小脸清丽绝色,鼻尖翘挺,嘴巴小巧,右眼角下有一颗小小的红痣。特别是她是皮肤了无血色,眉宇之间自然而然的带了一股令人怜惜的病态美。 师清砚突然明白为什么说她们八分像了。这唯一的不同之处便是她眼角下的红痣。其余不论是那个地方,就连鼻尖翘起来的弧度都可以完美重叠。 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苏月尧听见脚步声,却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却只是徒劳。 白枫瑶赶紧走上前去,坐到床边,轻声安慰道:“尧尧你不用睁眼,快好好躺着,师娘来看你了。” 苏月尧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恰如其分的露出被蛇咬过的右臂。 上面被咬的口子青紫发黑,顺着血脉纹路扩散。 白枫瑶轻轻掀开一点苏月尧的衣领,爬满紫纹的纤细脖颈跳入了她的眼睛。白枫瑶吓了一跳,心里不可遏制的涌出心疼。 师明朗也跑上前去,看到平日里疼他的小师姐这般惨状,小少年眼瞬间成了荷包蛋,但是他不想被看见当众落泪,开始努力往回憋。然而脸颊一热,一颗泪珠便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他赶紧低头,却发现一双素白干净的手递来一方手帕,他吓了一跳,连忙仰头去看,又想到自己满眼泪水,头没抬起来,便又低了下去。 “擦擦吧,我都看见了。”耳边传来一阵平静的声音,他瞬间识别出声音的主人。是他那个传闻中凶狠残暴的姐姐。 他心里有些别扭,手却很诚实的接过了手帕。 师宣虽然表现的不是那么明显,但眼睛中的担忧满得都快溢出来。 屋内气氛沉重,师清砚心里莫名有些烦躁。若床上躺着的是别人,她定然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可偏偏那人是苏月尧,若她跟其余弟子一样便也罢了,可偏偏她有着跟她一样的脸。 她知道自己的情绪来得有些莫名其妙,还未来得及仔细探究,恒丰长老便匆匆赶过来,打破了这里的沉闷:“不好意思,临时出了点急事。我没迟到吧?” 说完,他又自言自语道:“只愿今日能成功。”然后他又拿出一个玉白瓷瓶,倒出一颗珍藏的天品丹药,递给师清砚:“护心脉,保命的。” 在庚辰大陆,丹药分初、中、高、天、极、神六品。神品丹药早已成传说,余下的极品丹药也是极为稀少,天品丹药虽然没有前两种那么稀少,但也不多见,可以说是一丹难求。 恒丰长老这是下了本的。 师清砚接过丹药,一转手塞到了塞到了自己的小瓷瓶中,然后放进乾坤袋里。 恒丰长老:“?” “清砚,你做什么?不要命了?” 师清砚笑了笑,淡定道:“师叔,我惜命的很。所以,我不打算刨丹,这灵丹自然也用不到了。” 屋内几人异口同声,眼中难掩惊愕:“什么?那你准备如何救人?” 师清砚对几个人的表情并不感到意外:“不刨丹,我自然是要造一颗伪丹。” 上一世,她为了改善不能修炼的体质,泡在天虞学宫顶层的藏书阁中,翻阅了无数古籍禁书,尝试了不少偏方,虽然都没什么用,但她也学到其他东西。 造伪丹便是其中一项。可惜那书残破不堪,上面陈列的造丹方法也并不完整,是以造出来的伪蛇丹功能应该并不不齐全。 但是,对于苏月尧来说,肯定是足够的。 师清砚转头看向恒丰长老:“师叔,我需要你帮我稳定识海。”然后,她又看向师宣和白枫瑶:“爹娘,你们就帮我护法。” 说完,她又抬手画了个引妖气的阵法。阵盘落在屋内,师清砚觉得不够,于是又反复叠加了好几层。 然后她盘腿坐在阵盘中央,感受着一方天地的妖气气源源不断、甚至于疯狂的涌入她的身体。 大量的妖气汇聚而来,浓郁沉重的妖气宛若实体,沉甸甸的压在院子上方。就像是一块黑漆漆的云。 屋外的人不知道里面得动作,只觉得被这浩大的妖气灵压压得喘不过气来。 师清砚坐在阵盘中央,这种感觉尤盛,不仅如此,她的经脉也被这些妖气撑得生疼,她咬咬牙,随手给自己塞了颗灵丹,感觉身体好些后,便开放了自己的神识。 她虽然修为下跌,但是神识强度一如既往。而造伪丹这件事,重不在修为,在于神识。她原本是金丹后期境界,神识强度自然不同于一般人。 但安全起见,她还是嘱托了恒丰长老照看识海。 她一面引导着入体的妖气,一面用神识查探蛇丹的构造和妖纹路,一层一层,由外入内,然后牵引妖气刻画蛇丹。她神情专注,心无旁骛,似乎还没意识到引妖气入体是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坐在阵盘中央的少女面色惨白,身体微颤却异常坚定,直到日薄西山,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她伸出右手,一颗妖气纹路明显的莹白色伪蛇丹出现在手心。 伪丹成。 第六章 万物有灵,皆可修炼,只不过是人修和妖修的区别。 修士引气入体引得是灵气,妖则不同,它们吸收天地间的妖气。这是常识,也是规则,庚辰大陆的千余年来,从未有人想过、想过将妖气引入体内。 师清砚的做法可谓是离经叛道,前无古人,可她偏偏成功了。 这件事给在场众人冲击太大,是以当她复刻了一模一样的蛇丹呈在手心时,竟然没有一个人有所反应。 师清砚摇摇晃晃的从阵盘中起身,拂去衣角灰尘,再强力压下喉间翻涌上来的腥甜血气。 她半个月都在刻意引导灵气过蛇丹,冲洗经脉,为的就是顺利引妖气入体。 但是她还是低估了身体产生的反噬,不只如此,虽然有恒丰长老一直在维护她灵台清明,她神识耗损依旧很严重,想来不养个十天半个月,是恢复不了的。 往前走了一步,师清砚眼前蓦然一黑,随后便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后,师清砚已经躺在了自己的洞府中。 月光穿过红磐木质的窗棂,被切成丝丝缕缕的雾色,散了她满身细碎晶莹的光泽。 她起了身坐了起来,恍惚觉得过了很久,又觉得没多长时间,她额头尚有些余烫,稍微一动,就是透心的疼。 她眼睛盯在窗上很久,忽而开口道:“你还不出来,还要等多久?” 一阵轻笑声响起,嗓音里带着淡淡的揶揄:“大师姐好敏锐的感知力。” 说完,一袭白衣推窗而入,带了满身月华和屋外沉甸甸的雾气。来人眉眼清隽,挺拔如竹,正是秦衍。 师清砚听见他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哼道:“倒不是我感知力敏锐,只是你的影子印在窗上太过清晰,不发现都对不起我自己的眼睛。” 秦衍转身将窗子合上,丝毫不觉得尴尬:“原来如此,是我的问题。” 师清砚听着他熟稔的语调,又看着他自来熟的找了把椅子坐着,心中来气:“我跟你很熟吗?” 秦衍单手托着下巴,含笑的看着她:“差不多,算上今日,三面之缘。” 师清砚歪头看了他一眼,表达的意思很明显:三面之缘,我们不熟。 但秦衍显然没有身为客人的自觉,坐着还不够,又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师清砚看着他行云流水一番动作,无语凝噎,想了想,决定不跟他一般计较,于是转移了话题:“你来做什么?” “还不是大师姐你不省心,好端端的救那不相干的人做甚,伤了自己不说,也讨不了什么好。” 讨不讨的了好师清砚不知道,但是身上的疼却是实实在在的。而且听他的语气,似乎并不是女主苏月尧的忠实追求者。 这是在是很难得。 仔细想来,那本书中也并没有这个名为“秦衍”的外门弟子的戏份。按照常理来说他也不过是这本书中的一个路人甲,但是鉴于他的种种行为表现,这一观点又很难成立。 师清砚越想越觉得秦衍的身份可疑。一联想,又想到了她变成猫那日。这些事情堆在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找不到头绪。 她想的出神,秦衍不知何时站到了她面前:“师姐怎么不说话,难道我说得哪里有错?” 师清砚有些怅然,虽然秦衍身份可疑,但是他也是目前唯一一个偏向她说话的人。师清砚心中到底是有些触动,至少目前,他是友非敌。 “你今天来就是问我这些的?” 秦衍摇了摇头,漂亮的指尖拢起一团光晕:“我是来给你送药的。”说完,他手指上的光芒渐弱,露出一颗浑圆透亮的小珠子。 就算师清砚未曾见过这种珠子,但她还是一眼看出了它的珍贵。珠子在夜色里散发着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微光,师清砚伸手接了过来。 珠子很硬,一口咬下去,牙都能硌掉的那种;将它泡在茶水里,显然也是融化不了的;难不成是要放在身上,日夜不休,方才能发挥它的药力? “这是丹青蚌妖的以自身精血蕴养出来浮光珠,对治疗识海有独特的效用。”秦衍笑了笑,解释道。 他还有一句话没有告诉师清砚,这浮光珠需要千年才能出一颗。当年他统一妖域,打上这老蚌妖的老巢时,壳都给它敲碎了,它才吐出了三颗浮光珠。 他觉得那珠子有点用,便留到了现在,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师清砚点了点头,却看到秦衍并没有继续要给她讲解的意思。想来就是普通的口服式灵药。她举起手,就要往嘴里塞。 秦衍疑惑:“你干什么?” 师清砚莫名其妙,但还是理直气壮:“吃药啊,怎么了?” 秦衍:“...” “浮光珠不是这么用的。”说完,他从师清砚手里接过浮光珠,让它浮在半空中,然后点燃一簇幽蓝的冷火。 浮光珠在冷火的炙烤下,表皮很快化成点点星辰,消失在了空气中。珠子里面的则是浓厚如有实质般纯白液体,呈水滴状滴入师清砚的眉心。 师清砚只感觉额头一阵清凉,脑中混沌撕裂之感消失不见,宛如一滴墨滴入清水,药力不疾不徐却很是细致的扫过了她识海的各个角落。 师清砚感受着自己识海的变化,内心有些复杂,她并非不知感恩之人,秦衍三番五次的帮助她,她都记得。 只是她心中仍有顾虑,但仔细想想,又觉得顾虑来的多余。她早已经沾染了秦衍的因果,日后,不管她愿不愿意,这份债总是要还的。 既然如此,那不管现在她再怎么纠结也是无用,而且秦衍说过,等她成了剑修第一人,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不就是个第一嘛,她拿了便是。 想通后,师清砚豁然开朗,修仙本就是大道之争,瞻前顾后也不是她的作风。就算前面没有路,她也能亲手劈出一条来。 “多谢。” 秦衍显然心情不错,点头应了她的道谢,然后说道:“既然要感谢,总要拿出点实际行动。” “我准备接一个除妖的任务,你陪我一起,如何?” 师清砚挑一挑眉:“可以,什么时候去?” “不知道,等学宫结课后吧。” 结课?师清砚一下没反应过来,结什么课? 秦衍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天虞学宫里授课长老的课,相必你之前也是听过的。” 师清砚恍然大悟,点点头:“好。” 天虞学宫共九层,下三层用于给未结丹弟子授课,上六层则是一个藏书阁,有“藏尽九州书”的美称,也是平日里弟子借阅书籍和悟道的地方。只不过,层数越高,进入权限就越苛刻。像是第第六层往上,不对外门弟子开放;而第九层,里面放置的都是一些绝迹古籍和禁书,从不向任何人开放。 她上一世也曾偷偷溜进第九层,只不过还没呆多久,便被发现丢到了罡风崖思过三个月。那时的她道根已毁,修为差的可以,出来后,当即就被送往了问药峰,若非救治及时,只怕就要一命呜呼了。 秦衍得了她的回应也不逗留,回了句晚安便又轻车熟路从窗户上跳了出去。 师清砚看着他的动作,有些一言难尽,她目光复杂的盯着秦衍的背影,问:“你为什么不走大门?” 窗外秦衍的动作一僵,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可能是,习惯了?” 师清砚顿感无语,暗暗推测,他半夜里推过多少人的窗,才能练出如此顺理成章的动作? 若是秦衍知道她的想法,定要扒着窗户喊冤。 他一个正人君子,哪会有推人窗的癖好! 第二日 师明朗叩响了师清砚的大门。 当她打开门看见师明朗脸的时候,还有些惊讶。 八岁的小公子脸上有些别扭,磨磨唧唧的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师清砚。 师清砚疑惑:“这是什么?” 师明朗一脸正色:“你救了苏师姐,还给我手帕用,我来感谢你。”然后他又从身后拿出一方被洗的干干净净,然后被叠的规规矩矩的手帕:“还你。” 师清砚将盒子和手帕一并接过:“原来如此。” 面前的少年脸突然憋的通红,然后有些不自然的问道:“你的伤还好吧?那天我看见你脸色很差..” 师清砚顺手抛了抛手中的盒子,不甚在意的回道:“好的差不多了。” 师明朗有些局促:“哦,那..我还有课,就先走了。” 师清砚盯着小少年远去的背影,又看了手中的礼物,总觉得他表现的有些奇怪。 跟前几日的桀骜不驯的熊孩子简直判若两人。 难道是因为她救了苏月尧? 师清砚并没有多想,回到屋里将礼物盒子拆开,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本封皮花花绿绿的书。 书的标题十分醒目:《我与纯情小师弟的二三事》。 师清砚:“...” 师明朗到底是从哪个地方搞来的这种书。他到底是怎么想出来要送她这种礼物的。 师清砚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终究是她跟不上时代的潮流了。 这本书如烫手的山芋,师清砚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干脆随手翻了几页。 还别说,内容虽然离谱,但是十分上头。师清砚伸了个懒腰,将书随手扔进了乾坤袋中。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砚砚:“小师弟你为什么喜欢走窗户?” 衍衍:“因为我习惯了。” 砚砚:“从哪里习惯的?” 未出场打码人员:“我这.唔唔..” (被衍衍无情捂嘴拖走) 第七章 师清砚身为剑修,理应背上剑匣日日养剑,只可惜她的剑早折在了九年前的幽州。 算起来,她现在根本不算一个合格的剑修。剑修不可一日无剑,她光阴虚度了这么些日子,生活总要回到正轨上。 剑都是剑修的命根子,折了剑本不是小事,但师清砚却是个意外,因为她没有本命剑,更贴切的一个说法,她用不惯那些剑意睥睨的名剑。 天虞仙宗的老祖以剑开山,世世代代以来的掌门也皆是剑修,从无例外。是以,天虞也有一座山峰专门用来葬着各位剑修前辈大能的剑,她曾尝试过取一把剑养做本命剑,却始终用的不合心意。 直到某日她随手捡了把破剑,竟然意外的和她契合度颇高,用起来格外顺手。于是她将,她用的都是外面几块下品灵石买的铁剑,但也因为便宜,那些剑通常用不了太多次就会坏掉,因此她总是一次性买上好多,坏了就扔。 但如今,她的乾坤袋里空空如也,一柄铁剑也不剩。天虞仙宗多的是灵剑,若要找一个普通的剑还真有些困难。 她决定下山一趟。 天虞作为修真界第一大宗,山脚下的清临城自然是一派繁荣祥和。 琼楼玉宇,碧瓦飞甍,酒肆茶馆林立,街上尽是各色行人修士,吆喝叫卖声、问价寒暄声、吵闹嬉戏声交叠在一起,一派人间烟火的热闹氛围。 师清砚觉得这里跟九年前早有不同,却也留下来了一些痕迹,东街头卖糖人的老张生意依旧很好;街角那棵老榆树比之前要更粗些,树下尽是打打闹闹的孩童。 这里的盛况宛如昨日,师清砚不知道之前她经常光顾的那家铁匠铺是否还在,却也不急着找,慢悠悠的走在街上。 她之前很少有时间这么悠闲,有得不过匆匆一瞥、或是赶巧路过,如此置身市井之中,还是第一次。她内心感觉有趣,眼睛不停的四处去看,然后停在了一个小摊面前。 这是一个卖鲜肉酥饼的摊子,老板是一个带着围裙胖乎乎的中年大叔,他熟练的为酥饼刷上一层油,然后再翻个面,浓郁的肉香和焦香便四处蔓延开来,师清砚感受到肉饼的鲜香,忍不住犯馋,问:“老板,这鲜肉酥饼怎么卖?” 老板早就注意到了摊位面前的少女,她一双凤目纤长明亮,宛如璞玉,容貌清丽出尘,穿得又是天虞内门道服,身份背景多不简单。这样的人大多辟谷,就算不辟谷,吃得也是灵蔬灵肉,谁能看得上他这种市井小吃。 老板对他看人的眼力颇有自信,因此听到师清砚问价格,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时竟没有回话。 师清砚只当是他没有听见,于是好脾气的又问了一遍:“老板,你这鲜肉酥饼这么卖?” 老板回过神来,忙答道:“一块灵石一份。” 师清砚点点头,笑道:“好,来一份吧。” 老板拿出一个油纸袋,整整齐齐的放上四个圆润焦黄的鲜肉酥饼,然后递给师清砚。师清砚也从芥子袋里掏出一块灵石,放到了老板的摊位上。 师清砚接过纸袋转身欲走,老板的声音适时从后面传过来,语气带着些急切:“姑娘,用不了这么多,一块下品灵石就足够了。” 师清砚只好又转过身去,在乾坤袋里仔细翻找了一圈,无奈道:“我没有下品灵石了,就这样吧。” 老板平白受了这么大的馈赠有些不好意思,又道:“那我再多送姑娘些饼吃。” 师清砚摇摇头,诚实说道:“不用了,我也吃不了这么多。” “既然如此,这位姑娘可否赠我一份饼吃。” 师清砚疑惑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扭头去看,却看到一个眉眼英俊的僧人,说是僧人,却生了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手上也并不持佛珠一类佛家信物。 是万佛寺的佛修?看起来却不太像。况且,他还要她送一份酥饼。 师清砚好心提醒他:“这是鲜肉酥饼,不是素饼。” 那僧人点头微笑,俊俏的脸上尽是了然:“我知道。”顿了顿,知道师清砚可能是有所误会,便解释道:“我不是佛修。” 不是佛修,却理个光头,师清砚不太理解,却又想到他刚才并没有如寻常金蝉佛寺的僧侣一样称她为“女施主”,大约是对光头这个造型情有独钟。 给他一份鲜肉酥饼也不是什么难事。师清砚也懒得探究他究竟是不是一个和尚,便对老板说:“给他包一份吧。” 老板赶紧又装好一份,边装饼边想,今天可真是大开眼界,先是这个内门小真人来买饼;又看到一个光头和尚吃肉,虽然他自己说不是佛修,但到底不过一句话而已,到底是不是,谁又知道呢。 但他不过就是一个卖饼的,是与不是也没有什么关系,只觉得今晚回家又多了一个可以下饭的话题。 师清砚说完,也不在此逗留,顺势抬脚走出了几步。 那人拿了酥饼,却不离开,而是跟了上来,师清砚疑惑:“你跟着我干什么?” 那人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总不能平白接了你的饼,我可以帮你一个忙。” 师清砚摇头:“用不着。” 那人桃花眼眨了眨,像是能看穿师清砚内心,又问:“当真?” 师清砚刚想说当然,但是又想到自己外出的目的,便将那两个字吞了回去,问道:“你知道附近哪里有铁匠铺吗?” 铁匠铺? 那光头修士脚步一顿,思考道:“东头拐角就有一家铺子,不过道友,我刚才就是从那个方向过来,那家店主今日并未营业。” “道友既然是要去铁匠铺,想来是缺一件趁手的兵刃,不如去城北锻御阁看看,那里的兵刃齐全,质量也好。” 师清砚对好剑不感兴趣,问:“那里有普通一点的剑吗?” 光头修士眼中有些迷惑,哪有人挑兵刃挑普通的,不都是品级越高越好吗?想是这么想,总不能就这么问出来,于是他点点头:“一楼都是一些普通的兵刃,应该有你需要的。” “那劳烦你带路吧。” 两人本就在城东,修士脚程又快,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便来到光头修士所说的那个锻御阁门口。 这间店恢宏气派,朱楼碧瓦,镀金的牌匾上用几道玄妙的剑意刻上“锻御阁”几个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清临城分店”,整间店铺成塔状,大约七层高,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能在这么繁荣的街上开这么一件店,又是九州联锁,想来背后的主人想来有钱有势,非富即贵。 师清砚对那光头修士道了谢,便要进去。 “相逢即是有缘,敢问道友姓名?” 师清砚看着那人站在门口阴影下,眉眼似乎都融进了暗色,她奇怪反问:“我是谁,重要吗?” 那人似乎一怔愣,继续笑道:“不重要,是我唐突了。” 师清砚便不再理会他,径自进了店,挑了几把剑,结了帐,便捏碎手里的传送符,眨眼间,便站在了天虞仙宗门前。 -- 那光头修士在师清砚进屋后并没有离开,反而绕到锻御阁后门,来到了最顶层,随意坐到一把椅子上,将那包鲜肉酥饼随意的扔到了桌上。 又有几个侍女鱼贯而入,端上几碟糕点,配上一壶茶水,然后再默默低头出去。 清风渐起,吹动了窗上的素纱,等风停之时,窗边却又站了一个白衣修士。 光头修士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对那人一笑:“好久不见,妖..哦不,现在我该改口称你为‘秦衍’了。” 来人正是秦衍。 秦衍却又不像在天虞仙宗的模样,虽然依旧是那副精致如雕刻的眉眼,但是无端的多出几分凌厉桀骜的气势。 “你不好好找你的朱凝果,平白招惹我的人做什么?” 光头修士兀自斟了杯茶,不在意的回道:“我只不过让师姑娘送了我一份酥饼,又恰巧让她照顾一下我锻御阁的生意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倒是有些好奇,你费劲心思让我给你带过恶魔渊、入了修真界,究竟是为了什么?” “就为了这么一个女修?” 秦衍垂眼看向楼下,此时的师清砚正要捏了传送符离开,却在离开的前一刻无意的扫过了这个窗口,然后人影消失在原地。 “延寂,不该你知道的事情你还是少知道的好。” 延寂轻叹了一口气,桃花眼依然含笑,只是语气中满是落寞:“你知道我的事,却不让我知道你的,真是不公平。” 秦衍盯了延寂桌子好久,延寂以为他想喝茶或吃一些糕点,便随口问了句:“你要来一些吗?” 秦衍语气冷冽,道:“不必。” 却还是走到延寂旁边,手伸向桌子,不喝茶也不吃点心,只是将那已经凉透了的鲜肉酥饼拿了过来,塞到了自己的乾坤袋中。 延寂看着他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顿觉无语。 不就是骗了那姑娘一包酥饼嘛,小气鬼! 秦衍也没久留,拿了饼便消失在原地。 延寂对他的神出鬼没习以为常,因此也只是淡定的喝了口茶,再也没其他多余的反应。 第八章 望剑峰一派喜气洋洋,宗主最小的亲传六弟子重病痊愈,又恰逢她十六岁生日,由二师兄申冶牵头,在晚上准备了盛大的烟火会。 师清砚回到自己洞府的时候正看见门口站着她昔日的三师弟,木易华。他一身淡青色道袍,眉眼冷肃,剑眉星目,腰间别着一把长剑,站在那里,看来已经等了很久。 九年前,望剑峰的亲传弟子还不是很多,除去她这个大师姐,一共也就三个人。师宣身为一宗之主,整日里忙的脚不沾地,很少有时间关照门下的弟子。 师清砚便自觉承担起了大师姐的责任,整日的督促弟子练剑、为他们答疑解惑、解决矛盾,勤勤恳恳,宛如他们的第二个师父。 木易华也在她的教导之列,两人昔日里的关系还算不错,不过九年时间下来,也不知道这点情分被消磨了多少,况且,今天还是苏月尧的生日。 他这时候不去给苏月尧过生日,来找她做什么? 木易华恭敬的给她拘了一礼,说明来意:“大师姐,我来邀请你参加小师妹的生辰烟火会,不知你是否有时间?” 师清砚对这种热闹场合不感兴趣,又想到她芥子袋里的鲜肉酥饼快要凉掉,到时候就不好吃了,于是准备拒绝,哪知木易华又来了一句:“小师妹希望让大师姐过去,好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虽然说她的确救了苏月尧一命,但也不代表她跟苏月尧的关系有多好,只是觉得苏月尧一条命攥在自己手里,若因为女主和女配的天然对立关系就见死不救,也未免太过草木皆兵。 况且,救苏月尧这件事也成功让她打了一场翻身仗,至少明面上她是舍命救了苏月尧的大师姐。 师清砚顿了一下,展眉一笑:“好啊,那我们走吧。” 为了好好放烟火,他们特地去了望剑峰的后山。木易华带着师清砚到达的时候,那里设置好的座子上已经坐满了人,唯有苏月尧身边空却了一个位置。 苏月尧看着师清砚到来,立马从座位上站起来,热情的招呼她:“大师姐,快来我旁边,我们等你好久了。” 这便是苏月尧,整个人就像是温暖活泼的小太阳,巧笑倩兮,一举一动便可以轻易吸引众人的目光;而师清砚注定做不到这样热情,她更像一轮挂在夜幕之上的孤清圆月,可望而不可即。 师清砚淡淡一笑,顶着众人的目光,落座。 众人眼光在两人身上瞟来瞟去,感受着两个人带给他们的视觉冲击。一个一袭红衣,灿若朝阳;一个一身白衣,皎如银月,明明是同一张面孔,却给人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苏月尧过来挽住她的手,眼中洋溢着感激,一字一顿:“感谢大师姐以命相救,月尧感激不尽。” 师清砚回馈她一个标准的官方微笑,谦虚道:“师妹客气了,毕竟,我们是同门,理应互帮互助。” 苏月尧脸上的笑意像是取之不尽,口中又热切的夸赞道:“师姐好厉害,你是怎么造出一颗假妖丹的,我从未听过这么神奇的造丹之法。” 师清砚早知道会有这个问题,因此眼中笑意亦盛:“一个白胡子老爷爷在梦里教我的,他递给我一本书,叫我好好参悟,里面就有造假妖丹这一节。我本以为是假的,没想到最后还真成功了,这大概就是天赐机缘吧。” 天赐机缘,说得简单又无可考证,圆的扁的都随她。旁的人也不便多问,毕竟自己的机缘,谁又愿意告诉别人呢。 苏月尧果然不再多问,转身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团扇,月白色的缎面上绣了几只活泼的小兔子,圆滚滚的趴在草地上晒太阳,看起来憨态可掬。 “这是我之前在人间界饰品铺子里买的,我觉得喜欢,便带来了天虞。现在,我将它送给大师姐。” 一柄团扇,说贵也不贵,然而却是她从人间界带来的,是苏月尧对家乡的一个念想。都说感情不可用金钱来衡量,她送这礼物,可谓是讨巧。 师清砚忍不住叹一口气,人家过生日,自己什么也没送也就罢了,偏偏主人还要倒送一个礼物给她,这合理吗?这不合理。 然而她来得急,什么也没准备,乾坤袋久久积灰,一时也掏不出来什么合适的礼物。 但礼物总要回一个过去,她沉吟半晌,试探的问了一句:“师妹,你需要一些饼吗?” 我刚买来的,上面还冒些热气的肉饼。 苏月尧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的看着师清砚的动作,就看到她十分不舍的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油纸袋,那一瞬间,饼香肉香四溢,当场不少弟子偷偷咽了口水。 “这是我刚下山买来的,你若喜欢,就当我送你的一个礼物。” 众弟子一边抵御香气的诱惑,一边不屑。正常修仙人,谁吃五谷杂粮,这饼没有半分灵气滋养也就算了,上面还铺满了一整层的油,小师妹怎么会需要这种东西。 苏月尧也是这么想的,找了个理由推辞道:“大师姐,你救月尧一命,我已经感激不尽,你实在是不用在特别给我准备礼物了。” 听了苏月尧的话,师清砚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格外认真的回道:“也是,哪有比送你一条命更珍贵的东西呢,罢了,你不要,我就自己吃。” 说完,迅速将饼又塞回了乾坤袋。 苏月尧;“...”虽然这是事实,但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天色已暗,是放烟火的最好时候。后山气氛也已经活跃起来,大家围在露天桌子旁,看着申冶用心准备的烟火,尽情绽放在夜色中,盛大而又绚烂,五彩斑斓的光芒撒在墨色帷幕之上,又落进师清砚心中。 上一辈子的这个时间,她正在为不能修炼而黯然神伤,苏月尧也如今日一般,邀请她来参加宴会,她那时拒绝的毫不留情,然而,没过几日就传出她性格怪癖,不懂礼数的传言。 可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面对抢了她命数的罪魁祸首,又怎么开心得起来? 周围的热闹与喧嚣似乎与她格格不入,师清砚专心啃着自己的肉饼,突然觉得有人拉了自己的衣袖。 是师明朗,他也是生了一副极好的样貌,唇红齿白,鼻梁高挺,凤目凌厉,若不是他调皮捣蛋的特性,定然十分招女修喜欢。 小孩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她教训过的原因,从那一日后,见到她都安分不少,虽然还是那幅唯我独尊的样子,但是师清砚觉得就是顺心不少。 “你怎么不去放烟花?找我来干什么?” 师明朗眉头一动,双手环胸,冷哼道:“那是小孩才玩的东西,我才不稀罕。”说完,目光状似无意的扫过师清砚的饼。 “我想吃”三个字的意味不要太明显,师清砚暗中撇了撇嘴,颇为好脾气的问道:“那你要吃饼吗?” 师明朗咳了一声,丝毫不觉得尴尬:“既然你诚心给我吃,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接受吧。” 师清砚:“...” 师清砚将剩下的两个鲜肉酥饼全给了他,自己则站起身,慢慢悠悠的往外走,丢下一句话:“我困了,先回去睡觉,你好好在这里玩。” 师明朗咬着香喷喷的肉饼,含糊的应了一声好。 -- 一个月后 师清砚又扔了手里的一把断剑,脸上已经有了虚汗,她从练剑林往自己洞府门口走,在越过几片竹林的转弯处,于影影绰绰的碧绿竹影之中,看见了秦衍仙姿出尘的高挑背影。 师清砚也不再继续向前走,懒洋洋道:“天虞仙宗门规第二百一十条,主峰之上,非内门弟子不得擅入。秦衍,你倒是好大的胆子。” 秦衍闻声转过身来,漆黑的瞳孔里闪着微微笑意:“怕什么,门规这东西还拦不住我。” “师姐,我结课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去任务堂一趟?” 师清砚挑眉惊讶:“这么快?”她明明记得才过去一个月,看来,天虞学宫近些年课业比之前清减了不少。 “原本十天前便结课了,但是我看你练剑练的认真,便不忍心去打扰,于是拖到了现在。”秦衍说着上前几步,站到师清砚对面。 阳光透过青叶的间隙落下来,在秦衍眼尾上落下一片深深的阴影,少年微微颔首,继续问:“所以,大师姐你是有时间了吗?” 师清砚扯了片竹叶,漫无目的的揉了揉,在回去睡觉和去任务堂之间犹豫了一番,认命的选择了后者:“走吧。” 任务堂是专设给弟子颁发任务的,设置在专门的一座小山峰上,因为没有名字,那里山势又不高,像一只卧趴的玄龟,时间久了,大家便都给它起了个乌乌山的名字,虽然没有官方认证,但是名字深入人心。又因为任务堂是那里唯一的一座大堂,又被称为乌乌堂。 等师清砚和秦衍到达那里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人影稀疏,就连值班的弟子都要换班回去休息了。 看到有来领任务的弟子,他又不情愿的坐回去,托着脑袋,指着后面空空的任务卡:“今天的任务都被领光了,大师姐,你们还是明天趁早来吧。” 师清砚也没想到自己来的如此不凑巧,任务消耗的如此之快,再张望两眼,依依不舍的叹口气道:“好吧,那我们明日再来。” 却在此时,任务堂门前的一排风铃突然开始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门后弟子神色一顿,他面前凭空出现了一张黄色的符纸,符纸自动化成一张木牌,上面有灵力晕染出的字迹。 【江云染 无妄海】 这是天虞仙宗的求救符,分别有黄色,蓝色,红色三中不同的样式,紧迫危险程度则呈递增趋势。 虽然这是一张黄色的求救符,但是,求救的人却是墨石峰亲传三弟子,江云染。 亲传弟子是少有传求救符的,他必定遇到了什么出乎意料的危险。既然是求救符,时间必然紧迫,等明天早上在发布任务显然来不及。 于是他急急叫住师清砚:“大师姐,等一下,这里有一项紧急的救援任务,你要接吗?” 接不接师清砚不知道,毕竟她是陪秦衍来的,她无声的用眼神询问:“你要接吗?” 秦衍挑了挑眉头,意思很明显:“随便。” 师清砚接受到秦衍的意愿后,便点头道:“接。” 早接早完事! 第九章 浓郁的黑云积攒在无妄海上方,本就临近黑夜,此时的无妄海如同打翻了墨汁,伸手不见五指。 海浪一阵接着一阵,带来浓郁的海腥气,扑在海中的暗礁上。 秦衍似乎很不喜欢海水,浑身灵气翻涌,将海上的狂风海浪全部隔绝开来。师清砚御剑凌空,盯着下面的海水看得认真。 “江云染求救符的讯号在这附近消失了。” 秦衍站在师清砚的铁剑上,看着怒吼要扑上来的海浪皱了眉头:“海上也没有任何异常,看不出有什么打斗的痕迹。” 师清砚忍不住捏紧了手中的求救符,他们从接到任务便立刻用了传送阵法赶到琅州,也不过就几息的时间,再寻着江云染的讯号找来,根本不过一盏茶时间。 怎么可能什么都没留下。 就算是看到一团魔气、妖气;或是两方缠斗时留下的术法痕迹,师清砚也能安心一些。可偏偏这里什么都没有。 一切如常的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惊雷劈过,照亮了一瞬间波涛汹涌的海面,沉闷的雷声带起一阵连绵如幕的细雨,绵绵雨很快变成瓢泼大雨,噼噼啪啪的打了海面上。 师清砚躲在秦衍搭建起来的灵气圈内,感受着外面的风雨交加,一时有些犹豫。 他们在海面上已经呆的够久了,再留下来也不会有什么发现,而且这暴风雨一时也没有要停的意思.. 没等师清砚想出个所以然来,秦衍对这突如其来的狂风大雨已经颇不耐烦,建议道:“大师姐,不如我们去琅州城内找找线索,一直留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 师清砚又盯了海面几下,心中有了计较,既然江云染发出的是黄牌,说明他们并未陷入绝境,尚可应对一段时间,况且现在这情况实在是奇怪,漫无目的的等待的确不是办法。 “好,那我们进城。” 琅州紧邻无妄海,因为那雨爆发在深海之处,是以并未怎么影响到城内。只是海岸边上下起了细密的小雨。 师清砚带着秦衍进了城。 琅州本在天虞仙宗的管辖范围内,因此这里专门设了一个天虞仙宗的事务处,平日里有专门的管事照看着。 刚才他们传送阵出来的匆忙,也并未来得及跟那管事好好问好寒暄一番,径自出了外海,师清砚匆匆一瞥,还记得那管在半梦半醒中惊恐抬头看他们的场景。 看样子,他并不知道天虞仙宗会来人。 师清砚径直提剑挑了门帘进来,那管事早已睡意全失,坐在一边托着脑袋思考问题。 他本来都要睡着,哪成想这时候天虞来了人,他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二人的来意。 难道是他业务能力不够出众,引来了天虞的巡视长老?可那两人明明都是一副少年模样,而且,刚才步履匆匆,直奔外海,他也没来的及聊上一句。 或许只是路过? 李管事从来不为难自己,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悠哉悠哉的从桌上的碟子里拿了粒炒好的花生送进口中。 花生还没嚼碎,他便看到两人一前一后又回到了屋里,李管事瞬间一个激灵,从凳子上弹了起来。 “二位小真人深夜造访,有何贵干啊?” 师清砚随意将手里的剑放在了桌子上,找了个凳子坐在李管事对面,问道:“你是这里的管事?” 李管事暗道不妙,这两个人果真是上面过来考察他的,而他,却在那个时候差点睡着,拉胯至极。 他还盘算着以后升官了,去天虞仙宗里面混个管事做做,这么一来,考核不过关,什么都泡汤了。 李管事心中为自己忧伤,嘴下不停,回答道:“正是,我便是天虞仙宗琅州分处的管事,两位小真人叫我李炽容就好。” 师清砚点点头,道:“我姓师,是天虞仙宗的内门弟子,这位是我的师弟。李大人,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李炽容心更凉了,整个天虞仙宗姓师的,不就只有宗主师宣那一个嘛。这位姓师的小真人还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可他什么也没干啊,每天兢兢业业打卡上班,从不玩忽职守,整个琅州城内谁见了不说一句敬业。 他发誓,要不是连续七天失眠,他绝对不会在那个时候睡着的。 正要解释几句,李炽容便听那名男弟子补充问道:“关于来做任务的那几个弟子,李大人你可知道具体的情况?” 李炽容一愣,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疑惑起来:“那几个弟子,灭了几个作乱的水妖,十天前就已经回宗去了,怎么,他们什么问题?” 十天前就已经回去了?可江云染刚刚才发出求救符。 师清砚蹙起了眉尖,继续问道:“来做任务的几个弟子都有谁?” 李炽容认真的回想了一番,隐约将已经要淡忘的名字从脑海深处拉了回来:“似乎是叫陆琦,还有一个叫楚岳的,剩下的..” 师清砚趁着他想名字的空档,直接打断他的话:“有没有一个叫江云染的?” 这下轮到李炽容皱起眉头,他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没听过这个名字。” 怎么会没听过呢? 秦衍倚在墙边,洁白修长的指节叩着桌面:“近日来,琅州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李炽容又是摇头:“琅州近日祥和安乐,风平浪静,什么怪事都没有发生过。我也因此没有向天虞求助,清闲了好几天呢。” 怎么回事?江云染做任务的时候难道没有来任务点报备吗?这里怎么一点记录都没有?他到底接了什么任务? 师清砚摩擦了几下任务牌,对着李炽容道:“李大人,劳烦你去向宗门核实一下江云染的任务内容,我急需,请快。” 李炽容也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立刻点头道:“我知道了,但任务堂最快也要明天早上才能有回复。” 天虞仙宗的任务堂并不通宵值守,如果有紧急情况,在无人的情况下会直接联通警报,发出钟鸣之声提醒众人。 但,核实一个弟子的任务,怎么看也都不算一桩大事。 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师清砚点了点头。 外面的雨势也终于蔓延过来,雨声哗哗的泼了一地,大风刮过,顺势撩起一片雨雾。 -- 翌日。 师清砚两人又去了外海查看情况,除了少了一场雨,一场雷,什么也没变化。 海面依然浩淼,波纹一圈圈扩开,再被风推起来,形成不大不小的波浪,拍在礁石上。 师清砚从乾坤袋里另拿起一把剑,利落的挽了个剑花,剑气冷冽凶厉,带着一往无前的势,如芒如昼的剑光猛然铺开,扫在整个海面上。 海面被搅碎了平静,几丈高的海浪冲天而起,秦衍不想被海水沾上,揽过师清砚的肩膀极速向后掠去。 师清砚被秦衍的动作吓了一跳,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道:“你干嘛?” 秦衍神色如常,只是看了一眼被激起的浪花:“我不喜欢这里的海水,脏。” 师清砚看着下面碧波荡漾:“…” 好吧,奇怪的人总有一些奇怪的癖好,她对此表示理解。 海面被剑劈过之后恢复如初,江云染的踪迹还是一无所获。 两人无功而返,走在琅州城内的街道上。城内人潮涌动,仔细看去,竟然都朝着一个方向而去,老幼妇孺皆有之,堪比人间皇帝出行的大场面。 师清砚顿时有些好奇,随意拉住了个大娘,问道:“阿妈,你这是要去哪呢?” 那个被拉住的大娘显然很急,挣脱她的手,头也不回的往前赶,丢下一句话:“凌波仙子又在挑选参加百仙宴的人了,你若是想吃到那何罗鱼,也快过去吧。” 师清砚更加好奇,这凌波仙子究竟是何许人也,一个宴会就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老少通吃。 秦衍显然已经看透了她的想法,双目微挑,露出一缕清风明月般的浅笑:“大师姐,不如我们去看看?” 师清砚点头,两人随着人流,赶到了一家名为“七宝阁”的楼前来。 这是一座设计极为精巧的阁楼,碧瓦青砖,檐角飞翘,墙上用金线雕刻着海珍奇鱼的壁画,门前不远处立着一座等人高的雕像。 雕像上刻画的是一个女子,她青丝高绾,眉若远山,五官柔和清丽,身形纤细高挑,袅袅婷婷。她右手执与胸前,掌心向上,手中有一条向上跃起的鲤鱼。 师清砚忍不住疑惑,难道这就是他们口中的凌波仙子? 阁前已经排起了长队,师清砚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排到了队伍里,好奇的问前面排队的大叔:“大叔,这是干什么的啊?” 那大叔顺势扭过头来,如寿星公般锃亮的脑门闪闪发光:“等凌波仙子挑选赴宴的人啊。怎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来排队?” 师清砚歪头微笑,解释道:“刚从外地来的,有些好奇,看到大家都过来排队,便也跟着过来了。” 那大叔立刻露出一个“你这就不知道了吧”的表情,好心为她科普:“凌波仙子正在全城挑选参加百仙宴的人呢。”接着他语气有些惋惜:“但是,看你这样子,怕是没希望了。” 师清砚疑惑:“为什么?” 大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颇为骄傲:“因为,你不够特别。” 第十章 不够特别? 突然听到这个词师清砚还有些不太理解,但当她顺着大叔的手指指向往后看去的时候,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那身高九尺的大汉翘首等待,与身高不相符的是他瘦若竹竿的身形;姑娘的耳垂垂至肩膀,大如玉盘;还有一光头小童,整颗脑袋浑圆无比,如同被圆尺精准刻画过。 再看自己,果真是平平无奇,毫无特色。 那大叔又用饱含同情的目光将师清砚上下打量一番,继续说道:“而且,姑娘你又这么漂亮,恐怕连这个七宝阁的门都跨不进去喽。” 师清砚:“..?” 为什么?这是什么奇葩的理由。 后面的秦衍也有些好奇,凑到前面问道:“怎么,这里不要长得好看的?” 那大叔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向里面看了一眼,发现里面没人注意他,方才松了口气,讳莫如深的对秦衍道:“凌波仙子不喜欢长得好看的。” 师清砚更感奇怪,然后深深扫了一眼秦衍,问道:“长得好看的男子也不喜欢吗?” 那大叔声音压得更低:“凌波仙子最讨厌的就是长相俊逸的男子,特别是小公子这样的,怕是她看一眼就要打出去呢!” 秦衍:“...” 说话间,他们已经随着队伍走到七宝阁门前,里面不断有人因为不够奇特而被淘汰,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垂头丧气的从屋内走出来,有的甚至哀嚎出声。 突然,里面爆发出一阵男人兴奋的惊呼:“我过了,我过了,苍天有眼啊!” 那人飞奔着从屋里跑出来,手里攥着一个木牌,手舞足蹈个不停,他从师清砚身边飞奔而过,在空气中留下一股极淡的妖气痕迹,若不是师清砚天生剑骨,对这样的气息极为敏感,恐怕根本发现不了。 师清砚又紧盯着那人看了一眼:那妖气,是木牌散发出来的。 师清砚转头看向秦衍,少年微微挑眉,显然也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劲。 当下,她便扯着秦衍从队伍中离开。 走到七宝阁的对面,师清砚特地选了个隐蔽的地方打开灵视,然后将七宝阁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 然而,她预想之中那浓郁如重墨般浓稠的妖气色彩并没有出现,反而一阵清明,朗朗昭昭。就像一间普通的楼阁一样。 秦衍微微上挑的眼尾勾起一抹弧度,笑意不达眼底:“消失了,或者说,妖气被掩盖起来了。” 师清砚一声不吭的收了灵视,清丽绝色的眉眼逐渐冷了下来:“这只妖,倒是有些手段的。” “两位,你们是在苦于队伍太长,不想浪费时间等待吗?”一个热络的年轻男子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看到师清砚两人扭过头来,那人继续说道:“三十块下品灵石,换七宝阁排队的一个位置,如何,换吗?” 师清砚:“...” 秦衍:“...” 这黄牛竟然无孔不入,将生意做到了这种地步,恐怖如斯,强悍至极。 师清砚十分佩服他的敬业精神,艰难的摇了摇头,拒绝道:“不用了,我们不需要。” 那男子不屈不挠,朗声劝道:“姑娘,我看你们二人观望许久,定然也是想进去的。但是你看,这条队伍已经快排到城门口了,凌波仙子今日只选三十个人,你若错过了,不得后悔一辈子?” “像那何罗鱼,吃一口消病去痛,吃两口容颜不老,吃三口延年益寿,你们真的不动心吗?” 看到师清砚目露犹豫,男子一鼓作气,语气诚恳的继续说道:“这样吧,我看二位也是真的想去,那我也算卖二位一个人情,给二位一个亲情价,五十块下品灵石两个位置,如何?” “何罗鱼?容颜不老,延年益寿?”师清砚有些疑惑,这是什么品种的鱼,怎么从来没有听过? “是啊,那时我们凌波仙子在外海得到的奇遇,别的地方都见不到这种鱼呢。”说完,男子忍不住催促道:“怎么样,心动不如行动,给个痛快话,这位置,你要还是不要?” 男子满怀信心的认为,师清砚这把他是稳稳的拿捏住了,甚至连说话的尾音都带了一些胸有成竹。 哪成想,面前的女子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他:“不用了,谢谢。” 说完,头也不回的带着身后的少年公子一起离开。 眼看自己的生意黄了,那男子心中遗憾,痛心嘀咕道:“这小娘子衣着不凡,还包养了个小白脸,是有钱的主,怎么连五十块灵石都不愿意出,真是个铁公鸡。” 师清砚本就是修仙之人,耳力自然超出旁人,即使隔着老远,那声音依然穿过吵闹的人群,精准的传到了她的耳朵里,旁边的秦衍也是如此,将那人的话听了个明明白白。 师.铁公鸡.清砚从未如此渴望她可以暂时失聪一段时间,毕竟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秦衍。 秦.小白脸.衍嘴角的笑容也有一瞬间的凝固,然后暗中磨了磨牙,他真想狠狠的揪住那黄牛的领子问个清楚:他长得到底哪里像一个小白脸! 两人很有默契的没有回头寻找声音主人,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一路诡异的沉默着,回到了天虞设在琅州的事务处。 李大人站在门口张望着,看到师清砚两人姗姗来迟的身影,赶紧招呼道:“师小真人,秦小真人,天虞那边方才传讯过来了。” 听到这话,师清砚赶紧加快步伐,一回到屋子里便问道:“江云染任务是什么?” 李炽容先是给两人分别倒了一杯水,然后拿了一张符纸过来,这才坐下,对着师清砚两人说道:“天虞那边说,江云染接的是一个浮玉山除妖的任务,地界并不在琅州城范围内。” 说完,他又径自铺开一张九州地图,向师清砚指了一下浮玉山的位置,浮玉山位于天虞仙宗和竺音楼管理的交界处,是一座连绵的山脉,常有妖物作祟。 若想从浮玉山回来,陆路有很多种选择,而水路,只有无妄海这一条。 根据江云染的求救信息,他八成是带着弟子走了水路,却不巧遇上了妖物,这才遭了难,不得已向宗门发出了求救讯息。 到底是什么妖物呢?师清砚忍不住想到今天早上感觉到的那股妖气,然后问李炽容:“这凌波仙子是什么人?还有这何罗鱼,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炽容先将手中的地图收了起来,然后兴致勃勃的对师清砚说:“这凌波仙子的事情啊,说来话长了。” “凌波仙子原本是琅州城内东街一户贫困人家的童养媳,听人说啊,是宋家媳妇从海边捡回来的。说来也奇怪,自从捡了凌波仙子,那户人家否极泰来,转了运,说得夸张些,平日里走到路上都能捡到钱,想吃肉天上就会掉下大鱼,可把街坊邻居都给羡慕坏了。” “只是可惜,这凌波仙子虽然带给了这一家子的好运,自己长相却宛如夜叉,丑陋至极,年纪小不遭嫌弃,但是等这宋家儿子长大,家里也富裕了,打死都不愿意娶她。甚至连宋家夫妇对她也很是不屑,认为她配不上自己的儿子。” “但是那一家子又怕丢了凌波就会失了好运,一边暗地里为儿子另觅佳人,一边明里定了两人的婚期。” “凌波仙子高高兴兴的嫁了人,不成想却是被一家人骗去做了妾,还是跟那正室小姐一起过门,两人成亲后,凌波仙子日日独守空房,祈求自己丈夫回心转意,但是每次都只能得到他们极尽的嘲讽,在日复一日的消磨中,凌波仙子彻底死了心。 直到那年的中秋之夜,他们一家子包了一条船出海游玩,却不想时运不济,全部葬身鱼腹。” “只有凌波仙子得了海神的庇佑,平安的回来了,不仅如此,她还找到一种何罗鱼,吃下鱼肉后容颜立改,变成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回来后,凌波仙子包下了那七宝阁,成了阁主,还造了一座海神雕塑,借此感念她一直以来的庇护。” 师清砚想到了七宝阁门口的那座雕塑,问道:“是七宝阁门前的那一座?” 李炽容点头:“没错,你们去过那里了?” “碰巧去看了看,李大人你怎么不去参加选拔?毕竟,吃了那何罗鱼可是能延年益寿的。你不动心吗?” 说到此处,李大人平白生了无限惋惜,遗憾道:“我倒是想去,只是可惜,人家不要我,说我长相不够特别,又没有什么感人泪下的凄惨故事,立刻被淘汰出局了。” “两位有兴趣也可以去试试,不过现在恐怕是没有机会了,这几日,凌波仙子一共举行了三次选拔,今天是最后一次。晚上宴会就会开始,而且啊,凌波仙子还会带着宾客们免费游海,说是乘坐锻御阁最新款游船呢。” “游海?去哪?” 李炽容思考了一下:“好像是外海。” 外海,江云染消失的地方也是外海。 师清砚敏锐的感知到江云染跟凌波仙子这件事有着莫大的关联。 他们在海面上又毫无线索,或许这凌波仙子就是唯一的突破口。 那所谓的百仙宴,她也势必要去一趟了。 秦衍身子靠在一边,闭了闭眼睛,转头询问师清砚的意见:“江云染很可能跟那凌波仙子有关联,师姐,我们要再回去看看吗?” 师清砚点头:“正有此意,走吧。” -- 七宝阁 凌波仙子身段婀娜,一身红衣,斜斜的靠在一张贵妃椅上,纤纤玉指拿起一颗剥了皮的葡萄放进口中,懒洋洋的前方跪在地上的侍女,连声音都带着一股缱绻的尾音:“阿玉,事情办的如何了?” 侍女面色恭敬,回道:“回主,按照您的要求,共找到九十个参加宴会的人。” 凌波仙子眼睛温润似水,嘴角挂着春风和煦般温暖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是一群杂碎,那些小伎俩当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什么头大如斗,神童六指,全都是那些不入流的把戏。还又那些假的骇人的催泪故事,还真当我是三岁稚童不成?真是可笑。” “但是,既然他们想要容颜不老,青春永驻,不如全都留在那里好了。对了,你去吩咐后厨,那何罗鱼务必做的色香味俱全些,也好让他们死的时候没那么痛苦。” 侍女面容平静,对凌波仙子的话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轻声应了一句“是”,便退了出去。 凌波仙子弹了弹她涂满豆蔻的指甲,起身站到了窗边,遥望不远之处的碧波大海,目光徒然幽深。 第十一章 等师清砚带着秦衍再次回到七宝阁门前的时候,那里已经人影寥寥,看样子,选拔已经结束了。 头顶的阳光已经带了正午十分的燥意,又因为临着海,空气中氤氲着几分湿意。今日的城中更是比往日热闹几分,青石板路的两侧支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其中有很多是卖鱼形香烛的。 秦衍解释道:“明天是望神节,是琅州人民祈求来年风调雨顺,鱼儿满仓的日子,今天自然要比往常热闹一些。” 师清砚感受着各处热闹的氛围,点头:“原来如此。” 既然临近正午,许多人家已经备好食材,开始做中午饭。一路走来,街上各处飘香,又有袅袅炊烟伴随着炒菜的滋滋声,将这琅州城内的人间烟火气息描绘的清晰可见。 秦衍突然歪着过来看她,漂亮的眼睛里挂着笑意:“师姐,我饿了,不如我们去吃饭吧。” 吃饭? 师清砚皱了皱眉头,刚想提醒他江云染的事情,秦衍仿佛已经预知到了她的话,抢先开口:“师姐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师清砚好奇:“什么办法?” 秦衍的纯白袖摆划过一道弧度,然后他伸出一根手指神秘般的摇了摇:“这是给秘密,师姐过会就知道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登阙楼的门前,这里是琅州城内最大的酒楼,朱红的的门匾加上琉璃瓦装饰,毫无保留的展示了这家酒楼豪华大气的装修风格。 秦衍拉着她就要进去,师清砚被江云染的事情烦扰着,本来以为秦衍也就不过随意要吃一点,哪知他要来这种地方,有些迟疑的问道:“你当真要来这里吃饭?” 身形挺拔的少年回过头来,有些疑惑:“不可以吗?”而后他又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溢出淡淡的笑意:“不用师姐付钱,我有。” 师清砚被他言简意赅的话说得一愣,而后联想到她之前被说“铁公鸡”的时刻,当即就明白秦衍是误会了,但是这种事情又不好解释,于是她张了张嘴,还是选择沉默。 到底这是是秦衍选择的任务,她只不过还个人情而已,哪有皇上不急太监急的道理。吃就吃,反正也不花她的钱。 两人进去后,秦衍选择了大堂正中央的一个位置,待两人坐下后,秦衍将菜单推到师清砚面前:“九州之大,修士众多,入道的方式更是千奇百怪,除了那些常见的剑道、符道,还有人‘以看入道’、‘以听入道’,而这家酒楼的主人则是‘以食入道’。” “这家酒楼里做得菜不仅能饱口腹之欲,更有滋养身体,改善体质的妙用。师姐你快看看,想吃什么?” 师清砚很少见到食修,更别提吃他们做的菜了,因此被秦衍一说,她当即便感了兴趣,认真的看一看菜单,再点了几个菜。 点完菜,秦衍便将那菜单撕了个口子,那菜单被撕开后化为点点流光消失在空中,接着,桌角便亮起了一盏红灯。 “菜点好了。” 等菜的时间可谓漫长又无聊,师清砚闲来无事,背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这种放空的的状态导致周围各种杂音纷涌而至。 “我昨日去赌坊,赢了五百两,今晚我还要再去一趟,多赢些回来。” “我家那黄脸婆,天天给我气受,烦死了。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我这通行牌可是来之不易啊,我苦想了三天三夜,才编好这么一个一对夫妻逃难的故事,那凌波仙子也是慷慨,给了咱们两张木牌。” “那还不是相公的口才好,这说书的就是不一样,脑子灵活。” 听到前面师清砚还不甚在意,直到后面,她瞬呼吸一顿。再一睁眼,就看到秦衍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孔。 她好像知道秦衍的办法是什么了。 等菜上齐,师清砚心不在蔫的吃着,那对夫妻吃完饭便要离开,秦衍却还是那副慢条斯理吃饭的样子,直到两人走远,秦衍都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他们没起身,却有另外好几桌人同时起了身,跟在了那对夫妻身后。 随后,秦衍对她传音入耳:“树大招风,我们吃完再去。” 师清砚看着面前的八宝香酥鸡,认真的点了点头。讲道理,这菜做得真不错。 看到师清砚吃得差不多,秦衍才将无聊托腮的手放下,结了帐。出门后,秦衍认真的感应了一下,然后顺着东边那条街走。 “我在那两个人身上下了一道追踪符,目前看来,那两个木牌还没有落到别人手中。” -- 城郊处 书生模样的男子护着他的妻子站到一棵老槐树下纳凉,他面前则站了十来个人。 “咱们木牌只有两块,但是你们都想要,这样好了,你们竞价,价高者得。” 对面那些杀气横溢、摩拳擦掌想要抢夺木牌的人顿时一愣:“此话怎讲?你不要这木牌?” 张三微微一笑,说话中气十足:“咱们都是生意人,只要钱够了,什么都好说。” “那我这么知到你这木牌是真是假,你万一框我们可怎么办?” 张三从怀里掏出两块木牌,木牌下方有着七宝阁专属的鱼纹印记:“咱是西郊茶馆说书的,童叟无欺,做的可都是真心实意的生意,你若不相信我,这买卖不做也罢。” 这话一出,又看那木牌是货真价实的,便瞬间少了很多质疑的声音,有人开了个头:“十两。” 张三摇了摇头:“我不要银子,我要灵石。” “十块下品灵石。” “五十块下品灵石。” “一块中品灵石。”价格一路飙升,最后停在了五块中品灵石的价位,再没有人加价。 张三伸出手指数着:“五块中品灵石一次、两次、三次,成交。” 正当他一手拿了灵石,一手交货的时候,身后的老槐树却突然起了躁动,树根破土而出,冲向人群,伴随着恼怒的吼叫:“你们,吵到我睡觉了。” 人群顿时骚动,有人拔出大刀就要去砍那槐树妖;有人则被吓得惊慌失措,拔腿就跑。 那槐树妖树藤根根生风,妖气光刃顿时将人群打的七零八落,随即有树藤破空缠住张三和他的妻子,愤怒道:“就是你引这些人来的,是不是?那我今天就吃了你们赔罪。” 张三吓得浑身发抖,两条腿在空中乱晃,向那个拔刀的男子求救:“大哥,你救救我,救救我,你的木牌还在我手里呢。” 那男子再三衡量了自己的实力,确认自己不是对手后,忍痛道:“我不要那木牌了,你好自为之。”说完头也不回的逃离了现场。 他们大多散修,又没有足够的天赋被各大宗门收为弟子,大多数修为都不高,筑基已经是勉强,又哪里是这树妖的对手。看到树妖的目标不是自己,跑的跑,散的散,不过一瞬间,除了张三夫妻,已经再没有别人。 确定人都走光后,那树妖将收紧的树藤松开,将张三二人放到地上:“我帮了你们的忙,你承诺给我的三枚妖丹呢?” 张三立刻从乾坤袋里拿出三枚妖丹:“给你。” 交易完成,张三看了自己的两张木牌,又掂了掂手里的五块中品灵石,心情大好,却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戏谑的男音: “张公子可真是演的一出好戏。” 他内心大惊,转头去看却见身后站着一男一女,男的俊逸高挑,五官深邃,此时正双手环胸懒洋洋的盯着他们看;女的容貌超凡,气质冷清,手里还拿了块留影石。显而易见,他们刚才的交易被留影石录得一清二楚。 张三原本还算秀气的脸上突然阴沉,沁了毒蛇一般的冷意:“我劝你们少管闲事。” 秦衍懒洋洋一笑:“我偏管。” 张三突然嗤笑一声,也不打算再说别的什么:“既然你们都看见了,那也留不得你们了,阿五,上。” 说完,张三身上突然爆发出筑基中期的灵力波动,而他的身边的女子也已经到了筑基期的境界。 两人五指成爪,同时向师清砚、秦衍攻过来。师清砚将留影石收好,然后从乾坤袋里拿出两把铁剑,然后扔了一把给秦衍:“接好。” 师清砚经过这么多天的恢复,也已经到了筑基中期的实力,她不清楚秦衍的实力,因此选择直接对上了实力最强的张三。 先天剑骨的实力不容小觑,长剑一出便带着一股猛烈的剑势,师清砚挽出一个剑花,浑然天成的剑气从她身上纷涌而出。张三不是对手,被打的节节后退,最后一下撞到树上,咳出一口血。 他面色阴沉的骇人,身上突然涌出丝丝缕缕的黑气,面目狰狞的从地上站起来,狂笑道:“你倒有两下子,不过,现在还是乖乖认输吧。我这魔气,可不是谁都能抵挡的了的。” 他本是筑基中期的实力,只是他的底牌并不是这些,他可是一个魔修啊,令普通修士闻风丧胆的魔修。 魔气漆黑,带着阴郁的凉意,渗透着这片空气。 他还没有得意完,秦衍一个手刀劈在背后,张三一脸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魔化一半,便晕了过去。他将手里提的另一个没有魔化成功的女人,然后将两个人扔在一起。 “谁有那么多时间等你们魔化完成。” 说完秦衍对着师清砚一笑,摸出张三身上的两块通行牌:“大师姐,搞定。” 师清砚转头看了一旁抱着自己瑟瑟发抖的老槐树:“若有人上报官府,你以为就凭你刚才的作为还能跑的了吗,三颗妖丹就把你哄住了,真不知道你是单纯还是蠢。” 老槐树再也没有刚才那股嚣张劲,晃了晃自己的树叶,苍老呕哑的声音有些委屈:“我刚启了灵智,还什么都不懂呢。” 听到这声音的师清砚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连摆手:“你往后莫要害人,机灵着点,我不杀你,你走吧。” 老槐树妖一愣,它听说修士都是要杀妖的,没想到她却不杀它,真是个善良美丽的大好人。 树妖道了谢,将自己整个树身埋到土里,迅速遁走了。 秦衍有些惊讶师清砚的选择,问道:“你为什么放了它?” 师清砚奇怪反问:“它又没害人,杀它干嘛?” “毕竟,人有善恶,妖亦然。”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一: 张三:“等我装备加载完成,你们就完了。” 衍衍一棍子打晕:“不好意思,没有时间。” 张三:“...”你们不讲武德。(卒) 小剧场二: 砚砚;“我不杀你,你走吧。” 老槐树妖眼泪汪汪,向砚砚发出一张好人卡。 “嘀-,您的好人卡已发放完毕,请注意查收。” 砚砚:“...” 第十二章 夜晚的琅州城灯火璀璨,勾连成片,亭台水阁上有身姿曼妙舞女翩翩起舞,同时伴有丝竹乐器之音撩人耳畔;一座巨大的飞船悬浮在七宝阁正上方。 七宝阁门口则排起了长队,红木的桌子后面坐着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他负责检查登船人员的木牌是否伪造,以及人员的身份是否真实。 此时,他面前正站着两个人。 “我叫张三,这是我的妻子王五,她不仅双目全瞎,双耳失聪,甚至有时候连话都说不明白。这是我们的木牌。” 管事仔细核对了木牌,又对照登记簿上的情况,然后大手一挥:“通过,下一个。” 面目清秀的秀才便搀着他失明又失聪的妻子登上了管事身后的云梯,边走边念叨说:“阿五,你慢一点,过了今晚,你的病就能治好了。” 这两人正是装扮成张三王五夫妻的秦衍和师清砚,为了做戏逼真,师清砚特地封闭了自己的听觉和视觉,因此她也没听到秦衍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一番话。 师清砚扶着秦衍的手,他的掌心温暖有力,跟人一种特别的安全感。 这飞船船身以青玄龟甲打造,上面缀满了鱼纹珍珠和海中特色灵植;船上的帷帐用的鲛绡,装饰则是琉璃,可谓奢华至极,不愧是锻御阁数一数二的的法器。 秦衍扶着师清砚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又扯了扯她的袖子,师清砚这才将身上的禁锢取下,疑惑道:“这么简单就通过了?” 秦衍摊手:“不然呢。” 师清砚观察着已经上来的人,富贵者有之,贫穷者亦有之;老者有,少者也有。其中也不乏很多修士。 船上热闹至极,有人手里拿了侍女提前准备好的清酒佳酿,同身边的人说着话,也有人借此机会俯瞰着整个琅州城。 人数清点完毕,云梯缓缓收回,大船底部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灵气波动,几个飞行法阵在船底绽开,托着飞船缓缓前行。 师清砚感受着晚风习习,抬头望着那轮皎洁的明月,感叹道:“又是月中了。” 飞船前行,也就意味着宴会的开始。所有人都回到了座位上。 香风顿起,一个红衣女子出现在玄玉打造的高台之上,她面上挽纱,将她精致的容貌遮掩了几分,透露出一股朦胧的美感。 女子轻笑,声音似乎含了某种魔力:“今日我凌波做东,大家吃好喝好,不要拘束。” 下面的男人顿时眼睛都看直了,纷纷道:“能跟凌波仙子共进晚餐,是我的荣幸。” “凌波仙子人美心善,不愧是让海神大人都庇佑的人啊。” 听着这些阿谀奉承的话,凌波表情也没有太大改变,依旧笑道:“那就祝诸位玩的开心。” 师清砚转头,却看见秦衍神色入常,顿时好奇:“你不觉得凌波仙子长得好看吗?” 秦衍低低一笑,漫不经心道:“红粉骷髅,一副皮囊而已。” 话一出,同桌的一位大哥顿时就不高兴了:“你怎么说话的,凌波仙子美若天仙,你也不看看自己那副样子,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秦衍径自斟了杯茶,喝了一口才道:“我只是觉得我家阿五更好看些。” 那大汉刚想反驳‘什么样的人能跟凌波仙子比’,就看见他口中的阿五面色蜡黄,眼睛没有焦距,一副快死了的样子。 大汉顿时就愣住了,要出口的脏话也骂不出口,眼神微妙起来,哼了一声便转过了头。 罢了,情人眼里出西施,他不跟一个病鬼计较。 正在装盲人的师清砚:“...” 此时,一排侍女鱼贯而入,手上端着各类菜肴,其中就包括众人一直期盼的何罗鱼。 何罗鱼被揉成了鱼丸子,外表金黄酥脆,鱼香四溢。这道菜一上桌,众人就跟疯了似的,疯狂的往自己碗里抢。 秦衍、师清砚两人被挤到外围,面面相觑,被这些人的战斗力和疯狂震惊到。 而飞船此时已经到达了海面,成了普通的海船,沉稳迅速的驶入大海深处。 月色如轻纱,笼罩在荡起的水波上。船越来越远,夜色也越来越浓,几乎达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师清砚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空荡荡的,没有丝毫月色。 圆月不见了,不是月亮被过往云层遮掩住的那种不见,而是它真真切切的从夜空上被挖了下来,半个月盘沉到海中,呈现出一股诡异的红色。 师清砚顿时警觉起来,若不是刚才那一瞥,她根本就发现不了。 也就是此时,水底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震动,用来保持平衡大阵倏然破裂,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撕碎。 没了大阵护法,大船开始在水面上剧烈浮动,船板开始有断裂之声响起。与此同时,如黑雾一般的海面上突然响起一阵悦耳的笑声,回荡在海面上,伴随着笑声的还有那滔天巨浪,巨浪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瞬间便将船包裹的严严实实。 这一切发生的都太过迅速,船上的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有人被这冲力掀翻,滚到了地上,精心布置的宴会瞬间一片狼藉。 那海浪之上,出现了一个鱼身鸟翼的怪物,它身长三丈,漆黑的鱼鳞泛着冷光,它从众人头顶上飞过,同时发出一阵悦耳动听的鸣叫。 瞬间有人被吓的瑟瑟发抖,双腿哆嗦着,站都站不起来。也有一些修士目露警惕,手里拿起了武器。 那怪物如灯笼大的红色瞳孔一眨不眨的注视这下面乱成一锅粥的人群。它就这么浮在半空中,沉沉的威压便抖落下来,海水被拧成一股股水藤,瞬间便缠住一个少女。 那少女眼神惊恐,浑身都抖成了筛子。 有剑光突闪,白芒瞬间斩断了那道水藤。于浓浓夜色中,众人看见一个少女,眸光凌冽如寒星,墨发肆意飞舞,浑身剑气缭绕,如谪仙般凌与空中。 她右手拿的是最普通的铁剑,此时却爆发出一股一往无前的汹涌剑光。 师清砚一手提了那少女的领子,一边把她放到安全的地方。 高台之上,凌波仙子的身影出现,她一身红衣,双手环胸,轻轻调笑道:“哟,原来这船上还混上了两个杂鱼。” 她慢慢向后退去,双手张开,语气有些兴奋道:“诸位,这个礼物,你们可还喜欢啊?” 说完,她轻轻往后一仰,跌落到了海水中,荡起大片水花,接着,在凌波仙子落水之处,又跃出一个人面鱼身,模样丑陋的怪物。 它张开嘴,发出的却是凌波仙子的声音:“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赤鱬,可不是你们口中那个善良美丽的凌波仙子。” “诸位,你们,好自为之。” 第十三章 “嬴鱼,鱼身而鸟翼,音如鸳鸯,见则其邑大水。” 秦衍手里握着师清砚同款铁剑,飞身至她身边,同时贴心的为她解释了这怪物的来历。 头顶的怪物听到这句话发出一阵婉转低音,非男非女,非人非妖:“呦,这位道友知道的不少啊,还能说出我的来历,一看就是读了不少书的。” “仔细看看,模样也俊俏,不如留下来陪我也好啊。” 秦衍漫不经心的瞥了它一眼,淡淡嗤笑道:“你这丑鱼几千年前就该彻底消失了,如今没了雲姬的管束,倒是越发猖狂。” 嬴鱼师清砚曾在古书里看到过,可这雲姬一词的确触及到了她的知识盲区,但能管束将上古凶兽的,必定也是一个不得了的人物。 那嬴鱼听到“雲姬”两个字,却像猫踩到了尾巴,瞬间张开它巨大的羽翼,扇起一阵飓风,愤怒出声:“那雲姬算个什么东西,过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有人记得她!” 飓风铺天盖地的撕扯船上的一切,船身猛烈的晃动着,精心打造的楼阁亭台顷刻倒塌,座椅板凳和船上的废物碎屑亦是满天飞舞。上面的人更是身如浮萍,被狠狠卷到半空中,眼看就要落入海里。 师清砚眼疾手快,手中的剑利落穿过杂物碎屑,精准的挑起了那人的衣领,一剑三个,稳稳的将他们钉在了甲板上。秦衍手上捏了个法诀,便从他手上伸出了碧绿的藤蔓,扬手一甩,便卷下好几个人。 陷入到如此危险的境地,船上的修士瞬间卸下了伪装。 原本聋哑之人发出了狂风怒吼;腿脚不便之人一跳三尺高;肩不能抗的羸弱女子少女化身彪形大汉。 粗略一数,如师清砚他们这般的人竟然占去大半。 嬴鱼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灯笼大的红色瞳孔露出不屑,随即转换了语调,洋洋得意:“被记得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月盘越发妖异,露出水面的那部分此时正如染了血一样鲜红。 嬴鱼双翼颤动,然后从船底涌出一股滔天浪柱,将船托举到它的面前。原本可以容纳几百人的大船此时在它面前也显得娇小起来。 等这一船的人下肚,它也就有足够的实力离开这鬼地方了。那雲姬自己没了命不说,还妄想将它永远困到这里,还真是可笑。 它气势一震,危如累卵的船瞬间碎成粉末,船板上的人失去支撑,瞬间便落入了海里。 秦衍双手迅速成诀,幻化出无数浮木扔到海里。那些落入到海里的人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死死抱住木头不撒手。 有人什么都没抓住,在海中徒劳的挥舞着双手。琅州靠海,惊乱之中,竟是连凫水都不会了。 秦衍沉声道:“什么都不要想,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 那人听了秦衍的话,心里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依旧徒劳的拍打水面。 秦衍冷眼看着他,纵身一跃,竟然稳稳的站在了海面上。无妄海水,只要没有妄念,了无所想,就不会被吞噬。 那人看到秦衍可以轻松在水面上行走,当即一愣,甚至连喊救命都忘了。 也就是那一瞬,他便被海水排出,扔到了空中。 秦衍当即扔给他一块浮木。 无妄海,无妄海,这才是真正的无妄海,而那如今琅州城外的海水,不过是徒有其名罢了。 师清砚御剑凌空,乾坤袋里的任务牌发出微弱的黄光。 江云染果然在这里。 可他怎么会只发出一个黄牌? 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是落到了一个上古大能的秘境之中,无论是赤鱬或是嬴鱼,都是上古凶兽,怎么说也不只是黄牌的危险程度。 然而来不及多想,嬴鱼的整个身形都淹没在黑暗中,沉重的呼吸声充斥着这片空气。 赤鱬也再次从水中冒出头来,暗色的鱼尾上泛着冷光。它嘴里发出一阵奇怪的低音,原本船上的侍女尽数化为鱼妖,盘旋在落水修士的身边。 师清砚捏紧了剑柄,对上了那条嬴鱼。秦衍踏浪而行,来到她身边。 “这里是雲姬的秘境,原本应该是为了困这嬴鱼所设,可能由于时间太过久远,这秘境被它搞出了条口子,它出不去,但我们进的来。” 嬴鱼巨大的鱼头靠近秦衍,而后没入海中,再掀起滔天巨浪:“哟,这小公子知道的还真不少,我倒是好奇,雲姬的事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说,你是哪里听来的?她是不是还没死?” 秦衍单手结阵,挡住那汹涌而来的海水:“雲姬早就在灭神之战中身死道消了,如今投胎也不知道投了多少回了。” 嬴鱼发出一阵怪笑,巨大的身形从师清砚身旁探出:“投胎?让我仔细瞧瞧,是不是就是你旁边这位貌美如花的小娘子?” 说完,嬴鱼一口鼻息,将秦衍结起的防护法阵击了个粉碎,紧接着一股水绳冲天而起,缠到师清砚身上。 师清砚双眸灿灿,凌冽如剑,当即反手一剑,将那股水绳切了个干干净净。 秦衍拉着她迅速往后掠去,抬手一道剑光,刺向了嬴鱼的眼睛。 接着秦衍冷冷的声音响起:“她不是雲姬,你再乱认人,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点灯。” 嬴鱼迅速一沉,躲过了那道剑光,怒喊出声:“就凭你还想挖我的眼珠子,当时雲姬也只不过是将我困在了这里而已,你又有什么能耐。” 师清砚听着他们的对话云里雾里,趁着一个空隙,问:“这雲姬又是谁?” 秦衍勾唇一笑:“你见过的,就是这里的海神。” 海神就是雲姬?也就是说是海神将它困到这里,困了至少上千年。 看起来,他们两个是有仇的,而且愁怨还不浅。 嬴鱼张开一口大嘴,扇动着翅膀从天空上俯冲下来,从口中喷出一口浪柱来。 师清砚连忙拉着秦衍躲开,而后她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五官有些痛苦的皱到了一起。 嬴鱼见状,嘴里发出一阵畅快的声音:“怎么,这么快就被我的威压吓到了?这人族还真是不堪一击。” 师清砚抿了抿嘴,又拉着秦衍后退了几步,呼吸了新鲜空气,这才道:“这嬴鱼也太不爱干净了,连晨起漱口都做不到。” 秦衍看到师清砚没事,当即松了一口气,认同的点点头:“不错,几千年了,味道的确有些呛鼻。” 嬴鱼的笑声瞬间一僵,沟壑玄甲的面上浮现出愤怒之色:“你们找死。” 说完,它鸟翼颤动,重新俯冲过来,大有撕碎师清砚二人的打算。 师清砚不敢轻敌,瞬间将乾坤剑全都拿出来,调动身上的灵气,使其排列成一柄巨大的光剑。 师清砚身上涌出一股前所未有汹涌的杀气,爆发出远超属于筑基期的剑意,穿过浓浓夜色,径直劈在那嬴鱼身上。 众人只感觉到这浓浓的剑意,如星芒汇聚,如银河迢迢,瞬间便穿透了这浓黑的夜色。 嬴鱼尾鳍狠狠一扫,又爆发出巨大水幕,抵挡这铺面而开的剑光。 秦衍同时掠身至嬴鱼身后,将满身剑气凝实,化作光剑,刺入嬴鱼后背。 嬴鱼被砍在了身上,瞬间吃了痛,便要调转身形,朝着秦衍扑过来。 该死的人修,竟然在背后偷袭它,若不是它在此地消耗多年,又怎么会被刺到。 就在此时,海面突然躁动起来,波涛翻涌,千万股浪潮声势浩大,疯狂的吞噬着这里的一切。 师清砚本就是奋力一搏,如今又遇到这避无可避的滔天浪潮,手指微拢,想要再聚力一战,却不察被身后一条巨浪拍起,跌落到海水之中。 闭眼前,师清砚看到秦衍极速而来的身影,甚至她还闻到了他身上清冽亦不浓烈的的草木香气。 -- 再次醒来后,师清砚只觉得一片漆黑,似乎置身与深海之中,四周都是极致的安静。师清砚四处看去,却都没有发现秦衍的身影,她试探出声:“秦衍?你在吗?” 声音迅速被黑暗吞没,甚至听不到半句回音。 突然,黑暗之中突然升起了许多透明的气泡,师清砚愣愣的看着这一切,那泡泡好像有生命一般,在她身边蹭来蹭去。 师清砚忍不住伸手戳了戳,那气泡害羞一般,迅速向后退了退,然后再次围绕上来,蹭了蹭她的手指。 然后气泡便如人一般,脸上飞满了红霞,又浅红变深红,最后再砰的一声爆开。 其余气泡被波及,也迅速涨红了脸,然后再爆开,如此反复,形成了一股联锁反应。不过几息之间,气泡已经炸开了个干干净净。 唯有四散的红雾还昭示着气泡刚才的存在。红雾由分散到聚集,慢慢的形成一团红云,于红云之上,师清砚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确切的说,那不是她的影子,上面那个“她”年纪分明还小,看起来约莫六七岁的样子。 她的旁边是师宣和白枫瑶两个人。 师清砚心中一顿,伸手想要去碰触这里面的人,手却不出意外的穿透了这层红云。 这是..幻境? -------------------- 作者有话要说: “嬴鱼,鱼身而鸟翼,音如鸳鸯,见则其邑大水。” ------出自《山海经》 第十四章 这里一片白茫茫,大雪纷纷扬扬的从天上落下来,盖在树上、楼阁和正在酣山峦之上。 天地都是银装素裹,唯有一点红,像是写意画里的盛放的寒梅,独特而又醒目。 师清砚身上裹着厚厚的红色斗篷,但冬日里的风冰寒刺骨,即使脖子旁围着一圈毛绒绒的领子,小脸依旧被冻得通红,不只是脸,她留在外面的手也是红彤彤一片,手里还握着一柄短剑。 她这是在等人,问药峰的长老传讯过来,师宣二人去参加九州会议,马上就要回来了。她已经很多天没有见过她的爹娘了,算起来足足有两个月。 小孩子的思念总是单纯又炙热的,于是她一听到消息就在这里等,眼巴巴的望着外面被冬雪覆盖的青石板路。 她本来是站在廊下,这样也不至于被大雪盖了满头。但是由于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她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迈着小短腿跑到院子中,再跑到路上。 师宣和白枫瑶二人终于再蜿蜒曲折的小路尽头露出身影,师清砚眼睛一亮,跑过去扑到他们怀里。 师宣替她拂去头顶的落雪,笑眯眯的问道:“砚砚想我们了吗?” 师清砚瞳孔里盛满了亮晶晶的笑意:“想,爹娘,你们这次回来能在家里呆多久啊?” 师宣原本冷肃的眉宇,此时竟然意外的柔和下来:“很久,我们可以在家陪砚砚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白枫瑶细腻温柔的手牵起她的冷冰冰通红的小手:“砚砚,手这么这么凉,勤奋练剑辛苦,砚砚还小,可以多出去玩一会的。” 师清砚感受着白枫瑶在用灵力烘热自己的小手,心里的幸福之意早就溢满了一地。 似乎她爹娘已经好久没对她这么温柔了。 她爹从地上抱起她,然后掂了掂胳膊:“砚砚又轻了,最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再这样下去,会长不高的哦。” 师清砚轻轻环住师宣的脖子:“我有好好吃饭的,每天都有。” 他们三人一边说话一边往院子里走,在洁白晶莹的雪地中留下两串脚印。 回到屋子里,师宣将她放下,然后白枫瑶朝她招手:“砚砚过来,娘给你带了礼物的,想不想看看是什么?” 听到这话,师清砚当即迈着步子跑了过去:“想!” 白枫瑶神秘兮兮的拿出一个猫咪模样的小发钗,发钗尾部还缀了个小铃铛,走起路来就会发出清脆的声响。师清砚感到很新奇,连忙让白枫瑶插在了她的小发髻上,然后跑到镜子旁欣赏。 橘黄的小猫咪窝在三千青丝之中,师清砚一晃头,便有铃铛晃动的声音响起。师清砚玩得不亦乐乎,再次看到镜中自己的时候,她笑容凝固了。 她的右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生了一颗红色小痣,在白腻的肤色中格外显眼。 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她身后升起,她脸上从来都不会有什么小痣,她的脑子清晰的告诉她:有小痣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苏月尧。 但,苏月尧又是谁?师清砚脑中模模糊糊想不起来。 而另一边,白枫瑶二人已经在桌子上摆满了食物,招呼她过去吃饭。师清砚想要过去,脚下却如灌了铅一般,挪不动腿。 直觉告诉她,她不应该过去。而这时候,她心底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快过去吧,爹娘都等着呢,你还在等什么?” 师清砚仔细拨弄着自己的记忆,他们对她一直都这么好,不是吗? 但随即脑子里又蹦出一段话:“不,我眼角不会有小痣,这不是我。” 心底的声音突然扩大了几倍,带了极具诱惑的声线:“是不是,有那么重要吗?你爹娘对你这么好,你不喜欢吗,难道非要他们对你冷冰冰的,你才高兴?” 师清砚又一愣,冷冰冰? 缠绕在她记忆上众多的线条倏然绷断,所有的一切都清晰起来:她的手因为练剑生了冻疮,师宣丢给她一瓶药:“快回去疗伤,伤好了就快回来练剑”;她伏在玄石桌子后练字,白枫瑶皱起眉头:“运笔手法怎么现在还没有学会,落笔太重,重来。” 这才是她的记忆。 师清砚突然清醒起来,倏然握起旁边的剑:“当然重要,我不是苏月尧,靠着她的脸得到的一切,我才不稀罕。原来以为这是什么高级的幻境,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她眼角泛起冷意,携着满身剑意,一剑横扫了整个幻境。凛冽剑光闪过,卷起漫天灰尘,这一切都被剑光劈成了两半。而后,那杯盘狼藉的一切又迅速恢复成原样。 砍不断? 师清砚不信邪,又甩出了好几道剑光,不出意外,这里的景象毫无差别的再度复原。 师宣和白枫瑶脸上依然挂着温柔的笑意,被砍断的虚影再度组合起来,甚至开始朝着师清砚逼近。 “砚砚,怎么了?是娘哪里不好吗?” “你不喜欢爹娘陪你吗?你留下了,我跟娘就能永远陪你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两道身影,师清砚努力甩开他们声音对她思绪的影响,跑到了院子中。 大雪依旧,甚至还有加大的趋势,呼啦啦的盖了满地,冷冽的风从大门口灌进来,扑了师清砚满身。 相由心生,这里是她的幻境,也就是说- 师清砚快速抬手翻腕,将剑尖对准自己,然后毫不犹豫的刺下去。 面前的一切,如镜子般裂成碎片,师清砚猛然感觉到眼前一黑,失重的感觉瞬间袭来,等她再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座海底宫殿面前。 秦衍在一旁打坐。 感受到旁边的动作,秦衍睁开眼睛,然后笑道:“你醒了。” 师清砚微微点头,有些愣神:“这是哪里?” 秦衍抚了抚洁白如新的衣角,然后站起身:“如果依我所想,这里应该是海神宫殿。” “无妄海海水会随机将人传送到这秘境的各处,我们来得凑巧,来到了海神的宫殿之中。” “佛家有七苦,而这无妄海水一贯能勾起人的这些情感,被勾起情绪,也就会无可避免的陷入到幻境之中。大师姐,你心中所念,是什么呢?” 心中所念?师清砚当即便想到了自己的幻境,然后皱了眉头,颇为警惕的看他一眼:“管你什么事?那你到不如跟我说说,你又陷入到什么幻境之中?” 师清砚也没真想让秦衍说出来,只不过随意呛他一句罢了,哪知秦衍转头看向她,颇为认真:“爱别离。” 爱别离? 师清砚听到这个答案,面上一愣,又看他的确无半分玩笑之意,倒显得自己不够大度。师清砚莫名局促,正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的时候,她却发现任务牌散发出比以往更加耀眼的光芒。 江云染一行人就在这里。 师清砚赶紧岔开刚才的话题,叫上秦衍,顺着任务牌的方向找了过去。 海底透不过光,加上海面又是那种黑漆漆的情况,怎么说来,这里都不该光亮如白昼,事实上,这里不仅明亮,头顶上还悬挂着一轮极为耀眼的太阳。 这海底也是分外平整,沙砾静静的沉在水中,旁边贝壳海螺等物散落了一地,更有海草勃勃生机,万年珊瑚堆叠成山。 按照任务牌的指示,师清砚停在了一座光秃秃的海石后面,那里并无特别,只是躲着几座石头做的虾兵蟹将。 师清砚迟疑的将木牌靠近了其中一个蟹将,顿时,任务牌上的黄光闪的更加欢畅。 师清砚:“...” 这是怎么回事?江云染变成了螃蟹,还是石头做的那种。 秦衍不知道从哪拿了个棍子,一下敲在那块石头上。石头“咔”的一声,裂了几道纹。秦衍如法炮制,又敲了几下旁边的虾兵蟹将。 然后才停了手,对着师清砚解释道:“若走不出那幻境,只能像这样,变成石像永远留在这里。” 师清砚盯了那棍子看了好几眼,眼神有些诡异的说道:“若我没醒过来,你是不是也要敲我?” 秦衍将手中的棍子丢在一旁,叹了口气才道:“师姐为什么要这么想我呢?走出这幻境最终看的是自己,若自己甘愿沉沦,旁的人也毫无办法。我敲他们,也不过是给他们提个醒,至于能不能出来,都要看自己了。” 师清砚点点头,有些疑惑:“你多大年纪了,这么知道的这么多?” 秦衍看着师清砚,目光有些一言难尽,说道:“天虞学宫上面的藏书阁里都有记载的:‘灭神之战,锦容古神同座下百名神将皆战死’,其中就包括海神雲姬。” 竟然是历史吗?师清砚原本以为这都是祖辈传下来的诸神故事,于是也都没有仔细看,只是匆匆扫了一眼,谁能注意到这里面的细节。 师清砚暗道自己毕竟也是个大师姐,如今却在一个外门弟子面前一问三不知,实在是惭愧、惭愧,虽然这个外门弟子并不怎么正常就是了。 ‘咯,咯咯..’江云染蟹将的石头突然震动起来,然后石头上的裂口变大、变深,石块碎落一地。江云染抖落满身碎石,如新孵出的小鸡仔一般,睁开了懵懂的双眼,看到师清砚的一瞬间,喜极而泣:“小师妹,竟然是你来救我了吗?好感动,真的。” 师清砚深吸一口气,然后微笑:“师弟你看清楚了,我是你大师姐。” 大师姐?江云染一愣,看到面前白衣女子神色不虞,瞬间一激灵,赶紧改口:“大师姐好。”然后期待的往她身后看去,除了一个外门弟子外,那里空空如也,再也没有别人。 江云染迟疑,但还是不死心的问道:“其他人呢?” 师清砚觉得好笑,双手环胸:“你发一个黄牌出来,还想要几个人?” 江云染面色突然窘迫,不好意思道:“啊,这,当时我出宗太急,身上只携带了一个黄牌,谁知道遇到了这种事,真是霉运上头,赶都赶不走。” 师清砚:“...”这就是传说中的猪队友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4 11:54:59~2021-09-15 14:48: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号选手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五章 江云染蹲在一旁,手里那着刚才秦衍拿过的棍子,时不时往旁边几个石塑上敲几下,一脸生无可恋:“他们到底遇到什么幻境了?待到现在还不出来。” 师清砚靠在一边闭目养神:“幻境中什么都有,出来干什么。” 江云染又是叹一口气:“早知道我就不应该带他们过无妄海,原本还想给这些师弟师妹们树立一个墨石峰的良好形象,现在全毁了。” “什么叫树立形象?这里面不是你墨石峰的弟子吗?”师清砚睁眼,疑惑道。 “他们现在还不是,只是外门弟子而已。因为马上要举行宗门首席弟子比试了,所以师父就派我去外门宣传一下,塑造墨石峰的良好形象,以便比试结束之后的收徒。” 师清砚点点头,这种手段倒是常见,首席弟子大比,两年一度,有外门比试和内门比试之分。 外门分为炼气期和筑基期的比试,最令人激动的当属筑基期比试,这个比试过程也是选拔过程,表现好的就会被长老们看重,收为内门弟子,更有甚者,直接收为亲传弟子。 没有人能越过宗门首席弟子比试直接成为长老们的亲传弟子,就算是师清砚,也是在外门一路升到内门的。 外门弟子虽多,但实际上天赋好的也没多少个,因此每到首席弟子比试的时候,也都是五峰暗搓搓较劲的时候。为了保证自家的竞争性,长老们都会在比试开始之前,卖力的宣传一波。 墨石峰选的是江云染,而望剑峰,似乎是苏月尧来着。师清砚对这事不怎么感兴趣,也就没怎么关注。 而这内门弟子的首席比试,就非常直接了,基本上都是为争夺‘首席弟子’的称号,犹记得她当年也是当过几届首席弟子的。 江云染深沉出声:“是我辜负了师父的期望。”说完,他还是觉得痛心,举起棍子猛敲到离他最近的一座石塑上。 石塑静止了几息,突然开始剧烈的晃动,然后里面突然有人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大骂:“卧槽!谁刚才敲老子的头?差点被吓出心肌梗塞,让我看看,是谁?是谁?!” 江云染也没想到自己这么一敲有这么大的威力,举着手里的棍子,尴尬出声:“是我。” 石头里蹦出的人怒极冷笑,一路顺着棍子往下看:“是你啊,我..” 然后他就看到了江云染的脸,脑子中的应急机制告诉他,这人是墨石峰亲传弟子,他得罪不起,于是他猛地咽下话头,迅速调换了语气:“多谢江师兄用木棍将我敲醒。” 江云染立刻收敛了尴尬的神色,顺杆子往上爬:“高师弟客气了。” 高崇仁拍了拍自己惊魂未定的胸脯,又想到在无妄海嬴鱼张开血盆大口的情形,仍然一阵后怕:“江师兄,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不会被困在这里一辈子吧。” 江云染指了指师清砚,摇头:“不知道,听大师姐的吧。” 大师姐?高崇仁转头看到师清砚站到一旁,后面还跟着秦衍。他脑子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看师清砚皱了皱眉头,看向秦衍问道:“秦衍,他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是不是之前在玄石峰山洞处的那个说我诈尸的那个人?” 秦衍点头:“是他。” 师清砚努力回忆:“叫高崇声?” 秦衍摇头,纠正道:“不是,是高崇仁。” 一般情况下,师清砚是记不住这些东西的,但因为那是她苏醒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所以至今仍然印象深刻。 师清砚歪头:“他好像还要收你做小弟来着。” “但我没答应。” 高崇仁顿时回想起自己中二时期的脑残发言,瞬间就想抽自己一巴掌。 那时的他年少轻狂不懂事,没事就喜欢吹牛做大哥,秦衍就在他的被招揽之列,只可惜没成功,那时候的他觉得秦衍不识抬举,现在想想,那分明就是看智障的眼神。 高崇仁不想自己的黑历史再度被提及,就要岔开话题:“大师姐,我们现在该这么办?” 师清砚果然没再继续追问:“去海神宫殿,那里或许会有出路。” 江云染一愣,指着那几个虾兵蟹将的石塑:“他们呢?”除了已经苏醒的四个弟子,还有三个弟子被困于幻境之中。 师清砚将手一摊,反问道:“他们不是你带过来的人吗?” 说的也是,江云染思考了一番,然后顺手将那三个石塑丢进了乾坤袋。“大师姐说的是,那我带他们一起走就是了。” 幸好他的乾坤袋是特制的,可以存放活物,大不了,回去让他师父想办法救他们出来。 搬完石塑,江云染又将另外三个闭目养神的弟子叫醒,准备出发。 师清砚跟秦衍走在前面,突然她脚步一顿,扭头看向高崇仁,有些好奇:“我记得你之前旁边还跟着一个人,他没一起来吗?” 高崇仁笑容凝固,艰难道:“他被江师兄装到乾坤袋里了。” 师清砚满足了好奇心,点一下头,便继续往前走。 之前师清砚是在宫殿外围醒来,如今站在宫殿门口,未推开宫殿的大门,却已经觉得有股隐隐的威压传来。 大门是用海底独产的青岚石打造而成,整座宫殿都是柔和的靛蓝色,充斥着古老玄妙的莫测气息。两个甲龟雕像立于门口,神色庄严肃穆。 秦衍上前一步,将手放在石门上,用力往后推。 江云染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道:“神的宫殿岂是这么好打开的,若是这么容易,里面早被别有用心的人掏空了。” 秦衍没有接话,宽大柔软的袖袍遮住了他推门的右手,自然也遮住了手中蔓延而出的淡淡的竹青色灵力。 在场众人只听到厚重的石门被缓缓打开,一股浓郁的水系灵气铺面而来,纯净而又温和,似乎与他们之前吸收的灵气有些微妙的差别。 江云染突然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疼,默默闭上了嘴。 这宫殿之内又是另一番景象:灵花灵草铺满了一地,石壁上嵌满了珍珠玉石,极品灵果树的果子沉甸甸的压满了枝头。 好一番海底桃源。 众人看到这些几乎走不动路了,有人伸手就要摘果子,还有人已经蹲下准备挖灵草。 却在触碰到这里东西的一瞬间,所有景象如一幅褪了色的水墨画一般瞬间消散,然空气扭曲,就要把刚才摘果子和挖灵草的弟子卷入其中。 师清砚赶紧抽剑,劈在了漩涡之上,然后对那两个弟子冷声道:“回来。” 那两个外门弟子被吓的傻了眼,赶紧退了回来,师清砚手中掌印翻飞,画了个法阵阻隔周围灵气的感应。 而后,风静,一切又再度恢复原样。 “这里情况不明,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众人迅速点头。这里太诡异了,还是小命重要。 师清砚带着一行人走过百米长廊,来到了宫殿的正门口。这次毫无阻碍的,甚至师清砚都没来得及推门,那大门便自动打开。 那股玄妙的气息又再度袭来,在空气中散发着阵阵波动。 师清砚回头,正要招呼其他人进去:“你们..” 身后已成一片空白,之前的院中景象再度消弭,其他人不见踪影,甚至就连秦衍也是如此。 师清砚当下眸色一沉,握紧了手中的铁剑,没有犹豫,直接走了进去。 大殿里面明亮柔和,阳光从高高的窗子透进来,撒在刻着繁复古朴纹路的玉阶上。正中央立着一座纯白色的神像,模样跟师清砚之前在七宝阁门口看到的差不多。 这座神像人首鱼身,静坐在一块礁石之上,美丽的鱼尾如振翅的蝴蝶,扬起一大片水花,这便是海神雲姬了。 师清砚走到神像面前,忍不住伸手去触碰溅起的一滴水珠。水珠砰的绽开,海水礁石上散发出一阵七彩光芒,面前神像上的女子鱼尾化腿,连面容也逐渐鲜活起来。 冰肌玉骨,云堆翠髻,眉梢点缀着鱼鳞装饰,雲姬如大海般蔚蓝深沉的眼眸中有了情绪:“欢迎你,远道而来的客人。” 声音如莺莺鸟鸣,有股让人沉醉的魔力。 “你是海神雲姬?”师清砚看着面前的人,有些疑惑。 雲姬轻轻点头,整个身子飘散在空中:“确切的说,我只不过是她的一缕执念,真正的雲姬,已经消失在千百年前了。” 她玉足轻点,环绕在师清砚周身:“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师清砚思考了一下:“我该怎么从这个秘境中出去?” 雲姬保持微笑等了半天,看见师清砚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忍不住问:“然后呢?没有别的问题了吗?” 师清砚诚实点头:“没有了,我就想出去。” “你难道不想知道千百年前发生了什么吗?不想了解灭神之战吗?”雲姬的声音带了急切,她可是古神部下,是神啊,怎么面前这个人没有一点兴趣呢,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不需要你付出什么,免费的。” “了解这些事又不能当饭吃,而且,就算我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还能改变历史不成?”师清砚看她急迫的样子,瞬间更没有了解这段故事的欲望,以她敏锐的第六感来看,这件事绝对有诈。 雲姬继续面带微笑,又问了一遍:“亲爱的客人,你想了解这片大陆诸神之事吗?” “不想。” 雲姬:“好的,既然你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吧。” 师清砚:“...”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5 14:48:09~2021-09-16 16:27: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潜水艇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六章 面对这波强买强卖,师清砚最终还是选择妥协。 雲姬皓腕一转,牵起一阵悠扬的海螺音。 师清砚面前顿时出现一个石门,石门上面覆盖着一阵玄妙的灵力。师清砚扭头问道:“这里面就是你心心念念的诸神之事?” 雲姬明媚的脸上露出笑容:“算是吧,你进去就知道了。” 师清砚当下也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于是也不再犹豫,抬脚跨进这石门之中。 师清砚只觉得眼前一团光亮闪过,眼前景象再次清晰之时,她已经站到了一片沙滩之上。金黄的沙子被阳光晒得灼人,蔚蓝的海水一浪接一浪的拍在岸上。 此时已经接近黄昏,码头上渔夫拉起纤绳,收拾渔具准备回家。渔夫们手上不停,嘴上说着这几日的新鲜趣事。 “刘老头外出捕鱼,捡到一个异族之人,蓝色眼睛,看起来是个十足的小美人啊。” “可不是嘛,刘老头嘴角都咧到耳后根了,他们家穷成那个样子,原来还愁他家儿子娶不到媳妇,现在倒好,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哎,我怎么没那个好运气,也给我儿子捡个童养媳。” “......” 几个人收拾了东西,越走越远,师清砚忍不住追上去,问道:“大叔,你们说得这个异族之人是谁啊?” 那几个大叔停下脚步,其中一人憨厚一笑:“外地来的吧,咱这琅州临海,跨海过来的可不就是异族之人嘛,那小姑娘长得的确漂亮,蓝色的大眼睛,你若想去看个稀罕,就去城东刘老头家,最近也有不少人去看了。” 师清砚想起了雲姬的那双蔚蓝的眸子,立刻猜想出这是她的幻境,于是又问道:“那异族之人叫什么?可是雲姬?” 旁边的大叔摆摆手:“什么雲姬,我是刘老头的邻居,听他说,那小女娃娃叫凌波。” 凌波?师清砚有一瞬间的怔愣,这跟如今城外的凌波名字如出一辙,甚至连经历都如此相似。 难不成,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师清砚对着那大叔笑笑:“大叔,你能带我去他家看看吗?我也想看看那异族之人的模样。” 正好顺路,大叔也不嫌师清砚麻烦,当即爽朗的拍拍胸脯:“好嘞,你若真想看,便跟我走吧。” 到了分叉口,结伴而行的其他渔夫跟这位大叔并不顺路,便道了别,各回各家。 大叔很健谈:“看你这打扮模样,怕也是个修仙的吧,若不是我没有这个天赋,我也去拜了师修仙去,如今只有这筑基境的三脚猫功夫,着实不够看啊。” 停留在筑基中期的师清砚:“...” 这就是灭神之战前的世界吗?那时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盛况? 难道说,这便是传说中‘金丹不如狗,元婴遍地走’? 可是若要诞生这么多修士,需要大量的灵气支撑,在这小小的庚辰大陆,三千小世界的其中一个,又怎么会储藏这么磅礴的灵力。 简直匪夷所思。 大叔嘴巴没个把门的,神神秘秘的凑到师清砚跟前,压低声音道:“我听人说啊,这凌波有可能是深海妖族,有人亲眼看过她手上长出鱼鳞呢。” “妖族?那刘老头家也没请个道君验验真假?”这妖族和人族向来势不两立,修真界中都秉持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种说法,这刘老头这么放心那来历不明的凌波? 大叔不赞成的看了她一眼:“验什么真假?是妖又怎么样,古往今来,有多少人妖相恋的故事,姑娘,你的思想太顽固了。” 接连被颠覆三观的师清砚默默闭上了嘴,不打算再说话。 这千百年前的庚辰大陆让师清砚越来越有兴趣了,所有的一切,都跟她遇到的大不一样。 走进城内,古时候的琅州跟现在的琅州城分布格局、城市面貌并不相同。高耸的金玉楼阁,天上悠闲自得各处飞的海鸟、还有各种青铜炼制的法器,都显示出悠久的厚重感。 绕过热闹的街区,大叔带着师清砚来到一排低矮的小屋面前,他指着旁边的一户人家:“诺,那便是刘老头家,你去吧。” 师清砚跟大叔道了谢,便朝着他说的的方向走过去。 石砌的矮墙让院内的情形一览无余,屋子台阶上坐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她身上穿的是粗布麻衣,头发用粗布条挽了两个羊角小髻,白皙的小脸上,嵌着蓝宝石一般的大眼睛。 她此时正好奇的盯着师清砚看,笑出了两个酒窝:“阿姐站在门外干什么,是口渴了,要讨杯水喝吗?” 师清砚摇头:“不了小妹妹,你这是在干什么?” “晒太阳啊,刘姨姨不让我出去。”说完,凌波扒开裤脚,露出一根极粗的铁链:“不然,我真想去外面玩啊,不过没关系的,过会阿福哥哥就回来了,我可以跟他玩。” 师清砚静静的盯着凌波的脸看,这的确是雲姬的缩小版,跟无妄海中可以化身赤鱬的鱼怪长相有很大差别。 师清砚又问:“凌波,你不想出去吗?整天被关在这里,你就没想过逃跑?” 凌波面色露出惊讶:“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说完又是一笑:“这还是阿福哥哥给我取的名字呢。” “听别人说的,这不是你原本的名字?” “我没有名字,也没有家人,但是现在我有了,刘姨姨他们对我挺好的,除了害怕我逃跑。” “我跟他们解释过我不会跑的,可是他们不信。” 说完她又站起身,将头扭到院子外面的路上,手指着一个人影:“看,阿福哥哥回来了。” 师清砚顺着她的视线去看,果然看到一个同样身穿粗布衣裳的、年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男孩走了过来。 师清砚还没想看出个所以然,眼前的景色倏然褪色,逐渐缩小成一滴墨,再被滴在清波荡漾的水面上,转瞬之间,面前又转换了一个场景。 这是一座海岛,很小,师清砚又看到了凌波,只不过,她已经长大了,而且还是妖族的模样,她金色的鱼尾浸在海水中,脖子上依旧被拴着链子,只不过铁链变成了困妖绳。 她又看到了师清砚,仍然笑了一下:“阿福哥哥去千里外的燕山拜师了,手里灵石不够,把我卖给城中富户,然后他们一家都搬走了。” “我是鲛人,眼泪可化珍珠,这富户说,我流泪流的越真挚珍珠就值钱,等赚够了钱,就放我走。” 师清砚突然觉得这鲛人傻的冒泡,这富户怎么可能在放她走,等她没有利用价值后,一刀宰了都有可能。 鬼使神差的,她问:“凌波,若你能走,你愿意走吗?” “不了,这样他们会找不到我的。” “怎么你们都喜欢问我这个问题,之前来了个仙子也是这么问我的。” 师清砚疑惑,问:“什么仙子?” 凌波又笑:“就是你身后的那个人啊,她又过来找我了。” 师清砚转头去看,只见一个身穿白衣、腰上绣满银纹的女子从天而降,她的瞳孔是淡金色的,浑身气质清冷缭绕,她似乎根本察觉不到师清砚的存在,甚至直接穿过她的身体,静静的看向凌波,问:“走吗?” 凌波还是同样的回答,坚定:“不走。” 看到这个女子的一瞬间,师清砚只感觉有什么东西撞击到了她的心口之上,脑海中就要有什么呼之欲出,但不过一瞬间,所有情绪便又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 大殿之上,雲姬坐在冰海石打造的桌子后面,然后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给对面之人:“来一杯吧。” 秦衍垂眸,看向推到自己面前飘着清香的琉璃茶杯:“几千年的老茶了,你的幻术还做得这么逼真。” 雲姬掩嘴轻笑:“也不知道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埋汰我,是你带她来这里的?” 秦衍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因果相绊,早晚要来的,这也不是我说了算。” 雲姬起身,走到大殿门口,终于是叹一口气:“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只是不知道,师姑娘破不破的了我这心魔境。” 秦衍负手而立,不置可否:“当然破的了。” 雲姬斜睨他一眼:“你修为不如之前了,就算是分/身,我也能感觉到。” 秦衍神色淡淡:“在这个小世界里,足够了。” “可这实际上并不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小世界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也足够了。”秦衍回去继续坐在椅子上,气定神闲。 第十七章 那女子得了回答之后表情亦没有多大变化,身形一闪,直接消失在原地。 场景再度转换。 这里似乎是一个古战场,对阵双方气势跋扈,在这其中,师清砚又看到了那名女子,一声银白铠甲,手持长剑,剑光凛冽,凌波就站在她身后。 双方交战,旌旗猎猎,硝烟四起。这场幻境却模糊了那场战争的场面。 师清砚只看到如血残阳消散,月色的苍凉爬上树梢,战场上横尸遍野,有人的、有妖的,密密麻麻交叠在一起,看得师清砚头皮发麻。 那女子看一眼倒在地上已经化成妖身的凌波,轻轻唤了声雲姬,自己却也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女子的身形突然变得虚幻,化作细细碎碎的金屑消散。 秦衍说过,雲姬是锦容古神部下,所以雲姬就后来的凌波,之前问她‘走不走’的女子便是锦容。这古战场上的情况也照应了《九州录》的内容:古神锦容连同部下之神俱战死。 的确是都死了。 -- 外面一行人焦灼难耐,当时师清砚推大殿门的那一刻,瞬间涌出一股力量将他们推出殿外。而且,他们想尽办法也都没能劈开这层结界,这短短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生怕她出上面意外。 江云染手里握着一沓符纸,想要闯过宫殿外围的结界去救师清砚。 烈火符、爆破符、风符,他都卯足了劲往里扔。 大师姐还在这该死的宫殿里面呢,虽然她担了个大师姐的名号,可天虞仙宗谁人不知,大师姐昏睡九年,修为倒退严重。谁能想到接求救符的是大师姐啊,大师姐来也就算了,现在还被他弄丢了。 推殿门那么危险的事情就应该是他去做,枉费他还是个金丹期,说出来都丢人。 江云染肠子都快悔青了,冷着脸一刻不歇的往里面扔符。可是他扔的符箓像是水滴进海绵,有进无出。 高崇仁看着江云染像是不要钱一般往立面撒珍贵符箓,顿时明白江师兄心情不佳,但是想了想刚才轻点人数的结果,高崇仁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江师兄,还少..少一个人。” 江云染更气了,恶狠狠甩出一张符:“少谁?” 高崇仁飞速说道:“跟大师姐一起来的秦衍,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 “那还愣着干什么啊,我救大师姐,你快去叫几个人一起找。” “马上去,马上去。”高崇仁迅速拉了着几个弟子逃离了低气压现场,到四周找人去了。 -- 与此同时,师清砚清晰的感觉到周围灵气停滞,天地倒转,沉闷的巨响从天际传来,然后画面突然模糊。 师清砚是这一切的旁观者,她没有去改变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历史的投影,以雲姬的重要生命节点为指引,带她看过上古时期的庚辰大陆。 灵光起,那扇石门再度出现,师清砚回头深深的望了已经化为一片白茫茫的战场,便抬脚离开。 雲姬坐在一旁用茶,看到她出来,便放下茶杯,半身斜靠在椅背上,然后对师清砚打招呼。 “出来了。” 师清砚点头,问道:“原来凌波就是雲姬。” 雲姬展颜一笑,然后摆了摆手:“不止是凌波,外面的嬴鱼也是我。怎么?你没有在幻境中看见它们的诞生?” “没有。”师清砚环视着空荡荡的大殿,压下自己因为看那幻境而产生的有些沉重的心情。 “许是我这幻境设置时间太长了,有些记忆处已经被模糊。不过没关系,我来告诉你。” “人心中有善有恶,妖也是如此,她渡雲姬成神,雲姬便将自己的心魔恶念分离出来,只是没想到,它竟然附身于一条死去的嬴鱼身上,除去恶念外,她还分离了痴念出来,便是外面的赤鱬。” “后来,雲姬又亲自构筑了这秘境来困住它们,我作为雲姬的战后执念亲自镇守在这里,只是岁月流长,我神力日渐衰弱,一个不查,让那赤鱬逃了出去。” 雲姬话中的‘她’便是古神锦容了,师清砚精准抓住了重点:“你的意思是,外面那两个兴风作浪的妖物正是雲姬自己?” 雲姬赤足飞到她身边:“准确的说,是她的一部分。” 师清砚点点头,又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我该怎么出去?” 雲姬残魂笑的一脸温柔:“很简单,说到底外面那东西也只不过是由心魔产生的,只要破了这心魔,便可万事大吉。” 破心魔,说的倒是简简单单,但事实上,雲姬这心魔有了自己的意识,附身于嬴鱼与赤鱬之上,早就不简简单单只是个心魔了。况且又是灭神之战遗留下的凶兽,怎么会那么好对付。 “如此,我要做的事已经完成,至于你们到底能不能出去,就看自己的了。” 师清砚继续盯着这雲姬:“你要做的事?” “是啊,找一个有缘人,破了我这心魔秘境,也算是走得干干净净,不然留着外面那两个祸害,良心也是不安啊。” “你怎么确定我能灭得了外面那两只妖?而且,你身为海神,怎么不自己去?”让一个筑基期去灭上古妖兽,雲姬确定是认真的? “师姑娘说笑了。我与外面那两个妖本质相同,我们三个的存在构筑了秘境中的平衡,它们奈何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它们。” “若它们消失,那你呢?” 雲姬无所谓的抚了抚耳边的碎发:“一起消失呗,还能怎么样。” 大殿上突然寂静无声,雲姬又解释道:“它们已经有了寄托之物,也不再单纯是雲姬的心魔,但我不同,我作为一缕执念,却会日益衰微,然后消失。” 雲姬看着师清砚陷入沉默,右手一挥,将大殿的门凭空打开,师清砚知道她的意思,定定说了句:“告辞。”然后提剑离开。 等师清砚踏出大殿的那一瞬间,整座宫殿如天边蜃楼一般,逐渐模糊轮廓,化作一团蓝云,消失在了原地。 师清砚还未反应过来,便看到一叠符纸冲着自己飞过来。上面溢出来的符意,赫然是江云染的,他不知往这里面扔了多少符纸,周围一片飞沙走石。 师清砚手上剑光一凛,将那叠符纸从中间劈成了两半。周围荡起的烟尘极大,师清砚看不清周围状况,索性提剑冲着扔符之人过去,然后将剑驾到江云染的脖子上。 江云染扔符扔的正起劲,突然就发现海神宫殿化作蓝色烟云飘散,以为是自己的符起了作用,顿时一喜,想要进去找人。下一瞬间,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便抵在他的脖子上。 感受着脖子上的凉意,江云染顿时后背一紧,刚才他扔符扔的专注,竟然没有注意到有人偷袭。 再看,就看到师清砚皱起的眉头。是大师姐,大师姐出来了。 师清砚将剑收回去,问:“你在干什么?” 江云染激动解释道:“大师姐,我担心你出事,便想着炸了这宫殿救你。怎么样,你没事吧?”说完,他还绕着师清砚前前后后转了好几圈,确定她没缺胳膊少腿后,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随即剩余的弟子也都围了过来,差点就要两眼泪汪汪了。师清砚赶紧摇头:“我没事。” 宫殿消失后,沉寂在这片海水中的那股厚重灵息也逐渐消失,一股窒息的绝望感包围了他们,有个外门弟子一个没忍住,张嘴吐出了一个泡泡。 看到这泡泡的一瞬间,众人方才想起来,他们是被卷到海底宫殿了。 海底啊,他们竟然无障碍的呼吸了这么久,直到那股灵息消失,才恍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们都不会憋气的。 江云染赶紧从乾坤袋里掏出几张避水符,每个人发下去。待他们的脸色好转些了之后,师清砚四周环顾了一番:“其他人呢?高崇仁和秦衍他们呢?” “高崇仁发现秦衍不见后,便去外面找人,现在还没回来。”说完,他又猛地意识到什么,大喊:“糟了,他们都还没有避水符。” 江云染刚要去找他们,便看见秦衍带着高崇仁一行人回来,他们鼻子周围有一圈海藻之类的东西,面色红润,没有一点水溺之症。 高崇仁一脸后怕:“多亏了秦兄,找到了气畅藻,要不然,非得憋死在这鬼地方。” 人已经来齐,他们跟赤鱬、嬴鱼的一战肯定不可避免,师清砚将海面山妖物的来历告诉众人,顺便了解了一下他们的战力布局。 三座石雕,战斗力为零;四个外门弟子,修为多是筑基初期;江云染,已经达到了金丹中期;秦衍,他虽然说是筑基,但是实际情况也并非如此;至于她自己.. 剑修修炼的最基本的是修为和剑诀,但真正要淬炼的则是那一往无前的剑意,只要剑意足够纯粹与浓烈,修为所带来的实力差距在很多情况下,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所以,她大概也可以算是一个伪金丹。 这个队伍的战斗力不说多么强大,至少也比来的时候战斗力强多了。 师清砚环视了周围,没了海神宫殿,这里都空荡不少。说来也奇怪,宫殿灵息都消失了,怎么独留下这太阳还挂在上面。空荡荡的阳光映照在蔚蓝的海水之上,怎么看怎么诡异。 日为太阳之道,月为太阴之力,海面上的可称之为月,那么,这里便是日了。 阴阳相合,组成了雲姬的心魔秘境,那么要出去,也只能从这‘日’上入手了。 第十八章 江云染曾言,这片秘境会不定时的发生海水沸腾,只是他当时被幻境所惑,感觉的并不真切。 他们要等的便是这一刻。 阳光倏然变暗,整个海底被一股沉重的威压笼罩,旋即多了许多海水漩涡。这漩涡不知道会通到这幻境的哪一处,师清砚便选择了最直接粗暴的方法。 她手挽剑花,剑身上贴着江云染写得几道符,凶戾剑光破水而起,竟是比那阳光更加耀眼明亮,直接劈向那挂在海边的太阳。 丝丝缕缕的清芒从太阳内部铺排开来,将太阳猛地撑开,化作点点星芒,消失在海水暗潮之中。缺少‘太阳’这层包裹,海边那光球更显炽热浓烈,渗出几缕连绵的红色。 红色很快将这片海域染红,海底暗潮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将师清砚几人接连卷起,眩晕失重的感觉过后,几人再度睁眼,已经回到了刚才的海面之上。 高崇仁一睁眼,便对上了一双灯笼似的诡异红眸,吓得他一激灵,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浮木上。 嬴鱼的声音嘹亮悠扬:“呦,怎么又回来了,这么几个人虽然填不饱肚子,但也能塞塞牙缝。” 赤鱬从水面探出身子:“这么多俊俏的小公子,看的我真是心痒痒。” 师清砚御剑凌空,秦衍和江云染站到她两侧,浑身杀气缭绕,看起来是二对多,实际按实力来算,他们就是送人头的。但是大师姐说,要装作胸有成竹的样子,从而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师清砚右手握剑,开门见山:“两位,你们可知道为什么自己出不去吗?” 赤鱬布满沟壑和鳞纹的脸上露出兴趣:“怎么,你知道?”之前她能离开这秘境也不过是用了金蝉脱壳的办法,而且也不能停留太长时间。 还有嬴鱼,本来说是吃了那一船人便能积蓄起足够的力量离开,哪知道恰巧遇上了海潮,所有食物一下全冲没了。 “按照正常的办法,你们怎么可能出的去,这无妄海水专困有妄念者,你们说到底是雲姬心魔所化,怎么可能离开。” 嬴鱼张开双翼,纵身跃向空中,不屑笑道:“怎么可能,待我力量足够,撑破了这秘境,照样能出去。” “你应该也知道,自己是构筑这秘境的一部分,你力量变强,这秘境的禁锢也会强上一分。”师清砚笑笑,说得胸有成竹:“所以,你们永远也离不开这地方。” 赤鱬冷冷反驳:“那你说说,我能出去,这又是这么回事?” “你若是能真正出去,又何必再回来呢。”师清砚不慌不忙,似乎能看透赤鱬的内心:“若我所言不错,你便是雲姬痴之心魔所化,你若将心中所念放下,这秘境对你的禁锢就没有那么强,你也就可以趁着这个空挡,使个小计谋短暂的离开。” 赤鱬纵身跃起,坐到一块海礁上,鱼尾有一搭没一搭的拍向水面,问了另一个问题:“你见到雲姬了?她都告诉你什么了?” “倒也没什么,一点小事而已,但我所说对错,你心里应该也清楚。”师清砚依旧淡定。 “不错,我是对那人没什么感情了,就是之后找的这个男人,也嫌弃我不好看,还敢另觅新欢,我直接就将他拍死到海中了。”赤鱬说得漫不经心,将手撑在石头上,又感慨道:“男人啊,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师清砚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话不能这么说,好男人嘛,还是有的,就比如我身后的这位。” 听到这话,秦衍默默向前几步,将身后的位置留给了尚没有反应过来的江云染。江云染又看那赤鱬,它已经朝这边看了过来,两方对视,颇为尴尬。 之前在海底的时候大师姐曾经说过一切行动听她指挥,想来这也是她制敌的办法。 江云染压下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扯开嘴笑道:“不错,我就专一且深情,从不会干这种以貌取人的事情。” 师清砚又是说道:“我有办法让你出去。所以,要合作吗?”赤鱬跟嬴鱼被困在这里上千年,又加上是心魔所化,蛮力虽强,但心智单纯。说白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跟这种生物硬碰硬,几乎没有胜算,所以,要对症下药。赤鱬,就是个纯粹的恋爱脑。 赤鱬感了兴趣:“说来听听。” “你被困在这里无非是爱而不得,若你找到一个真心待你的人,这秘境对你来说也就没什么作用了。” 赤鱬表面上波澜不惊,却已经忍不住暗中点头,她对杀人一事的确不怎么感兴趣,要不是为了出去,她也不会为嬴鱼引那些人过来。 “你当真这么好心帮我?” 师清砚摇头,纠正她:“不是好心,只不过是交易。你们若都能出去,那这秘境没了力量支撑,我们也就能借机出去了。” 赤鱬内心有些骄傲,她就知道这人莫名其妙给她说这些绝对没那么简单,果然是另有目的。 她真是太聪明了。 秦衍在一旁补充:“没错,我们也不是你们的对手,不成功你们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吗?” 对啊,它们是占优势的一方,这些人修太弱,也逃不出去。大不了,玩腻了,最后再杀了他们。 “那我就听你的,试试看吧。”赤鱬说着,来到江云染旁边,凑过去观察:“模样挺不错的,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江云染突然有种自己被卖的感觉,看着近在眼前人不人、鬼不鬼的那张脸,欲哭无泪,张了张嘴,他还是编了个假名:“我叫铁柱。” “铁柱?”赤鱬喃喃重复着,念了好几遍。 江云染以为自己不走心被发现,当下心头一紧:“对啊,我叫铁柱。” 赤鱬摇了摇头,感叹道:“难听,我不喜欢,不如改为铁圆吧。” 江云染:“...”这个名字似乎更难听。 但是看着没有引起赤鱬怀疑,江云染还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浮在天空上的嬴鱼看着下方谈的不亦乐乎,内心很是不高兴:“赤鱬,你真是没原则,一个人修就把你收买了。” 赤鱬不以为然:“就算杀了他们,你也积蓄不到足够的力量,而我近期也出不去,留他们在这里玩玩也没什么不好。你要实在想吃人,把铁公子留下就好。其他人,你随意。” 嬴鱼露出一口尖利獠牙,不屑冷哼,但它知道赤鱬是恋爱脑,便道:“那就卖你一个面子。” 师清砚朝嬴鱼摆了摆手:“稍等,你难道不想尝试其它办法吗?若是到时候,赤鱬放下心中执念得以出去,而你孤苦伶仃的守在这个地方,那要多寂寞啊,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到时候,赤鱬开开心心在外界生活,而你呢,依旧被困在这里,不难受吗?” 嬴鱼:“...”说得好像很有道理,若它们两个沆瀣一气共进退,那它也没什么好说的。可是赤鱬却接受了这人修的提议,到时侯,若真成功了,这片海就剩它一条鱼了,想想就凄惨。 “你休要妖言惑众,我才不会上当。” 师清砚没有接话,只是顺手捏了个法诀,白光闪过,雲姬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它面前。 嬴鱼红瞳一暗,一个水柱扫过去,雲姬瞬间化为飞烟,消失在半空中, “看得出来,你是很讨厌雲姬的吧,这也是秘境能困住你的原因,若你对她的恨不这么强烈,或许你也能出去。” “怎么可能?雲姬我可是讨厌到骨子里去的,怎么可能不恨。” 师清砚叹一口气:“你好好看着,先不要这么激动。”说完,便又捏出一个‘雲姬’,这个雲姬看起来正常,面部表情生动,但一开口,便是深深的悔恨:“我错了,我不该对不起你,呜呜呜。” 嬴鱼:“???” “雲姬这样,你有没有开心些?”师清砚依旧笑眯眯。 嬴鱼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还别说,雲姬看起来这般模样,它是挺解气的,甚至还有多听几次的冲动。 师清砚又从乾坤袋里掏出五六块七彩斑斓的小石头:“这是我从海神宫殿里拿的,上面沾染了一些雲姬的气息,变幻起来更逼真些。” 说完,师清砚将石子往空中一抛,石子顿时化作五六个一模一样的的雲姬,围绕在嬴鱼身边。 “我错了,我错了。” “我当时不该把你从我身上去除,你才是我心之所向。” “你才是我心中真正的想法,恶也没什么不好,这样的我才完整呀,我知道自己错了。” 嬴鱼听得浑身舒畅,想了想,道:“那先留你们一条命,等日后,我觉得腻了,再另作打算。” 下面的一众弟子都惊呆了,这骚操作,他们望尘莫及啊。 大师姐就是大师姐,除妖也除的这么与众不同。 江云染没有那这闲情逸致去震惊,看着身边这游来游去的赤鱬,心情很是复杂。 这比直接杀了他还难受,至少死,不用这么提心吊胆,还要在丑与鱼腥味的双重折磨下表现出喜爱的样子,现在他只感觉度日如年。 牺牲自己,从而保全大家,可能这就是身为师兄的责任吧。 师清砚看着事情的发展,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跟秦衍一起回到浮木上,漂在海面上。 有弟子拽拽她的袖子,悄悄问道:“大师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师清砚将手中的剑随意扔到一边:“等吧,它们出去,我们也就能出去了。” 弟子不可置信:“真的要等吗?”原以为,大师姐会找时间偷袭,但现在,她似乎没这个打算。 师清砚挑眉:“不然呢?”偷袭肯定是要偷袭的,但是具体怎么偷袭,还需好好谋划,这之前,还不能声张。 -- 师清砚用神识默默查看好久,终于确定了那两团心魔的位置。 赤鱬和嬴鱼不过是它们寄生的凶兽尸体,他们真正要对付的,是隐藏在尸体里的心魔。上古凶兽他们打不过,但是两团失去主人的心魔就相对来说简单多了。 赤鱬那里有江云染,在加上高崇仁他们帮忙,应该没问题;嬴鱼这边,有她附带神识的‘雲姬’牵制,再加上秦衍的帮忙,也有一战之力。 嬴鱼此时正让几只雲姬为它捏肩捶背,享受的不得了,看着师清砚御剑前来,虽有提防,却也没太在意,只是问道:“你来干什么?” 师清砚浅浅一笑:“没什么,取你性命。” 嬴鱼睁大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分散在它身体各处的‘雲姬’化作利剑,剑剑入肉。 接着再有千万绿藤,将嬴鱼紧紧包裹成一个圆。 师清砚抓住机会,举起手中铁剑,直接刺入嬴鱼胸口,铁剑嗡鸣似龙吟,响彻整片海域。猎猎剑意中,少女墨发飞舞,周身气质凛然,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 嬴鱼奋力撑开束缚,想要扭断师清砚的头,却突然感觉力不从心,这具嬴鱼躯体,似乎不受控制了。巨物落入水中的声音响起,溅起大片水花。 恶之心魔眼睁睁的看着嬴鱼躯体漂浮在海面上,内心惊骇不已,再看用剑挑着它的少女,她周身杀意渐长,神情无悲无喜。 师清砚这一剑,不主杀,主引,目的就是将嬴鱼体内的恶之心魔逼出来。 另一边,江云染也已经用符将痴之心魔从赤鱬身体里吸了出来。 两团心魔齐聚,盘旋在海面上。恶之心魔冷冷一笑,声音愤怒至极:“这些人修没一个好东西,他们一直都在骗人。” “可恶,可恶啊。” 说着,两团心魔迅速合二为一,化作女子轮廓,身形是常人数倍:“躯壳没有了,再抢一个就是了,你们当真以为,你们还能活着出去?” 漆黑阴郁的魔气如毒蛇般冲向众人,有弟子躲闪不及,被冲到海中,还有的被魔气卷起,勒住脖子。 师清砚挥剑去砍,魔气溃散过后又再度恢复原状。 心魔肆意大笑:“让我好好看看,用哪一副身体好呢?” --------------------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节快乐哟,小可爱们~~ 第十九章 在漆黑的夜,水面月盘衬着血色暗红,沉重而压抑的气息笼罩整个海面,心魔的尖利的吼叫声似乎能刺穿耳膜。 沉甸甸的魔气如凶恶猛兽,撕扯着困在秘境中的每一个人,于是符意、剑气、灵气同时爆发,众人对着肆无忌惮的魔气不敢轻敌,亦不敢后退。 心魔飞身掠至血月上,身上魔气如触手般四散而开,卷起那轮圆月凌于半空上。血月被人强烈从海面上剥离,整个幻境都开始地动山摇,海浪震天。 血月原来的位置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里源源不断开始往外冒邪祟恶灵。 师清砚眼神倏然一暗,修士修化神境,都会拥有自己的域,更别提已经成神的雲姬。雲姬是用了最后的神力将心魔吸入自己的域,同时,被纳进秘境的,还有死在灭神之战中的亡灵邪祟。 而这‘日月’本为一体两面,连接着海神宫殿和无妄海面,同时也是镇压那些邪祟所在。心魔将镇压之物移开,邪祟没了约束,源源不断的从漩涡中涌出。 这些邪祟无论当时是神是妖,或是魔,如今经过千年,只是一团团没有自己思想、只知道杀戮的邪祟。 江云染也握紧了手中的符,飞身掠至师清砚身边:“大师姐,我去将那邪气出口堵住。” 其他的外门弟子面色已经是一片惨白,他们多是还未真正踏入修仙大道的新手,被各家长辈娇养着长大,学得也只是天虞基础功法,认识的也是被印在《妖典》上的大小妖怪,哪里真正见过上古凶兽,又哪里感受过千百邪祟出巢。 如今见到这般场景,后背冷汗连连,有的已经心中泄气,悲观的预测了自己的结果,却被师清砚一剑海水兜头兜脑的浇了下去。 冰冷的海水瞬间让他们一激灵,又看着旁边的少女除尽了四面八方冲过来的邪灵,然后她将头扭过来,声音冷凝: “发什么呆,就算帮不上我什么忙,至少别拖后腿,你们天虞学的那些功法都是纸糊的吗?” 少女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都听了清清楚楚。她身形狼狈、衣服被割开了好几处口子,话语却极为清灵镇定,像是一把意志之火,瞬间激起了众人的斗志。 他们也是在天虞学了功法的人,怎么说也已经有了筑基的实力,在这种情况下,躺平等死这样的念头足够让人笑掉大牙,就算是死,也要竭尽所能。 于是,他们有剑的握紧了手中的剑、掐诀的手心已经凝出灵力、有法器的也已经祭出了自己的全身家当。 邪气、魔气交杂中,白衣少女的身影格外引人瞩目,她手中剑法翩飞,携着一往无前的剑意,铺开道道凌厉剑芒。一眨眼,又是几只亡灵邪祟被斩落道海水中。 师清砚铁剑寒芒四射,她低头观察那些被劈到海水中的邪祟,一个一个,宛如烈火中的草纸,很快被无妄海水吞没,成为黑烟消散。 这些东西,怕水! 又有一只身材魁梧的黑影邪祟朝师清砚袭了过来,它力气极大,速度又快,师清砚刺了它几下没中,反而被它折了剑。 剑折,师清砚松了松被剑震的有些发麻的虎口,索性也不再从乾坤袋里掏新剑出来,反而顺势将海水一挑,凝成一把水剑,直捅向那只邪祟。 邪祟的胸口被海水烧出了一个大洞,痛的哇哇惨叫,师清砚乘胜追击,几道剑光闪过,邪祟直接被劈成了黑屑。 抽了空,师清砚用灵力扩散自己的声音:“它们怕水。” 看着那些邪祟被劈裂然后再度组合的众弟子们瞬间找到了主心骨,泼水的泼水、扔冰球的扔冰球,这方法虽然简单粗暴,却比漫无目的的挥刀去砍有效的多。 那边的江云染也用了八道抽水符,再叠加上许多师清砚不太熟悉功能的符箓,瞬间海水倒灌入漩涡,邪灵没来得极冒头便被这汹涌海水压了回去。 心魔看见邪祟被堵,又因为秦衍的牵制脱不开身,顿时愤怒至极,将空中盘旋的邪祟一个个吸收过来,壮大自己的身体。 原本它还能看出是女子身形,现在再有这些邪祟,瞬间将它撑的人不人鬼不鬼,向一个不断肿胀的黑色大球。秦衍发现不对劲,手里握着的铁剑闪出缕缕青芒,将那心魔包裹的严严实实。 浓郁的黑气从青芒中溢出,瞬间席卷了整片海面,粘稠阴郁之感瞬间包裹了这里的每一个人,众人只觉得耳边一阵寂静,再睁眼已经身处不同地方。 这是心魔幻境。 这些黑气引众弟子陷入了各自心魔之中。师清砚看着将自己包裹着闪着青光的护身法诀,瞬间就明白了雲姬心魔的意图。 心魔从秦衍剑光中逃出,看到师清砚两人完好无损的站着有些惊讶,随即用它那尖利到能刺破人耳膜的声音叫道:“怎么还会有漏网之鱼,可恶啊。” 秦衍右手提剑,冷冷哼道:“你离死也不远了,还这么聒噪。” 心魔却突然将它黑漆漆的眼睛一眯,仔细盯着秦衍瞧了半天,恍然大悟:“怪不得觉得你有些眼熟,再看到你用的剑诀术法,倒是想起来了,你是..” 秦衍凝出巨大虚掌,说那时迟那时快,淡青色手掌直接拍在了心魔脸上:“受死前废话还那么多。” 心魔当场跳脚,愤怒吼叫:“打魔不打脸,你懂不懂规矩,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你是..” 啪!又是一巴掌落下来。 “你是..” 啪!“让你废话。” “你!”啪,边打,秦衍懒洋洋的声音边传过来:“把话留到肚子里,还能让你死的体面点。” 那几巴掌打的心魔脸都溃散了,心魔更是恼怒,看向身边的血月,将自己整个身体都渗进去。 师清砚顿觉不妙,提剑劈过去,却丝毫阻断不了魔气渗入血月的进程。 秦衍飞身掠至她身边:“心魔没有实体,这样根本没用。” 师清砚继续用剑劈过去,不信邪:“我沾了海水的。” 秦衍继续摇头:“若是一般邪祟,这海水对它还有用,但是它已经炼化出神智了。” “那该怎么办?” 秦衍耸耸肩,语气不喜不怒:“不知道,但师姐放心,有我在,它伤不了你。” 话音刚落,那边心魔已经将自己融到了血月中,月亮的红已至透明,露出心魔黑黢黢的身体,沉郁压抑的威压落下来,压得师清砚几乎不能喘息。 那心魔却突然如疯了一般,对着大声喊道:“比那雲姬多活了几千年,已经够本了,死前在拉着你跟我一起,也算值了。” “??”师清砚有点懵,这心魔活得好好的,怎么又要死,难道这是一个有尊严的心魔,被人扇了巴掌,就受不了要寻死? 师清砚满眼复杂的看了一眼秦衍。秦衍三巴掌,让心魔跟我们同归于尽! 秦衍看着师清砚的目光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想。 这心魔并未察觉出他的不对,那层身份便将它轻松的唬住,不过这是有多大的恨,宁愿死,也要把他拉下去。 若是这心魔没疯之前,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如今.. 师清砚感觉到整个秘境都在震动,海浪之声震天,狂风四起,这是秘境坍塌的征兆。 师清砚心中一沉,却觉得自己腹中灵气翻涌,在海底受了至纯海灵气的滋养,又在这里几乎极限的打斗,那股要突破金丹的灵气现在根本压制不住。 剑修的剑意是在杀戮中滋养磨砺的,剑修的道也是在生死绝境不断勘悟的,而现在,时机已到,金丹要成。 要结丹便要有天雷,而天雷,便是魔气最好的克星,于是她转头,“秦衍,我有办法对付它,你能暂时稳定住秘境的状况吗?” 秦衍察觉周围灵气往师清砚身体中涌去的状态,稍微一想,也明白了她所说的方法,他点头:“好,我会尽力。” 秦衍的目光里没有质疑,没有担忧,有的只是将要溢出眼眶的信任,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她会失败,她忍不住问道:“你不怕我失败吗?” “你不会的,而且,还有我。” 说完,秦衍盘坐在半空中,将身上淡青色的灵力源源不断的输送出来,稳定秘境状况。他又在心魔下方施了一个法阵,千万褐色藤条从法阵中舒展,然后将心魔大球牢牢的包裹住,使其动弹不得。 心魔不屑冷笑:“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止我了吗?无稽之谈!” 师清砚眸光微动,捏了个护身法阵,放出一丝神识观察情况,然后不再遏制丹田灵气运转,尽情吸收这里的纯净海灵气。 也就是此时,第一道惊雷劈下。师清砚默念灵气运转心法,接受天雷洗练。 心魔已经发觉不对,惊骇要逃,却被死死禁锢,它想要怒骂秦衍,却只看见秦衍打坐之处生长起一株青翠舒展的大树。 青褐色的树身扶摇直上,撑起了整片秘境,枝杈凭空舒展,月白色的圆叶上挂满了青花。而大树树根,正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缠了它满身。 师清砚感受着天雷一道道劈下来,身上被天雷打的生疼,直到最后,师清砚对这浑身疼痛都了无知觉。雷霆越来越大,甚至惊动了琅州城内的人,他们站在岸边远远遥望,都已经感受到了那天雷滚滚而来的气势。 雷霆一道又一道,师清砚原来身体里的废丹被消解,蛇丹自动分离,静静立于丹田之上,而原来的位置也已经结出了新的金丹,竟是比之前那颗更为浑圆饱满。 一道金光从师清砚身体内呼啸而出,仔细听来还夹杂着一声长啸。 师清砚睁开眼睛,身下的圆月已经裂成碎片,那心魔也已经被天雷劈成了渣渣。 秦衍一身白衣,抱过她,又将陷入心魔的几人用绿藤扯着,飞速离开了这秘境,在他们踏出秘境的那一瞬间,整个秘境轰然倒塌,波及了无妄海面,掀起巨浪滔天。待四方平静,秦衍变幻了一个竹筏,用灵力引导它往岸边走。 这才将师清砚放了下来,不出意外,师清砚看着自己海水里的倒影,是一只长毛纯白的猫咪,仔细看去,身上还又几道金色纹路。 师清砚抬头看秦衍,目光突然变得诡异:“秦衍,你头上长出一棵草。” 秦衍暗道不妙,伸手去摸,果然摸到了一片长着绒毛的圆叶。 师清砚又想到了他擅长绿藤术法,有些怀疑的问道:“你不会是只树妖吧。” 秦衍顿觉无语,抿着唇淡淡回答:“不是。” 师清砚还是疑惑:“真的?” 秦衍无奈:“真的。” “那你头上为什么会长草?” 秦衍:“...” 第二十章 师清砚自那日又变成猫后,心底的疑虑便又从新被卷了起来,连续泡了小半个月藏书阁后,却都没什么有用的收获。 唯有关于半妖的一些描写让师清砚感了兴趣。 半妖是庚辰大陆上比较特殊的存在,是人妖繁衍的后代,他们大多血脉驳杂,修炼困难,身体内结出的丹更是与众不同,一半金色一半黑色,不过,鲜少有半妖修炼到这种程度。 而且半妖这种品种,现在来说,几乎已经绝迹了。 原因无他,只是两百年前,人妖交界之处的恶魔渊上平白了多了一层结界,妖过不来,人过不去,两族几乎处于隔绝状态,更别提繁衍后代了。 在此之前,倒是有一座突然兴起的半妖城池,那城主是个女子,她在城中收纳了绝大部分颠沛流离的半妖,教他们修炼功法、教他们生存。 只是后来被人发现她所授功法是邪法,那座城中人又一夜之间尽数入了魔,屠了附近好几个村庄。 修真界为防他们继续害人,几大门派联手,将城中半妖尽数斩杀,自此之后,那座城也成了一座死城,至今黑云蔽日,经久不散。 修真界内其余的半妖也受牵连,不断遭到捕杀,以至于半妖越来越少。 有人说是被杀光了,也有的说他们逃回妖族了。众说纷纭,但半妖却实实在在的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中了。 半妖嘛,身上聚齐了妖族和人族的特点,或是人身上多条尾巴,或是妖身上长张人脸,总之是不太正常的。 师清砚觉得这和自己的情况有些相似,便想要一颗半妖丹来研究下。 没有活着的半妖,这也难不倒她。 师清砚在自己乾坤袋里翻了好久,终于找到了一颗品阶较高的狼王内丹。 然后她又屏气凝神,按照之前造伪蛇丹的办法,造出一颗假的金丹出来。 这两样东西都有了,难的是该怎么把它们融合到一起。师清砚不是丹修,不懂炼丹之法,但天虞却有很多懂炼丹的长老,思来想去,师清砚还是决定去找后山的方青长老。 他曾经担了九州丹修第一人的称号,练得一手绝妙的丹药,恒丰长老便是他最得意的弟子。 丹修大多性情温和,不善杀伐。 方青长老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坐久了丹修第一的位置,感受够了高处不胜寒的清冷生活,深觉无聊,便自己退隐后山,久不出世。 但这也仅是明面上的描写。 实际上.中师清砚灵根被毁,她曾经也想尽了办法让这个名满天下的方青长老为自己医治。 但每次得到的回应只有那亘古不变的几个字,‘救不了’。但师清砚对这件事有着出奇的毅力,她四处搜寻、打听方青长老的喜好习惯,最后还真得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方青长老明面上道貌岸然..啊不,是仙风道骨,但实际上却是一个写话本的狂热爱好者,甚至就连师明朗之前送她的那本,都印着方青长老苦思来的笔名-逢日。 通过正规途径让他为自己用此炼制半妖丹显然有些不妥,师清砚易容装扮,换下天虞门服,这才下山去了清临城内最大的一间书肆。 -- 此时已经入秋,天气转凉,清临书肆的老板已经挂上了门帘挡风,他正低头对账,却看见一名黄衣少女走进来,那少女面容清秀,头戴珠钗,一看就是富人家娇养的小姐,想来她也只是找些笔墨纸砚之类陶冶性情之物。 哪成想,她径直走向了畅销话本区,一本一本的往上摞,慢慢的就堆到她的胸口高,这还不够,她一摞不够,又摞了等高的一摞,直接将少女的身子埋了进去,对比之下,更显少女身形娇小。 这自然是伪装过后的师清砚。她有些费力的将这些书抱到账台上,然后找老板结账。 圆脸老板目瞪口呆,一本一本的看过去,竟然全是逢日所写的话本。他忍不住问道:“姑娘,你当真要买这么多?” 师清砚点头:“没错,都包起来吧。”为什么要买这么多,当然是为了见方青长老一面。 方青长老在每本书中最后一页都设置了不同碎块,他曾经许诺第一个集齐碎片的人可以向他提出一个愿望,但他设置的碎片太杂,至今没人能解出来。 付了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师清砚迅速将那些书全部塞进乾坤袋中,然后才装了没事人一样回了宗。 -- 天虞书宫前面的巨大广场上,上面有一块被裁的平平整整的浮石,上面密密麻麻的列了许多内门弟子、甚至亲传弟子的名字。 第一位自然不用说,是望剑峰的苏月尧,但是那个刚醒来没几个月的大师姐师清砚也赫然在榜,虽然是最后一位,但得到的关注一点不比苏月尧少。 这是外门弟子选出来的‘内门队友榜’,顾名思义,就是在首席弟子比试小组赛中选择一个内门弟子,共同组队探秘境,这也是天虞首席比试的一个特点。 美名其曰增进弟子之间感情,实际上,只是长老们嫌弃过去赛制过于无聊,增加点趣味性罢了。 青衫高瘦的一名外门弟子面色困惑:“真是稀奇,这大师姐怎么也被选上了,也不知道都是谁将她投上去的。” “传闻她性凶如虎,夜叉见了她都要抖三抖,到底是那些人想不开要跟她组队啊。”另一弟子摇头跟道。 “就是,就是,苏师姐大方温柔,我做梦都想跟她一队啊。” 高崇仁挤挤过层层叠叠的人群,看到师清砚的位列其上,心中颇为骄傲。又听周围之人议论纷纷,忍不住辩驳道:“投大师姐怎么了,大师姐除妖果决,手段凌厉,是我辈之楷模。” 众人见说话的是高崇仁,都默契选择闭嘴。 这斯自除妖回来,就对大师姐赞不绝口,十分维护,听不得别人说她一句坏话,跟着了魔似的,不只是他,其余跟去除妖的外门弟子也是如此。 众人心中纳闷,他们不是跟江师兄去除妖的吗?怎么最出名的反倒是那大师姐。 高崇仁不可置否,在那琅州秘境之中,大师姐衣裙翩飞,手持铁剑的绝美姿态深深刻在他脑子里。 冷静果断、临危不惧,实乃他心中的新任女神。 他之前跟这些同门说起过那段除妖旅程,可惜他们对于大师姐的描述根本不信。对此,高崇仁心中很是鄙夷: 这群没见识,人云亦云的傻子,自然不懂大师姐的厉害所在。等大师姐带领他们的队伍拔得头筹时,他们就会深刻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了。 高崇仁颇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扬了扬他高傲的下巴,晃悠悠的从人群中离开,边走边思考着: 大师姐票数太少了,除了那几个在秘境中见识过她英姿的人愿意投出一票,其他的大多还是选择了苏师姐。 他得再去拉拉票,对了,秦衍,他是不是还没投票来着,他得赶紧去问问。 -- 师清砚自然不知道发生在天虞学宫的事情,她一心扑在话本上,准确的说,是话本最后一页的碎片上。 她将众多零零散散的碎片拼在一起,虽然有很多缺口,但师清砚还是看出了一些端倪,这赫然是方青长老房中墙上挂的一幅寻梅图。 想来图上左侧的那两句诗文,便是要填的答案,但诗文具体内容是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 还是要亲自去他院子看看才好。 第二十一章 师清砚心情舒畅,走在去方青长老院子的路上。 什么叫累了有人递板凳,饿了有人送吃的。 这边她刚在发愁该怎么光明正大的拜访方青长老,那边师明朗已经铺好了路等她过去。 师明朗性格顽劣,这次居然将方青长老辛辛苦苦种好的鹤白蛉给拔了下来,据传话的小童说,当时方青长老的脸都绿了,二话不说把师明朗扣在后山,等人去赎他。 翻过问药峰,师清砚终于望见了方青长老那间屋舍。 云雾遮掩下,一座小院若隐若现,小院清幽雅致,一圈小小的篱笆更显主人惬意自在。周围种了绿醒竹、桑枣树、金铃兰等外面一颗难求的高品阶药植。 师清砚来到院门前,还未敲门,门便从里面径自打开。 一道苍老隐含怒气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你是这小萝卜头的亲属?” 听这声音就知道,方青长老真被气到了。 他隐居后山多年,修身养性,早就练就了波澜不惊的品性,没想到师明朗一顿骚操作,居然就让他破防了。 师清砚将早就背好的台词说了出来,一边说,一边往里走:“没错,明朗这孩子太不省心,您先别生气,有话慢慢说。” 师清砚走入屋内,就看见一个褐袍白发的老者坐在正前方,他的脸色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被精心打理长眉也有些不对称,右边的眉毛显而易见有个豁口。 而他身边不远处,赫然便是像受气了的小媳妇儿一样哭哭啼啼的师明朗。 这次他倒不是装的,是真哭。 “好好说?怎么好好说?我好心让这小孩过来玩,没想到他不仅踩坏了我的药田,折了我的鹤白蛉,还..还趁我睡觉偷偷剪我的眉毛,你知道老夫花多少年养的眉毛吗?三百年,整整三百年啊。” 方青长老越说越激动,最后狠狠的灌了一口茶,然后‘砰’的将杯子放回原处。吓得旁边的师明朗小身板一抖。 这听起来的确很惨,师清砚对方青长老的同情默默加了几分。 师明朗泪眼婆娑的抬起头,看着师清砚就如看到了救星,满眼写着“救救我,救救我”。 “明朗,对于方青长老的话,你可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师明朗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姐,我不是故意的,真的。”这是师明朗第一次叫她姐姐,却是在这种情况下,师清砚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感觉。 师清砚叹了口气:“你说吧,我听着。” 方青长老的胡子翘起来:“这还有什么好说的,怎么,你要包庇他?” “那倒不是,他既然做错了,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但也不能都听信你的一面之词,总要他自己说说看。” 方青长老指了指外面的被糟蹋的不成样子的药田,又指了指自己的眉毛:“一面之词?老夫可从不骗人。我倒要听听,他还有什么好说。” “学宫里面的长老教我‘来而不往非礼也’,他给我东西吃,我就想着帮他点忙。” “所以你就踩坏了老夫的药田?” 师明朗弱弱回答:“我以为那是杂草,踩坏了也没关系。” “那我的鹤白蛉呢?它可不是什么杂草,你为什么要拔它?”方青长老明显不信,继续冷哼道。 “我知道它不是杂草,它花开得可漂亮了,所以我特意摘了放到花瓶中,又香又好看。” 师清砚顺着师明朗指的方向去看,的确看到一个瘦高的白玉花瓶中开着一朵极漂亮的七色花,除了这朵之外,还有好几朵其他样式的花。 “其他的也是你摘的?” “不是,那是里面本来就有的,我觉得有点丑,就又摘了一朵,让这个瓶子更好看一点。” 方青长老以为师明朗会狡辩或者寻求庇护,没想到他还真说出了一长串的理由,而且,依照这小孩的思路去看,似乎还真有点道理。但是,他的眉毛呢?他的眉毛可是无辜的。 师清砚对师明朗的脑回路感到震惊:“那,长老的眉毛呢?” 师明朗声音更低:“我以为长老一把年纪,眼花看不清了,不能自己剪眉毛,我就好心帮他修剪一下。” 一把年纪的方青长老冷冷一笑:“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的好心?” 师明朗微微低头,飞快的说了一声:“不客气。” 师清砚:“...” 方青长老:“...”不能生气,不能生气,气坏了身子没人替。 师明朗觉得气氛好转,脑子一转,便开始洗白自己:“长老,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帮你的忙,谁知道,就这样了。” 方青长老听了他的解释,心里触动,气也莫名消了大半,但他还是冷冷的撇了师明朗一眼,没有说话。 师明朗大受鼓舞,以为自己终于解脱了:“所以,我能走了吗?” 方青长老摸了摸自己半残的眉毛,冷声道:“走?你也是这么想的?” 后半句话方青长老显然是给师清砚说的。 “当然不走,师明朗做错了事情,肯定需要赔偿的。” “怎么赔偿?”方青长老对师清砚的方法有些好奇,灵石他不少,药可以自己炼,吃喝具备,他什么也不缺。 “这地方僻静,想来长老也缺个干活的人,不如,就让明朗做一个小药童,每天在药田里除除草,施施肥什么的。”师清砚沉思着,说出自己的想法。 多个人过来,的确能热闹点。他常年一人,说实话还真有点闷,所以今天看到有小孩子过来才会热情邀约。方青长老有点小动摇。 师明朗显然没想到师清砚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老头看起来和蔼可亲,但是发起火来就像一条暴龙,他可不愿意待在这里。 他悄悄扯了师清砚的袖子:“换个补偿行吗?” 师清砚眉毛一挑,十分好说话:“没问题,那我也处理不了这件事了,我这就给爹传讯,让他来一趟。” 师明朗当场寒毛一竖,飞快改口:“不必了,我觉得过来陪长老挺好的。” “方青长老,你看呢?”得了师明朗的回答,师清砚又询问方青长老的意见。 “这小兔崽子顽劣,再搞成这个样子可怎么办?” 师清砚微微一笑,丝毫没有心里负担:“他那时就是长老你的药童,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这还差不多,方青长老暗暗点头,转头对师明朗道:“那你明天收拾一下,明日随我除草。” 师明朗含泪点头。 处理完师明朗的事,师清砚开始看那寻梅图。图倒是很显眼,就挂在左侧墙壁上,只看了一眼,师清砚就呆住了。 看得出来,方青长老的字放荡不羁爱自由,属于狂草派的,还是那种狂的她看不出来的那种。 暗中记下图上字迹,师清砚决定回去好好学习一下狂草艺术。 -- 很快就到了首席弟子比试的日子。 望剑峰正殿前方,凭空浮起了九华台,其上铺满了价值连城的露白石,栏杆上镂刻的是仙禽瑞兽图案,底端分别由麒麟,白泽,凤凰,烛龙四座极品晶石雕塑托起,雅致中透着贵气,处处彰显着修真界第一大宗门之一的底蕴。 五峰弟子已经来了个差不多。外门弟子那边更是不用说,乌泱泱的尽是人头。 恒丰长老是最先到的,坐在高台之上时不时对弟子们挥手致意,接着飞鱼峰长老和琅纹峰长先后到来。最后是师宣和白枫瑶结伴而来。 几位长老在一起客气的寒暄。 等到时间差不多,师宣才站起来,走到九华台正中央,用手示意下方安静,便开始了他两年一度的演讲时刻。 他夹杂着灵力的声音清晰的响在了每一个角落。 “庚辰大陆仙门众多,我们能在里相聚,实在是有缘,本宗作为四大宗门之首,自祖师爷开山立派开始,至今已有千余年,这万年里,我们一代又一代九岳弟子薪火相传,延续至今...” 师宣慷慨激昂的发言成功调动起一众弟子热烈自豪的归属感,于是台下一片又一片掌声此起彼伏,经久不息。 师宣稿子准备的本就不长,念完后他也不罗嗦,直接开口道: “现在我宣布,天虞仙宗首席弟子比试大会,正式开始。” 第二十二章 首先开始的外门弟子的比试。 外门韩长老站到九华台C位,开始讲解比赛规则:“比试分为两场测试:第一场,内外门弟子联合赛。规则很简单,根据比试的报名人数,由内门弟子带领外门弟子分为十二个小组,每组七人,在天元秘境进行试炼,长老们会根据外门弟子表现进行打分。前三十名进入下场比试。 第二场比试就是擂台赛,抽签进行比试,直到决出首席弟子。另外,因为半年后,就是十年一次的百宗试炼大会,经众长老讨论决定,表现优异者,可直接获得百宗试炼的参赛资格。所以,请大家一定要全力以赴。” 此话一出,台下一片哗然。赛制他们都已经提前了解过,但是这百宗试炼大会,可是修真界的一场盛会,届时,修真界大小宗门都会参加,盛大程度可见一斑。 顿时,没报名的弟子一阵哀嚎痛呼,报过名的弟子瞬间挺直了腰板,似乎他们已经拿到了百宗试炼大会的参赛资格。 师清砚对原著的这段内容记忆还是比较深刻的,总结一句话就是:小师妹苏月尧歪嘴一下拿下了首席弟子的名号,又歪嘴一笑,在百宗试炼大会上夺得第一。 韩长老右手一挥,浮空中便出现一排名字。 上面就是被选上的内门弟子,师清砚对上面的名字不感兴趣,而且不用想都知道小师妹的票数断层第一。 被选上看似光荣,但其实上,这对他们内门弟子没一点用处,充其量只是一个任劳任怨的工具人罢了。 她一点也不想这么无私奉献自己,做的好也就罢了,做得不好,指不定要被怎么诋毁,吃力不讨好,傻子才愿意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呢。 师清砚并不认为她的名字会出现在名单上,因此眼睛在名单上随意一扫,就在扭过头来的一瞬间,在倒数第三的位置上看到了三个灵力凝成的醒目字体—师清砚。 师清砚:“...”傻子竟是我自己。 她有股强烈的想弃权的冲动,但台上的韩长老丝毫没给她这个机会,怀着抑扬顿挫的音调开始念名字。 “苏月尧。”韩长老面带微笑的注视着望剑峰方向,越过最前方的师清砚,看向后面的苏月尧。苏月尧在万众瞩目中起身,在一片欢呼中上台。 “苏师姐,我爱你。” “苏师姐,你是最棒的。” “...” 师清砚内心毫无波澜,坐在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中,又听着韩长老叫了下一个人的名字:“冉承轩。” 下方又是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势头跟刚才的苏月尧不相上下。 天虞仙宗什么时候出来一个跟苏月尧一样人气的内门弟子?师清砚正纳闷的时候,坐在她旁边的江云染突然凑过头来:“大师姐,你找弟子为你捧场了吗?” 师清砚一愣:“找什么弟子?” 江云染也是一愣,反问道:“你不知道?” 师清砚莫名其妙:“我该知道吗?” 江云染突然想到师清砚前几个月刚苏醒过来,眼神瞬间由惊讶转为同情:“为了防止上台的时候冷场,有些弟子就会私下找气氛组活跃气氛,这么多年倒也都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事情了。所以,大师姐,你没找人吗?” 师清砚:“...” 也就是说,除了苏月尧的欢呼声没有水分,其他人的..只能说仁者见仁了。 说话间,江云染的名字也被叫到,一片不亚于前面几个人的欢呼声再次响起,他在这片虚假繁荣中自信的飞身至台上。 好家伙,这是除了她,都有气氛组。 师清砚已经能想象到念到自己名字的冷场的尴尬场面,韩长老微微一笑,目光锁定到师清砚身上,像是宣判死刑一样缓缓开口:“师清砚。” 一瞬、两瞬,场上一片寂静。师清砚深深吸一口气。淡定,真正的勇士敢直面冷场的人生。 下面的气氛突然开始活跃,热烈情况堪比之前。 师清砚心中疑惑,但也没有多想,在比江云染更加虚假的繁荣中走上台去。 等剩下的两名弟子也上了台之后,韩长老继续面带微笑:“大家想跟谁组队,现在可在台下对应位置站好,速度要快。” 不出意外,苏月尧下方位置堪比山下菜店打折,众人哄抢灵蔬的场面。 “我先来的,你后面排队去,不插队,懂不懂规矩。” “哎呦我去,谁踩我鞋,这可是高定款啊,是谁?出来赔钱。” “别推,别推,挤到人了,谁的手,打我脸干嘛?” 师清砚在上面看得津津有味,差点就想抱个西瓜边吃边看了。苏月尧察觉到师清砚的目光,对着她一笑,露出两个小梨涡。 “苏师姐对我笑了,看到没,看到没?” “你怕是被挤傻了吧,苏师姐明明是对我笑的。” 师清砚顿觉无语。虽然,但是,苏月尧清清楚楚是对她笑的。看够了热闹,师清砚转头看向自己台下,预料中冷清的场面没有出现,下面竟然也站了好几个人。 师清砚仔细一看,几乎全是老熟人,站在最前方的高崇仁还激动的冲她挥了挥手。 好的,她似乎知道是谁把她投上去的了。 那边的战况愈演愈烈,韩长老已经看不下去了,出声制止:“前六名留下,其余人尽快找其它队伍。” 此话一出,后面的弟子就算再不愿意,也不敢违背长老的话,不得不去找其他队伍。 有人朝师清砚这边望了望,然后选择了旁边的队伍。望着自己队伍里的两个空缺,师清砚不甚在意,队伍就这么多,早晚人都会满的,不急。 果然,最后剩下了两个抢不到队伍的人,一脸遗憾的朝着师清砚的队伍走过来。 看着所有弟子都选了队伍,台上长老同时聚力往天空的方向一指,然后出现了一个灵力门。 韩长老对弟子们做最后的嘱托:“试炼日期为半个月,除长老们的综合评定,你们每斩杀一只异兽或者采到相应灵草,都可获得相应分数。切记,你们的一举一动都会通过水镜投映到外,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 他话一说完,白光闪过,众小组便被随即传送到秘境内部。 师清砚很久之前倒是来过这个秘境,只是为了保证试炼的公平性,秘境每次启用,场景都会随意变幻。 眼下,他们一行人似乎是落到了一个密林之中。 这里的树长得很茂密,树枝层层叠叠的堆砌下来,很少能有光撒下来,也因此透着股阴凉潮湿的气息,夹杂着虫鸣鸟鸣,脚下随处可见一片片青苔。 师清砚看了一下队伍里的其他人,除了高崇仁和秦衍能叫的上名字外,其他人有的只是面熟,更有的面也不熟。 高崇仁特别自来熟的凑到她身边,热情的介绍,他先指着最左边的瘦的像一根竹竿似的少年:“这是木青云,之前琅州秘境里他也在,还有这个是古嘉凡、林霖。本来琅州之行还有一个人,但他死活都要跟苏月尧那一队,不提也罢。” 说到最后,高崇仁还有些愤愤不平。 古嘉凡、林霖心中腹诽,他们本来也是想去苏师姐那一队,可惜在比试前被高崇仁好一顿威逼利诱,最后不胜其烦这才妥了协。 至于剩下的两个,高崇仁认真看了他们好几眼,还是搜寻不到他们的名字,干脆作罢,用眼神示意他们自我介绍。 徐耀有些不情不愿,简单吐出两个字:“徐耀。” 师清砚听出了他的不情愿,眼神也没给他,直接转了头,看向旁边的弟子。徐耀见师清砚不搭理自己,心中不满更胜,撇头翻了个白眼。 另一个弟子身上带点书生气质,恭恭敬敬,认真介绍自己:“外门弟子黄罗才,拜见大师姐。” 师清砚点头,看向众人,语气淡淡:“望剑峰师清砚。” “陇树树林,周围多分布喜湿灵植,尖嘴青鸟、鼬鼠、骄紫蝙蝠等妖物多出没。” 高崇仁目露震惊:“大师姐,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没什么,若是你们背过《灵植大全》和《妖典》,你们也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下剩下的几个人也震惊了,就是那个几千章的《灵植大全》和那个半人高的《妖典》?大师姐居然全背下来了,不愧是大师姐 ,好强! 徐耀不屑一笑,阴阳怪气:“大师姐真是厉害,只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哪,师弟我真是甘败下风。” 师清砚不惯他这脾气,立刻怼了回去:“知道自己差就多学学,学艺不精,出了门还丢我们天虞的人。” “你!”徐耀一哽,气更不顺了:“师弟是关心大师姐啊,要是说错了,丢人就不好了。” 师清砚似笑非笑,下一瞬,她眼睛一眯,气势一收,举着剑就朝徐耀刺去,然后拍下去。 徐耀感受着凌冽的剑光从他脸颊划过,径直落在他斜后方,然后发出一声清脆剑鸣。 众人这次看清,躺在师清砚剑下的赫然是一只胖乎乎,牙齿尖尖的黄毛老鼠。 师清砚挑挑眉,轻笑道:“鼬鼠,徐师弟,你看呢?” 徐耀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冷冷的哼了一声。 高崇仁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有了他开头,其余弟子也都憋不住,纷纷笑出声。 徐耀气极:“你们!”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有些忙,之后更新会慢慢稳定的。 大家晚安哦~ 第二十三章 天元秘境外,有八块水镜悬浮在半空中,映照秘境之中的情况。 弟子们围坐在水镜旁边,通过上帝视角热烈讨论秘境之中状况。 “鹤师兄这一路上倒是顺利,几乎没遇到什么难对付的妖物。” “这算啥,苏师妹这一队更幸运,一进秘境就遇到大片上品灵植,算下来可是一笔不少的积分呢。” “要说最惨,就是大师姐这一队了,他们这是捅了妖兽窝吧,真是倒霉啊。” 这句话把没关注师清砚水镜的其余弟子也吸引了过来,他们好奇的看了一眼她那一队的水镜,语气带着深深的同情:“是哦,好惨。” 先不论他们正跟鼬鼠纠缠,这片树林都没有一个安全的地方。 南边断崖是群居尖嘴青鸟的老巢,看起来至少有十几只;西边河里有几只青额白眼鳄,有一只至少是半结丹实力;东边只有一个山洞可走,还是骄紫蝙蝠们的老巢;北边情况亦不容乐观,是布满沼泽毒刺的荆棘林。 一众长老坐在九华台上,也津津有味的看着水镜里发生的一切,眼里没有担忧,倒是露出了吃瓜般的兴趣。 “砚丫头若是选择北边那条路,带着那群小崽子,只要走得当心些,用灵力护体,也不是没有安全越过的几率。”飞鱼峰长老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分析道。 “那是相对来说最安全的一条路了。”琅玟峰长老表示赞同。 可惜秘境中人没有上帝视角,也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 众人浑身戒备,手里拿剑的拿剑,掂棍子的掂棍子,背靠背围成一个圆,周围则到处土块翻动拖开的痕迹。 这鼬鼠也太多了,还时不时从土里蹦出来偷袭他们,咬完就跑,警惕性贼高。 师清砚不胜其烦。 为了保证试炼的公正性,他们这群工具人的修为被迫压制到筑基初期,而且还被要求非必要,不出手。于是她只能忍下心中不适,任凭吱吱呀呀的声音填满她的耳朵。 实在对那老鼠难以忍受,师清砚纵身一跃,落到了临近的树梢上,这才清净些。 高崇仁看着师清砚抽身离去,内心不解,拍完鼬鼠还抽时间问了一句:“大师姐?” “好好干,这些鼬鼠都是炼气初期或炼气中期的小妖,积分虽然不多,但也不能浪费。”师清砚看着他们奋力拍鼠的身影,颇负责任的鼓励道。 反正积分也落不到她头上,力气能省则省。 看着看着,师清砚突然发现少一个人,正疑惑着,突然瞥见一节白色衣角站在她相邻的那棵树上,仔细一看,正是秦衍。 看见师清砚看他,秦衍还笑眯眯的冲她挥手打招呼。 师清砚疑惑:“你怎么在这?” “来树上躲个清净,那群老鼠恶心的紧,我受不了,呆在这挺好。” 师清砚觉得无语,不在理会他,偏头继续观察下面的情况,突然她眼神一亮:“高崇仁,鼠王来了,在你身后。” 这只鼠王是群鼠的头头,修为是炼气后期,斩杀了它,积分比其他鼬鼠都高。 这么好的便宜,她就送给高崇仁吧。 高崇仁立刻转身,可是哪有鼠王动作迅速敏捷,等他转过身,只看到一个地洞。 他一头雾水:“什么都没有啊。” 一旁的林霖好心提醒他,表情一言难尽:“高兄,那鼠王在你屁股上。” 后知后觉感觉自己屁股一阵刺痛的高崇仁瞬间不淡定了,扭头看向身后,跟那绿豆眼的肥胖鼠王对了个正着,一瞬间,他鸡皮疙瘩起了满身。 “卧槽,这东西好恶心,林霖,你快把它弄下来啊。” 林霖也懵了,手足无措,掂着棍子就要打下去。 高崇仁吓得一激灵:“你干嘛?” “高兄,我帮你把它拍死。”林霖手比脑子快,往棍子上灌满灵力,带着破空之势就朝着高崇仁的屁股上去。 高崇仁:“...”我觉得我可能比它死得更快。 他一咬牙,侧身躲过那一棍,转头求助师清砚,声音凄厉:“大师姐!” 那鼠王看到众人都拿它没办法,竟然露出了洋洋得意的神情。 师清砚声音不急不缓:“戳它双眼,速度要快。” 听了师清砚的话,高崇仁心一横,聚满灵力的手指就朝着鼠王的眼睛戳过去。鼠王顿时一急,别看它胖,但身上的防御很是坚固,筑基期修士都很难破开,除了它那双眼睛。 这人居然一下就道破了它的弱点,直戳它眼珠子,不好惹。鼠王审时度势,赶紧松开嘴,将身一扭,便要遁走。 高崇仁面上愤愤,看见这鼠要跑,一棍子下去,打到它脸上,等棍子再挪开,鼠王的脸都变形了,还流出绿色的血液。 高崇仁一脸嫌弃,赶紧扔了他手里的棍子。 鼠王一死,群鼠无王,乱作一团,不堪一击。 等解决了所有鼬鼠,师清砚才从树上下来,从旁边扯下一片树叶,然后舀起一些鼠王的血,递到高崇仁面前:“鼬鼠,齿有剧毒,高师弟喝了吧,解毒的。” 高崇仁将那片叶子举到自己鼻子旁,闻了闻,没忍住,直接干呕了一声,声音颤抖道:“大师姐,是臭的,能不喝吗?” “你也可以外涂伤口处。” 高崇仁:“...” 这里的情况被外面全方位无死角的转播,而他又恰巧被咬了屁股,怎么外涂?跟当众裸奔有什么区别。 他还是要在这个世界生活的,绝对不行。 高崇仁压下脑子中疼痛眩晕之感,故作冷静的说道:“算了吧,大师姐,我觉得自己挺好的现在。” 要不是看高崇仁脸都紫了,他们就都信了。 高崇仁还想再说些什么,哪知毒劲彻底上头,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师清砚看向其余弟子,干脆果断:“灌吧。” 于是有人扒开高崇仁的嘴,另一个人拿起树叶往他嘴里送,看着他脸色慢慢好转,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高崇仁感觉自己胃里翻腾,自己似乎被吊起来甩来甩去,头晕想吐。 猛地醒来,高崇仁感觉着自己口腔中腥臭的味道,他意识很快回笼,赶紧起身,跑到草丛疯狂干呕。 有弟子安慰他:“虽然恶心了些,但至少有积分啊。” 高崇仁冷笑:“积分给你,你喝一口?” “那算了。” “...” 等所有人都休整好之后,就要决定往哪个方向走。 师清砚继续当她的甩手掌柜:“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你们要去哪?” 要去哪个方向,其实众弟子心里也没个注意,纷纷开始盲选。 “西边吧,西边路好走。” “东边也行,我来之前找人算了一卦,说东这个字吉利。” 最后师清砚综合了一番大家的意见,决定朝着西南方向过去。 整个一条路上,别说妖兽了,鸟都没见到一只,看来他们果然选对了方向,一点危险都没有。 不仅如此,路上到处是高品级灵植,长得又高又壮,这可乐坏了众人,他们一边采灵草,一边摘灵花,忙得不亦乐乎。 师清砚皱了皱眉,这么多灵植能在妖物横行的陇树树林完好无损,显然不太现实。只有一种情况可以解释,这里有强大的守护兽守护,其余小妖兽不敢踏足这片区域。 师清砚冷声提醒:“情况不对,大家小心。” 外面的围观群众看着这一群人作死行为,十分同情。 南边的长嘴青鸟正在结群赶来,那边的青额白眼鳄也叫上了自己的兄弟,双方快速缩成一个包围圈。师清砚那一队宛如待宰的小羔羊,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包围。 好嘛,这一队,好好选方向还不行,非要插缝,一波都不一定能打过,这下直接来了两波,等着被团灭吧。 他们心中一面惋惜,一面又忍不住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各个都伸长了脖子,就连小师妹那一队也不香了,师清砚这块水镜热度直奔第一。 不只是弟子,众长老们对此关注度也很高。 恒丰长老慢悠悠吐了一个瓜子皮,对师宣说道:“师侄这下有的忙喽。也不知道他们这群嫩鸟会怎么应对,我可要好好瞧瞧。” 师宣也有些担心,但面上风轻云淡:“我女儿,没问题,放心吧。” 白枫瑶附和:“没错,我信砚砚。” -- 清临书肆 一个灰袍人坐在贵宾接待室内,手里握着一张黄纸,有些不可思议道:“居然有人解出来了?是谁?” 圆脸老板笑眯眯的给灰袍人倒了杯茶,这才道:“是一个黄衣姑娘,前几天告诉我答案的,我就一直等您过来。” 黄纸上的两句诗他都快看透了,圆脸老板并不觉得这便是答案,因为,上面的诗句实在太过离谱,就像是随口胡诌出来的。 哪知坐在一边的中年男子一字一句的看下去,慢慢的,竟然露出赞许的目光。“不错,不错。” 不错?哪里不错?难道他们看得不是一张纸? 老板探头过去,那张黄纸上的字迹娟秀清新,写的还是那两句话:“一片一片又一片,落梅像雪一大片。” “不错,这就是正确答案。”男子发出爽朗的笑声。这答案隐含在第三十八册 书第六十六页第五行关于梅花的描写,这么快就找到了答案,那女子看得果然十分认真。 这男子便是伪装过后的方青长老,他打死也想不到,师清砚是走了捷径才知道答案的,那捷径,还是他自己给的。 他喜滋滋的出了门,临走前扔下一句话:“下次她再过来,你别忘了提醒她。” 老板急匆匆走出门:“那我该让她怎么找您?” 方青长老留下一串尾音:“不用你操心,她来了我自会联系她。” 第二十四章 空气中妖气越来越浓厚,所有人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不妙,立刻进入到了戒备状态。 天空几道青色巨影飞掠而来,灌木丛中也传来了密集沉重的脚步声。 高崇仁看着这个架势,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大师姐?” 但师清砚没有搭理他,反而双眸紧闭,仔细的感知周围的妖气波动。左右两股妖气并不相同,且泾渭分明。 “你们随我站成一排,不要轻举妄动。” 所有人立刻调整队形,排成‘一’字型,正好站在中间那条线上。 有些妖兽领域意识很强,通常它们不允许自己的领域被侵犯,也不会随意其他妖兽的领域,算是妖兽里面比较懂礼貌的。很显然,他们今天遇到的就是这种。 长嘴青鸟扇着巨大的羽翼,压下好大一片阴影,粗略一数,大约有七八只;青额白眼鳄们也从高高的草丛中露出扁长的脑袋,尖利的牙齿外露,看起来颇为可怖。 都是已经步入筑基期的妖兽,还有好几只已经步入了筑基中期。两方妖兽粗略一数,竟然有十五六个之多。 他们只有七个人,而且除师清砚是被压制修为,其余弟子清一色是筑基初期修为。 无论怎么说,都不占优势。 气氛在一瞬间变得剑拔弩张,却又僵持不下。原因就在于这些人站得位置太过尴尬,他们是懂礼知礼的妖怪,绝不会随意踏足其他妖兽的地盘。 敌不动,师清砚决定先动,她试探性的迈出一步,那两波妖兽果然站在原地。 师清砚又走了一步,众兽的眼珠子都快看掉了,只是仍然没有行动。 众人便跟着师清砚一步步往外挪。 青额白眼鳄眼看到手的猎物要飞,也顾不上跟长嘴青鸟的君子之约,低吼一声,飞奔过来咬最后一个弟子的衣袍角,木青云心中惊骇,侧身踩在了长嘴青鸟的地盘。 长嘴青鸟当场一声长唳,嘴里吐出一口火焰朝着木青云袭来,木青云反应很快,躲开了它的攻击。于是火球擦着边界,在地上烧出了一个大坑。 坑的边缘好巧不巧的越过边界线一点。大鳄紧紧盯着那个洞,对青鸟低吼了一声,意思很明显,让它们注意分寸。 高崇仁突然脚下一滑,整个身子都进入了青额白眼鳄的地界。 鳄鱼尾端尖锥如雨飞过来,高崇仁赶紧用灵气护身,躲过尖刺。 有几跟余锥打落了长嘴青鸟的地界的杂草。 其余弟子也是状况百出,歪歪斜斜走不好路,一会在这边一会在那边。 这样来来回回也让两方妖兽没了耐心,长嘴青鸟一道火没控制住力度,直接烧秃了大鳄一大块地皮。 那边白眼鳄也不干了,当即扎断了长嘴青鸟的一个大树。 随着大树倒下发出轰隆的声音,两方妖兽的战争也爆发了。 而且,迅速发展成三方混战。 师清砚手挽剑花,击退了一个想要冲上来的青额白眼鳄,冷声道:“按计划行事。” 一声令下,弟子不在恋战,迅速往长嘴青鸟的方向跑,边跑边攻击青嘴白眼鳄。 一瞬间,两伙妖兽都懵了。等它们再反应过来,师清砚一伙人已经跑进了长嘴青鸟的的地界。 高崇仁又一把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把灵草,面容恭敬的放到了地上,其余弟子有样学样,纷纷掏出自己采摘的灵药灵果。 这是在寻求庇护?他们这群弱小的人修一定是看到他们的实力,忍不住拜服了。 得到肯定的长嘴青鸟欢快的长唳几声,炫耀的在天空中转了一个圈。 它们长嘴青鸟果然才是这片丛林的霸王。 连人都抵挡不了它们的魅力。 白眼鳄也有自己的看法。 那人修献给那群傻鸟的灵花灵果分明是它们日夜守护的高等灵植。 而且,那群人修刚才还帮着长嘴青鸟攻击它们。 显而易见,他们是一伙的。 多歹毒的兽啊!竟然联合卑鄙的人修偷它们的灵植。 它们可受不了这种耻辱。 于是青额白眼鳄愤怒的低吼一声,冲着长嘴青鸟便攻了过来。 长嘴青鸟正停留在自己封王骄傲中,哪受得了白眼鳄明晃晃的挑衅,双方迅速扭打一团。 一时间,竟然再没有人关注师清砚他们了。 木青云悄悄凑到师清砚身边:“大师姐,我们快趁乱跑吧。” 师清砚挑挑眉头:“跑?谁说要跑,我们就在这里等。” 水镜外的人看到这一幕,也是有些震惊,对师清砚操作表示佩服。 让敌人双方互残,自己在趁乱逃跑,不耗一兵一卒,便脱离了危险。 只是众人左等右等,也不见师清砚他们离去,只是看着他们好像好像谋划着什么,然后便加入了战局。 他们见缝插针,看谁落了下风,便上去悄悄帮上一把,于是,双方打的更加难舍难分,妖兽妖力消耗的也更加迅速。 只可惜这水镜只能传出画面,却传不出声音,众人到底都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但他们能想出来啊。 大师姐这明明就是要当那黄雀,坐收渔翁之利啊。 一般情况下,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现在,这边的动静太大,已经引起了半结丹白鳄妖兽和青鸟妖王的注意了,它们甚至有意往这边查看。 要想捡漏,也要看准时机啊,再等下去,等这里的妖王过来,说不定命都没了。 大师姐真是不明智。想通之后,众人对师清砚的佩服回落几分,有的已经将头转到其它水镜上。 似乎已经料定了师清砚这一队的结局。 看着两波妖兽打得忘我投入,师清砚找机会一剑贯穿了一只青鸟的腹部。 秦衍手起剑落,一剑一个,身法竟然跟师清砚的不相上下,血光四溅中,竟然有种格外的美感。 外面眼尖女弟子瞬间注意他,转而跟同伴讨论:“他是谁啊?怎么感觉有点眼生。” “好像是经常缺课的秦衍,还被授课长老点过名的。” “这就是秦衍啊,没想到这么厉害。” “我觉得他有实力冲击外门首席弟子的位置。” “胡说,柏溪师兄才最有实力的。” “你放屁,明明...” 其余弟子们也是偷袭乱杀一气呵成,能速战速决就毫不恋战,杀完这只杀那只,待最后一只鸟头落了地,众人呼出一口气。 他们是要在这里捡漏,但他们肯定被这里的大妖察觉了,一直等下去势必有危险。所以他们提前了且加速了进程。 师清砚又掏出几个符箓,然后分了一缕神识,符箓瞬间变成等人大小。她做了好几个假人,然后让假人飞速狂奔。 他们则迅速隐匿了自身气息,在不远处躲好。 这招妙啊,之前都说剑修严肃古板,不知变通,看大师姐,她机智的都不像一个剑修。 等两只妖王察觉不对,从各自巢穴飞奔过来的时候,只余一地妖尸。 两只妖王大眼瞪小眼,长嘴青鸟在察觉那些人修逃跑之后,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 唯有那只青额白眼鳄,停留在原地,嗅了嗅,然后顺着师清砚他们藏身的地方走过去。 它修为比长嘴青鸟高一些,察觉力和敏锐度都要更强些,它总感觉这里有那些人修的气息。 僵硬如鳞甲的外壳幽幽的泛着冷光,它又长又粗的尾巴拖在地上,牙齿又长又尖,竟然已经濒临结丹。 这跟之前那些青额白眼鳄可不一样,同样是筑基,只需一个契机,它便迈入了金丹的门槛。 眼看躲不过,师清砚干脆大大方方的从藏身之处出来,其余弟子也迅速都跟了出来。 青额白眼鳄在这群人修身上闻到了属于那些死去同类的味道。 是他们,杀了它的部下。 它愤怒了,四肢微微弯曲,身形蓦然涨大数倍,一只前爪竟然就有半人之高。 师清砚想让这些弟子多些历练的机会,于是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哪成想,这些弟子也跟着她后退一步。 师清砚纳闷,向左边的高崇仁投过去一个不解的目光。 后者则回给他一个坚定且自信的眼神:“放心吧,大师姐,我们知道这又是你的计划。” 师清砚摊手:“没有计划,你想多了。” 这边刚说完,那边白眼鳄的巨爪已经落了下来,地面迅速被砸出一个深坑,有两个弟子躲闪不及,被冲力砸到了一旁的树上。 “斩杀一只筑基巅峰的妖兽,获得的积分可是普通筑基期的五倍。” 听着师清砚说完,再见她果然没有出手的意思,其余弟子有法器的掏出法器,掐诀的掐诀,分别从不同方位朝着巨鳄攻了过去。 秦衍手上法诀翩飞,绿色的藤蔓很快缠绕上巨鳄的四肢,藤蔓上的尖刺有的还扎进了它粗糙且坚硬的皮肤。 巨鳄吃痛,尾部放出尖锥,带着破空之势向众弟子飞来,同时用力一扯,扯断了秦衍的藤蔓。 师清砚有点惊讶,秦衍的实力不该如此,上次可是面对上古凶兽都不带怕的,这次怎么小小的筑基期鳄鱼都打不过? 趁着秦衍喘息的时间,师清砚传声入耳:“你在藏拙?” 秦衍扭过头,却是摇摇头:“不是,真实水平。” 上次琅州支撑秘境耗费了他太多灵力,一时恢复不过来,竟然直接跌到了筑基期。 若不是因为恶魔渊那个屏障,他跟本体之间的联系也不会这么弱,他也不至于恢复的这么缓慢。 第二十五章 青额白眼鳄双目充血,喉咙中发出愤怒的低吼,它的皮肤坚硬如金石,几个人的轮番攻击也不过只留下了些许痕迹。 他们还未真正拜师,学得也不过寻仙问道的基础招式,又对上了半结丹的妖兽,说不吃力都是假的。 不一会儿,有好几个弟子已经被打到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只有秦衍依然握剑,右手却也忍不住微微颤抖。 它双眼冷漠的注视着众人,扁长的大嘴张开,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一股无形的威压就此落了下来,阴翳的树林发出飒飒的声响,为这里添上了几分危险的气氛。 巨鳄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众人,尾巴甩出响亮的声音,一走动,整片树林都跟着一颤,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让它着迷,分辨出血腥味最浓郁的方位,缓慢的爬了过去。 被盯上的弟子浑身战栗,却再没有还手之力,甚至连站起来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眼睁睁的看着巨鳄嘴巴张大流出了腥臭的粘液,黄罗才手上已经捏了那张逃命用的传送符,这也意味着他准备放弃这场比试了。 两年一度的首席弟子比试,甚至还有参加百宗试炼大会的可能,若非迫不得已,谁愿意放弃呢? 秘境外有弟子紧紧的盯着这块水镜,有人忍不住了,愤怒出声:“大师姐站在那干嘛呢?没看见黄师兄快没命了?” “就是,黄师兄他都要捏传送符了,这可事关他的前途啊,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就要被她埋没了。” “之前就听说大师姐冷血无情,我还不信,现在看来真是这样。” “就是,你看苏师姐,一直冲在队伍最前面,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师明朗本来药园除草结束,开开心心过来观摩苏月尧和师清砚的水镜的,哪成想,一过来就听他们在抹黑师清砚。 虽然他姐又凶又暴力没错,但是哪有他们说的这样坏,她之前还救过苏师姐呢,怎么现在就没人提这件事情了。 “你们胡说什么呢,要这么有能耐,怎么自己不去参加比赛,反而在这里嚼舌根。” “黄师兄他被这大鳄鱼盯上,那是他自己技不如人,怪得了谁,我姐又不欠他。” 一名外门跟黄罗才交好的弟子忍不住反驳道:“大师姐好歹也担了个队长的名头,就算做不到苏师姐那样,也至少不能冷眼旁观啊。” 师明朗气笑了:“是那头丑鳄鱼打伤了黄师兄,又不是我姐,你们是脑子没发育好吗?冲我姐发什么脾气?” “你们既然这么看不惯,我去求我爹把你们扔进秘境,让你们好好跟那鳄鱼交流交流。” 师明朗本就是一个脾气顽劣的臭小鬼,现在又搬出了他爹师宣,纵然对他有所不满,也没有人再敢声张了。 秘境中,黄罗才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他忍不住想:若是大师姐帮忙,他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或许,他真的能走到最后呢。他心里沉沉,胡思乱想中却被人一把夺走了手里的传送符。 那人一身白衣不染纤尘,清冷的面容上没有表情,正是大师姐。明明都是面对的都是同一种境况,可为什么大师姐总能保持光鲜亮丽? 师清砚没空猜他的想法,一柄铁剑在手,手上光芒大绽,一阵剑风扫过,巨鳄身上瞬间留下了几道深浅不一的痕迹。 “怎么这点磨砺都受不了?我的队伍里,可没有放弃二字。” 师清砚的剑法迅猛如光,没有丝毫赘余,翩若游龙的身姿在漫天剑光里穿梭,等她再停手之时,巨鳄四脚已经被剑网牢牢的控制住。 得了空闲,师清砚扔了几粒丹药过去,言简意赅:“回元丹。” 众人一愣,瞬间也都反应了过来,拿起丹药就往自己嘴里塞,灵丹入口,一股温润的药力弥漫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开始恢复,枯竭的灵气也再度充盈身体。 外面灵药铺子卖的普通灵丹跟师清砚给的简直没法比,就算他们看不出品级,也知道这丹一定很贵重。 大师姐真是个大好人。 黄罗才拿到回元丹,心情有些复杂,他刚才怎么能这么想,大师姐她从来都没有放弃他们的意思,这么贵重的丹药,说给就给。 是他小人之心了。 被他点到名字的师清砚此时正跟秦衍合围那只巨鳄,两人配合格外默契,师清砚这边剑气刚扫过去,秦衍就已经预判到巨鳄后退路径,再补上一剑。 只有两个人,却已经让这白眼鳄显露出败退之势。 师清砚见好就收,看着弟子恢复的差不多,便抽身退了回去。 那群弟子明白她的意思,看见她退下来的一瞬间赶紧替了上去。 如此反复,弟子们在战斗中被迫成长,也在相互配合中逐渐产生了默契。几轮消磨下来,那头巨鳄终于承受不住,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众弟子都松了一口气,有人觉得自己经脉中灵气翻涌,竟然是要破境的前兆。 周围灵气翻涌,然后归于沉寂,有三人破境。 两个筑基初期到中期,另一个,直接到了后期,就算是没有破境的弟子修为也更加巩固了。 他们内心狂喜,感受着灵力充满灵脉的轻松之感,甚至刚才打斗产生的疲惫之感都消失不见了。 破境三人连忙对师清砚道谢。 黄罗才腰弯的最诚恳,冷静下来,他也觉得自己的情绪出现的莫名其妙,他认真向师清砚道歉:“方才师弟不懂师姐是用心良苦,反而生了怨怼之心,实在是惭愧。” 师清砚只是想偷个懒,方才也没有注意他的情绪,听了他的话内心并无太大波澜,反而转了话题,问道:“你方才吃了我几颗灵丹?” 黄罗才诚实的回答:“三颗。” 师清砚又转头问其他人,得了回答之后点头:“出去别忘了还我,高级回元丹,同门友情价,一颗一百块下品灵石,我这人不喜催债,但记性一向不错。” 那些丹药对她来说虽然没有多么贵重,一下子撒出去这么多也有些心疼。本来就是被抓来当工具人的,她也不需要这么无私。 众人:“...” 这回元丹,一个个问下来,竟然是徐耀吃得最多,足足有五颗,算下来就有五百颗下品灵石。 徐耀脸有点白,他对师清砚本就不满,这么一来他便觉得哪哪都是问题,他们外门弟子每月也就三十块下品灵石,现在又要还师清砚的债,这不是难为他的嘛。 他又想到了苏月尧,苏师姐善良大方,这点小钱是绝对不会让他还的,退一步讲,师清砚若是提早出手,他又哪里需要吃这回元丹?又怎么会欠下这笔债呢? 没能去苏月尧那一队,对比下来,他心中不满更强烈。 又看那些同门还是一脸感激的看着师清砚,特别是黄罗才,他心中冷笑连连。 “师姐,你又不缺那些灵石,何必斤斤计较呢,大家都是同门。” 师清砚一语道破:“怎么,你想赖账?” 徐耀被戳中心事,干脆将心中不满全部发泄出来:“什么赖账,你若早些救我们,我们哪里还需要吃这回元丹?” “师姐你高高在上,自然是不知道我们这些普通弟子的疾苦,也不知道这些灵石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什么都不缺,又何必在乎我们从牙缝里省出来的下品灵石呢。” 师清砚对他所说的歪理感到好笑:“高级回元丹,市价一百颗中品灵石,我这价都快给你打到骨折了。怎么?还觉得不够?” “还是说,你觉得我的付出都是理所当然?” 徐耀不服:“要是苏师姐,她绝对不会让我们付灵石。” 师清砚被气笑了:“那你还来我这里做什么?” “要不是苏师姐队伍满了,我才不愿意呢。” 师清砚今日算是见识到修士的下限了,怀疑自己为什么能遇上极品:“我就这个规矩,你不服就趁早离开,我还落个清净。” “你!”走是不可能走,这么大的秘境,一个人说不定就会遇到什么危险,不能走。 看着徐耀哑口无言,师清砚也不想在跟这种人说话,转头看向秦衍,一字一顿,特别嘱托:“你不用还了。” 秦衍看着她意有所指,眼中忍不住溢出笑意,自然点头:“好。” 徐耀:“...”等遇到苏师姐,他一定不会再留在这里,一定。 高崇仁悄悄拉了拉秦衍的袖子,问道:“你为什么不用还?” 秦衍心情很好,回了一句:“谁知道呢,可能是看我长得好吧。” 高崇仁:“…”凡尔赛的气息,要不是打不过,真想揍他两拳。 师明朗自从跟那几个外门弟子吵过架之后,眼睛就一眨不眨盯着师清砚的水镜。 他看着师清砚出手,还给丹药,这比他自己得了第一还高兴:“看到了没?” “你们傻了?怎么不说话。” 众弟子只觉得火辣辣的脸疼,又看到里面的弟子因此破境,更是尴尬,咳了一声,起身去了其他地方。 师明朗看着几人离去,当即阴阳怪气:“哎哟,怎么回事,师兄,你们跑什么啊?” 几个议论的弟子背影更加窘迫,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8 23:33:36~2021-09-30 00:16: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条懒鱼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六章 师清砚带弟子在原处休整,同时蹲点长嘴青鸟,但是一直等到太阳落山,也没看到它的影子。 八成是跟其它队伍遇上,回不来了。 这秘境也有内围和外围之分,越往里,妖兽等级就越高,获得的积分也就越多。 看着弟子们将周围的灵药灵果扫荡一空后靠着树休息,师清砚问道:“内围妖兽更多、更强,但获得积分的几率也就越高,怎么样,你们要去吗?” 高崇仁满不在乎的咬了一口灵果:“去呗,我们打半结丹的白眼鳄都不成问题,现在队伍实力也提升了不少,去内围肯定也肯定没问题。” 师清砚毫不留情的戳破了他的盲目自信:“虽然这天元秘境是为考核弟子设置,但这是千百年前一位大能陨落留下来的,里面妖兽多不胜数,甚至有的已经超过了金丹期,很危险的,你们可要想好了。” 木青云点头,对师清砚的方向行了一礼,很是坚定:“大师姐说得是,但我辈堂堂修道之人,岂有知难而退的说法?这内围,我愿意去看上一看。” 其余人也因为打赢了好几波妖兽,士气高涨,纷纷跟道:“没错,大师姐,去吧去吧。” 高崇仁接话:“对啊,大不了打不赢就捏传送符出来嘛,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去内围的方案大家一致通过,众人准备在这里休息一晚再出发。 师清砚飞身至树杈上,浑身都放松下来,单手枕着头,感受着清风徐徐,难得放松片刻。 秦衍跟过来坐到她身边:“大师姐,你在想什么?” 师清砚很诚实:“想什么时候能出去。” 秦衍随手从树上摘下一片树叶,蕴出淡淡的灵力,那树叶瞬间就像活过来一样,站到师清砚手中蹦蹦跳跳,叶尖柔软又灵活。 师清砚觉得很有意思,便伸手弹了弹它的叶子,树叶瞬间害羞的往回一跳,秦衍的脊背也微微一僵。 “你倒还真有当树妖的天赋。”师清砚没注意到秦衍的变化,思维很是活跃,她又想到琅州那一天,忍不住又问:“你真的不是树妖吗?” “不是。”秦衍学着师清砚的样子躺在了临近的树枝上,宽大的衣袖同师清砚的衣袍交织在一起。 师清砚又问:“你来天虞干什么?” 等了很久,她都没有听到回答,又突然涌上一股困意,索性直接闭上眼,半梦半醒间,她听到一道有些模糊的男音:“找人。” 但是实在是太困了,她没有余力去回应秦衍的话。 听着旁边传来一阵清浅均匀的呼吸声,秦衍脱下外袍给她盖好,然后翻身下树,开始值夜。 半靠在树旁,秦衍隐约感受到这秘境深处有一股熟悉的气息,很淡,却很清晰。 但愿是他多想了。 -- 在天元秘境中要待够一个月时间,但里外时间流速不同,在外面也不过才三天。 大家都聚精会神的盯着水镜中情况,就算有茂密的树叶遮挡,但是还是有人眼尖看见了秦衍为师清砚盖衣服。 有一个女弟子兴奋的戳戳同伴:“你看,那个外门小师弟给大师姐盖衣服了,你说,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怎么会,你肯定是看错了。” 原来说话的那个女弟子不乐意了,指着秦衍道:“你看,他外袍都没有了,就在大师姐身上。” “还真是,听说大师姐脾气不好,那小弟子竟然喜欢这种类型的吗?” “…” 弟子席讨论的热烈,长老席同样很热闹。 “已经有六支队伍向内围过去了,苏师侄那个队伍前行最快,斩杀的妖兽也最多。” “我看啊,苏师侄队伍里的柏溪思维缜密,基础扎实,实打实是个炼器的好材料啊。”飞鱼峰长老目露赞叹,然后端起紫砂杯喝了口茶。 “江师侄队伍里的花檀也不错,小小年纪,记忆力惊人,适合来我问药峰做个医修。”恒丰长老笑呵呵的,跟了一句。 几个长老你一言我一语,已经开始物色合适的苗子。 琅纹峰石长老恰巧扫过师清砚那块水镜,又看到秦衍的动作,发自内心的赞叹道:“这弟子好细心,之前也看了他的表现,是个可塑之才,不错不错。” 话刚说完,石长老就觉得自己背后直冒凉气,定睛一看,发现师宣不知道什么时候脸都臭了一个度。 “盖衣服怎么就可塑之才了?正常人不都会那么做吗,大惊小怪。” 作为师清砚的父亲,师宣一直都知道自己不合格,等他想要弥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冷冰冰的寒玉床上了。 之后他下山参加百宗会议的时候,偶然间看到了苏月尧,恍惚间,他以为看到了自己的女儿。 于是他毫不犹豫带苏月尧回了宗,还破例将她收为亲传弟子。 如今师清砚刚醒过来,却早已经不需要她的照顾,摆在他面前的永远是一张淡笑的脸,她从来不让他操心,也从来不会这么信任一个人。 他本以为这是师清砚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但却对那个寂寂无名的外门小弟子面前展露了毫无防备的信任,甚至还任由他盖衣服。 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 他心里不是滋味,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对着石长老发发牢骚。 莫名被怼的石长老:“...”呵!好大一股酸味儿。 -- 天刚蒙蒙亮,师清砚便带着弟子出发前去秘境内围。 其间又遇上了不少妖兽,几个弟子配合默契,杀了一批又一批,待高崇仁又将自己新杀的那只妖兽装到特定的捕妖袋时,终于呼出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师清砚看着他们杀妖越发熟练,自己也乐得清闲,有时候还指导两句:“动作太丑了,右手抬高。” “出剑要迅速,磨磨唧唧的给谁看。” 就连一直跟她不对板的徐耀最近也都没作妖,一直安安分分的,师清砚表示心情更好了。 只是,秦衍的脸色却肉眼可见的难看了起来,整张脸苍白无力,比外面那些涂了脂粉小倌倌还像小白脸。 师清砚有些担忧,以为他在琅州除妖之后落下了什么隐疾,知道这事不好声张,便传音入耳,问道:“秦衍,你可是有什么难处?怎么脸这么白。” 秦衍对那股压抑的力量感觉越发明显,这力量对他来说可是死敌,他现在的实力根本不够跟这股力量抗衡。 只是属于他的因果,却将师清砚牵扯进来,又或者他们因果相交,早就互相影响了,也不存在谁牵扯谁的问题。 但这一切现在都不能告诉她,秦衍微微闭眸:“没事,可能是累的。” 对于这明显的谎言,师清砚并不拆穿,他既然不想说,她也不会一直逼问,谁还没点小秘密呢。 但是,心里总觉得有点闷闷的,很难受。 师清砚不明白这种感觉,索性转移了注意力,就看到脸跟秦衍一样苍白的高崇仁。 她又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高崇仁双手颤动,指着地上一株看起来毛茸茸,闻起来带着一股甜香味道的植物:“这株草,是臭的,很难吃,师姐你一定要小心。” 他就吃了一口,满嘴都飘散着这个味道,经久不散,太可怕了。 看清了他指的植物,师清砚点头:“菌球子,味涩发臭,是梧兮鹿尸体上常见的寄生植物,不能吃的。” 高崇仁瞪大了眼睛:“尸体..寄生植物?好恶心。” 说完,赶紧捂着嘴吧,跑到旁边的河水边去漱口。 -- 恶魔渊-妖族地界 一个玄衣青年负手站在恶魔渊旁边,头发高束,眉飞入鬓,眼瞳里透着浅浅青色。 他气质慵懒,脸上却没有一点笑意,反而透着股凌厉的气势。 他的旁边,正是锻御阁老板,延寂。 两人倒不是有意约见,只是在这个地方恰巧碰到。 延寂的桃花眼挑了挑,就像多年不见的老友打招呼,语气随意:“好久不见了,容渊。” 容渊眼睛仍然盯着恶魔渊,头都没有抬,只是说道:“我在天虞感知到恶魔渊里的气息了。” “恶魔渊?已经寂静了这么多年,也是到该活跃的时候了。”延寂作回忆状,轻轻点了点头,又道:“近些年我也探了好多上古留下的秘境,大多神力衰微,快要倾塌了。” 容渊将头转过来,换了一个话题:“这么多上古秘境你都没找到朱凝果?” “果树倒是找到几棵,可惜上面的果子都已经腐烂不能用了。”延寂笑容有些苦涩,转身就要走。 “你去哪?” “回我千娆山,这段时间没有上古秘境给我探了,我回去休息休息。” 恶魔渊上的天然屏障,阻人阻妖,就连他都跨不过去,唯有延寂,不知道他现在算是妖还是人,能毫无压力的进出人妖两界。 延寂脚步一顿:“若是你全力一击,暴力破开这屏障也不是不可能。” 破开这屏障又有什么用呢? 修真界跟妖界好不容易太平百年,这也是她的心血,不能就这么被他破坏。 而且,这恶魔渊下有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 作者有话要说: 宝们,国庆节快乐~~ 第二十七章 高崇仁好不容易摆脱了嘴里的异味,伸手在河边拽了根芦苇草,然后在水里搅了搅。 一开始还能轻松的转动,后面几下,他越来越觉得沉重,似乎被水下什么东西给咬到了。 这是一条灵河,他已经看好几个同门打上鱼来吃了,难不成这也是一条灵鱼? 高崇仁有些兴奋的拽了拽手中的芦苇杆,然后猛的一提,果然提上了一只浑身黑黢黢的东西。 他刚要观察那是什么种品种的灵鱼,就被一摊黑乎乎的东西糊了满脸。 高崇仁:“...”为什么每次倒霉的都是我。 他连忙将手里的鱼甩飞出去,芦苇上的东西啪的一声打到地上,摊成软绵绵的一团墨,然后上面露出一双凸起的眼珠,周围还隐隐升起一股黑气。 看到这一幕,高崇仁浑身起鸡皮疙瘩,周围同门也被这里的动静吸引了过来,纷纷围观。 古嘉凡好奇:“这是墨允鱼吧,这么黑。” “不对吧,墨允鱼有触手,脑袋也大,怎么会是这一摊东西。”有弟子提出了质疑。 “我还没见过这种鱼呢,它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怪恶心的。” 师清砚看到这边很是热闹,便挤过来看了一眼:“你们看什么呢?” 高崇仁黑着一张脸,露出雪白的牙齿,朝着师清砚一笑:“我钓上一条怪鱼,师姐你来看看,这是个什么品种?” 地上的东西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慢慢由一滩变成一坨,黑气也更加明显,众弟子下意识后退一步。 师清砚秀眉紧蹙,看着那坨不明物体身上冒出来的黑气,冷声提醒:“小心,是魔气。”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魔气?这秘境之中怎么会有魔气? 难不成是有魔修混了进来? 气氛顿时变得紧张,师清砚之前来这秘境的时候从来没有遇到过魔气。 也从未听说过这秘境之中有魔气。 那怪鱼身上的魔气越来越浓烈,身子涨的越来越鼓,竟然有要炸开的趋势。 师清砚眼疾手快,掐了一个诀,罩在那怪鱼身上。 那怪鱼呆呆愣愣,身子仍然不断涨大,然后轰得一声爆开。 刚才一直在入定调息的秦衍走过来,淡淡解释:“这怪鱼,是受了魔气影响,构造产生了变化才会炸开。” “魔气来源,大概就在这条河流的源头。” 众人顺着河流的方向看去,那也是秘境内围所在。 难不成这魔气是内围入了魔的大妖产生的? 众人内心警惕却也更加好奇,他们走了这么多天,自然不可能就这么停下,入了魔的大妖,他们还从未见过呢! 师清砚不像其他人这么乐观,这秘境是千年前天虞长老苏真人留下的,里面灵气纯净浓郁,启用前众长老也会耐心检查,不可能有这么强大的魔气来源而不被发现。 还是说,另有隐情呢? 师清砚再次嘱托这些弟子注意安全后,众人便顺着河流的方向一路往上。越前行,水流越大,而且又零零散散的出现了好几条怪鱼。 这种情况外面的长老不会没有察觉的,但是却没有任何反应,难道说,这是试炼的隐藏项目? 师清砚朝着天空那块巨大的水镜望了一眼,上面一切如常,映照着这片秘境的情况。 -- 外面 原本显示众人身影的水镜现在漆黑一片,似乎跟里面失去了关联。 原本津津有味盯着水镜看的众弟子都一脸惋惜的放下手中的小零食,转头跟同伴抱怨:“我刚看到苏师姐他们斩杀一只金丹期蛇妖,打得正激烈呢,水镜突然就黑了,怎么回事啊?” “就是,苏师姐剑招流畅优美,我还想知道后续呢。” 怎么突然黑了,众位长老也是一头雾水,明明试炼开始之前已经好好检查过,什么问题都没有啊。 飞鱼峰徐长老抚着自己的山羊胡须,飞身至水镜旁边,手里晕出灵力去探查水镜的情况。 还没探查出个所以然,水镜便又奇迹般的重新亮了起来,清清楚楚的映照着秘境之中的情况。 顿时,大家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震惊中带着佩服,佩服中带着赞叹。 真不愧是长老,修个水镜也这么快。 徐长老的老脸一红,但下一秒立刻挺直了脊背,迈着自信的步伐回到了长老席位。 大概这水镜好久没用,抽风了吧。 而画面中,备受众人关注的苏月尧已经将那条蛇的蛇丹刨了出来。 几人经过短暂的休整,继续朝着密林深处前进。 柏溪看着前面带队的苏月尧,热情的同她搭话闲聊:“苏师姐,我看着秘境内围也没有什么危险的嘛,一个厉害点的妖兽都没有。” 苏月尧唇角上扬,笑出两个小梨涡:“我们还没真正进入内围呢,方才那只妖兽也不过才不如金丹期,修为不稳,你我几人合力,尚可轻松应对,但是若妖兽在强上一些,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后面有弟子跑到前面,问苏月尧:“师姐,你的剑法好生厉害,师弟我以后也想入望剑峰呢,以后能否劳烦师姐指点我一二?” “当然没问题,我们天虞的剑术可是一绝,若你能在这次首席弟子比试中取得外门前五,还有机会进入剑冢选剑。”苏月尧眼角弯弯,又指了指手中的本命剑:“我这把就是在剑冢选的。” 这把剑名照月,剑身狭长,通体银白,是一位陨落的大能的本命剑,曾斩妖魔无数,煞气浓厚,苏月尧取剑之时,剑风肆虐了整整三日。 另一边 师清砚带着弟子跋涉到水源尽头,是在一座雪山之上。山巅之上,温度骤降,即使众人都用灵力护体,可依然有丝丝凉意渗入骨髓。 入目一片雪白苍茫,云雾缭绕,皓然一色,冰泉淙淙击石清脆,生长着许多的凇白树,四季竹,圣拂手,宛如九天之境,仙气渺渺。若不是他们刚才看见许多怪鱼,就真以为这是个仙境了。 石缝间藏着淙淙雪融之水,慢慢汇聚成河流,再向下方奔涌而去,没有任何的异常,也见不到丝毫魔气的痕迹。 寒风刺骨,高崇仁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大师姐,这是什么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 师清砚抿了抿唇,罕见的摇头:“不知道。” 按理来说,秘境是一方绝对从属于秘境主人的小世界,主人所悟之道便是这方小世界的天道。而师清砚却在刚才的一瞬间感应到了两股截然不同的道。 修士修道也是悟道,师清砚天生剑骨,对道也有一股特殊的感应能力,是以刚才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师清砚还是察觉到了。山还是那座雪山,但却又不全是秘境的那座。 所以她也不确定这到底是哪里。 安分许久的徐耀又突然出声:“居然还有大师姐不知道的东西,真是稀奇。” 师清砚看都没看他一眼,这条河流连接外围与内围,走到源头处也就意味着他们已经入了内围,除了一片雪茫茫,什么都没有。 这里奇怪是奇怪,但是跟她也无关,既然在这附近没有可以猎杀的妖兽,还是要尽快转移阵地。 也就是在师清砚抬脚的一瞬间,雪暴顿起,漫天风雪之中,竟然从地下钻出数条暗影。 黑漆漆的影子随着风雪翻飞,数量愈多,形成一股魔潮,张牙舞爪的扑向众人,师清砚连忙提剑去挡,长剑如光,横扫过去,劈开一个巨大的缺口。 风雪更烈,凝成一个个的冰雪怪物,众多魔气一并钻入冰雪之中,那些怪物双眼黑乎乎一片,几乎没有眼白。 众人迅速跟那魔气怪物打作一团。 高崇仁被冻的手有些僵,猛地运转灵力还有些不适应,因此没第一时间顾得上这怪物,反而被怪物口中喷出的冰雪冻住了衣角。 林霖拿出自己的法器,抵御了好几次攻击,抽空还拿了几张爆破符扔过去,炸飞了好些怪物。 高崇仁一早就知道林霖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上百灵石的符箓一拿一摞、法器仙器每天换着用。又看到他手里这防御法器这么厉害,立刻寻了时机过来蹭保护圈。 站到保护圈的高崇仁刚松一口气去拔身上的冰块,转头就看见徐耀躲得远远的,一点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高崇仁当场怒吼:“徐耀,你干什么呢!快过来帮忙。” 隔着风雪,徐耀没能听清高崇仁的话,但是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索性当没听见,继续藏在一片雪松树后。 首席弟子的比试规则他记得清清楚楚,斩杀妖兽可以获得积分,但可没说杀这东西能有积分啊。 现在他正好保存实力,等有妖兽时他在出手,那时候这群人可就丝毫没有跟他竞争的能力了。 再说了,这个地方又不是他让来的,要怪就怪大师姐,非要来这个地方,害的大家浪费时间不说,还消耗实力。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聪明,突然感觉脚下一沉,他的脚踝爬上一股凉意。他顿感不妙,低头去看,就看见一只黑漆漆的爪子。 徐耀一激灵,想要挣脱,那只黑手的力气却大的惊人,直直把他拽到土里,他甚至没来得及呼救,就已经看不到了身影。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01 00:11:09~2021-10-02 20:59: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天凉王破龙傲天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八章 冰雪怪物数量太多,实力又强,几人小队打得有些吃力。 更何况,师清砚看着脸色越来越白的秦衍,她总觉得秦衍的情况跟这里的怪状有些关联,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又一个弟子被冻成了冰雕,师清砚掌中灵力凝实,照着那个弟子的头拍过去,冰块瞬间裂开,碎了一地。 那弟子赶紧从冰块中跳出来。 杀意从师清砚身后奔袭而来,披着雪皮的魔气怪物,裹挟着滔天冰雪扑过来。 师清砚反手提剑去挡,铁剑嗡鸣之声顿起,无数剑气铺开一面屏障,抵挡来势汹汹的冰雪。 这个雪山果真是不寻常,寒气也不是一般的寒气,冷到深入骨髓是小事,可怕的是它还能够阻滞灵气运转。 冰雪魔气带着天时地利,很快找到了师清砚屏障上的缺口。 师清砚的剑气愈凶愈烈,最后就连连她手里的铁剑也受不了,发出了轻微的断裂声,她暗道不妙,腰上突然被缠上绿藤,然后一扯,她便在风雪倾塌的前一刻逃开。 扯她回来的是秦衍,他此刻眉眼恹恹,状态愈加不好,嘴角却依然挂着笑意,似乎对周遭的一切都没放在心上。 几节断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落地声,师清砚立刻从乾坤袋又拿出一把剑,转而又冲入战场。 她的身法行云流水,出剑之时又凶又戾,没有任何多余的花架子,水镜外众人看着,在密密麻麻灵气与魔气的交杂之中,师清砚提剑的身影却格外醒目。 他们看过许多剑修出剑,却很少看见将剑用到师清砚这种地步的,她即是剑、剑即是她,锋芒外露,剑意随人。 天生剑骨,果然恐怖如斯。 若说他们之前对这个概念还有疑惑的话,那么现在他们已经真真切切的看到了。 长老席上众人也是一片沉默。 师宣紧紧盯着水镜上那一幕,继而转头看向下面一排长老,沉声问:“密秘境中,有这样一处地方吗?” 恒丰长老喝茶的手微微顿住:“我还以为是哪个长老开发出的新项目,不是吗?” 其余人同时一摇头,否决了恒丰长老的话,谁会闲的这么无聊,去干这种事情,有这时间,还不如睡一觉。 “或许这片雪山本就存在这片秘境之中,只是我们一直没有发现而已。苏前辈的秘境之中,不是还有好几处未解之地呢。”石长老不以为意:“你们不必这么紧张,这对那些弟子来说也是一次历练。” “不错,修真之途,大道争锋,多的是这种未知的危险,这种环境成长下来的,才是我天虞以后真正可以倚靠的人才啊。”又一个长老缓缓开口,赞同道。 一直沉默的白枫瑶突然开口,语气中有着微不可察放松:“尧尧也过去了。” 于是众人的目光再度聚集在那块水镜之上。 苏月尧的身影在那片风雪之中缓缓显露,一身红衣灿若朝阳。 在苏月尧带队过来的那一瞬间,师清砚就清楚的感受到了。 她猛然想起苏月尧的天生剑骨体质就是在这片秘境中觉醒的,苏月尧似乎遇到了大麻烦,与队伍失联了好些天,等师宣终于忍不住入秘境找她的时候,正巧碰到苏月尧天生剑骨觉醒。 浑然天成的剑意从山巅之中爆发,夹杂着嗡嗡龙吟。这算的上是苏月尧的高光名场面,师清砚这个场面记得非常清楚,她一身红衣飘扬,正如现在这般。 苏月尧脸上挂着柔柔笑意,握剑替她挡下前面一个雪怪的攻击。 名剑果然是不同凡响,照月剑身光芒大绽,利芒横扫,便将魔气怪物拦腰斩断。 有了苏月尧七人的加入,局势瞬间明朗不少,师清砚握紧了冻得有些僵的手指,旋即浑身剑光冲天而起,消灭了好几个怪物。 魔气怪物逐渐减少,漫天风雪也慢慢消弭,师清砚刚要松一口气,却突然感觉到突然有一股玄妙的气息弥漫,跟这方秘境毫不相同的道再度出现。 她只觉得身体一沉,眼前一黑,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似乎跌进了一个石洞之中。 石洞很黑,墙上石块斑驳,各有两排蜡烛,橘红的烛影再墙上投下一片摇曳的阴影。 这又是一个什么鬼地方! 师清砚从乾坤袋里掏出传讯符,然后撕碎,她在原地静默几息,果然无事发生。 跟她猜想的一样,这里跟外面的秘境是两块独立的小世界,而那雪山之巅,便是连接两方不同小世界的入口。 这里的道不遵循秘境中的道,所以长老们所设的传送符在这个地方也不起作用。 师清砚看着自己被拉长的影子,微微叹一口气,便继续往前走。 看着周围的陈设,越走师清砚越觉得这像一个墓道。 走了半天,师清砚又在看到自己一开始在墙上做的记号。 她奋力的一锤墙壁,墙面突然起了变化,宛如水面缓慢波动,凹凸不平的石头变得平整,甚至闪出淡淡的金光。 上面开始显示出了一副壁画,画风粗矿潦草。 师清砚看了好久,终于在画面上看出了一个那是一个老头的模样,他似乎是在闭目修炼,不远处窝着一只肥鸡。 师清砚继续往下看,又看到那灭神之战、诸神尽灭的场景。 师清砚脚步不由一顿,这副画面上有一条神龙浑身金光暗淡,碎成了金屑漂浮在周围。 身形庞大的神龙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它旁边有一个被金屑包围的男人,墨发飞舞,浑身光芒冲天而起。 而另一边是截然不同的画面,一名黑衣男子手中握着一颗种子,他身后是滔天魔气,身后站了许多奇形怪状的妖兽。 但是这壁画的主人刻画的是在是潦草至极,师清砚到底没看出来那些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师清砚想了想,又将手放在另一块石壁上,她一连拍了好几下,石壁却都没有任何反应。 她又轻轻喊了一声,寂静的甬道里顿时充满了她的回声。 既然文的行不通,那就直接砍吧! 因为不在天元秘境范围内,师清砚被压制修为的禁制也消失不见。 身上那股压抑的感觉消失不见后,师清砚直接爆发出她最强的修为,铁剑含光,嗡鸣不止,剑光瞬间照亮了这里的一片昏暗。 师清砚就要一剑劈到那面带有壁画的墙上。 墙面上突然出现一个老头,他胡子拉碴,穿着随意,赫然是第一幕壁画上的那个人。 他半个身子探出壁画,整张脸笑成一个盛放的菊花:“呵呀,小姑娘家家的,不要这么暴力嘛,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师清砚看着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老头,内心警惕:“你是什么人?” “啊,让我想想,”小老头絮絮叨叨:“这里好多年没人来了,我是谁呢?我也想不起来了,不过没关系,这些都不重要。” “你看,这墓怎么样?”小老头眼中带着期待。 师清砚诚实回答:“挺大的,容易迷路。” “这可是我亲手挖的,我一个人在这里实在是太无聊了,就把这里改造成了墓室,上面的壁画也是我一笔一笔刻的,怎么样,好看吧。”小老头说着,神情带着骄傲。 什么人能无聊到给自己挖坟,师清砚想象不出来。 “..好看。”看着老头殷切的眼神,师清砚又看了一眼他抽象派的画风,违心的夸赞道。 “你既然是这墓室的主人,就应该知道怎么出去吧。”师清砚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直奔主题。 “咳..我本来是知道的,但是现在想不起来了。”小老头紧张的搓了搓手。 师清砚:“...” 好,那我还是直接砍吧。 师清砚又要举剑,小老头及时喊住了她:“等等!相逢即是有缘,我送你一个礼物。” 小老头说着,伸手在壁画上摸来摸去,然后摸到了一个蛋。 他费力的画中掏出来,然后郑重的放在师清砚手上:“这是我的爱宠,现在就送给你吧。” 师清砚纳闷:“这是什么蛋?你给我干嘛?” 小老头却嘿嘿一笑,神秘道:“你以后就知道了。” 说完,整个人又缩到壁画之中,消失不见。 而后,墙上慢慢飘起一幅画卷,轻轻落在师清砚手中。 师清砚好奇打开,上面画的赫然是刚才的小老头,不过画上的他正在惬意的晒太阳,腰里还别着一个酒葫芦。 师清砚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不忍直视的合上了画,然后扔进自己的乾坤袋中。 -- 徐耀正瑟缩在墙角发抖,他面前笼罩着一层暗影,此刻的暗影已经凝成一个男子的模样。 他眉骨深邃,整个人着股妖冶的气息,此刻正托着下巴含笑看着墙角里的徐耀。 他笑眯眯的模样,薄唇轻启:“想活命吗?” 徐耀的身子抖的像筛子一样:“想。” 男人大手一挥,半空中出现师清砚的画面:“去,把她带到这里。” 徐耀眼睛睁大,吞了吞口水。 “要么她来,要么你死。” 男人看着徐耀抖的站都站不起来,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右手虚抬,用魔气将徐耀的身体扶正。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徐耀手心已经被汗水浸湿,此刻他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活着。 至于师清砚被带过来是死是活,跟他也没关系,最后真不幸死在了这里,也是她的命。 第二十九章 师清砚手里拿着那两个碗口粗的蛋,正迷茫不知去哪的时候,有一个人从阴影中冲了出来。 他衣服脏兮兮的,身上有好几处划痕。此刻,他神情有些惶恐,一面向后看,一面跌跌撞撞的往前面跑。 师清砚定眼一看,原来是徐耀。 看到师清砚,他惊慌失措的眼睛迸发出一抹亮光,然后加快速度跑了过来。 “大师姐,你怎么在这里?” 师清砚将那颗花花绿绿的蛋塞进乾坤袋,双手抱胸,似笑非笑:“你又怎么在这里?” 徐耀有些后怕,将他如何被拉到这里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师清砚:“我原本是在那雪山上跟你们一起抵御那魔气攻击的,但是突然被一双黑爪拽住了脚,醒过来就到这里了。” 说着,他又指着身后的方向:“我刚才就是从那个方向出来的,那里有间石室。” “石室?”师清砚有些疑惑,那个方向她也去过,只是一条平平无奇的甬道,哪里有什么石室。 徐耀急匆匆点头:“不错,一间圆形石室,正中央有一方潭,我觉得有点吓人,赶紧就跑出来了。” “师姐,你要不跟我去看看?” 师清砚心中疑虑更深,在看他迫切的样子,莫名有些想笑。 这徐耀不知是真的不擅长撒谎,还是..真的蠢。 她装作无所察觉的样子,皱起了眉头:“既然有些吓人,我们不妨换条路走。” 师清砚随意指着旁边的岔口:“我看那条路就不错。” 徐耀看着师清砚不为所动,继续加大力度劝说:“那间石室构造有些奇怪,说不定就是我们出去的唯一办法呢。” 师清砚轻笑一声:“你也说了,是有可能,我对那没什么兴趣,徐师弟你若想去,倒不妨自己去看看。” 听了师清砚的话,徐耀想到石室中人的阴戾眼神,身上血液忍不住一滞,再想要说些什么,师清砚已经抬脚步入了那个岔道。 咬了咬牙,徐耀还是跟了上去。 他也是有两手打算的,若是大师姐真的找到了出去的办法,他能活着出去;若是找不到,以后想办法把她骗到那间石室中,他也能保命。 烛影昏黄,寂静的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师清砚走了很久,原本以为还会回到原地,但是越走道路越宽敞,凹凸不平的石头也少了很多,尽头还有一团亮光。 师清砚心中一顿,脚步却越来越快,同时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剑,剑柄上刻的是最简单的花纹,师清砚的手在上面不断的摩挲着。 待靠近一些,她才发现了那处光源,赫然是一颗嵌在甬道顶部的巨型夜照珠。 这条路的尽头,还有一扇古朴厚重的石门,石门呈青铜色,上面刻有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图案。 而她身后的徐耀,此刻已经震惊的张大了嘴巴,这石门,不就是刚才他想让师清砚进的那一扇吗? 明明是不同的方向,怎么会..他心中惊疑不定,难道是那个人的手段,想到这些,徐耀忍不住后怕的吞了吞口水。 师清砚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徐耀,却看他此刻正在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师清砚心中了无波澜,师清砚的手刚摸到青铜门,上面繁复的纹路瞬间被点亮,凤鸣之声冲天而起,青铜门自内而外缓缓打开。 铺面而来一股腥臭难闻的味道,师清砚赶紧屏息凝气,却忽然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拽了进去。 这是一间圆顶石室,因为年份已久,生长了很多钟乳石,周围不断有水滴滴下,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石室正中间则是一个血色的深谭,谭中央正向外面咕嘟咕嘟的冒着气泡。 徐耀进来后,专注寻找那个人的身影,眼睛巡视一番后,空空如也,没有半点人影。 师清砚一怔,握剑的手又紧了些。 血潭中恰如其分起了变化,气泡更加沸腾,无数黑影自血潭之中显露身影。 正是之前他们在雪山遇到的那一批魔气。 师清砚浑身青白剑气暴涨,一瞬间将洞穴照的发亮,她横甩出一道一丈之高的剑势,拦腰斩断了许多魔气。 无数魔气汇聚成魔潮,很快充斥整间石室,其中夹杂了很多魔物的低吼之声。 徐耀忍不住步步后退,直到他后背抵在了冰冷的青铜门上,他突然才意识过来,那个人根本没想让他活。说得再准确些,他的死活根本就不再那人的考虑范围之内。 想明白了这些,他浑身止不住的往外冒冷气,竟然也没了力气,整个人瘫软在墙角,眼中充斥着绝望。 师清砚身在滔天魔气中,有些看不清周围的状况,只能听到血潭那边发出巨大声响,接着是哗哗水流之声。 师清砚剑尖凝出一个剑诀,劈开丝丝缕缕的魔气。 阴冷粘腻的魔气混杂着血潭之中的腥臭气味,师清砚压下胃中翻涌的感觉,又斜劈出一道剑气。 魔气找到了威胁之源,发了疯的围攻师清砚。 魔气凝实,从四面八方缠住师清砚提剑的手腕,她眼神一凛,越挣脱却被缠的越紧,她又感觉到左侧方袭来一股强烈的威压。 情急之下,师清砚手赶紧探入乾坤袋,随便扔了一个东西抵挡住汹涌而来的攻击。 趁着这短短的一瞬,她反手一剑,挣脱了钳制,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她这才发现,那被扔出去的正是刚才那个奇怪小老头给她的蛋。 师清砚心中顿时有些惋惜,刚才她还在想,这个蛋出去是清蒸还是红烧来着,没想到这么快就没了。 预想之中蛋壳碎裂的场景并没有出现。一个像蝎尾的钩子缠住那颗蛋。 有轻微的裂纹出现在那花花绿绿的蛋壳之上,裂纹瞬间扩大,接着有强烈的火光从蛋壳中出现。 这火焰似乎是魔气天然的克星,金色的火焰不断蔓延,魔气对这火焰避如蛇蝎,于是火光愈烈,师清砚在其中清晰的看到一道火红的暗影。 火红的翎羽从金焰中长出,绚丽的九根尾羽拖长,优雅流畅的身躯,细长柔软的脖颈,一只火凤的样貌慢慢从烈火中展现出来。它优雅的扬起脖颈,对着穹顶的方向长唳一声。 然后火光渐弱,火凤化作一个红眸红发的青年落在地上。 他对着师清砚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嗓音流畅清亮:“是你将我唤醒的吗?” 这是师清砚第一次看到凤,因此有些怔愣:“你是壁画老人的灵宠?” 壁画老人的..灵宠?火凤的嘴角有些抽,他活了这么些年,还从没人敢让他当灵宠的:“谁告诉你的?” “一个从壁画里钻出来的老头。” 火凤深吸一口气,想起了那老头脸笑成菊花的模样,胡编乱造的确是像他干出来的事,等出去了,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火凤从残存的魔气中斜睨了一眼门口的方向,然后手指微动,一条火红的绸带卷起徐耀就带到师清砚面前:“你的同伴?” 师清砚冷眼看了面如土色的徐耀一眼,淡淡说道:“已经不是了。” 徐耀身体更加冰凉,大师姐竟然什么都知道。他觉得自己更加可笑,颓然的低下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边刚安静了一会,血潭之上又起了异状,一声沉闷的声响自潭中传来。 巨大的血潭中,一个黑紫色巨物的身影赫然出现,像一条巨型的蛇,身上却覆满了坚硬的鳞片,身侧和脊背都长满了排刺。它身上此时身上还挂有许多红色的潭泥,不断向外散阴煞血气。 它摆了摆尾巴,一个巨型尾勾便从血潭中出现。 这是什么怪物? 师清砚对照着《万妖图册》想了好久,也没想起来这是个什么东西。 “入了魔的钩蛇。”火凤气定神闲,自掌心弹出一道烈火,飞到血潭怪物身上。 烈火焚烧了钩蛇整幅身体,烈火过后,露出一副黑漆漆的蛇形骨架。 紧接着潭泥像旋风一样裹到那副骨架之上,钩蛇的身躯再度恢复如初。 火凤忍不住叹了口气,语调调侃:“你那副身子早被我的涅槃之火烧没了,还这么执着造一副假身子,想什么美事呢。” 钩蛇被火凤这句话激怒了,张大嘴巴发出阵阵怒吼,掷出尾钩向火凤扑过来。 却在临近火凤面前,朝着师清砚扑了过来。 师清砚飞速向后退去,脚尖一点凌空而起,挥剑朝那尾钩刺过来。 这尾钩仿佛万年玄铁一般坚硬,一剑下去,竟然一个裂痕也没有留下。 尾钩十分灵活,顺势一扫,师清砚瞬间被重重甩到一边的墙壁上,她喉间迅速涌上一股腥甜之感。 钩蛇压下沉沉威压,已经消散的魔气再度充盈整片石室,夹杂着血潭中腥臭的味道,刺激着每个人的感官。 -- 师宣和几位长老紧盯着那块水镜,师宣手紧紧攥起,眉间有着显而易见的严肃沉重。 属于一宗之主的气势弥漫在整个九华台上,气氛很是凝重。 白枫瑶沉声:“消失的共有四个人,砚砚、尧尧,和两个外门弟子。” 恒丰长老接口:“我已经找到接替两个师侄的弟子,他们会继续带着剩下的外门弟子完成试炼。” 师宣点点头,嘴唇紧紧抿着,没有说话。 竟然有人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 师宣手已经覆上腰间的长剑,再等一盏茶的时间,若他们还不出来,那他就要亲自进去看一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03 23:28:27~2021-10-05 22:4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譆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章 涅槃之火再度燃起,冲天火光再度将钩蛇表皮烧了个干干净净。 潭泥附上钩蛇的骨架,转瞬之间,一幅新的皮肉再度生长出来。 火凤和钩蛇很讲武德,一来一回,双方试探了很多遍。 到了最后,双方都有些疲累,火凤指尖又燃起一簇金灿灿的火苗,但此刻的火苗却像霜打的茄子,噗的一声,消失不见。 师清砚实在有些看不懂火凤的操作,往自己嘴里喂了颗灵愈丹,安安生生靠在墙角看戏。 此刻,火凤微笑着朝师清砚看了过来,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疑惑:“这位小友,你怎么还不过来帮忙?” 师清砚不以为然的摇摇头,诚实道:“我看前辈的火十分厉害,不像是需要我帮忙的。” 火凤:“...” 虽然她说的得没错,但实际上..他现在空有力而用不出来啊。 火凤还没有来得及再说些什么,血潭里的钩蛇似乎发现他的异常,也不在跟火凤礼尚往来,怒吼一声,那尾钩带着排山倒海般的气势朝着火凤而去。 枉费它刚才还忌惮他的实力,原来现在只不过是一个空有力而使不出来的废物。 火凤脚尖一点,侧身躲过了它的攻击,知道自己被看穿,火凤索性也不再掩饰,直截了当的告诉师清砚:“我本来在蛋中好好接受涅槃传承,是你暴力破开了这壳,我传承还没完成,有很多招式都没记起来。” 虽然火凤说得委婉,但师清砚瞬间懂了它的意思:它只能放火输出,其他一概不会。 知道一直在此镇压它的火凤没有什么威胁,钩蛇更加猖狂,竖瞳凶狠嗜血,尖利的獠牙外露,紫黑鳞甲泛着幽幽冷光,怒吼一声,天地为之一振,口腔中腥臭的粘液滴落在地,地面立刻被腐蚀出一个焦黑的大洞。 它尾钩往地上重重一拍,如同一只灵巧的毒蛇,穿过重重阻碍,再一次朝着师清砚而去。 师清砚看着来势汹汹的蛇尾,忍住要骂人的冲动,往上迅速一翻,躲过那道攻击。 墙面瞬间出现一个深坑,师清砚一连后退好几步,周身光芒大绽。 师清砚十分郁闷,怎么自她醒过来,就好像比之前倒霉不少,各种妖兽都铁了心的要她的命。 数道如风剑势扫过,狠狠劈向钩蛇,火凤也看准了时机,灿灿金火附着在汹涌剑势之上。 带着涅槃之火的剑势自然不同凡响,蛇骨上面被砍了几道深浅不一的痕迹,甚至有蛇骨断裂声音响起。 钩蛇当即怒吼了一声,蛇尾在半空中扫来扫去,似乎再等待着什么东西。 果然眨眼之间,一团比之前还要浓郁的魔气出现在血潭表面,然后凝出人形。 一直躲在角落的徐耀当即就看出来,这正是之前威胁他的那个人。 看到这影子的那一刻,他将自己的身子缩的更小了,整个人都融入了深深的墙角阴影之中。 那黑影落在钩蛇身上,将自己的身子慢慢融了进去,钩蛇的眼睛瞬间被魔气充盈,它缓慢垂下头,静静的盯了那火凤一眼,确信它没认出自己,继而转头看向师清砚。 蛇骨扭动的声音让师清砚头皮发麻,那双眼睛看向自己,却又像通过她看另一个人。 她心中瞬间涌上来一股奇怪的感觉。有奇怪感觉的不止师清砚一人,旁边的火凤也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忘了一件大事,而且还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钩蛇居高临下的将师清砚看了个遍,突然甩出一阵凌厉的魔风,那气势,竟然比之前还要大上许多。 师清砚侧身要躲,那钩蛇似乎提前预测到了她的动作,抢先一步甩出尾钩。 瞬间,师清砚便被那尾钩卷到半空中,坚硬如鳞甲的尾钩越缠越紧,师清砚几乎要呼吸不过来了。 火凤手中酝酿出火势,声音带了些急迫:“钩蛇,你若再不将这位小友放下来,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哪知钩蛇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火凤觉得自己受到了深深的侮辱,继续放狠话:“我能在这里封印你一次,就能封印你两次,你不要不识抬举。” 这次倒是成功引起了钩蛇的注意,一阵好听的男音从石室的四面八方传了过来:“不识抬举?还没有人敢说过我不识抬举,小凤儿,你倒是好大的胆子。” 听完这句话,火凤的表情瞬间裂开:“小凤儿也是你叫的?” 说完,一阵金色的火焰如同展翅凤凰,俯身向钩蛇的方向冲过去。 预想之中钩蛇被烧成黑骨的画面没有出现,临近钩蛇身体之时,那火瞬间被黑鸦鸦的魔气吞噬。 钩蛇又看了一眼师清砚,巨大嘴巴张开,露出尖利的牙齿,距离太近,师清砚被它嘴中的气息熏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尾钩太硬,她根本挣脱不开。 突然从青铜门的方向渗出一道亮光,原本坚不可摧的大门如今如同易碎物一般,青铜块散落一地。 门口颀长挺拔的身影迅速掠来,一道惊天剑光带着漫天杀意劈断了缠着师清砚的尾钩。 师清砚只觉得自己浑身一轻,便跌落到一个带着灵草气息的怀抱之中,暴力破门而来的正是秦衍。 师清砚脚落了地,连忙从他的怀中挣脱开来。秦衍在她面前一直都是带着笑容的,哪里像现在一样,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意。 他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眼睛却亮的骇人,他分明还是秦衍,却也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少年。 少年稍稍颔首,对师清砚露出一个笑容,继而转身,看向那钩蛇。 钩蛇眼中的魔气不知何时褪下几分,断裂的尾钩被潭泥重新补好,它自然看出了这里最大的威胁。 秦衍脚踏虚空,飘飘然立于半空中,他右手在虚空中一拂,便有一道极汹涌的剑势自手中溢出,那剑势瞬间凝实,化为一柄光剑被握于手中。 光剑出,带有强烈肆虐气势的剑刃一下砍在钩蛇的尾钩上,原本坚硬的尾钩又一次被折断。 原本两个人打的都困难的钩蛇,秦衍揍它似乎跟吃顿饭一样简单。 钩蛇已经被惹怒,尖利的嘶吼声惯穿耳膜,血潭中的污泥也被它吸光,吸收潭泥过后,那钩蛇身上的怨煞血气冲天,血红色的气体如藏匿于黑暗的毒蛇,阴冷粘腻,令人无法喘息。 秦衍见此情况,墨眉轻扬、薄唇微弯,根本不将它看在眼中。他双手结印,一只巨大的手掌虚影带着破空之势,冲向钩蛇心脏所在地。 钩蛇眼中盛满了惊骇,眼睁睁的看着那手掌捏碎了自己魔气炼化的心脏。 它这颗心脏堪比天下最坚硬之物,怎么这么容易被捏碎,就连那火凤也只是能做到将它封印的地步,这小小的人修怎么会这么轻松.. 钩蛇至死也没想出原因,它巨大的身躯轰然倒下,激起大片尘土,众多魔气相竟从钩蛇的身躯中撤逃出,铺天盖地。 火凤再度施展涅槃之火,将石室中剩余的魔气消失的干干净净。 空气瞬间明亮不少,师清砚环顾一周,突然发现徐耀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看着被击穿一个大洞的青铜门,师清砚顿时明白他是趁乱逃走了。 -- 徐耀跌跌撞撞的跑在昏黄的甬道之中,看着身后那道门越来越远,直到最后缩成一个光点,他才敢停下来低头喘一口气。 突然,他视线里出现了一片红色裙角。徐耀瞬间心中一紧,惊惶的抬起头来,那人正是他整日挂在嘴边的苏月尧。 徐耀惊喜的睁大了眼睛,声音激动道:“苏师姐,你怎么在这里?你也不小心被卷入了这个地方?师姐,那边很危险,你千万不要去那个地方。” 徐耀说着,指向青铜门的方向,声音急促道:“走,我们快离开这里。” 苏月尧嘴角依然挂着温和的笑容,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清脆:“我在这里,当然是等你了。” “你既然这么关心我,不如送我一个东西吧。” “什么东西?”被苏师姐看上的东西,只要他有,就一定会给。 “你的命。”苏月尧声音轻飘飘的,带着柔柔笑意。 徐耀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苏月尧的手指上已经有丝丝缕缕的魔气溢出来,缠到徐耀身上。 徐耀再傻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危险,转头就要往师清砚的方向跑。 大师姐虽然凶,但是就算知道自己骗她,也从未起过杀心;而他一直仰慕的苏师姐身上竟然带有魔气,这简直太荒诞了。 徐耀无比痛恨他刚才的选择,若是一直留在那间石室,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而如今.. 看着从身后蔓延而上的魔气,徐耀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 秦衍脸色苍白如纸,此刻竟然是站都站不稳,虚虚倚在墙边,完全没有刚才挥剑的霸气凛然。 他此刻微微闭上了眼睛,嘴角竟然溢出了一丝血色,师清砚赶紧从乾坤袋里找出许多止血补气的丹药,一颗一颗的全都喂到他嘴中。 秦衍终于舍得睁开眼睛,有气无力道:“大师姐,你丹药喂的太多了,我吃不了了。” 师清砚赶紧停下。那火凤看着钩蛇倒地,内心震撼于秦衍的能力,但是止不住涌上来的困意让它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它亮眼一翻,倒在地上的一瞬间,化作了一直红毛秃鸡,然后陷入了休眠状态。 石洞突然剧烈振动起来,师清砚连忙挥出一道剑气,砖石松动的穹顶迅速裂开了一个大口子。 师清砚左手抱秃鸡,带着秦衍御剑,在石洞坍塌的前一刻,成功越出了洞口。 第三十一章 徐耀没了呼吸的那一瞬间,拐角处走出一个男子,他笑吟吟的看着苏月尧的动作,倚在墙角,不紧不慢道:“你倒还真给我找到个人。” 苏月尧神色淡淡,头也不回:“将就一下吧,那两个人也来这里了,我也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 “说得也是。”青年男子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下一瞬间化作一团黑雾,钻到徐耀身体中去。 躺在地上的徐耀缓缓睁开了眼睛,此刻的甬道震动更加强烈,苏月尧气势一收,冷声道:“快走。” 苏月尧说完,召出她的本命灵剑,照月剑铺开的剑光瞬间将这甬道照亮,外面的人只看见一道刺眼的白光,雪山宛如一条巨龙,重重砸在地上,水镜上一片白雾弥漫。 在这白雾之中,一白一红两道身影先后出现。 白衣女子高挑纤细,清冷绝色,浑身剑气翻涌,竟然比那雪山崩塌之势更加猛烈;红衣女子衣袂翻飞,剑气荡开一片片白雾,分明是一样明艳的五官,后者却莫名多出几分接地气的可爱。 正要提剑步入秘境的师宣看着水镜上的两个人,持剑的右手缓缓放松,然后坐回到原来的位置。 白枫瑶的表情也放松下来,她手心捏的都出了汗:“我就说不会出事的,这不几个人都平安回来了。” 雪山崩塌之后,那盘旋于雪山之上的道也随之消散,几人瞬间感觉身上一轻,就连呼吸都畅快不少。 苏月尧御剑来到师清砚身边,笑吟吟的打招呼:“大师姐,又见面了。” 师清砚对能遇见苏月尧并不感到奇怪,只是她没像书中所写的那样觉醒先天剑骨,这倒让她有些意外。 有些事情,已经跟书中描写的有差别了,对于她这个炮灰女配来说,的确算是一件好事。 师清砚自然也看见了站在苏月尧身后的徐耀,他被冻得有些僵,一时没有缓过来,对她打招呼身体都有少许僵硬。 她一贯不喜欢多管闲事,特别那个人还是徐耀,因此也没这么在意,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回了苏月尧的话。 师清砚抬头看了看天边,上面清晰的倒映着十天的字样。 天元秘境试炼快结束了。 这场试炼对她来说是没什么用,但是对秦衍来说却是一场重要的考核:“你要留下来继续试炼吗?” “不了,我跟你一起出去。” 不过是一场小小的试炼,就算没有这些积分,对他也没有什么影响。 师清砚没有多问,将手伸到秦衍面前:“传送符借我用用。” 之前那张被她在甬道里撕坏了,要想提前出去,也只有传送符一个办法。 秦衍很快摸出一张有些泛黄的符纸:“给。” 师清砚用灵力将符纸贴在剑尖,然后燃出一簇幽蓝灵火,两人身形瞬间消失在水镜之中。苏月尧紧随其后,带着徐耀跟着出了秘境。 一出水镜,师清砚迎面就看见负手而立的师宣。 看着两人都平安,他这颗心终于算是彻底放了下来。又看了中途弃赛两个外门弟子,师宣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白枫瑶上前,左手拉着师清砚,右手拽着苏月尧,仔细一看,眼睛中还有盈盈泪光。 师清砚看到她眼中的泪光,吓了一跳,可惜她并没有安慰人的特长,想了半天,也只是安慰似的拍了拍白枫瑶的手。 苏月尧应付这些事倒是很有一套,她上前轻轻抱了抱白枫瑶,嗓音柔柔:“师娘,我没跟师姐都没事,你不要担心。” 白枫瑶也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深吸了一口气:“师娘知道,你们快回去休息休息,过两日可就是内门弟子的比试了。” 苏月尧乖巧道:“知道了,师娘。” 下面的弟子也都好奇的看着几人。他们刚才可是看得清楚,大师姐几人可是凭空消失,原本还以为是正常试炼,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师明朗费力的往前挤,可惜人太多,他根本挤不过来,于是他干脆放弃,朝师清砚的方向挥了挥手。 师清砚本来以为师明朗这是在跟苏月尧打招呼,看了半天,才看出他是对着自己挥手的。 师明朗看着颇为急切,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 犹豫了一下,师清砚还是抬脚走了过去。 师明朗将师清砚拽到一边,邀功般的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好多名字:“姐,这些人都说过你的坏话,我都给你记下来了。” 说着,他有一些义愤填膺:“他们太可恶了,我听着那些话都生气,你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师清砚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名字,嘴角抽搐,十分震惊:“你怎么记了这么多?” 师明朗露出一种‘你不用谢我’的表情,洋洋自得:“那当然,我可是很用心的。” 那张纸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师明朗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师清砚接过,他有些着急,直接将那张纸塞到师清砚手中:“拿去吧,不用谢我,你之前在方青长老那里替我解围,这次就当我报答你了。” 师清砚:“...” 那团皱巴巴的纸已经被师明朗弄得不像样子了,师清砚耐心将那张纸叠好,然后把纸丢进了乾坤袋吃灰。 人都有恃强凌弱的本性,书中的她被扣上恶毒蛮横、不懂礼数的帽子,也是在被取蛇丹之后,修为尽失之后。说白了,还是因为不够强。 要让那些人闭嘴,你好好跟他讲道理根本就不行,只有手中的剑,才能让他们彻底闭嘴。 师明朗没想这么多,看着师清砚收了那张纸,喜滋滋的跟她道了别,又挤到那群弟子中间看水镜去了。 师清砚突然觉得自己腰间一烫。 灵宝都有主人的神魂印记,这是她乾坤袋里出现了异动。 她想起来那只被她遗忘到乾坤袋深处的那只火凤。 于是也不再多留,师清砚赶紧回了自己的洞府,一回去,她就将那只火凤放了出来。 说是火凤,现在更像是一只秃鸡:浑身火红,相间着几根黑毛,身上还有些秃,样子着实丑了些。 火凤有些懵懂,在地上一个没站稳,一头栽到了地上。不仅丑,还不太聪明的样子。 师清砚试探着叫了一声:“前辈?” 秃鸡眼中透露出三岁半的光芒,咕咕的叫了两声,根本就没听师清砚的话,反而真的把自己当作了一只鸡,径直跑到院子中,在地上认真的找虫子吃。 师清砚更加无语,叹了一口气,面无表情的把那只鸡抱了回去。 那火凤之前说过,它并未涅槃完成,这样看来,它现在这是封闭了灵感五识,接受涅槃传承。 师清砚想了半天,决定散养那只鸡。 -- 歇了一会,师清砚带上帷帽,穿上之前的黄衣,避开人流,来到了清临书肆。 书店老板一看见师清砚,眼睛一亮,十分热情:“姑娘,你可终于来了。” 师清砚淡笑着点了点头:“我问题答得可对?” 那老板知道师清砚的来意,一边感叹一边给她找那张字条:“姑娘,你还别说,来给我答案得可不止你一人,但是能答得沾边的可就很少了。” “我原本以为等不到正确答案了,没想到还真有能答出来的人。” 说到最后,老板还是有些好奇:“姑娘,你是怎么知道正确答案的?” 师清砚很是淡定,随意胡扯:“我看书看的认真,自然能看懂书中暗示。” 老板将她写的字条还了回去,语气殷切:“恭喜姑娘,会有人亲自去找你的。” 亲自去找?师清砚一面想着书肆老板话中的含义,一面捏着那张纸走出了书店。 那张纸上原来的字迹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几个烫金行书:黑市-白阁。 待师清砚看完那几个字后,那张纸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黑市? 师清砚从来都没有去过那种地方,只知道那是很多散修进行交易的场所。 至于入口,她更是没见过。 字条似乎知道师清砚内心的想法,上面有一缕浅淡的灵力,指引着师清砚前进的方向。 跟着那缕灵气一直走,师清砚来到了一堵墙前。 这里人迹罕至,墙边草几乎要比人还高,而且,这因也不过就是一堵普普通通的石砌墙,墙体已经有些松动。 师清砚按照字条上的指示,将手放在墙面上。 墙面顿时起了变化,灵力波动后,出现了一个龙头模样的铜块。 那铜块可吐人言,将师清砚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问道:“请说出你的目的。” 师清砚顿感新奇,回答道:“找人。” 龙头摇了摇:“不对,你还有两次机会。” “买东西。” 龙头又是摇了摇:“不对,你还有一次机会。” 师清砚明显感觉到自己手中字条灵力波动更加明显,它从师清砚手中飞出,直接撞到那个龙头上面,龙头直接被撞出了一个大坑。 同时,字条中还有一道中气十足的男音:“不对什么不对,赶紧放人。” 龙头被打,很是委屈,它不过是一个勤勤恳恳的打工人啊,为什么上个班都会被揍。 它一面委屈,一面晕出灵力。墙面瞬间出现一个黑洞:“请进。” 它只是个卑微打工人,字条里出现的那个男人,可不是它能得罪的起的。 字条又轻飘飘的落回到师清砚手中,看着那个黑洞,师清砚也不再犹豫,立刻抬脚走了进去。 第三十二章 这黑市跟师清砚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 这里像是一处封闭的空间,头顶没有太阳,却亮的宛如白昼;脚下也踩的似乎也不是土地,黑漆漆的像是一片片龟甲铺就。街道两边则是各样的摊贩。 黑市,顾名思义,不是一处普通的交易场所。 里面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做得买卖也是各种各样,买卖东西的、请凶杀人的、甚至还有摆摊看命的,都在各自划分好的区域里,泾渭分明。 不止是寻常散修,就连很多大宗门,若要进行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也会将黑市作为首选。 师清砚一路上捏着那张纸,穿过曲曲折折的路,终于来到一排青石砌成的石屋面前。 这也不是普通的石头房子,为了保证客人的隐私,每间小房子外面都罩着一层隔绝法阵。 师清砚内心莫名有些紧张,在来之前她也特意换了一个市面上很常见的那种乾坤袋。 里面容量很小,不过放一颗狼王内丹和一颗伪金丹还是足够的。 她也没想过方青长老会将位置选在黑市,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 那张纸飞到门前,那门便自动打开。师清砚挑开门帘走了进去。 在门合上的一瞬间,师清砚也看清了这石屋的装潢。 正中间一个简简单单的木桌,木桌上放着一套月牙白素纹茶具,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乔装过后的天青长老坐在桌子后面喝茶,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黑袍之下,只露出一个头,五官普通,却莫名让人觉得很舒服。 师清砚将自己头上帷幕摘下来,径直坐在方青长老对面。 方青长老也在观察师清砚,面前的女子杏眼清澈,气质温婉,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大家闺秀的风范。 两方对视,相顾无言。 方青长老看着师清砚入座,面带微笑:“小姑娘,你既解出了答案,我便遵守诺言,答应你一个愿望,说吧,你想要什么?” 之前方青长老也不是没设过其他题目,也有人解出来过,不过他们的愿望简单又平常,小到签个名,大到送灵石,没有一个有挑战性的。 方青长老现在甚至觉得万分无聊,对师清砚的愿望也没提起什么兴趣。 师清砚抬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声音平和,不急不缓的开始铺垫:“我这个愿望也求助过很多人,也奔波过很多地方,可惜至今没人能成功。” 师清砚说着,还故意停顿了一下:“我如今也不抱什么希望了,不过是想来碰碰运气。” 这些话果然成功勾起了方青长老的注意,他眼睛显而易见的亮了一下,饶有兴趣道:“什么愿望?说来听听。” 师清砚战术性摇头,十分通情达理:“前辈你也不是专业的,若是不成功,我也不怪你。” 方青长老更是兴致勃勃:“无妨,我既许了诺,就一定会帮你。” 师清砚叹了一口气,眼中升起了些期许:“我想要一颗半妖丹。” 半妖丹?半妖这个话题多少年没人提起了,而且跟妖沾边的,一般都很敏感。 方青长老晃了晃手中的茶杯,不着痕迹的套话:“半妖丹?那可真是难找喽,多少年了,倒是鲜少有人问这些的。” 师清砚假装听不懂他话中的试探,笑的依然柔和:“是啊,我家里曾经有一颗奇怪的金丹,我娘告诉我,这是祖辈上留下来的半妖丹。” “后来搬了家,那颗半妖丹不小心受损,我便想着再找一颗来研究,看看那受损的半妖丹能不能修复。” 方青长老没有接话。他内心现在有些复杂。这小姑娘算是找对人了,别的不说,半妖丹,他倒还真有一颗。 那是之前围剿那半妖城留下来的。当时的他还是个毛头小子,看什么都觉得稀奇有趣,随手便刨了个半妖妖丹。 一留,就留到了现在。 那半妖丹被他好好保存着,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用处,他却也并不想就这么送出去。 对面的女子看着他,似乎早就对这件事没抱什么希望。 方青长老看着她这副表情便觉得心里一堵,直接送不行,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师清砚眼看气氛酝酿的差不多,就要步入正题,哪知方青长老抢先一步开口。 “半妖丹我给你找不过来,不过我可以炼..找一颗假的半妖丹给你。” 师清砚一愣,根本没想到方青长老这么上道。 “假的?”师清砚装作有些为难的样子,最后还是点点头:“若是能找到个假的,或许也可以。” “多谢前辈。” 方青长老炼丹的兴趣已经被勾了起来,他迫不及待跟师清砚道别:“如此,三个月后,还是这个地方。” 说完,身形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师清砚又在屋里等了一会,看着时间差不多,便要离开。 走到门口,那道门闭的紧紧的,没有丝毫要开的意思。 师清砚正纳闷,就看见门框上浮现出一行字:“十块上品灵石一次”。 师清砚:“...” 真巧,她今天换了衣服,身上一个值钱的东西都没带。 于是,师清砚又淡定的坐了回去,思索该怎么出去。 直接破了这个门?太过张扬,会引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传送符?根本传不出去。 思考间,屋内一阵微风吹过,方青长老的身影再度出现在屋内。 他表情有些不自然,走的太急,忘付钱了,原本就是他将地点选在这里的,若在让那小姑娘付钱,多说不过去啊。 师清砚用沉默掩饰自己的尴尬。天知道她是没钱才被困在了这里,如今方青长老去而复返,大概也是猜到了什么。 两人各怀心思,默契的将这件事忽略了过去。 方青长老睁眼说瞎话:“我东西不小心落在这里了,我回来找找。” 师清砚点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前辈请便。” 只要不问为什么她还在这里,什么蹩脚的理由她都不在意。 最后,两个人一起,光明正大的从大门一起出去。 -- 回到望剑峰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天边红霞撒在天边,如被打碎的琉璃,分外好看。 等她回到自己洞府的时候,师明朗怀里抱着一只鸡,正在门口等她。 师清砚看得明白,那正是火凤。 火凤老老实实的趴在师明朗怀里,无精打采的,看起来分外疲惫。 师明朗嘿嘿一笑:“姐,你的鸡,还你。” 为了防止师清砚误会,师明朗还特意解释了一番:“路过的时候,它正好跑出来,我就顺路带它去方青长老的药田里除草了。” “放心吧姐,这鸡活没白干,我送了它天一片天品灵草的叶子,它吃得可香了。” 师清砚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师明朗,这小孩怎么总能办一些她意想不到事情呢。 师清砚将火凤接到手里,双方接触的一瞬间,师清砚听到了火凤对她传音入耳:“下次让我离这小崽子远点,真是岂有此理,居然让我堂堂九翎火凤去捉害虫,耻辱,这简直是耻辱。” 师清砚抱着火凤往屋里走,为师明朗辩驳:“你也不能这么说,若是没那天品灵草,你能恢复这么快吗。” 火凤:“...”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它的确是靠了这天品灵草的药力才能短暂的苏醒过来的。 “而且你看,你现在也不秃了,羽毛也光滑了不少,多有利于你的恢复啊,这是一件好事。” 火凤:“...”谢谢,如果这是以下药田捉虫为前提的话,它不需要。 火凤想起了秘境之中的雪山,不知道是对着师清砚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我幻化雪山镇压钩蛇残魂多年,后来被一个人族修士纳入到他的域中。” “没想到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 “对了,我的画呢?” 画?什么画? 师清砚还没想明白,火凤继续道:“就是给你蛋的那个老头。” “他是一个画灵,陪了我很多年,除了记性差点、嘴巴欠点、不修边幅点,也没什么缺点。” 师清砚想起了被她扔在乾坤袋里的那副画,点头道:“我原本还以为你是他的灵宠。” 听了这话,火凤的情绪产生了强烈的波动。 那老头,就会满嘴跑火车。它刚想要再说些什么反驳,突然就感觉自己脑袋昏昏沉沉的,看样子又要陷入休眠。 天品灵草的效果时间也太短了。 师清砚等了很久也不见火凤在开口,知道它又陷入了休眠,叹一口气,将它放到她一早就准备好的鸡窝之中。 既然现在是只鸡,就要有鸡的样子,住鸡窝再好不过了。 第三十三章 天虞仙宗外门弟子的住宿都统一安排在青云峰上,此时大多去望剑峰观看天元秘境的试炼,所以整座山峰都分外安静。 天虞仙宗为四大宗之一,在弟子住宿上也毫不吝啬,每个人都能分到一个单独的院子。 师清砚站在山脚有些迷茫。 她之前很少来青云峰,也并不知道弟子们寝所的排布。 秘境出来后,秦衍的脸色稍微有些好转,但也好不到哪去,师清砚作为朋友,理应去探视一番。 师清砚站在山脚下,有些为难。 她总不能每间房子都去看一眼,青云峰上下粗略估计也有几百个小院子,一个一个找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她给秦衍传过讯,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对方并没有应答,这让师清砚更觉奇怪。 初夏时节,暮霭沉沉,为整座山峰都染上了淡淡的倦色,路上开满了各色灵花,微风带着清浅的花香,袭到师清砚鼻尖。 纷乱花香交杂中,师清砚闻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很淡,是一种清冽如雪的甜香,跟秦衍身上的很像。 顺着那股味道,师清砚穿过一个个小院,然后停了下来。 这里味道最浓,屋内却并没有燃灯,几乎都要融入到夜色里去。 师清砚刚要放出神识查看一番,屋内适时亮起灯光,柔和的白光映在夜色中,亦照亮了师清砚整张脸和摇曳在地上长长的影子。 清隽雅致的少年身影很快出现在门口,白衣宽袖,墨发如绸,被随意束在脑后,他皮肤过分冷白如玉,灯火映照下,有种破碎的奇异美感。 “大师姐?”秦衍嘴角挂着笑容,看起来心情很好。 “你精神不错?”师清砚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将乾坤袋里的几瓶补气丹、大补灵丸一股脑的拿出来,递给秦衍。 秦衍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接过那几瓶丹药,他心情似乎更好了,倚在门框边,笑眯眯道:“师姐,要不进来坐坐?” 师清砚突然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于是静默了几息,师清砚断然拒绝:“你没事就好,我就先不打扰了。” 秦衍也不强求,只是道:“那我送送你。” 于是两人并排走在路上。 师清砚惊讶于他的恢复能力,短短几个时辰,就又可以活蹦乱跳了。 两人的脚步声都很浅,又加上没有人说话,显得分外安静。 “那处雪山本不属于天元秘境。”秦衍侧目,垂眸看向一旁的师清砚:“原本它也有自己的名字,周止山。” 周止山?传言是上古凤君凤翎的洞府所在之地,稍微一联想,师清砚有些难以置信:“所以你是说,我院子里那只秃鸡就是凤君凤翎?” “凤族有一涅槃秘术,在极度危险的情况下可借助此术重生,凤翎也是一个不知道涅槃了多少次的老怪物了。” “灭神之战中,为了封印魔化的钩蛇,他祭出了自己的全部修为,化作一颗蛋,这才成功封印了钩蛇。” “现在的凤翎,也只不过是接受了一半传承而已。” 越听师清砚越疑惑:“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秦衍说得这些东西在书中也只有寥寥几笔,根本没有这么准确的描述。 秦衍倒也没有刻意隐瞒:“修真界留下的讯息少,但凤翎怎么说也是个妖神,妖族留下来的信息肯定要比人族多。” 这倒也是,秦衍本来身份就成谜,知道一些妖族的事情也不奇怪。 师清砚点了点头。突然,她脚下一顿,有些警惕的看向四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魔气。 气息很淡,却还是轻易挑起了她的神经。 同一时刻,秦衍也感觉到了这股气息的存在。不同的是,秦衍对这气息很熟悉。 这并不是普通的魔气,而是是属于恶魔渊的气息。 这股气息才是真正压制他的源头。 入了魔的钩蛇不过是表象,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混入了雪山,而且还平平安安躲了这么多年。 灭了那钩蛇后,他曾仔细搜寻了那片密室,只可惜什么发现都没有。 那股魔气知道他的存在后,刻意的隐匿了气息,狡猾的很。 没想到,它竟然出得了秘境,倒还真有些本事。 如今出秘境的不过就四个人,师清砚跟他都没有问题。 就只有剩下的那两个人了。 苏月尧,或是徐耀。 两人赶过去之时,看见的就是徐耀将刀捅进了苏月尧的身体。 苏月尧踉跄着往后退去,眼睛中满是惊骇。 徐耀浑身都被魔气包裹,瞳孔也是漆黑一片,额头青筋暴起,看起来分外可怖。 这徐耀果然有问题。 师清砚双眸微眯,周身杀意顿起,直劈了一道剑气过去。 徐耀瞬间转换了攻击目标,周身气息像暴虐的魔龙,向师清砚扑过来。 师清砚错身躲过,反手挽了一个剑花,刚要出手,徐耀却越过她直奔秦衍。 秦衍握手成拳,暴虐的拳风划破空气直接将徐耀击出去几米之远。 徐耀拦腰撞断了几棵树,身形却突然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转过来,三道魔气如闪电般极掠,呼啸着朝师清砚而来。 师清砚刚要出手,苏月尧的动作却比她更快,一柄照月剑直直插入了徐耀的后背。 徐耀这次彻底没了反抗,歪斜着身子倒下去,留了满地的鲜血,照月剑寒光凛凛,剑身上却没有一丝血迹。 “这徐耀被石洞中的魔气侵扰了心智,我本不愿杀他,没想到他却突然入了魔,反要来杀我。”苏月尧柔柔的声音融在月色中,透着股虚弱。 她又从乾坤袋里掏出一粒丹药放进口中,默了默继续道:“我会秉明师父真实情况的,师姐不用担心。” 徐耀自然是有问题的,但苏月尧就没有吗?师清砚并不相信。 徐耀在石洞中遇到苏月尧,也是她将徐耀石洞中带出来,如今徐耀入了魔,却又是被苏月尧一下撞破。 诸多巧合联系起来,可就不简简单单只是巧合了。 师清砚看着那张跟自己相似的面孔,她右眼角的小痣格外显眼。 师清砚压下莫名涌上来的烦躁,回道:“确实应该好好彻查一番。” “既然如此,那师妹我就先告辞了,天色已晚,师姐也要好好休息才是。” 苏月尧提着剑,带着徐耀的尸体,施施然离开了青云峰。 师清砚也转头向秦衍道别:“我也要回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秦衍右手攥进袖子里,握着一颗干瘪发黑的种子。 看着师清砚离开,他将那颗种子随手丢进了乾坤袋,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原地。 屋内灯火依然通明,窗纸上空空荡荡,屋内却坐着一个光头男子。 他一身黑袍,上面压着许多祥云金纹,坐在椅子上,掀开眼皮懒洋洋的往外看了一眼。 秦衍正好走进房子里。 “正好赶的上。”延寂笑眯眯的看向他:“倒也不枉费我跋山涉水赶回来。” “你的身体本就无法承受那么强大的灵力,你若再肆意妄为,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我知道。”秦衍冷淡颔首:“朱凝果,我会尽力帮你找的。” “走了。”延寂桃花眼微微一眯,朝秦衍挥了挥手,整个人迅速融入到夜色中。 在他离开的那一刻,屋内灯火骤暗。 -- 苏月尧并没有直接去找师宣,反而御剑先回了自己的院子。 苏月尧面前瞬间凝出一个黑色虚影。 “这徐耀倒是顽强,差一点就被他坏了事。”苏月尧神色冷静,将手中的尸体随意抛到地上。 “生死一线,可不就要顽强些。”黑影非常自来熟,推开大门便走了进去。 “秦衍是个麻烦,他认出我了。” 苏月尧不甚在意:“认出又能怎么样,现在来说他的身份可比我们的要敏感的多。” “只要能去越州,我们倒也不必这么受制于人。” 越州,韶法门,四大宗门之一,也是这次百宗试炼大会的承办方。 而越州也是人族于妖族交界地,往南三百里,就是恶魔渊。 -- 晨光熹微,天元秘境试炼已经结束。 为了让参加试炼的弟子得到充分的休息,以便接下来的比试。这也众位长老计算众弟子积分的时间。 几位长老现在也产生了些许分歧。 石长老眼睛盯着‘秦衍’那个名字:“按照以往规则,秦衍捏碎了传送符,是等同放弃的,他的积分自然是不用算。” 恒丰长老摇摇头:“若真按照你所说,捏碎传送符的是清砚,也不是秦衍。” “而且,那分明是遭遇意外才捏碎传送符的,不能一概而论。” 更要命的是,秦衍的积分正好卡在了第三十名的位置。 师宣听着大家的争吵,思索良久:“我去看过那雪山了,大约是苏真人外出游历意外将其纳入自己的域中的。” “两域相交,本就危险至极,秦衍能以筑基期实力全身而退,确实不可多得。” “而且,尧儿昨晚告诉我,同去的徐耀被其中魔气沾染,生了心魔,而秦衍却能守护本心,更说明其心性坚韧。” “这样的好苗子不能这么被我们埋没,这样吧,额外给他算一个名额,诸位觉得如何?” 额外,即是不占用那原本的三十个名额,这是给他一次参赛的机会,至于能不能把握住,就靠他自己了。 第三十四章 歇了整整一天,原本人影廖廖的望剑峰再次人头攒动,等众位弟子眯着昏昏欲睡的眼睛坐到属于自己的位置时,东方不过刚铺上一层霞光。 然而等他们看到正前方九华台上巨大的灵布时,脑子顿时就清醒了。 上面工工整整的列了三十一个名字,赫然是天元秘境的通过人员名单。 排在第一位的,赫然是被众位长老寄予厚望的柏溪,整整三千五百积分,依次往下,师清砚看到了好几个熟悉的名字:高崇仁、黄罗才、林霖。 吊车尾的那个名字更是醒目,秦衍的名字跟其他人金色的字体不同,被标上了鲜艳的红色。 令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特例,格外显眼的下场也就会被大家格外注意。 数清人数后,场下当即有些混乱。 有人不满:“这秦衍怎么回事?怎么会多出来一个名字?” “三十个名额说得好好的,怎么还有人搞特殊呢!” “真是岂有此理,陆青然,等会你上去了,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不是什么便宜都能占的。” 也有人搞阴谋论的:“在秘境之中,我们都能看出秦衍和大师姐关系不一般,再看大师姐的后台,那可是我们师宗主。” “就是,凭着这关系,想走后门还不简单?” “.......” 师清砚站在人群外围,听着他们议论纷纷,突然觉得很冤。 说实话,她知道排名的时间不比他们早,怎么还能给她扣下一个同谋的黑锅? 但是,师清砚也没有什么闲心去管这个,秦衍的实力她也不是不知道,拿第一轻轻松松。 喧哗过了没多久,师宣再次站到九华台上,宣读接下来的项目:“下面,我们要进行的是擂台赛,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的比试同时进行。” “下面,我来宣读规则:外门弟子的比试为抽签进行,两两对决,胜者晋升下一场,直到决出首席弟子;内门弟子的比试规则更为简单,擂台赛,连胜十场或守擂到最后一刻者都可晋升下一场,直到决出第一名。” 说完,师宣大手一挥,旁边断崖突然升起十九块块方形擂台,依次排列整齐。 每个方形擂台周围都布有一层结界,一是为了保护擂台之外的弟子免受伤害;二是为了防止擂台上比试的弟子掉落悬崖。 规则一出,下面又是一片议论纷纷:“外门弟子两两对打,三十一个人,这该怎么打?” “就是,难不成要发展成三人混打,这胜负又该怎么判定?” “哎呀,你想这些做什么?人家秦衍有靠山,说不定就直接轮空晋级了。” “没错,直接晋级才是最有可能的,咱们都在这瞎担心什么啊。” 师宣听着下面的议论声,微笑着做了一个‘停’的手势,然后继续道:“诸位也都看到了,外门弟子排行榜上多出一个人,这是众长老观看试炼水镜后商议之下做出的决定,但是为了保证比赛能顺利进行,我会压制自己的修为,作为秦衍的对手跟诸位一起上擂台。”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跟宗主对打,若是平常,能被宗主指导这当然是一种莫大的荣幸,但是,现在这可是首席弟子比试啊,心里的压力自然不用多说,万一在给宗主留下什么坏印象,那可是一辈子的污点。 之前义愤填膺的那些弟子瞬间都不说话,默默的闭上了嘴巴。 师清砚听到这话忍不住有些担心,倒不是担忧秦衍的实力,而是担心他的特殊身份被师宣察觉。 她隔着人群遥遥的朝秦衍望了一眼,只见后者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察觉她的视线,便对着她无声笑笑。 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师清砚瞬间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便也不再看他。 九华台上除去秦衍的名字,其余的都化作一个光球,飞到对应的弟子面前。 众弟子将自己灵力注入到面前的光球,下一瞬间,光球裂开,里面便出现一个弟子的名字和擂台编号。 而内门弟子这边,三个个擂台上面空空如也,众弟子围绕在擂台周围,就是没有人迈出第一步。 打擂台是讲究战略方法的,经过多年观察,一开始上擂台并且连赢十场的概率要远低于后面守擂台到最后一刻。 只要在比试结束的前上擂台,那时的守擂之人必定灵力耗光,满身疲惫,这时候在上台,赢的把握相对较大。 有人用这个战略,但不代表所有人都是,有的弟子就喜欢在单刀直入,赢个畅快。 苏月尧便是这类人的典型,众目睽睽之下,她提剑飞上擂台。 紧接着,便也有两个弟子飞上剩下的两个擂台。 东方剑一看到苏月尧上台,立刻跟上了擂台。 他本来就没有希望夺魁,这次比试也不过涨涨经验。而且,他最大是愿望就是跟苏师姐对打一场。 至于输赢,本来就不在这次的考虑之内。 师清砚站在擂台下方,一点都没有要上去的意思。 下面的弟子心中了然,看来大师姐也是准备等最后时刻上擂台捡漏的。 也是,她昏迷了这么多年,如今虽然是金丹,但是实力早比不上之前,新晋之星又那么多,形势早就不同以往。 就在众人将师清砚从强劲对手那一栏划去名字的时候。师清砚忽然扭头问旁边的一个弟子:“上这擂台是靠的什么先后顺序?” 她在一边看了好久,都没有看出来什么门道。 被拉住的弟子也是一脸懵:“不是谁想上去就谁去的吗?” 师清砚恍然大悟,点头:“原来是这样。” 众人:“...”原来不上擂台的原因是这个吗? 擂台上的比试已经开始。 东方剑面上抑制不住的激动,对苏月尧拱手道:“弟子东方剑,前来挑战苏师姐。” 苏月尧面上仍然是浅浅的笑意:“那师弟可要小心了,这可不比平日在试剑林的练习,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东方剑眉眼之间满是严肃,诚恳道:“那是自然,师姐出全力便是,不用管我。” 话说完,他便提剑朝着苏月尧冲了过去,他的剑属于重剑那一类,握在手里虎虎生风,台上压迫之感瞬间拉满。 他提着剑从左侧重重落下,苏月尧迅速踮脚向后撤过去,擂台之上顿时被砸出嗡嗡响声。 别看重剑笨重,东方剑转换的却极为灵巧,脚下一错,又提剑朝苏月尧直劈过来。 东方剑,痴迷剑道,是望剑峰最有希望成为师宣下一个亲传弟子的人,二十几岁的年纪,已经快摸到了金丹期的门槛。 这在想苏月尧一样被天道眷顾的气运之子面前自然不值得一提,但是在许多普通人面前,这已经算是天才级别的人物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会败下来,包括他自己,但是他们都没不到东方剑会这么快败下阵来。 因此,当照月剑剑光大起,没有丝毫停顿的破开东方剑剑招,然后青白剑气轻飘飘架上了东方剑脖子的时候,场下众人很是错愕。 师清砚在台下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剑修的剑本该一往无前,而东方剑的重剑虽利但却无锋,这是剑修最忌讳的一点。 台上的东方剑已经提了剑,面色颓然的从台上跳下来,从师清砚身边路过。 “若是坚信自己会败,你还有什么上台的必要?” 东方剑转头,就听见师清砚淡淡的声音传来:“剑修的剑是在杀戮之中磨砺出来的,杀戮之中,没有胜负,只有生死。” 东方剑浑身一震,然后握紧了手中的剑,朝着师清砚感谢:“多谢师姐指点。” 说完,他身上一阵灵气波动,竟然是从筑基后期晋升到了筑基巅峰。 破境了,就因为大师姐一句话,众人目瞪口呆。 东方剑更是感激,对着师清砚又是一拜。 第三十五章 擂台上瞬间热闹了起来。 断崖之上灵力翻飞,剑气符意交错,擂台上的弟子打得酣畅淋漓,台下之人看也是满足。有弟子不敌被传送下来,便有其他弟子继续跟上,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却没有一个擂台出现空缺。 师清砚站得久了,便也有些累,脖子也有些酸,于是她便往后退了一步,斜斜的倚在一棵树上休息。 其余两块擂台上的擂主都已经换了好几波,唯有苏月尧,依然稳稳站在擂台之上,始终没有被挤下来过。 而且,这已经是她开始的第七场了,再连胜三场,便可直接晋级。 她看得也够久了,师清砚又看着一个弟子被传送出来,顿时也不再犹豫,提着剑飞上了台。 擂台从外面看过去只有四四方方一小块,但当师清砚真切站在擂台上之时,才发现上面很是宽阔,就像是一处单独的小空间。 师清砚认识的人并不多,能叫上名字的也就那几个,对面这个弟子她之前更是连面都没见过,只能根据他满身凸起的肌肉来判断他的身份,他大概是琅纹峰上的弟子。 她正在这里揣摩对面弟子的身份,对面之人却已经认出了她,双手抱拳朝她见礼,师清砚将心中想法抛到脑后,回了一礼,再抬手,已是剑意满满。 无论对面是谁,站在擂台之上也只是对手,师清砚对待战斗一向认真,亦不会因为对方刚经历过战斗、实力有所损耗就心生懈怠。 对面之人看到师清砚飞身上来也是愣了一愣。他曾听过有关师清砚很多的光辉事迹,也知道她在九年之前一个人大战了蛇窟,更是知道她醒来这几个月间扶摇直上,重铸金丹。 但..也止步于重铸金丹,说到底大师姐不过是金丹初期,而他早在前两个月就已经成功晋升为金丹中期了。 方端活动了一下筋骨,他上身□□,古铜色的肌肤外露,块状的胸肌和腹肌一览无余,整个人就像一座小山,在台上投下一片浓厚的阴影。 瞬间衬得对面的女子身材娇小,弱不禁风。 比试就要开始,师清砚也已经抬脚,方端预想之中凌厉的剑势没有出现,前者反倒是轻轻往后退了一步。 方端疑惑:“大师姐你这是何意?” 师清砚一顿,反问道:“中场是不需要休息调整的吗?” 方才看他久久不动,还以为是他对战场次太多,灵力消耗太盛。她没那趁人之危的癖好,便给他足够的时间来恢复。 但现在看来,倒是她多想了。 方端沉默,觉得自己心情有些复杂。上来守擂之人多会备下很多归灵丹,就是防止中场体力不支的情况出现,就在师清砚上台之前,他已经服过一颗了。 但是这种事情他当然不必告诉师清砚,只是说道:“师姐尽管来便是。” 说完,方端动了。 他拳拳生风,壮硕的身形自带超强压迫感,直直朝着师清砚门面而去。 体修炼体,擅长近身格斗,方端更是其中佼佼者,力量和速度兼备。 作为琅纹峰二师兄,他在修行一事上,更是下了苦功夫。 师清砚虽然对琅纹峰所知不多,却也知道他们有一门心法可将自己的身体炼到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若被方端那一拳砸中,她肯定成为肉泥。师清砚迅速调转灵力避开,同时爆发出一股凌冽的剑势,手腕翻转,迅速将铁剑刺向方端的后背。 铁剑如同劈在了万年玄石上,硬邦邦的震的师清砚虎口发麻。 方端很快反应过来,周身灵力化实,灵活的攀上师清砚的铁剑,狠狠一挫,大有将师清砚铁剑折断的打算。 师清砚以进为挡,铁剑顿时嗡鸣如龙吟,破开方端的灵气防护,直直朝着他心口的方向刺去。 一面金色的大盾迅速铺开,挡在方端的面前。 铁剑攻势难收,劈在大盾正中间。 空气静默了几息,大盾出现了几道裂口,几乎在同时,剑身上也爬满了细纹。 大盾砸地的声音跟铁剑落地清脆的声响同时响起。 方端愣了一下,还是赞叹道:“大师姐好剑法。” 他的盾可是经过真火的淬炼,金丹期妖兽都没能奈何的了这面盾牌,今天却被师清砚一剑斩破。 但是,紧接着又一面金色盾牌挡在方端面前:“可惜我不止这一面盾牌。” 当时在锻御阁的时候,他一连买了一系列五面盾牌,现在还剩三面。 哪知对面的师清砚也是笑了笑:“巧了,我的剑也还有。” 她的剑一买买一批,用的时候也很方便。 师清砚浑身剑气暴涨,寒芒横扫整个擂台,扫在结界边缘,荡出缕缕清辉。 方端也收起之前的心思,将自己全部实力都发挥出来,整个人如同健硕的黑熊,依靠着绝对的力量优势,将师清砚逼到擂台边缘。 师清砚仰身一躲,两人的位置顿时产生了调换。 她的剑势也在这一刻开到最大,整座擂台光华大绽,然后,两人都听见咔嚓一声。 浮在方端最前面那个盾牌又碎了。 方端:“...” 盾牌可是很贵的,五面大盾,可是整整花费了他五千五百块灵石啊,这短短的一小会儿,就被废了两面。 那可是整整两千两百块灵石啊,要知道为了买这五面盾,他可是整整吃土吃了一年的。 这不仅仅是他盾碎的声音,更是心碎的声音。 方端深吸一口气,默默将剩下的两面盾牌放到自己的乾坤袋中。 师清砚也将自己手里的断剑扔在了一旁,然后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柄新的。 看着师清砚手中价值两块灵石铁剑,方端又是一阵心痛。 说好的金丹中期对金丹初期的压制呢! 方端化悲愤为动力,再次朝着师清砚攻过来。 师清砚铁剑断了一柄又一柄,终于找到了他的缺点。 方端只感觉面前剑光一闪,数道剑气直冲向他的眼睛。 体修炼体没错,但是很少会有炼到眼睛的,而这一点,便也是他们的破绽。 方端只感觉那剑气越来越猛烈,来得又急又快,他根本没有时间避开。 难道就要被这打瞎了眼?方端忍不住胡思乱想,却有一道身影比那剑气更快,飞出一脚将他踹到擂台结界上,然后他被传送了出去。 切磋比试而已,又不是真正的生死局,点到为止就足够了。 方端坐到地上,久久不能回神。 屁股上还留有余痛。虽然被踹出来说出来没有面子,可是被刺瞎双眼也更不值得啊。 方端从地上站起来,面色感激是朝着师清砚望了一眼。 师清砚终于有机会去揉被震的已经没知觉的右手,说实话,跟体修打架,真的太费手了。 观看师清砚擂台比试的弟子很是震惊,方端师兄的战斗力在全宗也是能说得上的,至少能排进前十。 怎么大师姐打的这么轻松,若没记错的话,她修为是比方师兄低的吧。 肯定是因为方端师兄连打了三场,灵力不足造成的,否则她怎么可能越级打赢方师兄。 师清砚自然不知道下面弟子内心的想法,她站在擂台上继续等下一个弟子上台挑战。 -- 这边内门弟子打的火热,外门弟子这边也已经分出了一轮胜负。 已经有一半的弟子被淘汰。 十五个晋升弟子忙着第二轮抽签,这次抽签跟之前不同,会有一个人直接轮空,直接晋升到第三轮。 多余的八个擂台已经沉到断崖底。 然而,唯有最左边的擂台上一直刀光剑影,一刻也不曾停歇。 这正是秦衍跟师宣对阵的擂台。 原本还有弟子私下里说师宣会给秦衍开后门,但看着里面这种情况,所有人都把这个想法给否决了。 里面打的实在是太过难舍难分。 师宣将自己的修为压制在筑基初期,原本他也以为这个叫秦衍的弟子不过是比其他弟子厉害一些,也不会多难打。 谁知道,这个弟子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 天虞仙宗外门弟子学的东西很多很杂,很多人也只学了个皮毛。 为了更准确的确定弟子入内门后的发展方向,他们都会教授一些有关五峰的知识。 例如,琅纹峰上的炼体口诀;墨石峰上的运笔技巧;还有就是望剑峰上最简单、最基础是剑招-流云剑。 也是秦衍此刻正在使用的剑法。 外门弟子能将这个剑招用的熟练已是不易;能真正掌握这剑法诀窍的更是少之又少。 但是,秦衍,他不仅将剑法运用的炉火纯青,甚至能做到举一反三。 这般恐怖的领悟能力,在剑修中也是极为少见的天赋,像秦衍这样的,师宣也不过遇到两个。 一个是她的女儿师清砚,另一个则是被他收为徒弟的苏月尧。 虽然后者没有向师清砚先天剑骨一样的天赋,但是她的悟性很高,短短九年,她的修为从引气入体一直到金丹中期。 而现在,他又遇到了秦衍。 师宣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捅了剑修天才的窝,要不然哪里来这么多少年天才。 几番对阵下来,师宣已经狠狠的动了将秦衍收为亲传弟子的念头。 第三十六章 待师清砚又打赢了几个上来挑战的弟子后,已经没多少人上来挑战了,倒不是畏惧她的实力,而是比试时间已经过大半,除了苏月尧上擂台连胜了十场去休息外,其余的弟子都在等着最后的冲刺。 师清砚其实也挺想赶紧打完下去休息的,但是第七个人迟迟没有上来,让她等得实在有些无聊,她干脆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把椅子坐下。 这躺椅还是很早之前师宣塞在她乾坤袋中的。师清砚坐的随意,但坐下去的一瞬间,她还是在身下感觉到了些许异样。 四四方方的,有棱有角,她怎么不记得乾坤袋里有这么一个东西。 师清砚一面纳闷,一面将那个东西拿了出来,花花绿绿的封皮,赫然是师明朗送她的那本书。 ‘我与纯情小师弟的二三事’几个又丑又大的字挤到她的眼睛中。由于字体颜色太过鲜艳,不只是她,也很轻易的引起了下面弟子的注意。 修士眼力自非寻常人可比,就算离得远,很多人也还是第一时间看到了上面几个字。 众弟子:“...” 大师姐也喜欢看这种东西吗?有好几个女弟子觉得自己找到了知音,眼神亮亮的朝着师清砚看去。 她们瞬间觉得之前遥不可及的大师姐亲切起来,甚至升腾起了想跟大师姐讨论剧情的想法。 感受到许多炽热的目光,师清砚脊背难得一僵,正在她准备将这本书塞到乾坤袋中时,忽然一阵擂台上一阵大风,师清砚手一个没拿稳,眼睁睁的看着它被吹到结界上,然后被无情的随机传送了出去。 也在这一瞬间,师清砚面前的场景倏然变幻,漫天飞沙走石,黄沙满地。 她面前也出现了一道青衣倩影,眉眼清秀,面色白皙,手里还握着几张符纸。 “墨石峰弟子黄滢,前来挑战大师姐。” 在察觉到氛围变幻的瞬间,师清砚已经翻身跃起,右手持剑站定。 她转手想将刚才坐过的椅子收进乾坤袋,哪知那地方已经空空如也,根本没有椅子的影子。 好家伙,连带着椅子都被风吹下去了。 黄滢这个人,师清砚还是有些印象的,脾气爽直,雷厉风行,在符之一道上颇有天赋,很受白枫瑶的器重。 还未等师清砚回话,黄滢继续出手,一道绵长的灵力已经迅速蔓延到师清砚眼前。 是爆破符,师清砚在认出这张符的一瞬间,满身防御剑气猎猎,在那爆破符亮起的一瞬间,同时绽开。 知道自己一击未中,黄滢身法灵活,借着漫天黄沙的掩盖下,让师清砚一时找不准位置。 幻境符,在黄滢上擂台的一瞬间,她就被拉入了幻境。 漫天黄沙犹如泥浆,擦过师清砚周身,像是吸附在她身上一般,让她动弹不得。 黄沙形成一个沙网,劈头盖脸的朝着师清砚盖过来,此刻她脚下也出现两只泥爪,拽着她的脚就要往下拉。 而黄滢也在此刻起身压近,手里竟然团着惊天雷意,她手上电流愈加明显,眼看便要有惊雷落下。 师清砚这次没有选择躲开,铁剑剑身上萦绕着的剑气也在一瞬间收回。 黄滢还未反应过来,手里的雷球已经朝师清砚扔了过去。 雷球爆炸的声音轰然响起,地上瞬间被炸出一个大坑,地面风沙更甚。 底下观战的弟子议论纷纷:“黄师姐用的是五行幻术符吗?” “没错啊,黄师姐都已经可以双境叠用了吗?好厉害。” 五行幻术符,顾名思义,以阴阳五行相生相克为基础,刻画五场不同属性的幻境就已经非常困难。 而刚才,黄师姐可是在土之幻境中叠用了雷之幻境中的招数。 在他们都还在研究该如何掌握五种幻境的时候,她已经开始运用五行相生诀窍增加符纸的攻击力了。 这说出来也太打击人了。 这场首席弟子比试,果然是人才济济,过来观战不仅能大开眼界,还激起了他们的斗志。 同门已经这么优秀,他们怎敢再落后。 一想到大师姐,他们又忍不住有些惋惜,她身上剑意消逝,看样子已经放弃了挣扎。 大师姐一连赢了六场,体力灵气消耗肯定很大,而黄滢师姐状态拉满,同样是金丹期的情况下,大师姐的确落了下风。 长老席上的诸位长老倒没下面弟子想的那么多,看的一脸兴致勃勃。 这些都是宗门发展的希望啊,天虞往后是要交到他们手上去的,这些弟子们越强,他们这些老家伙才越放心啊。 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和灼烧之感,黄滢在倒下去的同时,清晰的闻到了烤肉的焦味和衣物的糊臭味。 而她手里雷意也已经消失。 黄滢张开嘴,一股黑烟从她嘴里缓缓升起。 众人:“...”?怎么被雷劈的是黄师姐?她放了雷,怎么反倒劈上了自己? 不只是弟子们不理解,站在台上的黄滢也不明白。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雷球沾到了她的手上,怎么甩都甩不掉。 然后,她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颗雷球在自己手中爆掉。 师清砚可没给她多余的时间思考,铁剑快如闪电,削过黄滢的发丝,直直的击在后面的土丘上。 于是周围景象如同褪了颜色的水墨画,逐渐露出擂台的真实样子。 黄滢只感觉自己浑身气血翻涌,一个没忍住,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还没来得及擦一下,师清砚又一剑,将她送下了擂台。 师清砚这才松了一口气。这黄滢的实力是她遇到的弟子里面最强的,而她赢得的确也不是很轻松,灵力消耗暂且不说,连打七场,她身上也很是疲惫。 若不是黄滢幻境叠用技巧尚不熟练,在爆出雷球的一瞬间让她捕捉到了缺口,她也不能依靠这个缺口牵绊住黄滢。 那样,要想再赢她,恐怕还真要费些力气。 也就是这一瞬间,擂台比试结束。 站在三个擂台之上的除了师清砚,还有另外两名弟子,看样子一个是炼器的,另一个则是体修。 第一场比试结束,师清砚下台去休息,刚走了没几步,就看见秦衍一脸似笑非笑的站在那里。 看样子是专门等她的。 秦衍朝着她扬了扬手,在看清他手里的东西时,立刻停下了脚步。 秦衍的心情怎么说呢,现在的确是挺复杂的。 他刚结束跟师宣的战斗,想要过来观战的时候,被一本书扑在了脸上。 他刚想将这本书烧了,甚至指尖都燃起了灵火,然后恰巧不巧的就听到周围弟子的议论。 然后他就知道了这本书的主人。 师清砚这么多年来,从未感觉如此社死。 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索性心一横,将那本书接了过来,然后随意说了一句话缓和气氛:“其实,这书还挺不错。” 哪知秦衍的表情更加意味深长:“是挺不错。” 师清砚:“...”这天没法聊了。 -- 问药峰后山。 师明朗正结束了短暂的工作,坐在一个树杈上,悠哉悠哉的晃着小短腿。 他眼神时不时望向屋内。 方青长老不知道在房间里干些什么,爆炸声已经时不时响了很多次。 他已经一天多都没见过方青长老了。 他真的很想去看首席弟子比试,反正现在方青长老在屋里管不着他,要不,他偷偷溜走去看看? 反正就一小会儿,也不会耽误什么的。 说走就走,师明朗悄咪咪下了树,放下手里的锄头,刚摸到门槛边,脚都还没迈出去,就听方青长老的声音传来:“干什么去?回来。” 师明朗顿时浑身一抖,双手捂紧了肚子:“肚子疼,我想去茅厕。” 说完,他还做出往外冲的姿势。 方青长老的声音再度响起:“干什么去?回来。” 师明朗顿时明白这不过是方青长老限制他的一个计策,大概只会重复说这一句话。 想通之后,师明朗也就大胆起来:“我去玩,去看比赛,去抓小蝴蝶。” “你管不着,管不着。” 说完,他在往外迈出一步,方青长老的声音果然又响了起来:“干什么去?回来。” 这次他才不会上当呢。师明朗朝着屋子的方向做了个鬼脸,大摇大摆的往外走。 然后,突然生出了一个灵气屏障,拦住了师明朗的去路。 方青长老的身影同一时间出现在门口,他揪住师明朗的后衣领:“要成大器,必要有耐心,连心都静不下来,你拿什么修道。” “除草这点小事都不想干?没门,跟我回去。” 师明朗双腿在空中胡乱的瞪了几下,终于还是放弃了,不情不愿的拿起锄头继续除草。 看着师明朗的模样,方青长老顿时觉得舒心不已。 这两天他为了造那颗半妖丹,累的够呛却依然没有什么头绪,甚至连房子都快炸没了。 这让他心情瞬间有些不美妙,这时候转移注意力是最好的办法。 譬如,看师明朗下药田除草。 方青长老舒服的躺在躺椅上,晒着太阳,心情好了不少,脑子里思索该如何制造半妖丹。 简单粗暴的直接将妖丹和金丹融合绝对不行,或许,他应该拿出那颗真妖丹研究一下。 第三十七章 九华台巨大的灵幕上出现了晋级的弟子名单。 内门弟子四人:师清砚、苏月尧、姜子淼、越朝。 外门弟子加上秦衍,打到最后,也正好是四个人。 师清砚在下面调息恢复体力,等待擂台赛开始的大钟再度敲响。 长老席上的众位长老也趁着这个时间聊天。 恒丰长老将头探到师宣的位置:“掌门师兄,秦衍那小子如何啊?竟然跟他打了那么长的时间。” 师宣淡定自如的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朝着下面的弟子席望了一眼:“尚可,在剑道上很有天赋。” 石长老加入话聊:“不错,在秘境中我一眼看中的就是这孩子。”然后他话头一转:“师兄,你望剑峰弟子众多,也不缺这一个吧。” 话里话外,他也动了收秦衍为弟子的心思。 恒丰长老嘿嘿一笑,也想来凑个热闹:“那不尽然,说不定人家对学医情有独钟呢。我们还是要听听他自己的想法。” “是这个道理,这孩子跟我家砚砚关系不错,看来有一腔学剑的心啊。”师宣点头,顺杆子往上爬。 其余长老一阵无语,跟你家孩子关系好就是想学剑了?什么道理! 师宣话音刚落,大钟嗡嗡响起,拉开了下一场比试的帷幕。 这一次师清砚没有选择等,纵身一跃,跳上了其中一个擂台。 几乎在同一时间,苏月尧跳上了另一个擂台。 余下的两个弟子也很快跟了上来。 站到师清砚对面的弟子是飞鱼峰的姜子淼。他一身利落的茶色劲装,头发高高束起,用一顶白玉发冠固定。 在两个人登台后,擂台边缘的结界再度升起,这一起,也就意味着比试的开始。 对面的姜子淼神色肃穆,俊美的脸上满是认真:“飞鱼峰弟子姜子淼,前来挑战大师姐,我观大师姐多场比试,对大师姐的实力很是敬佩,希望接下来大师姐也能全力以赴,不要对我手下留情。” “师弟虽学艺不精,但是有一颗积极向上的心,于修炼一事上更是苦下功夫,一路走来,颇为不易..” 师清砚看他一说话就停不下来,然后没有停下的意思,正想着要不要打断他的时候,姜子淼动了。 他从手里散出密集如雨的细针,朝着师清砚铺天盖地的卷过来。 他等的就是师清砚分神的这一瞬间,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银针,自带追踪功能,被它们锁定之后,绝对逃脱不了。 师清砚感受到这突然弥漫的杀意后,就迅速踮起脚尖向旁边掠过去。 刚要停下,就看到这针雨锲而不舍的跟了过来,师清砚双眸一凛,直接挥剑砍了过去。 剑身跟银针摩擦出尖锐声响,虽然大部分被她给阻挡在了外面,但是仍然有漏网之鱼从后面攻了过来。 师清砚满身剑意,倏然剑气爆裂,数根银针全都被卷了进去,然后被绞成铁屑落在了地上。 姜子淼手在虚空中一抚,有六颗珠子出现在他身侧。 除了两颗护在他周身,剩下的全朝着师清砚扑过来。 那些珠子迅捷如闪电,既可合而为一,又可分成两个相同模样的珠子。于是师清砚面前虚影重重,根本分不清哪个是真正带有杀伤力的光珠。 分不清,师清砚索性不再分辨,手中长剑嗡鸣不休,她直劈出一道纵横剑气,身形灵活游鱼,轻轻一越,来到姜子淼背后。 姜子淼只感觉背后一凉,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有一道纵横剑意朝他劈来。 师清砚这次选择的战术是速战速决,没什么其他的意思,主要是姜子淼后招太多,若是真耗起来,她灵力有尽时,但他的炼的各色灵器可是数不胜数。 那股凶戾的剑势在碰到姜子淼的那一瞬间,余下的那两颗珠子光芒大放,横挡在师清砚剑气前方。 也就是这一瞬间,江子淼疾行后退,同时一个铁甲牛泛着冷光出现在了擂台之上。 除了牛眼是红色的,其余都是黑色,看起来画风颇为诡异,铁牛晃了晃脑袋,然后那个冲天牛角咔嚓一声,然后直直的从牛头上掉了下来。 台下弟子看着这幅场面,有些无语,有一个弟子扯了扯他飞鱼峰上的好友,问道:“你家大师兄就这种层次的铁牛来对阵大师姐?是不是太草率了?” 被扯住衣服的飞鱼峰弟子颇为尴尬,硬着头皮回答:“啊,这可能是大师兄研究出来的新型战略吧,那个牛角说不定另有玄机。” 周围弟子都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观战,然后,他们就看到姜子淼将那个掉下的牛角飞速的塞到了乾坤袋中。 为了保证安全,他还将另一个牛角也摘了下来。 这是他炼出来的最好的成品了,为了增强这个铁牛的攻击力,他还尝试了二次改造,只是很可惜,他失败了。 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找他师父请教问题出现在哪里,就直接带到台上来了。 虽然现在这牛的卖相不好,但是实力并没有倒退,问题不大。 他抬头遥望一眼长老席上的自家长老,却见后者双手捂眼睛,正在接受众长老的目光审判。 姜子淼顿时心中一颤,他是不是给师门丢人了? 但师傅一定会理解他的。 师清砚看着面前的铁疙瘩,有些担心它脑袋突然掉下来。 那只铁牛晃晃悠悠,身上零件发出咯咯响声,却坚强的没有掉下来。 师清砚这边正想着策略,那个大家伙红色眼珠凸出,已经朝着她冲了过来。师清砚毫不怀疑,若是被这个东西撞到,自己肯定被挤成肉饼。 随着大铁牛的运动,整块擂台也跟着发出规律的震动。 师清砚索性将自己剩余的铁剑全部从乾坤袋里拿出来,悬于身前,爆发出如山翻涌的剑气,大有一股风雨漫天的气势。 须臾连绵剑光漫天,霸道铺开的剑光中,师清砚身形一闪,躲过大铁牛,直朝着姜子淼袭来。 攻击力爆棚的大铁块跟手无缚鸡之力的姜子淼相比,师清砚当然选择后者。 在姜子淼被踢出擂台的那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了他师父所说的这个大铁牛存在的问题。 这东西根本不会保护主人啊,他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刚被传送下来就一脸兴奋的朝着自己师父的位置跑过去:“师父,徒儿终于明白了你的良苦用心啊,师父,徒儿懂了,这就回去改进它的问题。” 被点到名字的方长老面无表情的起身,然后快速撤离。 摊上这么个徒弟,他也很无奈啊。 周围的弟子惊呆了,相互窃窃私语:“姜师兄怎么了,看起来好像不太正常。” “就是,输了比赛还这么高兴,莫不是被打坏了脑子?” “可能是被打击傻了。” 飞鱼峰弟子:“...” 大师兄,你身上可是我们满峰的门面啊,你这么一来,我们还怎么招外门弟子啊。 这边胜负已分,苏月尧那边亦是如此,隔着相邻的擂台,她无声的朝师清砚笑了一声。 下一场,他们就是对手了。 天色渐晚,暮色沉沉,剩下的一场比试也是在明天进行,师清砚伸了伸懒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累了一天了,窗外虫鸣不止,师清砚又去看了一眼正在酣睡的火凤,也躺在了床上开始休息。 像她这种金丹期的修士,很多都没有夜晚睡觉的习惯,她本来也没有的,自从洞中醒过来之后,慢慢的也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师清砚这一夜睡的很安稳,一直到天亮。 -- 经过休息后,师清砚神清气爽,抱着自己的铁剑不紧不慢的赶到了比赛场地。 来得弟子已经很多了,外门弟子那边昨日都已经分出了胜负,结果当然是秦衍力压一众希望之光,拔得了头筹。 这也就意味着,师清砚跟苏月尧的对决是今天的最大也是唯一看点。 远远的,师清砚就看到秦衍百无聊赖的倚在一个古槐树下发愣。 她想到自己还没有跟秦衍送上祝福,于是她改变了自己行走的路线,对秦衍道:“恭喜。” 秦衍这才睁开了眼睛:“这句话我也会送给你的。” 师清砚知道秦衍说得是今天的比试结果,突然觉得有趣,便反着问了一句:“万一我输了呢。” 哪知秦衍不为所动,无所谓的摆摆手:“你要是输了,就不是大师姐了。” 听了这句话,师清砚突然不知道要接什么,好在台上叫到了她的名字:“上擂台了,我等着你的这一句话。” 说完,也不在意秦衍的反应,飞身掠至擂台上。 苏月尧也已经在上面等着了,看到师清砚,也还是两眼弯弯的她打招呼。 “大师姐。” 师清砚应了一声,便双方各自站定,等着悬挂在崖边的大钟敲响。 下面的弟子也是目不转睛,这可是两个望剑峰弟子的战斗,话题度直接拉满。 两个人那张相似度极高的面孔也为这场比试增加了不少看点。 “苏师姐剑法精妙,天赋又高,我觉得她很可能会得第一。” “若论天赋,大师姐才是最强的吧,先天剑骨一出,谁与争锋。” “这话说的,大师姐多少年没修炼了,跟苏师姐日夜苦练的结果能一样吗?况且,苏师姐蝉联了多少届的冠军了。” “...” 大钟也在众弟子的争论声中敲响了。嗡嗡余音传递到望剑峰的每一个角落。 比试,开始了。 第三十八章 “大师姐,承让了。” 说完,照月剑出鞘,雪白剑气划过空气朝着师清砚冲过来,她的剑跟师清砚是两个不同的极端,剑风柔柔如清风拂面,内里却裹挟着极锋利的剑意。 剑式起,苏月尧身影亦动,众人只觉得一道残影闪过,在看大师姐已经被包围在正中央。 清浅的剑气拂过师清砚耳畔,再削下几缕黑发。而师清砚竟然没有任何动作,任由这剑气覆满全身。 外行人看热闹,只道大师姐怕是要被苏师姐剑气包围,再一剑击破。 天才也经不过时间的磨砺,再真正的实力面前连举剑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望剑峰弟子有些已经察觉出有些许不对,却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明明看起来是苏师姐占了上风,却意外觉得大师姐不该如此。 台上正中央少女衣角翩飞,目光沉静如水,甚至微微闭上了眼睛。 木易华站在台下双手环胸,眼神微微发暗,声音很是冷肃:“苏师妹的剑气,根本没能真正近大师姐的身。” 这样的场景让他有些熟悉。恍惚记得多年之前,师清砚监督满峰弟子练剑之时,也是跟师兄弟们这样切磋。 她的开场永远是在正中央,被师弟师妹的剑欺近后,找出他们的薄弱之处,再一剑破之。 结束之后,师清砚会耐心挑出他们出剑时的错处,并帮助他们改正。明明是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岁的小姑娘,教起他们来却头头是道。 这边他想的出神,那边的师清砚身影却是动了。 铁剑握在她手中,此刻看起来却也不普通了,漫天剑意凝于剑尖一点,再猛的爆发出去,如一道流泻再天边的银河。 而她剑尖所指之处,赫然是苏月尧落地之所。 此刻围绕在师清砚身上丝丝缕缕的剑气也被轰然破开。苏月尧急速后退,用剑按地借力在空中反转一圈,落在了擂台边缘。 两道身影一刻未歇,再度纠缠在一起。 师清砚的剑招大开大合,凶戾又决绝,站在台下的人甚至都感受到了那道骇人的剑气。 更别提是站在台上的苏月尧,整个擂台都是师清砚沉沉的剑意,而后,那如渊如山的磅礴剑气朝着她扑过来。 有一瞬剑,她甚至都感觉周身的灵气有些凝固,然而也不过是一瞬间,照月剑也在此刻爆发出了漫天剑气。两道剑气相撞,激荡出道道罡风,撞在擂台周围的结界上。 甚至周围也有人被这爆裂气势吓的往后退了一步,以免被罡风波及。 擂台上双方站在风暴正中心,两人身上衣角轻扬,似乎一点都没有被这气势影响。 苏月尧右手持剑,倏尔剑光大起,依然带着她剑上特有的轻柔之意,朝师清砚压过来时,让师清砚觉得自己被重重泥沼包裹,竟然在生不出来一点提剑的力气。 满身灵气似乎也被这剑气阻滞,不得运转。 苏师姐用的是清河映日剑,这是她拜入望剑峰之后学的剑招,这套剑法阶品上乘,许多弟子都得不到其要领,空有其形,而无其质。练到最后,一塌糊涂。 就连师宣也告诫他们,这套剑法对练剑之人天赋要求极高,切莫只看重它的质量,而忽略自身实力,修道之人忌讳好高骛远,练剑也是一样。 因此选择之时,弟子们就算内心再是渴望,也很少有人真正去选择它的。 但是苏月尧却不一样,几乎是笃定了这套剑法,根本没有丝毫犹豫。 而她的确将这剑法练的极好,不仅很快体会到剑法要领,更是已经练到剑法第五重,甚至连师宣都称赞她是难得一遇的天才。 要知道,之前所有比试苏月尧都没有用到这套剑法,但是对阵师清砚,她却选择祭出了这套剑法。 输在苏师姐的清河映日剑上,大师姐不亏。在这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想法。 就在他们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师清砚携着她的铁剑动了。 这剑已经不能被称之为铁剑了,剑身之上白光莹润,带着些许朝阳出山的暖意。 底下望剑峰的弟子已经看出了什么,有一个弟子忍不住大喊,甚至声音都因为激动而有些失真:“大师姐,她用的也是清河映日剑。” 一语激起千层浪,众多弟子纷纷侧目,内心震惊至极,大师姐用的也是清河映日剑吗? 原来大师姐也会清河映日剑。 那么,两个清河映日剑,究竟是谁更胜一筹? 师清砚清河映日剑的剑势丝毫不比苏月尧差,甚至更为强劲,若说一开始是灿若朝霞,那么现在就是烈日迢迢,浩浩荡荡的充斥了整个擂台。 所有的弟子都看得目不转睛,两大剑术天才的对决,用的还是同一种剑法,这种场景,真是难得一见。 不仅如此,大师姐用的还是跟苏师姐同样的招式。 不同于苏月尧剑气的缠绵悠长,师清砚的剑气带着一股汹涌的势,铺天盖地的朝着苏月尧袭过来。 两剑对指,凌冽剑势中夹杂着绵绵细雨,雨势瞬间变大,然后被四散的剑气分割成细密的水雾,弥漫在擂台上。 水雾中,众人只听到一阵轻微的剑裂之声。 大师姐的剑,折了。 水雾渐渐散去,擂台上的两道身影慢慢清晰。众人连忙去看师清砚的右手。却看见她的剑依然被稳稳的握在手上,剑身有好几道大裂纹,但是并没有碎裂的痕迹。 不是大师姐的剑? 众人屏住了呼吸,又将目光中心定格在苏月尧手上。 她手上也握着一把剑,可惜只剩下剑柄和半截剑身。 断剑之人,竟然是苏月尧!很多弟子不可置信,场外一时寂静无声。 于是苏月尧清清亮亮的声音便响彻了整座山峰:“我输了,大师姐好剑法。” 这一句话瞬间将愣神的众人拉了回来,下面瞬间炸开了锅。 “苏师姐竟然输了?我天,这怎么可能!” “唉不是,为什么大师姐也会这套剑法的,不是说望剑峰只有苏师姐一人修这清河映日剑吗?” 木易华听了这话忍不住侧目。是啊,现在的确只有苏师妹修这套剑法。 但是在更早以前,有一个人将这套剑法修的更好,一招一式几乎都到了完美的地步。 那人便是沉沉睡在寒冰洞中,现在已经苏醒过来的望剑峰大师姐,师清砚。 虽然鲜少有人记得,但这的确是事实。 台上胜负已分,苏月尧将落在台上的那半截断剑捡了回来,然后飞身掠至台下。 她看不出表情,红衣翻飞之间落到一众弟子面前,然后站定。 师宣已经开始宣布这次首席弟子的得了。 秦衍此刻也在台上,与师清砚一左一右,师宣夹在正中间。 一个是内门首席弟子,一个是外门首席弟子。 “恭喜大师姐拔的头筹。”秦衍嘴角勾起,清绝的脸上漾着显而易见笑意。 师清砚心情很好,眸光流转之间也是笑意满满:“同喜,秦师弟。” 师宣夹在正中间,莫名有点酸。可恶,清砚还从没对他这么笑过呢。 首席弟子的奖励也很是丰厚:五百块上品灵石,天品回元丹一颗。 第二名和第三名也有奖励,分别是三百块上品灵石和一百块上品灵石。 除此之外,进入最终比试的八个人,都可以特批去天虞仙宗的剑冢呆一个月。 运气好的,还可以找到自己的本命灵器。 而比试结束也就意味着长老收徒大会的开始。 秦衍一下子就成了瞩目的中心。 几位长老相互对视一番,沆瀣一气,决定先将掌门踢出战局。 毕竟他望剑峰已经抢到了两个天赋绝佳的好苗子,秦衍若再拜到他望剑峰下,简直天理难容。 “掌门师兄,我看啊,这小娃娃秉性绝佳,是个炼器的好材料,若是去了你望剑峰,多少有点屈才。”方长老不动声色的往后挤了挤掌门,一把抢过他的绝佳地理位置。 “就是啊,你望剑峰整日打打杀杀,哪有我问药峰能陶冶情操,秦衍这小子在秘境灵药认得很好,采摘手法因也对,一看就是要去我问药峰的。”恒丰长老一脸笑容,动作却是毫不客气,将掌门一下挤出去老远。 师宣看着自己越来越边缘化的地理位置,内心泛起不屑的冷笑。平日里师兄师兄喊的亲切,一到这种时刻,马上翻脸无情。 这同门情,果然脆弱至极。 看着掌门被踢出战斗,众长老的联盟马上土崩瓦解。 琅纹峰方长老对着秦衍道:“男子汉大丈夫当然要来我琅纹峰了,肉身强悍,在修道一途中才能走的更远啊。” 恒丰长老马上反击:“那去我问药峰更合适,生病了自己就能看,多方便。” 众长老讨论的热烈,秦衍一时也插不上话,终于寻了个空隙,他这才道:“我要去望剑峰。” 这话一出,师宣听的格外舒坦,他高兴的心情还没有持续多久,就听秦衍继续说:“但我不想拜师,还请掌门应允。” 他的师父,可不是谁都能当的。 师宣:“你说什么?不拜师?” 秦衍一脸认真:“是,请掌门应允。” 师宣:“...” 这臭小子真以为自己有点天赋就了不起了,修真界最不缺的就是天才,这种恃才傲物的弟子,就算是对他之前很是欣赏,师宣也不能接受不拜师这个条件。 这个弟子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正要冷声说些什么,师宣一转头又看到师清砚投过来的眼神,原本要说的话也硬生生咽回去了。 然后,他退了一步:“不拜师,那就只能算是旁听弟子,你可愿意?” 秦衍丝毫没有痛失亲传弟子身份的觉悟,反而认真道:“愿意。” 师宣:“...” 他亲传弟子的身份就这么不值钱吗。 第三十九章 其余的弟子也都拜了师,由各峰弟子领着,去安排之后的事宜。 首席弟子的比试,去除那些奖励外,大家更想要的还是那一个可入剑冢的机会。 没有趁手本命灵器的,若是运气好,也能选择一把趁手的,况且剑冢之内,多是天虞大能前辈所留之物,自然非同寻常;就是不需要的,在剑冢内打坐修行,日日被那剑意淬体洗髓,在里面修行一日,抵得上外面修行一个月。 这样的机会可谓是十分难得。 能进入剑冢的几个弟子早已迫不及待,就等师宣一声令下,再入那剑冢之中。 剑冢位于万罗山上,是天虞的禁地,平日里不会开放,只有像首席弟子比试,或是更重要的一些场合才会开启。 关于剑冢也有一个传言:在剑冢的正中央,有一方祭台,上面横插着一柄天虞祖师爷驾鹤西归时留下来的长剑。 可惜这也止步于传言,从未有人真正见过这柄剑,历任掌门也有进入剑冢亲自找过的,可惜到最后都只不过是徒劳。 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去刻意寻找了。只有这个传言一直留到现在。 但无论是真是假,那满山纵横睥睨剑气却是实实在在的;那些天虞前辈们的英魂也是的的确确埋葬在这里的。 众位长老一片肃穆,前来观礼的弟子们也是摒住了呼吸不敢多言,只有满山剑意在万罗山大阵中呼啸。 几位长老手中各有一块钥匙碎片,几人列队成阵,繁复的阵盘在清晰可见,钥匙碎片被阵盘中灵力托举于半空中,然后碎块合并成一把完整的钥匙。 也就在这一刻,阵盘之上光芒冲天而起,所有人都察觉出来剑气在一瞬间变得浓郁且凌厉。 “去吧。”师宣的声音从猛烈的剑风中传出来,师清砚几人站在那大阵的入口处,被这剑意灌了满身。 她的衣袍猎猎而动,发丝也不安分的乱舞,师清砚抬眼朝前方看了一眼,没有一丝的犹豫,抬脚迈入了大阵之中。 剑气浓烈,似乎将师清砚高挑的身形拉的更长。 有了一个人开头,余下几人也先后进入大阵,而后,剑风渐弱,大阵也慢慢合上。 外面有很多外门弟子面色发白,几乎快要承受不了这倾泻而出的剑意。 之前尚还有人疑惑,既然这剑冢有如此妙用,为何不日日开启,让每一位天虞弟子都进去感受一番。 而现在,他们终于懂得,入口处剑意已经这般盎然,里面的剑意只会更盛、更浓。若非达到一定境界,他们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 -- 入了剑冢,师清砚抬眼一片焦黑的土地,剑风漫天,许多叱咤一时的名剑此刻层层叠叠的插在石丘上,抑或是崖间峭壁上。 虽然是剑冢,这里却不止有剑,在她左侧不远处就有一把铁锤露出身形;还有锄地用的锄头;做饭用的擀面杖,形形色色,只有师清砚想不到,还没有她遇不到的。 说到底,天虞不是纯正的剑宗,自然也不会拥有只有剑的剑冢。之所以叫它剑冢,也不过是习惯上的称呼。 其余跟她一起来的弟子也已经被这剑风吹到了剑冢各处,抬眼之间,也只有她孤身一人。 或许是先天剑骨的原因,师清砚一入剑冢,能比其他人感知更多。 她听得见那些剑不甘的怒吼;了解它们的雄心勃勃;也知道它们等着一个合适的主人再度将它们带出剑冢,继续驰骋沙场、对敌四方。 但合适的人却不是她,她之前入剑冢多次,根本没有一个合心意的剑,到后来索性她也就不找了,都会习惯性的找个地方打坐一个月。 剑意太过浓烈,压在身上有种撕扯筋脉的疼痛感,但在这疼痛感过后,便是被那剑意洗髓,有着极舒适的畅快之感。 师清砚轻车熟路,随意寻找了一个僻静处,铺上厚厚的软垫,便要开始打坐入定。 剑意洗髓下,直接突破到金丹中期也不是没有可能。之前都是在恢复的阶段,修为涨的比寻常快些,这也无可厚非。 但是自从结丹之后,要想更上一层楼,却也实打实需要自己努力了。 沉沉剑意压在师清砚身上,她这次对剑的感知却比以往更加清晰,甚至能清楚听到这些剑之间的对话。 一般来说,剑中孕育出剑灵,也只有主人才能跟剑灵进行无障碍交流,其他人最多也不过能模模糊糊感知个大概。 至于师清砚为什么能感知的这么清晰,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这是一道清丽娇俏的女声:“两年一度,又有人来了,伙计们,你们打算出去吗?” “我刚刚看了,全是些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他们拿不拿得起我都另说呢,还想让我跟他们出去,没门。”另一道浑厚低沉的男音不屑嗤笑。 一个老者在一旁接话,声音懒洋洋的:“就是,我在这没事吹吹剑风挺好的,我这把老骨头暂时还不想出去。” “...” 说着说着,剑灵们讨论的话题开始跑偏。 “这一次剑冢来了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姑娘,猛的一看都分别不出来。” “都说修士子嗣缘薄,能诞下双生胎者更是稀少哇。” “那个红衣服的,之前还在剑冢拔出过剑呢,老洪啊,听说被拔下来的是你孙子那一辈的?” “咳,没错,那小姑娘确实有些本事,但另一个这么多年了,可什么剑都没拔下来过。” “可不是,还是个先天剑骨呢,依我看,这分明就是个废骨啊。” 师.废骨.清砚:“...” 第一次亲耳听到自己的负面新闻,她感觉还挺奇妙的。 为了防止这些剑灵在说些什么戳心窝的话,师清砚干脆直接开口,纠正他们的一个错误:“我们不是双生胎。” 那道清丽的女音有些震惊:“不是双生胎还长得这么像,就连同一个铸剑师都打造不出来相同的两把剑,这也太神奇了。” 说完,几个剑灵才像是发现了什么,短暂的陷入沉默后,一起惊呼:“小丫头,你竟然听得见我们几个的对话。” 师清砚微笑:“没错,听得见。” 有一道男音问道:“那你能看见吗?” 看见?师清砚刚才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听觉上,被它们这么一说,恍惚觉得面前一片清明,露出几柄斜插在地上的剑。 狭长的剑身的银剑;通体透黑的长剑;一柄锈迹斑斑的短剑;还有其它的一些剑,就算是没有五官,师清砚也能清晰的感知到这些正剑在好奇的打量她。 这跟之前在剑冢看到的景象完全不一样。 被剑盯着看的感觉十分不好,师清砚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她知道那道声音‘看见’的意思,便诚实道:“本来看不见,现在能看见了。” 众剑灵更加激动了,若是剑长了腿,师清砚毫不怀疑它们能一蹦三尺高。 “真是稀奇,还从没人能听见我们说话。” “小姑娘,你是怎么做到的?” “此子非龙中鸟,将来必成大器啊。” 听着这些剑灵叽叽喳喳,师清砚一时也插不上话。 然而它们说着,却突然又同时静下声来,似乎在忌惮着什么。 正前方突然有一团白色的雾气从地上涌出来,雾气越聚越多,浓重的乳白色甚至都能滴出液体来。 再有一团亮光缓缓从浓雾之中迸发出来,那光束又亮又强,将浓雾劈的七零八碎。 雾色散去,师清砚这才看到那团光雾之间的东西。 那是一座高台,青色琉璃底座刻有三个大字“乾圣台”,八根玉石大柱分列在祭台周围,正中间有一柄的长剑斜插入地,剑身凌厉,剑意璀璨纵横。 这是一柄师清砚从未见过的剑。 剑身之上光芒更盛,似乎带着某种引诱,引导师清砚过去。 好剑对于一个剑修来说的确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特别是一个没有本命剑的剑修。 师清砚一步步走上前去,停在离祭台不远处。 那剑气迢迢荡荡,竟然逐渐勾勒出一个身披银甲的女子模样。 “我说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有人过来了。”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祭台上的人影也是一动:“你缺一把本命剑。”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 这剑灵竟然能看出这么多,师清砚内心一惊,难道说这把剑已经达到了伪仙器的级别? 这个剑灵着实有趣。 见师清砚不回答,那剑灵面上已经有些不耐烦,催促道:“到底是不是?” 师清砚这才回过神来,轻笑道:“的确如此,怎么,难道你要跟我走?” 这波反客为主,让周围的吃瓜剑灵都忍不住叫好。 这个剑灵没有来头,也从不跟它们说话,每天除了睡觉就是睡觉,高冷的很。 剑灵比修士还要敏锐,自然能感受到这个女剑灵的强大,满身剑气凛冽,竟然没一个剑灵能比的上。 这个小娃娃可谓是大言不惭,还妄想将它带走,恐怕马上就要遭受这个暴躁剑灵的毒打喽。 即便如此,也没有人要去提醒师清砚,反而都是一脸兴致勃勃看戏的样子。 那女剑灵周身骤冷,满身剑气肆虐,铺天盖地的威压朝师清砚打过来。 师清砚浑身紧绷,连忙将自己的剑意释放出来,于是两道浑然不同的剑意相互交叠。 就在师清砚以为这剑灵要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时候,那女剑灵却突然将满身气势收了回去,轻笑道:“好啊,我跟你走。” 第四十章 就..这么简单? 师清砚有些不可置信,然而那女剑灵却没有再给她反悔的机会,身影往后一撤,消失在道道剑气中。 祭台上的银白长剑也在此刻嗡鸣不止。 长剑浑身颤颤,而后,长剑带动着周围的空气都微震起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粘到了师清砚手上。 ? 师清砚愣住了,看着这柄硬要往自己面前凑的长剑,面无表情的松开手。 然后她就发现了一件严肃的事情:她的手被剑柄粘住,动不了了。 而后,她就感觉一道迅疾的剑气暴虐游走在她的经脉之中,然后透入到骨髓里,身上的骨头就像是被打碎、捻成了渣,然后再被缓慢的修复。 这个过程很是难熬,疼得师清砚几乎都要忘了手上剑的存在,也听不到周围剑灵的呼喊,唯一清晰的就是身上传来的阵阵疼痛。 师清砚忍不住,一下跌坐在地上,闭上眼睛,专心跟那道剑气对抗。 等到她再次睁眼的时候,那些剑灵和祭台已经消失不见,她仍然处在那片剑冢之中,身下的垫子也依然柔软。 手上那种束缚感也消失不见。 师清砚有些怅然的握了握右手,手心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然后,一道清晰的女声出现在她的识海中,带着些许高傲:“快把我挖出来,就在你软垫正下方,不要让我等久。” 正是那个女剑灵的声音。 师清砚平日里最讨厌被命令,特别还是个来历不明的剑,于是她假装没听到,站起身,装起垫子就要离开。 女剑灵果然声音果然有些焦急:“你干什么,别走,不要装作听不到,我知道你听见了,回来。” 师清砚轻哼一声:“你既然这么有本事,怎么不自己出来,还需要我挖?” 剑灵沉默了一瞬,似乎被师清砚戳中了心事:“咳,剑也有难言之时,你把我挖出来,自然就知道我为什么出不来了。” 师清砚不急不缓:“那我要是不挖呢?” “你的剑骨里可是融着我的剑气,就算你不挖我出来,我也可以以灵体的身份跟着你,你甩不掉我的。”女剑灵的声音带着些许洋洋得意,然后继续道:“你快挖我出来,今后你有我在身旁,我们一人一剑,称霸整个修真界都不成问题。” 听着女剑灵无比中二的话语,师清砚最后还是妥协了。 女剑灵的一道剑气就如此强悍,至少也是个伪仙器的级别。 伪仙器啊,在修真界凤毛麟角的存在,师清砚承认,她狠狠的动心了。 但当她真真正正的挖出一个深坑,看到静静躺在坑底、满身泥污的铁剑时,她还是忍不住的沉默了。 那剑剑身嗡嗡颤动,整个剑都显得很是兴奋:“呜呜,我埋了这么多年,可算是出来了,快,小砚砚,把我身上的泥擦掉。” 师清砚施了一个除尘诀,泥污是消失了,可是上面满满的铁锈还是让师清砚晃了眼。 这,跟她两块下品灵石买的铁剑有什么区别! 可能是感受到师清砚的情绪,女剑灵有些不乐意,哼道:“区区剑锈,小砚砚,你将我剑柄上那个像铜钱一样的东西弄下来,我让你见识见识我真正的模样。” 师清砚照它的话去找,果然看到一个圆圆的,中间方孔的小铁片。 师清砚将那铁片拿了下来,顿时,那剑透出丝丝缕缕的白光,缓慢的将剑身包围。 等光芒弱下之后,那剑身果然焕然一新,铁锈消失不见,整个剑身锃亮无比,但也就止步于此了。 不知是不是这剑之前经历过的战斗太多,剑身之上坑坑洼洼的地方太多,是拿在手里都硌人的程度。 就在此时,东方起了一道冲天白光,破入云层,天空之上瞬间霞光大作,整个剑冢的剑都在不安分的躁动。 暴虐剑气宛若游龙,游走在师清砚周身,也好在离得够远,待师清砚剑意大绽,也能将这份剑气压下。 师清砚定眼瞧了瞧手中的剑,整把剑毫无波动,一点也没被那剑气影响。 游离于强者外的,要么是更强,所以无所畏惧;要么是太弱,根本感知不到强者的气息。 这柄剑,显然是后者。 师清砚刚要说些什么,剑冢场景再度变幻,一个光门出现在师清砚面前。 一个月期限到了。 师清砚抬脚步入光门,出来之时,所有人都是容光焕发,气势饱满,其中以苏月尧更甚。 她浑身气势大变,周身散发着一个浑然天成的剑意,手里也握着一柄新剑,窄长剑身,寒光森森。 这股气息师清砚很是熟悉,这是,先天剑骨。 苏月尧的先天剑骨,在剑冢中觉醒了。看来就算剧情发生了偏移,一些大的故事点还是没有改变。 众长老也发现了苏月尧的变化。 师宣一脸欣慰,眉眼之中的高兴掩饰不住:“月尧啊,原来你也是个先天剑骨,我们天虞果真是人才济济啊。” 恒丰长老也是笑眯眯:“不只如此,月尧她取的剑也是非同一般啊,若我没看错,这可是天虞第三代剑道老祖虞妄念的配剑吧。” 嘶,掌门和恒丰长老一前一后抛出两大重磅消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苏师姐,果真是天纵奇才,说是天道亲儿子都不为过啊。 她还是第二名,那此届内门首席弟子比试的第一名,大师姐又该是怎么样呢?再好也好不过苏师姐吧,单拎苏师姐一项事件出来,都是旁人一辈子难求的大气运。 这么想着,他们的目光也就自然而然的落到师清砚身上去。 师清砚出来的急,手里提着那把剑,也没有想刻意隐藏,因此一下被众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大师姐进了一趟剑冢,就拔了把破剑? 弟子们的眼神一下子就有些微妙,眼神留连于两人之间,意思十分明显。 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师宣自然也看到了那把破剑,但是莫名的,他觉得那剑有点眼熟,但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件事情的时候,两人对比之下,清砚心里难免有些落差。 “清砚,破入金丹中期,也很是不错了。” 师宣说得没错,本来一月破境确实很不错,但是有苏月尧珠玉在前,师清砚这多多少少有些平平无奇了。 苏月尧缓步走上前,笑脸晏晏,轻轻一抬手:“恭喜大师姐步入金丹中期。” 此刻她手中长剑竟然也随着她手动作一动,道道凌冽剑气就直扑上师清砚。 这让两方都始料未及,师清砚只感觉手中有些发烫,把柄破剑竟然直直挡在她的面前。 就在大家以为这柄剑会被这剑气撞碎之时,那剑气如水滴入海绵,消失在破剑的剑身之中。 然后,他们都听见一阵暴怒的女声:“谁啊,耍剑气都耍的我面前了,我看谁这么大胆子,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说完,破剑发出锵锵声音,看起来愤怒至极。 这破剑的剑灵,竟然能跟他们交流,而且,脾气不小。 众人都惊了,周围一片寂静。 那柄被吼的剑此刻竟然也没了刚才的神气,躲在苏月尧手中,剑身瑟瑟发抖。 众人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微妙。 然后,更让他们惊掉下巴的事情出现了,那柄破剑转头看向师宣,冷声问道:“你是如今天虞的宗主?” 师宣想看看这破剑想耍出什么名堂,便点了点头:“不错,我就是天虞第三百七十八代宗主。” 那柄破剑绕着师宣飞了两圈,带着些审视,懒洋洋道:“尚可吧,算是勉强过关。” 大言不惭,真是大言不惭,一个小小的剑灵,竟然这么对四大宗之一宗主这么说话。 众人心里只觉得分外荒唐。 这还没完,这剑又来到苏月尧那柄剑面前:“虞妄念的配剑,在我面前也敢这么嚣张,算起来,我可是你奶奶辈。” 众人顺着破剑的话去想,虞妄念的奶奶辈..那不就是开山老祖!这剑,是老祖的配剑?! 在场众人内心不可置信,师宣毕竟是一宗之主,比其他人稳重不少,定神去看了那个剑柄,上面清晰可见的写着‘乾圣’二字。 这..竟然还真是老祖的配剑。 这剑竟然被清砚取了出来,就算是确定了,师宣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而那柄剑似乎并不知道自己造成的后果,轻飘飘的又飞回师清砚身边,道:“走吧,我累了,要休息。” 石长老看向师宣,震惊问道:“师兄,这真是老祖的剑吗?” 师宣默了默,重重点头:“确实如此。” 有了师宣的官方认证,之前有所怀疑的人也都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于是,整片空气再度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之中。 乾圣剑灵看到师清砚不动,忍不住又催促了一遍:“小砚砚,快走吧,还等什么呢?” 听着这个再三被她念叨的称呼,师清砚终于忍不住,鸡皮疙瘩抖了一地,当场反击:“就走了,小乾乾。” 这下轮到乾圣剑灵起鸡皮疙瘩了,但是它不是真人,表现也没那么明显。 师清砚也的确不想在这种环境中再呆下去,便握稳了剑,上前一步:“爹,众位师叔师伯,清砚先走一步。” 说完,她又拜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开。 而后,这里也终于炸开了锅,议论声滔天。 没多久,大师姐拿了开山老祖配剑的事件就传遍了整个天虞,风头一时无两,直接盖过了苏月尧。 大师姐,重新登上了天虞话题度的榜首。 第四十一章 有了自己的剑,师清砚近些日子的心情都十分不错,就连师明朗爬墙偷抓了自己养在池子里的鱼,她都破天荒的没有计较。 只是这剑的来头太过大了些,师宣和一众长老过来七七八八的又问了很多细节,譬如:你是怎么发现这柄剑的?是否遇到老祖的英魂? 然后他们又朝乾圣剑灵问了很多关于老祖的问题,直到最后,剑灵自己都烦了,躲在剑里装睡觉,死活都不出来。 师宣几人只能意犹未尽的起身,然后可惜的离开,临走前,师宣还送给了师清砚一个万年磐华石淬炼的剑鞘。 这把剑鞘师宣自己都舍不得拿出来用,这次倒是眼也不眨的送给了师清砚,最后还嘱咐了一句:“不要亏待了老祖的本命剑,好剑就该配好鞘。” 好剑确实是好剑,就是这满身坑坑洼洼的刮痕,师清砚很难将它与名剑挂上钩。 待到这几个人终于走远了,师清砚用手指戳了戳剑身,懒洋洋道:“出来吧,人都走远了。” 洁白剑身一个激灵,抖了抖身子,乾圣剑灵不耐烦的从剑中飘出来:“干什么?” “他们给你送新衣服来了,原本我还给你找了个木鞘,看来也是用不上了。” 这剑灵显然没有没新衣服冲昏头脑,她声音里带了明显的不可置信:“木剑鞘?我堂堂乾圣剑竟然只配区区木鞘?你是怎么想的?” 师清砚不理解:“木鞘怎么了,也花了我五十灵石呢,比我之前买铁剑贵了好多呢。” “你还拿我跟那些废铁比?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的珍贵?” “知道啊,老祖用过的剑灵嘛。”师清砚声音轻飘飘的,一派悠闲自得,丝毫不觉的有什么问题。 剑灵:“...”算了,两人有壁,不跟她吵了,都是白费口舌。 师清砚却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那被气得原地转来转去的剑灵:“对了,之前我在你身上扒下来的那小铁片是什么?” “还有,你被压在土里这么多年,依照你的实力,不会连这小小的土层都破不了吧?” 女剑灵突然沉默下来,表情有些古怪,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师清砚真相。 等了半天,师清砚都没有听到回答,她有些狐疑的抬起头,看向乾圣剑灵感:“怎么了,难不成有什么难言之隐?” 倒也不是什么难言之隐,但是理由确实有些尴尬,她斟酌了一下用词,避重就轻:“这两个其实算是一个问题。” “那不是什么小铁片,是一种特殊的隐匿符,贴上后,外界无论是谁都找不到你,但是同样的,你自身实力也会被封禁,除非外界有人将这符纸撕下来。” 师清砚顺着这个逻辑思考了一下:“不对啊,既然没人找的到你,怎么可能会有人将这符纸撕下来呢?” 剑灵闻言哼了一声,很明显嘲笑师清砚的孤陋寡闻:“一般人当然不行,我要等的可是个有缘人。” 有缘人?师清砚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我是你的有缘人?” 乾圣剑灵又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番,有些嫌弃道:“算是吧。” 算是? 剑灵哪会有什么有缘人,除非是她原本的主人。而这剑既然被她捡到,难道说她就是这剑灵原本的主人? 这剑原来一直在等她的主人,师清砚内心有些许波动:“所以说,我其实曾经是天虞老祖?”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剑灵被这一句话惊得猛地站起来,失声道:“你在乱说什么?你怎么可能是天虞老祖?” 师清砚有些疑惑的盯着她,原本她就存了开玩笑的心,哪知这剑灵反应太过激烈,倒是吓了她一跳。 剑灵也很快察觉到自己状态不对,声音有些不自然的说道:“我家老祖投胎都不知道投了多少次,怎么可能还在这里。” 师清砚也是半同情这剑灵半感叹道:“万一你找不到这有缘人,你家老祖一张符就把你一直这么封着,真是够惨了。” “不是老祖封的,是我自己贴的,老祖走得及,当时还没来得及管我。”剑灵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沉痛。 师清砚:“...” 她似乎知道剑灵刚才的古怪是什么意思了,平常人谁闲的没事干把自己封印起来? 双方沉默了许久,这个话题也就此揭过。 外面阳光正好,师清砚带着乾圣剑去了练剑林练剑,新剑在手,总要磨合磨合。 -- 盛夏之时,天气十分燥热,风带着热浪一波波打过来,师清砚做好易容工作,又穿了一件普通的襦裙,头上依然带着那顶帷幕,悄悄离开了天虞仙宗。 三个月使时间已过,也是到了跟方青长老约定的时间。一回生二回熟,师清砚很快摸到了黑市入口。 或许是之前储存过她的有关信息,这次那个龙头没在为难她,恭恭敬敬的将她放了进去。 她不知道方青长老来得具体时间,索性一开始就来得早一些。这次她长了记性,乾坤袋里还装着好多灵石。 她过去的时候,方青长老果然没来,她又找了一个男侍要了几盘零食,边吃边等。 终于,方青长老一身黑袍,慢悠悠的推开了门。 方青长老一屁股坐在石凳上,笑道:“小友来得倒是早,等了很久了吧。” 师清砚正好最后一把瓜子嗑完,很客气的回了一句:“不久,前辈来得时间刚刚好。” 刚好让我把所有零食都吃完了。 方青长老哈哈一笑,将手里攥着的小瓷瓶拿出来:“仿真半妖丹找到了,给你。” 经过他三个月的苦心钻研,终于成功融合出了半妖丹,耗时良多,耗财巨大,包括但不限于:三个高级丹炉,九味珍品灵药,炸过五次房顶。 所以,为了纪念他这伟大的突破,他一口气做了两颗伪半妖丹,一颗送人,一颗留着自己收藏。 两人交易干净利落,师清砚之后爽快的付了房间租费,两人迅速分道扬镳。 待方青长老回到问药峰后山,突然脚下一顿。 他似乎..忘了把那两颗丹药分开装了。 方青长老一阵心痛惋惜,想要去招那小姑娘追回来,又觉得这样显得自己不够大度,万一因此影响了自己的口碑就不好了。 想到这层,方青长老只能又自我安慰,算了,他又不是不会炼,大不了自己在炼一颗就是了。 推开木门,方青长老检查了一番师明朗药田里的工作后,终于满意的回了房间。 他布置在门口的结界纹丝未动,里面桌子上的静静的立着一个小瓷瓶,跟送给师清砚的瓷瓶没有一点差别。 方青长老顺手拿起小瓷瓶,拧开了盖子想要再看一眼那颗真正的半妖丹。 里面竟然躺着两粒半黑半金的半妖丹。 方青长老的呼吸顿住了,脑子里满满都是嗡嗡的声响,怎么会是两颗妖丹呢,真正的妖丹,里面明明只该有一颗丹药的。 而且装有两颗妖丹的,他不是送给那个小姑娘了吗? 他心里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难不成他拿错瓶子了,他把那颗真半妖丹当作假的送出去了?! 方青长老颤抖着手,倒出一粒半妖丹检查了一遍,好家伙,果然是他炼制的,他又不死心的检查了另一个,果不其然,又是一个令人心碎的结果。 他竟然老眼昏花到这种地步,方青长老不敢置信。 然后,他像一阵风一样卷了出去,他一定要找到那个女孩,掘地三尺也要找到。 他珍藏多年的东西,可不能就这么丢了。 然而,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方青长老当然没能找到师清砚的身影。 从黑市出来后,那女孩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哪里都没她的下落。 天色渐晚,方青长老颓然的回来,坐在椅子上,欲哭无泪。 虽然那东西对他没什么用,但是也是一种历史的纪念啊,两百年历史呢,就这么一下全没了。 被他思念的半妖丹,此刻已经被师清砚带到了望剑峰。 师清砚在院子里布下结界,然后回去又闭紧房门,这才掏出了那个小瓷瓶。 里面静静的躺着一粒光滑圆润的半妖丹,一半金色,一半黑色,散发出淡淡的光晕。 比书上的图画更加光泽。 凉凉的手感,放在手心也没有太大重量,师清砚尝试引一股灵力进去,光晕在一瞬间更加明亮。 师清砚闭目仔细感受,竟然从那半妖丹之中隐约感受到一个女子的模糊虚影。 师清砚有些震惊,这方青长老伪造能力也太强了,造的惟妙惟肖,连半妖丹的主人都能模仿出来。 大师不愧是大师! 她总觉得变成猫这件事跟妖有些关系。这颗半妖丹也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个方向,她或许找对了。 第四十二章 秋风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拂过天虞仙宗的每一个角落,清晨的天虞云雾缭绕,天边不过刚漫起红霞,宁静许久的望剑峰正殿却又再度热闹起来。 望剑峰上空悬浮了一座巨大云舟,下面围着众多弟子,却只有十二个站在了最前面。 作为大师姐,师清砚自然而然的担任了清点人数任务:望剑峰三人、琅纹峰两人、问药峰两人、墨石峰两人、飞鱼锋三人。 师清砚的眼睛在苏月尧的脸上划过,然后依次略过各峰弟子,最后停在了姗姗来迟的秦衍身上。 天虞仙宗自首席弟子比试过后没多久,就将前往百宗试炼大会的名单定了下来,秦衍作为唯一入围的前外门弟子,自然遭受了不少眼红。 有很多内门弟子都来挑战他,秦衍本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不想理会,哪知那些人直接就堵到他院子门口了。 秦衍自然懒得再忍,一人单挑数位弟子。结果不用想都知道,只可惜他这边斗的开心,转头就有弟子举报他们内斗。 戒律堂长老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地上歪歪斜斜趴倒着许多弟子,只有秦衍衣袍不染纤尘,提剑站在众人之间。 戒律堂长老铁面无私,将这一众弟子全送去了罡风崖思过,秦衍直到今天才被放出来。 秦衍笑得跟往日一样温和,一点都不像是在罡风崖待过的人:“早啊,大师姐。” 此刻三位带队长老也都来到大殿门口。 师宣目光严肃,紧盯着下面的弟子,忍不住又开始叮嘱:“此番前去越州,你们要时刻谨记,你们代表的是天虞的脸面,一举一动都在众仙门眼皮底下,你们要谨言慎行,但也不要畏首畏尾,拿出年轻一代的气魄来。” “这次你们的对手,不只是其他三大仙门,还会有其他宗门的人,甚至是来自修真各界的散修。” 说着,师宣的目光越过这几个弟子,看向后面来送行的熙熙攘攘的一众弟子:“就算是没有被选上的弟子也不要气馁,以后这种机会多的是,若要因此对其他弟子心生怨怼,这才是真正的糊涂。” 后面的话当然别有所指,这是在警告那几个弟子,也是劝慰,心性不坚的修道者,很容易滋生心魔,以后的路也再难长久。 说完,带队的其他两位长老也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十五人便先后跨上了云舟。 既然是大宗,天虞的云舟自然非同可比,巨大的舟宽阔无比,玄色的舟身上剑气纵横,舟头上刻着巨大的天虞仙宗的标识。 飞行法阵灵光顿起,托着云舟稳稳前行,不出片刻,就只余下一个黑点。 -- 越州离天虞距离不算近,至少也有几百里的路程,就算是乘上头云舟,也需要一整天的时间。 师宣三人一上剑舟就进入了云舟的亭阁之内,不知道在商议什么。 云舟上的弟子都是兴致勃勃的到处打量,也有人三两聚在一起,兴致勃勃的谈论接下来的百宗试炼大会的内容:“这次大会由韶法门主办,那可是一个法修大宗呢,里面俊男美女多的很。” “我还打听到了这韶法门的每次的考核内容,是在两百年前被灭的半妖城池进行的。半妖城池啊,我还从来没有进去过呢。” 这句话吸引了师清砚的注意,她忍不住接话,问道:“你们这么知道是在那里进行?” 这个墨石峰女弟子显然是个百事通,人又十分热情,兴致勃勃的开口:“大师姐,这都是百宗试炼大会的惯例了,像咱们天虞,通常就会将地点定在余元秘境,西州的万佛寺就喜欢在万妖塔内举行试炼。而半妖城池则就是韶法门的惯例。” 师清砚还是好奇:“那半妖城池离韶法门也不近吧,中间隔着三座城池,怎么会选在那里?” 这次不待那女弟子开口,秦衍缓步来到她身边,淡淡开口:“你可知那半妖城城主是谁?” 师清砚老实摇头;“不知道。” “城主姓须。” “须?”师清砚倒是知道韶法门的宗主姓须,又联想了一下,问道:“难道那城主跟韶法门宗主有关系?” 秦衍眸光淡淡,声音却极为清晰:“须家是一个法修世家,在韶法门内也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所以最近这两任任宗主皆出于须家。” “那城主名须亦绒,是韶法门上一任宗主的女儿。” 墨石峰女弟子鹿苑压低声音,语气唏嘘不已:“我还听说啊,那城主是私生女呢。” 私生女? 鹿苑看着师清砚困惑的表情,热情的将她拉到一边:“大师姐,你连这都不知道?” 对八卦不感兴趣的师清砚摇摇头:“不知道。” 鹿苑显然是八卦一事上的高手,迅速理好前因后果,热情的为师清砚讲解:“在上任须宗主还没有成为宗主时,跟他夫人伉俪情深,奈何被须亦绒的母亲横插一脚,挺着个大肚子找上了门,好在须夫人大度,接纳了那女人做了小妾。” “后来,小妾难产,须亦绒便寄养在须夫人名下,但后来她莫名离家出走,还建立了个半妖城池。” “后来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世家大族都有些秘辛,那‘莫名离家出走’恐怕就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但师清砚对这些不感兴趣,也就没有继续打听的意思。 鹿苑这边说完了八卦,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立刻又凑到人堆里,不知道又在谈些什么。 师清砚转身也想要离开,不经意却瞥见苏月尧趴在围栏上发呆,鹿苑刚才说话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大概也被她听了个清清楚楚。 许是师清砚的眼神太过明显,苏月尧很快回过神来,眼角的小痣也越发鲜红。 她又是对着师清砚一笑,眼中好奇愈加明显:“大师姐看我做什么?” 看人被抓了包,师清砚也不尴尬,只是指了指苏月尧有些松垮的发带:“你发带松了。” 苏月尧很快将自己的发带系紧,风呼呼的从船两侧灌进来:“风吹太久了。” 整座云舟上除了被法阵保护的地方外,还专门开辟出了地方供人观景吹风。 入秋的风多少有些凉意,又是在这么高、速度这么快的云舟之上。苏月尧走过的时候,发梢蹭到了师清砚的手上,也带着一股明显的冷气。 师清砚站到一旁,缓缓俯视下方,云舟之下烟波缭绕,隐约能窥见九州全貌。 突然,她只感觉腰间一热,乾坤袋里出现了异样。 师清砚想了想,走到角落,将那只秃鸡从乾坤袋里放了出来。 这么多天的恢复,凤翎早就恢复的差不多,还经常跟乾圣剑灵在一边拌嘴一边聊天。 看在师清砚眼里也是稀奇,明明是两个不同的物种,竟然也能相处成欢喜冤家的模式。 这次风翎更是吵吵嚷嚷的要跟来,不过为了不引人注意,师清砚选择将它放入乾坤袋里带过来。 凤翎还是秃鸡的模样,鸡头转来转去:“小砚砚啊,我刚才似乎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师清砚还没搭话,乾圣剑灵反应倒是比她还快,冷冷一哼:“熟悉的味道?怎么,你问道虫子味了?” 一听到这,凤翎炸毛了,之前在师清砚面前的涵养消失不见:“你这老女人,闻什么虫子,老子可是凤,天上飞的凤!” 乾圣剑灵脾气也爆了:“秃鸡你叫谁老女人?说话就说话,你搞什么剑身攻击。” “还不是你先攻击我的?”凤翎不服输,立刻出言反驳。 师清砚听的头疼,冷漠的打断一凤一剑的争执:“凤翎,你闻到什么了?” 凤翎这才将被打断的思绪从新回笼:“你还记得之前被我镇压在雪山之上的钩蛇吗?” 师清砚点头:“记得。” “我刚才隐约感受到它魔气的气息了,但那味道太淡,我也不太确定。” 钩蛇当时确实被秦衍毙命,但是她不能跟凤翎如实说,所以就将功劳揽在了自己身上,好在凤翎也没有怀疑:“那钩蛇确实已经死了。” 凤翎歪歪头,又使劲在空中嗅了嗅,那股气息确实再也闻不到了:“可能是我多虑了。” 说完,又是一阵冷风过来,吹在凤翎毛发稀疏的身上,它没忍住,打了个寒战:“还挺冷,小砚砚,让我回去再睡会儿。” 师清砚嘴角一抽,然后将这不靠谱的秃鸡又收了回去。 幸好她这乾坤袋功能强大,否则凤翎这个活物还真没地方安置。 -- 待东方再度破晓,天虞仙宗几人终于看见了韶法门的影子。 接待他们的是慕瑶长老,在韶法门颇负盛名,她也是须家的人。 算起来,跟须亦绒还沾些亲戚关系。 须慕瑶长老黛眉弯弯,面若芙蓉,身姿窈窕,领着他们往客院走。 她声音也是温柔含蓄:“诸位舟车劳顿,百宗试炼大会还有两天才开始,你们可以随意逛逛,也不要拘束。” “这两日来得道友有些多,有怠慢的地方也请多担待。” 师宣走在最前面跟她客气道:“自然,你们尽管忙便是,不用太过照顾我们。” 一路说着,也就到了院子里。 第四十三章 百宗试炼大会,除去各大宗门顶级弟子之间的较量,也有不少散修也会慕名参会,所以这两日,作为承办方的韶法门可谓热闹至极。 这场大会不限制修为,却限制年龄,要求是十岁到三十岁之间的青年弟子,所以修真界绝大多数能被称之为天才的修士几乎都聚集在了这里。 师清砚难得有空随处逛逛,他告知了师宣之后,便孤身一人离开了韶法门,来到了山脚下的郡城。 这里的郡城少了天虞仙宗属城清临城的人间烟火气,更多了一分修仙城池的特有的庄重之感。 她外出的时候天色已晚,街上灯火通明,入目尽是火树银花,这里的楼也都高的吓人,玉白高墙直耸夜幕之上,天上不时有七彩鸟飞掠而过,留下一串清脆鸟鸣。 师清砚漫无目的的四处乱走,一提脚,迎面撞上一个男子。 那人一双桃花眼光华潋滟,映衬着沉沉夜色,更显得英俊温柔,头顶却是光秃秃的,一身玄色修身长袍,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 师清砚下意识后退一步,然后在记忆深处将这人拉了出来,是之前要她肉饼的那个光头修士。 那人看见师清砚眼神依旧没有多大变化,依然噙着淡淡的笑:“这位道友,还真是巧,又在街上遇到了。” 两人不过一面之缘,是在是说不上熟,因此师清砚也只是微微点头,回了一句:“道友也是前来参加百宗试炼大会的?” 延寂又是一笑,却是摇摇头:“那倒不是,年纪太大,我早就没了参赛资格。” “到越州来不过是个巧合。”说着,延寂指了指她身后不远处:“那是我的铺子,我过来查账。” 师清砚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锻御阁三个大字明晃晃的闯进了她的眼睛。 师清砚突然就想起来之前那唯一一次去锻御阁消费,就是他介绍的。 不过延寂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反而笑眯眯的问道:“之前选的剑用的可还趁手?” 说着,他目光不自觉看向师清砚腰间,上面别了一把长剑。 “这把看起来很不错,恭喜师姑娘寻得本命剑。” 这次轮到师清砚惊讶了,挑眉问道:“你们知道我?” “师姑娘寻得老祖配剑一事早在修真界各处传开了,我怎么会不知道?” 师清砚莞尔,她到没想到这件事传播的这么快,伸手摩挲了一下乾圣剑柄,便想要离开:“天色已晚,那我便不打扰了,道友请便。” 说完,便朝着旁边的街口拐了过去。 这条街比刚才那条还要热闹,林立了各色铺子,像是面馆、小吃一类的就占了一半,来来往往的人中,师清砚也看到了好多熟悉的道服。 看来大家也都没老实呆在韶法门,很多都在外出闲逛。 师清砚正盘算着要不要拐进哪个地方吃一顿,就突然被一个人扯住了衣角:“姐姐,你怎么在这,不是说带我去吃东西的吗?” 这是一个糯糯的小甜音,师清砚低头去看,就看到一张精致的圆脸,上面还带着少许的婴儿肥。 小姑娘穿着一条淡蓝色的齐腰小襦裙,裙子外面罩着一层薄纱,衣摆处还绣着几只憨态可掬的兔子。 这是哪家跑出来的小孩子? 师清砚对应付小孩不在行,尽力绽开一个友好的笑容:“小姑娘,你认错人了。” 哪知那小姑娘很是坚持:“怎么不是,你说带我出来玩的。” 师清砚哭笑不得:“我真不认识你,你看看我,长得跟你姐姐一点都不像。” 小姑娘也有些急:“你怎么现在不认账,刚才还说..” “大师姐?好巧啊。”苏月尧从旁边一家店里走出来,笑容灿烂的看向那个小姑娘:“须参,我在这里。” 须参突然一愣,圆圆的眼睛里盛满了疑惑,最后像是确认了什么一样,跑到苏月尧身边:“那个大姐姐怎么长得跟你一样。” 苏月尧笑道:“那是我大师姐,我们长得确实有点像。” 师清砚这下知道这小姑娘为什么会认错人了,却有些疑惑苏月尧怎么跟这须参扯上关系。 “大师姐也出来闲逛?”苏月尧拉着须参的小手,邀请道:“要不要进来一起吃个饭,多一个人也热闹些。” 师清砚本意是要拒绝,哪知那小姑娘却跑过来抓住了她的手,眼睛笑成月牙:“走吧,姐姐我们一起去。” 然后便不由分说的将她拉进了店里。 正巧店家做好了饭,端了过来。五菜一汤,外加多送的一份甜糕。 师清砚胳跟苏月尧本身辟谷,吃得很少,大多时候都是须参在吃。 苏月尧知道师清砚的疑惑,于是边吃边解释:“她是须长老的女儿,小姑娘很粘我,我带她出来逛逛。” 师清砚点头:“原来如此。” 须参吃得差不多了,眼睛在师清砚和苏月尧之间游离:“我之前偷看过我娘的一幅藏画上面画的是一个漂亮姐姐,我问她这是什么,她却不告诉我。” 苏月尧忍不住笑起来:“所以你觉得我跟跟画里的人长得像?还夸我像画里走出来的。” “你们长得不像。”须参认真的摇了摇头,继而又拿了一个甜点,塞到嘴里含糊道:“不过我就是觉得你很亲切。” 苏月尧听着,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小小年纪嘴就这么甜。” “那画里的人是你认识的人吗?” 须参又是摇摇头:“不认识,我娘也不让我多问,还因为多嘴打我手心呢。” … 三人同行,回到韶法门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苏月尧将须参送回须长老的住处,师清砚则直接回了客院。 客院毕竟没有天虞仙宗的住处宽敞,几乎都是两个弟子挤一间房。跟她同住的那个女弟子正是鹿苑,此刻她正睡的香甜。 师清砚蹑手蹑脚的躺在自己床上,很快也睡了过去。 百宗试炼大会是在第二天早晨开始的。 师宣因为宗内事务,不得已提前离场,只余下恒丰长老和石长老带队。 韶法门宗门前的大广场上聚集了许多修士,四大宗门的弟子站在了最前方,之后则是各小宗门的弟子,最后面是修真界各地的散修们。 须长老站在前面讲着一些注意事项,又例行了几句嘱咐,然后便讲到了重点: “你们要去的地方是山海城,相必大家之前也都了解过这个地方,我也不再过多介绍。” “你们要做的也很简单,就是找到其中的魔气源头。容我提醒一句,城中魔气四溢,稍不留神就可能丧命于此,诸位各自小心。” 能来参加这个大会的,都有严格的名额限制,像是四大宗门也只分得了十二个名额,那些更小一些的宗门,名额自然更少。 而到了散修,竞争则更加激烈,别看站在场上的有两三百人,最后能进去的,不过二十人。 须长老芊芊玉指在空中划过,每个弟子面前都出现了一个玉牌。而那些散修上方,也整整齐齐的出现了二十块淡绿色的玉牌。 “这里便是此次试炼的起点,需要你们自己想办法前往山海城,城门口有专门镇守此地的长老迎接你们,记住,你们手中的玉牌是唯一的通行证。” “那么,”须长老看了一眼从地平线升起的红日,微微一笑:“比试开始,我和诸位长老期待你们的表现。” 话音刚落,一直悬浮于空中的玉牌也骤然落下。散修们便抓住机会,各显神通,去争夺那为数不多的玉牌。 有人浑身剑气大震,妄想杀出一条大道;也有人步法玄妙,灵巧躲过所有攻击,眼看便要摸到一面玉牌之时,险些被轮过来的锤子砸了手。 这边散修们打的热火朝天,有些拿到名额的弟子也是浑身紧绷,随时都能进入战斗状态。 这玉牌可不认人,谁拿到就是谁的。 那些大宗门的弟子还好一些,散修们碍于宗门势力,明面上不敢做出什么,但是像他们这种小宗门出来的弟子,很容易成为那些没抢到玉牌散修们的目标。 所以有认识伙伴的多要同行;没人做伴的也三两搭伙,总之能成群结队就绝不独行。 师清砚自然是随意,单行虽然麻烦多些,但是落得清净,说不定前进的速度还可以更快些。 但是难就难在她来之前没有考察,根本不知道那山海城在哪个地方。 这边她站着不动,便有同宗的师弟师妹找上门来。 江云染很自然的走过来,站到她身边:“大师姐,一起?” 师清砚还没回答,鹿苑就拉着她的小伙伴凑过来:“正好,加上我们两个。” 师清砚下意识的寻找秦衍的身影,却见他被几个女弟子围着,有同宗的,竟然还有几个她根本没见过的人。 看来都有要要跟秦衍组队的意思。 看到这里,师清砚心中下意识的感叹道:“长得好就是受欢迎啊,这么多人争着要组队。” 这边她还没感叹完,秦衍已经面无表情的拨开人群,站到了她的面前,自然而然道:“大师姐,走吧。” 师清砚仍然觉得有趣,刚要揶揄两声,苏月尧那边也组好了队伍,对着师清砚辞别。 原本天虞弟子一起走也不是不行,但是十二个弟子一起行动,战斗力是强了,但是灵活度也会相应的减少。 况且同行也不过只是这一段的路程,进入城内后,他们也会被随机传送到不同地方,那么多人组队倒也没必要。 头顶上各大仙门长老已经乘坐了飞舟,朝着山海城的方向极速飞驰而去。 第四十四章 他们几个人中,师清砚和秦衍可以御剑、鹿苑和江云染是符修,可以用符,余下一个是被鹿苑拽过来的曲抚鱼,小姑娘看起来乖巧可爱,实则是琅纹峰三师姐。 她的最高战绩曾经一拳轰飞了三只筑基后期的妖兽。然而体修炼体,适合近身作战,但是对于速度一方面确实不擅长。 赶去山海城除了有玉牌限制,当然也有时间规定。 为了不再路上耽误太多时间,师清砚利落的抽出乾圣剑,飞身站到剑身之上,对曲抚鱼伸出手:“上来,我带你一起。” 师清砚对此觉得挺正常的,哪知她脚下的乾圣剑抖了抖身体,对师清砚的作为很是不满意。 她朝着师清砚传音入耳:“我乃堂堂天虞老祖,你..” 师清砚很是敏锐,疑问道:“你是老祖?” 剑灵无奈,纠正了自己话中的错误:“..的配剑。反正我不管,我身上绝不载别人。” 这边剑灵不乐意,曲抚鱼也很是惶恐,她不是不知道这柄剑的来历,老祖的剑,可不是谁想踩就踩的。 曲抚鱼连忙拒绝:“算了,大师姐,我跟苑苑一起走。” 鹿苑又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张速行符,笑道:“我这符还有好多呢,为的就是这种情况。” 师清砚也不强求,自然的又将手收了回去,眼看韶法门已经走了不少弟子,他们也不再浪费时间:“走吧。” 御剑是以灵气为基础,此去路途又远,一口气御剑飞过去也不现实,几人几乎是走走歇歇,补充一下灵力,然后再继续前进。 黄昏落日,几人又停在了途径的小城门口。 江云染捏了捏发酸的腿,拿出地图看了一眼,道:“我们已经走了三分之一,不出意外的话,以我们这速度还有两天就能赶到。” 既然说了是不出意外,那么百分百会有意外从天而降。 江云染话音刚落,就有重物落地的声音猛地响起,激荡起大片尘土,还伴随着乱哄哄的叫喊之声。 有一道碧绿色的东西飞到了几人面前不远处。 待尘土缓缓落去,师清砚才看清那原来是一个弟子。 青绿色道服。师清砚双眸一眯,就知道了这弟子的来历。 这是遇到东道主了,这可不就是韶法门的弟子吗? 那弟子眼睛亮了一下,忍不住咳了一口血,却仍然支撑着身体站起来,他显然也认出了师清砚,踉踉跄跄的跑过来,神色恭敬 “韶法门弟子秋晟,请大师姐帮忙。”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肯定是被散修遇上,要打劫了他们身上的玉牌。 那弟子年纪不大,十五六岁的年纪,的确很容易吸引散修的注意。 江云染皱了皱眉头,暗道这韶法门好歹也是四大宗门之一,怎么会在散修手下毫无招架之力,甚至还要寻求其他宗门弟子的帮助:“你们队伍中其他人呢?” 秋晟面色有些着急,随便给自己喂了颗灵丹,道:“我师兄在前面,他让我拿着玉牌先走,但是我不能抛下他独自离开,求你们帮一定要帮忙。” 但还没等师清砚开口,另一道墨绿的身影又被丢了过来,然后砸到地上。 紧随而来的还有四个彪形大汉,为首的那人一脸刀疤,背上扛着一个大锤,手上缠着好几圈铁链,后面的三个人则手里各拿了一把弯刀,看上去杀气凛然。 秋晟立刻跑到那人身边,往他嘴里送了一颗丹药,地上那人虚弱的睁开眼睛,看到秋晟,语气立刻焦急道:“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说让你走了吗?” 秋晟立刻指了指后面的几个人,道:“大师兄,没事的,我找了天虞的道友帮忙。” 这四个大汉顺着他指的方向,眼睛在五人身上看了一眼,然后定格在师清砚身上: “怎么又是你?废了我们两个兄弟的腿,现在还好意思出现在我们面前。” 师清砚确认自己不认识前面这几个人,冷然道:“道友怕是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们。” 为首的大汉啐了一口,怒骂:“现在装作不认识了?你伤我兄弟的时候可不是这般模样,现在装什么清高,怕了?” 前面师清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大可装作没听到,但平白挨骂也不是她的作风:“我都说了,我不认识你,再凑上来可就是找打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就说明她的耐心到了极限。 为首的大汉理所当然的认为她是心虚,他们兄弟六人早早的埋伏在此地,为的就是打劫那些落了单或实力弱些的宗门子弟。 哪成想出师不利,一开始就遇上了硬骨头,原本以为只有两个人,抢了一半才发现这两个是来探路的。 后面突然冲出来好几个修士,为首的那个女剑修更是凶猛,直接废了他们两个兄弟的腿。 没想到在同一个地方又遇到了她,虽然她身边跟的人跟之前不一样,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剑修。 此仇不报非好汉,况且他们兄弟几个早上轻敌,前些日子花大价钱买的极速突破丹也没派上用场。 现在,他们不过区区四人,不足为惧。 想到这些,狂霸狞笑一声,抓了一个灵丹丢到自己嘴里,一瞬间他周身气势暴涨,竟然一下从金丹期突破到了元婴。 后面三人也是有样学样,虽然没有突破到元婴期,但也差不多都进入了金丹后期。 五人小队瞬间绷紧身体,他们修为最高的大概就是师清砚和江云染,达到了金丹中期,其余的不过是金丹初期的水平。 江云染吞了吞口水,自认为很小声的问了师清砚一句:“大师姐,你跟他们结仇了?” 师清砚仍然面色淡淡,右手却已经握上了剑柄:“我不认识他们。” 那几个大汉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冷冷一笑,怒骂了声胡扯,就直接提锤砸向了师清砚。 师清砚几乎在同时出剑,砍了好几道剑气过去,但那锤子落地的气势还是一下把她逼退好远。 狂霸转动手上的铁链,大锤飞快的转动起来,阻挡了剑气的攻击。 对上一个元婴期,对师清砚来说,的确有些吃力,其余的四个人情况也是不容乐观,尽管人数上占了优势,但实力差距摆在那里。 秦衍身上已经淌出了几道凌冽的杀意,手中的铁剑嗡鸣不止,师清砚看得清楚,那正是她之前送给他的那一把。 师清砚这才恍惚想起来,秦衍入了剑冢,却仍然两手空空的出来,原本她以为是秦衍将剑收到了乾坤袋中,但如今看来,似乎是没选到合适的。 这场上唯一轻松一些的也只有秦衍了,还时不时能腾出手,帮助师清砚挡一下几乎陷入了狂暴状态的狂霸。 乾圣剑虽然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但剑身薄如蝉翼,轻灵坚固,师清砚用起来格外顺手。 而且有了剑灵的帮助,师清砚终于知道什么叫如虎添翼,之前她担心铁剑折断,总要刻意收着剑气,但是对于这柄老祖用过的剑,师清砚自然可以将满身剑气释放个痛快。 乾圣剑灵沐浴在这汹涌滔天的剑意里,畅快的喟叹:“浑身舒畅啊,来,小砚砚,气势在足一些。” 剑有剑灵,剑意自然更浓,师清砚身上的剑意竟然比之前浓了一倍有余。 师清砚整个人此刻也如同一个出鞘的利剑,杀意烈烈。 狂霸属于元婴期的威压沉沉落下,师清砚每动一步都显得格外艰难。 他手中的大锤在空气中擦出烈火,砸在地上就是一个深坑,甚至周围的温度都因此上升了不少。 这就是元婴期的实力吗?元婴搞定一个金丹期,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这便是两个大境界之间的差距吗? 但很可惜,狂霸并不是真正的元婴期,靠灵丹硬提上的修为也并不是那么完美。 而剑修,若剑意足够纯粹浓烈,越级对战也并不是遥不可及的事情,特别是对于面前这个半吊子。 有了剑灵之后,师清砚对敌人攻击的感知敏锐度也更上了一个台阶。 很快,狂霸又轮了锤子过来,直直朝着师清砚的门面而去,而这次,师清砚没有选择躲开,反而足下一点,向前飞掠而去。 大锤挂过狂躁烈风,瞬间就将师清砚包围在内,突然有一把铁剑斜插进来,阻了一下大锤前进的气势。 好机会,师清砚眼神凌然,挥出一道一丈之长的迅猛剑意,砍在了铁链之上。 爆炸之声响起,那只大锤没了铁链的束缚,直接飞了出去,在老远的地方砸出了一个神坑。 而狂霸也因为本命灵器被斩断,遭到了反噬,噗的吐出一口血,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其他三人也都被制服,丹药药效已过,这几人此刻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压在师清砚身上的气势瞬间消失,师清砚收了剑,居高临下的看了狂霸一眼,淡然重复了一句:“都说了,我没见过你。” “你放屁..”狂霸刚要反驳,就听师清砚又说。 “她卸了他们的腿?” 狂霸冷冷一笑:“怎么,你又装..” 话没说完,几个大汉就看见面前一道光闪过,这道光让他们下意识的闭了眼。 等在睁开眼睛后,五人小队带着那两个韶法门弟子已经走远。 只有带队的那个少女留下一句:“我不是她,所以,我不废你们的腿。” 狂霸一愣,心里莫名涌上些许微妙的感激。要知道他们可是体修,四肢可是尤为重要的保护地方。 狂霸想要坐起来,哪知双手酸软无力,根本使不上力气。 他呼吸一瞬间停滞了,然后忍不住大骂出声。 去她的!腿是没废,双手被她卸了,得,全军覆没,不知道又要养多少天了。 第四十五章 几个人没有进城,只是在城郊找了个地方休息。 鹿苑凑过去跟曲抚鱼聊天:“那几个人看到我们怎么向看仇人一样,看着真有点可怕。” “普通散修通常也就是劫个玉牌,他们可是卯足了劲攻击我们。”曲抚鱼点点头,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胸口。 “他们把我认成苏月尧了。”两人谈话的声音并不低,师清砚在旁边听了个清清楚楚。 事件其实也不难想,那几个散修透露出来的信息已经很明显了:容貌相似、又是剑修。 除了苏月尧还能有谁? 只可惜那些是散修,事态又紧急,解释了他们也大概率不信,反而会认为她在狡辩。 打一顿就能解决的事情,何必多费口舌。 那两个韶法门的弟子一路都是沉默,此刻也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 月上枝头,遍地银辉,投下许多大树的暗影。 无论是城内还是城外,哪里都说不上安全,处处都可能有散修的埋伏。 他们五人休息一番,也不打算在此地久留,眼看大家都恢复的差不多,师清砚朝前方看了一眼,道:“走吧。” “道友留步。”楚玉适时出声,支撑了身子站起来,刚才受的伤有些严重,导致他行动都还有些吃力。 江云染迟疑回头:“怎么了,两位道友还有什么事?” 总不能想就此讹上我们了吧? 楚玉准确定位了这个队伍中有话语权的人,朝着师清砚道:“若各位信得过我,我有一条通往山海城的近路。” 此话一出,几人都是沉默,显然对他的话并不信任。 秋晟知道楚玉的意思,解释道:“诸位帮我们解决了麻烦,我们总要报答一下。你们放心,这条路只有我们两人知道。” 师清砚眼神狐疑,盯了楚玉两息,“这捷径你们怎么知道?” 楚玉叹一口气,也没有要欺骗的意思:“我跟师弟二人经常往返于宗门和山海城之间,时间久了,自然知道近路在哪。” 说完,怕师清砚不信,楚玉拿出来自己跟秋晟的玉牌,“若你们不信,我可以把我们的玉牌交给你们。” 师清砚站在原地很久没动,就在楚玉以为他们要拒绝的时候,师清砚开口问道:“需要多长时间?” 楚玉一愣,下意识的回答:“若是马不停蹄,大概八九个时辰就能赶到。” 师清砚无声的询问自己队友的想法,曲抚鱼想的简单,反正这两个人也打不过他们五人,不吃亏。 江云染暗暗算了一笔账,若是按照预定道路行走,他还需要八张急行符,一张造价三百灵石,若是按照楚玉指定的道路走,能省下一半。 这对他这种灵石贫困户可真是太友好了。然后,他也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其他人也都爽快的答应了,毕竟偷懒这种事情,谁不喜欢呢。 师清砚看向楚玉:“那带路吧。” 说完,她纤细的手指一屈,接过了楚玉手中的玉牌,看他颤颤巍巍的样子,询问道:“能走吗?” 楚玉点一点头:“恢复的差不多了,没问题。” 师清砚收回目光,召出乾圣剑,御剑而起,眼神一瞥,就看到秦衍眼神灼灼盯着她:“大师姐,你怎么不问我能不能走?” “你是剑修,难不成还不会御剑?”师清砚觉得无语,毫不留情的反驳。 秦衍睫毛一颤,意味不明的笑道:“剑是会御,但是大师姐,我的剑折了。” 师清砚这才想起来,秦衍的剑在替她挡招的时候被震碎了,现在是处于一个没剑的状态。 看着秦衍,师清砚心里诡异的浮现出一丝愧疚,她默默挪开目光,在自己乾坤袋找了一下,但是很可惜,根本就没有一柄能用的铁剑。 要上战场的剑修无剑,这可不算个小事,师清砚这边在思考解决办法,那边秦衍却一点都不担心,笑眯眯的看了一眼师清砚的乾圣剑:“所以大师姐,你能载我一程吗?” 这事因她而起,这个时候说‘不’多少显得不负责任,师清砚沉默了一下,她知道乾圣剑灵不喜欢载别人。 于是她在识海跟乾圣剑灵沟通:“你看,秦师弟他..” 乾圣剑灵知道师清砚要说的话,迅速打断她:“我没问题。” 师清砚疑惑剑灵态度的转变:“可是你之前不是..” “哪有那么多问题?我同意了。”乾圣剑灵迅速说完,任凭师清砚再问什么,她都装作听不见,一声不吭。 脾气还真是怪,师清砚没空去管它,只是道:“那,来吧。” 秦衍到了一声谢,然后十分熟稔的站到了师清砚身后,自然的仿佛那是他自己的剑。 师清砚突然有种自己被骗的感觉,偏偏秦衍又在后面催促她:“快走吧,大师姐,我们都落后了。” 师清砚抿了抿唇,终究是一句话也没说。 楚玉在前面带路,不得不说,这真算不上什么好路。几人路过荆棘林、攀过石头山,通过大山洞。 紧赶慢赶,终于在第二天下午成功的抵达了山海城门口。 可能是这条路太过偏僻,一路上除了几只筑基期妖兽,一个散修都没遇到。 几个长老坐在城门口,无聊的不行,甚至有个白胡子长老躺着躺椅上,昏昏欲睡。 城门口面前分散着一百块水镜,分别对应着一百块玉牌。 上面还没有一块水镜亮起来。楚玉这条近路确实给力,师清砚爽快的将他们的玉牌还了回去。 看到几个从密林里冒出的几个脑袋,四个宗门来的长老吓了一跳。 按照往年惯例,最早来到的也需要三天,哪有两天不到就过来的? 而且还是从林子里冒出来的。 众位长老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条宽阔的大路,然后才将目光定格在几人身上。 恒丰长老眯眼看了一眼师清砚,笑呵呵的扭头对着一个天音门长老长老道:“真是不好意思,看来我天虞还是要领先你天音门一些。” 天音门长老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眯眼笑道:“这几位小友还真是会另辟蹊径,老朽佩服。” “那株久味灵,劳烦竹长老割爱了。” 竹长老眼皮一抽,心疼那株打赌输掉的灵药,面上却是不在意,潇洒一挥手:“小事,小事。” 须长老注意力都在那两个竹青色衣服的弟子身上。 若说他们几个好运找到了这条道路,更能另她信服的解释恐怕还是楚玉两个人。 山海城位于人妖两界边陲,平日里很少有弟子过来,就是普通的韶法门弟子一年也不见得能来一回。 但是楚玉不同,他们师从须瞻礼。而须瞻礼在两百年前就自愿请命来镇守山海城,他意外收的这两个弟子也因此常往返于宗门和山海城之间。 说起来,那须亦绒算是他的妹妹,也是她的堂兄。 百宗试炼大会算是整个修真界的盛会,除了四大宗门的长老,还有许多其他小门派的长老或管事,更多的就是没能参加此次大比的修士。 韶法门还特意给他们安排了观众席,可惜场地有限,仍然有很多人没有地方坐。 索性他们也都不在意,在地上铺一张纸,或是自己找了个小板凳插缝坐,更有的直接坐在了树上,不仅宽敞,视野也很清晰。 “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随着这一声喊,师清砚几人瞬间吸引了场上人的注意力,席上吵吵闹闹,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看这首先冲到山河城的人是谁。 “看道服,是天虞的弟子啊,不愧是修真界第一大宗。” “嗬,谁告诉你他们是第一大宗,我们韶法门才是好嘛,看那碧绿的道服,多醒目啊。” “我天,速度真太快了,之前最高记录也是三天吧。” “一代更比一代强啊。” “...” 师清砚几人将自己的玉牌交给管事长老核对,确认没问题后,几人对应的水镜瞬间亮起,同时山海城门处出现了一个漩涡。 他们依次走了进去。 师清砚只感觉到眼前一片漆黑,再睁眼已经是大不同。 第四十六章 师清砚面前是一团浓的吓人的雾气,只能隐隐约约看到近处几棵大树的影子。 周围寂静的过分,冰冷的水汽夹杂着淡淡的草香渗透师清砚的道服。脚下并不平整,许多石子和枯枝四散在师清砚脚下。 周围安静极了,因为是随机传送,之前跟她组队的几人也已经全都不见了踪影。 师清砚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眼前的景象终于清晰起来。这似乎是一片树林,清浅的阳光透过树的缝隙洒下来,却并没有多少温度。 白雾朦胧中,突然亮起两只红色的圆瞳,一只如同小山一样的黑影逐渐清晰。 那是一只黑熊,这么说却也不太准确,寻常的熊妖哪有獠牙,面前的这个獠牙又长又利,几乎快垂到它自己胸口,上面还挂着深深的血痕。 更重要的是,它浑身冒着丝丝缕缕的黑气,整只熊都陷入到一种奇异的癫狂状态。 这只黑熊眼睛四处搜寻,很快锁定了不远处的师清砚。 师清砚内心瞬间紧绷,手中的乾圣剑寒气凛然,剑意满溢,几乎下一刻就要出剑。 却有一道清瘦身影出剑比她更快,一柄利剑刺入那黑熊背上,再从心口穿出来。 大黑熊庞大的身影轰然倒塌,砸起片片尘土,浓郁的血腥味很快袭到师清砚的鼻尖。 持剑之人身材瘦削,宽肩窄腰的完美身形在束腰青袍下显露无疑,他眉眼冷峻,却带着一股淡淡的漫不经心。 更另师清砚惊讶的是他头顶两只尖尖的毛绒绒的纯白色耳朵,这是半妖? 她身处于山海城,或许并不是现在那片死气沉沉的山海城,而是在那场震动修真界围剿之前的城池。 师清砚很快想明白了,这是一场真实的、来源于两百年前的幻境。 还是那个男人先打破了沉默:“外面来的?” 师清砚点头:“没错。” 那人眸色淡淡,是少见的浅栗色,声音却很是好听:“山海城城郊最近不太平,孤身一人最好不要随意外出。” 顿了一下,那男人又问:“登记了吗?” 什么登记?师清砚心中疑惑,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试探着的回答:“没有,我刚来。” “那你跟我来。” 师清砚便老老实实跟着他身后,除了这只黑熊,倒也没在遇上什么别的怪物。 穿过这一片密林,眼前视野骤然开阔,青白色的城墙古韵悠长,龙飞凤舞的写着“山海城”三个大字。 城门口站着两个半妖兵,那个白耳男子走过,两个守卫便颇为虔诚的弯下腰,齐声道:“邵大人好。” 邵景点一点头,带着师清砚越过城门,径直来到一个石屋面前,门口坐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半妖修。 “山伯,新人过来登记。” 那老妖修应了一声,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个青铜圆盘,抬头问师清砚:“名字?” “青墨。”师清砚迟疑了一下,随便编了个假名字。 “把手放在这块石头上。”那人说着,桌子上出现了一个墨色圆石,亮晶晶的,几乎能映出师清砚的影子。 师清砚本是随意一瞥,但看到自己影子的那一刻,心里又止不住的震惊。 样貌自然是没什么变化,但是头顶多出来的一双妖族耳朵,也不知道从何而来。 师清砚依言照做,黑色的石头顿时发出一阵亮光,待光暗淡下去,那个青铜圆盘上已经显示出了她的信息。 姓名:青墨 妖族来源:青虎族 登记完,师清砚除了领到的青铜圆盘外,还领到一本守则。 “凡登记信息者,皆为山海城城民,城中禁止半妖相斗。 有意愿者,可在泉凌殿学习半妖修道之法,每日申时,准时授课。 城民皆居住在邀月宫,每个青铜圆盘可兑换一间石屋。” 邵景看着师清砚登记完成,给她指了去往邀月宫道路后,转身又去了其他地方。 这圆盘不大,只有半个手掌大小,拿在手里也不沉,反而冰冰凉凉的,很有质感。 师清砚第一次去来半妖城池,心中好奇,便想着四处逛逛。 街上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半妖,但是因为血脉原因,很多都没有修炼资质。 这里的半妖其实也并不全是像邵景一样,以人族特性为主,只有耳朵或尾巴才能体现妖族的特征。 还要一些半妖妖族血脉压过人族,所以更多体现的是妖族的特征。就比如刚才给师清砚登记的那只半妖。 山羊角、山羊身,除了四蹄化为四肢外,跟普通的羊妖根本没有区别。 街上很是热闹,到处都能看到半妖,他们大多身上灵力波动很小,几乎都是刚到引气入体的境界。 一个半马少年从飞驰而过,卷起一阵狂风,嘴里还发出兴奋的呼喊,行人纷纷避让。拐角处一个兔子模样的小孩子蹦蹦跳跳的跑出来,跑着追着街上飞舞的蝴蝶,玩的不亦乐乎。 眼看双方就要撞到一起。 兔子半妖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危险,双眼露出了惊恐,傻了一般站到了路中央,一动不动。而那半马少年跑得太猛,此刻也停不下来,前蹄就要踩过去。 师清砚眼疾手快,伸手一览,将那个半妖兔子抱进了怀中,然后一个旋身,飞身至旁边的矮墙上。 半马少年没有站稳,撞倒上了一跟柱子,这才晃晃悠悠的停下来,他脑袋一甩,焦急的看向师清砚的方向,直到确认那兔子半妖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师清砚把那只半妖兔子放下,转身欲走,却被那半马少年叫住了:“等一下,前面那只猫。” 猫?师清砚当然不认为是在叫自己,于是根本没理会他,继续往前走。 那只半马少年看师清砚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连忙跑过来,跟在她身边,声音清朗又热情:“谢谢你帮忙,要不然我可就闯了大祸。” “咱们认识一下吧,我叫马束,刚来山海城没多久,你呢?” 师清砚淡然一笑:“青墨,刚来山海城。” “刚来山海城?那你去过邀月宫了吗?选过房间了吗?” 还没有人对师清砚这么热情,她又看了马束好几眼,他眼睛很亮,五官很耐看,皮肤被阳光晒成了小麦色。 师清砚摇头。 马束更是热情,从左边跑到师清砚右边,笑嘻嘻道:“跟我做邻居怎么样?小猫,这样你有问题找我也方便,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帮你的。” 师清砚沉默了一瞬,然后纠正了马束的错误:“我不是猫族,我也有名字。” 马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对不起,我太激动了,不过我刚才说得话都是真的,你来吗?” 对于师清砚来说,自然是住哪都一样,毕竟她并不是真正的半妖,这也不过是幻境而已。 况且,师清砚想到一开始那只黑熊,那似乎就是被魔气浸染过的痕迹。若是能从这半妖口中打探到什么消息,那就更好了。 ...... 邀月宫 这里是所有半妖的统一居所,就连城主须亦绒也是住在这里尽头。 一排排小房子星罗棋布,低矮的篱笆,石砌的房子,周围溪水潺潺,群山环绕,若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哪个世外桃源。 马束带着师清砚灵活的穿梭在排排石屋中,最后停在了一间靠水的屋子旁边。 “这是我的房子,我对面那间还没人,你要是不介意,可以住下。”马束指了指自己的房间,然后一脸期待的看向师清砚。 他位置选的太偏僻了,旁边除了水就是山,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实在是寂寞极了。 师清砚拿出自己的青铜圆盘,然后按进那个门上的凹口处,圆盘自动在门上转了一圈,院子大门便自动打开。 马束得了新邻居,很是开心,站在自己院子里朝师清砚喊话:“对了,青墨,明日泉凌殿授课,你去吗?要不我们一起吧。” “好。” 第二日 马束果然信守承诺,提前半个时辰就来喊师清砚,他马蹄咚咚咚一直敲师清砚的门:“走了,青墨,再晚可就没位置了。” 师清砚打开大门,看着面前朝气蓬勃的半马少年,点头道:“走吧。” “你来的日子可真是巧,过两天须城主的家人就会过来,城主还准备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呢。” “须城主的家人?”师清砚有些疑惑,按照之前的说法,须亦绒因为半妖的身份,早就被须家家谱除了名,又哪里来的家人。 马束用了谴责的目光看向师清砚:“亏你还是半妖呢,咱们须城主的家人都不知道,就是须城主的哥哥啊,来自一个叫韶法门的地方。” 这让师清砚突然想起来了,韶法门原本不过是一个三流的小宗门,因为在剿灭半妖、大义灭亲的事情名扬天下。 之后韶法门迅速跻身于三大宗门之间,成为了第四大宗门。 能被称为须亦绒哥哥的,也只有须瞻礼一人,虽然是同父异母,但是须瞻礼从小就对须亦绒很好,就跟对待自己的亲妹妹一样。 没想到两人之后竟然一直有联系。 马束想到什么一般,又看向师清砚:“你身手真好,是在哪学的?” 师清砚当然不可能说真话:“有师父教。” “师父?他也是半妖吗?” “..当然。” 第四十七章 泉凌殿 空旷的大殿上座无虚席,师清砚跟那半马少年找了好久才终于找了一个缝挤进去。 刚坐下去,马束便饶有兴致的跟师清砚聊天:“我在这里学过灵气运转的心法。你知道那有多神奇吗?之前我的两族血脉相冲,灵气妖气相互牵制,根本无法修炼,但是自从炼了这个心法,我就能顺利引气入体了,现在已经是炼气中期了。” 说完,马束还伸出手,一团柔和的灵气便出现在他手掌内。 这是,灵气?! 师清砚内心惊讶,也对这心法感了兴趣,能消除两股血脉相冲的损耗,并且成功吸收灵气,这种心法她之前还从未听说过。 马束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心法的珍贵,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问师清砚:“青墨,你是想修灵气还是妖气?今日是邵大人的课,你若是想修妖气需要等到明天再来。” “邵大人?邵景?”师清砚想到了昨天带她进城的那个男子,最后临走的时候还告诉她有事可以去城主府找他。 马束迅速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摇了摇,眼中尽是尊敬:“不要直呼邵大人的名字。对了,青墨,你认识邵大人?” 师清砚又想到了那个半妖的背影,莫名的觉得他有些熟悉:“昨天就是他带我进城的。” “原来如此,邵大人修为高深,品行又好,我们山海城里的人都很尊敬他。”说着,马束又补充道:“白大人也不错。” “白大人?” “白大人跟邵大人一样,不过他传授的是修妖气的心法,你要想见他需要明日了。” 原来这里不仅有修灵气的心法,竟然连妖气的都有。 师清砚好奇:“修灵气跟妖气有什么区别吗?” 马束摇摇头:“没有,须城主说了,修妖气或是灵气没有本质区别,只是形式不同罢了,最终都是殊途同归。” “那心法就是城主自己领悟的,她愿意将这些毫无保留的教给我们,我们全体城民都很感激,城主是世上最好的半妖。我们还商量给城主立一个雕塑呢,但是被城主拒绝了。” 说着,马束激动起来,还要跟师清砚聊些什么,此刻大堂门外突然走进一个人。 邵景一身黑衣走到大堂最前面,神色要比之前柔和很多,连眼角都显而易见带了些暖意。 他站到一个黑色的圆台后面,伸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这才淡淡道:“今日城主难得有空,她执意亲自来泉凌殿来给大家授课。” 说完,邵景扭头看向门外,一个女子一身绸质青衣,其间光华倾泻流动,流云暗纹生辉,最引人瞩目的还是她深青的的瞳孔,宛若未雕琢过的天然璞玉,气质更是大方清绝,让人倍生好感。 大殿顿时一片寂静,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缓步走来的那个人。 跟在她后面的还有一个白头发的青年男子,一身白袍,腰里别着一把短剑。 马束低头悄悄跟师清砚传话:“那就是须城主,后面的是白大人。” 师清砚盯着后面那个男子,眼中一丝暗色闪过,那分明是秦衍的样貌。 或是她的视线太过专注,走在前面的白发男子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对她一笑。 看着这熟悉的眼神,师清砚瞬间确定了他的身份,然后对着秦衍为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 外面的大多数已经弟子进入了山海城,很多水镜都亮了起来,投影显示这各个弟子所面对的情况。 恒丰长老看着师清砚那块水镜上时不时飘过的雪花和白屏,扭头问一旁靠在椅子上喝茶的韶法门长老:“苟兄啊,不是我说,你们韶法门怎么这么穷,连一块好一点的水镜都买不起,通讯信号也太差了,清砚那块水镜上什么都看不到。” 玄清长老眼皮都未抬,将手中的茶杯放下,面无表情道:“谁是你苟兄,莫要乱攀关系。” 周围长老看了恒丰长老一眼,谁不知道玄清这人古板正直,最喜欢摆出一张生人勿近的臭脸,也只有恒丰了,巴巴的往上凑。 恒丰长老吃了瘪,心口一噎,面上却不显,继续再接再厉:“老苟..” 玄清长老受不了了,冷眼呵道:“恒丰,注意分寸,你我之间还是称呼道号比较稳妥。” 老苟.. 有长老暗暗注意这边的动向,听到恒丰和话都在努力憋笑,看到玄清气急败坏的样子更是想笑出声,但是下面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再想笑也只能忍着。 谁不知道玄清长老好面子,最听不得有人大庭广众之下提他的姓,恒丰倒好,专挑人家痛处打。 恒丰长老看到玄清的样子舒心了,之前吃瘪的郁闷心情一扫而空,笑眯眯的继续盯着水镜。 山海城模拟的是两百年前的半妖大战,而两天后的须家入山海城就是这件战争的开端。 这些弟子都以随机分配的身份体验那次大战,场景虽然由幻境构成,但是这几近真实的战争场景,还有这山海城真实盘踞的魔气,正好可以挫一挫那些天之骄子们的锐气,让他们也体会一下何为真正的战场。 ... 师清砚跟秦衍并排走在大街上。 “大师姐好巧,在这里遇见你。”秦衍说着,头上的白发散落几缕在额前,倒是透露出之前少有的洒脱少年感。 师清砚好奇:“你怎么成了白简?” “这不是随机分配的身份吗?”秦衍疑惑,拿出自己的玉牌,右手一拂,上面便显示出了他有关的身份信息。 “白简,狐狸半妖。山海城副城主,辅佐城主须亦绒多年,是全城半妖入魔的主要推手。 修炼妖气,深受城民敬爱。 …” 师清砚觉得惊奇,拿出自己的玉牌,但是任凭她怎么动,玉牌就是没有丝毫变化。 “这是怎么回事?”师清砚皱起眉头,这玉牌就像假的一样,难不成她运气不好,真拿到坏的了? 但是,师清砚又伸手摸了摸自己毛绒绒的白耳朵,这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呢? 好在这也不重要,这次的任务是找到魔气来源。说的简单一些,就是找出如今山海城魔气经久不散的原因。 而且之前她刚来的时候,那只入了魔的黑熊,总让她觉得不太正常。 难道说那须城主背地里早就开始谋划全城半妖入魔的事情了? 根据后世的记载,那半妖的修炼之法就是所谓邪法,而这座城或许早就在须亦绒的算计之下了。 秦衍笑了一笑:“一切都要等一日后须瞻礼入城之后才能知晓,大师姐,你觉得呢?” 师清砚顿了顿,扭头看向秦衍:“我要去城外看一看,那里有入了魔的妖兽,魔气源头就在那里也说不定。” 魔气源头不会因为时间的改变而改变位置,城内没有线索,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那我跟你一起去。” 城外 密林的各个入口处都守着几个半妖兵,一是为了防止外人误入受伤,二是防止有失了智入了魔的妖兽出林害人。 看到秦衍过来,四个半妖兵打起精神,齐声道:“白大人好。” 秦衍进入角色很快,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微微点头:“我要进去一趟。” 四个半妖兵眼也不眨的就放了行,只是看到秦衍身后的师清砚,多问了一句:“白大人,这个小半妖,她..” 秦衍颔首,淡淡解释道:“不用担心,她跟我一起去。” 得了秦衍的回答,四个半妖兵脸上的担忧疑惑瞬间消失,对秦衍抱了极大的信任。 师清砚跟着秦衍进入那片密林,这里的树木郁郁葱葱,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无论茎叶,还是地上的灵花灵草,都毫无例外的沾染上了一些郁色。 好在这次没有那浓的看不清路的雾气,两人一直往前走,越往里,暗色越深,像是一下从白天进入了黑夜。 突然,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还伴随着吱吱的叫声。 这是遇到鼠群了。 两人浑身戒备,师清砚的乾圣剑嗡嗡作响,就要出鞘。 那鼠兽们也从半人高的草丛里露出身影。门牙外露,尾巴细长,身材比普通老鼠大了好几倍,一只老鼠都快能达到她膝盖的位置。 它们的眼睛也毫无疑问是充血一般的红。 师清砚看得头皮发麻,头顶的兽耳也警觉的竖起,秦衍也是一样,腰里的短剑早就被他抽了出来,折射出森森寒光。 第四十八章 师清砚从未见过体型这么大的鼠兽,更之前那只黑熊一样,它们也是陷入了不正常的狂躁状态。 草丛里露出来的大片灰色,师清砚数了一下,约莫有三四十只。 鼠兽不仅体型庞大,弹跳力也是惊人,几只肥硕的鼠兽张大着嘴巴,朝师清砚飞扑过来。 师清砚剑气凌冽,剑气如芒横扫过去,顿时几只鼠兽被拦腰斩断,一股冲天刺鼻的腥臭味冲天而起。 这味道刺激了其他兽鼠,它们嘶吼声越来越大,躁动着继续扑上来。 师清砚被这味道呛的皱起了眉头,手中剑却未停,直接贯穿了一只兽鼠的身体。 从兽鼠身上氤出来的血迹蔓延到乾圣剑上,原本还算光亮的剑身好似被腐蚀了一般,焦黑一片。 师清砚立刻从地上翻身而起,跃到一根树杈上,不经意瞥过秦衍的短剑,却见他剑上血迹斑斑,剑身却一点没有损坏,依旧洁白如新。 乾圣剑灵像是预知师清砚的想法一样,抢先开口道:“别看了小砚砚,我这剑身只是普通的铁罢了,自然不能和那些灵器法器相比。” 普通的铁?师清砚眉梢一挑,老祖的剑会是用普通的铁做的?还是普通的铁剑就能孕育出剑灵? 乾圣剑灵的话里漏洞百出,此刻却不是最好的追问时机,还是先解决那波鼠兽比较稳妥。 知道乾圣剑娇气,师清砚索性在剑身上渡了一层剑气,然后迅速投入到了下面的战斗之中。 好在这鼠兽虽然数量多,但最强的也只是筑基中期的实力,两人对付起来不算困难。 除过鼠兽之后,两人身上多少沾染了一些血迹,用过除尘诀之后,两人继续往里面走。 秦衍忽然开口:“这片密林覆盖数百里,在几个月前,开始隐隐约约的飘散着魔气,林中妖兽一旦沾染上这些魔气,就会失智发疯然后攻击这里其他的一切生物。” “那些生物或是不小心被咬伤,或是误喝了那些魔气浸扰过得妖兽血,都会被同化,事态越来越大,甚至这里的妖兽开始跑出林子伤人,所以须亦绒派人将这里围了起来。” “这须城主传给城民的是邪法,后来导致山海城全城入魔,被修真界屠了城,我原本以为这林中魔气根她有些关系,但按照你的说法似乎并不是这样。” 师清砚说着,停下脚步,声音突然冷了几分:“自一开始,你就似乎什么都知道,就连这两百年前的事情,你都能条分缕析的说得明明白白。” “秦衍,你一开始来天虞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秦衍也跟着停下了脚步,似乎并不诧异师清砚的问题,眉眼之间也都是笑意,他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大师姐,你知道这片密林的尽头是哪里吗?” 山海城位于妖族和修真界的交界处,这里的尽头,也是妖界的开端。 师清砚淡然回答:“知道,妖族。” “妖域一百年前诞生了新的妖皇,就是我。”秦衍的口吻平平淡淡,似乎只是在叙述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 但是他的手却为不可察的握紧了一些,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师清砚。 面前的少女神色冷淡,停顿了几息,向前继续走过去,声音也显得有些决绝:“以后不要叫我大师姐了。” 秦衍呼吸一滞,垂眸掩下眼中些许黯然,却听师清砚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声音带了少有的揶揄:“一百岁的老妖怪装嫩叫我大师姐,我还真的承受不起。” 秦衍:“...” “无论按照妖还是修士的年龄,一百岁真的不算老。”秦衍快步跟上去,跟师清砚并排,声音也有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所以,我也并不是什么扮嫩的老妖怪。” 然而这片密林除了时常飘散的魔气,还有几头发了疯的妖兽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别的发现,重点果然不在这里。 等他们从密林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 不得不说,今天的夜色很好,圆月当空,银辉遍地,几缕微风拂过,吹动树叶枝头,绿树葱葱,周围是一片寂静,花香草香夹杂着虫鸣,一同抚上了师清砚的感官。 师清砚慢慢悠悠的回了自己的小院。 一回去,凤翎就迫不及待的从乾坤袋里钻出来,声音有些委屈的控诉道:“小砚砚,你在乾坤袋里放了什么东西,我睡得正香呢,突然它就戳了我的屁股,吓我一跳。” 师清砚被凤翎的话说得一头雾水,除了凤翎,她乾坤袋里根本就没放其他活物,怎么会有东西突然动起来。 正疑惑间,一个白色的小瓷瓶从乾坤袋飘了出来,稳稳的停在师清砚面前。 凤翎顿时激动起来,甚至都因此有些结巴:“对..对,当时就是这个东西戳我,小砚砚,你放进去的是个什么东西啊。” 师清砚定眼一看,这不就是方青长老送她那颗半妖内丹吗?她将瓶塞打开,一颗半金半黑的半妖丹自动漂浮在空中。 没等师清砚继续反应,那颗半妖丹直冲师清砚腰间的玉牌,然后整颗浸入到玉牌内部,只留下一圈淡淡的光晕。 玉牌之上也终于出现了跟秦衍玉牌上一样的字迹:“霄紫,青虎族,是被须亦绒最早收养的一批半妖,能力卓绝,深受须亦绒的器重。” 然后下面出现了一行被改正的小字:“青墨,新入城半妖,青虎族,其他信息不详。” 凤翎扇着翅膀凑过来,一脸惊讶:“小砚砚,这半妖丹你哪来的?” 师清砚又摸了摸自己的玉牌,看着上面的字迹逐渐消失,随意答道:“黑市上淘来的,怎么了?” “黑市上居然还有这种东西?半妖不是绝迹好久了吗?说实话,我还没见过这东西呢。” 师清砚看它这么激动,默默泼了一盆冷水:“凤翎,你不要这么激动,这是假的。” “假的?”凤翎更是激动:“怎么可能,上面蕴含的灵气流转可是货真价实的,还有,假的怎么可能融到玉牌中去呢,老剑灵,你说是不是?” 乾圣剑灵顿时就炸毛了,急急吼道:“说什么呢,死秃鸟,谁老了,我们剑灵可是年龄越大越宝贵呢,你到底懂不懂啊!” 说完,乾圣剑灵话锋一转,对着师清砚道:“不过它说得没错,小砚砚,我能感受到,这的确是真的半妖丹,我们剑灵对这种东西很是敏感,你这是淘到真货了。” 这是真的半妖丹?当初方青长老很明确的说这是假的,怎么一时间就成真的了呢。 方青长老居然有真的半妖丹,还这么随便就送给了她,真是修真界难得实在大方的人啊。 师清砚在心中为方青长老颁发了好几张绝佳奖章,对他的好感度更是蹭蹭的往上涨。 师清砚想起了林中剑灵的话,此刻闲下来,也有时间好好问问她:“你这剑身怎么回事?若我没记错,老祖的剑可是万年玄晶石打造的,怎么到你这就成为废铁了?” 乾圣剑剑身上不仅坑坑洼洼,现在还多了几处焦黑,看起来更是不值钱。 乾圣剑深沉的往前跳了几步,似乎是陷入到沉沉回忆之中:“你知道天虞老祖是如何陨落的吗?” 这件事《天虞大年记事》中有载:开山老祖容桉诛魔,将其封印在恶魔渊,损耗了其根基,不久陨于望剑峰后山。 “诛魔之时,乾圣剑剑身碎裂,只余剑柄被主人带了回去,主人回去后元气大动,闭关了好久,却还是没能破而后立,很快陨落。而我也被她葬进了剑冢,成为了里面的第一柄剑。” 师清砚坐在桌子旁,单手托腮:“所以到最后你其实是没有剑身的,只有剑柄。” 怪不得之前她觉得剑身跟剑柄有些不匹配,原来根本就不是原配。 “没错,这个铁剑剑身我也是自己找的,虽然剑身廉价了些,但是本剑灵可是无价的。”说着,乾圣剑灵着重强调了最后几个字。 ... 师清砚所对应的水镜终于亮了起来,雪花屏和卡顿消失不见,一下就吸引了围观众人的目光。 在他们期待的目光之下,他们就看到天虞的大师姐饶有兴趣的对着一只红色的鸡讲话,但是由于这水镜只能传递出画面而没有声音,他们根本什么也听不到。 更让他们不能理解的事情出现了,天虞大师姐抽出了她的配剑,在几乎能被称之为天价的剑鞘中,一柄破破烂烂的铁剑被拿了出来。 众人:“...”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天虞仙宗竟然这么穷的吗?连剑都没个好的。 之前还听说师清砚在天虞剑冢之中抽出了天虞老祖配剑,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现在一看,就这? 天虞老祖用铁剑? 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恒丰长老和石长老身上,带着深深的不解和谴责。 大家手中的传讯符和传音石纷纷亮了起来:“你知道吗,天虞大师姐用的剑居然是铁剑?之前还吹嘘是老祖的剑,真是笑死。” “天虞大师姐用的剑破破烂烂,比我三块灵石买的都不如,亏这还是大师姐呢!” “看看其他弟子的法器,同是天虞弟子,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 第四十九章 拂晓已至,霞光穿透云层落在山海城内,寂静了一个晚上的城池又重新活跃起来。 今日须城主的哥哥要来山海城做客,城主府一早就在忙碌。 须亦绒坐在玄晶石打造的镜子面前,手里还握着那封须瞻礼给她的书信。 上面的字迹铁画银钩,力透纸背,须亦绒将那封书信打开,又看了一遍,然后举到鲛烛上面,橙黄色的火苗瞬间将洁白的纸页吞噬,连一点灰烬都没有留下。 猛地窜高的火苗照亮了她的脸,她静坐了片刻,差人叫来了白简和邵景,然后一同朝城门的方向赶过去。 她站在城墙之上瞭望远方,却见天地相接之处一个修士御剑飞来,剑眉星目,意气风发,淡青色长袍上的暗纹光华流动,那正是须瞻礼,也只有他一人。 须亦绒眼神一亮,下意识的往前走了几步,须瞻礼的脚程很快,半盏茶时间不到就已经赶到了城门口。 城内居民站在街道两旁,挤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小个子的半妖被白熊半妖或红狼半妖捞起来放在肩膀上;半妖母亲拉紧自己的孩子,细声讲解着什么;还有一些翼族半妖直接站到树梢上。 师清砚就夹在这些半妖中间,今天一大早马束就跑过来敲响了她的大门,拉着她一起来看城主接须瞻礼入城。 之后须亦绒还在城主府内设宴,邀请全城半妖一起过去。 师清砚被半妖们挤来挤去,更不知道谁推了她一下,将她一下就推到了路中央。 本来大家都自觉站到道路两旁,是以这里聚集的半妖虽多,大道上依旧空空荡荡,突然出现一个人,几乎是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更别提须亦绒正好就走到了这个地方。 一双冰凉的纤纤玉手扶了她一下,皓腕上还带着精巧的青玉质手镯,她声音温柔中带着些许清冷:“你没事吧?” 师清砚抬起头去找这声音的来源,却不巧跟那双青色的凤眸对了个正着,里面夹杂着淡淡的笑意,还有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师清砚的呼吸一下停滞了,原因无他,须亦绒右眼下的小痣红的格外显眼,更显殊色。之前离得太远,她也从未好好观察过,竟然到现在才发现。 她突然就想到了苏月尧,她眼角下的小红痣跟须亦绒的一模一样,只除去颜色淡一些。 师清砚摇了摇头,礼貌回道:“没事。”然后就退回到了街道旁边。 马束挤过半妖们,来到她身边,关切问道:“青墨,你怎么了?” 推她过去的那双手早就找不到了,师清砚垂眸:“没什么,被推了一把。” 知道师清砚没事,马束的神色倏然一转,带了满眼的羡慕:“青墨,你真是好运,能被城主扶,还能跟城主说话,我做梦都不敢这么想啊。” “你说,我现在也假装被挤出去,城主会不会扶我?” 师清砚:“...” 她突然感受到一道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她身上,师清砚转身去看,就看到须瞻礼的袍角消失在了前面不远的拐角处。 须亦绒既然已经走远,围在这里的众人有的散去,更多的则是跟在须亦绒后面,亦步亦趋。 马束也跟在人群里走远,师清砚不想在跟着凑热闹,就站在原处没动,然后有人在她背后喊了一句:“大师姐。” 正是楚玉跟秋晟师兄弟,他们两人也是半妖模样,身后拖着两条长长的尾巴,师清砚想了半天,实在分辨不出来这是什么妖。 楚玉朝她拱了拱手,笑道:“真巧,我原本还以为一个相熟的人都遇不到呢。” 师清砚暗道我们也不过一面之缘,也根本不怎么熟吧,但是她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这么大个城池,能遇到他们也实属不易。 秋晟看着须亦绒远去的背影,对着楚玉感叹道:“师兄,没想到我们师父年轻的时候竟然是这么俊朗的男子呢。” 楚玉瞪了一眼秋晟,轻声呵斥道:“阿晟,乱说什么呢,师父样貌岂容你在外面评头论足。” 尽管这么说,楚玉心里到底是赞同了秋晟的话,师父他看起来的确比现在苍老太多,不仅是外貌上,他总觉得师父心里藏了什么事情,眉间总有一股郁气。 想着他抬头往天上四处望了望,师父常年驻守山海城,现在也一定在哪个地方看着他们呢,他一定会好好表现,找出这城中的魔气源头。 秋晟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师清砚有些好奇:“师瞻礼是你们师父?” 秋晟看了一眼楚玉,这总不会也不能说吧。看着楚玉微微点了点头,秋晟这才开口道:“没错,能拜上师父,其实也是一个意外。” “我跟师兄是山海城附近村子的人,有一次我们出来玩,一不小心走远了,误入这山海城之中,差点就没了命,幸好有师父及时赶来。” 说着,秋晟又看了一眼楚玉:“对吧,师兄?” 楚玉无语扶额,他这师弟什么都好,就是话太多,缺心眼,什么都喜欢往外说,若是一直聊下去,楚玉毫不怀疑他能将自己的家底爆光。 但楚玉还是点了点头,幸好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话,若是等会秋晟真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再捂他的嘴也不迟。 “后来,我们就被师父收入门下,成为了他唯二的弟子。虽然我们天赋比不上宗里的其他师兄师姐,但是师父从来不嫌弃我们资质低下,一直都很用心的教我们术法。他真是天下最好的师父。” 这句话似乎有无穷的穿透力,远在云端的化神期须瞻礼将这句话听了个清清楚楚,最后化作了一声叹息,消逝在云层之间。 这句话曾经须亦绒也说过,她那时年纪尚小,大雪把她玉白的小脸冻得发紫,耳朵也是红彤彤一片,他用雪狐皮为须亦绒定做了一件小斗篷,她收到后很是高兴,说:“哥哥是天下最好的哥哥。”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这个他放在心里疼的小妹是只半妖,她母亲用尽生命才将她妖族血脉封了起来,什么难产而死其实都是假的。 但是随着须亦绒逐渐长大,再牢固的禁制还是出现了破绽,那时人妖两族矛盾严重,若是让人知道自己的女儿为妖族所生,他们整个家族定会为世人所不容。 所以,当天须亦绒就被族谱除了名、赶出了家门。 他看到须亦绒对父亲的苦苦哀求,也看到了她眼角的泪水,他想过去为她求情,但是母亲把严肃的把他拉走,还锁进了房间里,等他逃出来的时候,须亦绒早就不见了踪影。 她被父亲快马加鞭不知道送到了哪个地方,而那件斗篷也她被整整齐齐的放在了大门口,还了回来。 后来再见到须亦绒时,她就已经成为了一城之主。 须瞻礼有些疲惫的闭了闭眼,山海城的这些场景这些年来来回回的播放了多少遍,他已经能背下来了,只是每看一次,他心便疼几分,以至于到现在他都麻木到没什么感觉了。 突然,好像有人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隔着重重幻境朝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那是这次参加宗门大比一个天虞弟子。 说也奇怪,他连韶法门弟子的名字都记不全,却对这个天虞弟子有印象,似乎是叫苏月尧。 但是,他又自嘲一笑,一个小小的金丹期弟子怎么能察觉到他的存在,估计只是巧合罢了。 下面山海城的宴请已经开始。师清砚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她还未动筷子,腰间的玉牌却突然亮了一下。 师清砚将玉牌拿出来看,却见上面用灵力凝着几个字:“城主府,假山后。” 师清砚顿了一下,很快就想明白了,这大概是那只叫霄紫的半妖曾经经历过的事,她总觉得屠城背后还有上什么故事,这也让她起身,鬼使神差的朝着假山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其实这到底就是一个幻境而已,无论她到底去不去假山,事情都会继续下去。 假山后,须瞻礼已经在那站着等她了。 这个地方偏僻,而且所有人都集中在前厅吃饭,这里几乎不会有什么人路过,换而言之,若不是有意过来的人,根本就不会出现这里。 约霄紫的人,是须瞻礼。 须瞻礼看着她,还是那身淡青色长袍,却让师清砚觉得他跟之前刚来时有很大不同。 须瞻礼的眼神了无波动,他说:“按计划行事。” 师清砚只能顺势点点头,说完这句话,须瞻礼捏碎了传送符,眨眼间就离开了这个地方。 也就是这一刻,师清砚面前的景象倏然转换,她看到自己,不,准确的来说是霄紫,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往前走。 隐在青天之上的须瞻礼看着下面的景象,突然心口一缩,怎么回事,这些东西他不是已经从这场幻境中抹去了吗? 怎么还会出现他跟霄紫会面的场景,是那个弟子?他探了探师清砚的境界,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这个小弟子,还没这个本事。 他虽然是化神,却已经是化神后期,修为比他高的,除了那些闭关的老妖怪,根本没人能在他眼皮底下做出这样的事。 他有看了一眼山海城外的场景,这小姑娘的水镜已经完全黑了,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幸好,幸好.. ... 这次石长老也忍不住了,对着来这里的须长老道:“你韶法门是不是针对我天虞,清砚那面水镜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怎么回事?” 须长老也是纳闷,这些玉牌发放之前都已经好好检查过了,怎么现在出了这么大的问题。 “两位长老稍安勿躁,出现这个问题我也很抱歉,但是你们放心,我这就差人出检修这水镜。” 说完,她朝天上望了一眼,那里的人也一定知道这里的情况,却没有反应,看来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么想着,她的心也放了下来。 第五十章 霄紫往前一直走,穿过回廊,绕过宴席,来到一个园子前。 这里有一队的半妖兵守卫,看见霄紫过来,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霄大人。” 霄紫绒白色的耳朵动了动,似乎在犹豫什么,停顿了几息,还是开口道:“我奉城主的命令入园。” 为首的那个半妖兵伸出手:“请大人出示城主御令。” 霄紫从怀里拿出一个紫色圆形玉佩一样的东西,几个半妖兵仔细的看了看,确认是真的后,立刻打开了结界放行。 霄紫头也没回的继续往里面走,几个半妖兵甚至结界都未来得及合上,便有一个巨大的青虎虚影朝他们扑了过来,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反抗,已经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结界内有棵大树,褐色的树身扶摇直上,枝杈蜿蜒舒展,嫩绿的椭圆形叶片纹路清晰可见,浓郁的灵气从树身上散发出来。 这是菩提树。师清砚眯了眯眼,她从来都不知道山海城里还有这样一棵树。 霄紫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瓶子往树上撒去,一团墨被甩了出来,墨团瞬间变得比之前数十倍大,迅速隐没在本就不平整的树干上。 霄紫手里攥着那个黑色瓷瓶,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魔气浸入树身,看着树身散发的灵气染上黑色,然后魔气越聚越多。 师清砚看着这个场景,内心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她可不会蠢到认为这是韶法门专门设计的幻境小插曲,这种自砸招牌的蠢事没人会去做。 悬挂在腰间的玉牌微微发烫,瞬间拉回了师清砚的思绪。玉牌散发着莹莹白光,那颗半金半黑的半妖丹隐隐若现。 是霄紫。 师清砚倏然握紧了五指,心中已经有什么要呼之欲出。 所以这是霄紫曾经做过的事,在屠城的前几刻,她跟须瞻礼曾经约在这里见面。 虽然尚且没有搞明白霄紫为什么要将这些东西给她看,也不知道须瞻礼跟霄紫是什么关系,但须家在屠城这件事情中绝对算不上清白。 师清砚将玉牌放在指尖转了几圈,还没有来得及看出个所以然,一阵破空之势席卷而来,在同一刻,她眼前的幻象犹如泡沫般溃散。 她顺势往后一躲,这才看清周围景象,旁边的假山已经被炸的残缺不全,周围哭喊之声连天,朱墙红瓦的楼阁倾塌,烟尘弥漫,三人粗的大树也被拦腰折断,入目皆是破败不堪。 而这里的半妖也不是师清砚所认识到的半妖,他们各个双目猩红,跟师清砚之前在城外见到的那些入了魔的妖兽一样,成为了无情的杀戮机器,跟赶来的人族修士纠缠到一起。 这些修士身穿韶法门道服,神情肃穆,手中法术不停,奈何这入了魔的半妖太多,战斗力也一下提升了好几倍。 而韶法门这时不过是个小宗门,全宗上下加起来也不到一百个弟子,战斗力根本不行,有很多半妖还是逃出了城。 一个半马少年从师清砚掠过,他身上此刻尽是伤痕,有的地方深可见骨,径直朝着师清砚冲了过来。 师清砚赶紧提剑避过,她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半马少年,终于还是没忍住叫了一声:“马束。” 马束置若罔闻,动作不停,此刻它的马尾就像一条鞭子一样,朝着师清砚扫了过来。 师清砚在空中一个翻转避过,落到坍塌亭子的檐角上,马束紧随其后,砖瓦墙块被扫了满天,一双手突然拉着她离开。 师清砚疑惑转头,却看秦衍替她挡去几块飞来的砖瓦,然后拽着她离开。 是秦衍,而不是白简,他那一头白发已经消失,长袍也是天虞的道服。 师清砚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顶,那毛绒绒的兽耳也不见了踪影。 “韶法门已经发出了求救信号,不用多时,三大宗门就会有人赶来。” 这求救信号发出的也太快了些,就好像早就预知到这些事情的发生。 马束像是盯上她一样,锲而不舍的跟在她身后,只不过这次没等她出手,一轮金色的法印就穿透了他的胸膛。 马束很快倒在了地上,溅起大片尘土,然后,一个青袍身影落在师清砚面前。 须瞻礼指尖结印光芒消失,他朝两人礼貌的点了点头:“这些半妖都已入魔,此处十分危险,道友你们要多加小心。” 说完又掠到下一个半妖聚集的地方。 师清砚看着须瞻礼走远,眸色沉沉,手里的玉牌已经恢复润凉的手感,她拇指在上面摩挲了几下,问道:“秦衍,你知道两百年前发生的事情吗?” “两百年前?这些事不都人尽皆知了。” “我说得不是这些,你当真一点都不知道?” 秦衍勾唇无声笑笑,皎皎月华四散而开,映衬出他冷白的侧脸:“当然知道,只不过你当真要听?对你而言,那些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师清砚突然觉得随着秦衍这句话说出,她的心口也隐隐发闷,郁结在胸口不上不下,十分难受,她眼中有几分暗色: “当然要听。” “那跟我去城门,须亦绒在那里。” “好。” 师清砚没有犹豫,直接御剑带着秦衍朝城门的方向飞去,路上还有几波想要冲过来的半妖,全都被秦衍的绿藤打退。 须亦绒站到城墙上看着下面的混乱,然后缓缓闭上了青色的眼眸,再睁开,眼中已满是决绝。 师清砚感受到,周围气流快速涌动,无数魔气朝着这边疯狂的涌过来。 这滔天魔潮铺天盖地,以须亦绒为中心,形成一个巨大的魔气漩涡。 须亦绒身上散发出淡青色的柔和灵气,于整片魔潮相比,她只有小小的一团,似乎下一刻就会被漆黑浓郁的魔气吞噬。 师清砚手中的玉牌也在此刻挣脱她的手,一阵耀眼的光芒从玉牌内部散发出来,光芒逐渐凝成一个娇小的人影。 光芒褪去,人影的五官也清晰起来,一对毛绒绒的兽耳立得笔直,她毫不犹豫的朝须亦绒扑了过去。 铺天盖地的魔气立刻将霄紫的身影吞没,没过多久,一团柔和的青色灵力包裹着霄紫,又将她送了出来。 同时传出来的,还有须亦绒冷冷清清的声音:“小半妖,你还未被魔气侵染,快逃吧。” 霄紫内心猛的一缩,她跑到到须亦绒面前,几乎已经声嘶力竭:“你这样又有什么用呢,魔气这么多,你又怎么清除的完?” 这次没有人再回答她,须亦绒的瞳孔已是猩红一片,一直跟魔气抗衡的青色灵气也暗淡了下去,盘踞在山海城上空的魔气也被她吸收了个七七八八。 须亦绒,入魔了。 三大宗门的修士也在此刻到达了这里,他们将须亦绒入魔的场景看了个清清楚楚。 也有许多参加试炼大会的弟子来到了城门口。这个场面他们从父辈那里听到过太多,如今亲眼见识了,仍然震撼非常。 师清砚心中那股沉闷之感愈发明显,突然断壁残垣之间掠来一头雪狼,他腰腹处有一道入骨伤痕,嘴里还咬着一只断剑。 它直接飞跃到城墙上,周身白光一闪,然后化作了人形。 霄紫这个看着这个由远至近的昔日伙伴,忍不住呜咽一声,颤抖的喊道:“邵景!” 而邵景只是用陌生的眼光看了她一眼,然后径直略过她,飞身至须亦绒身边:“城主。” 霄紫难掩心中悲痛,颓然的垂下手,是啊,这只是场幻境,由幻境设定之人主导,有人抹去了自己的存在,幻境中人又怎么会知道她的存在。 须瞻礼明明说过,经过今日,半妖就可以堂堂正正站在世人面前,怎么会这样呢? 霄紫浑浑噩噩的想着,半空之中突然却有一轮金色法印朝着她袭来。 法印破空之势猛烈迅疾,大有直接置她于死地的打算,她甚至都没有机会去躲。 那种绝望的感觉笼罩着她,厚重的法力威压让她动弹不得,就在她近乎绝望的瞬间,有一道白色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剑光璀璨,直接将那道法印从中间劈开,而后,那人转身,右眼角的红痣一下就闯入了霄紫的眼底。 这是那个拿她妖丹的小姑娘?不对,相貌虽像,但是周身的气势却并不一样。 青年须瞻礼眼神冷峻,指尖光芒灼灼,眼中杀意渐盛:“这位道友是何意,你要护这个半妖?” 苏月尧丝毫不退让,嘴角笑意和煦温柔:“须道友可要记得,你要杀的,是入了魔的半妖。你可要看清楚了,这个恐怕现在连半妖都不是。” 霄紫恍然,看了看自己有些透明的身体,恐怕一阵风过来都能将她吹散。 她死后寄托了一缕残念在那颗妖丹之上,才继续苟活了这么多年,现在半妖丹上灵力法力微弱,她恐怕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须瞻礼垂眸,压下一闪而过的暗芒,收起手上结印光芒:“希望道友你可不要后悔。” 苏月尧不可置否,转过身来,朝霄紫微笑道:“你没事吧。” 这笑容让霄紫恍惚想到了须亦绒,她忍不住露出苦笑:“没事。” 第五十一章 城门口几乎已经到了蓄势待发的状态。 须亦绒本就是化神境,如今魔气入体,修为竟然直接突破了渡劫境。 而她旁边的邵景也是一个化神期强者,更别提这城中还有数以百计入了魔的半妖。 但师清砚的注意力并不在此处,邵景的眼睛清明冷冽,丝毫没有被这里的魔气浸染的痕迹。 邵景向前错了一步,言辞之中尽是恳切:“全城半妖入魔,并非城主之意,请诸位给我们一些时间,我们定会处理好这一切。” 站在城门之外的,是那些三大宗门弟子和长老,师清砚一眼便看到了人群后面的方青长老,这时他不过还是个少年,背后背了个药箱。 须瞻礼脚踩法器站到了众位修士的最前面,他旁边还有一个相貌威严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一派正义凛然之色。 须瞻礼先是弯腰跟那个中年男子行了一礼,“爹。” 再起身,须瞻礼眼中不忍已经褪尽,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全城半妖皆入魔,若不是我今日偶然发现城主府内的魔井,你们所干的勾当还要瞒多久。” “阿绒,我将你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疼爱,奈何你所做之事,太过天理不容,哥哥也保不了你。” 须亦绒虽已入魔,背上长出了一双巨大的青色翅膀,羽翼上还有许多金色斑纹,颜色绮丽明艳。 但她神志依然清醒,她扶着墙上栏杆慢慢站起来,清冷的面上勾起一抹笑容,里面的嘲讽之意却也掩饰不住: “须瞻礼,枉费你我兄妹多年,让你入这山海城,是我平生最后悔的事情。” 须父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气,指着须亦绒大骂出声:“孽女,你在山海城内传播邪法,妄图以此霍乱整个修真界,其心可诛。” “今日,你就莫要怪我不顾父女情分。” 须亦绒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嗤笑一声,慢悠悠道:“父女情分?这种话你还好意思说出口,真是不害臊啊。” “你自己做过什么,还需要我来说吗?” 须瞻礼的表情徒然凝重,指尖已有法力凝结:“阿绒你要说什么?若你自废修为,我愿意为你争取一个活命的机会。” 他亲手铸造的山海城幻境中可是没有这一段的;还有刚才突然冒出来的霄紫,这些可都在他的预料之外啊。 隐藏在云端的须长老睁开了久闭的眼睛,幸好他分出了一缕神魂在那幻境之中,如今意外徒生,也好及时斩草除根。 只是,须瞻礼眸色沉沉的看向立于幻境之中的秦衍,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金丹期修士,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双方对峙的情形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一入化神境就会有自己的一方领域,更别提已入渡劫境的须亦绒。 试问在场哪一个人,又或者说整个修真界又有几个人入了渡劫? 须亦绒抬手间,已是威压沉沉,她要将这里所有人都纳入域中,也就没人能够反抗。 须瞻礼从云端起身,几乎在同一时刻杀意涌动,属于化神境的修为毫无保留的倾泻而出,五指虚握成爪,就要拍散须亦绒的域。 然而山海城之上笼罩着一股很陌生的灵力,硬生生的把他的手掌虚影留在了外面,然后荡起一股猛烈的气流,瞬间引起了山海城外众位长老的注意。 也在同一刻,一百块水镜上面的画面消失不见,漆黑一片。 天剑门徐长老静默了几息,扭头看向韶法门的长老:“这是你们特别准备的?” 玄清长老皱起眉头,方才那股气流着实来的奇怪,而且按照方向推断,只有须师兄才能做到。 难不成,山海城之中出什么意外了? 玄清长老隐晦的朝天空中望了一眼,没有说话。 下面看水镜看的津津有味的观众也是一脸迷惑,正看到精彩处呢,怎么什么都没了? 这韶法门又在搞什么名堂? 韶法门于长老脸上挂着得体的笑,百宗试炼大会受到整个修真界的瞩目,若是出了差错,他们韶法门恐怕要被其他三大宗门的耻笑,那时,他们又该如何立足? 于长老处事八面玲珑,站在台上示意大家稍安勿躁,说这是他们设计的一个小环节,要找庄家开盘,讨个彩头,赌本次百宗试炼大会的榜首。 这个说法很快转移了在场众人的注意力,只当这是韶法门故意为之,大家都兴致勃勃的去下注,选择自己心中的天选之子。 于长老摸了摸自己的羊须胡,这个方法也持续不了多久,刚才须瞻礼师兄给他发了传送符,让他拖延一段时间,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 山海城城内魔气几乎已经溢出了城外。青褐色的城瓦有大片被烧过的痕迹,一个阴影处,站了一个光头修士。 他慢慢将按在墙上的手掌收了回来,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相互擦了擦,掸掉手上的墙灰。 然后他漫不经心的往回走,嘴角还噙着淡淡笑意,容渊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好在他活得够久,也曾经远远的看过那一场屠城大祸,满天火光整整烧了三天三夜,整座城中,再无活口。 一抹金光掌印从天际飞来,强大的冲击力震得周围的空气都有些扭曲变形,直朝着延寂冲过来。 延寂只是虚虚抬了一下手,一节纯黑色宽袍在空中翻动几下,直直将空气中的异动压了下去。 然后他身形一闪,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须瞻礼缩地成寸,赶过来的时候,空气中只余下轻微的气息波动。 他眼神一暗,在原地停留了几息,然后头也不回的穿墙而入,进入了山海城。 … 幻境中修士瞬间都被拉入了须亦绒的域中。 苏月尧抬眼无声的望了一眼秦衍,低下头扯出一丝讽刺的笑容。 同时,一道男音出现在了她的识海之中:“啧,须瞻礼那老东西,你放心好了。” “还有啊,那两个人恐怕要察觉出什么来了。” 苏月尧神色了无波动,声音古井枯潭一般:“怕什么,早晚要对上。” 霄紫趁乱钻入了师清砚手中的玉牌,最后还是忍不住钻出半个身子,绝望道:“都是因为我的一念之差,都是我,是我对不起城主。” “若事情真如我所想,”师清砚垂眸瞥了一眼霄紫,声音也是不含感情,“你对不起的,可不止是城主,还有那几百个半妖。” 她不是傻子,若到现在还什么都看不出来的话,未免太过愚钝。 更重要的是,她心底一直有一道声音告诉她,一夜全城入魔的山海城、背了无数骂名的须亦绒,都不止于表面。 域是一方绝对听从自己的领域,但是须亦绒似乎并没有要将他们赶尽杀绝的意思。 她的域很简单,是一座邻水小城,路面铺满了小石子,街道两旁多是青砖绿瓦的屋舍,还开着好些铺子,糕点铺,成衣铺,铁匠铺,各式各样,烟火气息十分浓厚。 师清砚见惯了各种灵气充裕的城池,对于这种远离修仙之地小镇子还觉得有些新奇,凉凉的河风吹过来,还有几分惬意。 但现在显然不是享受的时候,众人入临大敌,迅速进入了戒备状态。 一棵垂柳树下,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那正是青年时候的须瞻礼和须亦绒。 须亦绒两人坐到岸边的石墩上,须瞻礼伸手掐了几根垂柳条,然后陪她一起坐好。 他双唇轻抿,手中动作不停,拿出一根柳条,轻轻一撸,叶片便都被聚到一起,形成了一个绿色的叶子球。 少年捏着叶条,将叶子球送给须亦绒,然后又用了剩余的几根柳条编了一个叶环,再插上几朵小花。 “好久不见了,阿绒,以前你最喜欢这些。” 须亦绒用手支着身子,并没有伸手接那个叶环,青色的眸子看向远方:“你千里迢迢的跟我跟到这里,还是因为那件事?” “我不会同意的,你跟爹说清楚。” 须瞻礼的语气突然严肃了几分:“阿绒,你不要意气用事,这可能是我们须家这么多年唯一的机会。” “那全城的半妖呢?他们该怎么办?”须亦绒嘴角勾起一抹嘲笑:“哥,你是不是又要说,那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半妖,生来就被两族厌弃,命也不值钱。对吗?” “阿绒,我不是..” “哥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也半妖,跟他们没有半分区别。”须亦绒没耐心听完,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冷硬。 须瞻礼叹了一口气,语气还是忍不住软了下来:“阿绒,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有我,还有整个须家。” 须亦绒再听这话,只觉得分外可笑,之前须家人将她赶出来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这些。 “你也知道,我们须家在韶法门根本难以站稳脚跟,还有各方势力虎视眈眈,若是这次能成功,惠及的可是整个须家。” “而且,你城主府也说不上清白吧,你说,要让人知道山海城跟恶魔渊有联系,你又当如何?” 须瞻礼说到最后,话中已经带了些威胁的意味。 第五十二章 半妖修炼有阻、修为低微,修真界天然跟妖族对立,他们看不起妖,更看不起血脉混杂的半妖,在他们眼中,半妖跟可以随意打杀的灵禽没有半分区别。 所以须瞻礼甚至整个须家,都把半妖当做了名望地位的踏板,就因为他们无关紧要。 须亦绒作为半妖,没有人比她更懂这种感受,所以她才会选择建立山海城。 可是到后来,不知为何,城内莫名出现了一口魔井,里面不断有魔气涌出,更为可怕的是,半妖极容易被这些魔气感染,然后迅速入魔,成为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别无办法,须亦绒找了大半个修真界,终于找到了菩提树。 菩提树是是佛门圣物,更是魔气天然的克星,她设法将菩提树栽到了井口之上,并且在此处修了府邸,日日看守。 她曾渗入灵力探查过一番,发现这城主府里的这个魔井只是类似于传送阵一样的东西,另一端连着恶魔渊,而这里的魔气,也是来源于恶魔渊。 但这事本是城中秘辛,除去她外根本不会有人知道,须瞻礼又是从哪里听说的? 须亦绒身形一顿,慢慢掀起眼皮:“我山海城好的很,哪里会跟恶魔渊有联系。” “有没有,阿绒你最清楚,何须我多言。”须瞻礼毫不动摇,微微一笑,表情却是十分笃定。 看到这里,师清砚突然明白了几分,怪不得一座半妖城内会有佛门圣物,原来是净化魔气用的。 但再圣洁之物也净魔气也有极限,若是超过了这个极限,也只有‘菩提枯死,魔气肆溢’的结局。 可是,须瞻礼手中怎么会有魔液呢? 众所周知,魔气跟灵气相似,灵气浓郁压缩到极致,会产生灵髓灵液,魔气亦是如此,魔气精华,在于魔液。 而整个修真界,魔气浓郁到这种地步的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人妖两界交界处的恶魔渊。 这一切都表明,须家有人入过恶魔渊。 这么一想,师清砚的心脏不知为何骤缩,一股及其浓烈的感情在她心里蔓延开来,她甚至不明白这股情感的来源。 而摆在众人面前的景象也在一瞬间转换。 河边的须瞻礼和须亦绒如同褪了色的纸张,霎时间变成黑白一片,然后被滚滚黄沙吞没。 黄沙蔓延一百里,烈阳不断炙烤下,风起,吹过来的也是一波接一波的热浪。 黄沙本是黄沙,往前看去,黄色的沙砾中有些却染上了深色,更往前一些,则是纯净到极致的黑。 有一股更强烈的冷风从前面吹来,瞬间压过空气中的燥热,阴寒刺骨,黑色的雾气弥漫在前方,让人看不清前路。 这是恶魔渊,所有人心中都有了答案。 有修者心中愕然,不知道为何怎么到了这里,刚才须家两兄妹的对话历历在目,话语虽然含含糊糊,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却不少。 虽然这场幻境逼真生动,但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选择不相信:一个是臭名昭著的半妖城城主,另一个是大义灭亲,享誉修真界的须家,无论怎么看,这件事都没有悬念。 这难道说是那位须城主的另类洗白方式?可她既然选择入魔,真的还会在意名声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吗? 想不明白,有些弟子也不在乎,既然不用打打杀杀,那就权当看个热闹好了;但也有思虑深远的,这次大比的目的是要找出来魔气源头,这一场一场连环播放的幻境或许暗藏玄机。 众修士思绪纷纷,这场幻境中也终于出现了人影。 这次还是两个人、两个男子。一个深色长袍,身形高大,另一个身长玉立,一身藏青色道袍。 须临手里拿着一个黑色小瓶,瓶口被一层淡淡的法力封存着。 “恶魔渊的另一端连接的竟然是山海城,瞻礼,你回去劝劝亦绒,我们寻找这条灵脉可不容易啊。” 须瞻礼有些犹豫,斟酌了一下还是开口道:“父亲,可是山海城下不止有灵脉,若我们要开采这条灵脉,山海城下的灵气和魔气共存的平衡势必会被打破,那城中半妖..” “不过是群低贱的半妖,让他们迁到别处就是。”须临的话中带着强烈的不容置喙:“你要知道,这条灵脉对我们须家的重要性,瞻礼,你回去好好劝劝亦绒。” 说完,他将手里黑色瓷瓶递给须瞻礼,沉沉的嗓音不含感情:“若是必要情况,这瓶魔液也可物尽其用。” 须瞻礼脸上闪过挣扎之色,迟迟没有接过那个瓶子,“父亲,可是阿绒她..” “瞻礼,你莫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犯糊涂,她若感念你们兄妹之情,就应该痛痛快快的搬出去。” “父亲说得是。”须瞻礼眼睛一闭心一横,接过了那个瓷瓶。 ... 众人看着这场幻境,震惊无比,也顾不得身在幻境之中,转身跟同伴讨论起来: “这场幻境怎么这么离谱,竟然开始编排起韶法门来了。” “就是,须亦绒的手段也太低端了,谁会相信这种事。” “可笑至极,那半妖还想蒙蔽我们,我们修真之人,岂是那么好骗的?” “但,”有个身穿道服的圆脸弟子思索半天,打断义愤填膺的众人:“这次百宗大比是韶法门主办的啊。” 这句话一出,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猛然回想起来,对啊,这不是韶法门的幻境吗? 这两场幻境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对韶法门、对须家都是极为不利的,韶法门根本没有理由去做这些。 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谁会没事编出这样的幻境,这里可是山海城,难道说,这是曾经真正发生过的事情? 两百年前发生的事,还另有隐情? 秦衍叫住正在出神的师清砚,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声音微哑:“你要看的真相,大概就是这些了。” 师清砚默然,刚要说些什么,她手中的玉牌倏然亮起,霄紫又将身子探到了外面。 她声音颇为激动:“原来这是一早就计划好的,须瞻礼,枉费我们城主还将你进城,背信弃义之人,你不得好死。” 这声音瞬间将其他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众人只看见一个身穿软甲的女子从玉牌中冒出来,准确来说,那也不是人,一双毛绒绒兽耳此刻因为主人的愤怒而竖起。 这是什么?有人有样学样,拿出了自己的玉牌,左摸摸,右看看,也盼望着召唤出来一个半妖。 江云染挤过人群,好奇的指着霄紫,问师清砚:“大师姐,这是什么?我怎么没有,你是怎么召唤出来的?” 师清砚:“...”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幻境中的须瞻礼忽然脸色沉沉的朝这边急掠而来,他手上光芒大放,眨眼之间就来到了师清砚面前。 “你这小娃娃不学无术,净学些弯门邪道来蛊惑人心,今日老夫就废了你的根骨,让你知道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他话音刚落,沙漠幻境迅速溃散,周围景物迅速后退,而须瞻礼也从一个青年变成了一个黑白发丝参半的老者。 众人一个恍然,却见周围魔气重重,处处是断壁残垣,还有很多大火焚烧过的痕迹。 这是如今真正的山海城,不是幻境,没有术法,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山海城。 师清砚将霄紫按到玉牌之中,面无惧色,反而露出淡淡的笑:“须长老平白无故给我按了这么一个罪名,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若这些都不是真的,你怕什么?”师清砚说的底气十足,她眼波流转,然后定格在了自己手中的玉牌上,“还是说,你在害怕这个残留下来的唯一证据?” 须瞻礼化神境的威压毫无保留的倾注出来,然后压在了师清砚的身上。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技巧性的招数都毫无作用,两个大境界之间的差距,差点将师清砚逼倒。 但师清砚还是站着,身体立的甚至比之前更加笔直,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双腿在止不住的微微颤抖,强悍是威压也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师清砚死死咬住自己的唇,却倏然感觉身上一轻,然后右手被一双温暖的大掌握紧。 秦衍源源不断的将自己体内的灵气输送给师清砚,他甚至都没瞥一眼须瞻礼:“这可能就是狗急跳墙了吧。” 须瞻礼看了一眼秦衍,冷冷道:“这就是你们天虞对长辈的礼仪?” 秦衍嘴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是你为老不尊,我何必以礼相待。” 众人一头雾水:“...”事情的发展形势怎么越来越看到不懂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弟子竟然敢这么跟长老说话。 苏月尧静静倚在墙角,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识海中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须瞻礼还真是不负所望啊,好戏要开场了。” 须瞻礼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体会的可是明明白白,说好听点是尊师重道,实际上就是懦弱无能,一心护着他那可笑的须家。 须亦绒啊,你若再看到这一幕,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第五十三章 众弟子一片寂静,有的人偷偷的掐了自己一把,忍不住怀疑自己这是在做梦。 韶法门的长老跟天虞的弟子打起来了,怎么看都实在是匪夷所思,不可理解,更别提他们还看到了完全不同版本须亦绒。 有两个弟子费力的从人群里挤出来,跑到须瞻礼身边,恭敬道:“师父,您怎么会在这里?” 须瞻礼回头看了楚玉和秋晟一眼,沉声回了一句:“阿玉,带着你师弟下去,不该你们管的事情少管。” 有关须家的事情,他一向谨慎,这两个天虞的弟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竟然寻到了霄紫,还在他眼皮底下造出了这样的幻境,不可留。 原本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不能留的,但是这毕竟是百宗试炼大会,来得也都是各宗的天之骄子,其中背景深厚者更是不少,若是折在了密境中,他韶法门也不好交代。 那也就只能费些心力清除他们的记忆。 楚玉看了一眼师清砚,之前多亏了这位大师姐的帮助才让他们从那群散修手下逃出来,看起来不是那种滋事之人,如今她跟师父起了争执,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大师姐,我师父很好说话的,你将误会跟他解释清楚,师父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师清砚对自己刚才猛然涌上来的情绪也感到诧异,她本不该这么冲动,但心底那股郁结不平之气却越发浓烈。 她无比清楚自己的行为,甚至莫名觉得自己必须这么做。而且显然须瞻礼已经将刚才出现的两场幻境算到了她的头上。 师清砚轻笑出声:“楚道友说笑了,我自始至终什么都没干过,这一切的缘由都该问须长老才是。” 须瞻礼皱起了眉头,眼睛锐利如鹰隼一样盯着着师清砚,却是对着楚玉呵斥道:“阿玉,退下,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是。”楚玉知道,若师父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就表明他真的动怒了,此刻多说无益,甚至还可能起到反效果。 须瞻礼既然已入化神,自然也会有自己的域,而这样的强者展开自己域的时候,师清砚自然也避不开。 或者说,自始至终师清砚都没想过要避开,于是顷刻间,师清砚两人面前场景转换,再睁眼,身已在须瞻礼的域中。 这域是一望无际的水面,澄澈的江面清净无波,映衬着雾蒙蒙的天空,更多的是死一般的寂静,给人一种透骨的寒凉。 秦衍幻化出一叶木舟,两人轻盈的落在舟上,在水面上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既入战场,怎可无剑? 师清砚正要伸手拔剑,这才发现右手一直被秦衍握着,感受着手掌传来的温度,此刻也没由来的尴尬:“刚才多谢师弟了。” 说着,她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秦衍突然拖长尾音哦了一声,眼睛里带着几分促狭,他特地咬中了前几个音:“大师姐之前还喊我老妖怪,怎么现在又喊我师弟了?” 师清砚:“...” 秦衍的声音就像落在她心上的一根羽毛,虽然不重,却很清晰,她稍显无措,僵硬的转了话题:“我们既已入域,为何不见须瞻礼?” “这里是他的域,此处无他,却处处是他,或是一缕吹来的风,或是天边的一重雾气,再或者是我们脚下的江水。” “他如今不知道在哪个地方藏着呢。” 师清砚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于是抽出了乾圣剑,但她还是有些疑惑,他们两个都是金丹期,须瞻礼一个化神期强者又何须在他们面前遮遮掩掩? 此刻被谈论到的须瞻礼在听,更多的是在看,但他看的不是师清砚,而是旁边的秦衍。寻常金丹期在他眼中自然是蝼蚁般的存在,但是能抵抗住他威压的金丹期,这么多年,也只有秦衍一个。 换句话说,秦衍隐藏了自己的实力,若是修为比他低的,他该一眼就看出来,但让他心惊的是,他看不出这个弟子的修为。 这让他的心情稍显沉重,这里是他的域,也是他修为的根本,若是域被毁,那他的修为也将化为乌有,所以,他不得不谨慎对待此事。 他要谨慎,秦衍却偏偏不让他如意。 秦衍中指食指并拢,无数碧绿藤条从他身后冒出来,然后直直插入水中,无数水泡瞬间升腾而起,水面由近及远掀起股股巨浪。 由于恶魔渊上那个天然屏障的缘故,就算有延寂的帮助,他暂时移挪过来的实力也维持不了太长时间。 况且,他现在能动用的也不过只有一部分修为,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速战速决。 一道金色掌印从虚空之中掠来,直冲向师清砚,柿子要挑软的捏,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懂。 乾圣剑剑气如山,暴烈而出,在须瞻礼施法的那一瞬间便点足向后飞去,然后劈了一道剑气过去。 剑气跟掌印相撞,激起百丈高浪,但须瞻礼实力毕竟比师清砚强,那道掌印在吞噬了剑气之后,虽然速度有所减慢,但还是冲着师清砚扑来。 突然,一片绿叶落在师清砚面前,绿叶落水生根,迅速成为一棵参天大树,为师清砚支起一片安全空间。 须瞻礼慢慢从水雾中显出身影,他哈哈一笑,眼光灼灼的盯着师清砚:“小娃娃,你若将玉牌交出来,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说着,他又看一眼秦衍:“这位小道友也不要紧张,我须瞻礼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师清砚可不会相信须瞻礼有这么好心,剑修主杀,对杀意也格外敏感,须瞻礼的想法瞒不过她。 “哦,须长老可有这么好心?”师清砚笑笑,手中剑意却是嗡鸣不止:“弟子愿意相信长老,可谁又知道你会不会背后捅刀子呢。” 须瞻礼被师清砚直白的话一呛,他是有想骗出师清砚手中玉牌的下落的,否则霄紫一日不除,对他来说就是祸患未消。 但这两个人很显然是个硬骨头,须瞻礼随即冷冷一笑,“你们随意扰乱大会秩序,破坏我须家名誉,其心可诛。” “既然你不愿认错,那就休怪老夫无情。” 那就别怪他彻底毁尸灭迹了。 第五十四章 山海城内处处魔气弥漫,阴沉沉的让人觉得分外压抑。 苏月尧从阴影处走出,然后绕过人群,头也不回的朝外面走去。 天虞弟子看到自家大师姐被带走,脑子还有点懵,突然看到苏月尧,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面,问道:“苏师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苏月尧好像心情不错,于是停下来,瞥了一眼那个女弟子:“比试还在继续,我当然是去寻找魔气源头了。” 那个女弟子又看了师清砚他们消失的空地,语气有些担忧:“可是大师姐她..” 苏月尧却是歪了歪头,颇为疑惑的问了一句:“须长老众目睽睽之下,难不成还能害大师姐性命不成?” “大师姐她会没事的。”苏月尧把头扭回去,又将一缕发丝别在脑后,语气很是轻松:“倒是我们,比试可还没有结束,诸位道友难道要一直待在这里不成?” 众人这才恍惚记得他们来山海城的目的,又想起来师门长老还在城外看着这里的实况转播,于是摸了摸自己随身携带的玉牌,默契的散开了。 热闹看看也就是了,这位道友说得不错,须长老也不会真的做出什么的,还有刚才幻境里的那一切,虽然令人震惊,但吃瓜毕竟没有自己的正事重要。 他们所在的地方或许是刚才须长老的威压太盛,竟然一个邪魔的影子都没看见。 但是出去这片区域就不一定了,城内多是死去半妖的灵魂,因为被魔气浸染,成了一团团没有自我意识只知道杀戮的邪魔。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寻找到这些魔气真正的来源。 邪魔的数量很多,盘踞在城内的各个角落,若有弟子出现,它们便会怒吼着冲上前去撕咬。 大多数弟子刚出了那片废弃小院,就被成群成群邪魔给缠上了。 只有苏月尧,她一边将自己的玉牌随意丢在了一旁,一边往城主府的方向走,她周围虽然盘踞了很多邪魔,却没有一个邪魔敢上前,仔细观察,它们甚至在瑟瑟发抖,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苏月尧就这么悠哉悠哉的往前走,看似速度缓慢,实则短短几息,她已在百步之外。 魔气来源,那群弟子不了解两百年前的实情,自然不知道该怎么找,或者须瞻礼本意也不是让他们寻找那个魔井。 说也奇怪,韶法门竟然将比试场地设在了这么个地方,还要让弟子们寻找魔气源头,不知道是说他们太过自信还是太蠢。 她自然是没什么兴趣玩这种无聊的游戏,须瞻礼跟师清砚他们打得激烈,现在无暇顾及这边。 城主府里的那口魔井,应该被须瞻礼保护的很好吧,她也该去看看了。 若是以前时候,这城主府一定是一个极好的去处,百十步一个楼阁,青瓦红墙,檐角飞翘。可惜经历了那场大难,现在又被魔气常年冲刷,全都褪成了灰扑扑的旧色。 苏月尧走过长长的回廊,轻车熟路的来到那个园子的旧址,几乎是毫无阻碍的走了进去。 原来的那棵菩提树已经寻不到踪迹,甚至那口魔井也了无踪迹。 苏月尧毫不惊讶,她张开五指,缕缕魔气从她指尖渗出来,浅浅的一层,瞬间铺满了整个园子。 这些魔气又不知道什么力量牵引住,绕成一根根的细线,然后丝丝缕缕的缠绕在虚空中的某一处。 苏月尧微微一笑,手中魔气倾注而出,直击虚空。 咔嚓,有一轻微的碎裂声响起,然后再倏然爆开,滔天魔气从中漫出,一个八角模样的井口露了出来。 苏月尧啧了一声,然后一道颀长的黑色身影慢慢从她身体里漂出来。 那道黑影坐在井沿之上,懒懒的撑起自己的身体,然后一股精纯的魔气从他指尖溢出,落在井中。 … 恶魔渊上方常年魔气缭绕,这些魔气却肉眼可见的被中间平分为了两股,似乎中间有着什么难以逾越的屏障。 而此刻,一根根细密如雨的绿色丝线从妖界入若无物的穿越那个屏障,直通到远处,仔细看去,细线上还泛着淡淡的金光。 顷刻之间,从恶魔渊下翻涌上来一股滔天魔潮,声势浩大,入狂风暴雨般的席卷了那些绿色丝线。 细线顿时绷直,颤动不止,顽强的抵抗着这些魔气,经过剧烈对抗,终于有细线发出清脆的断裂之声,化作一团团纯净的灵气消失在恶魔渊上空。 … 秦衍周身气势入如海蛟龙,衣摆烈烈,手中还拿了一节枯树枝充当配剑。 师清砚手中的乾圣剑出鞘,剑意随着她挥剑的动作愈加浓烈,如今战局看起来势均力敌,但这是在须瞻礼的域中,她跟秦衍并不占优势。 须瞻礼指尖灵力爆裂,眉头此刻紧紧皱起,那个叫秦衍的男弟子恐怕已经摸到了化神的门槛,大修真界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少年天才,他怎么从没听说过。 还有须亦绒的事,他究竟知道多少,关于其中细节,他竟然也能说得头头是道。这样的人,若是站在韶法门的对立面,无疑是个极大的威胁。 须瞻礼一甩袖,沉着脸问出自己的猜测:“你是山海城半妖的后人?” 秦衍勾着嘴角,似笑非笑的瞥了须瞻礼一眼,也没隐瞒:“后人谈不上,只是我在城中记忆很是深刻,现如今都还记得罢了。” 须瞻礼倏然睁大眼睛,嘴巴张了又张,颤声道:“你是半妖?” 师清砚看了一眼眼不红心不跳的秦衍,暗道这人心理素质也太强了些,说假话眼都不眨一下。 一百岁的妖王,又怎么可能活到两百岁。 但她手中的玉牌突然躁动起来,被她强按下去的霄紫又不安分起来,努力的想要冲出来。 师清砚看拦不住她,索性不管她,就看她从玉牌中飘了出来,一脸激动的围在秦衍旁边:“你是半妖?真的吗?你还记得我吗?” 秦衍神色少有的冷了下来,嗤笑一声:“我还以为霄大人能长命百岁,怎么现如今只剩下半缕残魂?” 霄紫猛地一颤,兴奋的身影顿时停住,眼中升腾起来的亮光也消失了。 是啊,她现在就是山海城的罪人,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这样的话。 霄紫哑了哑声,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她之前不经意听到过须亦绒跟须瞻礼的谈话,在要离去之时被须瞻礼抓了个正着。 之后又被他一系列哄骗加利诱,让她一念之差做了错事,导致了整个山海城的覆灭。 她亲手铸成了那个惨剧,甚至连她自己也成为了被屠的一员,最后被挖了金丹,只余一缕残魂藏在金丹里,被一个人族少年带走。 霄紫往回退了几步,哑声说了句:“抱歉。”然后她看了一眼秦衍,从模模糊糊的印象中挑出一道影子,不确定中又带着一丝希望:“你是邵景?” 秦衍这次连眼神都没给她,只是走到师清砚身边站定,算是默认了霄紫的话。 第五十五章 域中形势就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 秦衍眉头微不可查的皱起,他跟本体之间的力量感应瞬间变弱了许多,是有人在恶魔渊中做了手脚。 但时间太短,延寂还未来得及赶回去,而他自己也无法突破恶魔渊的桎梏,这么看来,他们的情况可就不容乐观了。 须瞻礼对域中的一切都格外敏感,秦衍的变化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他扯起嘴角,冷冷的笑出声:“我当是个什么绝世天才,原来只不过是借助了外力,不过这位小友,你这外力靠山似乎并不怎么可靠啊。” 须瞻礼毕竟在修真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几乎一下就想通了秦衍这种情况的原因。 大约他是跟山海城外的某一个人建立了灵力联系,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外面那人切断了这份联系,而秦衍的实力也就此落回到原点。 搞了半天,虚惊一场,这小辈根本就没有那么强的实力,这份意外现在是发生在了秦衍身上,难免不会再生变故,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须瞻礼双手虚虚一握,整个江面瞬间结冰,刺骨的寒意顺着师清砚两人的脚底向上蔓延。 师清砚本能的想逃,两只脚却被这冰牢牢束缚,动弹不得。 她根本无处可逃,而且,须瞻礼刚才说的什么?秦衍是靠外力强硬的提升自己的实力的? 师清砚转头去看秦衍,却看他此刻目光凝重,显然是被须瞻礼说中了。 但须瞻礼此刻的目标重心也并不是她,对他来说,秦衍算是个未知变数,更令人感觉到危险。 秦衍身上的冰已经覆盖了他的双腿,甚至还在不断的向上蔓延扩张。 师清砚没有丝毫犹豫,剑意铸满整个剑身,朝着秦衍脚下的厚冰砍了过去。 这冰也太厚了些,师清砚的双手被震的微微发麻,脚下的冰只堪堪被她出了一道小口。而且,秦衍结冰的趋势丝毫没有减慢,待师清砚再抬头,他已经完完全全成了一个冰块。 域中的寒风刮在身上都像鞭子抽打一般的疼,师清砚的手也僵到几乎握不住剑。她奋力运转起身体里郁结的灵气,却根本是徒然。 整片秘境中就只剩下了师清砚和须瞻礼两个人,还有霄紫这小小的半份残魂。 须瞻礼已经是打定注意不会放过他们。他手中法印翻转,凭空出现了许多冰锥,朝师清砚的方向刺过来。 师清砚心中难得泛起一丝苦笑,早知道这百宗试炼大会让她丢了小命,她倒还不如留在天虞闭关修炼。 还是说她自始至终都逃脱不了书中的那个命运,不是被苏月尧杀掉,就是死在这里。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命运安排?师清砚一时间想到了很多:书中的她被众人嘲笑、被苏月尧的女主光环压制、如今又被须瞻礼逼得毫无还手之力。 就因为她该死,无论下手的人是谁,她都避免不了这个结局? 但是,凭什么,她为什么要是这个结局?越是这样,越激起了师清砚的逆反心理。 她不想死,也不会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须瞻礼的域中。 于是师清砚再度握剑,经脉之中剑意蓬勃,带动着周身灵气节节攀升,她身上的气息倏然变化,金丹后期,又至金丹巅峰。 于是她手中的乾圣剑剑意更浓,翻涌如山,为她扫去周身刺骨霜寒,几乎暴虐的冲向那些冰锥,将它们搅了个粉碎。 须瞻礼眼中闪过惊讶,却并没有将这种程度的攻击放在心上,就算她接连突破两个小境界又如何?对他来说不过是多一招、少一招的事。 此刻没有了秦衍的分担,须瞻礼化神境的威压毫无保留的压在师清砚身上,在集中于一个金色光点,以绝对力压的姿态,跟师清砚的剑尖对了个正着。 乾圣剑嗡嗡作响,师清砚也剑意滔天,带着一往无前的杀意,于几乎凝滞的空间中,她奋力挥出一剑,直劈在那一点之上。 咔嚓,轻微的碎裂之声响起,乾圣剑剑身从上到下裂成无数碎片,落到了地上。 师清砚也被这股力量反噬,喉间猛地涌出一股腥甜。 须瞻礼心中不由几分惋惜,若这弟子只是普通弟子,天赋这么强悟性又高,他是个惜才之人,也不会非要置她于死地。 怪就怪在她跟山海城一事牵连太深,她的命,实在是留不得。 须瞻礼意念一动,金色圆点向两侧蔓延开来,形成了一道金色光刃,朝师清砚劈来,瞬间就将她的身影淹没。 弥漫的金光里,透出几乎微弱的白芒,而后,白芒愈盛,凝成一股股纯白光柱,很快穿透了厚重如水的金光。 源源不断的剑光从师清砚身体里涌出,再聚到右手的之上,从剑柄至剑尖,一寸一寸的重新铸造出一把新的乾圣剑。 那道金色的术法光芒也在满天剑光里溃散。 天生剑骨,以骨为剑,这才是师清砚真正的本命剑。 剑光之中的少女缓缓睁眼,剑尖一转,朝着须瞻礼劈出一道属于自己的剑光。 那道剑光爆发出远超金丹期的修为,带着铺天盖地的毁灭气息落下,在这样的剑光之下,须瞻礼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动弹。 这道剑光落在须瞻礼身上之时,整片域也开始崩塌。 师清砚手里握着剑,瞳孔是淡淡的金色,她抿着唇,脑子则还有些恍惚。 刚才那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很多东西,那些场景既陌生又熟悉,在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却在她想仔细探究的时候,全都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域已经消退,须瞻礼也因为域的反噬几乎晕厥,她本该松一口气,胸腹之中却有着十分清晰的挤压之感,经脉之中的灵气液都在躁动。 秦衍不知什么时候破开了冰块,过来拉着她的手,找了一个比较干净平整的地方让她坐下。 师清砚有些疑惑:“你干什么?” 秦衍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你这是要渡劫了,快坐好,雷劫快来了。” 师清砚愕然,这才发现自己这些症状是要渡劫的前兆,又因为这山海城之中魔气积压,一时间难以察觉劫云聚拢。 她这是要破入元婴了,而这劫,是心魔劫。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感冒太上头,更新的有点少,给各位小可爱说声抱歉了。 另外,最近降温,大家一定要注意身体啊,不要跟我一样了 QAQ 第五十六章 师清砚眼前却突然蒙上一层迷雾,再睁眼,发现自己处在一团光亮之中,光亮越放越大,她的视野也越来越宽敞,一片葱茏碧色忽然跃入她的眼中。 师清砚一步步往前走,脚下便如波纹般,荡起圈圈涟漪。她就这样一步一步是缓慢的走着,脚下便留下圈圈痕迹。 在她前方不远处,突然起了更大的波动。师清砚凝神去看,只见一棵树从水上冒出了头,水流无声,化作逶迤波浪从树身上掉落,然后落到水面上,再次荡起一片片波纹。 树身化作一面长镜,师清砚的影子被清晰的印在上面,她忍不住将自己的手放在镜面上,镜中的自己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跟她五指对齐。 师清砚抬眼去看,镜中的她自己竟然将手慢慢垂下,莹莹青光闪过,镜中人赫然是另一个人的样貌。 那人师清砚倒也算得上熟悉,不是别人,正是山海城城主,须亦绒。 这倒是一个完完全全出乎师清砚预料的结果,她本以为会在心魔境中看见苏月尧或是书中的自己,从未想到过须亦绒。 她们两个人根本没什么关系,又怎么能成为她的心魔呢?师清砚心情有些疑惑,内心深处却又又隐隐觉得本该如此。 镜中的须亦绒却不管这些,右手穿过镜子,自顾自的将师清砚拉了进去。预想之中撞上镜子疼痛的感觉并没有出现,触感就像挤在棉花堆上一样柔软。 须亦绒的手很凉,手指纤长,宛若玉质。她并不跟师清砚说话,面无表情的拉着师清砚往前走。 道路两旁则是须亦绒的一生,师清砚没有用眼睛去看,那些信息却依然分毫不差的落入她的眼中。 越往前,师清砚就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纷纷乱乱的,然后再轰然炸开,到后来,她甚至都疼的抬不起头了。 师清砚挣脱须亦绒的手,停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将脑子中嘈杂的信息理顺了一些。 “亦绒,咱们须家不能出现半妖,你懂事些自行离开,要不然就莫怪我不念父女之情了。” “哪里来得鸟人?不人不妖的,恶心。” “小杂种,怎么没有冻死你呢?” “阿绒,须家养你这么大,不过小小的迁城,你都不愿意吗?” “城主,快逃。” “...” 师清砚恍然,突然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漫上心头,前方此刻传来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你后悔吗?” 后悔?师清砚转头去看那道声音的来源,须亦绒顺势指尖抚上她的眼角,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后悔什么? 后悔将须瞻礼放进城中?还是后悔没有听从须瞻礼的劝告,搬离山海城? 要不是她自己一意孤行,抱着绝不跟须家和解的目的,怎么会有屠城那件事?或者怎么不彻底狠下心来,还挂念着跟须瞻礼之间那些虚薄的情谊,放他进城?又或者她为什么那么信任身边人,霄紫什么时候出现了问题,她都一无所知? 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屠城这件事似乎都是由她导致,思及此,师清砚突然被一股莫名而来的浓烈自责愧疚淹没。 她内心止不住的想要挽救,心魔境自然顺从了她的心意。 于是师清砚又看见了那座山海城,城中的须亦绒手里握着一封书信,那是须瞻礼第二次要来山海城,也就是屠城发生的前几天。 须亦绒将信纸放在了烛火上烤,橘黄烛火瞬间将信封点燃。 师清砚站到她面前,双手摁住须亦绒的肩膀,一字一顿,满眼认真:“不要放他进来,你会后悔的。” 须亦绒右手支着头,似乎并不惊讶师清砚的出现,只是淡淡说道:“哥哥跟须临不一样的,再说只是入城而已,他也做不了什么,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师清砚顿时心脏一缩,这些理由的确是她当时用来说服自己的,但是现在不同,她知道这件事的结局,她不能再重蹈历史的覆辙。 “霄紫呢?她现在已经叛变,被须瞻礼收买,你就这么信任她?” 须亦绒觉得有些好笑,从梳妆台前起身,推开师清砚走到窗前:“若说信任?你我二人又不相识,我又凭什么信你呢?” 凭什么呢?师清砚一时语塞,她总不能说.. 不能说什么呢?师清砚只觉得有很重要的事从她脑子中划过,但她什么也抓不住,甚至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她一时间也说不清楚,只知道要阻止.. 阻止什么?师清砚还没想出来,她面前的景象却突然产生变化,这次站在一处回廊前,这是去那棵菩提树的必经之路。 霄紫此刻正巧从这里经过,师清砚下意识上前,并不多跟她废话:“你偷拿城主御令,要干什么?” “偷拿?”霄紫并不心虚,毫不遮掩的将御令放在手里把玩:“这是城主光明正大给我的,哪里来的偷?你不信大可去问,莫要在此处挡我去路。” 无论什么原因,师清砚都觉得自己必须要阻止她,于是乾圣出鞘,寒光凌冽。 师清砚快准狠的朝霄紫劈去,不留一点余地,那霄紫竟然如同一个虚影一般,被剑气砍断又迅速重组,然后穿过她一步一步的朝前走。 师清砚不信这个邪,这次乾圣剑直接贯穿了霄紫的身体,却依然阻止不了霄紫的脚步。 心魔境不断反复,师清砚已经数不清自己劝了多少次须亦绒,砍了多少次霄紫,除了让她一身狼狈之外,根本毫无用处,也阻止不了那件事的发生。 师清砚内心悲凉,脑子又是浑浑噩噩的,她索性将乾圣剑斜插在地上,用手揉了揉脑袋。 她不经意间摸到腰间玉牌,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她有一瞬间回神。霄紫再度走远,她却没有力气再去追,她静静坐在廊下的台阶上,突然又看到一片衣角。 是邵景。 邵景略显迟疑的叫了她一声:“青墨?你怎么在这里。你刚来山海城,过得可还习惯?” 师清砚哑了哑声。邵景是须亦绒最早捡到的一只半妖,被抛弃到雪堆里,纯白的毛色几乎跟纷纷扬扬的大雪融为一色。 彼时的须亦绒年纪还小,却依然小心翼翼的将邵景捡了回去,两个半妖就此相依为命,直到屠城事件的发生。 在须亦绒的心中,邵景跟其他半妖也是不一样的,几乎什么事情都不会瞒他。 “我想建一座城,城中收留各种无家可回的半妖,如何?” “好,那你安心做城主,其余的事我帮你。” “我哥又传信来了,我想让他进城。” “好。” “...” 可邵景刚才喊的是青墨。她不是须亦绒,更不是青墨。 师清砚脑子瞬间清醒,思绪也逐渐回笼,她想起了另一件事。 心魔由心生,促使须亦绒入魔的诱因,除了那满城的魔气,更重要的是她的懊悔之心。 所以,就算须亦绒死在了屠城大祸之中,这份情绪也一直埋藏在她的心底。她曾在古书上看到过,若人执念太深,这份执念便会深埋主人心底,跟随她生生世世。 所以这一切都是她的因果,须亦绒的执念被投入到了她的心魔境中。 但,历史就是历史,无论怎样都不会再发生改变,就如同这心魔境中,无论她怎么竭力阻止,都不会改变事情的结果,反而会让她滋道心崩塌,滋生心魔。 师清砚站起身,脑子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那是须亦绒的遗憾执念,不是她师清砚的。 师清砚一步步往城墙上走,看着下面无数半妖入魔,看着下面修士压城,看着那漫天大火烧了三天三夜。 须亦绒不敢面对的,她来,若屠城惨祸必要在她心口留有一道痕迹,那不妨让它更清晰些。 于是周围场景倏然倒转,幻象破灭。 师清砚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极致的黑,也是极致的静,更重要的是这浓厚的压迫感,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又来,难不成她的心魔境还没有破? “恭喜突破心魔劫。”秦衍的声音冷不丁的出现在她背后,声音里有着微不可查的放松。 这又是什么新型心魔?师清砚不敢放松警惕,一剑朝着声音的来源劈过去。 心魔最是知道人心性上的弱点,也最容易迷惑人,秦衍出现在未免太刻意。 乾圣剑劈在地上发出一声‘叮’声响,几道清脆的回音迅速响彻整片空间。 秦衍身形一闪,躲过师清砚的攻击,同时指尖燃起一簇橘黄色的火苗,声音略显无奈:“我是真人,你已经出了心魔幻境了。” 出来了?师清砚皱起眉头,那她应该看到的不是山海城吗?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又是怎么回事。 乾坤袋里突然传来一阵躁动,凤翎迫不及待的将自己的头伸出来,“憋死我了,小砚砚,刚才我突然感受不到你了,怎么回事?” 周围黑漆漆的,凤翎没看到师清砚,反倒一眼看见了秦衍那阴恻恻的双目,顿了顿,它又默默钻进了乾坤袋中。 小砚砚?这秃鸡跟师清砚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秦衍觉得十分不爽,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只是继续说道,“须瞻礼不知道用了什么术法,将我们困在了这里。” “哪里?”师清砚因为长久没有说话,声音有些低哑干涩。在心魔幻境中,只能看到内心之景,像乾坤袋这样的外物她是感受不到的。 如今凤翎出现,也就说明她确实是破了那心魔境。 “山海城多山,这里是五山合围处。”顿了顿,秦衍离师清砚近了些:“这五座山会不断往中间聚拢,若不是靠我的灵力苦撑,大概我们早成了肉饼。” 经过秦衍的提醒,师清砚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秦衍在这里支起了一小片空间,保护他们的安全。 须瞻礼若是之前的须瞻礼,师清砚或许还真的没有办法,但须瞻礼此刻内伤未愈,又何尝谈的上容易? 况且,她觉得自己丹田灵气奔涌,剑意满满,已是蓄势待发的状态。如今天雷还没来得及劈下来,那就先拿这几座山练练手。 师清砚再度提剑,银白剑光如同迢迢银河,瞬间便填满了整个小空间。 如今的乾圣剑用起来比之前更为得心应手,师清砚顿时浑身气势暴涨,一剑扫八方。 轰隆一声巨响,亮光从两人头顶慢慢撒进来,二人的视野也逐渐开阔。 城中跟邪魔缠斗的其他弟子看到这一幕,一时有些傻眼。 五座山峰的山头,竟然被削平了,山石轰轰轰的砸在地上,一时间山海城周围地动山摇,砸起万丈尘埃。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07 00:18:51~2021-11-08 23:52: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征魂归家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七章 盘踞在山海城上方的劫云越聚越多,在水镜旁的修士们都清晰的感受到了来自天雷浓厚的威压。 这是有人要渡劫了。 而且这劫雷积蓄的时间太久,跟寻常的劫雷似乎又不太一样。 究竟是哪宗的修士?这样惊人的劫雷砸下来,山海城保不保得住都是个问题。 众位长老心思各异,却突然听见了那震耳欲聋排山倒海山体倒塌的响声。 这下大家都坐不住了,有人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踮起脚往城内看去;有人则跟周围的同伴议论纷纷。 “来看这一块水镜,你们看,山被人劈塌了。” “那道剑光还吓得我一激灵,我都以为要劈到我身上了。” “五座山的山头啊,一下子全被削平了,哪宗的弟子,这么有本事?” “这是剑光,肯定是剑修了,哎,哪家的剑修能连劈五座山啊!” “...” 当大家看到师清砚从烟尘漫天的碎石中御剑飞出的时候,全场一片寂静,倏然又炸开了锅。 这还真是一个预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结果了。天下第一剑宗、天虞仙宗的弟子能做到这种地步,确实比其他人更合情理。 于是,长老席上的恒丰长老跟石长老瞬间收获了无数羡慕的眼光。 恒丰长老镇定自若,疯狂遏制自己翘到天上的嘴角,假装不在意的跟旁边的石长老道:“清砚这孩子,还真是出乎意料啊,不出意外的话,这劫云也是她引来的。” 石长老颇为赞同的点点头,淡定的夸了一句:“不错,不愧是我天虞的弟子。” 其他长老:“...” 你俩一唱一和,在这说双簧呢,真是看够了你们这凡尔赛的脸。 听了这话,下面炸的更厉害了,有人迫不及待的从座位上起身,往不远处的赌桌过去:“我要重新投注,我要压这个女弟子。” 跑了两步,他又忍不住回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对了,她叫什么来着?” “师清砚,天虞的大师姐,别说了,我也去,我也要重新压注。” 众人如梦初醒,一涌而至去了赌桌,师清砚名字面前的灵石顿时堆成了小山。 ... 师清砚自然是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她一心都扑在即将发生的雷劫之上。 一声闷雷响彻云霄,师清砚刚想找个安全的地方结婴,整个山海城中突然发生了强烈的震动。 迅疾如龙的大团魔气朝着师清砚席卷而来,师清砚迅速提剑挡了过去,骤然亮起的剑气跟魔气撞在一起,迅速在空中炸开。 师清砚眉尖一拧,这魔气中有几分熟悉的气息,似乎是须瞻礼。 果然不出她所料,须瞻礼的身影很快从拐角处出现,只不过他的状态如今十分奇怪,浓郁的魔气围了他满身。 他的瞳孔漆黑一片,隐隐透露着红光,面色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倍,双颊微微凹陷。 须瞻礼这是入魔了。 这情况跟之前在山海城里的那些半妖相似。半妖入魔的缘由是被恶魔渊的魔气沾染,须瞻礼难不成也碰了那里的魔气? 若真如此,须瞻礼可就比之前更加棘手了,而且他的目标很明显就是她。 然而就算她现在有与须瞻礼打斗之心,也无打斗之力了,师清砚抬头看了一眼蓄势待发的劫云,就要有劈落之势,时间根本就来不及。 秦衍迅速在地上落下一个法阵,然后挡在师清砚面前:“你去渡劫,这里交给我。” 若换作旁人,师清砚并不一定安心,况且这人如今的实力看起来还没有她强。但是这话是秦衍从秦衍口中说出来的,师清砚没由来的相信。 于是她毫不犹豫的入了阵法,然后开始着手引雷。 这雷引不引其实也并无多大差别,无非就是劈下来的精准度稍有不同,但这积云实在是太厚太多,雷声声势又是浩大,稍差一点就要波及山海城其他地方。 说起来,这山海城可是由须亦绒一手建成,现在虽然已经是一片断壁残垣,但她却不想对这个地方造成二次伤害。 ... 师清砚玉牌虽然一直损坏无法投射出画面,但是不代表其他弟子的玉牌也是这样,特别是遇到渡劫这种情况,弟子们虽然都远远的躲着,但是一点都不影响他们将手中玉牌对准中央焦点的师清砚。 如此一来,许多水镜上面显示的都是将要渡劫的师清砚,而且弟子们站的角度不同,投影出来的画面几乎也都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了。 站在师清砚对立面的须瞻礼自然也备受瞩目。 须瞻礼常年驻守山海城,几乎不怎么出现在人前,如今又是这个样子,是以在场的很多长老弟子都没认出来是他,只当他是城中的邪魔。 恒丰长老皱了皱眉头,指着画面之中的须瞻礼问玄清长老:“这是你们韶法门设定的终极妖魔吗?我宗弟子正在渡劫,特殊时期可否行个方便,让他停下。” 顿了顿,恒丰长老赶紧又打了个补丁:“你放心,山海城出现的所有损失,我们天虞都会照价赔偿。” 别的人认不出来,韶法门的长老对须瞻礼可是熟悉,在他出现的一瞬间,韶法门的三位长老的心瞬间就绷起来,有些不敢确认那个半人不魔的身份。 如今听到恒丰长老的询问,玄清长老微微朝须长老投过去询问的目光,她跟须瞻礼师兄是本家,自然更加熟悉。 须长老掐着手心,最终还是沉重的叹了一口气,不留痕迹的朝玄清点了点头。这层纸早晚要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须瞻礼入魔这件事不可能被轻易瞒过去。 可是,能让一个化神期长老入魔的,究竟是什么呢? 玄清长老的心一缩,只能对着恒丰长老沉声道:“办不到。” 石长老是个急脾气,听到这话他当场有些不乐意:“怎么会办不到?你们不是有一位驻守山海城的化神期长老吗?” 玄清长老抬头,眼中无半分玩笑之意:“这就是那位长老。” 第五十八章 这..就是那个长老? 石长老一下子没有消化这句话,皱着眉头沉默了两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然后他猛地从长老椅上站起来,一脸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须长老手中术法光芒燃起,上前了几步,当机立断:“里面那位就是我们韶法门那位化神期长老,不知是何原因入了魔,不过二位长老放心,我们不会坐视不管。” 说着,须长老看向另外两名韶法门长老:“二位师兄,我们三人合力,打开这山海城城门。” 须瞻礼入魔,如今看来他的理智也逐渐被魔气浸染,若真到他完全失智的时候,恐怕不只是那名天虞女弟子,其他弟子也会陷入极度的危险之中。 真到那个时候,他们韶法门以何颜面面对整个修真界的诘问? “好。” 三位韶法门长老也顾不得在说些什么,直接列阵,一个繁复的阵盘在他们脚下成型,法阵光芒大起,同时一团亮光聚于山海城城门上。 厚重古朴的城门咯吱咯吱的响了几声,缓慢的打开一条缝隙,缝隙越来越大,在几乎能容纳下一人通过的时候,一股更强烈的魔气从门后蜂拥而至,砰的又将门堵上。 同时一声不男不女的声音懒洋洋从山海城上方传了出来:“诸位在城外看戏就好,若执意要入,里面这些弟子的安全我可就保证不了了。” 这道声音里化着修为,清晰又迅速的传遍了每个角落。 长老席上众人自然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因此各个都沉下了脸,但下面依然有着许多不明所以的人,听到这句话更多的是一片茫然。 石长老甩袖而起,飞身跃至城门前,冷冷的哼了一声:“哪里来得鸡零狗碎的东西,你可知你拦的都是些什么人?” 那道声音听到这句‘鸡零狗碎’,却忍不住大笑起来:“石长老,我若是鸡零狗碎的东西,你又算什么呢?” 说着,众人只见山海城城门前凝聚出一个巨大的魔气影子,影子慢慢拥有五官,那是及其清丽的一张脸,让恒丰长老和石长老一下屏住了呼吸。 是清砚丫头? 不对,恒丰长老看了一眼水镜中那个安然坐在阵法中的少女,又突然眯了眼睛:“不过是一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杂碎,你扮成我宗弟子,到底有何居心?” 扮成?立于虚空中的少女玩味的勾起嘴角:“恒丰师叔,怎么连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大师姐?怎么说我也在天虞的呆过七年。” 恒丰长老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就算他再傻,也不会听不懂这话中的信息,这竟然是苏月尧吗?她怎么会是魔? 若苏月尧是魔,为何这么久都没被天虞的长老察觉?她在天虞潜伏这么久,到底有什么目的? 恒丰长老的面色徒然凝重起来,石长老受到的冲击不比恒丰长老少。 他们天虞竟然将一个魔收为弟子?这说出来简直太可笑了。但他现在实在是笑不出来,手中灵力续满,就要砸上这城门。 苏月尧依然一脸淡笑,一眼就看出了石长老的意图:“石师叔还是注意一点,毕竟两百年前山海城被屠城一事,你应该都还记得吧?” “不要叫我师叔!你这是什么意思?”石长老神色阴沉的骇人,手中灵力节节攀升。 “没什么意思,那些半妖是如何入魔的,你们应该不怎么清楚吧,但是,”说着,苏月尧伸出右手,丝丝缕缕的魔气顺着她的指尖绕满全身:“我很清楚,也有办法让这些天之骄子们跟那些半妖一样。” 这句话果然很有威慑力,恒丰长老过来按住石长老的肩膀:“老石,冷静一点。” 石长老盯着恒丰长老,眼中满是挣扎:“难道就这么不管了吗?” “不是不管,但是硬碰硬对谁都没有好处。”恒丰长老别开眼,看向苏月尧,声音很是冷静:“你费劲力气封城,就是为了让我们看戏?” 苏月尧歪头思考了一下:“当然不是,不过你们放心,我对那些弟子没有兴趣,也懒得对他们做些什么。” 说完,苏月尧的身影就消弥在山海城上空。 观众位上的众修面面相觑,被这些信息砸的晕头转向,却已经有不少人抓住了重点,大声向韶法门发问:“须长老,于长老,山海城内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刚才那人、那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于长老上前一步,安抚众人心情:“诸位稍安勿躁,城内发生了一些小事故..” ... 师清砚盘坐下去,想了想,将乾坤袋解开,将咸鱼已久的凤翎放了出来。 凤翎虽然一直待在乾坤袋里,但是在感受到那道如有若无的魔气之后,就一直有意无意的观注着外面的情况。 果不其然,那根本不是他的错觉,他压了那钩蛇好几千年,对它身上的魔气了如指掌,现在在这山海城,竟然又闻到了相同的气息。 钩蛇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死的,他绝不可能看错,不是钩蛇,难不成是钩蛇的那个主人? 师清砚看着凤翎晦暗不明的鸟眼,有些疑惑:“怎么了?” 凤翎有满腹的话要说,但是他看了一眼天上的劫云,滚滚乌云中透着隐隐的金光,大抵这雷落下来之后,她就什么都能明白了。 “没什么,小砚砚你好好渡劫,这劫可不一般。” 师清砚知道时间紧迫,于是点点头:“自然,须瞻礼入魔,又是在邪魔集聚山海城,我需要你为我护法。” “对了,”师清砚说着,从腰间抽出乾圣剑:“帮我递给秦衍。” 本命剑跟主人的根本相连,就算是道侣,也未必会轻易让对方使用自己的本命剑,但是师清砚没有丝毫犹豫,动作自然流畅,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这个行为的严重性。 凤翎点点头,羽翅膀猛地张开,由鸡的形态瞬间变大,如火羽翼舒展,熠熠生辉,然后他衔起乾圣剑,朝着秦衍的方向飞去。 秦衍收到来自师清砚的乾圣剑,嘴角微不可查的勾起。 此刻的乾圣剑经过剑骨的淬炼,剑身寒光凛冽,薄如蝉翼,一看就知绝非凡品。 天空一道闷雷骤响,劈散了盘踞在山海城上方的魔气,碗口粗的金色惊雷直冲着师清砚的方向过去。 于此同时,跟秦衍对峙的须瞻礼也动了。 须瞻礼背后魔气沉沉,五指枯握,漫天魔气化作铁索,朝秦衍缠了过去。 秦衍眸色一沉,在空中一个侧翻,同时向前猛的一刺,魔索十分灵活,竟然顺势一爬,绕上了乾圣剑。 凤翎长唳一声,一口涅槃之火从口中喷出来,灼热的火焰似乎要把周围一切都吞噬,瞬间淹没了须瞻礼的身影。 而后,一股更大的魔气从火中冲出来,顺着魔索,直逼秦衍。 秦衍气势凌然如锋,乾圣剑顿时剑光大盛,剑意势如破竹,然后猛的向前一劈,斩断了那条魔链。 须瞻礼突然咯咯的笑出声来,然后他右手结印,一个阵盘在他脚下升起,然后开始转动。 顿时,山海城的魔气迅速朝这个方向涌来。 第五十九章 “那只大鸟是什么?”躲在远处看戏的弟子中间传来疑问。 “你们家大师姐竟然还会御兽?”跟江云染相熟的其他宗弟子也有些好奇。 凤这种生物几乎只存在于古书之中,是以他并没有将凤翎往神兽的方向去想。 江云染沉默了,他只知道大师姐是剑道天才,却不知道她还会御兽,而且这兽越看也越不普通,似乎是..凤。 从它拖长的九根尾羽来看,还是书中的介绍的那种极品凤凰,江云染被他自己产生的想法吓了一跳,而后连连否定,怎么可能,就算大师姐在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找到一只凤做灵宠。 前面战况愈烈,江云染的手中紧紧的握着一张符纸。 前面要渡劫的是天虞仙宗大师姐,若是普通渡劫,他自然不会生出多管闲事的想法,但是这是在山海城、魔气环绕的山海城,而且她面前还有一个强大到就算这么远都能让他感受到畏惧的妖魔。 但身处漩涡正中心的大师姐脸上并无惧色,似乎对秦衍极为信任。 秦衍身为一个刚入内门不久的弟子,就已经可以为同门师兄弟拼死相护了。 而他呢?身为墨石峰三师兄,在琅州城还受过师清砚的救命之恩,如今却要缩在这里当锁头乌龟吗? 他做不到。 于是江云染深吸一口气,顾不得天雷和须瞻礼的威胁,用上急行符,极速向前掠去。 “江师兄,别走那么快,等等我。”鹿苑急急从人群中挤出来,跟到他后面,如鹿般的水眸笑意盈盈,却可以清晰看出其中的认真之色,“我跟你一起 ” “还有我。” “江师弟,你可真不够义气,别磨叽了,快走吧。” 有江云染的开头,分散在人群中的天虞弟子都不约而同的跳了出来,然后一起,朝着魔气最浓的地方赶过去。 若四大宗门真要争出高下来,天虞仙宗几乎是毫无悬念的就是第一,而支撑天虞一步步走到今天的,除了无可比拟的宗门底蕴之外,更重要的是这些富有极强责任感的新鲜血液。 场外的石长老和恒丰长老看到这一幕,紧绷的心终于稍稍落下一些,相视之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慰。 这才是他们天虞的弟子,相守相护,迎难而上。 “师兄已经接到了我的传讯,很快便要到了。”恒丰长老侧目看了一眼天际,师宣之前走得太匆忙,连一句好好的嘱托都没留下。现下在大会上却发生了这种事,一个是他女儿,另一个是他的亲传弟子。 师宣接到传讯后当即就坐不住了,带着白枫瑶急急的往这边赶,恨不得再多长几条腿。 ... 城中的盘踞的妖魔也在此刻逐渐暴动,乌压压的一片朝着须瞻礼这个方向赶过来。 山海城中以秦衍为中心的小规模战斗,迅速发展为大规模的人魔混战。 乾圣剑新铸,剑灵也比之前更强些,极为清晰的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散的那股熟悉的魔气。 乾圣剑灵的被叫习惯了,它几乎都忘了,在诞生之初它就被主人锦荣取了新名字,是叫青染来着。 青染曾想,除了锦荣,再也没有人有资格去做它的主人,后来锦荣战死在灭神之战,身为本命剑的它本该就此沉睡,但锦荣却在最后关头分给了它一丝灵息。 于是它幻化出身体,将潜逃的魔神残魂镇压在恶魔渊,之后又一手创立了天虞仙宗,成为了所谓的天虞开山老祖,之后的陨落也只不过是它找了个由头,重新变回了乾圣剑。 然后,她就在剑冢之中陷入了长时间的沉睡,直到现在,又被师清砚身上的灵息唤醒。 山海城中有浓烈的魔神的气息,乾圣剑灵心中警惕,跟秦衍进行神识沟通。 “魔神恐怕是在山海城建立了跟恶魔渊相联系的通道,这山海城中的魔气太过不寻常。” “不错,封印他的力量经过几千年的蹉跎,逐渐式微,最近两百年来也越发不安分了。” “这须瞻礼恐怕就是受他操纵。” 秦衍眼神暗了暗,没有说话。 何止是须瞻礼,就是之前的苏月尧恐怕都有极大的问题。但她既然能瞒过天虞一众长老,跟其他普通弟子一样、如鱼得水的在天虞修行这么多年,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她定然是有所求,所求之事想来也很简单,除了师清砚,还有什么能让一个魔神屈尊降贵的埋伏那么多年。 更重要的是,以秦衍这副身体的状态,根本打不过他,甚至连对付面前入魔的须瞻礼都很是吃力。 “秦衍师弟。”江云染带着七八个师兄妹一同赶来,跟他并肩站在一起。 秦衍微微点头,但,那又如何,挡不住也要挡,毕竟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他继而转头对凤翎说:“你快会去为她护法,这里交给我就好。” “好。”凤翎也不含糊,让走就走,在师清砚所坐的阵盘外面又燃起一道涅槃之火,将奋力往阵盘里面冲的邪魔一下子燃烧殆尽。 ... 劫雷劈在师清砚身上,几乎痛到让她神经麻木,五脏六腑似乎都被这劫雷劈成了碎渣,然而令人更为痛苦的是,每道雷到最后都会稍带上微末的治愈力,让她不至于昏厥,有力气迎接下一道雷,如此周而复始,已经劈下二十多道劫雷了。 她现在甚至没有力气睁眼去看外面的情况,只是靠着一丝顽强的意志死撑过去。阵盘外的打斗声渐小,师清砚不自觉又陷入了黑暗。 这次展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幅很奇怪的场景,但却莫名的有些眼熟,师清砚想了许久,终于记起来是在雲姬的幻境和凤翎的墓穴中看过类似的画面。 以往她看见的古战场上的厮杀,大多只有锦荣古神及其部下陨落的画面,这次却清晰的看见了全部场景。 入了魔的钩蛇、 盘旋于空的黑羽翼族、远有威名的凶兽混沌,以及站在它们面前最显眼的那个青年男修,一袭黑衣,笑的一脸邪气,他背后便是滔天魔潮和一众魔物。 庚辰大陆分为神前史和神后史,灭神之战导致大陆所存的神全部陨落,也是神后史的开端,而此战开始的根源亦是神,更明确的说法,是魔神。 这魔又不单单指魔气,修士修行过程中产生的心魔、心中之恶念杂念、不平郁气,都是魔神诞生的最好温床。 魔神跟四大古神一样,天生神体,正逢当时天地规则出现漏洞,魔神抓住时机,想要突破规则的限制,将魔气的种子散播到其他位面。 于是四大古神联手,以一位古神的陨落为代价,将魔神的神体灭杀。 师清砚突然觉得有什么尘封已久的记忆被打开了,还没等她想明白,画面倏然一转: 她看见了一株草,嫩芽新发,春生冬亡;接着是一棵树、或是一只人间界的野兔、野鹿;后来又是人,好的坏的、平凡的翻手为云的,各种各样的人生她几乎都看了一遍;在后来,师清砚忍不住心底一抽,出现在她面前的赫然是须亦绒的脸。 须亦绒在城墙上入魔,然后邵景化作狼形,带着她突出重围,一路东逃,一直来到恶魔渊边缘。 须亦绒双眼此刻已经是充血一样的红,她眼神有些涣散:“阿景,我是不是很蠢?” 邵景指尖溢出灵气,点到须亦绒的额头上,想要保持须亦绒的灵台清明,听到这句话又很简明的回答:“不蠢。” 那时的天空,也像此刻一样,遮蔽了整片天空,细碎的金光从浓浓劫云中透出,那雷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朝须亦绒扑过来。 开局很励志,但很可惜,须亦绒只撑了不到二十道劫雷,她身上的魔气再也控制不住,身体也慢慢化作妖族原型。 三大宗门的人赶到之时,看到的就是一个入了魔的巨大青鸾盘旋于恶魔渊上空,然后双翅猛然一收,直直的坠落下去。 邵景和一道金色惊雷紧随而去,巨大的雷劫威压落在了恶魔渊中,但是预想之中魔气肆溢的场景没有出现。 更为浩大的金色光芒铺在了恶魔渊上方,在妖界和修真界之间隔起了难以逾越的灵气屏障。 这便是人妖两界上灵气屏障出现的缘由了,师清砚心中突然百般滋味,须亦绒就算是入魔,也是要自我了断到恶魔渊,自始至终,她都没想到要伤害一个人。 然而下一刻,她便看到恶魔渊上空凝出一道虚影,虚影化实,露出苏月尧的样貌。 第六十章 大结局(上) 须瞻礼身上魔气翻涌,铺天盖地的黑雾遮蔽了整个山海城的上空。 众人身在魔潮之中,冰冷的魔气似乎能浸入骨子里,又听得周围妖魔躁动,似乎是兴奋到了极点。 须瞻礼身上散发出来的,正是魔神的魔气。这对那些妖魔来说具有致命的吸引力,就算是有天雷的威压在此,依然无法阻挡那些蜂拥而至的妖魔。 江云染几人在这种情况下几乎是自顾不暇,清除陷入癫狂状态的妖魔已是极限,对于须瞻礼这个棘手的存在,根本起不到作用。 须瞻礼?魔神?他们两者之间怎么会有联系? 秦衍手中握着乾圣剑,满身剑气铺排开来,硬生生的在漫天魔潮里为自己劈开了一条道路。 颀长挺拔的剑修身影满身杀气,凶戾霸道的剑气让在场所有人一怔,秦衍在他们面前从来都是温和疏离的,从来没有展露过如此纯粹决绝的杀意。 须瞻礼的魔气攻击如漫天洪水般,浩浩荡荡的朝着司衍冲了过来,在空气中划出令人心悸的痕迹。 但秦衍只是静静的站着,没有半分要躲的意思。 众人甚至都能感受到空气中奔涌而来的暴虐的气息。 乾圣剑嗡鸣不止,阵阵青芒从剑身中散发出来,秦衍右手挽了一个剑花,青色剑光大开大合,直直劈在魔气之上。 这是众人从未见过的剑术,看似随意,实则每步暗藏玄机,跟天虞仙宗所授剑法毫无相似之处可言,甚至隐隐在天虞的剑法之上。 两道攻击在半空中炸开,许多低级妖魔被这攻击余威波及到,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化作一阵黑烟散去。 秦衍气息有一瞬间紊乱,然后迅速恢复正常。他再抬头,就有一道飘渺的女声萦绕在他耳边。 “你真的认为她能渡劫成功吗?” “滚出来说话。”秦衍语气不耐,眼神凌冽,直接丢了一道剑光过去。 伴随着碎石炸开的声音,一道黑影逐渐凝实,黑影懒懒的拭去衣角并不存在的灰尘,轻笑一声,这次则是一个男声:“秦衍师弟,何必这么暴躁,我说得难道不是事实吗?” 正是那天在石室里出现过的青年男子。 秦衍眯了眯眼,唇角勾起笑意,语气则是深深的嘲讽:“缩头乌龟当了这么久,终于舍得出来了?” “不出来,如何能跟容渊古神面谈呢?”魔神一步步慢慢往前走,然后停在了秦衍不远处。 也就是此刻,他的脸突然变成一团黑雾,然后再次出现五官,赫然是苏月尧的相貌。 “师弟看到我难道就不疑惑?”苏月尧轻轻歪头,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毕竟,我可算得上跟大师姐同根同源了。” 秦衍自然知道苏月尧说得是什么意思,当年他在屠城之时觉醒了所有记忆,却已经无力回天,眼睁睁的看着须亦绒在天雷之下被劈的神魂俱灭。 若是普通陨落,他自然可以跟随她一同入轮回,一同转生。 但是那次不一样,那雷劫也不是普通的雷劫,是她觉醒神格的唯一机会,于是在最后关头,他以自己的神格为引,将她碎裂的神魂重新粘连,然后送入轮回通道。 这才有了师清砚这一世。 然而她转生千世,世世叠加,积累起了无数的功德金光,但同样的亦有恶念相随。支持恶念达到最顶峰的,便是是须家对须亦绒的利用和背叛,恶念入恶魔渊很快被其中汹涌的魔气吞噬。 他很快随之转生,是以并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只是在天虞仙宗看到苏月尧的时候,前后思索,才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那时魔神在恶魔渊下的封印也愈加松动,有部分残魂跟恶念融合在一起,就是如今的苏月尧了。 须亦绒渡劫之时,亦是觉醒了部分记忆,所以她用自己世世累加的功德金光修补了封印,镇压在了恶魔渊之上,这才多封了魔神两百年。 确实如他所说,如今的师清砚,没有功德金光加身,渡这成神之劫怕是更加凶险。 “好大的脸皮,还能说出同根同源这样的话,你也不臊得慌。”秦衍抬眼,语气冷淡。 “啧,我们本有商谈的机会的。”魔神不以为然,慢慢后退一步,重新隐没在须瞻礼的身体之中:“现如今怕是没这个必要了。” 随即,一股遮天蔽日的浓郁魔气在须瞻礼身上弥漫,三道黑气缠绕的闪电如魔龙极掠,声势浩大,呼啸这朝着师清砚而来。 与此同时,两人合抱之粗的劫雷再度击向师清砚,来势汹汹。 一时间涌到她脑子里的东西太多,师清砚不免有些怔愣,这些画面却倏然爆开,被雷击的疼痛再度席卷了她全身,就连呼吸都是疼的。 师清砚又忽然觉得身上凉意满满,微微睁眼,却见身下的土地已是暗红一片,就连身上的衣衫都被鲜血染成了殷红。 太疼了,疼得她连握手的力气都没有,这一刻,连死亡都是奢侈,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她突然就想要看一眼秦衍那张笑意盈盈的脸,看一眼前方的战况。 师清砚费力的睁开双眼,透过阵盘和徐徐火光,她看见了吞天狂意的魔气,比魔龙更快的,是她的乾圣剑以及持剑的秦衍。 但,秦衍如今不过是金丹期实力,就算加上乾圣剑和他上界的身法与道术,遇上这种真正的硬实力的时候,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于是师清砚只见秦衍身上出现一个青色光点,光点越扩越大,将秦衍整个身子都包裹其中,然后散发出来的青色光芒瞬间将整个阵盘笼罩。 浩海如烟的青芒散去之时,一株巨树将师清砚笼罩其中,月白色的圆叶,繁多如星的青花一下便撞进了师清砚的眼睛。 树叶无风自动,点点青花穿过阵盘,落了师清砚满身,于是青花化流光,钻入了师清砚的身体,师清砚顿感身体一轻,遍布全身的细碎伤口慢慢愈合。 劫雷八十一道,现如今,还有最后七道。 师清砚目睹秦衍化树这一过程,心中愠怒,然后她撑着从阵盘上起身,将斜插入地的乾圣剑牢牢握在手中。 这种无能为力的状态,她实在是太不喜欢了。 第六十一章 大结局(下) 乾圣剑灵也被这气势吓得一抖,如今她也不知道是该叫她主人还是小砚砚了,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师清砚就动了。 濯濯剑气灌入到乾圣剑中,师清砚举剑引雷,重雷穿过云层落到剑上,再被师清砚甩到魔神身上。 须瞻礼如同一个被操纵的傀儡,就算被雷击中,吐出一口血来,仍然丝毫没有要倒下的意思,逼近渡劫期的威压毫无保留的朝师清砚压过来。 乾圣剑嗡鸣如龙吟,师清砚在须瞻礼的威压下紧紧咬着自己的唇,一股腥甜之感瞬间蔓延了她整个口腔。 天空中闷雷阵阵,下一道劫雷已经酝酿完毕,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师清砚面对的,似乎都是一场死局。 就算如此,她也不想再被动挨雷劈。 风声萧索,一道惊雷再度从乌云中探出,于是众人看见浑身染血的少女战意更浓,璀璨剑光似乎比那天雷更亮。 师清砚瞬间腾空,劈出一剑,一剑破云直击劫雷。 于是劫雷微缩,下一刻却以更猛烈之势朝师清砚冲了过来,而背后须瞻礼手中阵盘已成,无数魔索就要卷上师清砚的腰身。 然而此刻天边大亮,有什么东西猛然破空,击碎了长久立于恶魔渊上方的那道屏障。 就算间隔如此之远,空气中荡起的余波依然猛烈,法力略低的修士都觉得心口猛的一缩,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一条青龙虚影瞬息之间从远处来,浑厚的龙吟似乎能震破所有人的耳膜,有一黑衣少年立于其上,分明是秦衍,却又没那么相似。 因为他的表情实在太冷,紧绷的下颔线十分明显的昭示出他不太美好的心情。 城内弟子还没想明白秦衍是如何死而复生,又有青龙相伴的,就看他右手一抬,青光一闪,须瞻礼用来结印的手便“砰”的一声落到地上。 师清砚执剑落地,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语气则是稀松平常:“回来了。” “嗯。”秦衍狭长的双瞳已经染上深深的青色,脸部线条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柔和下来。 山海城外的长老们受到的冲击不比里面的弟子少,师宣和白枫瑶两人此刻已经到达,看到这副场景,师宣垂眸掩下心中的波涛汹涌。 为什么天虞历代宗主都是剑修?在他当上宗主之前也在好奇,但是在上一任宗主将手中大任交到他手中时,他很快就明白了。 因为在老祖仙逝之前,留下一道剑意,而只有剑修,才能感受到老祖留下的讯息:等一个能感应到这道剑意的人。 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历任宗主都会发下心魔誓,他当然也不例外,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老祖要等的那个人,是他的女儿师清砚。 所以在她出生之时,师宣从未纯粹的将她当做他的女儿,对她更严厉,更苛责,更冷漠,就是为了这个承诺。 可是他实在是太蠢,抛去那些外在因素,师清砚仅仅只是他女儿啊;一个需要父亲关照夸奖的小孩子啊。 可惜在师清砚昏迷之前,他从来没意识到这个问题,等他幡然醒悟之时,师清砚已经跟他渐行渐远了。 … 没了那道屏障,滔天魔气从恶魔渊中涌出来,在恶魔渊最深处,一道魔气身影挣脱了枷锁,一步一步缓慢的朝着这个方向过来。 这步伐虽然悠闲,却并不慢,五息之内便来到了山海城上空。 这便是真正的魔神。附身于须瞻礼身上的那部分残魂很快回到本体。 他废这么大心力,自然另有所求。恶魔渊上那道屏障在这这种情况下,除了恢复实力的师清砚和秦衍外,根本没人能打破。 就算是他也不行。所以,他特地选在这个时候,粉碎容渊的分/身秦衍,让他不得不打破屏障,亲自过来帮助师清砚渡劫。 他知道容渊一定会来,因为他,赌不起。 师清砚被雷击得整个半身都失去了知觉,如今还有五道劫雷。 “你好好渡劫,这里现交给我。” “好。”师清砚依然没有犹豫,执剑再战那雷劫。 劫雷一道比一道粗,道道劫雷呼啸而过,直逼城中的师清砚。 这时候的师清砚受过了这么多道劫雷,如今也逐渐习惯了,甚至还有些享受。 于是她没有选择坐以待毙,乾圣剑剑光更盛,剑光之中夹杂着对剑道的深深感悟。劫雷似乎被这剑光激怒,积云之势更猛,五道劫雷竟然凝成一道巨龙粗的劫雷,从云端劈落。 这..竟然是五道劫雷合一?! 众人震惊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今天这一切给他们的冲击都太大,现在就算是天神下凡,他们也可能都不会出现太大反应了。 五道劫雷从不同方向朝着师清砚劈过来,璀璨金光瞬间将她包围,而后久久没有声响,亦没有剑光冲出。 大师姐她,渡劫失败了? 众人惊疑之下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不免在心中微微叹息。 就在此时,威威虎啸从散落金光中响起,一个巨大的白虎虚影从师清砚背后出现,金色的瞳孔熠熠生辉,金色斑纹威严端方,虎爪落地有声,掀起大片尘埃。 师清砚久闭的眸子倏然睁开,如墨般的瞳孔如今已是淡金色。 她的雷劫,终于渡完了。 秦衍来这个地方本就压制了神力,如今又失去了半份神格,对上韬光养晦了这么多年的魔神已是极限。 他左肩上有好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清瘦的背影却依然挺得笔直,宛如雪间孤松,清气卓然。 师清砚没有说话,将白虎虚影收入身体之中,而后右手挽出剑花,迢迢荡荡的金色剑光从她身上爆发出来。 而后,她出剑,剑光比那烈阳更加灿烂,宛如入海游龙,带着铺天盖地的杀意,以绝对力压的姿态逼近魔神。 魔神并没有躲,以自己身上的汹涌魔气相扛,放肆大笑:“竟然..成功了,锦荣古神果真厉害。” “但是,只有这种程度,你还不够。” 师清砚轻轻一笑,眼睛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漫不经心:“谁告诉你,这就是我的全部了?” 而后,她再出剑,剑光绵延铺开万里,剑光大盛,瞬间驱散了山海城中盘踞的魔气,这道剑意包含着奥妙的天地法则,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心悸却又被这样的剑意吸引。 从来没有人能挥出这样纯粹浓烈的剑意,看到师清砚的剑意后,他们都不约而同的萌生出一个想法: 这便是天下剑道第一人的剑了,再也不可能有超过这样剑意的人了。 剑光瞬间劈落在魔神身上。 魔神要躲,却发现自己根本避无可避,失去了神体,到底是比之前差些。 他千算万算,让师清砚在只有金丹期的时候渡神劫,之前须亦绒的下场就是他一手造就的。 如今师清砚这一世,看起来明明还不如上一世,为何还能成功? 他不明白,也想不通,然而就是这微微一差,却也足够让他丢了性命。 在迢迢剑光里,魔神的身影缓慢的消散。只留他的声音传遍每处角落:“你们当真以为消灭了我,就真的没有魔神了吗?世间有人便会有魔,待到魔气最浓之时,便会诞生新的魔神,如此周而复始,永不停歇。” 他说的没错,但那又怎样,难道要因噎废食,杀光所有人吗? 当然不可能,正邪对立是这世间最浅显的道理,就是往后没有魔神,也会有诸如邪神,暗神之类的,然而那些太过遥远,至少此刻,这个魔神真正的归为虚无就够了。 她不是杞人忧天的性子,也对那千千万万年后的魔神没有兴趣,那时候的事,就交给以后的人、以后的神去解决吧。 乾圣剑入鞘,一寸寸剑身慢慢收回,连带着师清砚满身的剑意也随之一收。 劫雷逐渐消散,天空中慢慢下起灵雨,众人沉默着,享受天道的馈赠。 灵雨落下,带着深深天道之意,有人就地盘坐悟道;有人仰起头看天;更有人眼神灼热的看着师清砚二人。 “你们看,天边有金霞。” 众人顺着这道声音望天,灵雨已歇,澄净如洗的青天之上有绚烂的五彩霞光,铺满了整个天空。 似乎有什么隔膜已久的东西被慢慢消融。 此刻的风比之前更为灵动,浓郁的灵气夹杂在微微湿润的空气中,包裹着每一个人,所有人都感到心上一轻,经脉灵气运转的更加畅快。 包围在庚辰大陆上空的结界,消失了。 在灭神之战后,为了防止魔神残魂逃窜到其他大陆,三位古神联合在庚辰大陆上设下结界,将其从上界领域中分割出去。 这也导致了庚辰大陆近几千年无人飞升的窘境,如今魔神已除,结界自然消失,庚辰大陆这片大陆也重新归于上界,打破了跟外界隔绝已久的状态。 人人皆知,上界有四位古神,分辖四片区域,而庚辰大陆原来被称为西域,由锦荣古神所护。 锦荣古神,属白虎神格,主杀伐,被称之为战神。 师清砚此刻或许也不是师清砚了,当然也不是纯粹的锦荣,她成为过许多人,许多物,只为了等那千世转生的雷劫。 须亦绒渡劫或许或许失败的不算彻底,所以她昏迷之后身体出了岔子,在渡劫之时会受到上一世的影响,变成一只猫,这也怪不得只有秦衍的血能救。 师清砚想到了什么,突然转头看向秦衍:“我昏迷的时候,做过一个关于另一个师清砚的梦。” 秦衍嗯了一声,显然知道她的意思,他又不知从哪里抓来一个圆如鸡蛋的白珠:“是因为它。” 师清砚眯了眼睛,看着这珠子分外眼熟,这不是住在东海那只老龟的织梦珠吗? 传言这珠子安神醒脑,最重要的是可以窥探到人的因果,并且借助梦境传达。 若是她醒的再晚一些,难不成还真要走了之前的老路? 秦衍看出师清砚的情绪,轻轻笑道:“有我在,那些事都不会发生的。” “嗯。”师清砚觉得安心,慢慢悠悠的往前走。 秦衍便跟在她后面,替她挡去大部分灼热的阳光。 你所走过的每一个节点,我都会陪你,正如邵景在等须亦绒;秦衍在等师清砚;容渊在等锦荣。 我等的,一直都是你,也只有你。 -------------------- 作者有话要说: 砚砚和衍衍的故事在这里就走到了结局,感谢小可爱们对故事的喜欢和一直以来的陪伴哦。 这是笨咕咕第一本文,写的时候真的很开心啦,也希望大家都能够喜欢。 爱你们呦,疯狂比心~~~ 最后,悄咪咪放个预收:《穿成npc后全师门都是大佬》 喜欢的小可爱可以先收藏哇~~(猫猫卖萌.jpg) 文案: 虞抚芷在一本书里穿了三百遍,每次都是NPC,这次又穿成一个路人甲。 为了能够长久苟命,虞抚芷选择远离剧情线。然后,她拜入了一个小宗门。 这个宗门平平无奇,算上师尊只有三个人,虞抚芷兴致勃勃,去分享之前听到的独家秘辛: 她压低声音:“听说万妖城的妖王是只秃尾巴狐狸。” 暴躁洁癖大师兄默默藏起自己的尾巴。 她唏嘘不已:“听说第一宗门少主儿时丢过魂,当过傻子。” 高冷社畜二师兄连夜封锁了他的黑历史。 她忍俊不禁:“修真界第一战力微琅仙尊睡觉喜欢磨牙。” 重度强迫症师尊从此夜晚入定,再不睡觉。 虞抚芷每天修炼吃饭,生活很是枯燥。 然后,她下山捡了一个小师弟。 少年剑眉星目,清隽如竹,是个修仙的绝世好苗子。 虞抚芷尽力当一个好师姐,去哪都喜欢带着他。 某日,几人被众魔围困,危在旦夕,正当她忧心之时: 小师弟拔剑指天,怒喊龙傲天经典台词:“我命由我不由天。” 虞抚芷心中一颤,猛然想起小师弟便是书中男主。 此时此刻,她的妖王大师兄、少宗主二师兄和战力天花板师尊也纷纷脱掉了马甲。 虞抚芷傻了,抱着弱小的自己瑟瑟发抖。 原来,NPC有且仅有她自己。 * 虞抚芷飞升那日,天降祥瑞,震动了整个修真界。 有人问及她的成功秘诀。 虞抚芷微微一笑: 有几个时常凡尔赛的师兄弟; 还有动不动就把人丢进秘境历练的师尊, 真是想不优秀都困难。 呜呜,贪心的鸽子还想在放一本,不会坑,放心入~ 《伪装师弟后,师姐掉马了》 【高岭之花伪师姐×戏精上身伪师弟】 在温苒得知自己是书中炮灰,并且会因作死而被女主打得神魂俱灭时,连夜扛着自己的包裹跑了,直接闭关苟命五百年。 待她再出关时,修真界已是大不同。 只是她苟命之时吃的障颜丹效力持久,温苒别无他法,只得继续女扮男装。 滋润的小日子没过多久,她便华清宗的太上长老收为了亲传弟子。 这亮眼的身份瞬间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有弟子提剑气势汹汹的要跟她一较高下,被她师姐给挡了; 有师兄嘲笑她是小白脸、走后门,被她师姐给踹了; 其他宗门弟子上门挑衅,又被她师姐一剑揍飞了。 宗内都在传,大师姐江易笙对小师弟情根深种,传到最后,温苒自己都信了。 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解开这个误会,向大师姐坦白真实身份。 温苒泪如泉涌,假装万分难过:“大师姐,我一直都明白你的心意,但我只能装不知道,因为,我是你师妹。” 大师姐瞥了她一眼,冷漠评价:“演技浮夸。” 温苒:“...” * 某日温苒记忆回笼,猛然想起大师姐便是那原书女主江易笙、修无情道的高岭之花。 于是她准备连夜遁走,哪想被大师姐撞了个正着。 温苒赶紧藏好小包裹,努力酝酿情感,正在她要开口之时,听到一道清冷低音:“师妹要去哪?” 听到这熟悉的男音,温苒心肝一颤。 再抬头看他那张脸,赫然是她倒闭前师门的大师兄江容烨。 温苒:“??!”就离谱。 #原来大师姐是我老熟人# #已经烧过香拜过坟的大师兄怎么又活了#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