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怎么养》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总裁怎么养》作者:文酒 文案: 又名: 如何养一个总裁 双面总裁攻x温润学生受 安子俞觉得方大总裁一点也不冷傲,还会撒娇,更会花钱。 看着貌美如花,在超市里不把收银显示放在眼里的方大总裁,安子俞问旁边的乔助理:“你们总裁会不会很难养?” 乔助理推了推眼镜:“还好,给口饭吃给个地睡就行。” 几天后,方有弈盯着安子俞的聊天页面的一笔转账陷入沉思。 安子俞: 这是我赚的外快,给你。 方有弈: 给我做什么? 安子俞: 养你。 又过了一段时间,方有弈盯着手里厚实的信封再次陷入沉思。 安子俞: 这是我的奖学金,给你。 方有弈: 安先生,你是要拿奖学金包养我? 安子俞点点头。 实习期间,安子俞将所有银行卡上交。 安子俞: 我妈说,男人有钱就变坏,所以要把钱都给老婆管。 方有弈: 妈说的?能否具体? 安子俞: 我负责出去赚钱养家,你负责在家貌美如花。 标签:情有独钟 娱乐圈 都市 HE 轻松 现代 总裁 久别重逢 第1章 周三晚。 上桦大学的夜空黑蒙蒙的,不时还响起几声闷雷,几滴小雨落下,仿佛是雷暴雨的前奏。 学生们都陆陆续续赶往礼堂,争取在下暴雨前走到那里。 人群中,一些女生激动地拉着身旁好姐妹的衣服说道:“听说今天这场讲座主讲人是学校从外边请来的人,学校什么时候那么大方了?” “对啊对啊!听说主讲人超~级帅的!” “听说是我们前几届的师兄呢!大二还没修完就出国留学了!” “听说现在是某大公司的CEO呢!” “那么牛逼啊~这是霸道总裁爱上我的节奏吗?我很可啊!” “我要坐第一排别跟我抢!姐妹快看看我这妆还行不?发型有没有乱?” 安子俞沉默地走在这群女生后面,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怀里抱着一本厚厚的旧书,耳边叽叽喳喳的,都是关于这位神秘师兄的各种传闻。 可他并不关心这些。 因着长时间进食少,走个路都觉得轻飘飘的,再加上不合适的黑框眼镜,让他更加头昏眼花。 他扶着快要掉的眼镜晃了晃脑袋,顺着人群走进礼堂,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放好旧书坐了下来。 他坐得很端正很安静,翻着书面的手指却有些发抖,看了页面上逝者的名看得失神,唇被咬出血也不知道。 周围很吵,跟菜市场买菜似的,听得他很烦很想发火。 他的身子不住颤抖,咬着牙刷地一下站起身来,扭头走出座位,想着去找洗手间冷静一下。 走出礼堂的时候,安子俞觉得胸口闷着的那口气终于呼了出来,可还是痛,摸了下口袋里的东西还在,便低着头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曾经他傻傻地想着在养母没来讲座之前,他先上个洗手间,然后可以全程和养母呆在一起,看养父在台上主持讲座……真的傻,但幸福。 他来过那么多次礼堂听讲座,第一次觉得拥挤,连过道都坐满了人,而且大多数都是妆容精致的女学生,跟选秀似的。 显然都是冲着传闻中的神秘师兄来的,他在礼堂开了十几年讲座的养父都没有那么大阵仗过。 相比之下,通往洗手间的过道上人特别少,少到那些目光和话语都能感到无比尖锐。 “就是那个孤儿!” “真是扫把星,听说安教授和应教授领养他后就没好事发生,现在还把命都搭上了。” “真替死去的教授感到悲哀。” “他害死了我们最敬爱的老师,我死也不会原谅他!” “为什么死的不是他?两个教授加起来的价值比他一个晦气的孤儿高n倍!” 入耳的每一个字就像给他行凌迟之刑,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痛的。 安子俞抿了抿唇,他颤抖着抱紧双臂,低下头走路,尽量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转弯时,突然“砰”的一声,也不知道撞到了谁,笨重的眼镜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安子俞眼冒金星,撑着墙才勉强没有倒下,扶着额头好半晌才缓过来。 那个被撞的男生十分礼貌地说了句抱歉,蹲下身子捡起眼镜递给他:“同学你没……” 话突然停了,空气也安静了下来。 安子俞晃了晃脑袋,伸出苍白的手拿过黑框眼镜给自己戴上,眼皮也没抬一下,虚虚道:“谢……” 男生打断道:“你怎么不去死?” 安子俞一怔,胸口猛地一震,头好像被重物砸中了般阵阵发痛,整个人傻了似的呆站着,脑里不断回放着那个雨夜里,满是鲜血的车厢。 男生突然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咚”地一声将他砸在白花花的墙壁上,手背青筋暴出,明星手环贴合在手腕处。 身着明星同款T恤的男生痛苦地冲他吼道:“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你说话啊!”那人哽咽了两声,沉痛道,“你夺走了我姑姑姑丈的爱还不够吗?就算你想占为己有也不用用这种方式啊!!你凭什么那么自私?!” 安子俞双眼空洞无神,看着眼前充满憎恨的脸庞,声音嘶哑道:“对不起,应琛……” 应琛怒目圆睁,仇深似海地看着他,咬着牙沉默了一会后,缓缓松开了揪着他衣领的手。 他的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两三个人,正想着上前阻止,见他放开手,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应琛突然抬起头,目眦欲裂,大吼了一声:“你去死!”说着便扬起拳头,一拳砸在安子俞的脸上! 安子俞结结实实受了一拳,站也站不稳,直直往后倒去,黑框眼镜也甩了出去,嘴角的钝痛感迅速传来。 嘴里一股铁锈味,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狼狈地趴在地上,什么也没说。 应琛伸出脚还想再踹上去,身旁的人见状及时拉住了他。 “阿琛!阿琛别冲动!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讲座快开始了,我们得赶紧回去,一会就没位置了。” 应琛被拖走了,走之前不断冲他吼道:“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你不去死?安子俞你把我姑姑姑丈还给我啊!!!” 应琛的嘶吼越来越小,过道渐渐安静了下来,安子俞头一歪,靠在地板上,虚虚吐出一口气,目无焦距。 好痛苦,一个人活着好痛苦。 紧接着从礼堂那边传来了校领导的讲话:“在座的都知道,今天的讲座主讲人不是本校教职工,而是毕业了许久,如今是星辉娱乐总裁的我们学校的师兄!” 话未说完,台下一片激动哗然,甚至还能听到女同学的尖叫,场面疯狂得跟追星差不多。 “我知道同学们都很激动,但是讲座还有十五分钟开始,请各位同学先安静下来,静候我们的师兄。” 话音刚落,冰冷的眼泪滴在白瓷砖地板上,毫无血色的脸比死人的还僵硬。 主讲人不是本校教职工,是师兄…… 不是他的养父安尘,而是一个陌生的人…… 他抬手捂着空落落的心口,捡起掉在身旁的黑框眼镜,竭力站起身来,淡淡看了一眼没有人的过道,便转身进了洗手间。 轻轻反锁洗手间的门,安子俞走到洗手盆前,堵上排水口,拧开水龙头,任着水流哗哗而下。 他抬眼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笨重的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沉稳的气息像极了生前的安尘。 恍惚间,镜中映着他最熟悉不过的人。 一个带着黑框眼镜,一个穿着浅蓝色旗袍,他们挽着手,相互依偎着。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眼前的一切突然变了。 漆黑的夜里,雨水啪嗒啪嗒打在碎成蜘蛛网的挡风玻璃上,挡风玻璃下的鲜血缓缓落下…… 安子俞瞳孔猛地一缩,胸口大幅度起伏着,死盯着镜子里面的人,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耳边不断响起应琛方才的话。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为什么你不去死?” 安子俞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突然疯了似撞向镜子。 安静的洗手间,外边接连不断的闷雷,哗啦哗啦的水流,光滑的镜面裂开了几条缝,缝隙里浸着暗红的血。 他眼底一片乌青,看着裂开的镜子,眼里早就没了光。 他不知什么时候从口袋里拿出小刀,也不知什么时候右手腕已被划开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 鲜血滴在洗手盆的水里,他看着在水中晕开的血,就像在看一朵娇艳的彼岸花。 突然一只大手伸出,迅速抓住他拿刀的手,随后将之翻转过来。 洗手间还有人? 未等他思考,手腕处一阵刺痛,小刀哐啷掉在地上,落在锃亮的黑色皮鞋旁,黑色皮鞋当即踩住小刀。 混着几声暴雷,外面哗啦哗啦下起大雨,洗手间的灯闪了几下,灯光落在身后那张俊削的脸上。 西装革履的男人脸色阴沉,深邃的双眸看着那道刺目的红。 安子俞像个见人就咬的疯子,低头咬住男人的手臂,黑框眼镜啪嗒一声,掉在白瓷砖地板上。 男人垂下眼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后脑勺,就像在看一个不理智的小孩。 “玩够了?”男人瞥了一眼裂开的镜子,淡淡开口,“想死就选干脆一点的方式。” 闻言,安子俞眉头不自觉皱了下,他松开口,万分嫌弃地呸了一声,转过头瞪着身后的男人。 那双浅褐色的眼眸不偏不倚望进男人眼中,男人整个身子一顿,抓着他手腕的手一松。 安子俞趁其不意,挣脱禁锢,嚷道:“滚开!”说着转过身猛地推开男人。 男人后退几步,还未说什么,安子俞又狠狠瞪了他一眼,而后躬下身子捡起地上的黑框眼镜,便转身走了。 面色阴沉的男人捡起地上的小刀,看着安子俞走出的门,又低下头看着小刀陷入沉思。 第2章 讲座还有七分钟开始。 方有弈回到等待室,还未坐下,戴着银边框眼镜的男人便敲门进来。 “总裁,”乔司广将手里的牛皮纸档案袋递了过来,道,“这是老院长送过来的。” 方有弈转过身去,伸手接过档案袋,看着手里的档案袋好一会,却迟迟未打开。 最后他放下档案袋,沉沉呼出一口气。 乔司广不明所以:“怎么了吗,总裁?” “讲座结束后再看。”方有弈转过身,背对着乔司广道:“你先出去。” 话音落下,乔司广便转身走出等候室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干坐着不动有些煎熬,方有弈于是掏出一根烟点着。 他仰着头,吐出一口烟,回想着刚刚那双浅褐色的眼睛,和那个人真的好像。 他又吸了一口烟,便将烟头摁灭,走出了等候室。 后台在准备一些资料,检查音响是否正常,方有弈站在一旁,尝试着集中注意力去看PPT,然而却没什么用。 离讲座开始还有两分钟不到,校领导上台做着开头演讲。 方有弈看着台下,连过道都坐满了人,然而却在最角落的位置,有一个座位是空的,也仅有那个座位是空的。 他不由心底疑惑,脑海里闪过那双浅褐色的眼睛,以及等候室里的档案袋都让他感到不安。 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转过身,往等候室走去。 将等候室的门反锁上后,方有弈打开档案袋时,最先看到的是首页那张显眼的一寸红头相片。 他呼吸猛地一滞,只觉胸口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他指尖颤抖着划过相片,冰凉的触感袭遍全身。 相片中的少年依旧那样干净柔和,浅褐色的眼眸依旧带着丝丝笑意。 身体所有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方有弈连档案袋都拿不稳,他呼吸有些沉,眼眶发红,死死地盯着相片中的少年。 少年柔和的轮廓和刚才洗手间里,那张了无生气的脸无缝重合。 他睁大双眼看着页眉那几行黑色字迹: 方先生,我最近才得知,子俞的养父母车祸身亡,以他性子,他会选择继续和他的养父母一起,以另一种方式。 所以,请你快点找到他! 落款是天使孤儿院院长。 方有弈呼吸一滞,猛然想起刚刚他还对着那人说:“想死就选干脆一点的方式。” “怎么会……”方有弈颤颤开口,一瞬间悔恨无比。 他疯了一般转身去开门,门口围了好几个校领导,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方先生,讲座开始了。” 方有弈恍若未闻,拨开层层叠叠的校领导,找到那个带着银边框眼镜的青年人,颤颤地将手里那张纸给他看。 乔司广点头示意,和方有弈兵分两路去找人,直接将讲座和校领导抛到脑后。 方有弈飞快地跑回刚刚的洗手间,一个隔间一个隔间找去,可什么也没有找到。 他迈开步子,像安子俞那样站在洗手盆前,看着破碎的镜子上面的血印,悔恨与无力猛地窜上心头。 方有弈暴躁地一拳打在镜子上,几片碎片咕咚掉入池内水中。 他木木地看着不久前被鲜血染红的池内水,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打开活动水塞,目不转睛地盯着水流迫不及待地排下去。 外边雷声比刚才更响,雨声比刚才更大。 方有弈像是想到了什么,霎时浑身发凉,他疯了一般冲出洗手间,以过往最快的速度,往最顶层奔去。 —— 一道闪电划过,雷声随之而来,大雨倾盆而下。 安子俞坐在礼堂楼顶边的矮墙上,黑框眼镜插在胸前的口袋,雨水无情地打在身上,湿透的白衬衫像极了被打落的翅膀。 他眼神空洞,看着天空中转瞬即逝的闪电,浅褐色的眼眸一片死寂,脑里回想的,尽是养父母丢下他的那个雨夜。 就像今晚这个雨夜一样。 他心里一直在问:为什么要丢下我? 又问: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他张开手臂,目视前方,一道紫色的闪电落在数里外的高楼。 他身子往前倾去,眼里没有恐惧。 那只有力的大手再次伸来,环住他的腰,一把将他从矮墙上拽了下来。 两人一起滚在地上,扭成一团。 安子俞压在方有弈身上,就像个不安分的小孩嘶吼着,挣扎着,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方有弈紧紧环住他的腰,湿漉漉的双唇贴着他的耳朵,一声又一声温柔地唤着他的名字。 “放开我!”安子俞不要命似的掰着身后人的双手,腰间的双手被划出几道红痕却未松开过,反而抱得更紧。 方有弈紧锁眉头,轻咬着安子俞的耳尖,心疼道:“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 安子俞消停了一会,双目空洞地看着黑蒙蒙的天空,含糊不清道:“为什么都丢下我,为什么死的不是我……”话音刚落,便又开始奋力挣扎。 方有弈眸底比此时的天空还要深沉,他咬了咬牙,心一横,抱紧安子俞一个转身,双手抓住他的手腕,将他压在身下。 几声闷雷响过,耳边哗啦雨声不断,他们以一上一下的姿势,在雨中对峙着。 看着那张了无生气的脸庞,方有弈从未如此悔恨过,也从未像此刻这般想哭。 “对不起……”方有弈低头抵着他的额头,“我不会丢下你,更不会让你死。” 安子俞不要命地挣扎着,毫无理智地嘶吼着问着“你们为什么丢下我”,回答他的却是一个深沉而灼热的吻,在这个冰冷的雨夜里,是唯一的温暖。 几道闪电划过夜空,雷声滚滚,大雨再次倾盆而下,将所有的声音掩盖,仿佛要埋没掉过往一切。 方有弈紧皱着眉头,急切又霸道地啃着他的唇,长舌侵入口腔之中,不允许他有一丝反抗。 “滚.....呜!”安子俞刚撇开头,终于有了一丝呼吸的间隙,还没喘上一口气,火辣辣的双唇又被狠狠堵上。 方有弈捧着他的脸,再一次撬开他的唇齿。 霸道又绵长的吻凝聚了十六年来所有的思念,被封印了十六年的理智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将十六年前不敢做的事情,在今天做了个彻底。 体内的肾上腺素上升,安子俞觉得整个身子渐渐回暖,可头脑一片空白,只觉天旋地转,甚至分不清此刻身在何处。 他想抬起手来推开身上的流氓,奈何整个身子都很不争气的软掉了,就连呼吸的节奏也与压着他的流氓逐渐趋于一致。 眼泪也十分不争气地留下来,仅剩的一点理智让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十分荒谬,甚至是耻辱。 他被强吻就算了,吻他的人还是个男人,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 可是在那么一瞬间,他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个奇怪的念头:或许真的有人,不会丢下他。 那么是不是代表着,他可以像信任他的养父母那样,信任眼前这个人? 乔司广走到顶楼楼梯口时,方有弈正好抱着安子俞下楼。 乔助理不敢相信眼前这只落汤鸡,就是他家总裁,怀里还窝着个抖个不停的人。 看样子应该就是相片里的那个男生了。 不过乔助理还是无法将相片里,那个干净柔和的少年,与眼前这个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人联系起来。 “司广,”方有弈抬起头,眸底深沉,雨珠顺着发尖滴落,他道,“预订最近的酒店,准备两套……” 话未说完,安子俞就伸手拽了拽方有弈的西装,他低下头,仔细听清怀里人的话。 “我想回家……”话音落下,安子俞的眼神又暗淡了下去。 “好。”方有弈应声,抬头对着乔司广道,“备车,去茗秀小区。” “是,总裁。”乔司广刚转过身去,又转过身来,问,“讲座呢?” “有空再说。”方有弈抱紧了怀里的人,大步流星往电梯口走去。 雷声停了,雨也变小了些。 方有弈抱着安子俞上车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安子俞突然发疯了似的,哭着闹着要下车。 最后在方有弈的温声安抚下安静下来,窝在他的怀中沉沉睡去。 看着怀里睡着都皱着眉头的人,方有弈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他实在很难将十六年前那个爱笑的孩童,与怀里这个情绪极其不稳定的人混为一谈。 真的很难搞啊,但是经验丰富如方有弈,他知道该怎么处理。 他抬起头看向驾驶室,沉声道:“司广,预约明天一早的心理医生。” “是。”乔司广应声道。 第3章 夜色薄凉,雨势较缓。 茗秀小区在郊区,夜时十分安静,放眼望去无几家还亮着灯的。 黑色轿车驶入,停在小区的车库。 乔司广拿着一把伞下车,方有弈从安子俞的裤兜里摸出了一小串钥匙给他,便抱着人下车了。 咔嗒一声门锁开了,随即灯亮了起来。 方有弈回头望了乔司广一眼,乔司广心领神会,便转身离开了。 门被轻轻关上,全身湿透的方有弈低下头,看着怀里睡得正沉的人,又是心疼又是懊悔。 他沉沉呼出一口气,抱紧了怀里裹着大毛巾的人,而后上楼找房间。 对于方大总裁来说,这座中西装修方式结合的房子不算大,比他的小,但给人的感觉是很温馨,很舒适的,可以想象在安子俞养父母离开之前,过的是何等幸福。 也难怪安子俞这个孤儿对于养父母有那么深的执念,就算死也想继续和他们待在一起。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有那么一瞬间十分不自信,他不知道他能不能再一次走进他的心里,不求越过那对离去养父母,只愿能与他们平齐。 方有弈沉沉叹出一口,抬头看着眼前的楼层。 二楼三房一厅,厅不大,与阳台以落地窗相隔,窗帘拉上了,看不到外边冰凉夜色,整个空间都觉得很温暖。 温暖到他也想在这里住下。 左边有一间房,方有弈打开看了看,是间客房,便退出来轻轻关上。 右边两间房,方有弈直接打开第一扇房门,看到里边简洁的装饰以及单人床,便知晓这是安子俞的房间。 正当方有弈想将人放下床的时候,那只苍白的手拽住了他的西装外套,他愣怔着看着怀里的人。 只见安子俞眉头紧皱,脸上毫无血色,左嘴角发紫的一块在苍白的脸上无比刺眼,额头正中间的血被雨水冲刷干净,依稀能看到里面浅粉的皮肉。 仿佛心脏被人割了好几刀,方有弈心疼地皱紧眉头,深邃的双眸里尽是怜惜,他低下头,闭着眼轻柔地吻了吻安子俞的发顶,道:“没事了。” 幸好没事了。 他拧着眉头,将安子俞放在床上,像是感知到熟悉的事物,抓着方有弈西装的手也渐渐松开,方有弈顺势抓住他的手轻轻吻了下,而后放在床上。 他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人,而后将安子俞身上那套湿衣服脱下,以免生病。 看着眼前这具肉都不多一点的身躯,方有弈说不出的难受与疼惜。 目光落在手腕上渗着浅淡血丝的伤痕,方有弈颤颤叹出一口气,便下楼翻来药包,拿出药包仅剩的几根棉签给他处理伤口…… 他从房间浴室洗完澡出走到床边时,床上的人已经翻了个身,像只可爱软糯的小猫咪,两只小爪子轻握成拳头放在枕边。 方有弈轻轻笑了下,目光不离床上人的脸,只觉得安静下来时,好像全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与刚刚在洗手间和楼顶上简直判若两人。 他爬上床,小心翼翼地将人搂入怀中,紧皱着眉头,爱怜地吻着怀中人的发顶。 睁开眼时,目光落在书桌桌角那只熟悉的机械表上,记忆一下子飘回十六年前。 那时候的他才十四岁,却目睹了亲生母亲的死亡。 他的父母都是家族联姻,这让本就有心上人的母亲难以接受,可是迫于父母施压,最后还是嫁给了父亲。 自出生以来,他就没见母亲笑过。 母亲总是自言自语,说“我的爱人被我丢下了”,“我嫁给了不爱的人”…… 娘家时不时来个电话,电话那头说什么他不知道,只知道挂了电话之后,母亲都会把自己关在房里很久很久。 长此以往,母亲的精神出现了问题,父亲知道后要带她去医院,可是母亲拒绝就医,拒绝吃药。 母亲的病越来越严重。 在十四岁他生日那晚,母亲突然对他笑,不仅如此,母亲还给他准备了生日礼物,是一块机械表。 母亲说:“我想在床边看着我的有弈睡。” 他很开心地说:“好。” 那是十四年来,母亲第一次对他那么亲近。 他醒来的第二天,母亲躺在他床上睡着了,他喊了几声,没应,他轻轻一推母亲,母亲的头歪到另一边。 他看着妆容靓丽的母亲,心里没有任何感觉。 他知道,母亲丢下他了。 母亲走后,他变得和阴郁,狂躁,父亲叫人将他锁了起来。 “什么时候听话再放出来。”他记得父亲是这样说的。 他被关了一个月才被放出来,出来后还没等他缓和过来,父亲便带着他进入商界。 为了树立企业形象,父亲资助了天使孤儿院。 父亲带着他去拜访孤儿院院长,谈话的时候却不让他听,他便在孤儿院里四处走走。 然后他便遇到了那个叫“子俞”的孤儿,有着和他母亲一样瞳色的男孩。 可是他们完全不一样。 他站在操场边看着那个干净柔和的男孩,男孩也看着他。 子俞主动跑到他面前,笑着说:“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我喜欢你。” 当时的他听到“喜欢”二字时,有些不知所措,甚至觉得不可思议。 直到子俞展开双臂,甜甜笑道:“小哥哥,要抱!”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喜欢,很纯粹的喜欢,和他以后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不能相比。 他暗暗发誓,他要守护这份纯粹的喜欢,守护这个纯粹的人。 目光所至仍是一片黑暗,方有弈闭上眼睛哽咽了口唾沫,沉沉呼出一口气,低头看着怀里的那张脸,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两下,绵长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胸膛。 他忍不住想,如果你不记得十六年前的一切,我该如何是好啊。 过去无数个夜晚,他幻想过重逢那天,他们会以什么方式见面。 他幻想过见面时,那个纯粹的小孩已经长大,有了家庭。 那时候他就在远处看着,看着他幸福,看着他和心爱的人白头偕老。 可无论如何,他都会默默守护着一直住在他心里的小孩,到老,到死,到他什么也做不了为止。 然后等下一辈子,怎么说也不会把人丢下。 然而现在安子俞有没有心上人他已经不管了,他找到了人就是他的。 方有弈抱着人,心疼得都快哭了,他颤颤呼出一口气,垂首轻抵着安子俞的额头,听着那轻甜的呼吸声,却开始有些担忧。 明天该怎么说才会让安子俞相信他,又该怎么做才能让他留在这里? 方有弈拧着眉沉思着,似乎是想到了上好的对策,勾了勾唇角,低头看了眼安子俞,说了句晚安,便闭眼睡了。 第4章 第二天一早,阳光正好。 安子俞伸了个懒腰,只觉浑身酸痛,头也特别痛,好像要裂开似的。 他叹出一口气,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看眼前的一切,都挺正常。 昨晚他做了好长一个梦,梦见在孤儿院的日子,梦见了与养父母在一起的日子,还梦见了养父母走后,他遇到了一个男人。 是个长得很帅的男人,他阻止了他寻死。 不过是梦,现实不会遇见的。 安子俞将脑子放空,想着再眯一会,耳边却传来了绵长的呼吸声,安子俞心下一惊,倒吸一口凉气,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 安子俞默默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感知到疼痛之后不由瞪大了双眼。 不是做梦! 他看着枕边的男人,张开嘴巴差点惊呼出声,但是又怕惊醒旁边的人,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喊出来。 他将身子小心地一点一点地往床边挪,想着赶紧下床报警是好,毕竟家中混了个不明不白的男人,是个人都会被吓死。 而他此刻也十分庆幸自己是个带把的。 正当他要掀开被子的时候,一只紧实有力的长臂揽住他的腰,将他拖了回去,锁在怀中,只听抱着他的人声音甜腻道:“提起裤子就想走人?” 安子俞懵了,整个身子都贴在男人身上,鸡皮疙瘩从头起到尾。 小心脏受了惊跳个不停,他偷偷瞟了眼男人的下巴,不由想着,他昨晚是对这个人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吗? 可是脑子像是短路了好多东西都想不起来,他只记得他昨晚上洗手间又想死来着。 死…… 安子俞整个人呆了下,后知后觉左手腕上有点疼,额头也有些肿痛,脑里忽地闪过洗手间里那个西装革履男人,和他梦里那个男人貌似有点像。 他仰起头,目光不偏不倚撞进方有弈的深邃的眼眸,心口处咚的一声。 还真是那个男人。 安子俞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开始挣扎,奈何怎么挣也挣不了,他仰起头瞪着方有弈,还未等他开口,方有弈便抢先道:“负心汉。” “?” “臭男人。” “??” 看着安子俞那张警惕的脸逐渐显现出迷茫,方有弈忍着笑继续道:“你忘记你昨晚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吗?” 令人想入非非的话语传入耳中,安子俞只觉很懵,很莫名其妙,皱着眉头看着方有弈的脸好一会,他才回过神,道:“我、我不知道!”说着低下头,边推着方有弈的身体边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房间?你、你滚开啊!” 安子俞放着自认为是狠话的狠话,方有弈只是唇角勾了勾,伸出另一只手臂,将人紧箍在怀,声音低沉又有磁性,在他耳边道:“是你带我回来的,昨晚你对我又亲又抱,还说要对我负责,你忘了?” 安子俞呆住了,整个人都石化了。 这、这什么跟什么啊!他虽然母胎单身二十一年,但也不至于饥渴到去找男人啊! 可是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他一点都不记得了,模模糊糊只记得自己撞镜子割腕去了。 虽然说眼前的男人不像坏人,但是他们又不熟,这么亲密地抱着让他身心都很抵触啊! 安子俞试着挣脱禁锢,奈何面前这个不要脸的男人力气太大,他抬起头认真道:“你不放开我喊人了。” 见安子俞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立马将他踹下床的模样,方有弈也不再继续逗人了,不舍地松开手,坐起身来,看着他道:“我叫方有弈,昨晚讲座的主讲人,你的师兄。” 安子俞疑惑地看着他的眼睛,脑海里拼凑着可用信息:方有弈=主讲人+师兄=传闻中的神秘师兄 见安子俞貌似真的什么也不记得的样,方有弈心里打起小算盘,道:“昨晚我阻止了你归西,然后你就咬着我不放,再然后你就把我拐回家,说要给我一大笔钱。” “那讲座呢?”安子俞皱着眉头,不禁疑惑道,“你开讲座怎么可能被我……” 安子俞不好意思说下去,只是望着方有弈。 被那双浅褐色的眸子望着,方有弈只觉得胸口好像被小猫爪挠了下。 他撇开视线,一脸委屈道:“你昨晚对我这样那样,我还能好好地去开讲座吗?” “?!” 信息量有点大,轰得脑仁更加疼,安子俞抬手捏了捏鼻梁,睁开眼睛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方大总裁的脸就近在眼前。 他睁大双眼,身子本能地想后退,却退无可退。 “我喊人了!”安子俞缩着身子,恼羞成怒道。 “想翻脸不认人?”方有弈笑得跟个狐狸似的,抬手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好几个印子,道,“你昨晚把我弄得很疼,这是证据。” 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的安子俞,理所当然分不清真假吻痕,再加上昨晚脑子不太清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十分单纯地上了当,还怀疑起了自己的性取向了。 “你想怎么样?”安子俞抿了抿唇,见方有弈认真思考了起来,一副要狠狠宰他一顿的模样,又补充道,“我很穷的。” 那双浅褐色的眼眸警敏地看着方有弈,仿佛在说:“不要靠近我。” 可越是这样方有弈越是忍不住逗他:“可是我很贵啊。” 身家n亿的那种。 安子俞紧抿着唇,被吓得脸色苍白,抬眼瞥了一下那几个青紫色的痕迹,低低道:“我卡里还有一笔钱,都给你,如果不够,我去赚钱慢慢还你。”说着,便伸手拉开床头边的书桌抽屉,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直接递给方有弈,抬眼看着方有弈凝重的脸,道,“然后你可以走了。” 方有弈垂眸一看,信封上写着四个黑字:留给子俞。 很显然,是他养父母留给他的,里面很大可能是他养父母一生的积蓄。 方有弈只觉胸口咚的一声,心情沉重得说不出话,只见安子俞拿着信封的那只手都在颤抖,那张柔和的脸上此刻尽是悲痛。 仿佛下一刻,眼前的人会像玻璃一样破碎崩溃。 方有弈觉得很难受,还是那种窒息的难受。 他忍不住伸出手,抓过那只拿着信封的手,将身子探了过去。 安子俞以为方有弈十分生气十分不满,害怕地闭上了双眼,缩着肩膀撇过头去。 可臆想之中的怒火并没有到来,有的只是那双冰凉的唇轻轻吻了下他的左嘴角。 安子俞愣怔一下,不敢相信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一脸意犹未尽,又眼神无比温柔的方大总裁,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很欠揍。 “就这点?打发叫花子呢。”方有弈不屑道,“远远不够啊,安先生。” 安子俞抿了抿苍白的唇,撇开视线,十分嫌弃地、又轻轻地擦着肿痛的左嘴角,道:“那你要多少才够?” “看我心情吧。等你赚够了再一次性给我,我不是flower呗,不喜欢分期付款。”只见方大总裁舔了舔唇,坏笑道,“避免你半夜逃单,从今天开始,我要住在这里,赶我走的话加十倍。” 说完,方有弈便下床,进了冲凉房。 第5章 冲凉房里传出哗哗的水流声,安子俞感觉还在梦里,很不真实,脑子乱如麻。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莫名其妙就多了个男人? 报警吧! 可是是自己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警察来了也是抓他而不是抓冲凉房那个亲他的流氓啊! 安子俞简直欲哭无泪,心里不停骂自己是禽兽吗?发个疯也能把个大男人上了? 可是事情都这样了,他欠人家很多很多钱,不还清就赖在这里不走,赶人的话就涨十倍。 他认命似的叹了一口气,下床去隔壁主卧洗漱完后,便下楼找东西吃。 楼刚下了一半,安子俞便看到一楼餐桌前还坐着两个男人,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该不会他昨晚发起疯来,不止上了他师兄一个吧…… 安子俞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介绍一下,”方有弈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一手搭着他的肩膀道,“他们是我的朋友。” 安子俞皱了下眉,默默拍开方有弈的手。 戴着银框眼镜的西装男人转过头来,道:“你好,我叫乔司广。这位是刚从国外回来不久的心理医生,Dave。” 名叫Dave的年轻医生放下手中的咖啡,抬起平静的眸子看了过来,朝这边点了点头,以示问好。 Dave?心理医生? 安子俞转过头看向方有弈,心知Dave是找给他的,他握紧了拳,肩膀有些发抖,瞪着方有弈,心里莫名燃起一小团火:“我很……” 方有弈低下头,凑近他的脸,打断道:“你自己的状况自己清楚,身心不健康怎么赚钱还我?” “我不……” “你不听话,我就当着他们的面亲你。” 安子俞往里移了几步,瞪着他,一副“你敢?”的模样,方有弈唇角勾了勾,果真凑过头去。 乔司广很识趣地转过头去,推了推鼻梁上的银框眼镜,Dave眼不见为净,继续喝着自己的咖啡。 安子俞瞪大了双眼,看着那双凑近的唇,忙撇过头去,憋红了一张脸,加快脚步下楼梯,走到餐桌前。 家里突然多了那么多陌生的人,安子俞心里有些防备,甚至想着怎么样才能让他们离开。 “我是医生,不是坏人,现在在市医院就职。”Dave说完,边喝着咖啡边将自己的执照掏出来给他看。 “不用那么拘谨,这是你家。”乔司广将一碗粥推到他面前,道,“广陶园的粥,没放毒。” 本着对医生的尊敬,安子俞自动认为医生和医生的朋友不是坏人,当然,除楼梯的方大总裁外。 看着乔司广和Dave自然得像是在自己家吃早餐似的,安子俞木木地点点头,十分礼貌地与年轻医生和乔司广点头示好,便坐下来兢兢业业地喝起了粥。 方有弈站在楼梯间,一脸可惜,像是错过好几个亿,看样子恨不得立马将人捞回来亲个够本。 安子俞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乔司广,还未开口说些什么,乔司广便拿出那一小串钥匙递给他,诚恳笑道:“总裁给的。” 安子俞嘴角抽了抽,小心翼翼地拿过钥匙,对着乔司广拘谨道:“谢谢你的早餐。” 某大总裁见他对着别人比对着他时脸色好不知多少倍,心里十分不平衡,怨夫似的抱臂下了楼梯,在安子俞身旁坐下,紧盯着他,指了指早餐,又指了指Dave,道:“早餐、医生都是我让他带的。” 言下之意是,你怎么谢他不谢我? 安子俞看都不看他一眼,默默地将粥和屁股挪了挪,自顾自喝粥。 相比同为不太熟的方有弈,安子俞觉得医生以及和医生坐在一起的乔司广比较可信,起码他们没有刚见面就坏笑。 乔司广和Dave十分默契地对视了一眼,而后将目光转移到方有弈身上,那眼神仿佛在说:“方总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 早饭过后,乔司广先回公司。 或许医生都有让人信任的能力,安子俞没多想就和Dave进了卧室,方有弈不安地徘徊在卧室门口,时不时盯着卧室的门,紧张得身子都绷着的。 “闭上双眼。”卧室里,坐在床边的Dave轻声道。 安子俞安静地躺在床上,看着Dave平静如水的双眸,渐渐合上了眼睛。 在整个人也平静下来之后,Dave平和的话语传入他的耳中:“你看到了什么?” 安子俞眉头微皱,缓缓开口道:“看到了雨,越来越大的雨,然后是孤儿院。” “还有呢?” “还有……有一个人,他送了我一块手表,然后就丢下我,上了那辆黑色的轿车,走了。我在后面一直追一直追,然后我摔倒了……”安子俞说着,眉头紧皱,声音有些发颤,发白的十指也不自觉收紧。 画面一转,夜色茫茫,大雨滂沱。 安子俞感觉身体无法动弹,借着车灯,他模模糊糊看到在狭窄的车厢里,养母紧紧抱着他,养父双手大开趴在驾驶座上。 他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可是那两个人却没有给过他回应。 “然后呢?” 安子俞睁开湿润的浅褐色眼眸,盯着白色的天花板颤颤呼出一口气,哽着声道:“他们都丢下了我。” 第6章 卧室门吱呀一声开了,方有弈回过神来,只见戴唯一脸平静地从房里走了出来。 “怎么样?”方有弈紧张地问,“很严重?” “嗯。他有脑震荡后遗症,会有情绪抑郁、焦虑,入睡困难、睡不安稳等情况发生。”戴唯平静地道,“还有十六年前你的离开,带给他的伤害很大,一直到现在,以及前段时间最亲近的人车祸身亡,精神受到过于严重的刺II激而导致有自杀倾向。如果再受到刺II激的话,不保证他睡一觉就可以清醒过来。” 年轻医生说的每一个字都狠狠砸在方有弈心里,心情沉重地说不出话,他抬起头心疼地看着屋里还在沉睡的人,声音哽咽道:“怎么办才好……” “我回去开些药,到时候让乔拿过来。”戴唯眼神依旧平静如水,没有太复杂的情感,他抬手拍了拍方有弈的肩膀,声音轻缓道,“好好对他,毕竟念了那么久。还有,带他去记忆中美好的地方,对他的情况有很大帮助。”说着便放下手,略过方有弈,下楼走了。 方有弈在原地停留片刻,而后缓步走进房里,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睡着的人,目光仿佛是黏在那张柔和的脸上,撕也撕不开。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安子俞那么平和的脸,没有任何负担,轻松得像天上缓缓行过的洁云。 他伸手轻轻拨开床上人额前的碎发,额头中间那个青紫印记刺痛了他的眼。 他俯下II身,感受着他的呼吸近在咫尺。 他的唇轻轻贴在安子俞光滑的额头上,随后是鼻尖。 唇分离的那一刻,安子俞缓缓睁开了眼,在看到方有弈的时候明显怔了一下,但很快又回过神来,滋溜着浅褐色的眼睛看着上方的人,脸上没了刚才吃早餐时的排斥与嫌弃,有的只是柔和。 “怎么醒了?”方有弈深深地望着他道。 安子俞抬手刮了刮自己的鼻尖,道:“这里痒。” 方有弈宠溺地笑了笑,抬手捏了捏他的鼻子,深邃的眼眸里尽是温柔。 他看着安子俞的眼睛,声音沙哑道:“我想亲你。” 话音刚落,安子俞的心怦咚一声,瞳孔微缩了下,他本想着拒绝,可是看着方有弈因为自己而心疼得快要哭的模样,摇头不自觉变成了点头。 方有弈不敢相信地睁大了双眼,他本以为会被一口拒绝的,没想到安子俞竟然同意给他亲,简直要兴奋到上天,却又竭力压着那颗急切的心。 方有弈温柔地亲了亲他的嘴角,而后将自己的唇贴在他的唇上。 安子俞本能地咬紧牙关,全身紧绷,甚至有些抵触,那温热的舌头顶开他的双唇,抵在皓齿上。 方有弈舔了舔他的唇瓣,还重重地吮了一下,抬起深邃的眼眸望进他的眼睛里。 安子俞眼尾微微泛红,看着方有弈,一下又一下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只听方有弈不容抗拒道:“张开嘴。” 安子俞不明所以,乖乖地张开了嘴,方有弈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再次将唇覆了上来,湿滑的长舌霸道地入侵他的口腔,勾着他的舌头翻来覆去。 那只布满老茧的大手探入他宽松的白衬衫内,抚II摸着他早已发软的身子,将他所有的抵触粉碎得渣都不剩。 安子俞头脑一片空白,手脚似乎都失去了力气,只顾着沉沦在眼前这个人的柔情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上方的人才放过他,银丝牵着双方的唇。 安子俞喘着粗气,眼神迷离,他抬起泪湿的眼眸,清清楚楚看到方有弈的眼里染着一层欲色。 还未等他说什么,方有弈直接低下头,埋首在他的脖颈。 安子俞身子一颤,当下就急了,抬手软软地推着上方的人,声音带着哭腔道:“师、师兄,别这样……” 带着哭腔的声音落入耳中,方有弈猛地回过神来,抬头看着泪眼模糊的人,顿时心中愧疚,他捧着安子俞的脸,温柔得拭去他的眼泪,一脸歉疚道:“对不起。” 言罢,便起身离开了他。 安子俞抓着衣服,眼角那滴泪滑落下来,他坐起身来看着方有弈宽阔而落寞的后背,看着他发狠似的一把关上冲凉房的门,有些慌,张着殷红的唇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憋着胸口又有点闷闷的痛。 他有些害怕地蜷缩着身子,将脸埋入膝盖之间。 第7章 方有弈将埋在放满水的洗手盆里的脸抬起来,长长呼了一口气,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确认自身情况缓和下来,才打开冲凉房的门走出去,瞥了一眼床上的人,什么也没说就夺门而出。 听到脚步声的安子俞缓缓抬起头,看向门外,抱紧了膝盖,失落地低下头。 脑子简直乱成一团,他抬起手摸着刚刚被吮的脖颈,脑海里回想着方有弈染着欲色的双眸,心里真的有些害怕。 他本想着,反正都是男人,不就嘴唇一碰的事吗,顶多当被狗啃了。 可是现在,答应人的是他,拒绝人的也是他,怎么到最后搞得好像自己被欺负得凄凄惨惨戚戚的样子。 这个样子,他自己也很讨厌。但他也还没开放到这种上床了就干的地步啊。 虽然说他发疯的时候把人给那啥了,但那是他发疯的时候,再者,在他的认知里,这些事是要和爱人一起做的。 那他刚刚为什么还要答应人家给人家亲? 可是一想到他们都是一样,会像养父母那样丢下他,会像应琛那样恨他,会像同学那样排斥他,最后还是他一个人活着时,他就更加恐惧。 他将下半张脸埋在膝盖之间,衣服的扣子也没扣上。 方有弈回到卧室,手里拿着一小包棉签,见安子俞还蜷缩在床上,放轻脚步走过去,在他身前坐下。 感受到床往下陷的安子俞缓缓抬起头,眼里的光一闪而过。 那只温暖的大手便晃过眼前,替他拭去了眼角的泪。 “怎么哭了?”方有弈凑近脸问道。 安子俞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眼方有弈,又低下头,看着他手里的棉签,左手的手指不自觉缩了缩。 方有弈拉过安子俞的左手,解开上面的绷带,绷带下那道略显狰狞的伤口让他眉头一皱。 看着那道口子,方有弈叹出一口气,伸手拿过书桌上的药膏,用棉签沾了一坨,轻轻给安子俞涂上。 安子俞的手不自觉缩了下,方有弈加重了握着他手的力度,抬起眼瞥了他一下,问道:“痛吗?” 安子俞摇了下头。 “痛的话就喊出来。” 安子俞倔强地摇了下头,方有弈收回视线不再说话,低下头继续帮他涂药。 看着方有弈认真的神情,简直不是说好看就可以形容出来的,五官看着就是刚刚好,轮廓的棱角不会太过锋利,特别是那双眼睛,深邃得就像夜空一样。 安子俞看得失神,长那么大还没正儿八经地看过谁,还是个男人。 直到方有弈抬手将他额前的头发尽数捋起,他才回过神来,身子差点往后倒去。 沾着冰凉药膏的棉签戳着脑门,安子俞不舒适地皱了皱眉头。 “怎么撞的时候不觉得疼?”方有弈放下手,盯着他的嘴角,霎时冷着一张脸,问,“谁打的?” “撞的。”安子俞低低道。 两人沉默了片刻,周遭空气也安静了下来。 安子俞在方有弈的注视下转过身去,直接下床准备开逃。 这种小孩子开逃行为让方大总裁鄙视了一眼,方大总裁伸出手直接将人拦腰捞了回来,摁在大腿上,两人高度差不多平齐。 安子俞微呼出声,掰着腰间的双手试着挣扎了两下,一丁点用都没有,刚想转头抗议,却听到耳边略带感伤的话语。 “很久很久之前,我们就认识的,可能你忘记了,毕竟你那时还小,可是我记得很清楚。可后来……对不起,我不该丢下你的。” 安子俞一怔,掰着腰间双手的动作停了下来,木木地看着地板。 “我希望你信任我,我希望你可以什么都对我说。”方有弈在他耳边道,“过去的,现在的,将来的,无论什么。” 安子俞的眼里不知何时蒙上一层水雾,心底那堵墙仿佛在一点点崩塌。他不知为什么像现在这样坐在方有弈腿上时,会让他感觉很熟悉,像是很早之前经常这样坐着。 “我不会丢下你,更不会让你死。”方有弈语气无比认真且严肃道,“如果你丢下我,找遍全世界我也会找到你,如果你偷偷死了,我也会陪着你去鬼门关走一遭。” 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巨大的石头,一块又一块砸向心里那堵厚厚的墙。 他心跳得飞快,又满心疑惑,疑惑为什么方有弈对他一个孤儿那么上心,会对他百般包容,没等他疑惑完,方有弈便告诉了他答案。 “我喜欢你。”方有弈的下巴搁着他的肩膀,“好早就想和你说,不是那种单纯的喜欢,是想和你在一起守护你的那种喜欢,是爱,我爱你的爱。” 安子俞只觉脑袋轰的一声,身心猛地一颤,只觉胸口很痛,痛到快要窒息的感觉。 这一刻,他想起了他的过去。 他是在天使孤儿院长大的孤儿,卑贱如草,不敢去贪图爱这种东西,但是他又会毫不保留地付出自己的爱,因为他认为真心对待别人,别人也会真心待他。 犹记得他被人收养的时候,他那时候的心情是惊喜的,也是惶恐的,他害怕被收养他的家庭讨厌,所以做什么事都很小心。 但是当他来到这座温馨的房子时,在感受到养父母的爱时,他开始一点点卸下所有防备,与养父母生活。 那时候感受到爱的他是多么的茫然无措,就像一个一直看着别人吃糖的孩子突然有了一颗糖。 可是糖还是会吃完的。 他们都说是他害死了养父母,应琛恨死了他,养父母的学生也恨死了他,周围的人都容不下他,独独发小会对他说“不是你的错”,说“没事,以后我陪着你”…… 当一个认识了不到两天的人说喜欢他,还是个男人时,那种感觉真的让他觉得很荒谬,也很心痛,很不真实。 虽然他说他们好早好早就认识了,虽然他也说好早就喜欢了,可是他心知这个男人是何等优秀,卑微的他不配拥有。 他被人讨厌了好久恨了好久,他这样不好的人被人说喜欢,真的让他觉得自己很可笑。 也很挣扎,他害死了养父母,他们尸骨未寒,而他却在享受别人的喜欢。 他的心里很煎熬,很焦虑,他恨不得立马撒腿就跑,跑回他原本那个冰冷的世界。 方有弈并不打算放过他,而是将他的身子转了过来,帮他擦着眼泪,笑道:“怎么又哭了?” 安子俞的眼泪止都止不住,声音断断续续道:“不、我、对……” “不要拒绝,”方有弈的额头轻轻抵着他的太阳穴,道,“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我、我是男的!” 方有弈笑了笑,再一次郑重道:“我喜欢你,和你是男的女的没有关系。” 见方有弈那么坚定,安子俞心底焦急,又不知说什么才能让他打退堂鼓,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劝退理由,只道:“现在、我们才认识了不到两天!” “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吗?”方有弈笑了笑,亲了亲那双浅褐色的眼睛,道,“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认识你。” “不、不是!”安子俞心里十分焦虑不安,抱着发热的脑袋语无伦次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不好,一点都不好!好多人都讨厌我,恨我,你也应该讨厌我,恨我才是,而不是、而不是……” 方有弈皱眉揽着他,揪着他不放,逼问道:“而不是什么?” “而不是,喜欢我……”话音刚落,安子俞抱着脑袋的双手无力落下,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往下掉。 他活在别人的憎恨里太久了,突然有人给他一点点温暖,都会让他害怕到想逃。 可是现在不管他怎么想逃,也逃不了了。 “对,我喜欢你。”方有弈在他耳边说,“你知道的。” 感觉所有的情感在这一瞬间崩溃,安子俞趴在方有弈的肩膀上,在一个熟悉的陌生人的肩膀上哭出声。 曾经的他也想要好好哭一场,可看着养父母的遗照看了半天也掉不出一滴眼泪。 只觉得很痛苦,那种让他感到窒息的痛苦,窝在心里无法发泄,时间久了,只剩下麻木,麻木到很多次用小刀划伤自己也不觉得疼痛。 而现在,感觉所有的抵抗在方有弈面前简直不堪一击,他溃不成军,接下来方有弈说什么话,他都听不进去了。 他不想再去顾应琛恨他,不想顾养父母的学生恨他,排斥他,只想好好哭一次,哭好久好久,将养父母离去那天到今日的所有的压抑、不甘、痛苦和绝望都发泄出来,将旁人对他的所有看法都丢到九霄云外。 他搂着方有弈的脖子,眼泪浸湿了半个肩膀,方有弈轻轻拍着他的背,轻声说:“我会陪着你,所以,信我。” 低沉沙哑的嗓音落入耳中,安子俞哭得更凶了。 第8章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恢复平静,时不时传来几声鼻子的抽吸声。 安子俞静静地靠在方有弈的肩膀上,像是哭累了,整个人无精打采,但是那双浅褐色的眼睛不再空洞无神。 方有弈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道:“我想和你去个地方。” 安子俞没有回应,方有弈以为他睡着了,垂眸看到那双眼睛还半开着,微皱着眉似乎是在想什么。 他抬起手轻轻擦过那双通红的眼睛,道:“天使孤儿院,不坐车,走过去。” 见安子俞的眼睛微微亮了下,方有弈继续道:“不着急,吃了午饭再过去。”方有弈吻了下他的发顶,笑道,“想吃什么,我做。” 安子俞缓缓坐直身子,声音沙哑道:“想吃松鼠桂鱼,以前妈妈经常做给我吃。” 那是他初来这个家吃的最好吃的一道菜。 他记得他第一次坐在这个家里的餐桌前吃的时候,养父说,养母做松鼠桂鱼的时候不小心切伤食指。 他当时哇的一声哭出来了,嘴巴里的鱼肉都掉出来了,养母急的直接拿贴着创可贴的手指给他擦眼泪。 “好,我给你做。”方有弈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道,“还想吃什么吗?” 安子俞摇摇头,方有弈突然叫了一声“安先生”,他警敏地抬起头看着方有弈。 只听方有弈道:“我腿好麻。” 安子俞愣了片刻,而后慌忙站起身,看到还坐在床上的方有弈一直在看着他,眼神温和得不像话,胸口突然怦咚一声。 “先缓缓。”方有弈嬉皮笑脸道,“或者亲一下,可能就不麻了。” 安子俞抿抿唇,耳根子红了,瞥了他一眼,转过身去:“我渴了,我要去喝水。”说着便走出卧室快速下楼。 没多久,方有弈也下楼了。 安子俞站在餐桌前,正背对着他。 怕把人给吓着了,方有弈忍着从后面把人抱住的冲动,静悄悄走到他身后,凑到他耳边道:“去买菜。” 安子俞浑身一震,手里的杯子差点拿不稳,他转过身去,皱着眉头略有不满地看了一眼笑得正欢的方有弈,瘪了瘪嘴放下杯子便领着人出门。 仅是去附近的菜市场逛了一圈,方有弈就化身购物狂魔,买了一堆菜,什么鸡鸭鱼肉海鲜蔬菜,一样不落。 “你是不是要把整个菜市场搬回家?”安子俞看着大袋小袋的新鲜菜问。 方大总裁眉头也不皱一下,想也不想,笑道:“可以啊。” 安子俞:“当我什么也没说。” 去逛超市的时候,方大总裁又买了满满一购物车的东西。 大到柴米油盐,小到调味料,就差没把超市买下来。 看着方有弈站在零食区,一脸镇定地扛着两箱牛奶放到超载的购物车上,安子俞终于看不下去,扯了扯他的衣服。 “怎么了吗?”方有弈转头问他。 “够了。”安子俞道,“家里冰箱放不下了。” “那换个大一点的。” “?!” 安子俞简直目瞪口呆,看着方有弈一脸严肃地比对着每一箱牛奶的营养表,安子俞脑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不是“你这样我怎么还你钱?”,而是“你那么喜欢买买买我怎么才能养得起?” 方有弈转过头,道:“想吃什么零食吗?” 安子俞看着那个超载的购物车,一个劲地摇头,道:“你买你喜欢的就好。” 方有弈挑着零食的手顿了下,意味深长地笑了下,而后一步步逼近安子俞,将人抵在货架上,低头凑近他的脸道:“多少?” 安子俞微红着脸,疑惑地看着方有弈,方有弈只是笑了笑,便放过了他,什么也没说,推着购物车走了。 安子俞呆愣在原地好一会,半天才反应过来方有弈什么意思,一张脸霎时火烧似的烫。 结账的时候,安子俞很想问方有弈是不是也想把超市搬回家,但看到方大总裁看都不看一眼收银显示,豪爽地掏出手机打开付款码支付,安子俞就直接闭嘴了。 准备出超市的时候,安子俞看到迎面走来个带着银色边框眼镜的西装男人,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毫无疑问,乔助理是被叫来当搬运工的。 看着满地的东西,乔司广推了推眼镜,道:“你是要把这间超市买下来吗?” “挺想的。”方有弈嘚瑟笑道,“可是男朋友好像不太喜欢我乱花钱。” “谁是你男朋友?”安子俞纳闷道。 方大总裁挑挑眉:“谁说话谁就是。” 乔司广一脸嫌弃地瞥了眼自家总裁,直接搬东西上车。 安子俞表示也不想理方大总裁,丢下他直接和乔司广一起搬东西上车,趁着方有弈不在旁边,耿直boy安子俞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乔助理:“小……师兄他,平时都是这样的吗?” 其实他想问,师兄他是不是很难养?如果是的话,一个月要花多少钱? 乔司广推了推眼镜,眼神犀利:“还好,给口饭吃给个地方睡就行。” 安子俞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乔司广已经看穿他的心思,脸刷的一下又红了。 方有弈跑过来,摸了摸他的脸,一脸忧色道:“怎么脸这么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不是,”安子俞撇开脸,“只是热,我要回家。”说着转过身去撒腿就跑,方有弈在后面追。 就像十六年前那样。 第9章 行人道上,绿树成荫。 不仔细想的话,安子俞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出来走走了,好像是自从养父母走后,他的路程只在学校和家之间来回。 他走在后面,方有弈走在前面,他抬起眼看着前方人宽阔的后背,阳光洒在方有弈的头上、肩膀上。 方大总裁很有先见之明,出门之前换上了休闲装。 安子俞不由感慨人长得帅穿什么都帅。 脱下西装的方有弈好像把那层冷峻也脱下来了,感觉整个人都是暖的,比冬日的暖阳还要暖。 让他有种想要冲上去抱住他的冲动,想要将所有的温暖都占为己有。 正想着,方有弈突然停下脚步,安子俞差点撞到他的背上,他站在离方有弈十厘米不到的位置,抬起头愣愣看着前面的人。 方有弈转过身来,笑着看着他的眼睛,道:“你走的好慢。”说着牵起他的手,拽在手里,“走那么慢,走丢了怎么办?” 安子俞看着他,微微泛红了脸,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说着垂下眼帘,任着方有弈拽着他的手走。 不宽不窄的冷冷清清的水泥道上,他们牵着手,就像一对普普通通正在热恋的情侣。 天使孤儿院离茗秀小区挺远,光是走的话得走一个多小时。 两条影子在夕阳下拖得老长,围墙上面钉着的“天使孤儿院”五个大字已经生锈掉漆。 安子俞看着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又低头看看那只握着他的手,顺着手往上看,目光不偏不倚撞进方有弈的眼中,心口又是怦咚一声,还带着些暖。 “进去了。”方有弈问他。 安子俞点头“嗯”了一声。 方有弈一手牵着他,另一手推开了孤儿院的大门。 在看到大门里侧熟悉的建筑物时,在听到熟悉的孩童嬉闹声时,安子俞就迫不及待地挣脱身边人的手,大踏步往操场走去,往他的美好回忆走去。 被抛弃在后头的方大总裁有些无奈,只能笑笑不说话,看着和小孩闹成一团的安子俞,心里也跟着乐呵。 他迈出步子,正想朝安子俞的方向走去,却听到有个苍老的声音叫住了他。 “方总,很高兴你找到他。”那个苍老的声音嘶哑道,“他看起来很好,谢谢你照顾他。” 方有弈闻声转头望去,只见那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站在他身后,他转过身,伸出右手,一张脸又恢复了贯有的冷静:“还得好好感谢院长。” 老院长伸出手,那张皱巴巴的脸虽然挂着笑,但那双浑浊的双眼却流露出深深的愧疚。 方有弈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虽心底疑惑,但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和老院长友好地握了下手。 放下手的那一刻,老院长抬起头,对上方有弈深邃的目光陷入了沉思。 方有弈的右手自然地垂放在大腿外侧,手指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空气骤然冷了几分,低沉得不像话,方有弈再次疑惑地看向老院长。 片刻后,老院长和蔼道:“还请您移步到办公室,我们详细谈谈您资助我们孤儿院一事。” 方有弈一怔,他忘记昨天中午和乔司广说,今天好要来细谈投资孤儿院一事。 但是为了照顾安子俞,他都忘了。 他转头望去,看着安子俞正笑得开怀,却始终放不下心。又转头看着老院长,老院长又一直在看他。 方有弈淡声道:“我们尽快谈完。” 第10章 第11章 翌日早上,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 安子俞早早醒来,呆然地看着窗外灰沉沉的天,脑里控制不住想起昨晚的画面时,心就会跳得飞快,脸也不自觉泛红。 他抿了抿唇,翻了个身,看到旁边的位置空落落的,呆了几秒才想起昨晚方有弈去客房睡了,心又不由有些失落。 他坐起身来正准备下床,放在床头书桌的手机屏幕亮了,锁屏显示微信有一笔钱已到账。 安子俞有些不敢相信地眨了几下眼睛,拿起手机打开微信钱包查看详情时竟有一种“朕的国库充盈”的错觉。 是上个月帮人写稿的稿费到账了。 安子俞微微垂下眼帘,整个人又变回颓丧的模样,胸口有些闷闷的痛,甚至还有点想哭。 他记得养父母走后不久,心里难受痛苦得不像话,哭也哭不出来,睡觉也睡不踏实,那时候他觉得他都快成精神病人了。 发小看他那样,便建议他去给人家写写稿,做家教什么的,转移下自己的注意力,还可以赚些外快。 他照做了,但是治标不治本,看到熟悉的东西还是会想起和养父母之间的点点滴滴,回过神时更觉难受,兼职做了一半也没做了。 情况也越来越严重,甚至还会出现幻觉看到养父母的身影,然而心里另一个声音告诉他养父母已经死了,死得很彻底。 另一个声音又说,他们一直都在。 两个声音撞在一起致使他头很痛心也很痛,受不了的时候便自残,甚至是寻死。 可是都没死成,也幸好没死成,不然的话他就遇不到那个人了。 遇不到那个爱他的,对他很好的人。 安子俞微微笑着,温热的眼泪从弯起的嘴角旁滑过。 一想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肯爱他,有人肯给他温暖,他就不想继续窝在冰冷的内心世界,他想像以前爱养父母那样,好好爱身边每一个人。 他将那笔小钱转到银行卡里,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本棕色的小本子,翻开来看了看。 里面记着的是他自己先前在寒暑假赚到的钱,从大一开始到大三寒假。 他记得他将人生第一桶金上交给养母的时候,养母很是惊喜地收下了,当时他还很骄傲的认为他也可以撑起家的一角。 第二天养母递给他一张银行卡,说里面存的是他赚的那些钱,当时他的心情很复杂,鼻子很酸,觉得自己很没用。 “你是我和老安的骄傲,一直都是。”养母握着他的手,摸着他的脸,调侃着说,“以后交给儿媳妇保管吧~” 哪有什么媳妇啊。 安子俞的鼻子很酸,笑着笑着就哭了,眼泪啪嗒啪嗒滴在记账本上,他抽出纸擦干眼泪,继续看着记账本。 除去花掉的外,零零散散的凑在一起,对于安子俞个人来说还行。 但是现在他想养个人。 养的还是个总裁,会撒娇的,花钱如流水的总裁。 他觉得作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就要负全责,觉得人家说喜欢他他要给人家个交代……可归根结底还是那个意思:他想给钱方有弈花。 算……是包养吧?包养一个总裁,花钱大手大脚的总裁。 看了眼静静躺在手边那只古旧的机械表,又看了眼本子上的总计金额,安子俞咬着笔头十分苦恼。 水电费生活费包养费……当家的太难了!这点钱远远不够养一个总裁啊! 安子俞简直欲哭无泪。 虽然总裁看上去貌似不需要被包养,虽然乔司广也说给口饭吃给个地睡就行。 可好歹是娱乐公司的总裁,总不能把人给怠慢了,其次总裁身边的好看的人一抓一大把,还是能一箩筐一箩筐地赚毛爷爷的明星。 他竞争压力很大啊……总之就是不想方大总裁嫌弃他穷酸然后跟人跑了去。 所以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把人给套住,不够就先欠着,顶多打欠条。 房子不用想,养父母在遗嘱上写的很清楚,这套房子只属于他安子俞一个人。 他也说过要守着这套房子到死,因为这里是他的归宿,是他的救赎,最重要的是,这里有他的养父母,现在还有了方有弈。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离开这座房子。 安子俞看着镜子的自己这般想着,洗漱完毕便下楼去找他要包养的方小娇妻,啊不对,是方大总裁。 —— 方有弈早已穿戴整齐,一脸严肃地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一只手接着电话,另一只手翻着蓝色的文件夹,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色边框眼镜。 真的是……帅气又禁欲。 站在楼梯间的安子俞看得失神。 他刚下完最后一个楼梯,方有弈就看到了他,挂了电话,放下文件夹转过头来,笑着喊了一声“子俞”。 安子俞愣了下,耳根子迅速发热,戴着手表的左手腕微微动了下。 他走到方有弈面前,拿着手机愣愣站着,一对上方有弈的眼睛,又立马撇开视线。 方有弈撑着脑袋,看着扭扭捏捏的安子俞,大清早送上门来,怪心痒的。 想要好好欺负。 方大总裁是个实诚人,本着遵从本心的原则,直接伸出手将人拽了过来,而后一个完美转身,将人压在沙发上,看着那双浅褐色的眼睛,深情又阴险地笑着。 “安先生,请问需要什么服务吗?”方有弈道。 安子俞瞥开视线,心脏跳得和加特林似的,他怯怯地拿出手机,点开添加好友的页面给他看:“我想,加你的微信。” 看着方有弈变幻莫测的脸,安子俞默默咽了口唾沫,好一会方有弈才开口道:“亲一下。” “嗯?”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方有弈就低下头,轻轻咬了下他的耳尖,又咬了下他的耳垂,在他的耳边说了一串数字还附带解释,然后抬起头看着他,笑得很深,像只狐狸。 安子俞脸刷的一下红了,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话,他忙将视线转移到手机上,不知所措地点着手机键盘敲出那一串数字,时不时还偷偷瞄了方大总裁一眼。 安子俞放下手机,道:“可、可以了。”说着,抬起头看着方有弈的眼睛,不知不觉间,竟一点一点地陷了进去。 唇还没触碰到,“叮咚”一声门铃响了。 安子俞像是触电一般推开方有弈,撇开羞红的脸坐起身,捂着嘴道:“去、去开门。” 方大总裁心不甘情不愿地坐起身来,一脸不爽,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后,便起身去开门。 看着拎着大袋小袋早餐的乔司广,方有弈很想将门甩他脸上,回去继续干正事。 但是注意到乔助理的表情十分精彩,方有弈不由幸灾乐祸:“思春了?” 乔司广白了他一眼。 “哦,胎死腹中。”方有弈挑眉道。 乔司广两手提了提早餐,皮笑肉不笑道:“总比总裁单恋十六年强。” 方有弈嘴角抽了抽,忍住了将门甩乔司广脑门上的冲动,本想着将人踹出去,但看在早餐的份上,他还是把人给放了进来。 安子俞转过头去,脸上的潮红褪得差不多,浅褐色的眼眸带着温和,白色的衬衫显得整个人很干净。 他十分礼貌地和乔司广打了个招呼后,连乔司广忍不住哦起了嘴巴。 实在不怪他一副没见过世面都惊悚样,只是沙发上的青年,与前些日子那个疯疯癫癫的人完全不一样,简直脱胎换骨了一般。 和他家总裁站在一起简直就是……纯情天使和地狱撒旦既视感。 “乔先生,辛苦了。”安子俞说着,起身走上前去拿早餐,“你吃了吗?” 瞧瞧人家多么友好,再瞧瞧他家总裁多么……啧,不提也罢。 乔司广转过头,对着方有弈面不改色道:“总裁,我觉得你禽兽。” 方有弈阴沉着一张脸,一字一句道:“这个月的奖金不用拿了。” 乔司广:“属下只是在阐述事实。” “两年。” “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方有弈满意地点点头,乔司广心有余悸地推了推眼镜。 安子俞将早餐放在桌上,扭头看着乔司广有些歉疚道:“抱歉,是我昨晚说想要吃母校对面的早餐,但是师兄不让我一个人出门,他本想和我去的,可手头好像有一堆东西要处理,茶几上那个蓝色文件夹就看了一早上。” 上桦大学?乔助理差点忘了安子俞是上桦大学的。 上桦大学是魔鬼吗?怎么里面的男孩子长得比他们公司的还要顺眼?他今早去上桦大学买早餐遇到的那个很阳光的男孩简直就是……不提了,提起来心肌梗塞。 “没事。”乔司广走到安子俞面前,再次皮笑肉不笑道,“我理解,毕竟最近我们总裁和我们公司的……” 乔司广话未说完,方有弈就伸出爪,一把抓住乔司广的后衣领,毫不留情地将他丢了出去,随即“哐”的一声关上门,回来对着安子俞无比温柔道:“不用管他,我们自己吃。” 安子俞扭头看着窗外的乔司广走向那辆黑色的奔奔车,抿了抿唇皱着眉头,咽下一口唾沫,刚想说些什么,方有弈就夹起一只饺子,递到他嘴边:“张开嘴。” 安子俞一顿,脑海里忽地闪过昨天上午,方有弈叫他张开嘴,还有昨晚,以及刚刚…… 他缩了缩头,脸也微微发热,舔了舔唇道:“我自己来……” “张开嘴。”方有弈像是知道他的心思,便道,“不会对你做些什么的。” 安子俞像只小猫,警惕地凑过头去,确认没事才张嘴,将那只饺子吃了下去。 方有弈宠溺地笑了笑:“中午想吃什么?” 安子俞嚼着饺子,含糊不清道:“你做的都想吃。” “好。”方有弈捏了下他鼓起的腮帮子笑道,“只要你喜欢,我都给你做。” 安子俞拿开方有弈的手道:“我说说的。” 方有弈反手抓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还拉到唇边吻了下,道:“我认真的。” 安子俞心跳乱得一匹,有些呆地看着方有弈,脑里心里都在想着同一个问题,就差没拿出手机来直接百度搜索: 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又帅又温柔的总裁该怎么养才好,在线等,急! 第12章 早饭过后,监督完安子俞吃完药,方大总裁就犯难了。 “你一个人在家,真的可以吗?”方有弈拧着眉头问他,别提多不放心了。 “可以。”安子俞诚恳地点点头。 “万一你像上次那样……” “不会了。”安子俞坐在沙发上,抬头看他,浅褐色的眸子十分干净温和,“真的不会了。” 方有弈还是不放心,但是乔司广来电话说公司那边有很急的事需要他回去处理。 戴唯这个时间病人也不少,想带安子俞去公司吧,可他又对车有莫大的恐惧。 安子俞也没和他说身边有什么朋友,就算有他也万分不想他们孤男寡女或者孤男寡男共处一室,那个画面光是想想就难受。 关键时刻真的是谁也放心不下。 方有弈长呼一口气,俯下II身来,双手撑在沙发安子俞的大腿两侧,凑近他的脸,郑重道:“那你好好待在家,不准乱跑,不准有不好的念头,我很快就回来。” 安子俞感觉到柔软的沙发微微下沉,抬起头看着神情严肃的方有弈,心脏扑通扑通跳着,他撇开视线,有些不自然地屁股往后挪,方有弈也跟着身子往前探。 这种姿势也不知维持了多久,最后安子俞先败下阵来,乖乖地点了点头。 见安子俞难得那么乖巧,方大总裁就得寸进尺了,笑得跟个狐狸似的:“子俞,你可不可以亲我一下?” 安子俞愣住了,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个笑得好看又阴险的男人,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能愣愣地坐着。 “我知道了。”方有弈神眼底不禁拉起一层哀伤,却又十分温柔地摸了摸安子俞的头顶,道,“我去上班了,你在家等我,处理完公司的事我就回来。”说着便收回手欲起身。 看着那张明明很受伤却仍对着他笑得很温柔的脸,安子俞心中不忍,沉默着犹豫了好一会,在方有弈要直起身板的那一刻,他伸出手按下方有弈的后颈。 方有弈微微睁大了双眼,还未反应过来,轻柔的唇瓣便落在唇角上,睫毛挨着他的睫毛扑闪了下,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嘴唇周围。 这个吻只停留了很短很短的时间,短到他来不及感觉,安子俞就已经分开了唇放下了手。 方有弈不敢相信地看着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安子俞,张着嘴巴好半天只憋出了个“你”字,脑子一热直接欺身而上,将人压在沙发上。 “师……唔!” 方有弈毫不客气地吻上了他的唇,将他所有的话都封在口中,湿滑的舌头在口中肆虐,将他吻得快要窒息才放过他。 深邃的双眸望着他沾着泪的眼,微喘着气抬手拭去他眼角的泪,又吮了下他的沾着不知是谁的津II液的唇瓣,声音低沉又有磁性地问道:“喜不喜欢我?嗯?” 经过前面发生的事,他能感觉到安子俞对他是有好感,是有依赖的,可是他想亲耳听安子俞说,想亲耳听他找了十六年的人说:“我喜欢你。” 很想很想。 “我……”安子俞张着红肿的双唇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眼角的泪缓缓滑落。 看着方有弈小心又紧张的脸,问心那句他分不清对于方有弈是什么情感。 是因为他把人上了要负责任还是有其他感情,他真的搞不清楚。 他只知道他想养着方有弈,不想他是别人的,想将他留在身边和他好好过,不想他走。 这是喜欢吗? 养父母没具体和他说过,喜欢是怎么样的,活了二十多年也没谈过恋爱去探索一下。 所以他真的不清楚。 安子俞支支吾吾“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有实际意义的字,把方大总裁急得直咽唾沫。 方有弈终于等不下去了,再一次吻住他,安子俞咬紧了牙关,身子软地像棉花,双手虚虚地推着方有弈宽厚的肩膀。 方有弈转而低头去啃他敏感的脖子,他止不住身子发颤,将头歪到一边,大声道:“我不、不是!我没有!我欠你好多、好多钱!” 空气突然冷静下来,方有弈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屋子里安静得能听到外面的闷雷声。 压在他身上的方有弈身子僵了好一会,才抬起头站起身来,看也不看他一眼,背对着他,声音无比冷淡道:“我去忙了。” 大门哐的一声关上,屋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安子俞躺在沙发上发着呆,心里却感到从未有过的焦急,他侧过头往窗户望去,方有弈站在路边,那辆黑色的轿车再次驶来。 他看到方有弈在上车之前,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就进了车内。 安子俞衣服扣子也不顾,赶忙坐起身来,手忙脚乱地爬到窗边,看着那辆黑色轿车离开茗秀小区。 他失落地望着渐行渐远的黑色轿车,突然有种想冲出去把人喊回来的冲动,可是他不敢。 安子俞只觉胸口和外面的天空一样很沉闷,恐惧和焦虑充斥着他。 他整个人缩成一团,将头埋入膝盖中,可不管怎么深呼吸都无法控制自己不发抖不害怕。 脑海里突然窜出一个声音:他会走。 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安子俞浑身发凉,害怕得手心脚心不断冒冷汗。 他的心很慌很痛,就像被狠捶一拳,脑子乱成一团,眼睛里的光也渐渐暗淡下来,深深的孤独、愧疚、绝望充斥着他。 他嘟囔着唇不断地说着对不起,可是那个人听不到。 他双手颤抖着拿起手机,打开方有弈的聊天页面,手忙脚乱地敲出“对不起我喜欢你。” 但是看了好半天,删掉了。 “师兄,我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 删掉。 “我喜欢你,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删掉。 …… 不对,怎么说都不对,不管怎么说,方有弈还是走了。 他留不住。 眼泪逐渐模糊了双眼,聊天页面也看不清了。 安子俞一遍又一遍狠狠地擦着眼泪,努力想看清方有弈的头像,可是还没看清眼睛就模糊了。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你,方有弈,你听到了吗……”安子俞的唇贴着手机屏幕,断断续续地说着“喜欢”,声音就像碎了般。 仿佛失去了支柱,心底害怕得不像话也痛得不像话,仿佛正在经历着酷刑般。 突然手机提示音响了下,安子俞一个激灵,以为是方有弈来信息了,一把抹去满脸的泪,紧盯着手机屏幕。 可方有弈的聊天页面还是一片空白,而手机通知栏却推出许多最新消息。 安子俞不敢相信地看着每一条新闻,一目而下都是同一个标题:当红明星顾羽飞被星辉娱乐总裁包养! 第13章 当红明星顾羽飞被星辉娱乐总裁包养!!! 安子俞神色慌张地看着手机,心脏不安地跳动着,浑身哆嗦,眼睛直直盯着手机屏幕。 第一张照片有些模糊,但凭借身高差可以看得出哪个是顾羽飞哪个是星辉总裁。 照片里顾羽飞仰着头,右手抓着星辉娱乐总裁的手臂,角度刚刚好是在亲吻。 安子俞咽了口唾沫,心里十分焦虑,冷汗从额角落下,可脑子却不断发热。 第二张照片是星辉娱乐总裁的日常工作照,看文件时眉头依旧皱得很紧,认真严肃且帅气的脸今早他还看得失神。 而第三张,毫无疑问便是当红明星顾羽飞,好看得跟假人似的。 他喜欢顾羽飞的歌,因为他觉得顾羽飞每一首歌都有着满满的情感,时而悲伤,时而欢悦,时而忧郁,时而轻快……好像被赋予了灵魂,特别是那首《I want to be with you forever》。 但是却没怎么关注过他本人。 以前听同班女同学说过顾羽飞,是X男团的队长,后来X男团解散了,成员们都各奔东西。 其中发展最好的就属顾羽飞,是今年的霸屏男演员,口碑很好,拿过不少奖,明星热榜排行第一。 安子俞浏览着关于顾羽飞的所有信息,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此刻有多疯狂。 会唱歌,会跳舞,是万人喜爱的影帝,或许这样优秀的人,才配得上那样优秀的方大总裁。 看着微博照片里无比耀眼的男明星,安子俞觉得自己很垃圾,很可笑,也觉得自己很讽刺。 他近乎疯狂地、不断地刷着评论区几千条甚至上万条评论。 热评甲:有钱人不都玩明星吗? 热评乙:娱乐圈潜规则,再正常不过了。 热评丙:都二十一世纪了,两男的不很正常? 甚至还有网友磕起了他们的CP,在评论区里写起了他们的文,各式各样的,五花八门。 各种姿势play变成文字,在脑里晃了一圈,安子俞脸都红了,只觉眼睛针扎般的疼,脑子好像被重重锤击了下,又痛又晕。 迷迷糊糊想到了方有弈娴熟的吻技,柔情蜜意的话语,只觉得胸口被人打了一拳,那种无法呼吸的疼痛感充斥全身。 看着网友评论,安子俞突然觉得好假,方有弈的温柔好假,方有弈的深情好假……一切都好假。 安子俞不知道刷到了第几条评论,拇指定在一条点赞过百的评论上: 娱乐圈又脏又乱,百分之九十九要么被潜要么有后台。前段时间不就有个女星被爆出睡过公司所有男高层来换取资源,成功之后还不断勾引其余高层只求上位,最后忍受不了舆论跳楼自杀了吗?所以这事不是很正常吗?大家放宽心,该磕CP的磕CP,该吃瓜的吃瓜。 微博评论区的评论还不断刷新中,安子俞抿了抿唇,双手颤抖,明明在乎得要死,却又假装心宽的样子,敲着手机发了条评论:@星辉娱乐 希望星辉总裁好好对羽飞,在一起不容易,祝幸福。 评论刚发出去,就有人点了个赞。 安子俞看了眼那个变成橙红色的小拇指,越看越难受,索性将手机关了机,眼不见为净。 他虚脱似的瘫在沙发上,眼神黯淡地看着天花板,沉沉呼出一口气。 脑里挥之不去的温柔体贴的方有弈,以及热评,可在安子俞心知,自己仍然不相信。 可是他们都说,有钱人都玩明星,方有弈也不例外,因为他真的很有钱。 那张照片就是证据,没有任何PS的痕迹。 果然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网友都看得一清二楚。 为什么他就那么蠢地去相信那个人?早在第一天就不该相信人,把人赶出去不就得了吗? 有钱人玩明星,很正常,真他妈正常! 安子俞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愤怒与难过,心痛与焦虑交织在一起让他感觉自己要裂开好多块。 所以他是什么?所以方大总裁对他那么好,是为了什么? 他是个孤儿,长得不好看,也不优秀,很招人厌很招人恨,什么都不会,还特别穷! 很明显他身上没有一点可图的,所以方大总裁是为了什么? 小时候的遗憾?愧疚?那发生了什么可以直说啊,他安子俞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说清楚,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说:“没什么的。” 然后就可以转身说再见,日后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干谁也不鸟谁。 但是像现在这样子对他,很好玩吗? 方有弈是谁,星辉娱乐大总裁啊,优秀得不像话,怎么会看上他一个平平无奇的大三生?还是个孤儿! 他应该早就认识到的,他们之间就是云泥之别,他怎么可以去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怎么可以啊…… 第14章 安子俞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眼睛上蒙着一层水雾,心里所有的情感缠在一起堵着很难受。 终于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掉下来,他看着自己的脚指头,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照片里方有弈和顾羽飞。 他们是最璀璨的星。 他安子俞是个失去养父母的晦气大三生,现在还多了个可笑的身份:精神病患者。 安子俞拼命压着胸口的不安,狠狠擦了一把泪,目光清明便瞥见茶几上那个蓝色文件夹。 是今早方有弈看着的会议文件。 安子俞觉得胸口扑通一声痛得紧,好像被一块巨石压着,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抡起双拳不要命似的砸在自己的胸口上,似乎想将那块无形的石头砸的粉碎,左手腕好不容易愈合了一点的伤口慢慢裂开,鲜血染红了洁白的袖子。 他喘着气停下手,头一抬,恍惚间,他似乎看到养父母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厨房里不时传出养母十分焦急的声音。 “老安你别愣着在这啊,你快去陪陪子俞,他刚来这个家不熟,哭闹了怎么办?” “老安你说子俞会不会喜欢我做的松鼠桂鱼,我学了好久。哎呀老安我好紧张怎么办,万一子俞不接受我做他妈妈怎么办?” 他愣愣坐在沙发上,半张着嘴巴老半天,眼眶发红,看着那两个忙碌的黑影。 突然厨房里传出一声惊呼,安子俞疯了似的跑到厨房门口,看着里头一瞬间喉头哽咽。 砧板上染着鲜红的血,养父含着养母的手指,养母内疚地哭了起来。 “我怎么笨手笨脚,子俞会不会不喜欢我这么笨的妈妈?” 安子俞站在原地泣不成声,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好像被棉花塞住了说不出话来。 他低下头不断地摇着头,声音一抽一抽:“不会,永远不会……” 他抬起头时,养父母早已不见了,站在砧板前的人变了。 他看着方有弈宽阔的后背,微微俯下身,拿着菜刀的紧实的手臂一下一下动着。 眼前的画面很平和很美好,突然方有弈闷哼一声,抬起手臂微叹口气道:“幸好子俞没看到,不然害怕了怎么办。” 安子俞愣了一下,探过头去,看到“方有弈”也切伤了手指。 他在站在一旁看着,又心疼又愧疚,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就快要倾吐出来。 胸口揪成一团,很痛但是跳得很快,这种感觉只有面对方有弈是才会产生,甜蜜也是依赖也是,心疼也是喜欢也是…… 这一刻他才反应过来,喜欢就是方有弈,方有弈就是喜欢。 欢是方有弈愁也是方有弈,笑是因为他泪也是因为他,初吻是他情开是他。 一切也都属于他。 “原来我,一直都喜欢……”安子俞看着“方有弈”道。 “方有弈”似乎听到了他的话,转过头来,走到他跟前,在他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 安子俞鼻子一酸,眼泪再次涌下,他愣在原地,手腕上渐渐传来皮肤撕裂的疼痛。 他猛然回过神来,看着右手正拿着刀,左手已经被自己划开了好几道口子。 安子俞满脸惶恐,哐当一声将菜刀扔进洗手盆里,他看着满手鲜血,手忙脚乱地打开水龙头清洗。 清洗过后又跑出厨房,慌慌张张找来绷带胡乱给自己的手缠上,处理好后安子俞直接拿过那个蓝色的文件夹,拉下袖子,盖住绷带便匆忙出门了。 他的心依旧跳得很快,脑子也好热,满腔爱意都快压制不住了。 他等不了,一刻也等不了,他要马上告诉方有弈,不管方有弈还要不要他,他都要说出来。 他想抛去所有,他想勇敢一点,他想去告诉那个一直在原地等着他的人。 当面对着他说,我喜欢你。 第15章 当初安尘和应霜在茗秀小区买房,就是看中它够安静,但很远,到地铁站要坐公交车。 安子俞边跑边看着黑屏的手机,索性揣回兜里,一心往地铁站跑去。 凉风从耳边呼呼而过,他的脑子还是很热,心也跳得很快,感觉快要从胸腔蹦出去了。 他要去找方有弈。 他想方有弈听他说,也想听方有弈说。 不想用发信息的方式和方有弈说。 如果方有弈不要他了,他会将这份情意丢掉,再也不会捡回来,如果不是,那就……那就一起,一条路走到底。 安子俞刚下地铁口,直达商业中心的九号线便走了,安子俞便上了三号线,到达郊区与商业中心的中点之后再转线。 安子俞坐在排椅上,呼吸有些急促。 车厢里很安静,可是他的大脑却不断地叫嚣,满脑子都是方有弈,每一句话每一个笑每一刻温柔,不停地想着怎么也停不下来。 地铁停了都没反应过来,陆陆续续的人进了车厢,有人在他身边坐下他都没注意到,有人站在他面前看了他许久也没抬起过头。 终于,那只做了美甲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安子俞才回过神来,怔了下,眨了两下眼睛,抬起头看着站在眼前的妆容精致的女孩。 “覃、覃兮?你怎么?” “我今天的课上完啦,现在要和闺蜜去逛街。”覃兮对着他爽朗一笑,道,“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你好几天没去上学,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安子俞尽力压住自己的思绪,扯出一个温和的笑,道:“我没事,应该过段时间就可以上学了。”说着不自觉抱紧了怀里的文件夹,微垂下首,脸上还带了浅浅的红。 覃兮目光落在他怀里的文件夹,好奇地问:“你是要给谁送去吗?” 短短的问句却让安子俞呼吸猛地一顿,目光定定看着地面。 给谁送去吗? 安子俞一个激灵,随后自嘲笑了笑。 星辉娱乐总裁方有弈。 安子俞突然觉得心有些累,呼吸不顺畅的累。 觉得怀里的文件夹很沉重,像座山,隔着他和方有弈的距离,刚刚卯足的一股劲被压得粉碎。 安子俞低着头,只觉眼眶有些热,鼻子有些酸。 “子俞……”覃兮看着他,有些心疼。 她和安子俞同班三年,这样的表情过去是很少见,但是最近见得很多很多,了无生气就像没了魂。 “一个……朋友。”安子俞颤颤道。 “你朋友那么厉害?”覃兮瞄着安子俞手里的文件夹,“星辉娱乐可难进了!特别是他们CEO,神难搞!” 安子俞抬起头,双眼无神地看着一脸好奇的覃兮。 覃兮被看得心虚,眼睛乱瞟,有些尴尬道:“那、那啥,我爸是华谊影视董事长,星辉娱乐是我爸公司的合作公司,你可别说我说他们CEO坏话啊。” 安子俞愣了下,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同班了三年的女生,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了解过覃兮一样。 覃兮是班长。 以前他看覃兮的时候,总觉得这个女生很爽朗很自信,不做作。 然而现在,他看着覃兮,好像在看一块移动金矿。 “你知道星辉娱乐在哪吗?”覃兮双手抱胸,细细打量着安子俞,“那儿不随便给人进的。” 安子俞再次低下头,他只知道星辉娱乐在商业中心那一块地方,具体在哪不清楚,方有弈也没和他说起过。 从来都没有。 安子俞垂下肩膀,眼神也黯淡下来,胸口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疼痛,感觉呼吸不过来了。 刚刚打自己打得太狠了,喘口气都觉得疼。 “本小姐看看是谁的。”覃兮笑得挺皮,直接从他的怀里拿出文件夹,“说不定可以帮你找。” 安子俞伸手想拿回来时,覃兮已经翻开了文件夹。 他生无可恋地仰着头看着车顶,疲惫地靠在椅背上,这才发觉后面已经湿透了。 安子俞闭了眼,又睁开,余光瞥见他的旁边坐着一个人。 一个很怪的人。 大热天穿着黑色的大外套,带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给人的感觉很低沉很冷漠,帽子压得很低,看不清眼睛,下巴胡子拉渣,看上去很沧桑。 他模模糊糊记得,这个中年男人是跟着覃兮进来的。 只见中年男人拿着手机,手机里放着一张女人的照片。 照片里的女人五官很精致,像是某个女明星。安子俞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但是想不起来了。 “子俞!”覃兮微呼一声,看着安子俞,一双杏眼瞪得忒圆,“不会吧?,不会吧?!” 第16章 “天哪!你怎么会有星辉那谁的文件夹?他不是很讨厌别人碰他的东西的吗?该不会!你、你们……噢!我的天哪!啊我死了!”覃兮捂着嘴激动得说话都说不清了,但是看着安子俞时,却笑得很奸。 因着父亲的关系,她和星辉娱乐那位还算有点交情。 据她了解,方有弈可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不近美色。 星辉总裁看人看顺眼了就和你聊上几句,不顺眼鸟都懒得鸟你。 拽得很。 但是人家家里有矿啊,还有颜有身材! 都拽上天去了! 圈内有说他把躺床上的人连人带被给丢出去了,无论男的女的都一样。 说句不厚道的,先前她还磕过乔司广和方有弈,互攻的那种。 但是现在看来,安子俞怀里揣着方有弈的文件,还是加密的…… 还有上次的讲座,讲座还没开始人就没了,然后安子俞就没去上学了,她去找辅导员的时候,辅导员说星辉总裁给安子俞请了假…… 这是什么? 这不是戈壁滩上的石头,明摆着的吗? 安子俞和方有弈两人的关系肯定不简单啊! 覃兮脸上的笑越来越猖狂。 安子俞抬起头看着覃兮,一脸疑惑: 为什么覃兮突然笑得那么猥琐,笑到嘴角都要裂开了,连眼神都变得奇奇怪怪的。 只见覃兮将文件夹双手奉上,脸上依旧挂着传闻中的姨母笑。 安子俞满心疑惑接过文件夹,又抬头看了看覃兮。 心想能出来个人告诉他,为什么覃兮笑得那么猥琐吗? 覃兮边点着边拿出手机,抬起眼皮子看了一眼安子俞,便转过身去给某大总裁发信息。 盯着屏幕时就更加放肆了。 “覃兮……” 安子俞突然开口,把覃兮吓了一跳。 覃兮尴尬转过身,心虚地问:“怎么了吗?” 安子俞抿了抿唇,只觉得心里莫名憋屈,这种刚萌生又被掐灭的感情让他很害怕,闷在心里又不知道和谁说才好,很想哭又挤不出眼泪。 良久,安子俞才哀哀道:“有钱人……都玩明星吗?” 话一出口,不止覃兮,他旁边坐着的中年男人都身子一顿。 中年男人微微侧过头盯着他,捏着手机的手指已经泛白。 覃兮打字的手还停留在键盘上面,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安子俞说什么,她转过头去,眼睛往上瞟,认真思索道:“看人吧,也不全是。” 比如说方有弈就绝对不是。 中年男人微微抬起发红的双眼,冷冷地盯着他们,帽檐遮挡了他的视线,让人不易察觉。 地铁内提示音响了之后,覃兮便忙拉着安子俞下地铁往市中心走去。 中年男人也起身跟在他们身后。 —— 方有弈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站得笔直,冷冷扫视了一圈室内。 他发觉那个会议文件落在家里之后,第一想法是让乔司广去拿的,可是一想到这样子做很怂,显得他一点也不man,于是自己回来拿了。 顺便道个歉。 可是人好像不在。 大厅窗帘都拉得好好的,什么东西都收拾得很整齐。 “子俞?”他小心唤了一声,可是没人应。他望向茶几,茶几上的蓝色文件夹也不见了。 他的心脏猛的怦咚一下,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方有弈眉头紧锁,视线落在桌上未拉上拉链的药包,以及药包旁边染了血的绷带。 方有弈一瞬间浑身冰凉,整个人都定住了,心脏仿佛漏了半拍,跳动时沉重而缓慢。 怎么会,说好不会乱来的…… 方有弈颤抖着拿起那卷染血的绷带,紧紧握在手心里,最后暴躁地甩在地上,眼眶发红,咬牙切齿道:“安子俞!” 出门前和他说的话被狗吞到肚子里去了?! 方有弈简直要疯,转身往外跑去,随后“哐”地一声猛地关上门。 乔司广站在轿车前,推了推银边框眼镜,抬起眼便看到火燎火急的方有弈 “总裁?” “回公司!”方有弈边打电话边不耐烦地吼道,“现在!立刻!马上!” “是。”乔司广赶忙上车启动汽车,以交警绝对不允许的速度在道路上狂飙着。 手机里再一次传来“抱歉,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提示音,方大总裁咬碎一口牙,恨恨挂断电话,直接把电话给扔到一边。 一副谁欠了他十个亿的模样。 方有弈眼神森寒得可怕,目不斜视看着前方。 又按捺不住捡回手机,脸色阴沉地看着手机拼命,一下又一下上下滑动着。 看到桌面上显示的微信图标,方有弈瞬间来了精神,忙点开来看。 但很遗憾,不是安子俞的,是华谊影视千金覃兮的。 第17章 但是覃大小姐没有让方有弈失望,特别会做地贴了几张安子俞坐地铁时的照片。 照片里的安子俞坐在地铁座椅上,耷拉着脑袋,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看着就让人心疼。还有怀里揣着的蓝色文件夹,像个宝贝似的紧紧抱着不撒手。 方有弈只觉心脏就像被人轻轻捏了下,有些紧又有些痒,定睛看着照片里的人,怒气瞬间消去大半,恨不得现在就穿过手机屏幕赶到安子俞面前,然后将人牢牢锁在怀里,让他哪也去不了。 手机的提示音再次响起,方有弈回过神,心不甘情不愿地点退相片,去看覃兮发的信息。 覃兮:方大总裁你还真好这口! 方有弈无语地看着聊天页面,坦白说,他老早就觉得这覃家大小姐思想有点不健康,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覃兮:老牛吃嫩草啊,吃我家小俞! 方有弈拇指敲着手机键盘,打出一行字: 你们怎么? 覃兮: 地铁上碰着的。他好像要给你送文件,但是不知道你公司在哪,然后我就带他去你公司了。 方有弈: 他电话关机。你把手机给他,视频。 覃兮: emmmmm,方总我觉得你们公司的人的素质有待提高。 方有弈: ? 覃兮: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你公司的人把我们赶出来了,然后子俞把我给赶了。 方有弈: 所以? 覃兮: 我现在在和闺蜜逛街啊~ 方有弈: …… 覃兮:所以现在子俞一个人在你公司楼下。 方有弈直接把屏幕给掐了,将手机丢到一边,怒火又噌噌噌地往上涨,边气边骂自己公司那群超级大蠢货,赶覃兮就算了,怎么把他的人给赶了? 眼瞎看不出他家子俞千里迢迢给他送文件吗? 真是一群蠢货,全炒了算了。 方有弈兀自生着闷气,也不知道是生谁的气,总之就是很生气很生气。 哄不好的那种,安子俞来了也只能消一大半。 乔司广通过中央后视镜看着脸色越来越沉的方大总裁,不禁心底哀叹:小天使你怎么能乱跑? 突然乔司广一个急刹车,方有弈差点就撞前排靠背上,他抬起怒火正熊熊燃烧的双眼,冷冷道:“怎么回事?” 乔司广冷静地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临危不乱道:“前面堵车,应该是出交通事故了。” 方有弈看着前面排长龙的车队,烦躁地“啧”了一声,直接脱下笔挺的西装,扯松领带跳下车,以令人目瞪口呆的速度狂奔着。 乔司广扶了扶眼睛,心叹道,瞧瞧咱家总裁,雄风不减当年。 为了个汉子连命都拼上了。 方有弈飞快地穿梭在人行道之中,他跑得越快,情绪就越发激动,脑子就越发控制不住乱想,除了安子俞以外的人都被抛到脑后。 方大总裁怎么想也想不通为什么安子俞老想着死。 他知道他有错,错在太心急,总想着要安子俞亲口说喜欢他。 可是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他哪里做的不好。安子俞也不和他说哪里怎么样,哪里喜欢不喜欢,有事难过了就烂在肚子里不同他讲。 他只能去猜,猜对了皆大欢喜,猜错了就像今早那样闹翻,谁都不好过。 这样子方有弈真的觉得很无助,他觉得他快要坚持不住了。 第18章 天空比早上更加阴沉,云层一片叠一片。 安子俞抱着文件夹杵在星辉娱乐大门前,被保安拦在那。 “这是你们总裁的文件,很重要。我不进去,你们拿过去就好了。”安子俞竭力压住心底的焦急,一字一句地对着门卫说。 中年保安摆摆手,一脸不屑:“你以为总裁谁都可以见的吗?回去好好学习,别碍着我们工作。” 安子俞听后一愣,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一个电话过去,星辉总裁真的可以随便见着。 但是他不想这样做,因为他觉得这样可能会给方有弈带来不必要的困扰。 安子俞看着打着哈欠的保安大叔,心想他应该可以做些什么。 于是安子俞用力地呼吸了几大口空气,咬紧唇,抓紧文件夹后退几步,然后趁保安转开头,飞也似地冲了进去。 这估计是他这辈子跑得最快的一次,也是他做的最冲动最蠢的事,为了一个硬邦邦的汉子。 保安似乎也没想到这么个邻家男孩看着挺乖巧温顺的,竟然那么倔?瞪大眼睛呆看着安子俞撞开他们,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进去抓人。 眼见着文件就要交到前台小姐手里了,安子俞心脏跳得飞快,感觉快要冲上喉咙了,也不知道是因为跑的太快还是因为紧张。 两个保安忙跑过来,将文件夹抽回往安子俞身上用力一拍,骂骂咧咧地将他往外拖。 然后泼水似的毫不留情地将他泼了出去,一个重心不稳,便往后倒去。 安子俞绝望了,生无可恋地看着灰蒙蒙的老天爷。 只觉老天爷翻转了几十度,又静止不动了了,回过神时他的背靠在一个怀里,眼前也多了一张脸。 好看得跟假的似的脸。 顾羽飞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帽檐遮挡住那双很有辨识度的桃花眼,不从下面看是看不到的。 可是瘦脸口罩已经拉下来了 ,一眼就可以认出是顾羽飞本飞。 比微博照片上的还好看。 安子俞瞪大眼睛看着他的情敌,警戒心四起。 顾羽飞身边没有其他人,看样子是自己一个人偷偷来公司的,身上穿着的衣服也不像其他明星的那么夸张,就是很普通的黑色T恤、牛仔裤和球鞋。 看上去没有一点明星架子,随和得很。 顾羽飞抓着他的肩膀,笑得很平和:“你没事吧?” 安子俞又怔怔看着顾羽飞的眼睛,心下一动。 他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笑起来眼里真的有星星。 顾羽飞的眼角下面还有颗小小的痣,像是无心之笔却格外好看,每一根睫毛也都很长很好看。 或许这样好看的人,才配得上星辉总裁。 安子俞不禁想。 只觉刚刚积聚的勇气突然泄光了,莫名觉得自己输得有些难看。 长得也好难看。 “怎么了吗?”顾羽飞又问。 安子俞回过神来,忙站稳了身子,耷拉着头想也不想就将文件夹往顾羽飞怀里一推,道:“这是你们总裁的文件,麻烦你转交一下。” 说完便转身走了。 顾羽飞抱着文件夹呆愣着,半天才反应过来,便追了上去。 “你是弈的谁?弟弟吗?要不我带你进公司等他?”顾羽飞跟上来跑在他旁边说。 等、等谁?你家总裁方有弈? 安子俞差点一个踉跄,他停下脚步,看着顾羽飞好半天说不出话。 他没想到大明星会追上来问他,也没想到顾羽飞竟然说要带他去等方有弈。 这顾羽飞也太好了吧,难道他不会怀疑为什么方有弈的文件为什么在他这里吗? 怎么心那么大? 简直刷新了他对明星的认知。 印象中的明星都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永远保持着神秘感。 出门时身边都带着保镖,去到哪都被人簇拥着。 但是顾羽飞不太一样,穿的亲民,做事也亲民。 先前他只是单纯喜欢听顾羽飞的歌,但是却不怎么关注顾羽飞。 可是现在,看着眼前没有一点架子的当红明星,撇开那条微博不说,还真……挺喜欢的。 “不用了。”安子俞笑得释然,对着顾羽飞,心里真的一点也讨厌不起来。 顾羽飞抬头看了一眼天,又低头看着安子俞,笑道:“那我给你拿把伞吧,看样子快要下雨了。” 安子俞摇摇头,瞎扯道:“我家……很近。”说着又想撒腿就跑。 顾羽飞直接拉住他,将自己的鸭舌帽摘下套在他的头上,道:“那你用这个,下雨了也淋不到头。”说完冲着安子俞笑了下,便转身跑回星辉娱乐。 安子俞站在原地有些呆,抬眼看着顾羽飞的背影,摸着帽檐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有点开心,有点惊喜。 虽然有点不甘,有点难过,但是输给这样的人,安子俞服气了,也认了。 “啊!”安子俞突然惊呼一声,懊悔道,“忘记拿签名了!怎么那么笨啊……” 第19章 顾羽飞回到公司,经纪人也跟上来了。顾羽飞见了人就笑嘻嘻迎了上去:“阿也你怎么那么慢啊?” 蒋也双手抱胸,一脸不爽地看着顾羽飞。 顾羽飞心虚地尬笑了两声,见蒋也一张年轻俊俏的脸绷得像个七八十岁的古板老头儿,当下怂得一批,重重咽下了一口唾沫,道:“今天天气……挺不错啊。” “确实,”蒋也走上几步,俯视顾羽飞道:“好到下大雨了呢!” 干嘛那么生气啊? 顾羽飞心里嘀咕着,身体却十分怂地往后退,蒋也也跟着前进,压着声音沉沉道:“那条热搜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清楚。” “就、就……”顾羽飞慌得眼珠子乱瞟,无意中看到公司大门跑进来个人,心头一动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般,往大门口喊道:“弈!”说着便推开蒋也,朝着那人跑去。 蒋也愣在原地好一会,看着光滑的地面咬着唇什么也没说,拳头握紧了又松开,再握紧。 方有弈气站在大厅中央,喘着气满头大汗,直接无视员工的问好,环望大厅一圈,人影都不见着半个。 他缓过呼吸,走到前台,冷冷开口道:“刚刚有没有非公司人员来这里?” “总、总裁!”前台小姐一个激灵,精致的妆容都快维持不住了,她结结巴巴道:“有、有一个人来过,说是找你的。” “然后呢?”方有弈沉着一张脸,声音冷到极点。 前台小姐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道:“他说要转交一个蓝色文件夹给您,还说很重要。我们都以为是外部宣传,或是混进来的狗仔,就让保安赶、赶出去了。” 方有弈眼睛都气红了,冲着前台怒吼道:“谁让你们赶他出去的?谁给你们的权利?!” 前台小姐被吼得够呛,低着头当下眼泪就掉了,她小声抽泣着:“对、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他是谁,对不起……” 方有弈简直要抓狂,胸口起伏不断,怒火仿佛要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他转过身去,拼命压制住从心底不断涌起的愤怒,道:“他有没有说去哪?” 还未等前台小姐回答,顾羽飞就冒了出来。 “弈!” 方有弈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看着眼前笑嘻嘻的顾羽飞,一张脸臭得像是谁欠了他n个亿。 “做什么?”方有弈问。 顾羽飞看了一眼前台小姐,又对上方有弈愤怒的目光,像个没事人一样将文件夹递了过去,道:“你的文件夹,我给你拿来了。” “人呢?”方有弈竭力保持冷静道。 “哈?” 方有弈深深吸了一口气,第一次觉得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如此困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和二十几岁的人有了代沟还是怎么的。 “拿文件夹来的那个人呢?”方有弈再次道。 “啊,你弟啊!”顾羽飞笑得很是爽朗,“他走了。” 方有弈只觉好像有盆冷水从头浇下,身子瞬间冷了,脑子还有点懵:“弟、弟?” “对啊,我问他他默认的。”顾羽飞双手抱胸道,“他看到我就将文件夹塞我怀里,说这是总裁的东西,很重要,然后就走了。不得不说你弟真可爱,声音还很温柔,和你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弟弟?呵呵。 方大总裁怒极反笑,把周遭人吓了一跳,全都杵在原地不敢动,愣愣地站着。 文件夹过了方有弈的手,方有弈便想起了那张安子俞抱着文件夹的照片,瞬间一把火涌上来,文件夹啪的一声被他狠狠拍到前台上,周围的人身子也跟着一颤,好像这文件夹时拍在他们身上的。 “弈!”顾羽飞上前拉住他的衣袖,“你不是要开会吗?” “不开了。” 方有弈一把甩开顾羽飞的手,头也不回地跑出公,剩一众人呆呆地站在那里,个个都莫名其妙,安静的大厅里只听到前台小姐低低的抽泣声。 看着方有弈走出公司大门,顾羽飞心里有些失落,余光瞥见前台那个蓝色的文件夹,不禁回想起那个送文件的男生。 和混娱乐圈的他不一样,那个男生美好得像个天使,连笑容都是无比纯澈。 他不是不想去怀疑,只是因为他害怕方有弈和那个男生的关系和他怀疑的一样。 突然脖子一紧,顾羽飞回过神,扭过头看向身后。 蒋也用手臂锁住顾羽飞的脖子,看着他,声音温和道:“走了。” 第20章 天上淅淅沥沥地下着雨,身上宽松的白色衬衫都湿透了,黏着皮肤有点难受,还有点冷。 安子俞带着顾羽飞送的黑色鸭舌帽,走在昨天他和方有弈一起走的水泥道上,仰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轻轻叹出一口气,雨水打在脸上有点冰,心里却没有任何感觉。 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天使孤儿院生锈的大铁门前,透过铁栏缝隙,安子俞看到老院长坐在楼前的椅子上,拄着拐杖看雨。 他抬手推开大铁门,大铁门“嘎吱”一声打开,又“卡啦”一声关上。 老院长也闻声转过头来,和蔼笑道:“回来了。” 安子俞点头“嗯”了一声,便走过去,在老院长旁边坐下。 “衣服都湿了。” “不碍事。” 两人沉默地坐着,谁都没有吭声。 片刻,老院长撑着拐杖起身道:“我带你去换身干净的衣服,一会不好看。” 不好看?这儿就他和院长两人。 安子俞身子猛地一顿,心脏刺痛了下,什么也没说低着头跟了上去。 前脚刚踏上阶梯后脚刚抬起,孤儿院的大铁门突然“咔嗒”一声。 很大声,很愤怒,在淅沥雨声中听得很清楚,安子俞和老院长循声望了过去。 迷茫雨中,那个再熟悉不过的高大身影就站在大铁门里侧。 安子俞的心咯噔一声,愣在原地却不知该做什么,老院长却眯着眼睛笑得意味深长。 安子俞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抽了,见到人就心虚,就像跑,便转过头边上楼梯边道:“爷爷我去换衣服!” 老院长捋着下巴那几根白须,呵呵笑了起来:“慢点跑,别摔着了。” 方有弈迈开大长腿几下就跑到老院长面前,雨水从发尖落下,一张脸比现在的天空还阴沉。 “药箱。”方有弈冷冷道。 “在办公室。”老院长拄着拐杖,睁开浑浊的双眼好像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平淡道,“人也去办公室了,钥匙在窗口,出门不小心把门给锁了。” 愤怒之际,方有弈眼里竟闪过一丝赞赏,看了眼拄着拐杖的老院长,便转过头去快速上了楼。 老院长捋着那几根白须,看着灰沉沉的天空,浑浊的双眼蒙着一层水雾,哀哀开口道:“你们学学人家。” 安子俞的背靠着办公室的门,右手放在身后的门把上,抬起眼怯怯看着眼前面色既冷又沉的方大总裁,只觉浑身上下好似有火烧着似的。 场面紧张得不像话,谁也没说什么。 安子俞一连咽了好几口唾沫,双手藏在身后,心跳的是前所未有的快,这种害怕、紧张、焦急、甚至还有一种不知名的愤怒交杂在一起的感觉让他胸口更加难受,他往旁边瞥了一眼,想着快些逃才好。 方有弈将他脸上的所有表情和他的动作看在眼里,竭力压着胸口的起伏,压制着满腔怒火,以及所有不好的情感。 他冷着一张脸,二话不说上前一步直接将安子俞扛在肩上。 安子俞只觉身体翻转了下,回过神来时便整个人卡在方有弈宽阔的肩膀上了,他不安分地挣扎了好几下,突然听到后面“啪”的一声。 感觉世界瞬间静止了,连外面的雨声都听不到。 随后屁股上传来轻微的麻麻的感觉,安子俞整个人呆若木鸡,嘴巴张的可以塞进一个鸡蛋:“你、你……” 刚、刚才方有弈一巴掌打在他的屁股上了?! 耻辱啊! 长那么大还没人打过他屁股,不对,养父母都不舍得打他呢!更别说打屁股了! “方有弈!你、你放我下来!”安子俞心里实在憋屈,只怪平日素养太好,半句粗都说不出口,只能双手捶打着方有弈的后背发泄,全然不顾忌左手的伤口。 方有弈也全然不理会他在撒泼,从窗口找来钥匙开了办公室的门,进入屋里时还不忘把门给关上。 安子俞被扔到沙发垫上,鸭舌帽掉在一边。 方有弈一手撑在他的头侧,一手解开领带,双唇抿成一条线,雨珠顺着他的的发尖滴落在安子俞的脸庞上,那双深邃的眼眸像盯猎物一样盯着安子俞。 像个恶魔。 十分恐怖。 第21章 安子俞对上那双眼睛,只觉平日的温柔都消失殆尽,有的只是陌生的冷,冷到心里的冷。 安子俞害怕得咽下一口唾沫,视线瞥到一边,身子颤抖着一点一点往后挪,不敢去看上方的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敢,总之就是觉得眼前这个方有弈害可怕极了,和前段时间那个温柔体贴的方有弈简直是天壤之别。 方有弈烦躁地“啧”了一声,抽出领带,一把抓过安子俞的两只手掌举过头顶,避开了染着血的绷带,用解下来的领带不松不紧地绑着。 安子俞心头一颤,瞬间慌了神:“做、做什……呜!”话未说完,嘴巴便被狠狠堵住。 方有弈的理智终于尽数崩塌,将安子俞所有的话和呜咽都混着津液咽了下去。 他粗暴地吻着安子俞的唇,惩罚似的狠狠吮吸着,啃咬着,勾着四处躲藏的舌头,甚至不给安子俞一丝呼吸的机会。 无比愤怒、无比哀伤地深深吻着。 不一会儿,两个人的嘴里都有一股铁锈味,但是方有弈并不打算放过他,反而吻得更深、更狠,津液沿着安子俞的嘴角滑落。 安子俞只觉得大脑缺氧晕头转向,快要不能呼吸了,手掌试着挣扎了几下,一点用都没有,甚至还牵扯到伤口。 好不容易有点空隙呼吸,又被堵上了。 安子俞真的急的要哭了,心里怕死了现在的方有弈。 “不……呜!”安子俞咬了下方有弈的舌头,却换来更加狠的进攻。 终于逮住一丝空隙,安子俞的头歪到一边,喘着气断断续续道:“求、求你停下……”说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方有弈也停了下来,一下一下地呼吸着。 安子俞整个人像废了似的躺在沙发垫上,全身无力,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到方有弈说:“怎么做.....” “?” 安子俞疑惑转过头,抬眼看着上方的方有弈,心里猛地咯噔一下,随后一滴冰凉的泪滴在他的脸庞上。 方有弈咬着唇,泪水模糊了眉眼,脸上的愤怒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换之的是痛苦、恐惧……无数种复杂的情感交织在那张脸上,看着就让人心疼。 安子俞缓过呼吸,看着这副从未见过的方有弈的模样,心脏针扎似的疼。 “我要怎么做,你才能信我?”方有弈用力地哽咽着,他低下头近乎绝望道,“怎么做,你才承认我,怎么做,才不会伤害自己……告诉我,我会好好做,我会的……”说着,他将脸埋入安子俞的颈窝,声音一抽一抽的。 在看到桌上染血的纱布的那一刻,天知道他有多害怕,那种窒息的痛苦,让他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 在听到前台说将安子俞赶出去,在听到顾羽飞说安子俞是他弟弟的时候,那一刻的他觉得很无力,很气愤,第一次尝试到做什么都是徒劳的那种挫败感。 在见到人的那一刻,安子俞正眼都没看他一眼,就逃了。 那一瞬间他觉得很无措,很冷,很讽刺,觉得自己做的一切在安子俞的眼里什么都不是。 他很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是对的、好的…… 耳边听着那隐忍的呼吸,身体感受着那个很可靠很高大的身躯如今就躺在他的怀里,微微颤抖着,那个优秀的人在他面前竟然会这般失态,无助得像暴雨中被打湿翅膀的鸟。 然而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安子俞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很心疼,很愧疚。 就在那么一瞬间,安子俞脑子一片清明。 他不想去管什么微博,不想去管什么明星,不想去管什么评论,只管眼前人是心上人。 他想抱方有弈,可是他的手被绑住了,挣不开。 他张了张被方有弈磕破的嘴皮,可怜巴巴道:“疼。” 方有弈身子一怔,忙坐起身来,抹了一把眼泪,满脸紧张地看着他,担忧地问:“哪里疼,是不是弄到手了?”说着,双手有些发抖又十分小心地解开绑着安子俞手掌的领带,生怕碰到那些伤口。 领带被丢在地上,安子俞收回手,捂着被压到发痛的胸口坐直身子。 方有弈有些不知所措地坐在身旁,耷拉着脑袋,低低道:“让我看看,伤口有没有裂……” 话未说完,安子俞伸出手穿过他的腋下,紧紧抱住了他,脸埋在他的怀里。 方有弈呼吸一滞,仿佛心脏也停止了跳动,整个人都僵住了,双手停在半空,放下也不是,不放下也不是。 “心疼,”安子俞收紧双臂,声音闷闷道,“你。” 第22章 方有弈也不知道自己怔了多久,回过神时只觉得好像过了一辈子,苦尽甘来了,十分不真实。 他忙把人拉开想好好看看他的子俞,想好好确认这一切是真的还是假的,万一只是做梦怎么办?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躺在家里,流干血的人…… 眼眶已经很不争气地红了,捧起安子俞的脸时,方有弈还默默地咬了下自己的舌头。 舌头的疼痛感传来,方有弈突然笑了,抵着安子俞的额头笑着很肆意很开心,可眼眶却依旧是湿润的。 “对不起,我不逃了,再也不逃了……”安子俞看着方有弈又是哭又是笑的脸,心疼极了,边抬起手帮他擦去泪痕边道,“我不丢下你,你也不丢下我,好不好?” 方有弈只是看着他的眼睛不说话。 “我想我们要一直在一起,一条路走到底,可不可以?” 方有弈闭上眼睛,颤颤呼出一口气,眼泪从睫毛间挤了出来。 “你别哭,你哭的话我……” 好心疼。 他也没想到方有弈会亲自来找他,下着雨就这么冲过来,伞也不打,不要命似的,还有,那么大个人就这么在他面前哭得像个小孩子。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安子俞。 安子俞愧疚地低着头,两只手掌依旧贴在方有弈头的两侧。 方有弈将他的手扒下来,双手捧着轻轻吻着,道:“疼吗?”说着,便去解开他胡乱缠在手腕上的绷带。 安子俞摇摇头。 越解开,方有弈的眉头就皱得越紧,但什么也没说,也什么都没问,只是起身找到药箱,又坐回去给安子俞处理伤口。 安子俞呆呆地看着方有弈的脸,心里不禁感慨着认真的男人真的很帅,特别是他男人。 “痛就叫出声。”方有弈道。 “嗯?” 安子俞还没从方大总裁那张貌美如花的脸中回过神来,方大总裁便一瓶双氧水直直倒下,疼得他龇牙咧嘴,脑子瞬间清醒。 这酸爽…… “伤口发炎了。”方有弈沉声道。 好一会儿,方有弈看了好几回处理得十分好的伤口,终于松了一口气,又抬眸看了安子俞一眼,便低着头整理药箱。 安子俞感觉心脏都要蹦出去了。 刚刚方大总裁那眼神勾得他魂都要没了,他都要怀疑方有弈是狐狸精转世,专门来祸害他的。 安子俞转过头去,拿过旁边的手机开了机,抬眼看了眼认真整理药箱的方有弈,低下头按了几下手机键盘。 方有弈的手机提示音响了下,以为是公司催他回去开会,便自动忽视了,继续整理药箱。 安子俞瘪瘪嘴,又发了一个红包过去。 方大总裁依旧做着一个安静整理药包的美男子。 接二连三被忽视 ,安子俞有些郁闷,盯着聊天页面呆了好一会,万分不解方大总裁怎么做事那么专心,于是乎硬着头皮又发了一个。 方有弈耐不住了,有些不爽地皱起眉头,拿过手机一看,看到发信息的人是安子俞,疑惑地抬起头看着安子俞。 安子俞撇过头去不看他。 方有弈低下头点开手机来看,看到安子俞发来……三个红包。 方大总裁看着那三个红包陷入沉思,实在想不通,便抬起眼看着正在假装在玩手机的安子俞,视线落回屏幕上,拇指点开红包来看,加起来总共是一千五百块钱。 方有弈:“……” 安子俞:“……” “这是什么?”方有弈忍不住问他。 安子俞的脸红得像火烧,支支吾吾道:“我、我前段时间赚的外快,给、给你。” “给我做什么?” “养、养你。”安子俞低着头,不敢看方有弈 “养,”方有弈皱起了眉头,看着安子俞,又拿食指指着自己道,“我?” 堂堂星辉娱乐总裁,荷包富到流油,需要人养吗? 第23章 就这样被方有弈看着时,安子俞觉得自己就像个被掰开的蚌,里面什么东西都被看了个透 他低着头,紧张得一连咽了好几口唾沫,抓紧手机的手都渗出了汗。 其实不说他也知道,总裁大人富到流油,还用得着他多此一举吗?可是他就是想将自己有的东西都给方有弈啊。 安子俞一咬牙,抬起头坚定地看着方有弈,声弱气势不弱道:“对,养你!我、我包养了你,你、你就是我的人!我不许你玩明星,不许你和别人好,你是我的!” 他决定要告诉方有弈自己的心意的,不能就这么半途而废,哪怕顾羽飞光芒万丈,哪怕方有弈不要他,他也要告诉他。 方有弈睁大眼睛呆愣了半天,反应过来后噗嗤一声笑出来,心情很是愉悦的,也有些许无奈。 他放下手中的活,再一次将人压倒在沙发上,挑眉道:“可是我很贵,怕你养不起。” “我、我将所有的钱都拿来养你。”见方有弈不为所动,安子俞心里抑制不住焦急,底气虽不足但是神情十分认真,“我会好好赚钱养你的,然后钱都上交给你。我很专一的,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方有弈笑得合不拢嘴,眼神温柔至极,心想小时候可爱就算了,长大了还那么可爱,真的是……惹人犯罪啊。 方有弈看着安子俞挑了下眉,努努嘴巴,暗示再明显不过了。 安子俞抿着唇歪过头,脸红得不像话。 “不愿意啊,”方有弈故作起身的动作,笑得坏极了,“一会有个饭局。”方有弈坐起身来,边瞟了眼安子俞边假装看了下手表,“好多明星都在等我,我先走了。” 好、好多明星? “别、别!” 安子俞心底焦虑得不像话,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见方有弈起身要走,忙将人拉住,双手紧紧环住人的腰,脑袋往他怀里钻,身子止不住发抖。 “我、我知道我很招人恨,很、很招人厌,我、我知道我很自卑,还很迟钝。甚至有时候动不动就、就想死,总是让你操心。可、可在临近死亡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的心意。不好的,我会改,让你不开心的地方,我也会改掉。我、我会努力成为,配得上你的人的。”安子俞的声音有些颤抖,“所以,不要走,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求你不要离开,不要,不要……”最后一个字音几乎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带着不成声调的哭腔。 方有弈微微愣了一下,低头看着贴着自己胸口的脑袋,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听过很多很多美好的情话,比安子俞的好听不知多少倍的,可是却没有安子俞这般真诚,更没有这般深重。 仿佛是用那种承诺一生的决心和语气,明明吐字很细很轻,听着却很沉。 不是玩玩,是认真的。 方有弈很心疼,心疼得要死,他抬起手将人轻轻放在安子俞的后背,怜惜地吻着怀里人的发顶。 在心里说了无数遍对不起,又在心里无数遍问着同一个问题:是不是害怕我离开? 他这么想着,便也这么说了出口。 安子俞的身子还发不停地抖,轻轻点头道:“很害怕……我会好好赚钱,养你,你留在我身边,陪我,好不好?” 养父母的离开,带给他的伤害实在太大,他不想要他喜欢的人离开他,一点也不想。 “叫我。”方有弈轻抚着安子俞因强忍着泪而变得通红的双眼,抵着他的额头,尽管使坏,但是眼神声音皆温柔如水,“叫对了我就留下来。” 安子俞噌了噌方有弈的胸膛,道:“老婆大人。” 方有弈:“……” “老婆大人。”安子俞仰着头,眨巴着眼睛看着一脸无奈的方有弈。 方有弈肩膀一垂,问: “你认真的吗?” 第25章 外边雨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老院长依旧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 安子俞牵着方有弈的手下了楼,看到老院长还坐在那儿,拄着拐杖看着面前一大滩积水,像是在沉思。 “爷爷,”安子俞俯身在老院长身侧,嗓音温和道,“我要走了,下次再回来看你。” 老院长转过头,浑浊的双眼打量了他们一会,目光落在他们紧握的手上。 安子俞愣了下,后知后觉脸有些发烫,想要挣开手,奈何被拽的紧怎么挣也挣不开,有些心累地叹了口气,转过头眼神幽怨地看着完全不care甚至笑得很深的方大总裁。 安子俞:“…….” 老院长一副“我已看透一切”的模样,笑得格外和蔼:“来多一点,说不定你家总裁大人又再捐助一次。” 安子俞的刷的一下红了,撇过头去,结结巴巴道:“不、不,我……” “要不直接买块地扩建吧?”方有弈打断道,“还是全部翻新?要不都弄?” 安子俞目瞪口呆地看着方有弈好一会,然后掏出手机打开度娘搜索:老婆大人喜欢买买买,该怎么办才好,网友在线求,急。 页面弹出好几页回答,安子俞低着头认真地刷着热心网友的解答,老院长突然叫了他一声。 安子俞顿了下,抬起头看向老院长,方有弈也疑惑地往老院长那边看。 “好久不见,”老院长看着他,慈祥笑道,“欢迎回来。” 安子俞心中一动,眼眶红了,半跪在这具老瘦的身子面前,握着那双拄着拐杖的皱巴巴的手,用最虔诚的声音哽咽道:“对不起,爷爷……让你担心了……” “好孩子,没事了。”老院长慈爱地摸着安子俞的头顶,又抬起头冲着方有弈点头。 方有弈眉头微皱,而后心领神会地点了下头。 —— “网上说什么?”方有弈拉着他走出天使孤儿院,有些好奇地问。 “网上说毕竟是亲老婆,得宠着惯着。” “很对。”方有弈赞赏地点点头, 拉着他走到路边,“还说什么?” 安子俞继续低着头看手机:“要给老婆大人培养良好的兴趣爱好,人精神情趣升华了,就会减少购物欲望。找个合适的时间和老婆坐下好好谈谈。”说完抬起头看着方有弈。 “这个说法不太对,亲老婆是要宠着惯着的。”方有弈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甭提多开心了。 安子俞放下手机,还没等他说什么,便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就开到面前,他不自觉地抓紧了方有弈的手。 “现在我们在一起了,不管什么都要一起面对,我会陪着你的。”方有弈侧过头看他。 安子俞心口闷得难受,怕得要死,甚至脚跟往后退,但是方有弈的手一直紧握着他将他拽到身旁。 安子俞满脸惶恐,十分抗拒地摇着头,声音还带着哭腔,另一只手不要命似的挣着方有弈的手。 他满脑子都是过往与养父母在一起的温馨,和那个雨夜不断地来回切换着。 窗外的雨声盖住了他的呼救,养父母的血慢慢染了他一身…… 二者交织在一起,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劈开两半,无数种情感积聚在胸口处仿佛下一刻就会炸裂开来,让他身子止不住发抖。 方有弈紧紧拽着他的手,心疼又着急地看着他,嘴唇翕动:“子俞,我们一起……” “不、不要!”安子俞大吼了一声,脸上神情分不清是愤怒还是悲伤,亦或是二者都有,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挣开方有弈的手,抱着头转身就跑了。 “子俞!”方有弈喊了一声,忙追了上去。 第26章 方有弈在后面呼喊着,可安子俞压根就没回头看他,也没有停下来。 安子俞就像无头苍蝇乱窜,也幸好这段路安静人少基本没什么车辆,不然像他那样乱闯可能已经出车祸的了。 “安子俞!停下!安子俞!”方有弈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安子俞捂着耳朵尽力让自己不去听不去想不去在乎以前的事,可是越是这样,那种窒息的痛苦越是沉重,越是让他喘不过气来,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压垮。 他狂奔着,恨不得耳边的风将一切都吹掉,恨不得一切痛苦就这样消失掉。 明明刚刚老院长说了“好久不见,欢迎回来”,明明他也觉得他变好了的,可是一看到类似的事物又会变回那个自暴自弃的安子俞。 他不想,可是他控制不住,总觉得好像有另一个人在控制他的身体,控制他的情绪…… 好痛苦,好想解脱,好想爸爸妈妈…… 安子俞的呼吸变得急促,看着前边的路灯杆,弯也不拐就往灯杆撞去。 方有弈一看,头皮都凉了,大迈着长腿跑得飞快,两个人的距离迅速拉短。 就在安子俞要往路灯杆上撞时,方有弈将人一把捞回来,从后面紧紧抱住他,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他的名字,温柔又紧张。 “滚!你滚!”安子俞毫无理智地用力拍打着方有弈环在腰间的手,嘶吼着,“我讨厌你!讨厌你!放开!你放开啊!让我死!让我死……”说着,安子俞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流下。 安子俞的话刺痛了方有弈,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半张脸埋在安子俞的脖颈中,狠狠地吮吸着来自安子俞身上的清新香味:“好不容易找到你,怎么可能说放就放啊……” 方有弈在他耳边轻轻喊了一声。 亲昵的呼唤传入耳中,安子俞拍打着他的手缓缓停了下来,整个人像是再也支撑不住,后脑往方有弈肩膀上无力一靠,半张着嘴巴就像一条被冲上岸的鱼,正垂死呼吸着。 方有弈继续道:“你还说你要养我的,你怎么能自己一个人跑掉丢下我……” 安子俞混乱的思绪渐渐平静下来,可下一刻突然之间就崩溃了,将脸埋在双手之间,放声大哭着。 方有弈说不出的难受,心疼地紧紧抱着他好久好久,直到哭声渐息,才将人转过身来抱着,紧皱着眉头吻着他的发顶。 “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安子俞肆无忌惮地哭着,趴在他的怀里泣不成声。 也只有在方有弈面前才会这般肆无忌惮,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出来。 方有弈摁着他的后脑勺,心如刀割,不断地重复着:“我在。” 良久,安子俞才抬起头,满脸泪痕地看着方有弈,声音几近哀求:“不要坐车好不好,不要坐车……” “不好。”方有弈果断道。 安子俞浑身一僵,身子止不住发凉,惊恐地看着方有弈。 方有弈捧着他的脸,温柔地拭去他脸上的泪痕,看着那双充满恐惧的浅褐色眼眸,道:“子俞,你要面对,不要逃避,我陪着你,现在,将来,无论什么时候,都陪着你。” 安子俞绝望地摇着头,挣扎着想要推开他,方有弈抱着他不给他逃。 最后方有弈没辙了,对着他放狠话道:“不听话我就走了。” 安子俞浑身一震,整个人都僵住了,无比惶恐地看着他,一张脸尽是不解和错愕。 “走得远远的,一辈子也不让你找到。”方有弈看着安子俞平静道。 安子俞的眼泪再次落下,伸手紧紧地环着方有弈的腰,哀求道:“不、不要,我求求你不要走,我、我不要你走,不要你走。我、我听话、我好好听话,我、我坐车、我好好坐车,我不逃避了,再也不逃避了,求求你不要走……” 第27章 “走得远远的,一辈子也不让你找到。” 方有弈的声音不大,可是在安子俞听来,就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耳边猛地炸裂开来。 一种深深的恐惧和孤独感笼罩着他。他颤抖着,哀求着,想拼命抓住那一点光,然后死死拢在手里,不想他的世界再次变得黑暗变得茫然。 安子俞紧紧地拽着方有弈的衣服,抽抽噎噎地说着“对不起”,声音像是碎了般,最后几句话几乎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一个字一个字拼凑成短句词语狠狠砸进方有弈的心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敏感脆弱,明明以前的自己,虽然说不上强大,但也不会像现在那么矫情,动不动就哭,不管什么都可以独自承受的。 他不想这样,可是在方有弈面前,他控制不住啊…… 方有弈听得心都要痛没了,眼睛也变得通红变得湿润,他抬手轻轻地拂过安子俞的泪,摸着他的脸颊,温柔地贴上安子俞苍白的唇。 安子俞像是得到救赎般,迫不及待地含住方有弈的唇,鼻子一抽一抽地呼吸着,憋红了脸,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掉。 他用自己笨拙的吻技去讨好方有弈,竭力压制住内心的恐惧,只想着用自己的所有来换方有弈不离开。 磕磕碰碰的磕到方有弈的唇出了血,安子俞又停下来傻傻地说了好几句“对不起”,舔去方有弈唇上的混着血的津液,继续笨拙地吻着那唇,学着方有弈吻他那样。 方有弈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甚至不敢相信安子俞为了不让他走,正在卖力地讨好他,学着他吻他时的模样。 只觉得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但是这样的安子俞,真的很让他心疼。 他捧开安子俞的脸,看着他找了十六年的人。 安子俞吸了吸鼻子,还想凑过去吻他。 “不用这样。”方有弈用拇指擦去他唇瓣上的血,抚着他的脸,心疼地笑了笑,“我不走。” 安子俞定了下,下一刻仿佛是用尽全部力气抱住方有弈,又哭又笑着说:“我、我会好好听话。” “嗯。”方有弈将他整个人拢在怀里。 “我、我会去坐车,会不怕,不怕坐车。” “嗯。” “你、你不可以走……” “嗯。” “真的不走?”安子俞挣了几下,仰头看着方有弈刮得很干净的下巴。 “嗯,不走。”方有弈吻了下他的额头。 安子俞颤颤呼出一口气,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放松下来,虚脱似的贴在方有弈身上,有一种深深的疲惫感。 —— 乔司广将车速放慢,一面车速过快,把他家总裁怀里的人给吓着了。 方有弈将他整个人放到腿上,紧紧抱着他不断发抖的身子,轻吻着他的发顶,柔声说着“不怕”。 刹车的时候,安子俞几乎整个人紧紧缩成一个球,额头还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甚至忍不住抱着头闷声呜咽,脑海里不断闪过那个雨夜的画面。 安子俞的手心脚底止不住发凉,连呼吸也变得不顺畅,好像有什么东西紧紧捏着他的心脏,感觉连血液循环都变得很慢。 他抱紧方有弈的脖子,指甲狠狠嵌入方有弈的后颈里。 后颈出血了感觉到痛了,方有弈眉头也不带皱一下,只是搂着他,声音低沉道:“我在。” 安子俞心脏扑通一声,像是找到归属感,窝在他的怀里,也只有紧紧抱着方有弈的时候,他才感觉自己的血液重新正常循环,才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常跳动。 即使真的很害怕,即使牙关不断打颤,也能咬清字眼道:“你在,真好。” 真的很好。 第28章 记得刚上高中一个星期,班里就有个女生和他表白,他当下就拒绝了。 看着那女同学哭到妆都花了,他站在那手足无措,除了说对不起还是对不起。 放学回到家里,他和养母说起这件事,还傻傻地问养母他是不是做错了。 只听养母好笑着说:“喜欢本来就没有谁对谁错,只有看对眼儿的和没看对眼儿的。哪天你和谁看对眼儿了,记得和我说一声,我想美美地去见“儿媳”。” …… 安子俞觉得眼眶热热的,鼻子还有些发酸。 他突然很想带着方有弈跑去养父母的墓碑前,亲口对他们说:“我和他看对眼儿了。” 顺便介绍一下他们的“儿媳”,告诉他们这个“儿媳”多牛逼,对他有多好。 “我想和你,去看,爸爸妈妈。”安子俞闷着声音说道,“想和他们说……” “先去吃饭,你的肚子一直在叫,饿坏了怎么办。”方有弈打断他,下巴搁着他的发顶,像哄小孩那样哄他,“吃饱饭再去看咱爸咱妈,好吗?” “嗯.....”安子俞缩了缩身子,更加抱紧了方有弈,“要去桦园,以前,和爸妈常去,我想,和你去。” “好。”方有弈说着,抬头通过中央后视镜,给正在开车的乔司广使了个眼色。 乔司广心领神会地点了下头,调转了车头。 约莫十五分钟后,黑色轿车缓缓停在桦园大门前。 桦园大饭店的历史将近百年,与广陶居并称,都是复古式建筑,集历史传统与现代文化于一体的餐厅,价格还很亲民,很受上桦市市民欢迎。 方有弈看着车窗外的桦园大饭店,心想无论从建筑还是氛围来看,确实是岳父岳母喜欢的风格。 “爸爸妈妈,很喜欢,桦园。以前生日的时候,他们,会带我,到桦园,吃一顿饭。”安子俞的脸贴着方有弈的胸膛,悲痛地说,“但是,今年生日,我没有,让他们带我去,桦园……” 而是让他们和他去天使孤儿院过生日,如果他像以前一样,安安分分去桦园庆生……会不会结局就不一样了呢…… 安子俞哽着声,颤颤呼出一口气,最初哆嗦着没有继续说下去。 方有弈轻吻着他的发顶,搂紧他止不住颤抖的身子,眼里的温柔与心疼盖都盖不住:“以后我陪你到这里。” —— “我们要下车了。”方有弈微垂着首看着怀里的安子俞。 安子俞抬起头,望进那双深邃的眼眸,搂紧了方有弈的脖子,整张脸埋进他的肩窝,只觉心里除开恐惧,是说不出的甜蜜和喜欢。 “怎么了?”方有弈拉开他,抵着他的额头,柔声道,“笑得那么奸诈?” 安子俞摇摇头,抬眼看着方有弈的眼睛,什么也没说。 方有弈也看着他,而后将人紧紧箍进怀中,深深吸了一口安子俞的气息,便拉着他下车。 扶着方有弈双脚踏稳地面之后,安子俞才从心里生出一种实实在在的感觉,他抬头看向方有弈,想将这个一直陪着他的男人刻进脑海里,刻入灵魂中。 方有弈遣走了乔司广,走到他面前:“进去吧。” “嗯。” 进入桦园后,穿着简易汉服的女服务员将他们领到空余的座位上,随即将菜单递给安子俞,安子俞像以前和养父母来吃饭那样点了自己喜欢的,便将菜单给方有弈。 看着方有弈点菜的时候,安子俞总觉得他家总裁大人也是拧着眉的,严肃得很,脸上好像写着生人勿近,把服务员小姐姐吓得不敢乱动。 安子俞忍不住想,如果是以前,见到方有弈这副样子估计是有多远躲多远,绝对没有服务员小姐姐那么勇敢地站着。 然后他也很有可能,与方有弈错过。 第29章 幸好没有错过。 安子俞在心里无比庆幸着,出神看着对面的方有弈很认真地点菜。 emmmm……嘴巴好好看,鼻子好好看,眼睛更好看,就像海滩之上幽深的夜空,藏着星辰,映着大海。 还放着一个他。 点完菜之后,方大总裁像是将文件交由下属那样,将菜单归还给服务员,模样十足。 服务员拿着菜单经过安子俞身边时,安子俞清楚听着服务员小姐姐松了口气,忍不住笑了一声。 “笑什么?”方有弈边问边给他倒了杯茶,放到他面前。 “小姐姐都被你吓着了。”安子俞撑着脸,伸出手抚平方有弈的眉头,问道,“为什么你看东西的时候都那么严肃,眉头越皱越紧?” 看文件的时候也是这样。 方有弈轻轻放下古色茶壶,然后抬眸看着他。 那双幽深的眼睛变得很哀伤,透着一种很深很沉很久远的孤独。安子俞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捏住了。 “怎么了?”安子俞木木收回手,担忧地看着他。 这是他认识方有弈那么久,第一次见到方有弈露出这样的神情,让他……好心疼好难过啊。 方有弈收回目光,摇摇头道:“我上个洗手间,你乖乖待在这里,别乱跑。”说着便起身去找洗手间。 看着那个方有弈的背影,安子俞不自觉十指蜷缩,紧抿着唇说不出什么话,但是又好像好想说些什么。 是想起了以前的事吗? 安子俞想。 突然发觉他好像一点也不了解方有弈,反而方有弈很是了解他,知道他的过去,现在,知道他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 这样的人真的太好了。 老天爷将这样好的人送给了他,可却不告诉他他该怎么样去爱护这样好的人。 他好想知道,知道方有弈的一切。 去了解他,去拥抱他。 满心满脑都是刚刚方有弈的神情,安子俞心里十分焦虑,猛地站起身来往刚刚方有弈走的方向走去。 走得太过焦急了,一不留神便撞到个人。 安子俞晃过神,一个劲儿地道歉,抬起头时看着眼前的人,不禁有些讶异。 大热天的穿着黑外套,带着鸭舌帽,眼神无情,脸上带着一种冷漠的愤怒,还有疏离感。 他看着那件有些眼熟的外套,想起来眼前的人就是地铁里坐在他旁边的那个中年男人。 安子俞不自觉地盯着中年男人面无表情的脸,中年男人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便略过他进入餐厅。 安子俞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不是不爽,也不是嫌弃,只是那个中年男人让他觉得不太舒服,很怪。 但又说不出哪里怪。 总之就是奇怪。 安子俞又不自觉回头想看了中年男人一眼,可是人已经不见了,又回过头沉思片刻,将那个奇怪的中年男人抛到脑后,便去找方有弈。 还没走几步,一声惊恐的尖叫刺入耳膜。 安子俞刚想回过头,却被人一把撞开到桌沿,而后接二连三地有好些人尖叫着,从他身边蜂拥而过,将人挤到桌角边。 安子俞手肘撑着桌面,肚角磕着桌角,难受得面部一阵扭曲,待人流变小后才堪堪撑起身子。 肚角传来阵阵疼痛感,安子俞倒吸一口凉气,捂着肚角缓缓站直身子,等待着疼痛散去。 抬眼望去时,安子俞瞳孔猛地一缩,呼吸也跟着顿住了。 餐厅里的人都差不多跑光了,只剩下几个受伤的人像濒死的动物一样,垂落在地。 而餐厅最中央的吊灯之下,刚才撞到的那个奇怪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把银晃晃的刀,正架在一个女生的脖子上。 而那个女生,安子俞再熟悉不过了。 “覃兮。”安子俞看着眼前的场景,毛骨悚然道。 第30章 餐厅里一片混乱,身上挂了彩的无辜顾客躺在地上,坐在角落里,倚着椅子脚边,就像濒临死亡的生灵,微弱而惶恐地呼吸着。 还不到腰间高的孩童在他们身旁哭嚎着,拉扯着父母的衣裳,小腿不断用力地往后蹬,最后因无能为力而哭倒在地上。 整个餐厅陷入一片绝望。 中年男人掐着覃兮的脖子,眼里没有一丝情感,冷冷看着眼前一切,突然眼睛一瞪,手里的刀子往前边躲在椅子旁,正在打电话的男人丢去。 男人惨叫一声,拿手机的手被刺穿,手机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鲜红的血液沿着手肘滑下。 “别、逼、我,别逼……我!”说着,中年男人又迅速拿出一把刀架在覃兮的脖子上,锋利的刃口划破了颈间的肌肤。 “你、你要什么?我要我爸给你……啊!”脖子咯了一声,痛得覃兮差点以为自己的脖子被中年男人勒断了。 “我要你死,你的混蛋老爸死,你们和我们,一起死!”中年男人眼睛都瞪红了,将手里的刀在覃兮的脖子上磨了磨。 覃兮被吓得脸上血色全无,无助地看着周围的人。 到现在为止,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脑子像是短路了一般,想不出任何一个被劫持的理由。 活了二十几年,也没得罪过谁,也没对不起过谁,为什么和闺蜜吃着饭吃得好好的,突然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然后被放血。 而且这个男人她都不认识。 覃兮想不通。 如果刚刚逃出去的人没有报警,那她要命丧于此了……谁来救救她啊?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定睛一看,霎时整颗心脏都漏了半拍,眼里的光逐渐燃了起来。 覃兮动了动口型:“子俞。” 安子俞与他们相隔五张桌子的距离,他看着中年男人,中年男人也看着他,手里的手机亮着屏,方有弈的信息还没来得及回复,头像上的图标显示的越来越多。 安子俞只觉有些紧张到发虚,却又拼命保持冷静,不知不觉间手心已经出了汗。 他头脑有些发热,逐渐变的空白,却又不断强迫自己想法子,想想怎么办,才能帮覃兮脱困。 中年男人携着覃兮一步步走来,安子俞手一抖,手机一下子没拿稳,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黑了屏。 安子俞暗叫不好,抬起头紧张地看着一步步往这边走来的抵着覃兮脖子的中年男人,不禁咽了口唾沫。 只觉双腿好像有些发软,安子俞像是被定在那里动弹不得,后背冷汗连连,连带着舌头也是冰凉冰凉的,心底无比焦虑却又拼命压住。 怎么办? 怎么办! 方有弈不在身边,他觉得他快要支撑不住了,他觉得他很没用,他快疯了! “凶手,凶手!你们!都是凶手!”中年男人绝望且嘶哑的声音在餐厅里回响着。 安子俞愣在原地,被吼得莫名其妙。 明明是中年男人持刀伤人,怎么到头来他们成了凶手? 其他人也是万分不解,疑惑地看着中年男人。 “是你们!是你们所有人!!害死了我女儿!害死我女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中年男人痛苦地嘶吼着,声泪俱下,那张脸很沧桑,很疲惫,掺杂着绝望与痛苦。 第31章 感觉整个餐厅很空旷,只听得见中年男人的哭声,一抽一抽的,几近无声,悲痛至极。 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哭到失声的中年男人,一时之间,心情无比复杂。 “都是你们,害死我女儿……”中年男人冲着每一个人嘶吼着,脸上布满泪痕,他疲惫地呼出一口气,瞪红了眼睛,看了一圈在场的人,拿刀的手控制不住颤抖,手里的刀划破了覃兮脖颈处的肌肤,刚刚凝固的血又流了出来。 覃兮皱着眉头,堪堪吸了一口凉气,张着豪无血色的双唇,什么话也说不出。 安子俞的手也在发抖,怕得头皮发麻,手心不断渗出汗来。 眼见着覃兮脖子上的血越流越多,脸色也越加苍白,安子俞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握紧拳头往前迈开一步,冲着中年男人道:“我来做你的人质。” 话刚出口,周围的人都抬起头看过这边,各种各样的目光都放在安子俞身上。 不解的,万幸的,鄙夷的……让安子俞觉得好不舒服。 “我来,做你的人质。”安子俞再一次肯定道,“你放了她。” “她是你的谁?值得你用自己的命去替?”中年男人冷冷道。 “朋友。”安子俞回答,“救过命的朋友。” 养父母丢下他的那段日子里,是绝望的,黑暗的,没有一点光亮。 他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家里,将手机关掉,将电脑关掉,将一切通讯设备都关掉,然后抱着养父母的遗照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当时的他割开了手腕,粘稠的鲜红色液体越积越多,沾着血的刀子躺在一边。 他就这样静静等待死亡,等待见到养父母的那一刻。 可就在他闭眼的那一刻,“砰”的一声,二楼落地窗的玻璃被打碎了,又乱又急的脚步声跑下楼梯,往他这边走来。 他微微抬起眼皮,看了看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人。 是他的发小李耿,还有班长大人覃兮。 覃兮抽来一大拨纸巾,死死堵着那个伤口,哭着大骂他为什么那么傻。 地上的鲜血染红了覃兮白色的雪纺裙,看起来很不好看,很瘆人,他张了张嘴巴,想说:“覃兮,裙子脏了。” 可还没等他开口说话,李耿便一把将他拉起来背到背上。 覃兮叫了救护车,和李耿一起送他到医院,并轮流照看着他。 他不喜欢呆在医院,因为医院清冷的消毒水味道会让他想起养父母被送到医院,最后还是被推到太平间的那个最痛苦的时刻。 所以夜里,他趁着李耿睡着了,拔了针头,赤着脚跑了,可是刚好被不放心他而半夜来探望的覃兮发现了,他又被抓了回去。 不管他怎么不喜欢医院,怎么闹腾,李耿和覃兮一直都在陪着他,到痊愈为止。 安子俞抬脚朝中年男人走去。 他不能弃覃兮不顾,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覃兮痛苦而无动于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大胆,曾经自杀过几次的人如今去救人。 他只知道他现在想的救覃兮,想的还有是方有弈。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跟方有弈跟多了,开始变得大胆起来。 他也不是不怕死,相反,他很怕死。 可他坚信方有弈不会丢下他,不会弃他于不顾,因为方有弈说过会一直陪着他。 “你?”中年男人看着他,“这可是华宜影视千金大小姐,为什么你觉得你比她金贵?能代替她?” “因为我家人比她更有钱。”安子俞坦坦荡荡地站在中年男人面前,看着中年男人,坚定地开口道,“比她更厉害。” 他家老婆大人,国内数一数二的星辉娱乐公司的总裁方有弈,当然比覃兮更有钱,更厉害。 第32章 听着外头发生了很大的动静,鬼哭狼嚎的,方有弈心感不妙,赶忙从洗手间出来。 刚好听到安子俞很大声地公开说他是他的人,而且比覃氏更牛逼。 听到这句话的方有弈就顿在那里不动了,愣愣看着餐厅里,安子俞拿自己去交换覃兮。 “我的人”三个字本该是让他觉得幸福的,可是此时此刻的他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甚至还有些恼火。 因为安子俞就那样傻乎乎地把自己的脖子送上去,将覃兮换下来…… 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很要命啊! 但是他又不能轻举妄动,怕持刀的人情绪一激动,安子俞的喉咙就断了。 方有弈立马退回后边一面较为隐秘的墙,倚着墙扶额沉思。 如果现在报警的话,警方需要走上报,调配人员等一系列流程,拖得越久情况越危急。 可是如果他一个人单枪匹马的话,会很受限制,万一一不小心把持刀的人弄死了,后面会很难搞。 没辙了。 方有弈叹了口气,最终还是选了第三条路。 他认命似的拿出手机想去翻联系人,可一开机却看到安子俞的消息炸了。 方有弈窒息了下,忙退出联系人的页面,点开安子俞的聊天页面,定定看着安子俞发来的消息。 看信息的时候耳边不断传来大人小孩的抽泣声,扰得他更加心烦意乱。 方有弈差点没吼出声,让他们安静下来,好让他好好看媳妇的信息,然后做打算。 方有弈深深吸了一口气,尽力让自己不要那么急躁。 他头都没有回过去看一下那群鬼哭狼嚎的人,只是皱紧眉头眯着眼睛,视线不离安子俞的聊天页面。 信息很多,又短又急,方有弈从第一条滑到最后一条。 “别回来!” “有人劫持了覃兮!” “是今天在地铁上遇到的那个中年人。” “你报警。” “我拖住他。” “你不要来,我怕你受伤。” “相信我,相信你。” “……” 方有弈:“……” 在安子俞眼里,他方有弈很弱鸡吗? 这是有多瞧不起他? 就那个持刀犯压根就威胁不了他好吗? 方有弈摁灭手机屏幕,长长舒出一口气,刚刚冷静下来的心有开始急躁起来。 他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又开了屏,盯着手机屏幕盯到眼眶发红。 怎么那么傻,不把自己当回事? 好歹也是有家室的人,做什么事之前想一想家眷好吗? 方有弈真的恨不得立马蹦出去一脚踹死那持刀犯,然后把安子俞拎回家好好教导一番,告诉他有家室的人不可以乱来。 方有弈探出半个脑袋,看着安子俞被鲜血染红的白T恤,眼眶急得更红了。 要不是因为那把刀子架在安子俞的脖子上,随时可能一刀下,方有弈这会已经上去掐人了。 方有弈狠狠一咬唇,唇皮破开出了血,疼痛和满嘴血腥味让他找回些许理智。 这是某个老熟人的地盘,要是他把事情搞大就很难收拾了。 可是安子俞在别人手上,他还管个屁谁的地盘! 最懊恼的是安子俞被刀架着脖子,他妈的他什么都不能干,他要疯了!他不想再管那么多了,他只想安子俞好好的。 安子俞好好的,对于方有弈来说,那便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事,其他屁事都不是事。 方有弈脑子有些热,拿着手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打开拨号盘,拨打了一个好久都没有联系的号码,电话那头嘟了几声,方有弈只觉得呼吸也跟着响铃声变得一样绵长。 就在他想挂手机想摔手机的时候,电话拨通了。 第33章 方有弈深吸一口气,忍着想将人臭骂一通的冲动,沉声道:“桦园,持刀案。” 电话那头好像顿了下,在方有弈爆发的前一秒,电话传来一阵鬼哭狼嚎:“你你、你你你八百年都没和我们联系过了呜呜呜呜,这会才想起来,你是不是不要我们……” “滚过来。”方有弈声音冷得像冰,说完就挂了电话,放下手机探出半个头去看安子俞。 不知不觉间,额头已经冒了好多汗。 方有弈心想,既然他都打电话了,那家伙应该很快就会过来的,而且既然他打了电话,那家伙应该知道怎么做,不会蠢到开警笛车来让持刀犯发现,从而使持刀犯情绪更加激动。 那这样的话,他们像以往一样配合,救下安子俞就很容易了,一家人团聚就近在眼前了。 然而方有弈万万没想到,他刚想完,桦园外就响起了接连不断的警笛声,还有人扬着扩音器说:“里面的罪犯听着,你已经被警方包围了,赶紧束手就擒,不要反抗了!” 方有弈:“……” 这他妈的…… —— 安子俞看着包围上来的警察,不禁松了一口气,心里的焦急也下降了些许。 看来方有弈早早报警了。 可是抬眼环望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方有弈的身影,脖子上的刀也没有因为警察的到来而放下,反而贴得更紧,刀口又深入了些许。 脖颈肌肤撕裂的痛就像被一大群蚂蚁啃咬了一样,很痛很难受。安子俞扒拉着中年男人的手,想让刀口离自己的脖子远些。 “别动!”中年男人在他耳边吼道,“信不信我割断你喉咙!” 安子俞停下了扒拉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咽下一口唾沫,抬起眼急切地寻找着方有弈的身影。 左边,没有。 右边,没有。 后边,没有。 哪也没有。 安子俞的眼眶红了,一瞬间好像呼吸都停止了,心底拼命压着的焦急猛地窜上头,他很想大声呼喊方有弈的名字,又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突然间失了声音喊不出。 安子俞开始挣扎,扒拉着中年男人的胳膊,与此同时,脖颈上的伤口也更加深。 “你再动下一秒弄死你!”中年男人再一次在安子俞耳边吼道。 安子俞一个劲的摇着头,张着嘴巴张了老半天也说不出半句话。 “我见过傻的没见过像你这么傻。我今天本来劫持覃氏千金,压根就没想过伤害你。”中年男人冷笑道,“可是没想到你竟然主动凑上来。你说你死了,星辉总裁会不会痛苦一辈子?或者,你说星辉总裁会不会也那么蠢,来送死?” 安子俞依旧摇着头,忍着喉咙的痛,声音沙哑道:“放过……他……” 怎么样都好,只要不要伤害到方有弈。 “我放了你,谁来放了我?!”中年男人哽咽,声音降了下去,近乎绝望地说,“我只想要个公道啊……” 很多次中年男人真的很想一用力,将面前这个小年轻的喉咙切断,好让那些所谓的上等人感受到失去至爱的痛苦。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握紧刀的时候又狠不下心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拉住他的手不让他乱来。 周遭一圈警察举着枪待令,拿着扬声器的警察同志在那边做着思想工作:“你先把人放了,有什么想不开的你可以和我们说,我们会尽全力帮你的。” “有用吗?有用的话,我女儿就不会变成这样!”中年男人说着,眼泪扑簌簌流下,“都是你们害了我家苏允,我要你们陪葬……” 中年男人话音刚落,安子俞整个人顿了下,脑子忽然有什么一闪而过。 第34章 安子俞瞳孔一缩,猛然想起那张手机照片里的人,不正是上半年红极一时的女星苏允吗? 那个年纪轻轻就是娱乐圈一线明星的苏允。 中年男人在地铁里看到那张手机相片,应该是没进娱乐圈之前的,所以那个时候安子俞没及时认出来,只觉得很眼熟。 现在一来,确实是苏允,经过包装,人设,变化很大,屏幕里的光鲜亮丽的苏允,与中年男人手机照片里的对比,简直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传闻苏允入娱乐圈之后,很快就火遍了大江南北,那段时期三部剧里有两部剧是有她的。 当时顾羽飞还没有她红。 在方有弈和顾羽飞那条微博的评论里也有提到,那个被网络舆论逼到自杀的女明星,就是苏允啊。 据说是网上爆出她与公司高层的床照及各种裸||照,全网红变成全网黑,一盆又一盆脏水往她身上泼。 那时候不管苏允说什么,都没用,说她狡辩,后来苏允什么都不说了。 好多粉丝转黑粉在微博下面攻击她,没有几个人敢站在她这边,签约公司那边也没为她发声,反而将她推到舆论风口。 苏允忍受不了网络舆论,跳楼自杀了。 安子俞整颗心都刺痛了一下,他一直觉得苏允是个很善良的人,不管她有过什么传闻,这点都不会改变的。 他记得媒体曾报道过,苏允时不时就捐助贫困山区,还到贫困山区里和小朋友一起嬉闹。 他曾经还以苏允为榜样,向着苏允努力。 他觉得苏允就像个天使,给每一个人温柔。 可是她死了,忍受不了舆论压力,跳楼自杀死了。 被尘封已久的记忆突然被撩起,安子俞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他哽着声道:“你是允儿的爸爸。” 中年男人浑身一怔。 允儿,是苏允粉丝对苏允的昵称。 听说苏允跳楼自杀后,苏允仅剩的一些粉丝在微博哭成一片,还跑去苏允的签约公司,求他们把苏允还回来。 可是最后被签约公司叫来的保安给轰散了。 当时安子俞还难过到刷苏允的视频刷到半夜,直到不知不觉睡着为止。 刚刚中年男人口口声声说是他们害了他女儿,刚刚又说出他女儿叫做苏允。 这样一想,再结合微博评论和绯闻,苏允的爸爸想杀覃兮,就是说明苏允的死,和华谊影视也脱不了干系,而且关系似乎还很大。 苏允的父亲想报复曾经与苏允合作过的华谊影视公司,让华谊影视董事长体验到失去女儿的痛苦。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想到这,安子俞头皮都麻了,脊背不自觉发凉。 如果覃兮知道自己的父亲,可能是个杀人凶手,会作何感想? —— 方有弈找帮手来,主要是觉得有人撑腰,干事方便,毕竟现在作为普通公民的他,做事实在是有太多限制了。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的情况,虽然方便是方便了,但是有点难搞。 “江斐你怎么把他们也招来了……”方有弈无奈叹了口气,低着头看了看手机显示的北京时间,五分钟不到。 宝刀未老啊,还行还行。 方有弈又抬头看了看面前一群擦鼻子抹眼泪的三位大老爷们。 其中一个还穿着制服的,是江斐江副局长没错了,哭得比笑得还难看。 方有弈真挺想给他们一人一脚。 怎么那么窝囊,都一把年纪了,好歹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哭得像个傻缺。 “江斐,见过队长!”江斐突然行礼道。 “严诚,见过队长。”严诚抹了把眼泪,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也朝着方有弈敬了个礼。 方有弈整个人都懵了下,还没说话,最年轻的傅明突然“哇”的一声,把方有弈吓了一跳。 “队长哇啊啊啊啊你是哪去了,那么久不见我还以为你飞升了不要我们了啊啊啊!”小明同学哭得贼猛,甚至还想冲上去给方有弈一个熊抱,被方有弈躲开了,抱了个寂寞。 “别哭了,”方有弈双手抱胸道,一脸嫌弃道,“很难看。”说着,看着面前的仨眼眶更红了,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哭,方有弈噎了一下,忙道,“救人,其他事后再说。” 命令一下,三人立马排成一列,敬着个标准的军礼:“是,队长!” 第35章 方有弈看着以前的手下,尽管官职加身了却还听着他的话,说不感动是不可能了。 方有弈深吸了口气点了下头,又仰着头扯开领带,边扯边看着江斐道:“老江,现在得靠你罩着我。” 江斐哈了一声,拍了下胸脯,豪气道:“队长尽管干,只要不犯法,后头都有我老江。” 方有弈满意地点点头:“虽然用不着,但毕竟这是你的地盘,一会别让你手下妨碍我。”说着,方有弈看向很快就平静下来的严诚,道:“我记得你说不玩电脑了。” “假的,”严诚一本正经地说,“我一直在玩。” “很好。你去找苏允的视频,然后用桦园的电视机播出来。” “是。”严诚又敬了个礼,便转身去找桦园的主控室。 方有弈吩咐完,转过身去观察正厅的情况。 看现在的形式,持刀犯一副死也要拉人垫背的晦气样儿,像警察同志那样做思想工作,费口水话去劝说是没用的。 既然是替女鸣冤报仇,就只能从他心里最脆弱也是最柔软的地方下手。 也就是苏允。 方有弈目光落在严诚旁边最年轻的人身上,看了一会,眼底映着一丝说不出的情绪,也没来得及寒暄,便道:“傅明跟着我。” 小明同学爽朗一笑:“是,队长。” “好,开始吧。” —— “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你把刀放下,我们一定帮你主持公道。你要相信警察,相信国家。”警察同志说着,额头都冒冷汗了。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中年男人大吼一声,手里的刀一紧,安子俞脖子上的鲜血流水一样流了下来,“去给我女儿赔罪。” 中年男人握紧刀柄,正想着用力切下去,大厅里突然传来一个温和清透的声音:“爸爸,生日快乐。” 中年男人一怔,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呆呆地抬起头,看着大厅里的电视。 电视里,正播报着很久之前的一个视频。 视频里的苏允卸了妆,很清纯,头发也没像其他明星整的那样夸张,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就像冬日的阳光一样暖暖的。 “爸爸,谢谢你把我抚养成人,你辛苦了。”视频里,苏允甜甜笑着说。 这个视频是苏允的事业刚刚有起色的时候录的,当时苏允在外地工作,不能及时赶回家给她爸爸庆生,就在回家的路上录制了个短视频发送给她爸爸。 可是后来不知怎么就被传出去了,那时候网友还说苏允“孝女”,父女情深什么的,可是到了后期全网黑时期,苏允背上了骂名。 网友都说苏允为了取悦金主,为了赚钱,老爸都不要了,生日视频也不过是敷衍。 “很抱歉我没能及时赶回去给你过生日,希望你不要生气。永爱你的小允。”视频的最后一幕,定格在苏允的笑中,也仿佛定格在她生命的终点。 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动容,中年男人早已泪流满面。 “小允,我的小允啊啊啊啊啊!”中年男人嘶吼着,“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小允,小允……” 警察同志走上来,边缓缓伸手想去拿中年男人的刀,边苦口婆心道:“事到如今,我很遗憾,跟我们走吧。” “都是你们……”中年男人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地看着警察同志,发红的眼眶像极了一头没有人性的野兽。 中年男人猛地一箍安子俞的脖子往后一仰,安子俞闷哼一声,痛得眼角飙泪,脸色白得像张纸。 脖颈的疼痛让安子俞脑袋发昏,流掉的血仿佛是流掉的力气,让他快要没有力气站稳。 “都是你们!”中年男人大吼一声,手里的刀扬起来就要往警察同志刺去,警察同志反映过来的时候,那把刀已经离他的心脏口很近了。 安子俞迷蒙着双眼,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方有弈带着一个很年轻的男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 第36章 安子俞猛地睁大眼睛,用力看清眼前的人。 只见那只修长的、布满老茧的手一把抓愣了半天住中年男人的手,另一只手猛地推开警察同志,然后将中年男人的手往下一折。 一连贯的动作又快又准又狠。 安子俞清清楚楚听到骨头“咯啦”一声,紧接着中年男人一声惨叫。 而后安子俞只觉脖子一松,想站稳脚跟却没有力气站着了,软踏踏地滑落到地上。 身后的警察还没从刚刚的情势反转中反应过来,方有弈就将人摁倒在地上。 一群警察都懵了,愣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拿着喇叭的胖警察,他拿出一副手铐,走到方有弈面前,道:“这位先生,请把犯人交给警方,顺便和我们回趟警局录下口供。” 方有弈冷冷瞥了眼胖警察,没有理会。也顾不上撒气,将人交给旁边的傅明,扑到安子俞身边将人抱了起来,紧紧搂着。 “请配合警方工作。”胖警察看着方有弈强调道。 方有弈还是没有理会,搂着安子俞,捂着安子俞脖子上的伤口静静待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他心疼地看着安子俞,安子俞依偎在他怀里,痛苦得蜷缩成一团。 没有提前叫救护车,是最大的失误。 胖警察往前走了一步:“先生,请配合……” “退下!”江斐突然呵了一声,打断了胖警察,从人群后负手走了上来,站在手下面前,眼神犀利地看着他们。 “江、江副局长。”胖警察敬了个礼,站得笔直,“他不肯配合。” “没看到有人受伤了吗,人民安全最重要是不知道吗?!” 胖警察低着头不说话,老老实实接受江斐的批评。 傅明摁着地上的中年男人,顺便给了个鄙视的眼神给方有弈。 像是终于找到依靠般,安子俞整个人就像小动物一样窝在方有弈的怀里,不顾脖子正留着血,紧紧地抱着方有弈。 他好想说话,可是脖颈好痛,发个声音都觉得好艰难,只能搂着方有弈,确认方有弈回来了,确认自己还活着。 安子俞真的很害怕,很焦急,身子抖成筛糠。 生怕自己死了,再也见不到方有弈了,那样比死还痛苦,下地狱十八层也不为过。 安子俞控制不住抽泣着,扯着嗓子好半天,才发出一个“不”字。 方有弈心疼地搂着他,温声道:“乖,让我看看伤口。” 安子俞摇摇头,整张脸贴着方有弈的胸口,死死的抱着他,生怕一放手,人就不见了。 “没事了,”方有弈拍拍他的背,耐心道,“我就在这里,不怕。”说着,轻轻吻了下安子俞的发顶,说,“让我看看伤口好不好,嗯?” 安子俞堪堪吸了口气,点点头,将脖子的伤口完完全全暴露在方有弈面前。 看着那道狰狞的伤口,方有弈眉头一皱。 如果下手再重一些,估计都割到喉咙了。 方有弈恨恨一咬牙,转过头看着被擒住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眼神森凉地看着他,咧开嘴一笑,仿佛在说:“痛苦吗?” 方有弈狠狠瞪了中年男人一眼,来不及那东西堵上那道伤口,抱起安子俞就往门外走去。 中年男人的表情猛地狰狞起来,一把撞开警察,疯了似的冲向方有弈,边冲边吼道,“我的是你的百倍!” 刚和警察同志扯完的江斐看到中年男人冲向方有弈,忙伸出尔康手:“别……” 江斐话没说完,方有弈抬起脚,猛地一脚踹开中年男人,仿佛积累了所有的怨气般将中年男人踹倒在地。 “太用力力……”江斐终于把话说完,可是中年男人已经躺尸般躺在地上,晕死过去了。 江斐心道,你队长还是你队长,都快三十的老男人了,还是那么狠。 “江斐!”方有弈喊了一声,像是吃了炸药一样。 江斐一个激灵,忙从旁边的桌拿来一包纸巾,一抽一抽地往安子俞脖子上贴。 “去医院!”方有弈沉声道。 “是!”江斐习惯性地敬了个军礼,便转身出门去开车,方有弈跟在后面,刚过来的严诚和傅明紧跟其后。 一群善后的警察面面相觑,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这到底是谁啊,竟然敢这样吼他们副局长? 第37章 江斐从停车场那边取来车,一个急转弯便停在方有弈面前。 方有弈抱着安子俞迅速跑来,一行人火燎火急地上了江斐的车。 江副局长一踩油门,车从那群押着中年男人的警察眼前狂飙而过,扬起不少油烟灰尘。 “啊这、这,江副局长超速了!” “笨!你没看到江副局长那是为了救无辜的受害者吗!” “啊这,江副局长英明!” —— 车厢里,方有弈紧紧搂着安子俞,脸色阴沉得不像话,把江斐几人吓得气都不敢大喘。 安子俞在怀里不安分地动了几下,方有弈被吓得头皮都凉了,冷汗直飚而下,生怕安子俞一动又扯到伤口。 方有弈忙将人往里揽了揽,声音沉沉道:“乖,别乱动。” 安子俞挣不开眼睛,迷迷糊糊看着近在眼前熟悉而又有些不真实的脸,只觉得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可能是因为刚流的血有点点多。 想说话,但是一张嘴就觉得脖子很痛,痛得安子俞乖乖闭上嘴巴,乖乖缩在方有弈怀里,意识却有些朦胧了。 刚刚那一刻他以为自己要死了,然而下一刻就被那个熟悉的气息包裹全身,他知道他一直等待着的人终于来了。 他紧紧拽着方有弈的衣服,感觉自己就像在做梦,梦见自己被方有弈紧紧抱在怀里,疼着,爱着。 可是他很害怕真的是在做梦。 每一次寻死之后陷入昏迷,见到养父母,可是醒来之后什么都没有,只有满是消毒水味的医院。 所以他很害怕万一这次醒来之后,一切也都是假的,他该怎么办? 没有方有弈,他该怎么办? 方有弈轻轻按着安子俞脖子上的纸巾,瞥见安子俞紧闭的眼中溢出了眼泪,心脏就像被死死捏住一样,疼得要死,仿佛要窒息的感觉。 他以为安子俞是因为不适应车内环境才这样的,便将他搂得更紧,在安子俞耳边轻声抚慰道:“没事了,我在的。” 熟悉而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心里仿佛是得到保障一般,安子俞停止了哭泣,安安分分地窝在方有弈怀里,没有任何挣扎。 可能再加上一天的精神蹦得太紧,又被放了血,现在一放松下来,所有疲惫扑面而来。 安子俞觉得身体好累,心也好累,好想睡觉。 他扯了扯方有弈的衣服,声音很沙哑很沙哑地说:“困……” “嗯,那就睡一会。”方有弈微垂眼眸看着安子俞,尽管满脸担忧,可声音依旧温柔得不像话,“到了我叫你起来。” 安子俞又拽了拽方有弈的衣服,有气无力地车里扯嘴皮,声音近乎于无:“不走……” 方有弈愣了下,看着安子俞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容,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他俯下头,用自己的额头轻轻地贴着安子俞的额头,道:“不走,睡吧,到了我叫你。” 尚处在半昏迷半清醒状态的安子俞这才放下心来,钻了个舒服的角度,不一会便真的睡着了。 就像只流浪的小猫,终于有了避难所那样,放松下来时,睡得是那样安心,乖巧。 方有弈轻轻握上那只拽着他衣服的手,试着扒下来,可没想到越扒越紧。 看着安子俞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脸,方有弈心疼地笑了笑,边拨弄安子俞额头上被冷汗粘住的碎发,什么话也不说,只想好好疼爱这只他找了很久的,流浪的小猫。 他握住那只拽着他衣服的冰凉的手,心里很甜甜,很酸涩,还很难受。 明明以前在天使孤儿院抓的时候那么小一只,还特别瘦,像鸡爪一样,看着就很让人心疼。 现在已经长得那么大了,还变得有力气了。 手指一节一节的,白白的,长长的,可还是那么瘦,还是那么让人心疼。 正当方有弈想俯首去吻安子俞的额头时,旁边的小明同学非常没有眼力见地惊呼道:“队长,他是你新收的小弟?” 江斐: “……” 严诚: “……” 第38章 车厢里的气温骤然降低,傅明冷不防打了个寒颤,还以为江斐将车内空调调了,转过头去想叫江斐把空调气温调回去,却无意瞥到中央后视镜里,自家队长怨气十足杀气忒重的脸。 傅明被吓得小心脏差点就蹦出来了,喉咙咕咚一声咽下一大口唾沫,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江斐和严诚。 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江斐和严诚头都不敢转过去,在心里为小明同学默哀。 小明同学心底哀嚎不断,想着寻求江副局长和严诚的救援,可是江斐和严诚压根就没有帮他的意思。 傅明简直要欲哭无泪,十分不明白江斐和严诚为什么突然瞎了聋了似的,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顾着干自己的活。 “那、那不是小弟是谁啊?”小明同学秉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良好求知精神,道,“看上去也就和我差不多大.....” “我老公。”方有弈冷冷地打断道。 “……卧、卧卧卧卧卧卧//操!”傅明一连说了好多个卧//操,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傅明还没来得及拉上下巴,方有弈就再一次道:“拜过堂的。” “Oh!My god!”傅明傻眼了,不敢相信看着自家队长,嘴唇毫无规律地做着口型,却屁都放不出一个。 天天天啊!他家队长竟然是、是弯的?! 太猝不及防了!弯道超车都没有那么猝不及防。 还弯成下面那个?! 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竟然是下面那个?这、这也太太太太窝囊了!他曾经那个威风凛凛煞气逼人的队长呢? 假的假的,一定是他还在做梦,一定是的。 傅明转过身去,抱着脑袋往椅背上撞了两下,又扁着嘴转过头看着方有弈还想再问什么。 他始终不敢相信自家队长是下面那个。 方有弈没有给机会他问,继续道:“我是他明媒正娶的。” 明、媒、正、娶?! 傅明觉得自己的世界颠倒了,自己整个人要裂开了。 他家队长弯了不止,还是下面那个实锤,说出去岂不是要丢大了? 瞧瞧,一米八七、八八的高个子,传说中邪魅的眼神,冷酷的脸庞,腹黑的性格,攻气十足,怎么看都是个猛1。 可是现实却是,他家队长是下面那个…… 好丢脸惹! 傅明双手捂着脸不想再看方有弈,因为他怕一看到方有弈,就脑补到方有弈在下面那啥那啥。 江斐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听到自家队长是弯的,依旧在淡定开车,严诚则双手抱胸,一副“我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 “我不相信……不相信队长是下面那个……”傅明生无可恋的声音从手掌中穿来。 方有弈理都不想理会傅明,只顾着抱着安子俞。 到最近的医院之后,方有弈等人下了车,进医院叫了护士过来,直接把将自己的脸埋在手掌心里的小明同学落车上了。 小明同学同学还恨不得像个鸵鸟那样将头埋在地里。 —— 安子俞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 他微微张开干裂的嘴唇,看着眼前一切。 苍白色的天花板和墙壁映入眼帘,盖在身上的被子透着一股清冷的消毒水味道,周遭空无一人。 安子俞知道自己被送到了医院。 可是,方有弈呢?他在哪? 第39章 环望了一周,还是不见方有弈的身影。 安子俞只觉心跳好像是停止了跳动,全身血液都凉了。 他感受不到一点想活下去的欲望,便枕着枕头不动了,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就像一条搁浅的鱼,静静地等待死亡。 只觉得周遭都变得很安静,没有一点生气,外边时不时传来其他病房病人要更换药水的提示音,以及护士小姐高跟鞋踏踏踩地的声音,来来回回,忙忙碌碌。 却听不到与方有弈有关的一切声音。 安子俞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觉得一切还是那么空,那么沉寂。 因为没有方有弈啊…… 他知道的。 安子俞颤颤抬起手,呆呆地摸着脖子上的伤。 或许他可能也只是自杀未遂昏迷过去,然后就像以前一样被人发现,再然后被人送到医院。 住院期间,又像以往一样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见有人出现在他的生命中拯救他,将他从养父母死亡的恐惧中拉出来。 给他温暖,给他关怀,给他无微不至的爱。 刮风下雨,都替他挡着。 但是一切都是一个梦,现实中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讲座,没有心理医生,没有持刀案什么的。 理所当然的,也没有方有弈…… 那对于安子俞来说,就代表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是假的。 安子俞拉上被子,喉咙就像被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哽着了一样,连喘口气都是痛的。 他就这样死死蒙着被子捂着头,想着不让自己哭得那么大声那么难听,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只能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 胸口真的很难受。 好像有什么东西堵着,快要窒息的那种难受,那种崩溃与绝望,仿佛要将他掐死。 每次醒来之后还是一个人的,落寞的感觉,每一次都快要逼到他窒息。 这次更加。 他一刻也不想呆在医院,他想回家,想回家和养父母在一起。 哪怕他们只是一张遗照,那也比什么都没有要好得多。 安子俞这样想着,随之便拉下被子,胡乱擦了一把眼泪后,像是感知不到疼痛,直接将刺入左手手背上的针头拔掉。 他撑着床缓缓坐起身来,就在准备穿鞋的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安子俞抬起头循声望去,在看清楚来人之后,整个人傻了似的呆坐着,呼吸也仿佛停止了。 方有弈握着门把手推开一整扇门,站在门的正中间,看见安子俞已经坐起身来,甚至拔掉了针头,一副想跑路的模样。 方大总裁的眉头直接拧成麻花,他脸露愠色道:“你怎么这么不……” 安子俞没有给他说完话的机会,鞋也不//c穿,一个箭步便扑进方有弈的怀里,双手穿过方有弈的腋下紧紧将人搂住,脸深深地埋进方有弈的肩窝,深深地吮吸着眼前这个男人的气息。 抱着人的那种实在感,让安子俞心里抑制不住狂喜。 他刚刚还以为,之前的幸福感是假的,充实感是假的,方有弈也是假的。 那些记忆,可能只是他想要被人爱,想要被人拯救而臆想出来的一个虚假的人。 但是不是,因为方有弈就这样实实在在地被他抱着。 方有弈还没反应过来,一脸懵逼地看着怀里毛茸茸的脑袋,脸上的愠色也消失地无影无踪。 “怎么了?”方有弈换了个温和的语气,抬手抚着安子俞的后脑勺,“做噩梦了?” 安子俞摇摇头。 方有弈又道:“先回床上躺着好不好?” 安子俞还是摇摇头,悄悄收紧了手臂,让方有弈的所有气息都包围他。 没辙了。 方有弈叹了口气,躬了下//s身子,直接用手托着安子俞的屁//g股,将安子俞整个人托起来抱稳就往床上走。 第40章 安子俞也没有挣扎,只是紧紧地搂着方有弈的脖子,脸搁在方有弈宽阔的肩膀上,近乎贪婪地吮吸着方有弈的气息,就算走到床边,方有弈要将他放下床也不肯撒手。 方有弈无奈而宠溺地叹了口气:“你啊,真的是……” 说着,他又不自觉掂了掂安子俞的重量,觉得怀里的人好像又轻了,心道出院之后一定要给安子俞制定一份营养食谱,好好补补。 “回床上了,嗯?” 安子俞缓缓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方有弈,一副好像要被抛弃的模样。 看着安子俞湿湿的眼眶,方有弈皱了下眉头:“怎么哭了?是不是脖子很痛?”说着想抬起手,去抚摸着安子俞脖子上的绷带,但是被制止了。 安子俞张了张嘴巴,做出口型。 方有弈依着口型,一字一句道:“醒,来,你,不,在,以,为,你,不,存,在。” 醒来你不在,以为你不存在。 方有弈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安子俞的眼睛。 安子俞倔强地咬着唇,强忍着眼泪。 他怕自己绷不住。 因为刚刚没看到方有弈,他感觉他的世界要崩塌了,现在方有弈就完完整整地在他面前,那种好像是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激动到想哭。 “傻瓜。”方有弈心疼地笑了笑,抵着他的额头,“你还说要包养我,我都赖上你了,你不休夫就很好了。” 安子俞这才点点头,双手贴着方有弈的耳朵,额头贴着方有弈的额头,鼻子贴着方有弈的鼻子,闭着眼睛感受着眼前这个男人。 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方有弈在安子俞唇上浅浅亲了一下,舔了舔唇说道:“回床上,我叫护士过来给你打针。” 安子俞摇摇头,将方有弈抱得更紧了。 “怎么了?”方有弈边说边将安子俞放床上,“不听话我就要罚你了。” 安子俞搂着方有弈不撒手,抬起眼帘,对着方有弈动了动嘴皮子。 方有弈看着安子俞的嘴巴,知道他在说什么之后,脸上的笑收都收不住,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就这么喜欢我?”方有弈看着那双浅褐色的眼睛道。 安子俞闭上嘴,真诚地点点头。 “我也,很喜欢我的子俞。”说着,方有弈一手撑着床,一手轻轻捏着安子俞的下巴。 两人四目相对,方有弈将头低了下去,安子俞闭上了双眼,四片唇就这样触碰在一起。 安子俞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只有和方有弈呆在一起的时候,他才感受到自己是活着的,心是在跳动的,而且跳的很快。 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是炙热的,喜欢也是一样的,似火般热情。 是的,他很喜欢方有弈,喜欢得要死,也喜欢得怕死。 他怕自己死了,再也见不到方有弈了。 如果那样的话,倒不如让他一辈子也遇不到方有弈,不然他死都要跟着方有弈。 不管上辈子,也不管下辈子,就这辈子,栽在方有弈手里他认了。 认得死死的。 安子俞这样想着,之后便什么也不想了,老老实实地去接受方有弈的,温柔得像棉花一样的吻。 第41章 在过去的十几二十年里,安子俞想都没有想过会遇到方有弈,更没有想过方有弈会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 两个人的嘴皮子就像粘了胶水一样怎么也分不开。 安子俞张开唇齿,大大方方地接纳着方有弈湿软的舌头,任着他勾着自己的舌头好一番吮II吸。 彼此的思绪都已经放空,沉沦在无限的爱与包容之中,心跳、体温都在不断上升。 吻得快要不能呼吸时,方有弈便扭头去啃安子俞的脖子,布满老茧的手伸入宽松的病号服里肆意抚II摸。 安子俞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呻II吟 只觉得被方有弈的手抚II摸过的地方就像被火烫了一般热,全身火II辣辣的,又感觉像没有力气,身子很软,只能躺在方有弈的臂弯里。 方有弈咬开第一第二颗病号服扣子,去亲吻安子俞的锁骨和胸膛。 湿热的吻在锁骨周围发散开来,带着又深刻又浓烈的爱意,仿佛是要刻入骨子里一般。 安子俞觉得,拥抱彼此的这一刻,真的是可以幸福得快要死掉。 他们的呼吸从一开始的隐忍到肆虐,从肆虐再到疯狂,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爆发…… “队长!” 门把锁被扭开的声音传来,随后“咔嚓”一声,紧接着,一声十分欢快且响亮的“队长”传入两人耳中。 安子俞浑身一个激灵,触电一般推开上边的方有弈,坐起身来转过去扣扣子,一张脸就像煮熟的虾一样红。 方有弈微眯着眼睛看着安子俞的后背,一脸的欲求不满,以及烦躁和不爽通通挤进那张脸,满腔怒火冲上头,好像下一刻就要朝开门的人喷过去。 他本不想去理会的,可是安子俞已经推开他,转过身去整理衣服,拒绝与他继续缠绵。 方有弈也及其不情愿地站起身来,转过头去,眼睛要喷火似的看着开门的人。 小明同学憨憨地笑着,丝毫没感觉到病房里什么情况什么气氛,拎着个保温瓶就这样大大咧咧走进来。 严诚和江斐本来是跟在傅明身后的,但是敏锐的直觉让他们感受到病房里的气氛不太对劲,便站着不动了。 当看到方有弈的脸色有那么一大点不好看时,便觉得自己的直觉非常正确,也难得那么正确,便十分识趣地没有进去,自动退回门边,卡在门栏中间当门神。 瞅着天真烂漫的小明同学,江斐和严诚在心里再一次为小明同学默哀。 安子俞转过头去看来人,还没来得及请教对方大名,小明同学就已经蹦过来了。 “队长,大当家的,你们看!”傅明将保温瓶举起来,“我给你们带了粥,老江熬的,味道很不错的,你也知道的啦~快来尝尝!” 方有弈转过身去,一张脸又冷又沉,周身气压直接降为负数。 他看着傅明,眼里火星四溅,心道傅明这臭小子,真的是白教了。 傅明貌似并未察觉到此时气氛,还很敬业地盛粥,并客客气气地端到安子俞面前。 “大当家的请用膳!”傅明笑着,给安子俞鞠了个躬。 安子俞被这架势吓了一跳,接碗的手一抖,那碗粥差点没接稳。 他疑惑地看着傅明,端着粥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些,心里对陌生人的防备一下子就起来了。 只觉手里的粥很烫很沉重,好像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哦嘿嘿,忘记介绍了,”傅明笑着,指着自己道,“我叫傅明,师傅的傅明,明天的明,很高兴认识大当家的!” 安子俞皱了下眉,微微缩着肩膀,有些无措地看向方有弈。 方有弈也垂眸看着他笑了笑,说:“没事。” 还没等安子俞点头,一声震耳欲聋的“卧II槽”贯穿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卧II槽!卧II槽卧II槽卧II槽!队长!你怎么会笑得那么温柔?!!这不科学!大当家的这不科学!!”傅明指着方有弈,表情就像吃了屎似的。 安子俞一脸疑惑。 老婆大人笑得温柔,这不是很正常吗? 方有弈揉了揉耳朵,冷冷盯着傅明,那眼神看上去想杀人。 江斐:“我刚刚还想说他总算知道怎么保命来着。” 严诚:“假的。” —— 第42章 “为什么……要叫我大当家?”病房里,安子俞问傅明。 “因为你在上,队长在……嗷呜!”傅明摸着后脑勺,委屈地憋着嘴,看着方有弈,怨气冲冲道,“队长你打我II干什么?我有说错什么吗?” “没。”方有弈活动活动了手腕,微眯着眼睛道,“只是单纯地看你不爽。” “队长你、你!”傅明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转过头对着安子俞哭诉,“大当家的,你看你媳妇儿!一点都不贤妻良母,还虐待下属!” 虐、虐待下属? 这说的,安子俞一脸懵逼。 他看了看方有弈,方有弈正看着面前的青年,那张脸臭得像粪坑的石头,看着就不像什么好说话的主。 他又看看门口那两尊“门神”,“门神”表示只是看门的,与他们无瓜。 安子俞又转过头来,看着面前只见过一面的傅明,一时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无意瞥见门口站着的江斐是穿着警服的,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道招惹了个什么样的主。 方有弈远没有表面那样简单。 虽然经过桦园持刀案,他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什么,他也从一开始就知道方有弈很厉害很优秀,只是他没想到会厉害优秀到这种地步。 傅明叫方有弈队长,刚开始安子俞可能还觉得没什么,毕竟傅明看起来也就和他差不多大,而且穿着便衣。 可能也只是某个特长队伍出来的,方有弈曾经做过他们小队的队长什么的。 虽然年纪相差有点大,但好像……也没什么。 但是被门口那个穿着警服、肩章上还带着星的成功男人叫做队长,那就真的是不简单了。 安子俞抬起头看着方有弈,捧着粥的手又收紧了些,一脸认真地问道:“你,还是谁?” 除了星辉娱乐总裁,除了是他师兄之外,还有什么身份? 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他很想知道关于眼前这个男人的一切,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好像什么都瞒着他。 问他眉头为什么皱着的时候,他不回答,还跑了,丢下他一个人。 现在问他其他的事,他支支吾吾不说话,还想着瞒过去。 讲真那句,安子俞心里有些不舒服。 方有弈知道安子俞想知道什么,但是他不想现在就告诉安子俞,起码不想在医院里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果硬要问,那就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的过去。 也包括安子俞吧。 他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本以为可以瞒一辈子的。 果然纸包不住火,特别是还有傅明这一大罐汽油。 安子俞用质疑的眼神看着方有弈,方有弈心虚得不敢直视他。 “看着我的眼睛,”安子俞声音凉凉道,“告诉我,你,方有弈,还是谁?” 这还是方大总裁长那么大,为数不多地接受质问,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该怎么回答,超级无辜地看着安子俞。 安子俞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方有弈。 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 傅明终于感觉到气氛不对劲,知道自己话说多了,也好像说错了,尴尬地咽了口唾沫,便乖乖地退到门口,躲到江斐和严诚身后。 江斐和严诚睨着眼看他,仿佛在说:“你完了,老天爷救不了你。” —— “我……”方有弈很怂地咽了口唾沫,“子俞,我……” 安子俞撇过头去不看方有弈,捧起手里的粥小口小口地喝着,看样子并不想理睬方有弈。 方有弈喋了两下嘴,心虚到不敢去看安子俞的正脸。 “子俞,我……和你说。”方有弈拉过床边的椅子坐下,认真且怂地看着安子俞:“其实,也没什么的,不过是些,往事罢了……” 第43章 “就只是……一些不太重要的小事,我都快忘了。”方有弈说着,心虚地去挠挠头。 安子俞没有鸟他,低着头喝粥,最多也只是停下来吹一吹,压根就正眼也不看他一眼。 “子俞,我,我……”方有弈懊恼地垂着头,心里将傅明骂了无数遍,又偷偷瞄了眼安子俞,见安子俞还是什么也不说,还是看也不看他,便伸手想去抓安子俞的手臂。 但是安子俞躲开了,挪了挪屁II股往边上靠。 “子俞,我、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方大总裁颓丧地挠了挠脑袋,委屈巴巴道,“我自己……本来也忘记了的,今天情况特殊才想起来,子俞,信我……” 安子俞吹出一口气,放下粥,将粥放到旁边的柜子上,转过头去看方有弈。 “我想了解你。”安子俞微皱着眉,脸上带着几分忧虑,“可是你好像什么都不肯和我说,甚至还避开。” 方有弈脑子顿了下,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 “你是不是,信不过我?”安子俞垂着脑袋,手不自觉抓着被子,声音低低,“这样子让我觉得你只是把我,当做被你包养的情人,兴趣来了,撩几下,亲几下,其他的什么都不说。我觉得我们没有在交往,因为你没有,把我当做你,真正的恋人。” 啊这…… 方有弈有些傻眼地看着安子俞,与平日温柔软弱的安子俞不同,他眼前的安子俞,像说出这番话的安子俞,简直就是他没见过的安子俞。 “不,不是……”方有弈忙抓着安子俞的手,慌慌张张道,“我不是,我没有,别、别乱说。” 方有弈一个劲地认错,怕死了安子俞下一秒就说分手。 “明明你自己叫我什么都和你说,”安子俞抬起头,望进方有弈的眼睛里,声音平和道,“可是你自己却不让我去了解你。我……”说着,安子俞捂着自己的心口,继续道,“我这里……很难受,很不舒服。”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方有弈伸手抓过安子俞放在胸口上的手,轻轻攥在手里,又拉起来轻轻吻着,“是我疏忽了,对不起。” 见方有弈耷拉着脑袋,满脸愧疚,还讨好似的去吻他的手,完全没有一点作为队长的威严,安子俞心软成一滩水。 他道:“我觉得,既然我们是恋人,就应该坦诚相待,有什么难过的,痛苦的,就要一起分担,不要一个人顶着。” “是。”方有弈一个劲儿地点头,“老公说的是。” 安子俞被方有弈一声“老公”叫红了脸,他低着头抿了抿唇,道:“我和你说我,你也和我说你,好不好?” “好。”方有弈毫不犹豫道,他抬起眼,眼神无比诚恳地看着安子俞,“想知道什么,我回家都和你说,一字不漏地讲给你听,可以吗?” 安子俞点了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其实他很想问为什么不是现在就说,但是既然方有弈选择回家讲,那就是在医院有什么不便之处,或者需要什么心理准备。 所以,他尊重方有弈的选择。 方有弈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子松了。 他殷勤地拿过粥,用放在保温瓶盖子上的匙羹搅动散热,还吹了吹,亲自确认不烫嘴,才送到安子俞嘴边。 “来,一下午没吃东西了,多吃点。”方有弈像哄小孩那样宠溺地哄着安子俞,又道,“江斐厨艺很好,我做饭都是跟他学的。” 安子俞张开嘴,也宠宠地看了眼方有弈,便将那勺粥吃了,还仔细品味一番,最后笑着点点头:“确实很好吃。” 被人夸厨艺好,是件很开心的事,可是站在门口的江斐只觉得心灵受到了暴击。 因为方有弈,就他们家队长,貌似是他们之中唯一一个脱单的。 而此刻,队·全队唯一脱单·长正拿着他熬的粥去哄老公,而他,堂堂副局长,还有严诚和傅明,都还是条单身狗。 江副局长长叹息,感叹着人在门口坐,狗粮天上来。 一碗粥很快见底,方有弈抽出几张纸,贴心地给安子俞擦嘴,擦着擦着,眼见着又要亲在一起了。 但是两人余光都瞥见小明同学那探进来的一整颗脑袋,以及那个很闪很闪,快要将他们闪瞎的眼神。 安子俞轻轻推开方有弈的肩膀,不好意思地撇开头去。 方有弈狠狠瞪了傅明一眼,但是傅明还没有把头退了出去的意思,直到江斐和严诚一人揪一个耳朵,他才出去。。 “好吃吗?”方有弈问。 “好吃。” 安子俞微仰着头看着方有弈,笑得又轻又甜,浅褐色的眼眸里映着的也只有眼前这个男人,仿佛他的全世界,都是眼前这个男人。 他觉得和方有弈待在一起,才能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 “出院之后我给你熬更好喝的。”方有弈牵着他的手道。 安子俞刚想说好,但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瞳孔猛地皱缩,看着方有弈时,神情一下子变得恐慌起来。 第44章 “我、我不想待在医院!”安子俞恐慌地睁大眼睛,紧紧揪着被子说,“我要回家,回家!” “嗯?”方有弈眉头一皱,凑近道,“医生说,先留院观察一天。” “可是我想回家……”安子俞放开被子,揪着方有弈的手指,“我们回家好不好?” 医院对他来说,真的是一个令人恐惧到极致的地方,只要一闭上双眼,就会看到养父母死去的那个场景。 倾盆大雨。 鲜血淋漓。 碎成蜘蛛网的车窗……养母抱着他,养父伸开双手,保护他们…… 一切都会在这个病房重演。 他会崩溃的。 “我会在旁边守着你的。”方有弈另一只手搭上安子俞的手背,轻轻说道。 “回家。”安子俞气都喘得毫无规律,反手紧紧抓着方有弈的手,“回家。” 方有弈看着那双浅褐色的眼眸,里边的恐惧好像快要溢出来了。 他知道安子俞老毛病又犯了。 他抬手摸着安子俞的发顶,心疼地叹了口气,道:“好,一会办出院手续,办完我们就回家,可以吗?” 安子俞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垮下肩膀点点头。 方有弈朝着门外喊了声江斐。 江斐走进病房,刚想对方有弈行个礼,但是被方大总裁给瞪回去了。 意思是,低调! 江副局长咽了口唾沫,强行将抬了一半的手放下来:“队长,有什么吩咐?” “办出院手续。”方有弈边说边将相关证件给了江斐,还给江斐转了笔钱,标明“办理费用”。 江斐幽怨似的看了眼方有弈,敲出一串字:“队长!我是那么庸俗的人吗?” “我早就不是那个找你拿钱的小伙子了!” “你把我当什么了!我现在都可以给你喝大当家的养老了。” “还有这次事件我都没有感谢你们。” 吧啦吧啦…… 方有弈直接灭屏。 江斐无奈叹了口气,没有收那笔钱。 他拿齐东西后,身子转了一半,就被安子俞叫住了。 “你好,”安子俞看着穿着警服的江斐,还有些很不自然地打了声招呼。 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恐慌缓过神来。 “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安子俞觉得,相比于大大咧咧,看着很不靠谱的傅明,穿着警服的江斐更让他觉得可信。 就像一开始的方有弈和Da8ve医生。 江斐转过身,道:“大当家……咳,请问有什么事吗?” 安子俞抿了下唇:“我可以问一下持刀犯的情况吗?” 江斐往方有弈那边看了看,自家队长并没什么表态。 但是方有弈的意思很明确了。 江副局长毕竟多活了几年,也比傅明多跟了方有弈几年,他不可能看不出来。 无非就是“老子媳妇问话,老实交代”之类的意思。 于是江副局长在方大总裁的精神压迫之下,说出了实情。 刚刚警局来消息说,持刀犯确确实实是苏允的父亲,名叫苏自鹏,是上桦市第一中学的教导主任,工作一直都很稳定很顺利的。 可在苏允承受网络压力的时候,苏自鹏的工作也受到了影响。 苏自鹏本来是年级主任,常年担任高三班主任,一直都很敬业,很负责,后来便成为第一中学的校长候选人。 第一中学是重点高中,里面任职的教师都不是一般的厉害,更何况能当上校长候选人的苏自鹏。 但是候选人不止他一个,苏自鹏的竞争很大。 可如果不出意外,苏自鹏是会升职为校长的。 然而没想到就在某次关于候选人的会议上,有竞争对手说出苏自鹏的女儿叫苏允,被全网黑的、被人上了就抛弃的那个苏允。 教师考核是很严格的,稍有一点差错就会被刷下来,更何况是一位满身污点的女明星的父亲。 那个竞争对手还说他上梁不正下梁歪,苏自鹏怒了,当场把人给揍了,揍得不是一般的惨。 苏自鹏还放狠话道,说自己可以,但是不能说他的女儿,否则就拼个你死我活。 后来,气倒是出了,只不过苏自鹏被炒了。 第45章 苏自鹏失业了。 紧接着便是苏允跳楼自杀的新闻传来。 之后江斐不知道了,因为他没有回警局,而是跑去……熬粥了。 虽然对于警务人员来说,案子局子很重要,但是江斐觉得,对比局子,还是自家队长最重要。 因为自从小队解散之后,他们家队长好像人间蒸发了似的,怎么找也找不着,那时候傅明还哭嚎得比野猪还大声还难听,而且持续了一整天。 严诚简直自闭了,整日对着电脑,想方设法找人。 那段时间真的不是一般的难顶。 然而没想到,这会儿队长自个儿出现了。 简直振奋人心啊! 小队解散后,他们建了个群,就像普通宿舍群那样。 “队长回来了”这个信息在群里一放,大伙儿都立马翘了自己的活赶了过来。 到场之后发现队长还处对象了,虽然是个带把的。 虽然不太理解,但是做小弟的怎么可以不去助老大一把,让小两口的感情更深一点哪? 所以,江副局长说完案子信息,没有再问什么,就去办出院手续了,还很识趣地关上门,把严诚和傅明拉走了。 病房里陷入一片沉寂,安静得呼吸声都可以听到。 良久,安子俞才开口道:“允儿,很好的,我之前很喜欢她的。”说着,他看着方有弈,眼神哀凉,“她是被冤枉的,我想……” “苏允已经死了。”方有弈打断他的话,抬手抚上他的脸颊,“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很久好久了,已经没有人会去在意了。” 安子俞心一下子坠了,凉了,一脸错愕地看着方有弈。 他实在不敢相信这番没有一点同情的话语,是从方有弈的口中说出来的。 看着方有弈平淡无波的眼神,安子俞感觉胸口好像是被重锤一击。 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他爱之入骨的男人变得很陌生,很无情。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方有弈,脑子一顿,猛然醒悟过来。 眼前这个男人是星辉娱乐,高高在上的总裁啊。 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娱乐公司的最高执行官。 是掌握着娱乐圈资源的人,是那群资本家中的一员。 所以从利益的角度来看,方有弈也是和他们一样的吧…… 只为金钱,地位…… 安子俞边摇着头边推开方有弈的手,嘴唇哆嗦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兀自下床,鞋也不II穿,赤脚踩地。 脑袋猛地一震眩晕,安子俞一个踉跄,差点倒地,幸而方有弈及时拉住他。 他掰开方有弈的手,摇摇晃晃地往门外走。 方有弈喊了他一声,没应,便上前去拉他的手。 安子俞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方有弈的手甩开,继续往门外走,头也不回一下:“别过来。” 方有弈木木地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心猛地抽了一下,他握紧拳头,看着安子俞的背影:“你要去哪?” 安子俞背对着他,平静道:“警察局。” 方有弈快步走上前来,挡在他面前,抓着他的肩膀道:“你去那里做什么?录口供吗?一会江斐办完出院手续,我陪你去。” “不用了,”安子俞缓缓抬起头看着方有弈,“我去找允儿爸爸。” “找他做什么?”方有弈紧盯着他问 安子俞缓缓抬起脸,一双浅褐色的眼眸渐渐发红。 他咬了咬不断发颤的唇,道:“我见过允儿的,在天使孤儿院里,在没有遇到你之前……” “什么时候?”方有弈心都颤了。 他以为有人比他更早遇到安子俞,所以他现在很害怕很害怕。 “大二。” 方有弈松了一口气:“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这样认识了,然后我们就这样加了微信,然后我们就这样聊天。”安子俞说着,眼眶越来越红,越来越湿润。 方有弈紧皱着眉头看着安子俞发红的眼眶,摁着内心汹涌的情感,耐心地听安子俞说话。 “然后我们一起教导孤儿院的孩子,”安子俞苦涩地笑着,“我弹吉他,允儿唱歌。我们偶尔会约出来,到孤儿院,在她有空的时候。在我养父母没死的时候,我们家还会邀请允儿一起吃饭……那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候。” “什么意思?”方有弈捏着安子俞的肩头,神情越来越复杂,心也越来越慌。 安子俞缩着肩膀,看着方有弈深邃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喜欢过允儿。” 时间仿佛静止了,周围的空气也仿佛凝固了,一切都好像不动了。 只有方有弈觉得耳边似乎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感觉心脏都好像不跳了。 他以为安子俞说的喜欢,只是粉丝对偶像的喜欢。 但是看着安子俞的表情的时候,他觉得他整个人好像掉进冰库,一瞬间凉了。 他死死地盯着安子俞,眼睛盯到发红,面目近乎狰狞:“你说,什么?” 第46章 安子俞边笑着,边流着眼泪,语气中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悲哀和难过:“我喜欢过允儿,可能,不是粉丝对偶像的喜欢,可能,是爱,可能,是我爱你……的爱。” 方有弈呼吸猛地一滞,面孔越发阴沉,越发狰狞起来。 他抓着安子俞肩膀的手控制不住用II力,力道大得似乎要将安子俞的肩膀捏碎,好像要安子俞说那是假的。 他凑近安子俞的脸,语无伦次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好不好,再说一遍,嗯?” 安子俞低下头,苦涩地笑着摇摇头。 方有弈还想再说些什么,安子俞抢先道:“有一次,我们和小孩子玩过家家,我做新郎,允儿做新娘,我们宣过誓的。那时候我,和你,还没认识,也没见过面。” “别说了!”方有弈对着安子俞吼道,抓着安子俞肩膀的手的手背青筋爆出,呼吸也变得毫无规律。 他真的不想再继续听下去! 他真的要嫉妒到发狂! 他觉得自己真的要发疯了…… 方有弈实在不敢相信,曾经在他公司工作过的艺人,竟然和他喜欢了十六年的人有过感情接触。 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安子俞和苏允,在一起过。 他受不了!他真的一点都受不了! 安子俞没有去理会方有弈,反而自顾自道:“允儿说,等她新戏杀青之后,要和我回家,见我的养父母。她还说,等我毕业之后,她会退圈,好好地和我在一起。” “我说了不要再说了!!!”方有弈再一次冲着安子俞怒吼道。 看着安子俞迷茫地看着他,他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毫无理智可言。 “为什么,为什么……”方有弈呢喃着,胸口钝钝的痛。 为什么要忘记他? 为什么要喜欢苏允? 为什么要和他说? 为什么忘记过他,却会记得苏允 ? 方有弈觉得头好痛,好像要炸裂了,身子快没什么力气继续站着。 似乎空气也变得粘稠,让他觉得深呼吸都那么困难。 眼前的安子俞依旧一脸沉痛,没有一丝生气,像是还在想着苏允,哀悼着苏允。 他辛辛苦苦挣来的,安子俞的欢声笑语,仿佛在苏允的名字浮起来的那一刻,都沉入海底。 安子俞会不会离开他? 会不会像他的母亲那样,一声招呼也不打? 他是不是又要失去一个重要的人? 无数疑问从脑子碾压而过,方有弈咬着牙,在心里不停地说着不知道。 他已经没有妈了,他不想没有安子俞。 只觉得脑子最后一根弦崩掉了,理智也跟着崩塌。 他完全循着自己的本能和欲II望,直接将人扛起来,不顾安子俞的挣扎,将人扔到病床上,然后整个人压了下去,压在安子俞的身上。 安子俞挣扎了没两下,双手就被抓起来举过头顶。 “别……” 安子俞害怕地张开嘴巴,想说些什么去阻止眼前这个突然变得疯狂的男人,可是声音刚发出来就被那两片凉薄的唇给狠狠堵住了。 又因着他的嘴巴已经张开一点,方有弈轻而易举就闯了进来。 那条熟悉的,湿软的舌头在口中肆虐着,毫不留情地扫荡着,狠狠地吮II吸着,猛烈程度用残暴来形容也不为过。 安子俞有些招架不住了。 唇齿磕磕碰碰,不一会儿便是满嘴血腥味。 津II液混着血丝沿着安子俞的嘴角流到枕头上,安子俞整个身体动了几下,但后果却被压得更死。 就像一条搁浅的鱼,无助地喘息着。 他实在挣脱不了,只能默默地承受着方有弈的侵占。 承受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吻。 完全没了往日的温柔,有的只是怒火与暴虐。 很恐怖。 安子俞呜呜了两声,想扭过头去躲开方有弈满是怒火的亲吻,可是却被吻得更凶狠,想脱离方有弈的禁锢,可是膝盖被压住了起不来。 他的心里真的很害怕,他从来没见过这副模样的方有弈,很狂躁,很恐怖,让他想逃离。 安子俞只觉脑子好像缺氧了,昏昏沉沉的,他觉得自己快要被方有弈吻得窒息,便去咬方有弈的舌头。 可是方有弈好像感知不到疼痛一般,尽管满嘴血腥味还是狠狠地亲吻他。 “方……呜!”安子俞好不容易喘口气,嘴巴又被堵上了。 …… 直到两个人快要不能呼吸,方有弈才放开他,唇间还拉着断不开的银丝,暧昧又淫II靡。 看着满眼泪花,气都快喘不过的安子俞,方有弈拿拇指擦拭着他被吻地很红很肿的嘴唇,道:“你是我的。” 生也是他的,死也是他的。 不管怎么样,都只能是他方有弈的。 第47章 方有弈想,如果一开始,安子俞强硬一点拒绝他的靠近,将他扫地出门,强硬一点拒绝他的接触,践踏他的一切心意,然后远离他…… 如果后来,安子俞没有去星辉娱乐找他…… 如果没有这一切,可能他还是会想着,站在远处看着,默默地守护着,不会去打搅,想着只要他幸福安康就好。 可这一切如果,都必须要建立在安子俞没有恋人之上。 所以,现在不行,以后也不行。 安子俞现在是他的,以后也只能是他的。 谁也别想抢走他的子俞。 安尘应霜不可以,苏允更加不可以! “谁都,不可以……”方有弈低下头去咬安子俞的耳朵,那只布满老茧的大手深入衣服里,不断往下滑。 安子俞被激得打了个颤,有些茫然地看着苍白色的天花板,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到感到下肢有些凉,安子俞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浑身一个激灵,后知后觉方有弈正脱着他的裤子! 安子俞霎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本能地挣扎着,脑子里不断划过那条绯闻微博下面,一大片一大片的不可描述的小文章。 写着方有弈和顾羽飞的,当时看着很心痛很难过,虽然存在于二次元之中。 可现在,下面的人换成了他安子俞,而且是真真切切的在三次元里。 文章里还写着一开始做那啥什么的,很痛……够呛。 安子俞心有些慌,他还没做好准备,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且现在是在医院,要闹也得回家再闹啊。 他抬起手尽力推方有弈的肩膀,可没想到越推,方有弈就越摸得起劲,手直接滑到不该滑的地方去了。 “等下!”安子俞身子发颤,脸红得像要滴血,“你,别!啊……” 他话还没说完,整条裤子就被方有弈褪到膝盖,私II密的部位直接暴露在空气之中。 安子俞想并拢双腿,可方有弈卡在中间,并拢不了。 不仅如此,上边的人脱了他裤子不止,还要去解他上衣的扣子。 安子俞急得窝火,双手握成拳头,不停去捶打着方有弈的后背:“停、停下!这是医院!” 方有弈好像聋了似的,听不到他的话,也好像感觉不到痛似的,自顾自地去解病号服的扣子,还边解边在他耳边道:“如果是她,你还会拒绝吗?” 安子俞愣了下,捶打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方有弈说什么,所以没回应他。 方有弈艰难地笑一声:“为什么?” 上衣的扣子全都被解开了,方有弈搂着他的腰,让安子俞整个前身贴着他的衬衫,病号服也被脱下了一半。 好像这样就是代表着他是他的。 安子俞心里有些气,还有些委屈,眼里还转着泪。 在公共场合被人剥个精光,有一种被随意对待的感觉,他讨厌这样。 安子俞死死地拿胳膊挡在他和方有弈之间,也是被逼急了,气话脱口而出:“好、好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 说着,安子俞的眼泪就下来了,沿着眼角落下耳廓,碰到了方有弈的脸。 脸上沾着湿湿的,凉凉的液体,方有弈身子一顿,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抬起头看着泣不成声的安子俞。 润白的右耳已经被他吮咬到发红到紫,上边还留着几个牙齿印,嘴唇红肿不止,有几处还被磕破了皮,正冒着血,脖子一直到胸口那一大片地方,都是他留下的吻痕,还有牙印。 安子俞的皮肤本来就很白,肉没多少,骨架也没他的大,可能是被收养前营养不良造成的,后来吃多少都很难补回来。 然后再被他这样一搞,真的有些凄惨,就像被凌虐了一般。 可却……格外诱人,比任何一个明星有吸引力。 就像最干净最纯洁的天使,一丝II不挂地地摆在面前。 方有弈喉结滚动了下,下II腹热了,后脑勺却凉了。 “子俞,我……” 安子俞虚脱似的躺在床上,心底的委屈和恐惧一下子涌了上来。 他咬着唇,忍着泪道:“我,好害怕。不要这样,好不好?” 第48章 方有弈刚想点头说好,可是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声音,刺痛了他的脑神经。 “那苏允呢?” 他紧咬着牙关,声音很硬很有力:“你是,我的。”说着,便将头埋在安子俞的肩窝,而后张开嘴巴一口咬住安子俞的肩膀。 “疼……”安子俞吃痛地闷哼一声。 他抬手推了两下方有弈的肩膀,可上边的人就像座山一样,又重又硬,推都推不动,还越咬越大力,好像要给他刻下印子似的。 疼痛也让安子俞的脑子渐渐平静下来,他没有挣扎,而是静静地躺着,忍受着。 方有弈的身体在颤抖着,不是那种生气到发抖,是那种恐惧的颤抖。 安子俞胸口猛地咚了一下,他猛地反应过来。 方有弈在害怕。 对呀,谁不会为自己的恋人想着以前喜欢过的人而难过,害怕? 就像他之前看到方有弈和顾羽飞,他也会难过到想死,害怕到浑身发抖,发凉。 所以方有弈也会因为他和苏允难过,害怕。 害怕他想着苏允念着苏允,害怕他丢下他一个人去守着苏允。 害怕他不再属于他。 害怕到去吻他,咬他的肩膀,以此得到确认。 就像个迷失在夜里的流浪人,怯怯地蜷缩在唯一能找到的,可靠的港湾里,渴望得到一点慰藉。 然后在这个港湾里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以此寻得安全感。 安子俞心中愧疚得紧,也心疼得紧。 只怪自己太过迟钝,还将以前和苏允的事说得有声有色,让自己真正爱之入骨的人难过伤心。 他轻轻抱住方有弈,想以此表达自己的愧疚和歉意。 他颤颤呼出一口气,没有再挣扎,由得方有弈去。 紧关的门和窗帘将外界的声音隔离开,病房里头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安子俞缓缓放松了身体,抬起修长紧致的双腿,去勾着方有弈的腰胯,大大方方地贴着方有弈的身体。 他柔声道:“对不起,老婆大人。” 刚刚那番毫无理智的话,确确实实刺II激到他的老婆大人,而且刺II激得还不小,怕成这样。 本来只是被方有弈对苏允事件的态度惊到了而已,没想到这会把亲亲老婆给刺II激着了。 得赶紧哄回来。 “我不该说那样的话的……”安子俞愧疚道。 方有弈没反应,但是身子已经不抖了,可咬着安子俞肩膀的劲儿却半分不松。 安子俞的手心贴着方有弈的后脑勺,柔声道:“你说的对,苏允已经死了,她成为了过去。现在,我是你的,你陪着我,我也陪着你。” 方有弈还是没动,可咬着安子俞的肩膀的牙关却缓缓松开了。 “老婆大人,我疼……”安子俞放低声音道。 方有弈吸了下鼻子,缓缓松开口,可他并没有立即起来,而是温柔地去吻着安子俞的肩膀,温柔地舔舐着那块被他咬破的皮肤,时不时还轻轻啜吮着。 好一会,方有弈才撑起身子,看着下边的安子俞,贴着他的额头,声音有些碎:“我的,不是,她的……” 第49章 “你是我的,不是她的……” 嘶哑的声音从方有弈的嘴中飘出,飘在空空的病房里,最后落入下边人的耳朵里。 安子俞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撞击了下胸口,闷闷的痛渐渐在胸腔里散开,紧接着,一滴水滴滴在他的左脸上。 他愣愣地看着上边的人,一时间喉头哽咽。 方有弈脸上没有过多表情,可眼眸里满满是伤,眼眶里还盈着泪,沿着那长长的睫毛滴落在他的脸上。 好心疼,心疼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安子俞皱着眉头,心都被拧成一块。 谁也不会想到,在娱乐圈里有头有脸,说一不二的方大总裁,如今就在他面前狼狈得不成样,说出去真的会让同行笑掉大牙的吧。 而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安子俞心里愧疚得很。 好好的,说什么苏允,都过去那么久了。 安子俞抬起手捧着方有弈的脸,拇指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痕,头微微往上仰,去蹭方有弈的鼻子,又用双手搂住方有弈的脖子,轻声道:“不哭了,我心疼。” 见方有弈傻愣傻愣的,空空流泪,动也不动。 安子俞有些担忧,他轻轻拍了两下方有弈的脸,还是不动。 捧着方有弈的脸看,只见眼睛灰沉沉的,没有一点光,像三魂没了七魄的行尸走肉。 这个表情和在餐厅里临阵逃走前的表情如出一辙,该不会又是陷入以前的回忆了吧? 天,这该是多么痛的回忆啊,怎么把人给整傻了? 安子俞慌得一匹,也不知道方有弈现在什么情况,更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喊了几声方有弈的名字也没应。 最后也是没辙,心一横,闭着眼睛,一股脑地去亲方有弈。 学着方有弈亲他的的模样,一点一点地去勾里边平躺的舌头,然后不断翻搅。 几乎是用了他所有的力气和近段时间积累的技巧,还在脑海里不断回忆评论区里,大神写的那些文章,一字一句,身体力行,都照着做了。 呼吸里混着消毒水的气味,清冷的空气并没有让他们的的心跳和体温下降。 吻到情深之时,也不知道方有弈什么时候回应他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的呼吸成了一致,只知道他好喜欢眼前的男人。 满心满眼满脑子都是对眼前男人的喜欢,想表达但是又感觉不知道怎么说才形象。 大概就是,喜欢到可以任他肆意亲吻,喜欢到可以任他肆意抚摸,喜欢到可以任他肆意侵略,肆意占有。 这一刻,安子俞也真真正正、清清楚楚地知道,他想是他的。 生想是他的,死也想是他的。 从头到脚,都想是他的。 …… 停下来时,彼此唇缝之间拉扯着银丝。 方有弈眼睛眨了下,转动着眼珠子,看着那双浅褐色的眼眸。 安子俞微微喘息着,说:“我是你的,只是你的,都是你的。” 一连三个“是你的”让方有弈愣了下,有些无措,连带着呼吸也停了下,只顾着看着安子俞氤氲着水气的眸子,赌气似的说:“苏允不是。”说着低下头,咬了下安子俞的下唇。 “嗯。”安子俞轻轻笑出声,拇指擦着方有弈的唇,柔声道,“我是。” 一段插曲终于结束了,什么不解的也尽数散开,心里舒坦的同时,也感觉彼此的距离越加相近。 看着方有弈紧皱的眉头渐渐放开来,安子俞忍不住去揉方有弈的脸,又安慰似的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乖,不难过了,嗯?” 方有弈抿着唇,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视线也没有从他的脸上挪开一点,那眼神要多深情有多深情。 看得安子俞老脸一红,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相比刚才的不理智,现在这个状态的总裁大人好太多了。 只不过被压得有些累。 安子俞冲着放大总裁柔柔一笑,蹭了蹭他的鼻子,撒娇似的说:“老婆大人,你压着我好难受,起来好不好?” 第50章 坦白说,某人还没压够,甚至还想不顾这里是神圣的医院,将下边的人揉进身体里,狠狠疼着,爱着,欺负着。 但是又怕把人吓着了。 方有弈嘴巴微微张了下,对上安子俞无辜的眼神的时候,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面对爱人的撒娇,他只想好好纵容,想捧在手心里好好疼。 讲真,眼前的安子俞,和他刚开始接触的安子俞有些不太一样,越来越会撒娇卖乖。 连带哄他都是一套一套的,还是身体力行的那种。 这太考验他的意志力了。 方大总裁表示,他太难了。 方有弈将一条手臂伸到安子俞的后颈,微微支起身子而后一个转身,让安子俞在上边。 但是这个被压的姿势除了不太舒服外,好像还有些不太对劲。 不太舒服是因为刚刚压和被压的时间有点长,确实有点累。 不太对劲是因为,堂堂星辉娱乐总裁,怎么能被压在下面呢? 于是他又抱着人坐起身来,让安子俞坐在他的大腿上,这样不仅坐着舒服,看着也舒服。 如果安子俞就着这个坐在他上面的姿势,和他做点别的,那就是比做神仙还舒服了。 但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掐了回去。 方有弈轻轻搂着安子俞的身子,凉薄的唇在平滑的肩膀上浅啄着,布满老茧的大手怜惜地摸着怀里人后背,指腹轻轻按着那一节一节的脊梁骨,由上而下便握住那腰。 不摸还好,一摸,方有弈眉头又皱了起来。 怎么那么细?腰间都没几两肉。 方大总裁眼神认真,还有些责备,可一对上安子俞懵懵懂懂的眼神时,又只剩下疼惜。 “怎么了?”安子俞抬手去碾平方有弈的眉头,怕死他又往其他方向去想。 “以后我做饭给你吃。”方有弈轻轻掐了一把安子俞的腰,“养肥你。” 安子俞咯咯笑了起来,双手勾着方有弈的脖子,道:“以后我负责出去赚钱养家,你负责在家貌美如花,嗯?” 安子俞的声音轻柔得就像羽毛,呼吸落在方有弈的脸上,不由得荡起丝丝痒意。 方有弈拿过一旁的衣服和裤子,短短一个拿衣服的过程,他的喉结一连滚了两三回,唾沫上来了又被强行咽下,强行咽下又涌了上来。 体内的热就像是海浪一样,一波紧接着一波,让人难以忍受。 这具润白的身体,虽然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看,但是每一次看,真的特别考验他的克制力。 方有弈在心里默默念着忘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规训,强压着自己的呼吸和欲望,迅速给安子俞穿好衣物,速度快得安子俞都没反应过来,无处安放的小手还悬在半空。 方有弈将人捞了过来,紧紧拢入怀中,狠狠地吮吸着怀里人身上的气味。 好好确认眼前人,依旧是他的人。 安子俞被方有弈勒得有些紧,但也没说什么,只是老老实实地靠在方有弈的怀里,静静地感受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周遭一切很安静很祥和,连带外边护士的脚步声,病人要换药的提示音好像也变得越来越小。 仿佛时间正在变慢,又仿佛是他们将脚步放缓,贪婪地想要这一刻变得绵长。 安子俞不禁想,如果他们都变老了,变丑了,到那个时候,会不会还像现在这样,相互依偎,相互安抚,相互搀扶着,走到生命的尽头。 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以后只想养着方有弈,只想和方有弈好好过。 只想和方有弈一起,慢慢变老。 只想和方有弈牵着手,葬在一起。 然后和方有弈下辈子,再继续。 第51章 “慢慢变老,会不会想得太早了?”安子俞忍不住想。 毕竟他才大三,满打满算只过了五分之一个人生。感觉前路还好长,他不确定方有弈能陪他多久,会陪他走多远。 安子俞有些惶恐,他悄悄揪紧了方有弈的衬衫,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方有弈身上气味。 独属于方有弈的成熟男性的气味让他感到心安,他不禁变得贪婪,脑袋往方有弈怀里钻了钻,直到方有弈将他搂得更紧才肯罢休。 在这个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感觉时间好像都停顿下来了,给他们熬过苦痛之后的空间。 又感觉过了好久好久,久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逐渐趋于一致。 安子俞忍不住打破道:“我想去找苏允的爸爸。” 话尾刚落,抱着他的手臂不自觉收得更紧,那双唇贴着他的侧颈。 方有弈显然是不想他去的。 安子俞下巴搁着方有弈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道:“苏允的爸爸要杀覃兮,是想报复华谊影视吧?” “嗯。苏允死前拍的那部剧是华谊影视那边的。”方有弈停了下,沉声问,“为什么要去替覃兮?” 安子俞一愣。 差点把这茬给忘了,他心虚地咽了口唾沫,刚想胡弄过去,却听到后边“啪”的一声。 安子俞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他、他又被他家老婆大人打屁屁了…… 安子俞默默收紧了下臀部肌肉,心里憋屈得说不上话。 “你、你,我、我……”又打我屁II股。 “罚你。”方有弈长叹一口气,和安子俞拉开一点距离,抵着他的额头道,“你知不知道,万一你有什么事,我也不想活。” 听到方有弈这样说,安子俞鼻头很酸,很想掉眼泪,很想抱方有弈说:以后再也不敢了。 想从他那里得到依靠和抚慰,想和方有弈说,其实他也好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他。 “对不起……”安子俞低下头,哽着声音说。 刚刚他还想着他们走不了多长远,想着方有弈会陪自己走多远。 可是刚刚方有弈的话让他觉得,以后的路,虽长,但有自己喜欢的人陪着,很坚实。 有这个男人在,真的很可靠,被这个男人抱着,就好像全世界都是他的。 所以不管前边怎么样,都想要和这个男人一起走。 方有弈用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道:“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先好好保护自己,然后乖乖等我来。我会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保护你。听到了吗,嗯?” 安子俞吸着鼻子,重重地点头,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向方有弈讨吻,方有弈“如他所愿”,吻到他快要窒息。 …… “苏允爸爸……他应该,也想报复你。”安子俞躺在方有弈臂弯里,上气不接下气。 他心想,中年男人应该是在地铁上知道他和覃兮的对话,从而确认他和覃兮的身份,然后想进行劫杀。 虽然他的身份,嗯……比较特殊。 从身为人父的角度去想,自己最爱的女儿死了,作为父亲觉得活着也没有任何意义,所以生死于他而言也只是睁眼了再闭眼。 但是又咽不下这口气,看不得仇人的家庭幸福美满,心想为什么自己一生教书育人,也没做什么坏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遭遇,为什么他们还可以安安心心过日子? 所以才会大庭广众之下绑架覃兮吧。 第52章 安子俞抬起头,脸颊红扑扑的,嘴唇都有些肿了:“可是他也说,绑我就会让你难受。” “他说的没错。”方有弈低着头,亲吻着安子俞的额头,“苏允以前和我们公司合作过。” 安子俞心猛地一跳,眼神不自觉定了下,但很快又恢复过来,再次搂上方有弈的脖子。 “可是到底是为什么,他会突然这样,明明以前听苏允说,不是这样的。”安子俞说着,往方有弈怀里钻了钻,“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事,关于苏允清白的……会不会,对你有什么不利?” 方有弈挑了挑眉。 不利? 一个死去的艺人,一个死去的艺人的老爹,又没钱又没后台的,怎么个对他不利法? 如果要动他,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好好活着不好吗? 见方有弈没回话,安子俞不自然地缩了缩肩膀,闷着声音道:“我是不是不该去管这些事?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不是。”方有弈打断他的话,下巴搁着他的发顶,“我的子俞才不是什么麻烦。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在。”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方有弈的话让他心跳加快,感觉都要蹦出来了。 眼前这个男人的保证让他觉得既可靠又心安。 还觉得,他的老婆大人真的好帅好性感。 安子俞抿了抿唇,感觉到还有点麻,脸又慢慢涨红了,于是整张脸都埋在方有弈的肩膀上,咕哝着:“可是你刚刚,好凶……” 方有弈沉吟片刻,右手托着安子俞的后脑勺,轻吻着他的耳廓:“我嫉妒得都快要发疯了。好不容易找到你,和你在一起,可你却告诉我,你和一个女生好过。而那个女生,曾经在我的公司工作过。” “我……” “如果,没有发生意外,如果,我没有出现在你面前,死皮赖脸地赖着你,”方有弈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悲凉,“你是不是,会和苏允……过一辈子?” 方有弈话到这,安子俞浑身一个愣怔,一种不知名的恐惧充斥着他,像极了站在养父母手术室前等待的折磨。 他的脑子猛地窜出“不会和方有弈在一起,会和苏允过一辈子”的想法。 这个想法让他感觉到害怕,感觉到痛苦。 害怕面前的方有弈是假的,不存在的,一切都是自己为逃避现实而臆想出来的。 一想到这,安子俞觉得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且艰难,都快喘不上气来。 安子俞缓缓坐起身,看着方有弈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嘴唇张了又闭,闭了又张,一时难以组织语言。 直到听到方有弈一声哀叹,看到他的眼神很受伤很暗淡,安子俞的胸口针扎似的疼。 安子俞轻轻抓起方有弈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脏。 曾经这颗心脏总想着放弃,总想着死,如今它活了,而且只为一人而有力跳动。 安子俞诚恳地说:“师兄,我和你说,其实,我们连手都没有牵过,更别说其他亲密动作了。” 方有弈的手动了下,不敢相信地看着安子俞,眼底满是惊喜:“只有我碰过你?” 只有他亲过他?摸过他? 安子俞腼腆地点点头,想起刚刚的无距离触碰,连耳朵根都红了。 “我……其实在这方面有点傻,有点迟钝,分不清自己对于苏允是怎么样的感情,我只知道自己喜欢她,但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喜欢。可能是爱,也可能只是单纯的喜欢。” 安子俞不自觉笑了下,“两者的差别,还是对比你和苏允才分清楚的。” 方有弈轻轻地点头“嗯”了一声,听得很认真,同时也很放心。 “现在,我可以很明确地和你说,”安子俞握紧方有弈的手,抬起眼对上方有弈深邃的眼睛,神情认真,声音有点怂,“你、你是不一样的!” 方有弈略一皱眉,试探着问:“怎么不一样?” “和苏允不一样,和每一个人都不一样。我知道她喜欢我,她说想和我好好过,可是我拒绝了。”安子俞咬着唇,眼尾泛着红,眼眶里蒙着一层水气,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样。 因为他的心里,一直都有一份对于苏允的愧疚。 愧疚不能给她一份独属于她的爱,愧疚他拒绝她之后出事了,而自己在她死之前还让她伤心难过。 可是如果顶着不是爱的名头和苏允在一起,那对苏允来说也很是不公平,因为苏允想要的他给不了。 那时候她想了很多很多,想到头痛,想到让自己掉进死胡同,感觉怎么想都是自己不对。 内心的愧疚也逐级上升。 直到眼前这个男人出现,虽然愧疚不减几分,但他也明白了一些事。 “和苏允在一起,只是单纯地想和苏允呆在一起,因为她很温柔,她很善良,她很好。可是和你在一起,是因为很想拥有你。想你牵手,想和你亲吻,想和你一起做很多很多事情。我想和你在一起,一条路走到底,不可以后悔,不可以回头的那种。” 安子俞眼眶里蓄着眼泪,“我喜欢你,是掏心掏肺的喜欢,是用生命去喜欢的喜欢,是想和你结婚的那种喜欢!” 第53章 最后一个喜欢,安子俞几乎是用尽所有力气和勇气吼出来的,把方大总裁给吼得,懵地一批,傻愣傻愣的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如果我提前知道,我会遇到你,那么我会一直等你,出现在我面前。”安子俞哽咽了下,边笑着边抹眼泪,“可能冥冥之中,老天爷就让我在等你。” 他拒绝了以往和他表白的人,却独独接受了眼前的这个人。 还是个带把的。 他对苏允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所以他拒绝了苏允,那时候的他就有一种感觉,苏允很好,但他和她并非是最适合的。 “子俞……” 接下来的话,安子俞不说,方有弈也明白,甚至是满心喜悦,满心感慨,都快说不出话来。 “好我知道了,不哭不哭。”方有弈揉着安子俞的脑袋,温声说,“我的错我的错,以后再也不会对你那么凶了。” 早知道安子俞这么想,方有弈真想回到小时候,在安子俞没被人收养的时候就把人给拐走。 “我没有哭,我只是,只是……”激动而已。 安子俞猛吸了下鼻子,伸手去捧住方有弈的脸,仰起头温柔地去亲吻方有弈的眼睛,鼻子,还有嘴巴。 方有弈也再一次深深吻住了他,彼此呼吸缠绕,唇舌交II缠。 安子俞也不知道为什么安慰个人、或是寻求安慰要亲亲,他只知道他好想去亲方有弈,也好喜欢亲方有弈,喜欢到不知道怎么说出来。 特别是看到方有弈一脸受伤委屈,那简直是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记得小时候不小心看到养父去亲难过的养母时,他满脑子都是:为什么大人哭了要亲亲?妈妈一哭,爸爸就去亲妈妈,从额头到眼睛,从眼睛到鼻尖,再从鼻尖到嘴巴,肉麻死了。 现在他懂了,因为眼前人是心上人。 心上人就是用来亲,用来爱,用来疼的。 而亲吻又恰恰是表达爱的一种很重要的方式,和喜欢的人亲吻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之一。 并不是“肉麻死了”。 两个人你疼我爱,辗转反侧,不知怎么着,安子俞就坐在方有弈腿上了,病号服也不知怎么着,就被方有弈解开扣子,褪到腰间。 将之比喻成贪婪的蛇也不为过,互相紧紧纠缠在一起,谁也不放开谁 安子俞搂着方有弈的脖子,方有弈握着他的腰身,在背后留下一个个不深不浅的指印。 也不知过了多久,四片殷红的唇瓣才舍得分开。 他们深深地看着对方的眼睛,眼眸中的欲望与爱就像火焰一样,迅速蔓延开来。 安子俞迷迷糊糊感受到下边坐着的蓬勃欲望,他也知道他们的嘴巴都很干,很渴,心里很迫切也很空荡,很想和眼前的人疯狂。 但是仅余的理智告诉他,这里是医院,不可以乱来。 这里是医院,只要医生护士一来查房什么的,打开门就会看到门后面,此刻疯狂的他们。 可彼此的呼吸实在是太乱了,简直要疯,仿佛下一刻唯一一丝理智会尽数崩塌。 他们都徘徊在理智的边缘,不断地告诉自己,这里是医院,不能乱来。 安子俞和方有弈就这样看着双方的眼睛,恨不得即刻融为一体,永不分离。 也不知道是谁先说的“回家”,也不知道是谁先放开谁,只知道被坐着腿的人在腿上的人的胸口上,狠狠吮咬着…… 第54章 突如其来的感觉激得坐在上边的人一个颤栗,眼眶一热,眼睛都被泪给模糊掉了,咬着手背不敢叫出声,只能虚虚地推着下边的人。 可没想到越推,下边的人越发凶狠,感觉恨不得要将他吃掉。 说好再也不凶的,怎么……怎么还是那么凶啊? 安子俞要哭了。 但是也没辙,只能由得方有弈去,自己就只有承受的份儿。 直到变红变肿,身体都红了,方有弈才放过他。 方有弈舔了舔他的,又舔了舔嘴巴,把病号服拉上,抱开他之后,便下床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哐的一声关上,安子俞呆呆地坐在床上,一张脸红得不能再红,仿佛快要滴血。 又痒又痛的感觉从胸口传来,回想起刚刚的片刻疯狂,虽然只是解了一下渴,但足以让他羞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抬头看着洗手间的门,门里边传开水龙头流水的哗哗声,混着几声微不可查的、喑哑的声音。 安子俞揪紧了领口,又抿了抿唇,撑着床起身,走到洗手间门前,抬起手敲门。 洗手间的门口等待了一小会,门把手咔嚓一声开了,安子俞胸口噗通一声,抬眼时,只见方有弈一脸难耐地看着他。 ——(佛曰:看破不说破。) 江斐办理完出院手术,手里还拿了大包小包的药品,什么外伤的,内服的,一大堆,看着都怕。 回到病房门前时,看到严诚和傅明都呆看着地板某一个地方,像是在想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怎么?”江斐走上前,卡在两个人的中间,给他们一人一个眼神,“那么严肃?” 严诚回过神,抬起眼眸看着江斐:“嫁妆该怎么给?” 江斐白了他一眼:“女人的手都有没牵过,还想嫁妆?” 傅明一脸高深莫测,还捏着下巴:“红包该包多少?礼金该收多少?你们说,队长是九块九包邮呢,还是九毛九不包邮呢?” 江斐:“?” 原来他们家队长那么便宜的吗,最多就值九块九,还包邮的那种?啊不对,这到底怎么回事?队长要嫁了?嫁给里边那个文文弱弱的大学生? 江斐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门便“咔嚓”一声打开了。 方有弈牵着安子俞走了出来,走路时眼神都感觉是恨不得挨在一起的。 安子俞已经换上方有弈早就准备好的衣裳,脸颊酡红,还带着浅淡的笑。 见到他们牵手的那一刻,江副局长豁然开朗。 原来他们家队长真的要嫁了。 江副局长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还好还好,够随份子钱。 方有弈和安子俞全然不知道他们在盘算什么,见着江斐三人表情甚为诡异,不明所以地和对方互视一眼。 方有弈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 安子俞顶着疑惑,很客气地和他们打了声招呼。 “给你们添麻烦了。”安子俞十分有礼貌地说。 江斐摆摆手:“不麻烦,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毕竟是大当家的。 严诚双手抱胸:“好好休养。” 安子俞点了点头,又转过头去看方有弈,握着方有弈手的那只手不自觉收紧。 傅明依旧在捏着下巴,一本正经道:“还是九毛九不包邮吧,邮费一毛钱。” 安子俞:“?” 江斐和严诚一人给了傅明的脑袋一巴掌。 “做什么!”傅明摸着脑袋直接炸了,“怎么老打我?大当家的你看他们!” 本来在看戏的安子俞突然被点名了,一时之间有些无措,最后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们……感情真好。” “嗷嗷嗷呜呜呜呜呜!”傅明抓狂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我太难了啊啊啊!” 于是众人都不理小明同学了。 “江斐,”方有弈淡声道,“去你们警局录口供了。” 说是“录口供”,可从方大总裁口里说出来时,完全不像是去录口供的,像是给人录口供,还加审讯动刑的那种。 早已习惯的江斐和严诚行了个标准礼:“是,队长。” 第55章 一队人坐上江斐的车前往上桦市警察局。 车里,安子俞挨着方有弈,紧紧拽着他的手时,感觉此时周遭的一切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恐怖。 好像车里边也不是那么可怕。 傅明挨着安子俞,一如既往地不识时务,跟个多问儿童似的,也不看看此时什么气氛,一个劲儿地揪着安子俞问问题。 “大当家的,你是不是被我们队长骗到手的?” “我们队长都一把年纪了,又老又没良心的,脾气还特别不……”傅明瞟了一眼方有弈,“咳.....你怎么就看上我们强大又……帅气的……队长了呢?” “大当家你长得又好看,说话又好听,你怎么就看上我们队长呢?” “还是你被我们队长坑蒙拐骗下了药弄到手的?你尽管说一声,我傅明帮你做主!” “大当家……” 傅明还想再说什么,直到感受到方有弈那恨不得杀人的眼神,默默咽了口唾沫,感觉再多说一句,他们家队长就会直接越过安子俞,把人拎起来丢下车。 方有弈也十分后悔在打电话之前,没警告江斐别喊人过来,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有种被人揭老底的感觉。 尴尬…… 傅明尽管极不情愿,但还是在方有弈的威压下拉上嘴链子,可怜巴巴地看向中央后视镜。 江斐只顾着开车看路,严诚目不斜视,都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吃瓜旁观样。 傅明暗骂一声没良心的,还没骂完,就听到安子俞说:“不是的。” 轻柔的嗓音在车内散开,前排后排的人都怔了下。 江斐和严诚都竖起耳朵听恨不得往他这边挪,傅明和方有弈也侧头看了过来。 “是我。”安子俞有些不好意思地磨了两下拳,抬眼望着方有弈柔和一笑,“是我说,要包养师兄的。” 江斐一听,差点一个急刹车,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没事,我们队长……很好养活的,给口饭吃给个地睡就成。” “乔先生也是这么说的。” 安子俞笑得眯起眼睛,捏了捏方有弈的手,“他们都这样说,看来你确实挺好养活的。” 方有弈点点头。 “恋爱的酸臭味。”严诚双手抱胸说。 “你就酸!”傅明怼了严诚一句,转而对安子俞说,“你、大当家你到底看上队长哪啊!该不会、该不会!”眼瞎了吧。 “长得又好看,说话又好听。”安子俞点着手指,回答得很认真,看着方有弈时,嘴角还噙着笑,“又温柔又体贴,做饭还很好吃,对我特别好……还有很多,说都说不完。” “情人眼里出西施。”严诚双手抱胸,仰头看着车顶道。 “我不相信!”傅明腾地一下站起身,不了撞到了车顶,“嗷”了一声, 摸着脑壳说,“这还是队长吗……” 安子俞点点头,视线不离方有弈半分:“是我的老婆大人。”说着,头歪到方有弈的肩膀上。 聊着聊着,车子已经到达上桦市警察局,一众人下了车,往警局里走,队形依旧像以前那样,只是带头的人旁边多了个伴侣。 方有弈带着人进局子的气场太过强大,直接把局子里的警员给镇住了。 江斐扫来了他们一眼,暗道自家队长雄风不减当年,一出场把他们局子的威风给压了下去。 他严肃地咳了两声,警员们回过神来,道了声“副局好”,便各自忙各自的的去了。 “队长,你把我这副局气场给压下去了。”江斐哀怨道。 “家属效应。” “……”这马屁拍得啪啪响,江副局长表示佩服。 第56章 傅明一声“咦惹”十分长气,把安子俞都给咦惹脸红了。 江斐心累地叹了口气,吩咐下属将苏自强带到审讯室。 审讯室不是一般的森冷,光线的来源只有吊在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以及从小窗口那边透进来的日光,里边只有一张桌子,两张对向的椅子。 很简单,却很严肃。 灰色的墙壁和铁门让整个空间成灰暗调,走在里边总让人感觉不自在。 安子俞不自觉握紧了方有弈的手,透过窗口看时,苏自强正坐在里边其中的一张椅子上。 苏自强穿着橙色的牢服,白炽灯照在他的脸上、身上,投射出一片一片的阴影,乱蓬蓬的头发被剃了个精光,留着的板寸给人不可不好惹的感觉,与这审讯室冰冷的气息相对应。 看着审讯室里被铐住双手的中年男人,安子俞实在没有办法将苏允口中那位伟大的父亲与之相比。 曾经教书育人的教师,如今成为了持刀杀人,为女复仇的罪犯,这种强烈的反差,让人同情。 可同时,却有点讽刺。 安子俞缓缓做了一次深呼吸,气出来的时候,只觉胸口好像被什么压住了,呼吸也被压着,闷得难受,身体好像没什么力气,站着都觉得脚软。 幸好方有弈在旁边牵着他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他感到心安,仿佛那是他力量的来源。 借着着股力,安子俞重新站稳了脚跟。 苏自强突然抬起头,瞪着他,眼神里边是满满的怨恨和不甘。 安子俞一个愣怔,被这突如其来的招呼吓了跳,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手心出了一层薄汗,不自觉握紧了方有弈的手。 方有弈偏着头看他,又瞟了一眼苏自强。 只见自家媳妇明显被吓着了,脸色苍白如纸,额角还冒着一层薄汗。 估摸安子俞是第一次进审讯室,审讯室的氛围本就冰冷严肃又压抑,加之苏自强的态度十分恶劣,恶狠狠的像要吃人似的。 也难怪安子俞这副模样。 方大总裁微皱了下眉,不爽自家媳妇被人欺负,直接用眼神杀了回去。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审讯室里的苏自强估计已成了一堆灰烬。 苏自强冷哼一声:“同性恋,真特么恶心。”说着,便撇开视线看着地板不知哪个角落。 安子俞缓了缓呼吸,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了方有弈一眼,走到苏自强对面,声音平和道:“苏自强先生,初次见面。” 苏自强看也不看他,又是一声嗤之以鼻的冷哼。 平日里放在手上放在心里捧着供着的人,被人用这般态度对待,方大总裁不爽,很不爽。 方有弈恨不得一掀桌子往苏自强脸上砸,但是安子俞握了下他的手,偏过头对他说:“我想和他单独聊,关于苏允的。” 他想试着解决,以苏允好朋友的身份。虽然这样看来,貌似有点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但是他还是想试一试。 如果真的是苏自强知道了什么,真的会对方有弈不利的,但是又是苏允自杀的真相,他希望能以最好的方式解决。 最好能了了苏自强的怨怒,也还苏允一个清白,方有弈也可以好好的。 这样对谁都好。 他承认他有点儿自私,心里忍不住想站在方有弈这边。 这也是他愧疚苏允的原因之一。 方有弈眉头一皱,他觉得苏允不苏允已经无关紧要了,主要是他真的很担心。 “我怕他会伤害到你。” 安子俞摇摇头,柔声笑道:“我没事的。你就在外面看着,好不好,好不好啊?” 说着,安子俞两只手握着方有弈一只手,眼睛扑灵扑灵地看着他,自带光效似的,颇有些讨好的意味。 方有弈看了他许久,最后还是一声无奈的叹气,伸手探到安子俞的后脑勺,一把将他摁在自己的怀里。 他声音低哑道: “你啊……我在外面看着,有事叫我。” 安子俞耳朵根都红了,半张脸埋在方有弈的肩窝,轻轻地点头“嗯”了一声。 第57章 方有弈缓缓松开安子俞,抬起手轻轻撩了下他额前的碎发,看着那双浅褐色的眼眸时,眼里心里皆是说不出的溺爱。 他转而捧起安子俞的脸,然后低下头,迅速在安子俞脸上轻轻一啄。 速度快得安子俞还愣着在原地,瞪着一双眼睛懵的一批,压根就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的心跳得飞快,感觉快要撞破胸口蹦出来了。 等反应过来时,安子俞整张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连身体都是热乎乎的,温度和心跳的频率还在一点点地上升。 他捂着自己毫无规律跳动的心脏,怦咚怦咚的好像窜到身体每一个角落,并且来回弹动着,好像要撞破这具身体往外边那个男人飞去。 他想都没想到,方有弈竟然敢当着外人的面,亲他! 顺序反过来了! 安子俞发热的脑袋稍稍变凉了一点,心道自己好歹是主外的,大庭广众之下亲他,他不要脸的吗?要亲也是他来亲啊! 抬起眼望去时,方有弈已经走出审讯室,还嘚瑟地抛了个比媚眼更加诱惑人的眼神过来。 安子俞呼吸都要顿住了,心想上辈子方有弈肯定是个狐狸精,而他就是被狐狸精迷惑的纣王。 他刚想开口把人叫住,铁门“哐当”一声关闭。 安子俞往窗户那边瞟了眼,方有弈就在窗户后边看着他笑了下,很性感,很好看,却给人感觉坏坏的。 但是他好喜欢,喜欢到不知道怎么去表达这份喜欢,甚至有些害怕这份喜欢。 害怕一切都是假的,害怕有个比他好,比他优秀,比他好看的人出现在方有弈面前,然后毫不留情地抢走方有弈,抢走他的世界。 他现在恨不得将他藏在家里好好养着,不让别的小年轻看到,把他的老婆大人抢走。 安子俞总算理解了,患得患失绝对是谈恋爱的副作用之一。 他很想现在就冲出去,冲到方有弈面前,把心掏出来给方有弈看,然后说:“它好喜欢你,喜欢到恨不得时时刻刻粘着你。我控制不住它,我可不可以把它交给你,你可不可以帮我好好保管,可不可以不要丢掉,可不可以一直好好拿着?” 安子俞刚走到桌子前,余光便瞥见江斐走到方有弈旁边,耳语了几句,方有弈往他这边看了一眼,无声地说:“等我回来。” 他点点头,看着方有弈走过那个窗,走出他的视线,心里也泛起了淡淡的不舍。 审讯室重新恢复到森凉灰暗的氛围,刚刚还热乎乎的身体一下子就冷却下来了,周围安静得脸呼吸都能听清楚。 “说吧,找我什么事?”苏自强翘着老爷腿问,并对安子俞这样的同性恋者嗤之以鼻,“Gay。” 安子俞平静地在他对面坐下来,端端正正地坐着,一脸正经道:“苏自强先生你好,正式介绍一下,我叫安子俞。” 苏自强浑身一个激灵,老爷腿也不翘了,很用II力地抬起头,睁大布满血丝的双眼,瞪着他,满面狰狞,一字一句道:“安、子、俞?” 安子俞肃着一张脸,平静道:“对,是我……” 余音尚未落下,苏自强眼睛猛地一红,手伸到桌底下,将桌子往安子俞身上用II力一掀。 “?!” 安子俞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情急之下用手臂挡住头。 桌子直接砸在他的身上,随之“哐啷”一声,审讯用的桌子四脚朝天,哀哀躺在地上。 安子俞一屁股坐到地上,刚想起身,没想到苏自强突然扑了上来,死死掐着他的脖子,眼眶红地想滴了血。 “是你!是你!”苏自强咬牙切齿道,“你也是害死小允的凶手!凶手!!!” 第58章 审讯室的地面很冰,还带着一丝湿气,天花板上的白炽灯逐渐变得模糊,透着泪雾看时,还显现出一片一片的光晕。 没有空气,感觉胸腔都起伏不了,趁着苏自强的双手偷空了一下,安子俞艰难地吸了一小口空气,还没呼吸完,苏自强直接将他的脖子往地上摁。 一阵咳嗽生生卡在咽喉处,喉咙又痒又痛,安子俞脸都憋红了,鼻子吸的气也通不下去。 “去死!去死!去死!!”苏自强跨坐在安子俞身上,发红的眼里流下极恨的泪,滴在安子俞的脸上,“为什么要伤害小允?!为什么要让小允难过?!为什么选择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狗资本家也不选择我女儿啊啊啊!!” “不……”安子俞从喉咙里挤出一点点声音,“不……” “你宁愿被人插,也不愿做个性取向正常的人!”苏自强凑近他道,“你怎么那么贱啊?” 安子俞眼珠子都往上翻了,脖子上的伤口好像要裂开了,鲜血浸湿了纱布染红了苏自强的手。 安子俞看着那盏模糊的白炽灯,苏自强的话像针一样刺入耳膜,他很想反驳,却连呼吸都做不到。 “我他妈真后悔没有一刀割断你的喉咙!”苏自强的话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安子俞眼角逼出了眼泪,双腿不断往后蹬,感觉脖子快要被掐断了,呼吸上不来。 他在心里不断叫着那个男人的名字,拼命地抓着苏自强的手,吊着一口气。 只为等那个人出现。 —— 方有弈被江斐拉到了二楼的副局长办公室。 面对着曾经三位生死相随的下属们的炮轰询问,方大总裁不以为然,翘着二郎腿喝着上好的龙井茶,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欠揍模样。 好不享受。 江斐一口气憋不下去,几欲吐血:“你走的时候好歹也说一声吧?” 严诚不太会说话,只是看着方有弈,最后一声哀叹:“问找了你好久。” “你这个负心汉!”傅明指着方有弈,说,“你还找着老婆了,我们到现在还单着呢!” 方有弈缓缓放下杯子,看着他们仨,“哦”了一声,嘚瑟道:“单身狗。” 江斐:“……” 严诚:“……” 傅明一张脸吃了屎那样难看:“信不信我告诉大当家说你以前……” 方有弈狠狠瞪了他一眼,傅明像只受了惊的小宠物那样,哭唧唧地缩到江斐和严诚身后。 “你、你欺负人,我、我告诉大当家去……” 不说还好,一说,方有弈就开始想安子俞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想。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他们分开还不到一天呢,方有弈觉得时间像是定住了一样,过得不是一般的慢。 也不知道审讯室那边怎么样了,安子俞能不能搞定苏自强? 方有弈放下茶杯,总觉得胸口闷得紧,他抬手捏了捏鼻梁骨,闭上眼睛有些心累地呼出一口气。 方有弈睁开双眼,目光落在刚缓平的杯中茶水面上。 第59章 说来也怪,自打安子俞离开了他的视线后,总觉得心里非常不踏实。 总觉得自己不在就会出事,方大总裁都有点怀疑自己神经敏感了,但还是不禁担忧起审讯室里的安子俞来。 他抬起头问江斐:“审讯室外边有人吗?” 江斐白了他一眼,从兜里拿出一串钥匙:“我给你私开的,钥匙还在我这呢,不然你想要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私……操……” 审讯室没人! 他把人都给支开了! 苏自强现在脑子还有些不太正常,所以大当家的处境,可能很危险…… 江斐抬起头,发现严诚和傅明惊恐地看着他。 江斐只觉后脑勺一片凉,他也惊恐转过头,去看方有弈。 方有弈的脸色很凝重,周身气压急剧下降,办公室似乎也跟着冷了几度。 只见方有弈唰地一声站起身来,大踏步走出办公室,往审讯室的方向走。 江斐见他走得飞快,还不带打个招呼的,忙跟了上去。 越走,方有弈越是着急,越是懊恼刚刚为什么把安子俞一个人留在冰冷的审讯室,而且外边一个人都没有。 心里那种不安越来越强烈,直冲上脑,最后散落在身体每一处。 方有弈跑得很快,几乎不带影,将江斐几人甩开一大段距离。 很快便来到审讯室门口,他听到审讯室里苏自强又怒又恨地说:“你宁愿被人插,也不愿做个性取向正常的人!你怎么那么贱啊?” 方有弈整个人都凉了,又是生气又是害怕。 他也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安子俞真的出事了。 方有弈想都没想,一把撞向审讯室的铁门,但是他被弹了回来。 他愣愣地看着那扇阻隔了他和安子俞的铁门,恨不得一砖头撞死自己。 他妈的他刚刚习惯性地把门锁住了! 方有弈往后怒喊一声:“江斐你他II妈快过了开门!” 后边江斐一听这熟悉的命令语气,一刻也不敢懈怠,快速跑了过来,爽快利落地拿出钥匙开了门。 锁头里边刚咔嗒一声,方有弈就迫不及待地将门踹开,江斐的钥匙还卡在钥匙孔,没来得及拿出来。 铁门猛地哐了一声。 只见审讯室里边一片狼藉。 桌子翻了,椅子也翻了,安子俞被苏自强死死摁在地上,掐得快要断气了。 傅明眼睛瞪得老大,下巴都快要掉地上:“卧操!大、大当家!” 方有弈眼眶发红,目眦欲裂,他咬碎一口牙,大跨步上前,一把揪起苏自强的后衣领将他狠狠甩了出去。 安子俞得到了自由,摁着纱布急促地呼吸着,傅明跑到他旁边,一下一下地给他顺背。 苏自强被甩到墙上,又缓落到地上,他挣扎着撑起身子,感觉全身器官都要被墙震碎了。 他痛苦地呻II吟了一声,甩了甩脑袋,眼睛刚睁开一条缝,便看到了一双被擦得很干净很亮的黑色皮鞋。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皮鞋的主人。 方有弈站在他面前,穿着黑色的衬衫就像死神一样,伸出手用虎口掐住了他的后颈,脸上的表情恐怖至极。 比审讯室的地面还要黑,还要冷。 苏自强心里恐惧到了极点,胆怯地缩了缩身子,眼泪还来不及落下,方有弈猛地把他的脸往地上摁。 苏自强整张脸贴着地面,感觉五官都要扁了,痛得他呜咽了好几声,四肢不住挣扎。 方有弈像是疯魔了一般,眼睛红得充血,他将人提了起来,声音既冷又沉:“你以为你打了谁的人?嗯?”说着,还没等苏自强喘口气,便将人狠狠甩了出去。 方有弈边走边捋起袖子,躬身抓着苏自强的衣领:“你以为你在骂谁的人贱?啊?”说着,抡起硬邦邦的拳头往苏自强脸上砸。 江斐和严诚暗忙上前去拉自家队长,还没伸出手,方有弈转过头,猛地剜了他们一眼,那眼神像刀子一样又冷又凶又狠的,直戳人心。 江斐和严诚全身颤了一下,愣着在那不敢动,腿还有些抖。 傅明慌了,搀着安子俞,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背,忙道:“大当家大当家啊,队长生气了,会死人的啊,你快叫他停下啊!” 第60章 傅明知道自家队长已经气疯了,谁的话都听不见。 但是气归气,自家媳妇总不能不理吧,于是他很聪明地去求助安子俞了。 安子俞听到了傅明的求助,也看到了他从未看过的,狂躁暴力的方有弈,他也很想跑过去阻止方有弈。 可是他身体的力气还没有全部恢复过来,喉咙还很痛,像卡了一把沙子,话很难说出口,气也很难喘过来。 他虚虚握紧了拳头,半眯着眼睛看着那个凶暴的方有弈,心里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见到这样的方有弈。 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但如果再不阻止方有弈,苏自强就会被打死的,方有弈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大当家的你、你快让队长停下啊!不然真的会死人的!”傅明几乎全身都在抖,眼神惊恐极了,“这样的队长真的特别恐怖……” 安子俞捂着脖子,扯着嘶哑嗓子喊了一声“师兄”,但是声音太小,方有弈没听见。 安子俞双手撑着地,抬起头冲着方有弈的背影张了张嘴巴,像是失声了一般什么话也说不出,又突然一阵猛咳。 “大当家大当家!你没事吧!” 傅明拍着安子俞的后背,安子俞摇摇头,轻轻推开傅明的手。 “师兄……咳咳!方有弈住、住手啊!”安子俞跪在地上,撕开嗓子再一次喊着。 安子俞的声音很有力,也很嘶哑,可以听得出他的喉咙很痛,很难受,仿佛要裂开了一般。 嘶哑的声音传入方有弈的耳中,一瞬间他停下了所有动作,拳头停在半空,上边还沾着血,在审讯室里呈现出恐怖的暗红色。 他睁着发红的眼睛,木木地抬起头,那模样像极了嗜血的野兽,在看到安子俞的时候,眼睛渐渐清明,浮现出一片柔色。 他拎着苏自强的衣领,机械似的站起身来,转过身去。 安子俞在傅明的搀扶下坐起身来,摁着自己脖子上渗出血的绷带,看着他,咳嗽不止。 “师兄……”安子俞哑着嗓子,摇着头说。 方有弈直直盯着那张清瘦的脸,那张脸原本是很苍白的,可现在生生被咳红了,浅褐色的眼睛还咳出了眼泪。 他好心疼,心疼得要死,仿佛胸腔被生生剖开。 他松开了苏自强,苏自强整个人摊在地上,动弹不得。 方有弈则踉踉跄跄地走到安子俞身旁,噗通一声跪在安子俞面前,双手发抖着去抓安子俞的肩膀,眼睛蒙着一层水雾,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傅明难得识趣一回,自行闪边,将空间留给他们。 安子俞靠在方有弈的臂弯里咳了好一会才缓过来,睁开满是泪花的眼睛,看着要急疯了的方有弈,弱弱笑了下,反过来安慰着他说:“没事了……” 方有弈就在这一瞬间崩溃,他将安子俞搂进怀里,力道不轻不重。 他不敢抱太紧,怕抱太紧把人给勒难受了,可抱太松,又怕人会滑下去,没了。 刚刚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要失去安子俞了。 方有弈一个劲儿地道歉,不停地说着“对不起”,说着“不该让你一个人”…… 明明说好要好好保护,明明说好了的,可是现在,他一点都没有把人保护好! 还让他再次受了伤。 安子俞抬起手,轻轻捏了把那张脸,说:“没事了,不怪你的,是我没保护好自己。” 方有弈眨了下发红的眼睛,眼泪落下来的那一刻,他仰着头,将快要掉下来的眼泪生生逼了回去。 他一把打横抱起安子俞,抬脚往审讯室外边走。 安子俞身子不自觉绷紧,赶忙喊住他,抓着他的衣襟道:“苏允的爸爸……” “他没事,我有分寸的。”方有弈低下头,微微颤抖着的双唇贴着他的额头,说:“先帮你换药,换完药我陪你一起问,乖,听话。” “以后,不可以,再这样了……”安子俞拽紧了方有弈的黑衬衫不让他走,倔强地仰着头看他,“不可以,乱打人,也不准你,打架……” 说着,安子俞暗暗嫌弃了一把自己的喉咙,话都说得不连贯了。 方有弈和安子俞对视了数秒,最后还是拗不过,只好点头妥协:“好,都听你的。让我先帮你换药,嗯?” 第61章 安子俞这才放下心来,点了下头,松开手又缩着身子往方有弈怀里钻了钻。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地让方有弈的气息包裹着他,好好感受着方有弈强而有力的心跳,贪婪地享受着被保护的感觉。 …… 另一边,严诚架起半死不活的苏自强,正想走的时候,脚步突然一顿。 他偏头看着脸都炸开花的苏自强,像是想到了什么,将人丢给后边刚收拾完场地的傅明,然后快步走出审讯室。 “你啥意思啊!你好意思吗?啊?”傅明架着人,冲着严诚骂骂咧咧道,“我那么柔弱,你怎么就那么好意思呢?啊?” 严诚没有搭理傅明,一声不吭走到电脑前,熟练地调出刚刚的监控,然后果断按下删除,鼠标点击确认删除。 很快,从安子俞和方有弈进入审讯室开始,包括方有弈打人在内0的片段被删得一干二净。 审讯室里边也很干净很整齐,仿佛没有人来过。 严诚走过去架回苏自强,对还愣在那里的傅明说:“走吧。” —— 此时警察局已经下班了,局子里边没几个人,除了外边的值班警员。 江斐领着方有弈去自己办公室,把人安置好后,火燎火急地去车里把药拿出来,又火燎火急地赶回来…… 把药送到自家队长手里之后,江副局长看着眼前你侬我侬、抱在一起的自家队长和大当家,突然觉得自己好明亮,比天花板那个白炽灯还要明亮。 江副局长表示好心累,叹了口气便很自觉地转身出去了。 “放我下来吧,”安子俞轻缓道,“我没那么弱。” 方有弈这才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到沙发上,他瞥了一眼被血染红的绷带,声音低哑道:“疼吗?” 安子俞虚虚笑了下,摇摇头道:“不疼。” 要不是那张脸白得像张纸,方有弈差点就信了他的鬼话。 “你啊……”方有弈瞥了一眼安子俞,从鼻腔里叹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解开绷带。 旁人的触碰让安子俞本能地瑟缩了下脖子,抬起眼时刚好碰上方有弈微微发红的眼睛。 好像刚哭过了一样。 安子俞心一颤,他很想说些什么,可是方有弈一直看着他的眼睛,突然之间又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还说不疼。”方有弈道。 确实不怎么疼,只是被人突然碰脖子,有点痒。 但是安子俞没说出来,因为这样的温柔和细腻,他太久太久没有感受过了。 自打养父母走了之后,他整日与孤寂和煎熬相伴,哪曾有过这般享受。 所以他想要,再贪一下下。 上好药换好绷带做完一切之后,方有弈紧拧着的眉头终于散开,动了动嘴皮:“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说着,他自责地低下了头。 “我有好好保护自己。”安子俞抬起眼睛去看方有弈的眼睛,伸手抓住他宽大的手掌,握在自己的手心里,“我也等到你来保护我了啊。” 安子俞说得很轻很平静,却让方有弈胸口暖如冬阳。 他十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抬起眼睛看着面前寻了十六年等了十六年的人,浅褐色的眼眸柔和得就像轻羽一样。 和他母亲的眼睛一样好看,却比他母亲的柔和,比他母亲的明亮,而且里边还有一个他。 也只有一个他。 方有弈真的是喜欢到心坎里去了。 “安子俞,你怎么那么好?”方有弈一头扎进安子俞的怀里,蹭了蹭他的脖子,轻咬着他的锁骨和没被绷带缠着的脖子,道,“怎么那么让人喜欢?” 安子俞痒得咯咯笑,笑着笑着便被方有弈压倒在沙发上,笑容停止了,可眼里还带着笑意,以及说不尽的爱意。 “因为是你。”安子俞看着方有弈,方有弈也看着他。 好一会,安子俞仰着头在方有弈的唇上轻吻着。 双唇分离的那一刻,安子俞说:“我会努力变好,你要更加喜欢我。” “好。”方有弈抵着他的额头,温声说道。 第62章 苏自强再一次被带到审讯室,很不幸运的是,审讯室里边坐着两个他一点也不想见到的人。 老天爷真特么会玩。 苏自强表示很想走人。 …… 安子俞和方有弈挨着坐在桌子的一边,恨不得黏在一起似的。 见门口站了人,便一同抬起眼,连往门外望去的眼神和动作都是神同步。 只见苏自强刚踏进来的前脚顿住了,看着他们的眼神像是见着鬼了似的,恨不得立马跑走。 可没想到他刚转过身去,江斐和严诚便走了上来,堵在他面前。 “监控关了吗?”江斐活动了下筋骨。 “关了。”严诚淡声道。 “你们、你们想干嘛?”苏自强怕得要死,双股颤颤,“别、别搞我!我、我有很重要的人等着我!我不想死,我不想坐牢啊啊啊啊!她在等我!她在等我!她在等我……” 苏自强直接哭出声来,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江斐和严诚对视了一眼,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直接架起他的胳膊往里拖,然后将苏自强往椅子上摁。 安子俞打量了一会儿极不情愿坐在对面的、哭得要死要活的苏自强,心里愧疚不已,十分同情,想说些什么话,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刚刚苏自强被方有弈揍得实在有些惨了,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有几处还贴了药膏贴,其中鼻孔里还塞了棉花,嘴巴动几下,就痛得他眼泪直飙。 想说话都说得不清楚,一句话下来又是嘶又是呜咽的。 “苏老师。”安子俞换了个称呼问候苏自强,“很抱歉再一次打扰到你。” 苏自强停止了哭泣,恍惚了好一会儿。 “老.....师?” 渐渐地,苏自强的眼眶开始变红,他哽咽了好几下,写满沧桑的脸上落下两行泪。 说不痛苦是假的,说不委屈也是假的,不断自我安慰都只是想要逃避,想不去触摸那块血淋淋的伤疤,想蜷缩得死死的,想这样来保护自己,可现实总是一次一次击碎他的外壳。 所有建立起来的铜墙铁壁,被安子俞一声“老师”摧毁得七零八落,全部都粉碎了。 一刹那,他恍然想起来。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称呼他做“老师”了,他都已经忘记,自己,曾经是一位老师,教书育人的老师。 苏自强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一大片一大片的模糊影像,那些都是他曾经上过的课,走过的教室,批改过的作业和卷子,还有教过的学生。 只是他真的快记不清了。 记不清自己曾经教导多少孩子,记不清自己曾看着多少个学生一点点成长,记不清自己看过多少个学生考上自己的理想的大学。 记不清曾经有多少个学生对他说: “老师,谢谢您!” “老师,您辛苦了。” 太久远太久远了,久远到永远也回不去了。 回忆和现在,就像两根又细又长的鱼刺,卡在咽喉处,咽不下,也吐不出,痛苦得呼吸都觉得难受,连咽口唾沫都能带下一股血腥味。 苏自强心里苦闷至极,也委屈至极,憋了那么久,最后也只是化作两行无声的泪,默默流下。 “苏老师,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来烦扰您的。”安子俞见苏自强哭了,有些慌张,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他想着去找纸巾,望了一圈才想起自己现在在警察局的审讯室。 这里空荡荡的,一眼就知道审讯室里除了桌子就是椅子,最多加上他们头顶上那盏白炽灯。 安子俞放弃了,静静地等苏自强哭完。 苏自强哭得很心碎,安子俞看着心也很难受,眼睛也不禁微微泛红,甚至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堵着。 到底是什么样的真相,把一位教书育人的老师,苏允口中的伟大的父亲,逼成这样? 好不容易哭完,苏自强抽噎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却依旧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安安静静地待着在那。 —— 第63章 过了约莫五分钟,安子俞抿了下唇,开了个头:“苏老师,实不相瞒,我和允儿以前是很好的朋友,她离开的那段时间,我也特别难过,刷她的视频刷到半夜。我没有见她最后一面,我还在她离开之前伤害过她,我很抱歉,请您原谅我。” 安子俞偷偷瞟了眼苏自强,见苏自强终于缓缓抬起眼睛看他,仿佛是看到了突破口,继续道,“允儿和我说过您,说您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父亲,那时候我也很期待见到您,期待见到允儿口中的‘伟大的父亲’,现在我见到了,和我期待的有些许出入。苏老师,允儿她真的很爱很爱您的。” 苏自强微张着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狠狠吸了几下鼻子。 “苏老师,或许允儿她想看到的,是那个‘伟大的父亲’,而不是一心只想为她复仇的,此刻的您,苏老师,允儿她肯定不想您这样。” “小、小允……”苏自强终于开口说话了,他懊悔地捂着脑袋,一头撞在桌子面上,闷声着说着,“是爸爸,是爸爸不、不好……是爸爸,没有好好,保护,好你,是,是爸爸的,错,小允……小允啊啊……” 苏自强在这一瞬间再次崩溃,双手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声音在空空的审讯室里回响着,几乎是要将苏允死后到现在的受的所有冤屈都哭出来,将失去亲骨肉的痛苦尽情发泄。 安子俞和方有弈对视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苏自强的情绪平息。 苏自强的哭声,说真的,很难听,却十分悲痛,悲痛得可以将人心最深处的苦痛也嚎出来。 鼻水和泪水以及口水都混在一起滴到桌面上,哭得猛了,气喘不上来,又是一阵猛咳,听着感觉他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 方有弈心里终于缓了一下,看着苏自强悲恸痛哭时,他的脑海里莫名冒出一个问:如果他和安子俞也分开了呢? 如果他是下一个苏自强呢? 如果他同样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呢? 他怎么办? 他可以撑多久? 他会不会像眼前这个男人一样,痛恨整个社会,恨不得杀了所有人,来给心爱的人陪葬? 但是这些问号刚冒出来就被他压回去了。 他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方有弈暗暗发誓着。 他放下桌子上的手,转而去握住安子俞的手,感受着旁边的人的温度,感受着人就在旁边。 良久,苏自强的嗓子都哭哑了,哭声也渐渐平息。 灰暗冷清的审讯室飘着那一声声的鼻子抽吸声。 安子俞很同情苏自强,放轻声音道:“苏老师,如果您知道什么关于允儿清白的,请务必告诉我们,我们一定会帮您的。” 苏自强终于抬起头,糊满泪水的双眼望了过来,可视线却落到了旁边的方有弈身上。 安子俞也偏头去看方有弈,心想难不成真的和自家老婆大人有关系? 而且关系很大? 老天可别这么玩啊! 之前他家老婆大人也说,苏允在星辉娱乐工作过一段时间,难不成就是在那段时间,难不成方有弈和苏允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听说那个圈子肮脏无比,安子俞坚信苏允是冤枉的,如果这样的话,那么嫌疑就落在了在背后操控娱乐圈的人身上了。 自家老婆大人是星辉总裁,真的会和他有关? 老实说,安子俞不想这样。 方有弈被他们盯得莫名其妙,眉头微皱了下,略有不爽。 “苏自强你别给脸不……” 安子俞忙捏了下方有弈的手,还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苏老师,您尽管说。”方有弈压着声音,改口道。 一声“苏老师”差点没把苏自强送走,苏自强呆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道:“小允……小允她没死。” 第64章 审讯室里死一般的沉寂,白炽灯微闪了两下,灯光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投射出一片又一片的阴影。 谁也没有说话,似乎连呼吸也停止了,整个空间几乎是凝固静止了一般。 “小允没死。” 苏自强的话听着明明是很轻的,却像巨石一样,突然在安子俞耳边炸裂开来。 很沉重,很难受,还特别揪心。 刚刚苏自强说什么来着,他说苏允没死…… 苏允没死。 就是说,允儿,还活着。 还存活在这个世界山上,她没走,一直都在。 安子俞的眼眶很红,几乎全身上下都在发抖,嘴唇哆嗦得说不出话来,连握着方有弈右手的那只手都好像没有力气,缓缓滑落。 方有弈脸色微露不悦,想反手握住安子俞的不住发抖的手,可是安子俞先一步拿开了自己手。 “允儿,没死……”安子俞虚虚撑着自己的脑袋,鼻子又酸又塞,眼睛上蒙着一层水雾,嘴边却带着笑,说,“没死。” 这个消息来得真的好突然,像是假的,可是却是从一位疼爱女儿的父亲嘴里说出来的。 真的就像假的一样。 这里发生的一切就像电视剧里那些狗血的电视剧一样,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可最后她回来了。 可是现在他们不是在拍电视剧,也不是在对台词,而是真真正正地坐在审讯室里,听苏自强说,苏允没死。 安子俞的脑子不断交叠着以前和苏允在一起的片段,刚遇见的时候,一起教孩童唱歌、弹吉他的时候…… 她坦白的心意,被他无情拒绝了;她难过了,他也一直自责着;到最后,他以为她死了,他活在愧疚当中。 可突然有一天,有人说,她没死。 而说苏允没死的这个人,还是她的父亲。 他一时之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着个事实,又是哭又是笑的,看得方有弈心里难受。 方有弈伸出手,他很想将人搂入怀里,但是最后还是放弃了,缓缓收回手,紧紧握成拳,最后无力放下。 因为他之前因安子俞说起苏允,而做过伤害安子俞的事情,他有点害怕这种事会发生第二次。 所以他什么也没说,也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看着安子俞,静静地陪在他身边,尽管心里真的很难受,很不爽。 安子俞很快就恢复过来,他扶了下额头,又吸了吸鼻子,问:“允儿现在在哪?之前的事情,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苏老师,请你告诉我,如果允儿是冤枉的,我会尽力帮你。” 苏自强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又转过眼珠子,心有余悸地看着方有弈。 安子俞将苏自强的所有表情收入眼中,眼神坚定道:“我们会帮允儿的。”说着,他偏头去看方有弈,“对吧?” 方有弈只是略偏着头去看安子俞,仿佛在说:臭男人,又想着那个女人。 怨气颇有些重,那种需要讨好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安子俞有些无奈,伸手将方有弈的手攥在手心里,再一次问:“我们会帮助苏老师和允儿的,对吧?” 方有弈看安子俞不知道看了多久,看够了才勉为其难地点了下头。 安子俞松了口气,方有弈却开口说:“要报酬。” 声音不大,却让苏自强整个人都怕极了,打起十二分精神去看方有弈怎么说,要的报酬是什么,他现在给不给得起。 “我是生意人。”方大总裁睨着眼去看安子俞,“找我办事,是要酬劳的,而且还不小。” 不小,就是很大。 多大,他说了算。 这语气,是个明白人都知道他在说什么。 第65章 方有弈阴声怪气地说:“找我办事,是要酬劳的,而且还不小。” 安子俞的脸唰地一下红了,撇开头,手背半捂着嘴,神特么不好意思了。 想拒绝吧,但好像自家老婆大人脸色不太好看,醋味还有那么一大点大。 最后安子俞支支吾吾道:“回、回家,再,说……”最后两个字的音量简直是比蚊子还小。 “好。”方有弈得逞地笑了下,转过头盯着苏自强,“苏老师请讲。” 方有弈突如其来的好态度,让苏自强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他哀哀地看了安子俞一眼,声音很轻很轻:“孩子,真苦了你。” 安子俞:“……” “赶紧的,”方有弈催促着,还瞥了眼安子俞,“我没时间。” 安子俞脸更红了,头恨不得贴到桌面上。 “是、是。”苏自强坐直了身子,“小允、小允在上桦市第一医院,她虽然没死,但是成了植物人。” “植物人?”方有弈拧着眉道,“当时微博不是说她从十几二十层高的楼层跳下来吗?怎么可能还活着? 不说还好,一说,苏自强又哭了。 方有弈不耐烦地呵斥道:“不许哭!” 苏自强立马收住眼泪,咬着下唇,可怜巴巴地用眼神去求助安子俞。 安子俞:“……” 安子俞原本听得很认真,突然之间被四只眼睛盯着,一时反应不过来,好不容易没那么红的脸此刻又噗的一下红了,而且他本身皮肤又很白,这样一看,白里透红的,实在是有些诱人。 方有弈忙伸手将人摁进怀里,狠狠瞪了苏自强一眼:“看什么?我让你看了吗?” 苏自强忙收回求助的目光,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继续说。” “小允是从我们住的那栋公寓的楼顶跳下去的,楼下有棵树很高,估计当时小允是被高处的树枝卡了下,可是最后还是摔下来了。当时我刚好回家,看到小允血淋淋地躺在地上……” 苏自强情不自禁地吸着鼻子,方有弈又瞪了他一眼。 苏自强不敢流眼泪也不敢吸鼻子,继续道:“我送小允去医院,手术过后,医生说小允成为了植物人……” “然后,因为你又丢了工作,支付不了高昂的医疗费用,存款也维持不了多久。气不过,就跑到娱乐公司那边闹,但是被人赶出来了,你就守在门口,等领导人出来,只想讨个公道,又恰好听到了苏允自杀的真相。”方有弈微眯着眼睛看着苏自强,“我说的对吧,苏老师?” 苏自强死死咬着下唇不开口,眼球布满血丝,眼泪溢满了眼眶。 “你怎么知道的?”安子俞从方有弈怀里钻出个脑袋,眨巴着浅褐色的眼睛看着方有弈。 “猜的。”方有弈抬手捏了下安子俞的鼻尖,“能让一个给教育做贡献的人崩溃的,无非就是各种很大的压力,还有很残酷的事实。” 苏自强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例子,饭碗丢了,女儿半死不活,成了植物人,医疗费用还很高。 遇到这种情况,是个人都心里有口气,一般情况下都想去讨公道。 看苏自强现在这鬼样,肯定是公道没讨回不止,还听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那个圈子那么脏,听到的事情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能把一个为教育做贡献的老师逼成这个鬼样,很大可能就是自己女儿自杀的真相。 估计就是,苏允确实是被那些人践踏了,而且被得践踏得奇惨,这还不止,最后成了那群资本家的挡箭牌,或是垫脚石,亦或是二者有之。 其中可能还和覃氏那只老狐狸有不小的关系,所以苏自强才想着去绑架覃兮,想通过覃兮报复那只老狐狸,为自己的女儿报仇,讨个公道。 嘶,怎么说呢,这样做实在是太笨太极端了。 而且很不巧,惹着他的宝贝亲亲子俞了。 就是惹着他了。 复仇就复仇,好端端的干嘛碰他家媳妇,真的是,都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揍他一顿算是轻的了。 第66章 “你还知道些什么?”方有弈沉声问道。 “就、就……”苏自强不安地转动几下眼珠子,瞥到一边,身子在微微颤抖着,不敢说话。 “不说?”方有弈拧了下眉,“还是不敢说?” “不、不敢……” “怎么?你连我都惹了,你还怕惹着谁?”方有弈抬了下头,明显一副不好惹的模样,“再说,如果我想找,我会找不到吗?” 只不过不屑罢了。 谁会那么蠢,去管情敌是死是活,抱着怀里的亲亲老婆好好过,不香吗? 这么一尊大佛压着他,苏自强真的怕到要哭了,他发誓他真的以为是安子俞审讯他,可是没想到现在换这尊大佛审,简直是……吾命休矣。 早知如此,他就好好对待安子俞这个乖娃娃了,不像现在,要伺候方有弈这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敢问,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我在华宜影视的旁边蹲,一直蹲到晚上才蹲到人,当时华宜老董和一群资……”苏自强偷偷瞟了眼方有弈,默默咽了口唾沫,继续道,“和一群人。我上前去说理,只求给我女儿讨个公道,但是被无视了,然后我就冲上去,但是被保安打了一顿。我很不甘心,我就、我就、就叫了辆车,跟在他们的车后面,最后跟到一家名为‘皇家夜之会’的娱乐场所,他们停下车进去了。我借保洁的名头,也混进去了。” 苏自强抬手擦了擦落下来的眼泪,继续道,“他们进了个房,紧接着后边有人带了好多年轻漂亮的女孩进房,我记得里边还有好几位当红女星。我假装在打扫,趁着没人我就去偷听,听到里边……很淫II乱很淫II乱的声音,我整个人都傻了。我当时很想走的,但是我听到有人很大声地喊我女儿的名字……” 苏自强再也绷不住,埋头在桌面上哭了起来:“我捧在手心上的女儿,就是这样被他们糟蹋啊呜啊啊啊!” 苏允的下场,不用说也明了了。 方大总裁毕竟是见过世面的,集团的人进到皇家夜之会,还带着一群流量小花,那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但也很无奈。 他曾经也被人带进过皇家夜之会,那里是想象不到的乱,对性工作者极其不尊重,又是打又是骂,能用上的都用上了。 遇到口味重的,进去了,出来只剩下半条命,就算好了也落下一身不干不净的毛病。 方有弈不自觉胸闷,默默搂紧了怀里的人,脸贴着怀里人的额头。 幸好幸好,他还是很专一的,当时一进去发觉不对就出来了,他对天发誓,那些流量小花他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 他只喝了几小口酒。 方有弈暗暗保证着。 “他们说了什么啊?”安子俞凑上头去问苏自强。 苏自强哽着声道:“他们骂我女儿,骂得好狠。他们说,他们说我女儿臭婊II子死贱II人,混圈的装什么纯洁,他们还说、还说怎么样怎么样对我女儿施暴,我、我清清楚楚听到里面的年轻女孩的惨叫……” 苏自强没有再说下去,可是安子俞也已经懂了,他也不敢去想象,那些年轻的女孩到底遭受了什么,最后怎么样了。 第67章 简直变态……简直好肮脏啊。 那些女孩子,就这样用自己的身体去搏一个未来,不知道值不值得。但是进入那些地方的,怎么又知道她们不是自愿的? 但是从苏自强说的话中,如果是真实的话,那么就可以确定,苏允确实不是自愿的。 安子俞怜惜地叹了口气,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朝苏自强礼貌道:“苏老师,您先稍等会,我有点事。”说着,他扭头去问方有弈:“你有没有去过那种地方?” “?”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方有弈噎了下,他有些心虚地,不敢去看安子俞。 安子俞狐疑地凑近了些,近到快要贴上来了,方有弈忙老实交代道:“去过一小会儿。” 安子俞不悦地微皱了下眉头,正想推开方有弈,方有弈忙将人搂紧,忙好声好气道:“真的就一小会儿。当时和合作公司谈生意,谁知道他们在那种地方谈生意。然后他们进了那个地方,开了个房,我进去后喝了几小口酒,然后看到进来的人,觉得不太对劲,就走了。” 安子俞依旧微皱着眉头看他,半信半疑:“真的?” 方有弈重重地点了两下头,道:“真的,你信我。”见安子俞还是拧着眉,他又道,“不然,不然我断子绝孙。” 安子俞狠狠白了他一眼,撇过头去表示不想理他,甚至开始挣扎着要脱离方有弈。 方有弈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了,一拍自己的脑袋,懊恼极了,恨不得一头撞死自己,简直要被自己蠢哭。 他低下头,将头埋在安子俞的肩膀上,委屈巴巴道:“你信我啊,子俞……” 安子俞叹了口气,无奈道:“我没说不信你啊。” “真的?”方有弈抬起头,两眼放光。 安子俞点点头:“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我不能早一点遇到你?如果我早一点遇到你,就好了。” —— 全程吃狗粮的苏老师傻眼了,甚至处于自闭之中,对于一个没有老婆,女儿还躺在医院里的孤寡老人来说,打击太大了。 “所以说,允儿是被冤枉的。”安子俞正色道。 “是的。”苏自强点点头。 “有没有什么证据?比如当时有没有录音?”方有弈右手揽着安子俞,左手撑着下巴,见苏自强脸色一下子褪了色,皱眉道,“你别告诉我你当时直接拿着录音到警察局,没有备份。” 苏自强重重咽了口唾沫,无力地垂下脑袋:“我当晚太过激动,直接去了警局,把证据交了上去。凑巧碰到……那个警、局,局长,他们叫我把手机留下一会,他们要备份,然后又叫我回去等结果,他说会好好调查此事的,于是我就回去了。可是我觉得不对劲,想看一下那段录音,可是看着床边的小允,我觉得那段录音是对小允的耻辱,一想到这我又不敢听了。我一等就是三天,觉得不对劲,最后还是拿出手机来看,没想到录音早就被、被被……”苏自强懊恼地捂着脑袋,“垃圾桶都找不回来的那种。” 方有弈扶额道:“见过蠢的,没见过那么蠢的。” “我跑去问,想要回一个公道。可是路过一条比较偏僻的小巷的时候,突然蹦出两个人将我拽进小巷子里,然后我被一群黑衣人包围了,他们二话不说就围上来打我,幸好有好心的路人喊报警,他们才走了,不然、不然我在那时候就已经被人打死了……后来我试着去找工作,毕竟我还有个女儿需要我,可是我不管去到哪里应聘,都不会有人录用我……” 第68章 要想一个人崩溃很简单,毁掉他的信仰,撕碎他的毕生珍爱。 苏自强满心冤屈,终于得到了诉说的机会。 公道没讨回来,女儿躺在医院半死不活,自己还被人一直打压着,找不到工作,自己的生活没有着落,那边还有一大笔医疗费拖欠着,是个正常人都会崩溃。 安子俞也是第一次觉得,人心真的很黑,很恶,像坏透了的苹果,这个社会真的会因为某些人,某些事而是非不分,颠倒黑白。 讲真,他也是头一次被某些人某些事恶心到,简直恶心到想吐。 “怎么了?”方有弈见他脸色不太好,有些担心地问道。 安子俞抬起眼睛,像只可怜巴巴的猫儿:“胸口很难受。” 方有弈搂了搂安子俞,温声道:“没事,有我,我在。” 安子俞趴在方有弈的肩膀上,声音闷闷道:“你会帮允儿和苏老师的,对不对?” “嗯。”方有弈轻轻笑了下,“我答应过的,你担心我做不到吗?” 安子俞摇摇头:“但是我担心你……”会得罪那些人。 “没事的,他们动不了我。”说着,方有弈喊来了江斐和严诚,两人顺便把傅明也喊了过来。 “你们能不能找回那段录音?”方有弈问。 江斐有些难为情:“很久了,不知道有没有被销毁掉。按照我上边那个人的性格,多半已经销毁彻底了。” 方有弈看向严诚,严诚怂了怂肩头:“不知道哪台电脑备份,而且,半年,也确实是很久了。” 所以说,证据很难找回来。 方有弈最后看向傅明,头还没完全转过去,直接又收了回来。 “队长!不带这么瞧不起人的!我可是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异口同声。 傅明双手抱胸,抬起下巴指着苏老师,颇为嘚瑟地说:“直接让他去找当初帮他备份的那个警察不就行了吗?” “怎么说?”方有弈微眯着眼问。 “赌啊!”傅明耍帅似的用拇指在人中那里一擦而过,“我们就赌那个警察有没有良心。总之就是听天由命了。” 方有弈转头去看苏自强:“你还记得那个备份的警察吗?” 苏自强咽了口唾沫,点点头:“我记得那是一个……挺年轻的警察。” 话音刚落,方有弈看向江斐他们,江斐和严诚也看向方有弈,随即不约而同地唇角一勾。 傅明打了个响指,说:“年轻警察好啊!” —— 约莫半年前,林舟刚调到上桦市公安局,他觉得他的前途一片光明,因为这里是一线城市的公安局,有最好的设备,以及最专业的人才。 他觉得他的后半生就应该在这里好好工作,为人民服务,为社会服务,为国家做贡献。 但是那个人的出现,以及他们采取的处理方式,第一次让林舟怀疑人生,甚至产生了想要辞职的念头。 就在半年前某个夜晚,有个中年男人火燎火急地赶到警察局报案,他说:“我女儿是被冤枉的!” 当时他准备换班了,但是一听这样的语气,就知道事件很紧急,他想着不下班了,处理完中年男人的事先。 他要了中年男人的手机,正当他备份中年男人手机里的录音的时候,顶头上司赶回警局了,风尘仆仆的。 顶头上司还搭着他的肩膀,和声和气地对他说:“我回来,拿个文件而已,不用紧张。” 当时他觉得怕极了,握着鼠标的手不断发抖,手心还冒着冷汗。 …… 第69章 半年后的今晚,是林舟写完离职书的晚上。 外边的天暗了下来,承接着几缕傍晚的云霞。 林舟早已脱下了制服,换上了常服,坐在书桌前。 昏暗的台灯光照在纸面上,纸上的字迹干净工整,以及每一个字都是深思熟虑的。 检查再三,确保没有什么差错之后,林舟盖上了笔帽。 他将离职书折叠起来,刚折好,手机便振动响铃了。 林舟定睛一看,是江副局长的来电,他接了电话,电话里头江副局长叫他过去公安局一趟。 他想:该不会又是来折磨自己的吧?真的要承受不住了,要垮了! 半年来他都快被自己的良心折磨得要疯掉了,有多少个晚上睡着了又被吓醒,一醒就醒好久好久。 他很害怕,害怕到抱着头哭,哭累了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做噩梦梦见那个死去的女星,在一间黑暗狭小的房间里被折磨得其惨,伸出破烂的染了血的指甲向他求救…… “救我!”她嘶吼着,“求你……救我啊!!!” 电话那头“喂”了一声,林舟恍了下神。 江副局长说有紧急任务,叫他现在赶过去一趟。 林舟说,马上就到。 军令如山,不得不从。林舟还顺便带上了那封离职书,他想反正交给谁都一样吧,是上司就行了吧。 而且他觉得,呆在那里,还不如去找个普普通通的保安工作,或者做其他的,总而言之,可以让自己的心好受一些。 林舟拿上手机和钥匙,便出门了。 …… 那么晚了,江副局长叫他做什么?他都已经下班了好久了。 如果是紧急案件的话,比他专业的比他牛逼的人多了去了,为什么偏偏是他? 或者是有其他事情?就像之前那样? 不对不对,绝对不会那样的。 在林舟眼里,江副局长向来都是很公平公正,做起事来刚正不阿,是他学习的榜样,绝对不会和顶头那位一样。 所以为什么叫他? 一路上林舟都想不懂,怀着疑惑走进警察局,走廊里很安静,尽头是幽深的黑,像极了恐怖片里的拍摄场景,以及那个梦境,仿佛下一秒,录音里那个男人嘴里骂着的女人就会从黑暗中蹦出来。 林舟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硬着头皮找到江副局长的办公室,敲了三下门。 得到了江副局长的允许,林舟便打开了门。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门里门外,貌似同样恐怖,有点像阎罗殿审判。 江副局长坐在办公椅上,他的左右手边都各站着两个人,是他在警局里从没有见过的人,以及旁边的沙发上,坐着那个中年男人。 虽然比半年前苍老了不少,但是从五官来看,林舟还是认得出是半年前去报案的那个中年男人。 林舟的心猛地抽了一下,甚至产生了逃跑的念头,可是门已经关了。 他僵硬地对着江斐行了个礼,结结巴巴道:“江、江副局长好。” 江斐坐在转椅上,冷着眼看他,继而视线又转向右手边站着的,那个很冷竣的男人,男人的身旁还站着一个很干净很清俊的青年。 男人打量了他一会,什么也没说,但是那个眼神却像刀一样冷冷刻了下来,林舟忍不住缩了下肩膀。 男人旁边的青年则对他柔和一笑:“你好,林舟先生。” 林舟木木点点头,回道:“您、您好。” 方有弈站直了身子,表示不想和林舟说那么多客套话,便指着坐在沙发上耷拉着脑袋的苏自强,问道:“认识他吗?” 林舟有些呆愣,看着苏自强看了好半天,点头又摇头,最后还是点了下头,道:“认识。” 第70章 林舟说:“认识。” “好。”方有弈双手抱胸,冷声道,“半年前你用的哪台电脑备份录音?” 林舟呼吸顿了一下,瞪大了眼睛去看方有弈和安子俞。 不、不是来威胁他的?是、是来解救那个女星,来解救他的? 他、他是在做梦吗,简直是不敢相信。 有那么一瞬间,林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终于要解脱了。 “说话。”方有弈见他半天不说话,不耐烦道。 林舟晃过神来,冲着他们所有人坦然一笑,又将手伸进口袋里,拿出手机,他转身看着沙发上红着眼眶的苏自强,说:“半年前那个录音,我听从命令,删掉了,垃圾桶也找不回来了。” 一瞬间,办公室的气氛冷了下来,所有人的脸色都十分不好看,饶是平时大大咧咧的傅明也震惊得张大了嘴巴。 “录音……没了。”苏自强喃喃着,只觉一切都没了,半年来的努力都没有了,全都掉进海里,什么也没找到。 他绝望地低下了头,整个人陷入痛苦与无助之中。 “但是,”林舟话语转折了下,打开手机说,“我调来上桦市的之前,在技术部待过一段时间,我使了一点小手段,将那段录音偷偷转存到我的手机里。” “你说……什么?”苏自强重新抬起头,眼睛瞬间明亮,只是苍老的面容爬着两行泪。 “那段录音还存在,在我的手机里,”林舟顿了下,转而看向江副局长,“那个人到现在没发现。” “好家伙!”江斐不由自主笑了,“你可真敢!” 办公室里边,既冷又沉的气氛瞬间瓦解,所有人松了口气,几乎吐气的动作都是神同步的。 “半年了,几乎每天我都很想将证据公之于众,但是我不敢,那个人时不时给我施压。”林舟走上前,将手机和离职信轻轻放到江斐面前,笑容是半年以来难得的轻松,“江副局长,我一直都很想,帮她的,可是我太懦弱了,我只能等,等那个能帮她的人出现。”说着,他瞥了方有弈和安子俞几个人。 “你很勇敢。”江副局长拿起手机晃了晃,又瞥了一眼那封离职信,没太在意,“真的。那么明目张胆的,还没被发现。” 林舟深深鞠了个躬:“请江副局长批准。” 江斐瞥了眼那封有点点皱痕的离职书,又看了眼林舟,道:“我会给你安排到其他地方的,你放心好了。” 毕竟以后如果继续待在这里的话,不保证不会被某些人报复,他又不可能时时呆在警察局保护这个证人,所以还是调开好些。 “谢谢江副局长。”林舟感激眼泪都快掉下来,忙站直了身体,又对着方有弈和安子俞鞠了个躬,完后缓缓转身对着苏自强,愧疚地低下头,道,“对不起。” 苏自强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他猛吸了好几下鼻子,又紧咬牙根,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苏自强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子,因着身体的疼痛只能微躬着腰,步伐也略显沉重。 走到离林舟五步左右的距离的时候,突然“噗通”一声,苏自强重重跪倒在林舟面前。 膝盖落地的声音何其响,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纷纷震惊地看向苏自强。 苏自强几乎是整个人趴在地上,被拷住的双手紧紧握成拳贴在地上,他闷着声,哽咽好久好久,终于缓了过来,道:“谢,谢谢、谢谢、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帮我女儿……” 苏自强整个脑袋都贴着地面,林舟再次红了眼眶,他忙去拉苏自强,可是苏自强不肯起来,他只能跟着半跪在地上,抓着苏自强的肩膀,愧疚道:“对不起,请你们原谅我。” 苏自强一个劲儿地摇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 第71章 那段录音以一个不知名的账号发到网上,仅仅是一小会的时间,网上就已掀起了轩然大波,点击量超过百万,转发量也不断上涨,各大社交的平台的热搜都有关于苏允的话题。 网友点开的录音里,那个穷凶恶极的男人的声音,听得让人头皮发麻,几乎全程都在辱骂苏允,连怎么对苏允施虐都说出来了。 鞭打、滴蜡、倒刺……手段残忍至极。 “简直恶心死人了!”医院走廊里,一位路人听了录音之后骂道。 关于苏允的超话都炸了,一堆苏允的死忠粉在评论区哭成一片,说什么“沉冤昭雪,真相大白”,又说什么“举头三尺有神明”,还说老天爷都看不过眼。 “我们家允儿真的是被冤枉的!!!我一直都知道我们允儿是被冤枉的。” “我们家允儿好可怜!” “你们听听,你们给老娘好好听听!我们家允儿,到底承受了怎么样的痛苦!我们家允儿是被冤枉的!!” “……” 上桦市第一医院。 11楼某间较为偏的单人病房里,安子俞坐在病床前,看着手机,划着评论区,一条评论一条评论看过去,不知不觉间,眼眶红了。 评论区里边的老粉抱在一起哭丧,新粉组团说“好心疼”…… 总之就是,苏允是清白的,大家都知道了。 苏允并不是什么不干不净的女星,她是娱乐圈的最干净最善良,也是最无辜的灵魂。 安子俞放下手机,抬起头对着床上骨瘦如柴、戴着呼吸机的女孩,眼睛湿漉漉的,仿佛下一秒眼泪就滚出来了。 他看着那个熟悉的女孩,心里百感交集,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来,哽咽许久,酝酿许久,才张开嘴巴,柔声对着床上的女孩说:“允儿,大家终于知道了,你是无辜的。你没有自愿去服侍那帮畜生,也没有为了名利去做那些不干不净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你是被侵害的那一方,允儿……” 说着,安子俞再也忍不住,捂住了眼睛。 真的有些太不真实了,就像做梦一样。 曾经他以为死去了的知心好友,如今就在自己眼前,虽然以植物人的状态存在。 记得媒体公布苏允死亡的的那一天晚上,他将自己锁在房门里,弹着和苏允一起唱过的曲子,放着苏允的歌,刷着苏允的视频,直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 虽然那不是苏允想要的那种情感,但是他能做的,大概也只有那样子悼念。 所以,知道苏允还活着,哪怕是植物人,那一刻他真的是说不出的震惊,说不出的喜悦。 安子俞颤抖着将手覆在苏允苍白枯瘦的手背上,他浅浅笑着说:“还有,你的父亲,如你所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父亲。他一直都没有放弃你,他一直都在努力活着,努力为你讨个公道。一切都在变好,允儿,你要不要睁开眼睛看看啊,允儿……” 说着,两行清泪从安子俞脸庞滑落,安子俞刚想抬手去擦拭,病房的门打开了,他循声抬起头,缓缓望了过去。 方有弈站在门槛边愣了下,紧盯了他几秒后,大跨步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哭,眼泪还一串连着一串的,好像怎么掉都掉不完。 第72章 “师……”安子俞被吓得抽噎了下,缓过来才把后面的那个“兄”字补上,他拿袖子很用II力地去擦脸上的泪,却好像怎么擦都擦不完,特别是方有弈从开门到现在,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一个劲儿地掉,看着就像故意的。 可是他不是,他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方有弈微皱了下眉头,神情略显不满:“你……” “不,”安子俞被吓着了,有些慌神,“我、我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为苏允而难过,控制不住在方有弈出现的那一刻,心里产生的依赖的感觉。 特别是现在这种情况,控制不住方有弈一走近就忍不住好想好想哭,好想好想要方有弈抱着自己,想要方有弈温柔地轻声地安慰自己。 就像以前一样,他一哭,方有弈就紧张得不得了,连忙把自己抱紧怀里当宝贝那样哄着。 他喜欢方有弈那份独有的喜欢,将他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尖上,眼泪都不舍得他掉一颗。 说他矫情说他恃宠而骄说他什么都好,他就是喜欢啊。 可是他有点害怕,害怕方有弈会因为苏允,而与他产生隔阂,尤其是现在,苏允就在他们面前躺着,他刚刚就那样握着苏允的手。 虽然现在苏允是植物人,可确确实实是活着的。 “你啊……”方有弈无奈叹了口气,半跪下来,他伸处一只手,拉下安子俞无处安放的双手,又用另外一只手去擦安子俞的眼泪,动作不轻也不重,恰到好处的温柔。 “对不起。” “怎么突然道歉了?”方有弈微歪着脑袋,轻声问安子俞。 安子俞没说话,只是低着头,十指不自觉收紧,握紧方有弈的手。 方有弈瞥了眼床上的苏允,坦然道:“没事了。” 抽噎了好一会儿,安子俞道:“我胸口好难受……” 方有弈抚着他的脸:“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我想,我想……”安子俞对着方有弈的目光许久,才弱弱道,“我、我想你安慰我,抱……” “我”字还没有说出口,方有弈就抬起头,一口叼住安子俞的唇,带着压制着的兴奋,带着隐忍了一天的心里不平衡,总之就是带着不爽,狠狠地去吸II吮着安子俞的嘴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小心眼,因为安子俞心里有别人,所以不爽,因为在审讯室里,安子俞为别人哭,所以不爽,因为在这里,安子俞守在别人床前,进门时看到叠在一起是手,所以很不爽。 非常不爽! 看谁都好像特别欠揍那样,特别是苏允和苏自强,他好不容易把人哄到手,偏偏半路杀出来,打扰他们。 这两父女怎么就那么欠呢?让他们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良久,方有弈才轻轻分开安子俞的唇,还不舍似的去舔了几下,看着那双泪湿的眼睛,一瞬间他有种想把人扛回家吃干抹净的冲动。 但是不行,安子俞肯定还没准备好。 “没事了。”方有弈边说着,边用拇指去擦安子俞的唇,“我没那么小肚鸡肠。” 第73章 方大总裁一本正经地说:“我没那么小肚鸡肠。” 假的,憋着不说出来而已。 方有弈心想如果傅明在铁定会这样说他。 坦白说,现在在自家老婆面前说这么不切实际的话,方大总裁莫名有些心虚,有那么一丢丢忐忑。 “没事了,允儿没事了……”说着,安子俞突然猛地一把抱着方有弈,把方有弈给惊得整个人都愣住了。 方有弈怔了一会,才抬起手边拍着安子俞的后背边安慰着,像哄小孩那样,说,“好了好了没事了啊,那些该抓的坏人都被抓住了,不哭不哭,好了好了,不哭不哭了啊。” 方有弈像哄五岁的子俞那样去哄现在二十一岁的安子俞,虽然过去了十六年了,但是这样的安慰方式的效果貌似没怎么改变,对怀里的大孩子非常受用。 好一会,安子俞的情绪终于缓和过来,他松开方有弈,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道:“都抓起来了?” “嗯,都抓起来了。”方有弈点点头,轻轻捏了捏他哭红的脸,道,“视频里的那个声音是锋芒娱乐的CEO赵浒的,自从苏允火起来之后,他就去纠缠苏允,但是苏允拒绝了,他怀恨在心,就使些下三滥的手段,让苏允没有资源可接。然后又让人去骗苏允的经纪人,说有资源,带着苏允去看就好了,一来二回,苏允就被送到皇家夜之会。” 从方有弈嘴里说出来的话,总是那么淡然,听着也是那么简单,可是谁又知道,在那间厢房里边,苏允经历了怎么样惨绝人寰的事情。 安子俞觉得心好像一直被什么东西揪着揪着,怎么也松不开。 方有弈继续道,“江斐说,他们赶过去赵浒的住宅的时候,那个畜生正在房间里看电脑看得痴迷。而且,更畜生的是,他们想都没想到,电脑里边放着的,是他们一大群男人轮II奸苏允,以及对苏允施虐的视频……” “别说了!”安子俞他呵止住方有弈的话,他微喘着气,眼泪又一颗一颗地往下滚。 安子俞觉得有些呼吸不上来,喘气一上一下的,胸腔此起彼伏,好像要花费很多力气去呼吸,他看着方有弈满是担忧的眼神,愧疚道,“对不起,我、我……” 受不了……非常受不了。 “我知道。”方有弈握起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着,凉薄的唇继而往上移。 方有弈轻声道,“没事了,一切都在变好,信我。” —— 气氛正旖旎时,方有弈的电话响了。 安子俞顿住了,方有弈也心不甘情不愿地顿住了,就那么一会,气氛尴尬的要死,只剩下手机正响的欢快。 安子俞忙撇过头,将身子转了过去,对着醒不来的苏允,一张脸红得像极了煮熟的虾。 到嘴边的鸭子被吓飞了,方大总裁怎么想怎么不爽,一下子就掐掉了电话。 他刚想把人拉过来继续刚才的事,管他苏允不苏允,电话不电话的,自己开心要紧。 但是很他妈烦的,电话又双叒叕的……响了。 第74章 方有弈瞥了一眼手机屏幕,来电显示是江斐,瞬间心里一万只草泥马狂奔而过…… 这群专坑队长的坑货,那么久了还没变!妈的,死江斐,臭严诚,狗傅明,一群猪队友,就会坏他好事。 方有弈在心里将人都骂了个遍,他刚想掐电话,旁边的安子俞支支吾吾得开口说:“接、接电话吧,可能是他们有急事找你。” 很好,这次看在亲亲老婆替那群没有眼力见的猪队友说话的份上,方大总裁忍! “赶紧接吧,貌似真的很紧急。”安子俞转过头去看方有弈的手机,还很贴心地直接伸手给方大总裁按下接听键。 方有弈:“……” 问:自家夫人太贴心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队长,虽然打扰你真的很抱歉,但是我发誓我们绝对不是故意的……” “有屁快放。”方大总裁非常不耐烦地说。 “队长,我们现在在病房门口,”电话那头的江斐顿了下,“还有苏自强。” 安子俞:“?!” 方有弈:“……” “他说来看他女儿最后一眼的。” “……” 方有弈神情微微动容了下,他把电话挂断了,转过头去看常在床上的苏允,眼神十分复杂。 看苏允最后一眼……意思就是,苏允就要走了。 他承认刚刚和安子俞拥吻的时候,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摆给苏允看,心里很是得意,他觉得他才是最大的赢家,才是那个真正拥有安子俞的人。 而她苏允,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植物人。 可是,当江斐说,苏自强来看苏允最后一眼时,他又觉得自己是个无耻的小人,特别小肚鸡肠。 他也知道为什么安子俞那么欣赏苏允,在乎苏允。 “我去开门。”安子俞说着,便站起身来走到门后边。 门把锁被拧开了,果然,江斐,严诚,傅明一个不少,还加了个苏自强。 安子俞退开几步:“抱歉,久等了。” 傅明摸摸自己的下巴,上下打量了一番安子俞,道:“不对呀,哪有不偷腥的猫啊,凭咱队长的那个尿性……” 方有弈立马一个眼神剜了过来,小明同学立马将嘴巴缝得严严实实。 安子俞抿了两下唇,忙转过身去,走到方有弈旁边,两个人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事实也是什么事没发生过,就是嘴唇皮刚碰在一起就被打断了……而已。 苏自强看着自己的女儿,咬着牙,抬起手用II力地抹了一把老泪。 他的步伐沉重,走到苏允床边时,双腿都在发抖。 苏自强拉过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唯一的女儿,眼里是满满的心疼。 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女儿,从小到大都十分优秀的女儿,现在就只能躺在床上,靠着一些机器,才能知道她还活着。 半年过去了,女儿成了植物人,医生说她不可能再醒过来。 他日日夜夜照看着最爱的女儿,哪怕受人压迫,心灵崩溃了无数次,他都一直没有放弃苏允,也没有放弃自己。 因为他相信,老天是有眼的。 第75章 苏自强在医院里度过很多个很多个夜晚,他记不清自己趴在床边睡着了多少次,也忘记了有多少次做梦,梦到有一个人叫他放弃,同时有一个人叫他坚持。 他挣扎了许久,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坚持,尽管很多次他都想着放弃,但是一想起苏允灿烂明媚的笑容,想到苏允甜甜地叫他一声:“爸爸。” 他知道他必须坚持下去。 如今,苏自强觉得,他想要的一切也实现,他也该放下了。 苏自强抚II摸着苏允的脸颊、额头,还有那把乌黑的长发。 “你从小就很爱惜你的头发,因为你说,全身上下,这个是最像你妈妈的,和你妈妈的一样漂亮……”苏自强哽咽着,苍老而粗糙的手指细细抚II摸着苏允每一丝头发,“你的公司让你去染发烫发什么的,你坚决不从,因为你说,头发变了,就不像妈妈了,爸爸会更加伤心的……” 说着,苏自强的眼泪再也憋不住,就像开闸洪水,一涌而出。 “你存在,爸爸开心都来不及,怎么会伤心呢。小允,爸爸……永远爱你啊……”苏自强双唇控制不住颤抖,“爸爸,一直都在的。” 他轻轻地在自己女儿的额头上吻了下,而后看着苏允沉睡的脸,缓缓站起身来。 安子俞以为苏自强会再说些什么,可苏自强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直看着苏允,静静地听着旁边心电图的声音。 似乎要将自己的女儿的模样永远地、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脑子里,骨子里,灵魂中,将苏允的心跳声融进自己的生命里。 看了好久,苏自强还是决绝转身走了,走出了这间病房。 不一会儿,几个医生和护士走进病房之中,移除了苏允床边的一切设备,然后熟练地将苏允连同病床推了出去。 “这是做什么?”安子俞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冲着医生和护士的背影问着,声音里还带着微弱的哭腔,“允儿要去哪里?你们要带允儿去哪里?” 安子俞刚想跟上去,但是方有弈拉住了他,将他紧紧拥进怀里,不让他跟上去。 “他们要带允儿去哪里?”安子俞抬起头,眼里蒙着一层雾,他声音颤抖着问,“你知不知道他们要带允儿去哪里?”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觉得,这一走,就再也不会见到了。 方有弈抬手摁着安子俞的后脑勺,将他重新压进怀里,低着头在他耳边轻声道:“子俞,你听我说,刚刚苏老师和我们说过了,那是苏允留下的遗嘱,我们做的只有尊重苏允的选择。” “什么遗嘱啊?”安子俞哽咽着,吸了两下鼻子,将方有弈衣服上的气味也吸入鼻中,“什么遗嘱啊,要带走允儿……” “遗体捐赠书。”方有弈淡声道。 安子俞整个人都僵住了,心脏也好像停止了跳动,仿佛全身血液凉透,停止了循环。 他愣愣地抬起满是泪雾的双眼,去看平静无比的方有弈。 他呆呆地问:“遗体……捐赠?” “嗯。”方有弈点头道。 第76章 “苏老师说,苏允在跳楼之前,留下一份书信,里面有提到,她死了的话,还有有用的器官,那就拿去捐掉,给有需要的人,如果没有,那就拿去做遗体研究。”方有弈平静道。 “可是,这不没死吗?”安子俞急得逼出了眼泪,他抓着方有弈的衣服,渴望从方有弈嘴里听到他想要的话。 “一样的。她在遗嘱里面有说过,不管后面怎么样,她都要这样做。”方有弈握着他的手,平静地说,“子俞,你要知道,不是我们要带走她,而是她自己选择要走。” “不、不是的……那么好的一个人……我要去叫她回来。”安子俞边挣扎着边道,“你放开我!我要去叫她回来!!叫她回来啊……” “乖,听话。”方有弈轻声哄道,“我们尊重苏允的选择好不好?你不是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吗?朋友,最重要的是尊重,知道吗?” 朋友……是啊,好朋友,就是要互相尊重的,所以,苏允的选择,他也要试着去接受,去尊重的。 可是,胸口好难受,心里真的真的很舍不得啊。 安子俞声音一抽一抽道:“允儿,允儿,到死都是想着别人的啊……”他死死捂着自己的嘴,靠在方有弈的肩膀上,闷着声哭着,“她到死都是想着别人啊啊啊!” 到死都是想着别人,这就是方有弈刚刚觉得羞愧的地方。 不单只安子俞一个人,他们的心里都是很不甘,替苏允感到不甘,替苏老师感到不甘,凭什么他们那么善良的人却要承受这些苦痛 凭什么啊! 社会不曾公平待那些人,可是那些人在死之前,想到都是别人,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 这到底为什么啊…… 窗外夜色渐深,医院走廊里,白炽灯通亮,可人却越来越少,安静的单人病房中,只有安子俞一个人的啜泣声。 …… 病房外的排座上,苏自强坐在第三个座位,手里抖着一张摊开的皱巴巴的纸。 那是苏允留下的遗嘱,经过时间的折磨,已经泛黄,满是皱褶。 滴在纸面上的眼泪晕开了几个字墨,已经变得有些许模糊,除去前面一大段苏允交代的一些事,最后几段的内容,是这样的: 爸爸,我知道我这样做,对您是最不公平的。 但是我真的好痛苦,这具躯壳已经肮脏不可堪,灵魂已经残破无比,我嫌弃它!我厌恶它!我要舍弃它! 爸爸,你知道吗,夜夜梦里,我都能感觉到那些人都在分食我的躯体,撕扯我的灵魂,我真的好痛苦,我已经不想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死亡,是我唯一想到的能解脱痛苦的办法了。 对不起。 爸爸,谢谢您一直爱我,疼我,支持我。但是我却无法继续爱您,疼您了,请您原谅我的自私,我要去天堂找妈妈了。 爸爸,我和妈妈,会一直保佑您的,相伴你左右。 爸爸,我爱您。 ——爱你的小允。 苏自强哽着嗓子将最后一句话看完,虽然看了无数遍,可是每一遍看心里都无比悲痛,满脸是泪。 苏自强将脸埋在那张单薄的纸上,哭到几近失声,那张薄薄的纸一不留意就被揉得更皱,仿佛下一秒就会碎掉,化成灰。 那具疲惫的身体终于垮了下来,从椅子上跌倒地上,最后趴在光滑冰冷的瓷砖上,哭到大脑缺氧,哭到快要断气。 眼泪、鼻涕还有口水都流到瓷砖上,声音一抽一抽,仿佛下一秒呼吸不上来,也要随苏允而去。 “小允,你要爸爸怎么活啊啊啊啊啊!” 第77章 离开医院的时候,那群坑货队友哭爹喊娘似的,一个劲儿指责自家队长没有良心,有了媳妇忘了娘,总之就是没有一句话是听得顺心的。 方大总裁恼了,捡起曾经的威严,把江斐那群坑货队友吼闭嘴了,周遭安静之后便拉着魂不守舍的安子俞出医院。 经过他们身旁的时候,方大总裁还嘚瑟地瞥了他们一眼,小声嘀咕道:“两只黄鹂鸣翠柳,你们还是单身狗。” “……” 这句清奇的诗句还是之前前傅明嘲笑自家队长一把年纪,还没有对象时说的,当时还和江斐以及严诚起哄,被方有弈追着打。 可没想到啊,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要不是在医院,估计傅明要仰天狂嚎了,哪像现在只能气得跺脚。 看着扬长而去的出租车,江斐叹了口气:“两只黄鹂鸣翠柳,啥时才有对象搂?” —— 回到茗秀小区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邻居们的灯都不再亮起,只剩下几盏灰暗的路灯照着。 绿色的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方有弈付了车费,拉着安子俞下了车。 确认车费到账之后,出租车司机冲着方有弈点了下头,便调转车头走了,方有弈揽着安子俞的肩膀走进小区,走进那栋熟悉的小楼。 “累了吗?”方有弈偏头问。 安子俞没有答话,只见他双目无神,唇色很苍白,满脸疲惫,就像一具空壳木偶。 方有弈叹了口气,推着他走到沙发上坐下。 “饿了吗?”方有弈又问。 “饿……”安子俞眼睛看着地板不知道那一个地方,突然没头没尾来一句,“允儿做植物人那么久,是不是经常感到饿?” 方有弈脸色不悦,不禁皱了下眉头 “子俞,看我。”方有弈说着,捧起安子俞的脸,将他的脸转过来,“你听我说,苏允,她走了。” “走了……”安子俞眼眶不知不觉红了,眼珠子终于转动了一下,对着方有弈的难过又委屈的眼神,却什么也不想去察觉,只说,“和爸爸妈妈一样,不回来了?” “对,不回来了,再也不回来了。”方有弈情不自禁地凑近脸,想去亲那双颤抖的唇,想以此去安慰眼前的人。 “才不会!”安子俞突然吼了一声,猛地推开方有弈,冲着方有弈吼道,“你骗人!他们不会不回来的!你骗人!!” “子俞……”方有弈眼神复杂地看着瞪红了眼睛的安子俞,他木木地抬起手,抚上被安子俞推开的胸膛,里面一下一下跳动着的心脏就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似的,疼得紧。 “骗子!我讨厌你!你滚!我不想看到你!你滚啊!!滚出我家!!!” 安子俞疯了似的嘶吼着,很用II力地撕扯着嗓子,那副模样像极了当初在礼堂楼顶,没有任何理智、六亲不认。 吼得太用II力,一不小心又扯到了伤口,又是一阵猛咳。 方有弈伸手想去顺安子俞的背,却被安子俞一掌拍开,还被冷冷瞪了一下。 第78章 方有弈沉默着去看那双哭到肿的、没有一点点光的眼睛,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却也不好说些什么。 因为现在的安子俞,因为苏允痛心道崩溃,在现实和理想的两界之间不断挣扎。 方有弈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冷,那么习II以为常,他轻轻道:“我去做些吃的,吃完就休息。” “滚!”安子俞抬起眼睛,瞪着方有弈道。 “你一下午没吃东西,我先给你做些吃的垫垫肚……” “滚啊!”安子俞打断他道,“我不想见到你,你滚啊!!!” “子俞……”方有弈轻轻喊了一声安子俞。 “别叫我!”安子俞终于崩溃了,眼泪从眼眶滚下来,“你们这些,站在上面看下面的人,都盼着允儿死,盼着苏老师死!现在允儿死了,你们开心了吧?那个你们的,认为的,污点!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你们乐意了吧!” 方有弈眸底深沉,他哽着声音道:“你是这样想我的?” 安子俞死死瞪着方有弈,眼睛红得充血,最后愤愤一转身,背对着方有弈,不再说什么。 看着安子俞颤抖着的后背,方有弈低下头,像个无缘无故被父母呵斥的孩子,就傻傻坐在那里,声音低低道:“好,我滚。” 安子俞整个身子抖得更加厉害,沉下去的沙发因方有弈的起身上来了,可是他没去看,而是又将头瞥到另一边,不知道看哪里。 “咔嗒”一声,门轻轻关上,偌大的屋子里,只有安子俞一个人在吸着鼻子。 …… 安子俞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眼泪顺着眼角留下,染湿了沙发。 他突然觉得好冷,沙发好冷,屋子也好冷,每一根汗毛都竖立起来,整个身体都颤抖得很厉害。 他不禁抱紧自己的身体。 “爸爸,妈妈,还有允儿……你们为什么要把我丢下啊……”安子俞呢喃着,胸口就像豁开了一个大口子,痛得要命,好像快要死了一样。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眼睛太累了,眼皮重得就像顶了几十斤的东西,什么时候合上的都不知道。 再次睁开眼睛时,天已经亮了,几缕阳光从窗户透入房中,风轻轻地吹进来,格外舒适,也格外柔和。 安子俞揉了揉眼睛,看着窗外的天空,淡蓝色的,干干净净,特别好看。 这样的天气本应让人心情愉悦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胸口却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钝痛。 他抬起眼环望了一周屋里,有阳光,有微风,暖暖的,很舒适,一切都很好,就像养父母没离开那样,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 厨房里边传来刀磕砧板的声音,不轻不重的,却让安子俞恍惚了好久。 安子俞只觉脑子有些混沌,苏允的记忆混着养父母的记忆交叠在一起,沉甸甸的,有些疼得发胀。 他不自觉站起身来,走到厨房门前,突然心头猛地一震。 煤气炉上熬着的汤已经冒气了,那只略显苍老的手拿着抹布,把盖子给掀了起来,声音又沉又浑道:“孩子他妈,这汤好了没啊?” 旁边那个优雅的女人探过头去瞅了两眼,道:“还没呢,熬够时辰才好喝。小俞要带儿媳妇来见我们,我们得好好招待。” 带……谁?他有说要带谁吗? 看着那两个忙碌而认真的身影,安子俞张了张嘴,喊道:“爸爸,妈妈,你们回来了……” 那两个身影微顿了下,转过身来。 养母笑盈盈地看着他:“小俞啊,回来了。” 太熟悉,太亲切,一切都感觉太突然了。 安子俞愣了好一会,才道:“啊……嗯,回来了。” 第79章 安子俞耸了下肩膀,像小孩子那样将两只手藏到身后,小心翼翼地笑着说:“你们,也回来了……” 家是他心中最温暖最美好的地方,因为有养父母,养父母不在,到处都是荆棘,养父母在,无处不是花海。 这种熟悉却又苦涩的幸福,让安子俞不禁红了眼眶,他看着自己面前的养父母,温和可亲的笑容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美好,也过分真实。 饱满的幸福感混着微刺的痛交杂在心口,眼眶湿湿的,却流不下眼泪了。 这一刻安子俞什么也不想再去想,只想要这一刻无限延长。 尽管很不真实,尽管和梦一样。 如果是梦的话,那就永远不要醒来,就这样待在梦里,平平淡淡地和家人过日子,梦以外的地方,都不想去管了。 安子俞这样想着。 养母放下手中的活,走到安子俞面前,笑的很亲切,眼角淡淡的鱼尾纹绽放开来,褶子里都是岁月和温柔。 她柔声道:“小俞,我们儿媳妇呢?” “啊?”安子俞懵了。 什么儿媳妇?他对象都没有,哪里来的儿媳妇? “对啊。”养父也凑上前来,笑呵呵道,“你上次很想带他来见我们的,我们都听到了的。诶,孩子他妈,”养父转过头去看养母,“我觉得那孩子很不错啊,看着就特别靠谱,还专一,对我们家小俞真的是倍儿好。” “我也觉得,叫什么名字来着,方什么……唉呀我这记性,老了老了。”说着,养母就去扳安子俞的肩膀,将他转过身去,“你快去叫他来啊,让我们好好认识下,赶紧的,我们都快等不及了,快快快,等不及要见儿媳妇啦!” “不是,妈,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安子俞就这样被推出了厨房,推出厨房后又被推出了家门口。 从刚刚到现在,整个人都还是一愣一愣的,压根就不知道养父母说的儿媳妇是谁。 安子俞转身去看养母,养母双手抱胸看着他,道:“不带儿媳妇回来就不用回家了。” 说着,养母“哐”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安子俞:“……”什么儿媳妇啊,哪冒出来的,奇奇怪怪的。 安子俞满脑子问号,走在小区的道上都在想养父母口中的“儿媳妇”究竟是谁,可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有这样一号人物,好像有什么东西快要在脑子里浮现出来的时候,胸口一阵钝痛,潜意识里制止了他的思绪。 等他再去想的时候,前方有一个声音喊住了他。 那个声音很甜,很清澈,又十分熟悉,熟悉得让安子俞不自觉抬起了头。 安子俞眼眶猛地一红,愣愣看着面前的,穿着白色裙子的女生。 她浅浅笑着,眸里是光,就像夜空中最亮的星辰,她停下脚步,轻轻地看了过来,白色的裙摆在微风中飘着。 “允儿……”安子俞有些惊喜喊道,他突然有个想法,难不成养父母口中的“儿媳妇”就是苏允? 这……很不错啊! “好久不见。”苏允抬起手撩了下耳边的头发,低了下头,又抬起头甜甜笑道:“但是……我是来告别的,我,要走了。” “告别?”安子俞走上前,猛然间心中平和皆化作悲痛,却又拼命抑制自己不去想,他看着苏允,“什么告别?你要去哪里?为什么走?” “我要去找我妈妈。”苏允放下撩头发的手,笑得很恬然,“不回来了。” 第80章 安子俞的嘴唇哆嗦着,走上前,一把将苏允抱进怀里:“不,不要,不要丢下我,就像现在,就像现在这样就好了啊,有爸爸,有妈妈,还有一起唱歌的允儿……就这样,开开心心的,不好吗……” “子俞啊,你听我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苏允缓缓抬起手,搭在安子俞的后背上,只是轻抚了一小会儿,就轻轻推开了他。 看着安子俞的眼睛的时候,苏允的眼里依旧是温柔的,带着光的,她说:“去找方总吧,他比任何一个人都需要你。” “谁?”安子俞呆呆地问。 “唉……”苏允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该回去了,去找那个一直都在等你的人。” 安子俞低下头,将头靠在苏允的肩膀上,赌气似的道:“我不要,我不要,我就想这样,和你们待在一起……” “子俞真傻,我们一直都在啊。”苏允抬起手,轻轻拍着安子俞的头,摸着他的头发,安慰着平生最好的朋友,“你一直都说,身边的人都丢下你,可是,你也将爱你的人丢下了啊。” 安子俞停止了抽泣,他愣怔着看着苏允,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可是脑里心里却充斥着那个他刚刚不愿想起的名字。 因为一想起那个名字,他就知道眼前一切都是假的,是梦,梦散了,什么都没有了。 “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我不怪任何人,你也不要埋怨,也不要迁怒于爱你的人身上,不然的话,爱你的人会痛苦,你自己会更痛苦。”苏允转过身去,声音依旧轻飘飘的,“子俞,别往回看,要往前走。” “有人会等你,然后一路陪着你。” …… 安子俞猛地睁开了泪湿的双眼,坐起身来时,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气都差点喘不过气来。 他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和眼泪,整个人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看到的一切。 他看着周围的一切,心底不禁黯然,一直都是梦…… 安子俞眼眸一下子阴沉下来,肩膀也跟着垮了下去,他瘫软似的躺在沙发上,看着墙上的时钟。 刚刚好两点。 安子俞长舒一口气,还没舒完,身子突然猛地一震,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得更快了,仿佛要蹦出胸口,不知道往哪个地方粘。 两……两点?! 他睡了那么久吗。 脑子忽地闪过梦里养父母说的“儿媳妇”,安子俞腾地一下坐直了身子,瞪大了双眼看着时钟,确确实实是两点,他睡了两个多小时啊! 他把方有弈赶出去……两个多小时了啊…… 安子俞瞬间整个人都凉透了,仿佛有一桶冰水从头浇下,冷得骨寒。 屋外的夜空滚过几声响雷,雷声在安子俞耳边炸裂开来,将安子俞吓回了魂。 他扭头去看窗外,窗外的雨很大,还吹风,凉气透过窗户的空隙钻进来,激起了一片又一片的鸡皮疙瘩。 安子俞一瞬间心都要痛没了,简直要哭死了。 外边雨下得那么大,他还把自家媳妇赶出门…… 安子俞内心真的要崩了,他不禁为自己默哀:爸,妈,我对你们儿媳妇不好,你们会不会打我啊? 第81章 还没想完,安子俞脑子猛地爆出一个声音:还愣着做什么,追回来啊!自己犯贱作没的媳妇,赶紧去追回来啊! 他本想着打电话的,可是余光瞥见方有弈的手机,就这样大大方方放在桌面上……拿大哥大一头砸死他算了。 安子俞噌地一下站起身来,可是左半边身子被压得又痛又麻的,刚站起身来又跌了回去。 就倒下的一瞬间,他觉得内心一片茫然,目之所及的漆黑风雨,让他觉得神仙混沌之中,沉沉浮浮的。 他不禁想:万一方有弈走了怎么办。 他好像不知道方有弈家在哪里,他没问,好像……对于方有弈,还是什么也不知道啊……方有弈莫名其妙闯入他的世界,关心他,照顾他,给他所有的耐心所有的温柔所有的好。 然后他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了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 回想起一开始方有弈的回答: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认识你。 所以他也有一辈子的时间去认识方有弈,所以其他的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也很喜欢方有弈,他也很想很想对他好,他也想把全世界都给他。 刚刚还凉着的脑袋,现在开始有些发热。安子俞只觉胸口莫名发慌,愧疚,悔恨,心痛全部聚拢在胸口,好像下一秒胸口就会炸开。 可是那些不好的情感却只是不断膨胀,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安子俞狠狠抹了一把脸,深吸了一口气,拖着软踏踏的手脚站起身来往门那边走。 他的心跳得又快又痛,一下一下猛地撞着胸口。 他不禁感到恐惧,开始胡思乱想:如果方有弈走了,不要他了,他该怎么办,如果,这栋房子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又变回以前那样,他该怎么办? 他会去死的吧……就像以前,养父母离开他的时候,总想着死。 手搭上门把手的时候,安子俞感到心颤,害怕让他很想退缩。 万一真的和他想的那样,他怎么办。 他真的不想去面对,可是又很想那个人回来,心里矛盾得紧,最后还是拧开了门把手。 打开门的那一刻,凉风带着水珠尽数冲撞在安子俞的脸上,身上,他睁大眼睛看着眼前那个高大的、可靠的身影,脑子瞬间清醒了,刚刚还热乎着的身子也渐渐凉了下来。 感觉周围一切都停止下来,呼吸停止了,心脏停止了,直到再三确认眼前站着的人是心上人时,一切又好像恢复平常,心脏却比平常跳得更快。 没走,还在。 安子俞眼眶红了,热了,身子也软了,差点站不稳。 方有弈缓缓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抿了下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子俞看到方有弈的衣服裤子已经湿了好大一片,贴着他的身体,隐隐约约可以看出他的肌肉线条,还有他的头发也湿了,安安静静地耷拉在他的额头上。 “我……”方有弈动了动苍白的嘴唇,眼神闪到一边,“我没伞,所以走不了。我就待一会,雨停了我就……” 安子俞再也站不住了,冲上去猛地一把抱住方有弈,紧紧地抱着那具冰凉的身体,恨不得自己是太阳,将自己所有的温暖都给面前这个人。 他真的要恨死自己了,他不是人,他没有心,他怎么可以将媳妇赶出门,简直是……丧心病狂,罪不可赦! 水珠顺着方有弈的发尖滴落,深邃的眼睛就像定住了似的一眨不眨,直到怀里的温暖逐渐传遍全身,才回过神来。 “我衣服湿了,很凉。”方有弈轻轻推了下安子俞。 第83章 想着以后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安子俞心底悲催无比,万分无奈地抬起眼皮子去看自家格外勇猛的……老婆大人。 只见方有弈脸上除餍足之外,还有小心翼翼和慌张,手悬在半空都不知道怎么着才好,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仿佛床上的他就是一件易碎品,脆弱得很,稍稍一碰就碎了。 屁个易碎品,刚刚不知道谁跟打了鸡血似的,不知餍足。 “很疼吗?”方有弈的声音有些嘶哑,就像磨了砂。 安子俞耳朵尖尖都红了,他咬了咬唇,轻轻笑了下,用那个比方有弈更沙哑的声音道:“不疼。” 方有弈抬手抹了一把虚汗,呼出一口气,俯身帮安子俞盖好被子,便转身道:“好好睡觉,我去客房睡。” 他刚转过头去,还没迈开步子,那只粗糙的大手便被紧紧握住了。 方有弈回过头,对上安子俞柔和的目光。 只觉安子俞的眉眼很柔和很干净,和十六年前的没差。 他知道那种柔和是天生的,从第一次看见,到现在都是这样,在过去的十六年让他一直牵挂着。 浅褐色的瞳眸和他母亲的一样,唯一不一样的是,是眼里有了光,还有里边装着一个他。 他看过很多双眼睛,百花争艳的娱乐圈,几乎所有人都在假装着一个不是他们的他们,用着一个虚伪的眼神。 曾经有不少人接近过他,男的女的,都有。 也不知道哪位大佬那么神仙,说他喜欢眉眼柔和的人,所以凑上来的人几乎都在装,矫揉造作,恶心得他差点把隔夜饭也吐出来了。 “为什么不一起睡?”安子俞半撑着身子起来问,眼皮子忍不住打架。 方有弈转回头,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凑近脸坏笑道:“你的身体还受得住吗?” 安子俞脸一红,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眼睛不自觉瞟到方有弈某个地方,又立马收回了眼。 啊这……老婆大人精力也太好了吧…… 明明他这个年龄才是朝气蓬勃,阳光向上的当代青年大学生,但是在方有弈面前,感觉好弱鸡啊…… 看着安子俞脑袋都焉下去了,方有弈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乖,听话,好好休息。” 安子俞还是抓着方有弈的大手不放,瘪着嘴巴嘟囔道:“不要你走……” 方有弈俯下II身,眼神柔和,还舔了几分宠溺和无奈:“那我等你睡着。” 安子俞惊喜地抬起头,自觉挪出位置,还轻轻拍了拍旁边空出来的位置,拍完之后还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方有弈。 看来今晚别想好好睡觉了……方有弈仰头对着天花板长叹一口气,认命似的爬上II床,给旁边的人拉好被子,裹好人,生怕心肝宝贝儿受了凉。 安子俞心满意足地躺在旁边,脸上还带着又甜又暖的笑,还卖乖似的用脸蹭了蹭他的腰侧。 方大总裁差点就把持不住,就差一丢丢,就要翻身将人压在身下。 万幸万幸,忍住了。 第84章 方有弈一脸难忍,盯着安子俞小鹿般懵懂的眼神,脑子里仿佛有什么在崩塌。 最后他索性低下头封住了安子俞的嘴巴,什么话也不给安子俞说,也不让做什么。 安子俞猛地睁大了双眼,看着眼前放大了好多倍的面孔,嘴巴里那条湿热的舌头勾着他的舌头,发了狠似的吮II吸着。 时不时温柔如水,时不时又像上辈子没亲过人那样猴急得要命。 安子俞真打心里认命了。 方大总裁还是你方大总裁,人狠话不多,干就完事了。 安子俞被方有弈吻得晕头转向,粗粗喘着气,脸红得像煮熟的虾,整个身子都瘫软在床上。 方有弈凑到他耳边,不轻不重地咬着他的耳朵,放狠话道:“小东西,该睡觉就好好睡觉,不然就别想睡了。” “知道了……”安子俞蒙着被子,抿了抿发麻的嘴唇说。 方有弈顺势吮了下他的耳垂,抬起头看着安子俞雾蒙蒙的眼睛,声音喑哑道:“你先睡,我看会文件,这几天司广发了好多文件过来,都没有怎么看。” 安子俞这才点点头,老老实实地窝着被子,时不时还抬起眼睛去瞟方有弈。 方有弈看手机文件的时候,眉头和往常一样,习惯性地拧在一起。 看着看着,安子俞不自觉犯起了花痴,看着方有弈的眼睛都是亮亮的,心里还嘀咕几句:老婆大人看文件的样子好认真好帅,嘴唇唇薄薄的,抿着就更薄了的,很想亲一口。 但是下一秒,安子俞就将这个想法压下去了。 养父说过:人不能贪心。刚刚都亲过了,够了够了。 再说了,他现在腰阵阵发疼发酸,感觉要移位了,后面痛得要死了,如果再去招惹方有弈的话,他不要腰.....啊呸!这是要不要腰的问题!根本就是要不要命的问题了吧。 安子俞在心里哀嚎着。 …… 房间里好安静,旁边的人也很让人感到很可靠,被窝暖烘烘的,很舒服,安子俞觉得眼睛好累,身子好累,很快就睡着了。 轻甜的鼾声传入耳中,方有弈轻轻放下了手机,偏过头去看躺在旁边的人。 他情不自禁地委下II身,轻吻着安子俞的额头,手指细细地抚II摸着那张想了十六年念了十六年的脸,五官的凹凸程度,轮廓的线条……仿佛都要深深刻在脑子里。 他看着那张褪去稚气的脸,不禁感慨时间过得很快,眨眼之间,记忆中的那个小孩儿长高了,上大学了,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 更让他兴奋的是,那个小孩儿是他的人了,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人。 方有弈喉头哽咽,期间太多太多的东西用语言真的说不出来。 十六年漫长无比,等待的过程痛苦至极,日日忍受思念的煎熬,枪林弹雨都没有那么难过过。 方有弈脑海里回荡着以前的日子,真的不好过,好在都挺过来了,人也还在,好好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依旧是他记忆中那个纯澈美好的小孩,一切都很好。 十六年,物是人非,大抵也只有心中那份牵挂不曾改变过吧。 第85章 最后,方有弈还是离开了安子俞的床,走出了卧室。 实在是太糟心了,心爱之人在旁边,然而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那感觉简直就是——如遭酷刑。 他十分无奈地低下头,看着某处顶起的小帐篷,恨不得想把老二的头也给打趴下去,叫得那么雄赳赳气昂昂的,跟鹅嚣似的,没出息。 但是不行啊,那可是他和安子俞后半生的“幸福”啊。 所以方有弈还是认命了,乖乖进洗手间进行自我慰藉…… 约莫半小时过去了,洗手间传出哗啦啦的流水声,紧接着门把手被拧开,方有弈走了出来,长舒一口气,脸上略显疲惫。 他躺在床上,顺手将床头的灯也关掉,准备入睡。 这一天下来,着实有些累了,好久都没这么折腾过了,说到底多多少少还是会怀念和江斐他们待在一起的日子的,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该闹闹,那是他长那大,除遇到安子俞外,过得最舒心的日子了。 方有弈皱了下眉,将脑里以前那些片段狠狠甩开。 过去了,现在是现在,早点睡觉罢。可是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安子俞刚刚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反应,还有身上的每一个部位…… 以及那一声嘶哑的、充满情II欲的“弈……” 简直……很要命啊。 方有弈喉咙滑动了两下,他睁开眼,对着漆黑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呆,又深呼吸了三下,终于心神算是定下来了。 正当他翻过身去,再次闭上眼睛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方有弈的神经一下子警觉起来,闭着眼睛不动也不吭声,呼吸也迅速转换,变得轻而绵长,看上去就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只听到有个人轻手轻脚走到了床边,小心翼翼地掀起被子一角,随之床微微往下陷,有个暖暖的身体一点点挪了进来,贴着他的后背。 这身体,格外熟悉……方有弈真想一头撞晕自己,心想今晚真的不用睡了。 方有弈没有动,只是静静地侧躺着。 安子俞缓缓伸出手,从后面拥住那个方有弈的腰,脸深深埋入背影之中,鼻子嗅着的安全的气息,只觉得什么话都哽在喉咙里,像被一团棉花塞着。 这个身影,高大,可靠,陪着自己走过生命中最黑暗的时期。 “弈……”安子俞轻声唤道。 方有弈的身子僵了下,他缓缓睁开黑亮的眸子,看着房间不知道哪一处,布满老茧的双手轻轻握上他的手。 他说:“我在。” 安子俞的脸窝着方有弈的后背,声音闷闷的:“谢谢你愿意帮助允儿和苏老师。” “嗯。”方有弈拖长了鼻音,听着有些疲惫。 “还有……”安子俞把头埋得更下,声音更小了,“谢谢你会喜欢我,也幸好,我也喜欢你。” 话音缓缓落下,安子俞只觉被子也跟着翻动了下,凉凉的风钻进被窝里,下一秒又恢复了平静,被窝里越来越暖和,身体也越来越滚烫。 房间里漆黑一片,屋里屋外都安静极了,只听得到彼此绵长而炽热的呼吸,以及贴在一起的心跳。 是那样的快而有力,而且只为对方跳动着。 方有弈紧紧拥着他,凉薄的嘴唇贴着他的头顶,两个人就保持这样的姿势。 好一会儿,方有弈才开口道:“我当过两年兵。” 安子俞抬起头,望穿了方有弈眼底的深邃,然后伸长脖子亲了下他的眼睛。 第86章 安子俞的唇在方有弈的眼皮上停留了几秒钟,便分开了,柔声笑问道:“怎么突然讲起以前 的事情了?” 方有弈闭上双眼,低下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声音温和道:“你不是说想了解我吗,我现在就和你说我以前的事。” “好。”安子俞搂紧了方有弈,想给他自己身上所有的温暖。 “高三那年我回国了,毕业之后我就去参军入伍了,因为表现太优秀,被上级提拔,后来组织单独给我成立了一支小队,我的队员你也见过,就是江斐他们。” 方有弈忽略了高考之前发生的所有的事,直接跳到高考结束。 安子俞静静听着,突然皱了下眉头,问:“为什么参军?” “变强。”方有弈毫不犹豫道,“等你长大。” 安子俞心头猛地一震,脑子轰地一声,什么也无法思考了,只知道自己脸好烫,心跳感觉快要爆表了。 方有弈又问,“你算算我比你大多少?” “九年。”安子俞脱口而出。 “对,所以我多待了些日子。”方有弈托着安子俞的后脑勺,继续道,“退伍之后回到学校,觉得学校生活太过无聊,就不想上学,天天翘课,辅导员都找上门的那种。我没管,我去找你,可是你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找都找不到。后来我才知道你在十六年前就被人领养了。” 万万没想到十六年前,是他们孩童时期见的最后一面。 “等下,”安子俞仰起头,伸手捂住方有弈的嘴巴,眨巴着眼睛道,“我们以前,真的认识?” 方有弈眉眼带笑,嘴唇贴着安子俞的手心,还挑II逗似的伸出舌头舔了舔。 安子俞浑身一个激灵,触电似的缩回手,鼓着腮道:“说正经事呢。” “好早就认识了,那时候你很小,估计记不得了。”方有弈捏了捏他的脸,宠溺笑着看他。 “这样吗……”安子俞低下头嘀咕着,“怎么会记不得呢,为什么会记不得……” 方有弈重新将人搂进怀里:“总之我后悔得要死,天天发疯,在外面发疯,在家里也发疯。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我当年我没有丢下你,如果我强硬一点,是不是早就回来了,如果我厉害一点,是不是就可以摆脱控制,是不是就可以早一点找到你了。”方有弈说着,喉头一连哽咽了好多次,“可是后来我父亲硬把我留在国外,说换个环境,换个心态。” 十一岁那年,自从从天使孤儿院回来之后,方有弈就经常搜罗好吃的好玩的,时不时就给安子俞送过去,跑天使孤儿院比跑家还勤。 不正常的外出,还是让父亲发现了端倪。 父亲知道了,他喜欢孤儿院那个男童,还喜欢得很深刻。 在那个时候的社会认知里,同性恋是病,得治,所以他在父亲眼里就是个精神病。 冷漠的父亲并没有说什么,也没和他商量什么,便强行将他送去国外,强行让他进行精神治疗。 一来和天使孤儿院隔了十万八千里,远得很,二来不用看到方有弈发疯,耳根子清净。 一举两得。 第87章 十几岁的方有弈就这样,孤身一人在国外那家疗养院里待了好些年,刚开始他竭尽全力反抗所有人。 他推开冲着所有的医生和护士,吼着:“我没病!” “我就是喜欢他!” “我要回去!” “你们滚开!滚开啊啊啊啊啊!!” 犹记得,当时那一针镇定剂扎的有多狠,多疼,整条手臂肌肉都抽搐了。 方有弈不知道那管子镇定剂有多强,只知道刚注射下去身体的力气就开始流失,眼前还有些发晕,他仇视着这里的医生和护士,眼泪渐渐模糊了双眼。 最后,他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任人摆布,动不了,只有眼泪在流。 他被医生当成重病患者,单独关在一间隐蔽的病房里。 他现在都还记得那时候的心情,崩溃的,绝望的,想发疯,想死,一了百了……在封闭的病房里,没有一丝暖光,冰冷极了。 他缩在角落里,抱着自己的膝盖,眼泪什么时候流出来的都不知道,那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软弱极了,无能极了。 他很想回国,很想他的子俞,很想很想,想到快要发疯…… 那时候,记忆中的那个小孩是病房里唯一的温暖,也是唯一的光束。 为了早些回国,方有弈配合所有人,骗过护士骗过医生,吃进去的药在医生护士走了之后,生生用手指抠喉咙给抠出来。 呕吐的感觉真的无比难受,至今他都不想再想起来,可是脑子还是会时不时蹦出来。 同时性格也变得更加阴郁,对谁都冷着一张脸,眼里没有一丝丝的光。 最后他终于离开了疗养院,看着外面陌生却又暖和的阳光,他深深舒了一口气。 他终于可以回国了,终于可以去找他的子俞了。 但是父亲一个来电,却让他再次陷入希望破灭的绝望之中。 父亲说,让他继续在国外学习、生活。 他忍下了。 没关系,迟早都会回去的。 十八岁那年他终于回国了,父亲送他去当地的高中读高三,但是是一所封闭式教育的高中,就算放假也会有人来看着,接他回家。 无所谓,他也忍下了。 后来学校来了招兵宣传的人,他果断报名。 他要脱离父亲的掌控,他要变得比父亲强。 最重要的是,他要找个地方好好沉下心来,想想以后怎么做,而离开是第一步。 应征入伍是个很好的机会。 当然这些他没有告诉怀里的人,因为依着安子俞的性格,他怕说出来,安子俞会哭,会比他更难受。 他不想看到心爱的人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其次是他也很不想提起过去那些事,让人觉得糟心,生怕现在的自己再回去,然后就再也出不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方有弈说起他爸爸的时候,安子俞总觉得方有弈很痛苦,声音都是哽咽的,搂着他的手也变得紧了。 安子俞也没有问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呆在方有弈的臂弯里,听着方有弈的喉结一次又一次艰难地滚动着的声音。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让方有弈那么痛苦啊?明明是那么厉害的一个人,但是方有弈又好像不想说。 安子俞心揪得紧,好像被什么死死握住了崩得难受,他仰起头,轻轻贴上方有弈的唇,细细地吸II吮着。 除了用这个方式去安慰方有弈,他想不到什么方式了。他觉得他能做的,就是让方有弈知道他在身边陪着,一直都在,不会离开的。 感受到唇上软软的,暖乎乎的触感,还有喷洒在唇周的呼吸的炽热,方有弈愣了一下,思绪终于飘回到这间温暖的小屋。 回过神来的时候,安子俞的舌头已经抵在唇缝之间了,好像要喧宾夺主。 第88章 (以上是不得不删的灵魂的n字!只能看着无数只螃蟹无辜爬过,巴拉巴拉拉巴拉拉……..) …… 算了算了,安子俞实在是动不了了,太累了,感觉半截腰都要没了,下次打死他也不来招惹人了,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受罪的还是自己。 苍天啊!大地啊!给他一个强健的体魄吧! 安子俞内心不断哀嚎着,不停地对自己说,假的假的都是假的,绝对不是真的。 方大总裁就爽歪歪了,嘴角那抹笑就没下来过,那只粗糙的手掌一下一下扫着安子俞的后背,时不时偏头看着怀里的人时。 他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便问:“你还没有和我说起过咱爸妈的事。” “咱爸妈?”安子俞愣了好一会,半晌才反应过来“咱爸妈”是哪路神仙。 不问还好,一问就……安子俞羞了,脸红了,头埋在方有弈的肩窝抬不起来。 在自己家里做这种事,怎么说呢……就是养父养母的房间就在隔壁,很近,照片还在那里,总有种小孩子背着家长干坏事的感觉。 方有弈捏了一把被撞红的tun rou,好笑道:“做都做了,还害羞什么?” 要不是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安子俞此时此刻真的很想给他翻一个大大的白眼。 这人怎么就那么好意思呢,不知羞耻。 他一个刚谈恋爱没多久就跟人没羞没臊地这个那个翻天覆地,那么大胆,养父母的房间就在隔壁,怎么可能不害羞啊!更何况,女孩子的手都没怎么牵过,就这么把自己交代了,总觉得特别亏。 初吻没了,节操掉了,真的是……安子俞越想就越亏,早知道高中三年、大一、大二那会就多交几个女朋友,多谈几次恋爱。 他终于明白了覃兮之前经常和他吐槽过的:“你一开始憧憬着美好的爱情,想着一生谈一次恋爱,和一个人好好过,就够了,可是等到你结婚之后……又会后悔,尼玛老娘当初怎么就那么蠢,没多谈几次恋爱?亏死了亏死了亏死了!彩票不中都没觉得那么亏过。” 然后覃兮就双手搭着他的肩膀,郑重其事地对他说:“所以小俞啊,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一定要多谈几次恋爱,对得起自己活那么久,看多几个人,然后就可以诶嘿嘿嘿嘿嘿嘿!” 这个时候,李耿就会走上前,一把推开覃兮,双手抱胸,正气凛然,说:“覃兮,你好歹是班长,可别教坏我们家小俞,就谈那么几次,哪够啊?” 覃兮:“啊对!英雄所见略同啊!对!几次不够!一点也不够!” 不得不说,跟辅导员请假那么久,还真有点想他们了,特别想念和他们在一起开玩笑打闹的日子。 那是养父母离世后,为数不多的欢乐。 “在想什么?”方有弈打断他的回忆,轻抚着他的脸,“想这么入神,要不是你睁着眼睛,我都以为你睡着了。” “想覃兮说的‘亏死了’。”安子俞老老实实道。 第89章 方有弈略微皱了下眉,不解地问:“什么亏死了?” 安子俞用脸蹭了蹭方有弈的脖子,也不知道是被II干傻了还是被II干傻了,就这么傻呵呵的笑着,把人给供出去:“覃兮说,要多谈几次恋爱,谈一次很亏,以后结婚会很后悔的。” 方有弈:“……覃兮说的?” “嗯。”安子俞点点头。 方有弈嘴角抽了抽,面部肌肉有点僵硬,对着安子俞还是一副很平和很温柔的面容,然而心里已经将覃兮KO了不知道多少遍。 很好,覃大小姐,这个教导之“恩”,就先给你记着了。 方大总裁看着不知道房间哪个地方冷笑了下,然后迅速调整好面部表情,揽着安子俞的肩膀,偏头去吻安子俞的额头,道:“有些人就是那么幸运,第一次就遇到对的人。既然是对的,又哪里来的‘亏死了’的说法,应该觉得珍贵才是。” “可是我现在觉得,确实有点亏了啊。”安子俞说着,一脸认真的懵和傻。 他觉得覃兮说得也挺有道理,你看吧,待在学校十几年,直接跨过了学校,就这样把自己交代了,想想都觉得不得劲儿。 方有弈:“……”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于是方大总裁就用行动来证明自己,深入安子俞的身体里好一番鞭挞。 “啊!弈,等下……啊!”感觉到了后面方大总裁有些狠有些痛的惩罚,安子俞哭笑不得,忙搂着人的脖子,一个劲儿地哄道:“不亏不亏一点也不亏,是我赚到了。” 方大总裁这才消停,捏着安子俞的下巴,将他的脸扳过来,话音上挑道:“亏?” “不亏。”安子俞诚恳地点头,然后一个劲儿地摇头,最后很坚定地说,“一点也不亏,赚了。” 方大总裁满意地点点头,放开了安子俞的下巴,挑了挑眉:“就算要说亏,也没我亏吧,找了你十几年……”方有弈突然断开话,顿了一会,又转到另一个话题上,“你还没说咱爸妈。” “咱爸妈……很好,是我遇到的,世界上最好最温暖的人。”安子俞微垂着眸,柔声道,“他们给了我好多好多东西,那时候,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是,他们还是走了。” 方有弈睁开眼睛,看着黑暗中安子俞模糊的轮廓,声音平静道:“你没和我说过他们怎么离开的,就只是车祸?” “嗯……”安子俞身子有些发颤,“那天……刚好是我的生日,妈妈问我怎么过,我说想和院长爷爷还有孤儿院的小朋友一起过,爸爸妈妈都说好,还说,好久没去做义工,没去看孤儿院的小朋友了,趁此机会去看看也好。” 安子俞伸手环住了方有弈的腰,更加贴紧方有弈的身体,继续道:“然后爸爸妈妈就带我去孤儿院过生日,还带了好大一个蛋糕,是妈妈自己亲手做的。那天晚上我们玩的很开心,不知不觉很晚了,外面还下着很大的雨,院长想让我们在孤儿院留宿一晚的……如果当初留宿了,是不是就不会……” 第90章 安子俞的声音开始哽咽,吸鼻子的声音一抽一抽的,还有点重。 方有弈抬手轻轻顺着他的背,温声安慰着,怀里的人在他身上擦了把眼泪,鼻息也渐渐平息下来。 见安子俞情绪稳定下来,方有弈便小心翼翼地问说:“所以,最后你们还是决定回去。” 安子俞点点头:“因为爸爸妈妈第二天都有早课,爸爸还说第二天一早要开会,资料全在家里,就只能冒着大雨回家了。当时我们走了一段路,雨实在是太大了,挡风玻璃都看不清了,爸爸就停车,说等一会再走,很快的。” “可是雨没有半点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最后爸爸还是决定回孤儿院借宿一晚上,第二天早点起床,早点回家就是了,反正刚走不远。” “然后就回去了?”方有弈轻声问道。 安子俞缩着肩膀,声音哽咽道:“如果能顺利回孤儿院借宿,就很好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方有弈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一定要如实告诉我。” “就……呜……”安子俞鼻音有些重,“我们决定回,去,然后我们都,上了车,就在爸爸调转车头的,时候,有一辆货车、来了,开的很快。爸爸开了灯,还,停了下来,可是,还是撞上了,爸爸来不及刹车,后退,妈妈,搂着我……” 接下来的话安子俞没有说下去,也不敢再说下去,脸埋在方有弈的胸口上,声音闷闷,哭声听起来很沉闷,呼吸越来越急促,仿佛要断气了。 接下来发生什么,不用说也知道了,安子俞也因此哭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方有弈心里疼得紧,也没在继续探下去,只是搂着安子俞什么也没说,静静地让他待在自己怀里。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眼睛也蒙上一层薄雾。 “好了不哭,过去了,没事了。”方有弈安慰着,声音温柔得像新生的棉花,柔软极了,“别怕,我在的,一直都在,不哭。” 安子俞也不知道听到没听到方有弈的话,只是更加搂紧了方有弈的脖子,哭着哭着差点呼吸不上来,呛了一口唾沫,咳个半死。 方有弈被吓得浑身血液都凉透了,忙去轻轻顺安子俞的背,抚着他满是泪痕的脸,担忧道:“呼吸,慢一点,慢一点。” 安子俞掐着自己的脖子,跟着方有弈的口令去做,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整个人就像没了魂似的,眼神空洞,靠在方有弈的胸口上。 也就只有在喜欢的、完全信任的人面前,他才能像现在这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累了无助了就这样安心地靠在方有弈身上,寻求慰藉。 “睡吧,”方有弈轻轻哄道,“睡着了就好了。”说着,方有弈将唇抵在安子俞的头顶上,轻轻哼起了歌。 房间安静得像没有哭闹过,空荡荡的,只有方有弈哼的调子在耳边旋绕,就像棉花糖一样,沙沙的,还夹杂着一丝甜甜的味道。 安子俞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好像很久很久之间听过,可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却让他莫名心安,眼皮也越来越重。 第91章 方有弈停下哼唱,看着那双空洞的眼睛一点点合上,他俯首在安子俞的眼睛上落下轻轻一吻。 “睡吧,有我。” 温沉的嗓音落入耳中,安子俞呼吸也变得轻缓,他弱弱地嗯了一声,眼睛便眯成一条黑线,在方有弈臂弯里水里过去。 微暗的房间里,感官变得敏感,沾着安子俞眼泪的双唇只觉冰凉,方有弈小心翼翼地躺下II身去,生怕吵醒了旁边的人。 但是老天弄人,不想来什么就什么偏要来,旁边的人动了,方有弈顿时被吓得浑身都凉了,以为安子俞被自己吵醒了,绷紧身子去看安子俞。 只听旁边的人迷迷糊糊地说:“小哥哥……好听,好喜欢……你……” 话音落下,安子俞的脑袋钻了钻方有弈的怀,懵懵地摸索了个比较舒服的位置继续睡。 “小哥哥也好喜欢子俞,晚安。”方有弈轻轻说道。 …… 安子俞睡着了,睡得很香很沉,但是方有弈却睡不着了,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嗡嗡作响,好不容易平静一会,又感觉思绪好像一团线,杂乱如麻。 因为安子俞说的那场车祸发生的太过突然,太过诡异了。 他思来想去,都觉得岳父岳母的死很蹊跷。 相比意外,总觉得更像谋杀。 怎么说,那段路很偏很静,还不是特别宽,也就刚好容下一辆大型载货车以及一辆摩托,而且白天都没有几辆车过来,为什么刚好那晚上会突然有辆车,还是辆载货车? 载货车没事往那么偏的地方跑?不用运货吗? 其次,为什么偏偏恰巧安子俞生日,还是雨夜。 他总觉得,就好像是提前知道的一样。 最致命的是,那段路没有监控。安子俞还说,那辆车撞了人就跑,没有任何停顿。 这就十分可疑了。 常规操作来说,司机撞了人都会停顿,有一个缓冲时间,在这个短暂的缓冲时间里,他们都会有这样一个想法:“我撞到人了!怎么办?” 肇事司机会在这样一种迷茫和恐惧之中缓一会,才会反应过来,如果是肇事司机要逃避责任,会在缓过来的时候第一个就想到逃跑,敢承担责任的会立马下车,但是这样的司机不多。 那么也就是说,撞了人立刻就跑的,没有任何停顿的,估计老早就谋划好了的。 可是安子俞养父母是大学老师,而且应该是那种很受人尊敬的教授,按理说,应该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有一种说法从方有弈脑中猛地一闪而过……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肇事司机和养父母认识,很有可能是杀人灭口,或者是获得其他什么东西。 这个“其他什么东西”,很大程度是,金钱,毕竟这东西可是万恶之源啊。 总之就是把人弄死,对那个人有特别大的好处。 这种情况,在法律上来讲,就是故意杀人罪,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轻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轻? 轻个屁那龟孙子就想轻,都死了两个人了! 那两个人他还是未见过面的岳父岳母,屁个就轻。还把他亲亲老婆整得差点就重度抑郁了,亲亲老婆为此都自杀好几次了都! 有两次还当着他的面自杀呢……想想都脑袋发凉。 第92章 一想到这,方有弈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在心里骂了不知多少条街,恨不得把那个故意杀人的王II八蛋抽筋剥皮,拆骨入腹。 在方大总裁这里来讲,就算是轻的,怎么也得把人搞死,何况还不是一般的重,还是搭上岳父岳母性命的那种重。 不把人弄下十八层地狱,他妈的他就不叫方有弈。 方有弈伸手拿过床头边的手机,开了指纹锁不自觉打开了拨号盘,他下意识地偏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安子俞,便将拨号盘退了下去,打开了信息。 编辑了一条新信息:江斐,调一起案子。 编辑完,方有弈点了发送键,看到信息发送过去之后便黑了屏,他伸手擦了擦安子俞脸上残留的泪痕,眼神复杂无比,怜悯,心疼……各种各样的情感交杂在一起,不知道怎么表达出来。 最后,方有弈搂着人,闭眼睡了。 …… 第二天一早……额不对,已经是大中午了,安子俞趴在床上,比闲杂铺的咸鱼还要咸鱼。 安子俞愤愤握着拳头,试着挪动了身子,霎时间感觉整条腰痛得……好像快要脱离身体了,他快要哭了…… 最后安子俞还是叹了口气,脑子里莫名其妙晃过某些不可描述的画面,恨不得将白眼翻上九重天。 这……这技术,真没谁了。 堂堂星辉娱乐大总裁,活了一把年纪了,技术真特么不是一般的差,好歹也看看书学学吧。 打住—— 安子俞狠狠拍了自己脑袋一巴掌。 学什么学,腰还要吗? 要。 还在吗? 在不在在……好像不在了。 安子俞身子一垮,彻底放弃了挣扎,整张脸埋入枕头里,脸红得一直到脖子根。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方有弈探了进来,一脸神清气爽地说:“起床了吗?” 安子俞扭过头去,表示不想理他,方大总裁特别“愧疚”地笑了笑,缓缓走到床边。 脚步声凑近,安子俞感受到床往下陷了几分,紧接着后背传来阵阵按揉感,一轻一重,酥酥麻麻的,很是舒服。 “力道可以吗?”方有弈微按着他的后背,声音温沉还带有磁性道。 安子俞用鼻音懒懒地应了一声,舒服确实很舒服,但是就不想回话。 他该的。 约莫按了半小时,后背的酸痛感减轻不少,起码可以撑着手肘能支起身子。 方有弈将安子俞搂入怀中,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看着怀里的人时,眼里是数不尽的宠溺,就连亲吻安子俞额头的双唇都是噙着笑的。 安子俞舒舒服服地躺在方有弈怀里,双手攀上他的脖子,时不时还用鼻音撒个娇。 “有你真好。”安子俞用脸蹭了蹭方有弈的脖子。 “我也是。”方有弈低下头去凑近安子俞嘴唇,然后一口叼住。 安子俞没有躲开,顺着方有弈的节奏去,整个人恨不得长方有弈身上似的。 分开时,安子俞眼睛里含着泪,看着就惹人怜惜,浅褐色的眸色望入方有弈的眼底,他拿手去摸方他的嘴唇,眉间眼里都是笑意。 真的是,喜欢得不得了啊。 安子俞偷偷地想着,心里甜的跟灌了蜜似的。 第93章 “下次我会注意分寸的,尽量不弄伤你。”方有弈悠悠开口。 安子俞猛地一惊,所有美好幻想瞬间破裂,他睁大眼睛,震惊地看着方有弈:“还有下次?” “哦,是。”方有弈略一思索,“没有下次。” 安子俞庆幸地垂下脑袋,一口气还没松完,却听方有弈阴阴II道:“是以后。” “……” 安子俞简直欲哭无泪,心底仿佛有一万匹草泥马狂奔而过。 他把自己交代给了个什么人啊!怎么那么黑心啊?资本狗都这样吗? 不等安子俞反悔,方有弈便将人抱着往洗手间走。 “做、做什么?”安子俞推了推方有弈,警惕地看着他,像极了一只受道大惊吓的猫。 方有弈只觉好笑,凑近脸,笑得特别老狐狸:“帮你洗澡。”说着,手移到不该移的地方,“这里,有东西,要好好清理。” “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来的。”说着,安子俞挣扎着下地。 方有弈收紧了手,大踏步走进洗手间…… …… 托方大总裁的福,安子俞想吃个早餐身体都摇摇晃晃的坐不稳,尽管下面还垫了个枕头。 方大总裁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多狠了,将人抱到自己腿上坐着,拿过清粥一口一口地喂着,还纸巾给人擦嘴,细致入微。 喂几口,擦一下嘴,喂几口,又擦一下嘴……一个饭就吃了整整一个小时。 “过两天要回去上学了。”方有弈边轻轻给他擦嘴边道。 一听到“上学”,安子俞整张脸瞬间白了,揪着方有弈的衣服:“我不想去。” “为什么不想去,不想见到同学吗?”方有弈将他的头发撩整齐,“你和覃小姐关系挺好的啊,还有那个发小。” 男发小。 幸好是个有女朋友的发小,不然,方有弈一想到他和安子俞一起玩了十几年,都会醋死。 方有弈回想了着安子俞的资料,他让乔司广去查过安子俞过去十六年的情况,包括养父母,就读过的学校,身边的朋友等等。 大到学业、身体情况,过得好不好,以前有没有哪个不长眼睛的勾引他,小到家常便饭,喜欢什么颜色,穿什么风格的衣服…… “不想去。不去学校好不好,”安子俞眼眶红了,眼睛里是掩盖不住的恐惧,“我只想和你待着,不要去学校,我不想去,弈……” 方有弈心疼地皱着眉,抵着安子俞的额头,温声道:“子俞你听我说,我帮你请了好几天的假了,今早你们辅导员打电话给我,问你身体情况怎么样,能不能回校,如果课程拖太久落下了,是要重修的,你知道吗?” 方有弈心想这辅导员还挺好,关心他家媳妇的学业不止,还关心他家媳妇身体。 辅导员也很识趣地给他看安子俞的成绩单,专业课都是A,其他课成绩也很不错。媳妇那么优秀,被老师惦记也很正常,还是个女辅导员,他放一百个心。 教评给个好评。 其次是,请假几天,星辉那边一堆事,他想快些处理完,然后回家陪老婆。 说来这几天也真心烦,乔司广类似指甲断了的屁大点事都打电话给他,果然单身狗不懂什么叫做春宵一刻值千金。 还暗戳戳教育他说,男人就要以事业为重,作为星辉娱乐的总裁,更不能过度耽于美色,沉沦肉II欲。 竟然有人敢说他? 方大总裁本来想发飙的,但是奈何乔司广说的有点好听,便没说什么,敷衍几句就过了。 耽于美色,沉沦肉II欲嘛…… 方有弈喉结滚动了下,目光落在安子俞又细又长的睫毛上,像把小扇子,扑闪扑闪的,还沾着浅浅的泪。 第94章 “不想去,不想去学校,不想去……”安子俞抬起眼睛,看着方有弈说,“不去了,好不好……” “为什么不想去?”方有弈抓着他的肩膀,皱眉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不去!不去不去不去!”安子俞突然情绪失控了,推开方有弈,一个劲儿地反抗着,挣扎着要下地,可是后边又双叒叕疼得他倒吸一大口凉气,“放开我,放开我!我不去学校!你放开我啊!” 方有弈无奈地将人摁回怀中,凑到安子俞耳边安抚着:“好好好不去不去不去,我们不去学校了,不去了,没事了。” 听到保证的安子俞这才平息下来,哽咽着道:“不要去学校。” “嗯,不去。”方有弈叹了口气,感觉就像带着个小孩儿,有点心累,“但是你要告诉我,为什么不想去学校?” 安子俞咬着发颤着的嘴唇,要哭不哭的,也没有说话。 “不说的话我就趁你睡觉,把你丢到学校,我自己走掉。”方有弈放狠话道。 “不、不要。”安子俞扭过身子,搂紧了方有弈的脖子,如实道,“不想见到他们。” “不想见到谁?”方有弈跟着问他。 “应琛他们,还有爸爸妈妈的学生……”安子俞嘴唇发颤地说出了几个名字,说完之后缓了一会,才喃喃道,“不要见到他们。”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吗?” “他们,打我……”安子俞身体不住颤抖,箍紧方有弈的脖子忍不住委屈地小声抽泣起来,脑海里不断涌现出在养父母死后,在没有遇到方有弈之前的画面。 简直是痛苦至极。 每天的冷嘲热讽,应琛他们的挑衅,推推嚷嚷,仿佛他就是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被这个嫌弃,被那个嫌弃,偌大一个校园,突然之间就没了自己的位置。 那时候他走路都往小路走,人不多,可以避开应琛。 可是很莫名其妙的,就有人凑上来,对他吹鼻子瞪眼,遇到凶一点的,挨上几掌几拳,不太凶的,嘲讽几句。 就像遇到方有弈前的那晚,被应琛一拳打翻在地,连挣扎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方有弈真的是!又气又心疼,自己放心尖尖上的人,竟然被人当沙包一样打了,一口气憋在胸口,吐又吐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感觉下一秒要吐血了。 “没事了没事了,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的。”他顺着安子俞的后背,安抚着说,“今天不去上学了,我让心理医生过来给你看看,好吗?” 安子俞点点头,终于不再哭闹。 …… 戴唯说:“方总额上三把火,小鬼近身都会被烧得渣都不剩。” “讲人话。”方有弈冷冷道。 “人没事,恢复得很好。”戴唯站起身来,将床边的位置腾出来让回给方有弈。 方有弈走到床边坐下,眼神柔和地看着床上睡着的安子俞:“不会再做傻事了吧?” 这话像是在问戴唯,又好像在问睡着了的安子俞。 第95章 一想起之前在洗手间割脉,跑礼堂天台上跳楼,还有上一次自残,他就后怕,怕得胆生寒。 戴唯笑了笑:“他都说你是他老婆了,你还怕什么?”见方有弈半信半疑,戴唯继续解释道,“人活着,最怕的就是有了牵挂。一旦有了牵挂,就再也走不掉了。” 言下之意是,你是他的牵挂。他现在能好好活着,是因为有你,方有弈。 那对拧成麻花的眉头终于松开了,方有弈宽慰一笑:“谢谢。” 戴唯说,安子俞情况相比之前已经好很多了,起码不会再有自杀倾向。 没有自杀倾向,是方有弈听到的最安心的答案。 方有弈好像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将刚才安子俞一听到“上学”之后的反常现象一五一十告诉了戴唯。 “养父母双亡,再加上之后遭受的校园暴力,心理阴影过重了,有点难走出来。”戴唯将书桌上的药收起来,边收边道,“药不用吃了,会有依赖性的。你多陪他出去散心,心情愉悦了,情况自然就好转了,大多精神疾病都这样。” “好,有空我会带他出去走走。” “最好去旅游,越贵越好。”戴唯一脸平淡地调侃道,“反正你不缺钱。” 不缺钱……方有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安子俞之前傻乎乎地给自己微信转账,说什么,包养他? 包养他。 养他。 他他他他他。 所以他还是被包养了? 可是这话说来也没错啊,你看吧,住人家的房子,用人家的电,吃人家的大米,上人家的床…… 莫得毛病。 方大总裁表示很乐意被这样“包养”。 戴唯收拾好东西,临走前还挺严肃地对方有弈说:“虽然你憋欲多年,但是作为一个有职业操守的医生,我还是得说一下,床事尽量不要太激烈,也不要太经常,别跟发II情期的河马似的。你都憋了十六年了,也不差那一年半载。” 方有弈瞬间额头爆青筋,然后就将这位年轻的心理医生轰出去了。 放他的狗屁,说的他像正处于发II情期,精虫上脑的河马?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雄性动物? 方有弈拼命压下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深呼吸一口气,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最近才出现的号码。 嘟了几声,电话那边便传来一个年轻温软的女声。 “辅导员你好,我是18级安子俞的家属。” “确实有事。”方有弈的双眼陡然变得森寒,“我想和您反映下,我们家子俞前段时间,发生在他身上的校园霸凌事件。” “哦?是吗?”方有弈冷哼一声,眼神犀利,“我会去和你们校长面谈的。” …… 安子俞在家里又休息了两天,状况也不断好转,方有弈也渐渐放下心来。 第二天一早,方有弈便把人叫了起来,看着床上的人懒懒地伸了个懒腰,他冷不丁地说了一句:“子俞起床了,上学要迟到了。” 昨天他问了戴唯,戴唯说可以让安子俞去上学,还说,直面心理阴影是走出阴影的最好的方法之一,最好他陪着一起去。 那就一起去呗,陪老婆上学,貌似是件挺有趣的事,“自家人”的感觉特别大。 第96章 见安子俞没有半分睁眼的意思,方有弈提了提嗓音,再次说道:“小懒虫起床去上学啦。” 空气静止了两三秒,突然安子俞眼睛猛地一睁,身子腾地一下弹了起来,缩到床角,蜷成一团,冲方有弈吼道:“不要去!上学!” “不行。”方有弈尽量装得很严厉,“戴唯说你得出去接触外面的人,不能一直待在家里,这对你的精神恢复不好。” “家里,有你。”安子俞可怜巴巴,眨着眼睛说,“有你就可以了,不用有很多人的。” 哎哟我去,那可怜巴巴的模样,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方有弈差一点就心软,好不容易装起来的严厉,安子俞一个表情就给破了。 不行,不能这么一直宠着,再宠下去也不是办法。 起码得去上学,把学业给修好。 “乖,听话,我和你一起去。”方有弈俯下II身,耐心哄道。 安子俞当他没到,挪了挪身子想着下床逃跑。 方有弈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人的手肘,将人拉回来,将人狠狠揉进怀里,强大的比例让安子俞没有任何逃跑的机会。 安子俞整个人都炸了,全身上下都在反抗,但都是徒劳。 “放开我!”安子俞嘶吼着,“你放开啊!” “子俞,子俞,你听我说好不好?子俞,你不听话,是不是不爱我了?” 温和的嗓音传入安子俞耳中,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始静下心来听方有弈说话。 许是因为这个声音在这段时间里一直陪他,哄他,逗他,总之就是对他很好很好,好得感觉都快要超过养父母了。 所有当方有弈在他耳边轻轻叫唤他的名字的时候,他总会静下心来,回答方有弈的问题。 “我不,不是,没有,没有不爱。”安子俞耷拉着脑袋嗫嚅道,身子也渐渐放松开来,靠在方有弈的怀里。 “乖。”方有弈笑了笑,道,“戴唯说,你得去面对啊,你不可以不去接触外界,如果一直待在一个空间里,你的情况不会好转,甚至会变坏的。” 安子俞瘪着嘴道:“我,我不想见到那些人……” “那你不想见到你的朋友吗?比如说你那个发小,还有覃兮?” 不说起覃兮还好,一说起来,方有弈就想起她对安子俞的教导之“恩”,然后嘴角就忍不住抽两下,有种想把人给砍了的冲动,什么乱七八糟的狗屁理论,净会教坏他家子俞。 “我、我不想。” “真的不想吗?我看你每天和他们微信聊天聊得很开心啊。”方有弈渐进性地问着。 安子俞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说不想念是假的,毕竟一个是一起玩到大的好兄弟,一个是一直都对自己很好的班长。放眼整个上桦大学,他有且只有这两个交心朋友。 “想,”安子俞终于松口道,“好想……” 方有弈搂了搂怀里的有些发颤的身体,轻声笑道:“那一会就去上学,我陪你去。” “嗯。”安子俞僵硬地点点头。 …… 第97章 乔司广将车停在小区门口的时候,方有弈正和安子俞就在门口腻歪着,旁若无人,有说有笑,你侬我侬…… 依然单身的乔助理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MMP。 主要原因是他打电话给他家总裁,他苦口婆心,他好声好气,总之他劝他家总裁,男人应当以事业为重,不要耽于美色,小心精尽人亡阿巴阿巴…… 咳,反正纵欲过度对身体不好,身体不好就不能好好工作,不能好好工作事业就无法保证,事业无法保证爱情就很有可能就会摇摇欲坠。 根据现代不知道哪位什么学家说,爱情事业双丰收才是男人的理想人生。 简单来说就是:总裁宁做个人,赶紧回来工作吧,工作都堆成山了!他都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 但凡是个有良心的都知道他什么意思,然而他家总裁说:单身狗不懂热恋的幸福。 乔司广饶是平日再怎么冷静,再怎么斯文,再怎么有修养,此时心里也有一万匹草泥马狂奔而过。 你方总还是你方总,一如既往没良心。不可能因为谈了个乖乖宝,良心就突然之间长出来。 好在乖乖宝还是乖乖宝,被大灰狼吃了良心也还在。 安子俞十分有礼貌地和乔司广打招呼:“乔先生,好久不见,辛苦你了。” 而方大总裁却口气凉凉地说:“Single dog。” 乔司广:他汪的…… 方有弈很嘚瑟,还给了一个眼神给乔司广,仿佛在说:“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 直接忽略乔司广的感受,拉安子俞上了车。 见安子俞脸色有点点苍白,方有弈猛地想起先前安子俞对车内的封闭环境的恐惧,内心顿时一阵担忧,后脑勺凉凉。 “没事的。”安子俞抿了抿唇,抬头看着他,两只手紧紧地攥着他的右手,情况显然比先前好太多太多了。 方有弈松了口气,牵起那双纤瘦的手,轻轻地吻着:“嗯,没事就好。” 绅士得就像王子一般,与昨晚那只满眼欲望的饿狼对比,简直是……不是人来的。 差点又被骗了。 …… 两人在车上有说有笑,卿卿我我,腻腻歪歪的,全然把乔司广这只single dog排除在外。 本以为到了学校会好一些,可没想到……不就是陪个上学吗?怎么搞得生离死别似的? 于是乔司广很嫌弃地走到一边凉凉。 “你工作肯定堆了很多的,”安子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他抬起眼帘,浅褐色的眼眸望入方有弈的眼睛,“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放学。”方有弈揉了揉安子俞的脑袋,“你放学我就过来。” 安子俞眼睛渐渐亮起了光点,对着方有弈柔和一笑:“好。我等你。” 说完,便转身进校门了,剩方大总裁一个人呆在原地,自我思想放II荡。 这也太犯规了吧!十六年前也是这样。 坦白说,他有点不想把人放回学校了,他现在就很想把人扛回家。 第98章 方大总裁知道自己满脑子都是些不该想的东西,但是就是克制不住去想,甚至恨不得把人关回家,不给别人看,就给自己看。 直到看不见安子俞的身影,脑子里的幻想才渐渐消退下去。 方有弈才转过身,目光落在乔司广身上。 方有弈脸上的温柔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眼神变得深沉而冷漠,与方才那个送安子俞上学的方有弈简直判若两人。 他沉声道:“校长人呢?” 乔司广推了推眼镜,眼神犀利:“约了,在前面那家餐厅。” “很好。”方有弈冷笑一声,抬手正了正领带,偏头给了上桦大学一个不屑的眼神,便打开车门上车了。 …… 尽管心理医生说,他的情况好很多了,可以正常面对除方有弈以外的人。 可是在去往教室的途中,他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身体也会情不自禁地绷紧,会忍不住抱紧双臂,尽力压低自己的存在感,希望自己没有人看到。 所幸现在是八点,赶课高峰期,学生们只顾着赶课,楼梯上没有多少个人留意他。 他就这样慢慢走,直到楼道的人越来越少,直到他自认安然无恙地进了教室,在最后一排坐下时,便呼出一口气。 可一口气还没叹完,有个人在他旁边坐下,排椅嘎吱一声,让他忍不住回头看看是谁。 不看还好,一看,安子俞就想起那个“覃氏理论”。 没错,就是害他被折腾了一晚上的“覃氏理论”,说什么结婚前不谈多几次恋爱会后悔的那个。 那晚上一不小心在方有弈面前说出来,被狠狠惩罚了一顿,搞得他都不敢在自家勇猛的老婆大人面前说过“覃氏理论”,免得遭殃。 “子俞,早啊。”覃兮凑过脸来和他打招呼,那表情怪兮兮的,眼睛好像专往他脖子瞟,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安子俞猛地想起昨晚方有弈……耳根子一红,抬手摸摸领口,又扯了下衣领,视线不知道瞥到哪一边,心虚地说:“早啊覃兮……好久不见。” 感受到覃兮那双眼睛亮的跟星星似的,还带着那种奇奇怪怪的猥琐气息,安子俞直接整张脸都红了,揪着衣领的手不自觉收紧。 他都特意换成了高领的衬衫了,今早出门的时候照镜子他都没看出来的,怎么感觉在覃兮面前,好像……再高的领子都好像约等于无? 都怪方有弈那个大色魔,到处摸就算了,明明叫他不要在脖子上留印记的,今早要上学,偏不听,趁他迷糊的时候留了三两个,说什么,标记,他是他的。 简直就是乱来,当小孩子霸占心爱的玩具呢,还要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才安心。 覃兮脸上的姨母笑一发不可收拾,掩都掩不住:“小俞乖~老老实实告诉麻麻,方大总裁~”覃兮故意加重了“方大总裁”四个字,眼神飘飘飘飘到安子俞越来越红的脸上,她凑到安子俞耳边,贱兮兮地说,“洞,房,了?” 安子俞身子猛的一僵,霎时间大脑一片翻江倒海,前几天那些让人无比羞耻的画面猛地滚出来,羞耻得恨不得现在就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99章 “我,我,他,我不……不……” 洞、洞房花烛,春宵一刻……怎么说的……好像、好像新婚夫妇一样,可是他们还没结婚呢,国内也好像不允许同性结婚啊,连最基本的戒指也没有。 啊不对,乱想什么啊。 安子俞整个脑子都是嗡嗡地热,就连身子也都是热的,说话也磕磕巴巴,凑不齐一句完整的话,最后索性低下头什么也不说了,就独自脸红。 覃兮见他那个娇羞的模样,就像新婚小媳妇那样羞羞涩涩,可可爱爱的,忍不住想继续捉弄他,毕竟逗可可爱爱的小受受可是腐女人生中一大乐事啊。 覃兮打心底愉悦。 正想着各种各样的歪点子,手机震动了下,不知道是谁的消息过来了,覃兮便开锁去看,不曾想看到方有弈的头像上有个未读图标,覃兮瞬间整个人不好了,只觉凉凉。 方有弈:别教坏我家子俞。 覃兮:正在输入中…… 方有弈:不然砍了你。 覃兮:…… 覃兮这会不觉得凉了,只觉得气。 什么他家子俞啊?小俞是她带着的,从大一带到现在,当闺女,tui!当儿子看着长大的呢,这会好了,辛苦养好的白菜就这么被猪拱了。 覃兮凶凶地敲着键盘发了一句“老男人”过去,然后继续编辑了一条信息:“什么你家的,臭老狐狸!老牛吃嫩草,还给你吃得透透的。” 信息编辑完,覃兮便去点击那个绿色的发送键,信息刚从输入框跳出去,一个红色的感叹号便蹦了出来,格外刺眼。 覃兮:…… 敢拉黑她? 覃兮发出小草般悦耳动听的声音,抬头看着安子俞的时候,那个表情就像警局变脸似的,一会生气,一会哀怨,一会委屈,最后变成无奈,然后对着天花板大大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完了,我家白菜就这么被拱了。” 覃兮转头看着安子俞,“太可怜了,被骗了,凄凄惨惨戚戚,我单纯的小小俞。” 安子俞满脑子问号,表示不懂。 上课预备铃响了,几个人迅速钻进课室,为首的大男孩一手拎着书包,一手拿着早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上去非常匆忙,脸上还带着几分不悦。 他一眼就看到了安子俞和覃兮,便往最后一排走去,在安子俞右手边的座位坐下。 安子俞偏头看他,冲着那张满是阳光气息的脸柔柔地笑了笑:“阿耿,怎么这么晚,不像你啊。” 他终于见到他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了,心情说真的,很亲切,总有一种好久不见的感觉,养病期间,学校里就李耿和覃兮值得他想念。 李耿将书包往桌子上一嗒,整个人瘫了似的瘫坐在座位上,两条腿还颤颤发抖。 “这辈子都没那么晦气过。”李耿长叹一口气,“不宜出门,倒霉透了。” 覃兮也凑个头过来:“和女朋友吵架了?” 李耿白了覃兮一眼:“怎么可能,我和我女朋友好着呢。”李耿是个一刻藏不住话的人,见喘过一口气,便开始吧啦吧啦道,“我今天不小心睡过了十分钟,出校门买个早餐时间就差不多了的。本以为一切按我的意念计划进行,可老天就是给我使招,让我遇到了个智障!” “什么智障?” “人模狗样的智障。”李耿一眼一把火,他狠狠嚼了一口大肉包子,含含糊糊道,“还穿西装呢,还戴眼镜呢!哼!假装斯文。这辈子都没这么晦气过。不说了,晦气。” 李耿不说,安子俞和覃兮也没继续问,因为他们知道,李耿现在不想说,不代表以后不想说。 上课铃响了,最后几个人也慢悠悠地进了课室。 安子俞也刚好抬起头,正正对上了那个人的眼睛。 安子俞开始坐立不安,脸色发白,还忍不住抿着唇重重咽了一口唾沫。 他忘了,应琛和他上同一节公选课。 覃兮和李耿都察觉到安子俞的状态,担忧地看着他,都同时抬手搭上安子俞的肩膀。 覃兮问:“子俞,你没事吧,那个老男……咳咳,那个方先生让我看着你。” 李耿:“要雇凶揍人吗?” “我没事。”安子俞握紧笔身,淡淡一笑,“我不怕的。” 一想到还有方有弈会好好陪着自己,不会让自己受一丁点委屈,安子俞就心里暖和。 所以他不会觉得害怕,因为他身边有李耿,有覃兮,还有自家勇猛的老婆大人。 值得庆幸的是,应琛没有走下来,他在前面几排空的位置坐下来,只见他突然停下放书包的手,转过头来,望向这边。 安子俞心脏扑通一声,浑身一凉,感觉有无数只钉子戳着他的后背。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这回他恐怕已经灰飞烟灭了。 “看什么看?”李耿边哽大肉包子边迷迷糊糊道,“眼睛有病啊?眼睛有病去医院啊,盯我家娃子做什么?” 李耿和覃兮对应琛这个人没有一丁点好感,包括覃兮也是。 因为在安子俞养父母死之前,应琛对安子俞的态度就已经是不太友好的,他觉得是安子俞的到来,分走了姑姑和姑父对他的爱。 在养父母死之后,直接升级成冷暴力、言语中伤,甚至是动手脚。 李耿覃兮在安子俞身边的时候,谁敢欺负安子俞就弄死谁,应琛嘴巴再臭,也有他俩顶着,不在的话,安子俞只能自求多福了。 尽管李耿和覃兮多次教安子俞怎么反抗,但是那时候痛失养父母的安子俞没有任何心思去管,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也任由自己被欺负,大概是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李耿覃兮一看到应琛就没有好脸色,甚至想打人,把应琛给在安子俞身上的伤痛都打回来。 覃兮说,好想弄死他哦,医药费我出。 李耿说,这辈子都没那么晦气过。 然后安子俞就被逗笑了。 …… 上课的时候,安子俞日常被覃兮和李耿拉着开小差,唠嗑这唠嗑那的,唠嗑到嘴干,到了后半期,安子俞只顾着喝水。 覃兮“一不小心”说出安子俞谈对象了,李耿简直惊掉了下巴,说什么铁树发芽了? 当覃兮说出对象是某大娱乐公司的总裁的时候,李耿感觉自己要裂开了。 “你,说,什,么?”李耿表情跟吃了屎一样难看。 第100章 “我是幻听了吗?”李耿的表情夸张得五官都要变形了,要不是他声音略大了,老师往这边瞥了一眼,估计这会已经拍桌子拍得啪啪响了。 李耿尽量放低声音,继续道,“还是我今天起床的方式不对,我还在梦里,还是我起床的方式对了,但是幻听的方式不对?” “没有,你没听错,咱家铁树开花了。”覃兮一脸惋惜地说。 “怎么样的?女总裁吗?比你还有钱?靠!富婆啊!”李耿的眼睛又亮了,似乎对这个“富婆”格外感兴趣,“可以啊兄弟,有富婆傍着,你可以少奋斗二十年了!” 安子俞:“……”我可不可以说,他不是女的…… 覃兮白了李耿一眼:“什么富婆,是富攻。” 李耿一听,愣了,脑子直接短路:“啊,啊?啥,啥?” 覃兮翘着二郎腿,撩了下刘海,捏着兰花指对着懵逼李耿,就像看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一样,她平静道:“和你一样生物结构的,公的。”覃兮略一思索,再补充道,“弯的~ful。” 李耿直接原地石化,最后崩塌。 “朕的大清王朝灭亡了,封建思想早已不复存在。”李耿瘫在座位上,好半天才回过魂来,“完了完了,我家白菜被猪拱了。” 安子俞耷拉着脑袋,继续用吸管杯喝水。 其实他觉得,不管方有弈是男的是女的,总之他就是很喜欢,而且,覃兮和李耿从头到尾都没说不给他们在一起,这让他心里很踏实。 “等下,”李耿突然弹直身体,凑过脑袋来问,“你刚说他干啥玩意来着?” “星辉娱乐总裁啊,就之前来我们学校演讲的那个师兄,最后鸽了的那个。”覃兮一副很不屑的表情,“裤裆长,干事没头没尾的。” 安子俞弱弱地说:“其实他是去找我,要不是他……” “你闭嘴。”李耿一副老妈子样儿,瞪着眼,双手抱胸,“大人说话哪有小孩子插嘴的份儿。” 安子俞不敢发表观点,继续抱着水杯喝水。 李耿也没有为难他,只道:“总裁?” 安子俞卑微地点点头:“星辉娱乐大公司的那个。” “账户里有几个零?” 从开玩笑的角度来讲,李耿表示什么什么公司的并不在意,只在意有几位数,而此时他的语气也像极了女儿有对象,正咄咄询问对象信息的娘,再夸张点说,像在盘算彩礼。 安子俞卑微地抱着保温杯,摇摇头。 虽然方有弈将卡啊折啊什么的都给他放了,提现都会和他打个招呼的,但是他还真没去查过,也没怎么问过。 因为,毕竟是他说的要包养人家啊,怎么感觉……好像反过来了? “不知道?”李耿的脸和覃兮的脸快要贴上来了,一人贴左脸,一人贴右脸。 安子俞心虚地抱着保温杯,边接受李耿老妈子式的教训,还有覃兮的“覃氏理论”,边默默喝水。 “不是我说你,同为男人,你要知道男人有钱就变坏,何况那个谁,星辉总裁,身价那么高!” “小俞我和你说哦,世上哥哥千千万,这个不行你就换,英雄好汉,绝不可能吊死在同一棵树上。” “你怎么就这么放心啊?天下乌鸦一般黑,哪有不偷腥的猫?” “小俞听麻麻的,结婚前一定要多谈几次恋爱,不然会后悔的。” “……” 讲着讲着,不知不觉下课铃响了,安子俞水喝得有点多,有点急,表示很想上洗手间,哀求着李耿和覃兮暂时放过他。 “懒人多屎尿,是麻麻没教你勤奋。”覃兮戏精上身,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深情地抹着不存在的眼泪。 李耿鄙视了安子俞一眼,又看了一直关注这边的应琛,道:“我陪你去。” 安子俞点点头,起身和李耿一起去上洗手间。 一下子走了两个人,覃兮一个人坐在那也无聊,瞥见安子俞的杯子里的水都快见底了,也是够可怜的,便拿起安子俞的水杯去给安子俞打水喝。 覃兮走出教室的那一刻,应琛也站起身来。 …… 安子俞和李耿回来的时候,覃兮已经都给他们的杯子装满水了。 安子俞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拿过沉甸甸的水杯,柔和一笑,道:“谢谢你,覃兮。” “不用谢。”覃兮的笑容又开始变得很奇怪,仿佛不停地在作死边缘继续作死,“记得多谈几次恋爱。” 安子俞无奈笑笑,说真的,他不敢。 “覃富婆,”李耿拎起自己的运动型透明水杯,十分嫌弃道,“我不要喝热水,我要喝快乐肥皂水,还要喝奶茶,要不你直接带我去五星级酒店喝白开水吧,我不嫌弃你顺便请我吃大餐。” “我没钱,我嫌弃,滚。”覃兮很没大小姐形象地tui了一声,“给你倒水还要求那么多,爱喝不喝。” 李耿假装抹泪:“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上课铃声一响,同学们陆续回到教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子俞也乖乖坐在他俩中间,继续接受李耿的“老妈子”模式,以及覃兮的“覃氏理论” 直到解脱的放学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安子俞才默默松了一口气。 “老妈子”模式和“覃氏理论”简直太有毒了,感觉快要被洗脑了。不过这会已经放学了,覃兮和李耿住校的,他已经回家住了,也不会强迫他留下,于是他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解脱了~回家找老婆玩去。 覃兮醋意四起:“瞧瞧,瞧瞧,有了媳妇忘了娘。” 果然女人的第六感是最强的,他都没有说他要干什么呢。 “……没有。”安子俞脸红了半边天,将注意力尽量转到书上。 他刚拿起那本公选课上的教材,教材底下那张小小的绿色便签纸便猛地撞入眼底。 纸条上写着:“一个人,礼堂见,我们好好谈谈。——应琛” 留言的人是应琛。 “不去,扔了。”李耿抢过纸条,“这辈子都没那么晦气过。” 见安子俞盯着桌面发呆,李耿忍不住问:“你不会真的想去吧?” 第101章 他确实是想去和应琛说清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应琛从小到大都不待见他,很大可能是因为应琛觉得他抢走了姑姑和姑父的爱,最后还认为是他害死了养父母,所以才记恨他的吧。 而且,怎么说呢,应琛毕竟是养母的侄子,关系还是能不僵就不僵的好。 只是他怕覃兮和李耿不让他去。 于是安子俞抬起头看覃兮和李耿,说:“其实我觉得,有什么事还是讲开一点好,而且我也不想应琛再这么对我态度恶劣,毕竟是妈妈那边的人。万一他真的是想和我友好相处呢?” “狗改不了吃shi啊傻孩子。再说你们从来就没有好过好吧,从小到大你们有一秒钟好过吗?”李耿转过头去,用手盖住了自己的脸,表示不想见到这棵“蠢白菜”。 安子俞有些无奈地低下头,其实他也觉得应琛态度转变得好突然,但是还是试试吧,万一是真的呢? “要不我们陪你去吧?”覃兮还是很担忧,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安子俞笑着摇摇头:“我自己可以的。我总不能呆在你们的保护之下,我没那么柔弱,我现在可以自己保护自己吧。” 安子俞态度十分诚恳,眼睛跟装了星星似的,亮晶晶的,李耿和覃兮也没有法子阻止他想要去做的事,就由得他去了。 毕竟孩子长大了嘛,很多东西都还是要自己去闯荡的,当爹当妈的,也不可能一整天围着孩子转,他们不烦,孩子也会烦。 “没事没事,你去吧,注意点就好了。”覃兮终于松口道,“他有什么屁事就赶紧说清楚,说完赶紧回来,我们可是要跟着你去宰那只老狐狸一顿的。” 不说起方有弈还好,一说起来,覃兮就想到了方有弈把她给拉黑了,就因为说了他一句老男人,小气鬼,本来就是。 安子俞乖巧地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们等我回来。” 说完,安子俞便兴冲冲地跑出教室,往礼堂走去,什么东西都没拿。 外面的天灰蒙蒙的,云层一片压着一片,好像快要下雨了。 安子俞想要快点把事情弄完,快点回家,于是便加快速度往礼堂那边跑,很快便跑到了礼堂门口。 礼堂的门是开着的,说明应琛已经在里面了。 安子俞没有着急着进去,只是看着礼堂外面,从大门到天台,他仿佛看到了那天晚上的方有弈,也仿佛看到了他脱离应琛冷暴力和言语重伤的那一天。 想到这,安子俞有种解脱的感觉,便毅然决然走进礼堂。 礼堂空寥寥的,空气丝丝发凉,安子俞心里不自觉有些生寒。 他喊了几声应琛的名字,没人应,他走着又喊了一声,不知道从那边飘来一句冰冷的话:“在楼上。” 好像是应琛的声音。 安子俞顿了下,便从楼梯口上去了。礼堂的灯没又开,安子俞只能扶着扶手上楼梯,一步一个阶梯,走得很是小心。 …… 就在他刚抬脚走上顶楼的台阶的时候,后背突然被人猛推了一把。 安子俞一时没站稳,身子一个踉跄,“噗通”一声,整个人重重摔倒在楼梯上,关节骨落地的声音有点大,安子俞自己听着都心惊。 稍微动了下身子,发现膝盖好像僵了,又很麻,还带着一阵钝痛,额头也是,痛感传至整个大脑,两处疼痛混加在一起,疼得他眼冒金星,差点就掉眼泪了,感觉身体行动的节奏都比平日慢了半拍。 白衬衫上都沾满了地上的灰尘,这让他更加难过,想哭,因为这件白衬衫是方有弈一起的。 他挣扎着撑起身子,就像一只濒死的天鹅,不断挥着翅膀,想要再飞起来。 安子俞缓缓支起膝盖,还没站起来半个身体,后衣领不知道被谁一扯,然后将他整个人扯了起来,身子已转,便往墙上贴去。 “碰”的一声,安子俞的后脑勺撞到墙上,声音何其响,整个楼道都有回音。 “你还会回来?”应琛咬牙切齿地说着,声音尽是滔天恨意。 安子俞咽了口唾沫,可能是从方大总裁那里吸来的勇气,他倔着脖子对应琛说:“为什么不回?我学费又不是你交的。” 被推到的那一刻,安子俞就知道应琛绝不是和他好好谈的,既然如此,他觉得他也必要热脸贴着冷屁股。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大胆去反抗,好像是因为,脑子里想到了一个人。 真可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你!”应琛瞪得眼红,凑近安子俞沾了些许灰尘的脸上,龇牙咧嘴道,“你变了。” 这话听着很不好听,可是安子俞却莫名骄傲,他仰着脖子,用鼻孔去看应琛:“我一直都在变,是你自己在原地踏步。” 应琛没想到以前那个软软弱弱,任他欺负的安子俞,今天竟然敢顶撞他,气得牙都咬碎了,恨不得将安子俞从楼梯上丢下去,让他死了算了,又突然不想让他就这么死了。 他看着安子俞那张倔到不能再倔的脸,目光却被那截细长而白嫩的脖子吸引了,脑中顿时如惊雷炸响,什么都忘记了,一片空白,只有那不断刻深进脑子里,安子俞脖子上的青紫痕迹。 “你,你……”应琛满脸错愕,眼眶发红,他看着安子俞的脖子时,突然之间什么力气也没有了。 应琛手一松,安子俞便从墙上滑落下来。 安子俞坐在地上微微喘息着,他顾不及身上的磕伤,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自觉地笑了,笑得很柔和,很好看。 “那是什么?”应琛冲着他大吼着,脸都憋红了,脖子筋都起来了,“那到底是什么?!” 安子俞看也不看他:“吻痕。” 吻痕。 昨晚方有弈在他身上留下的吻痕,不单只脖子有,身上有,背上也有,总之亲过的地方都有。 “谁、他、妈、干、的!”应琛咬着牙,全身几乎都在颤抖。 安子俞不屑一笑,学着方有弈的语气,道:“不关你事。” “咚”的一声,应琛的拳头结结实实地打在墙上,几块白色的墙灰缓缓落下,他睁红了双眼,突然笑得很让人惊悚。 应琛凑近他的脸,说:“你这个不要脸的,别人操II你的时候,是不是很爽?嗯?你是不是在别人身下,不停地叫?嗯?说话啊!” 安子俞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也还没来得及生气,应琛突然疯了似的,猛地摁住他的肩膀,将他抵在墙上,然后就像猛兽一般发狠地一口咬住他的脖子…… 第102章 安子俞好像听到耳边“刹”的一声,而后脑子彻底空白,耳边嗡嗡的,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甚至忘记了此时自己正诶方有弈以外的人轻薄。 直到应琛用II力地咬了一口他的耳垂,痛感唤回他的意识。 他就像坠入深海的人,拼命地挣扎着想要挣脱应琛的禁锢,奈何肩关节被摁得死死的,起也起不来,推也推不开。 耳垂迅速发热,又痛又麻的。 “那个人倒是疼你,都不舍得咬你。”应琛冷笑着道。 安子俞心底羞愤至极,愧疚至极,他不允许方有弈以外的人碰他。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抬起手,带着全身心的厌恶,猛地一把推开了应琛,这一推似乎已经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安子俞无助地看着被推到在地上的应琛,什么也没说,只是捂着被应琛咬过的脖子,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湿润了,看上去就像一只濒死的天鹅,即使如此也依旧美好,任何一个猎手绝不会就此放过这样一只天鹅。 应琛抬起发红的眼睛直盯着他,那眼神满满是欲望,似乎很想将眼前的人狠狠撕咬,撕碎,吞进肚子里,永远变成他的。 从姑姑和姑父第一次带安子俞回家的时候,他似乎就已经很想这样做了。 在他眼里,安子俞就是一只纯白美好的天鹅,而他就像那只不起眼的灰小鸭。 他最记得安子俞笑的时候仿佛是天鹅身上最柔软的羽毛,只是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另有他人。 安子俞心里总是想着他的“小哥哥”,嘴里念叨着的,也是他的“小哥哥”。 犹记得安子俞每每提起来的时候,笑得比对谁都好看,就算是摔倒了哭了,只要一听应霜说:“不哭,小哥哥会笑话的哦。” 然后安子俞立马不哭了。 说真的,尽管当时他年纪小,但是他确确实实体会到了嫉妒到发狂的那种感觉。 他问过应霜,“小哥哥”是谁。 应霜说不知道,可能是孤儿院其他的小孩子,还说,子俞很喜欢那个小哥哥,睡着了都会说,小哥哥,唱歌好好听,我好想你…… 得不到,就毁掉,这句话用在他身上,一点错都没有,他恨安子俞抢走了他姑姑的爱,更恨安子俞心里有个人,不是他。 他会去欺负安子俞,不能让他因为他笑,那让安子俞会因为他哭,尽管这种方式很幼稚,但他就是想啊。 和他靠同一所初中、高中、乃至大学,可是安子俞看见自己,有多远躲多远,甚至不想见到自己。 妈的,好烦躁啊…… 直到姑姑和姑父死了,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恨安子俞。 安子俞眼里无焦的样子让他心感愉悦,对安子俞暴力,不反抗的时候,满足了他的好胜心,以及控制欲。 没逃,就在他面前,就像属下一样,任由他怎么来。 更兴奋的是,安子俞没有再提起过那个“小哥哥”。 简直开心到令人发狂。 直到今天早上,他看到有个男人送安子俞来上学,安子俞对着那个男人笑得很好看,那个男人一直看着安子俞。 那种眼神他最熟悉不过了,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拆骨入腹。 好烦躁! 他要失控了! 那就是安子俞的“小哥哥”吗?他们在一起了?为什么会那么亲密?为什么眼神那么露骨?为什么! 他要发狂! 他要发狂了! 安子俞不是他的,也不能是任何人的!他是这么想的。 直到刚刚看到,安子俞脖子上的吻痕,他感觉,整颗心都坠入了千尺冰窟。 他的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说,安子俞已经是其他人的了。 …… 安子俞狼狈地站起身来,往楼顶走去,想着去楼顶,把自己关在楼顶那里,将自己和应琛分离开,因为现在的应琛就如同没有理智的野兽一般恐怖,他不知道应琛下一步会做什么。 只要过了半小时,他还没回去找覃兮和李耿,覃兮和李耿就会来找他。 只要在楼顶熬半小时就好了。 安子俞踉踉跄跄地往楼顶跑着,他的腿不停发软,跑不快,甚至站直都有点艰难。 突然手肘被拽住了,安子俞回头一看,是应琛,霎时整个人恐惧到了极致。 应琛阴翳地笑了笑:“想去哪?” 安子俞用最后的力气甩开应琛,撒腿就跑。 “看你能跑到哪里去。”应琛紧随其后。 楼顶的门近在眼前,安子俞一把扑到门上,手忙脚乱地开着所,额头上的汗都滴到了手背上。 “咔嗒”一声,锁终于开了,安子俞穿过门槛,走到外面,他准备关上门的时候,应琛却顶着另一侧的门。 应琛的声音从门缝里飘出来:“那人,是不是把你伺候得很舒服?” 豆大的冷汗从额角滑落,安子俞腿更软了,满眼恐惧,摇摇头:“不、不要……应琛,别这样.....” “不舒服吗?”应琛一声冷笑,猛地推开门。 安子俞此时力气不敌,身子往后倒去,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后面某处还残留的疼痛痛得他有点想哭。 此时的安子俞在他眼里,软得就像濒死的天鹅,简直是诱惑一般,让人很想狠狠撕咬,撕碎,吞进肚子里,永远都变成他的。 应琛将楼顶的门关上了,然后转过身,看着摔倒在地上的安子俞,一步一步向着安子俞走来,笑得很淫邪:“我保证把你伺候地舒舒服服的,就在这里,露天的楼顶之上。” 天空几阵雷声滚过,安子俞心里不停地打着鼓,只想时间快点过,覃兮和李耿快些来找他。 安子俞的屁股不断地往后挪,应琛的步子一点一点靠近,最后应琛不耐烦了,直接拎起他的领子往墙边走。 安子俞挣扎着想要推开应琛,奈何他的力气已经用光了,一拳打出去都是软绵绵的。 应琛将他丢到墙边,然后往他身上压下去。 第103章 外边的天变了,今早还是好好的阴天,这回已经在下着雨了,伴着几声雷。 覃兮在教室里转来转去,双手抱着手机,时不时对着天祈祷,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手机屏幕上有一层薄薄的水汽。 李耿在打游戏,只是这局游戏打得他很不悦,特别烦躁,最后以系统提示音“defeat”告终。 “我还是觉得很不对劲。”覃兮担忧地说。 别说第六感很强的女人了,李耿也觉得事情真没那么简单,现在想想,也就只有安子俞那个傻傻的小孩子信。 李耿起身道:“我们去看看。” 正准备出教室门,覃兮的微信响动了下,她打开微信一看,是方有弈,他把她拉出了黑名单。 方有弈:子俞好久没回我,在做什么。 方有弈:我走到你们学校礼堂附近了,来接他,你帮我说一声。 方有弈来接子俞了?已经走到礼堂附近了? 覃兮瞬间来了精神,看到方有弈的信息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她手指飞快地敲打键盘:你快去礼堂! “安子俞被应琛叫过去了!” “感觉出事了!” “赶紧的!快!” …… “应琛你走开!走开啊!”安子俞撕扯着嗓子用II力嘶吼着,可是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 雨越下越大,啪啦啪啦打在他们身上。 安子俞的衬衫扣子已经被解开了三颗,他就像一条搁浅的鱼,拼命地挣扎着自己的身体,拼命想翻回到海里,重获自由。 然而应琛并没有给他自由的意思,双腿压着他的双腿,双手抓着他的手腕。 应琛想亲他,安子俞不给,将头歪到一边。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嘴巴是给心爱之人亲的,其他人都不给。 应琛似乎也来了脾气,狠狠咬了一口安子俞的耳尖,安子俞吃痛地咬着牙,没有叫出声来。 应琛趁机咬住他的嘴唇,不断往下压他的唇。 安子俞瞪大了双眼,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不知道怎么面对方有弈才好。 怎么和方有弈说,应琛吻了他。 那个恨死了他的人,吻了他…… 他不要。 他不断鼓动着双腿,可是越鼓动,应琛就压得越死,甚至到最后没有一点反抗的机会。 那双浅褐色的眼眸没有了任何光,一片灰败,就像散落的灰烬一般。 他无助地看着灰沉沉的天,雨水打在他的脸上。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有人在敲门,然后开始撞门,哐哐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想。 门破的爆响和雷声撞到一起,只觉心惊。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安子俞好像看到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熟悉到心痛。 那个拥抱过无数次的身影,白天的,黑夜的,无时无刻给他温暖与爱的。 那双沾满了不知是眼泪还是雨水的眼睛对着那个身影笑,在心里默默喊了一声:弈…… 对不起…… 我没有背叛你……信我。 …… 等回过神来时,安子俞发现自己已经窝在方有弈的怀里了,他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刚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怯怯地瞥了一眼应琛,应琛就趴在离自己一米之外的地方,挣扎着坐起来,嘴里还爆着粗。 安子俞就像一只可怜的鹌鹑,全身抖得厉害,紧紧抱着方有弈,在方有弈怀里哭,眼泪就像开闸洪水一般,止都止不住。 他本来不想哭的,可是 “弈,我没有,我没有对不起你……我害怕,弈,我好害怕……好害怕……”安子俞狠狠擦着自己的嘴巴,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就像碎了一般。 “我知道,没事了,没事了。”方有弈心疼得紧,将他狠狠揉入怀里,不断地在耳边安慰着他,“没事了,我在的,不哭,不哭,我在。” “弈,”安子俞就像个小孩子,倔强地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回家,回家,不要见到他,不要见到他!” “好,我们回家。”方有弈说着,将安子俞打横抱起来,在他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没事了,我们现在就回家,不哭了,掉那么多眼泪,是存心想让我心疼么?” 真的特别心疼。 心肝宝贝被吓坏了,简直心疼死了。 刚找校长聊了几句自家媳妇的事,顺便“教”校长怎么做事,交代完之后便让乔司广载自己回上桦大学,想着安子俞没下课,就看看自家媳妇上课的样子,顺便拍个照记录一下,下课的话就接自己媳妇回家。 可没想到,就在去教室的途中,看到覃兮的信息,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忙往礼堂跑去。 更没想到的是,砸破楼顶的门,大雨滂沱,安子俞在大雨中,就这样被人压在墙上,眼睛红得可怜。 方有弈简直肺都要气炸了。 哪个不长眼的狗崽子敢碰他方有弈的人?捶不死他。 然后他真的捶了。 刚刚他就是单手拎起人就给丢出去的,还不带留情的,比丢苏自强还不留情,大概是因为苏自强比较老,怕摔死了,亲亲老婆不高兴,面前这个还年轻,耐摔。 …… “不,不是。”安子俞摇着头,胡乱抹了几把眼泪,瞥了一眼坐在地上骂骂咧咧的应琛,双手搂上方有弈的脖子,主动亲了上去。 应琛抬眼看着面前浓情蜜意的两人,此时心态就如同天空中滚过的雷,猛地炸裂开来。 安子俞的唇贴着方有弈的唇,混着冰冷的雨水,连同唇内的甘甜一起咽下。 雨水湿冷,可彼此的呼吸和肌肤都是炙热的。 安子俞尝试着拿自己的舌头去撬开方有弈的牙关,学着方有弈亲他那样细细地吮II吸着。 老实说,方有弈还是愣了一下,毕竟自家媳妇平时真不怎么主动,亲亲抱抱举高高大多都是自己讨的,只有自己表现出委屈巴巴的样子才会凑上来亲他。 因为是宣布关系和归属权的,好像还是第一次。 第104章 但是怎么说呢,方大总裁还是很开心的,简直万分乐意安子俞以这种方式,对外宣布归属权。于是他就这么让安子俞吻着,虽然安子俞吻技还不太熟练。 多练练就好了,现在不就练着吗?还是在别人面前,机会难得。 分开时,安子俞还舔了舔方有弈的唇瓣,把贴在唇瓣上的雨水也舔了。 他深深看着被雨水打湿睫毛的眼睛,黑色的眼眸只有自己的影子,他用应琛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是你的。” 我是你的,生也是你的,死也是你的,只能是你方有弈的。 …… 犹记得,“我是你的”这句话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说起过了,可能是因为他们的身体和心灵都已经属于对方,所以“我是你的”,“你是我的”之类的话,似乎也已经约定俗成,不用讲也知道,一个眼神就能明白的事。 可是当其中一人说出口的时候,心还是会悸动的,会噗通噗通跳个不停,会紧张,会兴奋,会甜蜜,会满足……仿佛回到了最初悸动的时候。那时,他们都不大,可那颗稚嫩的心却一直未对方跳动着,从未间歇,也从未停止。 天公作美,让他们再次相遇,身心交托。 “我是你的。”安子俞再一次,无比肯定地说道。 说不开心那是假的,简直想跳起来了,方有弈都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特别是在别人面前,那个人还是想得到自己媳妇的人,简直是胜负欲爆棚了。 这该死的好胜心。 “嗯,我也是。”方有弈轻抵着安子俞的额头说,“我们现在就回家,好吗?。” 安子俞搂紧了方有弈的脖子,窝在他湿淋淋的怀里,点了点头,再道了声好。 不管雨多大,不管应琛的眼神有多恶毒,脸色有多难看,只管他抱着的这个人是方有弈,是想带给养父母看看的“家人”。 方有弈再次亲了下安子俞的额头,而后特别高傲的从应琛面前走过。 现在的情况还是先回去,好好安抚安子俞。学还是要上的,到时候自己不能时时盯着,让覃兮帮忙看着自家媳妇不被人欺负应该可以的吧。 应琛呸了一声:“淫货!” 方有弈闻声顿住了脚步。 刚刚顾着哄媳妇,他都忘记了还有应琛这茬。 要是这茬不说话还好,方大总裁自认为可以完全忽视,可没想到这茬还是开口了,还特别臭,再加上刚刚还吃自己媳妇豆腐,让人越想越火大。 “你说一句试试?”方有弈回过头时,眼神像刀子一样阴寒,声音就如冰一般,又冷又沉,“我立马让你滚出上桦市。” 应琛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喉咙像卡了鱼刺说不出话来,只能怒视着他们的背影。 铮亮的皮鞋踩在楼梯上,鞋落地的声音在空空的楼道里回响着,像极了胜利者不屑的脚步声。 方有弈一步一字,冷声道:“何况让你退学。”声音不大,可攻击性比天上的雷电还要强 方有弈走了,离开了楼顶,安子俞被方有弈抱着,也不在了。 楼道里空空的,只有应琛坐在那里,满脸惊恐,他双唇发抖地呢喃着:“退学,退学……” 退学,那就意味着他什么都没有了…… 惊雷炸过,应琛浑身冰冷,抱着自己的膝盖,在雨中哭了起来。 …… 方有弈抱着安子俞出了学校,乔司广看到他们的时候,镇静的脸瞬间不镇静了。 只怪这眼前场景太过熟悉,和他们相遇的那天晚上一毛一样。 “总裁?” “回茗秀小区。”方有弈直截了当道。 乔司广点了下头,转身去打开车门,让方有弈和安子俞进入车内,然后自己坐在驾驶位上,发动引擎。 乔司广还很识趣地开了暖气,只是安子俞的身子还不停地在抖,像只鹌鹑。 不是下雨天冷的,是被应琛吓着的。 “没事了,我就在这。”方有弈轻声安慰着,“我们现在就回家。” 安子俞搂紧了方有弈的肩膀说:“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为什么应琛会突然对他做出出格的事,在他的记忆中,应琛都是讨厌死了他的,即便身边的人都喜欢他,应琛也会不喜欢他。 那本该是恨死了自己的人,最后却、却…… 安子俞不想再想下去,越想,脑壳就越疼,身子就越冷,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窝在方有弈的怀里。 上车,下车,一直到回家,安子俞没说任何一句话,方有弈也没有问任何一个问题。 只是回到家后,两个人一起洗了个热水澡。 安子俞眼神依旧无神,任着方有弈给他解开扣子,脱下衣裤,抱着他走进浴缸。 温热的水漫浸全身,安子俞终于回过神来,发红的眼眶望穿方有弈的眼底,他张了两下嘴,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 方有弈眼神依旧温和,与他对视,没有任何责备,甚至帮安子俞搓身子。 安子俞缩了缩身子,咬着牙转过身去,挡开方有弈的手,眼神无比坚定地看着方有弈。 “我是你的。”安子俞终于开口道,然后挪了两下II身子,主动坐到方有弈身上,勾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亲吻着,“我只要你。” 方大总裁自知不是吃斋念佛的无欲和尚,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哪能抵得住这等送上门来的诱惑,当下就一把掐住安子俞的腰,咬着安子俞的耳尖,声音极具魅惑:“乖,自己动,嗯?” …… 第二天一早,方有弈站在床边叹了口气,万分无奈地看着裹着被单,缩成一团的安子俞。 “乖,起来上学。”方有半附着身子,“经常不上学是会重修的。” 虽然说,帮安子俞拿到一个普通毕业证对于方有弈来说真不算什么难事,但是他又觉得一味的纵容,特别是纵容他不上学,这样的方法简直是不可取的,毕竟安子俞一看就是乖乖学习的好孩子,而且他原本学习成绩还很不错。 “子俞听话,要好好上学,这不是害你,知道吗?”方有弈也爬上II床,抱着安子俞一个劲儿地灌鸡汤,“你看吧子俞,大学是你梦寐以求的地方吧,好不容易考上的,怎么说也要见到到念完。”方有弈搂住安子俞说着,感觉怀里的人就像个易碎的玻璃杯一样,一不小心放手了,就人美了。 “不想见到应琛……”安子俞嘟囔着说着。 “好,”方有弈问了问安子俞的额头,说,“我陪你去,一直到放学,好吗?” 第105章 安子俞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裹着被子缩着身子不出声。 方有弈也是没辙了,重新坐回床上,伸出紧实的双臂从后面搂住安子俞,下巴支在安子俞的肩膀上,声音也尽量放的柔和,温软:“子俞……我们一起去上学好不好啊?” 听着感觉有些许撒娇。 是的没错,方大总裁撒!娇!了! 声音酥得~听得安子俞的耳朵都红了,恨不得整个人缩进被子里,等脸没那么烫才出来,可是方有弈一直搂着他,还不让他动,硬生生地在他耳边喊了一连串的“子俞”、“小俞”、“安先生”、“老公”,以及那一句特别特别暧昧的“亲爱的老婆大人”…… 安子俞真的快要被酥晕过去了,将脸埋在被单里,可是这并不妨碍方大总裁继续撒娇。 总感觉不好好听方大总裁的话去上学,方有弈就会一直这样,无奈之下,安子俞只能微微点点头。 “真的?”方有弈的表情像个小孩子。 “嗯。”安子俞拉开一点点被单,让自己透透气,“但是我想你和我一起去。” “好。”方有弈甜甜地亲了下安子俞的脸颊,宠溺道,“那你先去洗漱,我下楼给你做早餐,想吃什么吗?” “清淡点的。”安子俞略一思索,脑子里忽地闪过几个画面,轻轻开口道,“馄饨。” 馄饨……是以前养母经常给他和养父包的,一是做起来简单,煮起来也不难,而且养母调的肉馅特别好吃;二是清淡、养生、不油腻,当早饭很适合。 以前养母一包馄饨,都会包好多好多个,今天吃很多吃不下了,就放进冰箱里,第二天煮来当早饭。一顿早饭吃得很香,心满意足,之后该上学的上学,该工作的工作,正应了那句话:“早餐吃得好,一天心情好。” 只是养父养母离开他之后,他就再也没吃过以馄饨为主食的早餐了,方有弈问起早餐吃什么,他就突然想到这个,很想再吃一次,有妈妈的味道的馄饨。 但是这却把方大总裁难倒了,本来想说给亲亲老婆做一顿美美的西式早餐,但是亲亲老婆说想吃中式馄饨? 馄饨怎么做? 他好像有幸吃过。 哦对,吃过。 当时工作得特别晚,很饿,肚子咕咕叫,乔司广又已经让他下班了,可怜的方大总裁只能自己出去觅食。 很悲催的是,他喜欢的那家餐厅大门挂着牌子,上面写着:休息两天。 方大总裁只能去其他地方觅食。 那个点钟的大排档开得正起劲,可能当时太饿了,旁边大排档不知道在煮什么,老板一掀锅盖,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我了个去,更饿了,肚子咕咕叫着好像在打雷。 他当下就指着那个锅对老板说:“老板,来一锅。” 老板吓得手一抖,汤勺差点掉锅里,他看了看方有弈,见方有弈比他还高出大半个头,脸色还忒难看,还穿着黑西装,以为自己得罪了那家黑社会大佬,当瞥见方有弈手里拿着个公文包的时候,以为是当地的上班族,便放下心来。 老板稳了稳手,用一口纯正的粤语对他说:“靓仔,我里镬系汤来葛。” 方有弈听不懂,一脸懵逼。 老板明了,用混了几个粤语的普通话说:“衰锅,我介是汤来的,馄饨的汤底,泥四要食馄饨嘛?” 方有弈这回听懂了大概,点点头。 “大的还是小的?” 方有弈又懵了一会,才道:“大的。” “好嘞,泥介边坐,稍等哈,很快。” 方有弈点点头,便在老板指的位置坐下。 馄饨很快就好了,端上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方有弈低头一看,看到的是一碗白花花的东西,飘着香,他舀起了一个,小口小口地吃着。 汤很鲜美,有一种很特别的味道。一开始会有点烫嘴,慢慢适应就好了,一口咬开之后,白面皮里面裹着的是鲜肉和虾,入腹之后,全身都变得暖暖的,暖的舒服,暖的满足。 那个晚上,方有弈不知道自己吃了几碗,只知道那晚回家后睡得很舒服。 …… 乔司广将安子俞和方有弈送到学校后,便离开了,离开前的那副表情甭提多鄙视了。 安子俞是和方有弈一起进的学校,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进入学校之后,同学们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好像在看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特别是男生,感觉就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一个个子不高,身材胖胖的男生走到他面前,摆着一副特别厌恶的恶心嘴脸。 安子俞还没开口问胖男生有什么事,胖男生突然就在安子俞面前啐了一口唾沫,装作干呕的模样,道:“同性恋,真他妈恶心。” 安子俞懵了一下,愣愣地看着胖男生,胖男生还对着他和方有弈骂,说他们不要脸,旁边有好几个男的也过来凑一把热闹,对着他和方有弈指指点点。 感觉周围的声音好像都被抽走了,安子俞只觉得脑袋有点混沌,断断续续地听到外界传来的咒骂声。 “同性恋,真恶心!” “呵!还好意思来学校?不要脸!” “原来他喜欢男的,怪不得拒绝了女生!” “他旁边那个谁?也是基佬,上面的还是下面的?” “断子绝孙!” “……” 好难听,那些声音好难听! 就好像有无数根尖锐的针,生生扎进他的身体,刺入每一个毛孔之中,痛得他快要窒息。 “同性恋,真恶心!” 爱情不分任何种族,任何性别,只要真心相爱不就可以了吗?为什么要这样说他们 “听说很容易得艾滋诶,赶紧离远点!” 够了,够了!一群固步自封的人! “够了!” 安子俞大吼一声,周遭瞬间一片寂静,无数双眼睛都在看他,迷茫的,震惊的,愤怒的,复杂无比。 安子俞喘了口气,怒冲冲地扫了他们一眼,毅然决然牵着方有弈的手,才发现方有弈的手一直紧握着,身子也在微微发抖。 他偏头去看方有弈,只见方有弈脸色苍白,下唇已经咬到能看到血丝。 估计是想到了以前不好的事了,到底是怎么样的事,能让方有弈忍耐到这个程度。 安子俞心疼得要死,对周围的人也恨上了几分。 他轻轻抚开方有弈的拳头,五指穿过方有弈的指缝,和他十指紧扣。 第106章 安子俞和方有弈在众目睽睽之下,肩膀挨着肩膀,十指相扣。 “弈,走吧,我们上课去了。”安子俞对着方有弈温和一笑,仿佛是用尽了所有的柔软和温暖,想将方有弈紧紧裹住。 方有弈从混沌中回过神来,灰败的眸里终于有了一点光彩。 刚刚那一幕不由让他想起了过去,被送到国外疗养院的日子,在黑暗的封闭的病房里,没有一点光,自己抱着自己一点一点熬过来。 沉淀已久的伤疤,突然之间被拉上来,猝不及防撕开粘在上面的创可贴,连同结好的痂。给的二次伤害,更加致命,血流不止。 他本能地想挣开安子俞的手,从心底涌上来的狂躁好像快要冲破他的身体,释放出来,他暗暗握死了拳头,可是安子俞抓他的手抓的很紧,不让他挣开,不让他发狂,他抬起眼睛去看面前的安子俞。 安子俞的眼神很坚定,仿佛还发着光,抓着他的手的那只手很用II力。 只听安子俞说:“一起走。” 仿佛心里那个黑暗的封闭的房间轰隆一声,全都崩塌了,四周冰冷的水泥砖都倒了下去,外面温暖的日光尽数照射进来,包裹着他的身体,冰冷的空气,以及躁动不安的怒气,也消失殆尽了,只有无边无尽的日光。 “好。”方有弈终于定回心神,高傲地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又转过头来对着安子俞温和一笑,道,“一起走。” 安子俞笑了笑,牵着方有弈,拨开层层人群,往教学楼走去,只留给那群人,两个坚定而挺立的背影 …… 尽管脱离了刚刚那群让人反感的所谓的高素质人才,但是安子俞和方有弈一进到课室里,还是会听到让人讨厌的嗡嗡声,还有难以忍受的尖锐的眼神。 他觉得他忍受这些无所谓,但是不想方有弈因他而同样忍受这些奇葩。 安子俞回头看了一眼方有弈,方有弈心领神会,乖乖跟着他,道:“我没事。” 说着,方有弈狠狠扫了一眼那些拉团议论的人,声音又冷又沉道,“是时候让老校长管管了。” 拉团议论的人突然噤声,只觉背后好像窜进了风,凉凉的,鸡皮疙瘩都莫名其妙起来了,很识趣地散开了。 听方有弈说得很冷静,安子俞悬着的心也缓缓降落,他刚刚真的害怕方有弈像刚刚那样失控,幸亏并没有。 他拉着方有弈坐到最后一排,就想着安安静静上课,乖乖等下课铃响,然后回家和自家老婆大人包馄饨吃。 今早因为来不及做馄饨,方有弈直接带他到附近早餐店里吃,边吃边说放学之后再去买食材包馄饨,这本该是一顿和和美美的早餐,然鹅没想到的是,那家早餐店的老板娘的女儿,一个娇滴滴、正值花季、青春貌美的妹子,亲手将馄饨端上来,再亲手将那一碗快要满出来的馄饨端方有弈面前。 看得安子俞都馋了。 当时那个样子,天……那妹子还自带娇羞滤镜的,得亏方有弈只顾伺候他,直接无视掉人家小姑娘的心意。 最费解的是,方有弈那碗的分量,明显比他的多一倍啊,这可是他从来都没有过的待遇啊,赤II裸II裸的偏爱啊。 那谁,是不是看上他家老婆大人了……怎的办,怎的办?在线等,急! 而且你知道吗,那妹子还站在旁边,不、肯、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方有弈。 她还说:“先生,扫码加本店微信,消费一律打五折哦~” 那声音,真的又甜又软。 安子俞当下就……就有些不平衡了。自己在茗秀小区生活了十六年,这家店给的量都是一个一个数着来的,方有弈才来几天啊?还是第一次吃,一份给塞了两份的量。 还有,别对他家老婆大人放电啊。 说真的那句,他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有多生气,气老板娘的女儿偏心,对着方有弈放电,还气方有弈太招人,都不懂得收敛,出门好似自带滤镜和特效似的。 总之气就对了,外加醋坛子翻天。 当时安子俞真的很想拉着方有弈走人的,很想说前面还有一家店,老板是个老头,保证味正,最后没拉是因为方有弈的回答和举动深得他心,他深感欣慰 “不需要,谢谢。”方有弈直截了当地说,还很识趣地将自己面前的那碗馄饨和安子俞的对调,抬眼看着安子俞时,眼睛都带着笑,“慢点吃,小心烫。” 妹子有些傻眼地看着他俩,好像还有些不肯放弃,努力为自己争取:“还有赠送饮……” “我有的是钱,”方有弈吹凉了馄饨,送到安子俞嘴边,眼睛看也不看人家一眼,豪气道,“给我老婆慢慢花。啊,张嘴。” 妹子的脸就像京剧变脸似的,一面比一面复杂。 最后妹子是抹着不存在的眼泪,笑着离开的。 也不知道是欣慰还是难过,她十分感慨地说:“祝你们幸福。” 那个瞬间,安子俞以为自己看到的是覃兮,神情实在是太像了。 …… 安子俞当时还发誓,以后绝不带人去那里吃了,太偏心了,还危险万分,去老爷爷那一家,一是安全,二是他熟,三是不会偏心。 想起那老板娘和老板娘的女儿看自家勇猛的老婆大人时,眼睛里都写着大大的“馋”,像是在看自家金龟婿似的,要多馋有多馋。 有一大点碍眼,更重要的是,那一碗偏心到爆的馄饨啊! 不过也难怪,像方有弈这样的人,不管去到哪里都会有很多人喜欢的吧,光是这张脸就很致命了,何况还有钞能力,还有身材,还有能把你干瘫的旺盛精力…… 是个人都馋,放街上不捡是傻子。 “在想什么?”方有弈揉了揉安子俞的发顶。 安子俞抬起头,侧头枕在手臂上,看着他道:“想你。” 方有弈心头一颤,笑得比以往更加温柔:“我有什么好想的,想了什么?” “想你被三四十岁的大妈宠爱,还有青春年少的姑娘的偏爱。”安子俞淡淡看着他。 完了,送命题……方有弈很怂地咽了一口唾沫。 第107章 这送命题,怎么回答,可以百度吗?在线等,急! 方有弈感觉后脑勺都要流冷汗了,为了今晚不会睡客厅,忙搂着人说谁都不重要,只有亲亲老婆才是最喜欢最重要的。 安子俞拖长尾音“哦”了一声。 两个人的亲密举动引来了前排的起哄,方有弈一个眼神过去,胆子小的都噤了声,不怕死的声音越说越大,越说越扯,拦都拦不住。 方有弈很想起身去警告的,但是被安子俞拉住了。 “不用管,随他们去吧。”安子俞平静道。 毕竟他觉得,方有弈比他们大个十年八年,还是军人出身,最重要的是,他是星辉娱乐的总裁啊,身上的包袱太多了,一步错了的话,对方有弈影响太大了。 虽然如此,可是方有弈还是有点沉不住,毕竟自己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尖上的人,一到学校,三翻四次被人这样不公平对待,真的很让他火大。 那个胆大的戴着眼睛的男生继续扯道:“同性恋就是病,是变态!早点进医……啊你、你们干什么啊!放手!谋杀同学啊!” 覃兮和李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眼睛男后面,一左一右架起眼镜男就往教室外面拖,一直拖到楼梯口,覃兮还顺手把楼梯口的门给掩上了。 “你、你们要、要干嘛啊?”眼睛男微微龅出的牙齿在忍不住打颤,“覃、覃兮你是班长!你这是包庇那对变态!对我不公平!我要告诉辅导员!” “你倒是去啊!”覃兮仰着头,双手抱胸,用鼻孔看他,“对你不公平?赵晓天,你以为你就对人就很公平吗?你对我们家子俞就很公平吗?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你思想怎么那么落后?亏你还是大学生。” 赵晓天双股颤颤,话都说不清:“同、同性恋本来就、就是病,是变态,我妈、我妈说……” “你妈你妈的,你妈说什么你都听啊?”李耿不耐烦地嗤道,“妈宝男,没长大啊?还要吃奶啊?” 赵晓天脸都绿了,口哑哑的,咬着下唇不说话。 覃兮的美甲戳着赵晓天的额头,阴沉地说:“你知道里面那个男人是谁吗?” 赵晓天摇摇头。 “我跟你说,得罪谁不好,得罪他?”覃兮冷笑一声说,“想在上桦大学好好过完你的大学生活,就嘴巴放干净点,懂吗?” 赵晓天摇了两下头,又猛地一个劲儿地点头。 又是一只 欺软怕硬的没用东西,吓唬一下就没胆了。 覃兮满意地点点头,退到一边。 李耿走上前,直接一把揪住男同学的衣领,冷声道:“是谁在学校传开这些消息的?” 男同学摇摇头,不肯说。 “不说?”李耿挑了下眉,看着楼梯口的那扇门,道,“你说怎么办?” 楼梯口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只粗糙修长的手握着门把手推开门。 方有弈眼神森寒,一脸不悦:“让你们校长看着办。” 方大boss来了,赵晓天腿软得站都站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眼泪鼻涕哗哗地往地上流:“不、不要让我挂科,不要让我退学,我妈那么、那么艰难才送我来这里上学,她、她会很失望的呜呜呜呜……而、而且我、我今天下午年级颁奖大会,可以拿奖学金,我那么努力那么拼命,我不想什么都没了呜呜呜……我求求你不要让我离开这里……” …… 赵晓天还在哭,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方有弈他们都觉得很烦很无语。 其实……方大总裁本人根本没想过就没想过要让人挂科,更没想过让人退学,他也只是想吓唬吓唬别人家的小孩,他也没想到一句好好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变成另一种意思,像极了审讯犯人。 所以赵晓天什么都说了。 在背后传言的人是应琛,他在学校的微博和贴吧里说,18级安子俞是同性恋,还附上一张照片,是昨天早上方有弈送人来上学时的那个场景,没想到被人偷II拍了。 看着那条微博,方有弈拿着手机的手指都摁到发白了,眼神深沉得像是可以把人吸进去似的。 赵晓天见自己攒了好久的钱才买到的新手机被这样对待,心疼得要死,声音弱弱道:“那、那个我的手机……您、您轻II点,我、我新买的……” 方有弈剜了赵晓天一眼,赵晓天立马闭嘴不敢说话了,只能自己认栽。 覃兮见此情况,忙说道:“方、方大总裁息怒,何必跟小屁孩计较不是?” “嗤!”方有弈怒极反笑,“有点开心。” “啊?” 覃兮、李耿、赵晓天直接三脸懵逼,这又是作哪一出? “这不就等于官宣吗?”方有弈看着他们仨人,脸上的笑让人心里有些发毛。 好像……有那么个意思在,可是这付出的代价未免有些大了,而且方总你看着真不像开心的样子。 方有弈继续解释道,“你们不知道,应琛那小子,一直在觊觎我男人。” “What?”覃兮仨人直接傻眼了。 这、这瓜掉的有点太突然了。 应琛喜欢安子俞?什么情况?这、这根本不可能吧。 几乎全班同学都知道,应琛有多厌恶安子俞,有多恨安子俞,简直是恨不得安子俞死的那一种,喜欢……怎么可能啊? “我会去找他的。”方有弈将手机丢回给赵晓天,居高临下地看着赵晓天,“所以,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 “就你?也敢对我家夫人评头论足?” “我……” “说话啊!” “我就是,就是嫉妒他!”赵晓天几乎是豁出去似的吼出声来,反正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还不如说出来当发泄一顿好了。 方有弈他们都懵了一下。 嫉妒?又是嫉妒?怎么安子俞到哪都有人嫉妒?唉~没办法,他们家子俞太过优秀,难免遭人嫉妒,正常正常。 李耿不解地问道:“你嫉妒个der啊?” 第108章 赵晓天紧了紧拳头:“他就是一个命贱的孤儿!凭什么他会那么幸运?有安教授和应教授爱他,保护他?想要什么都有。明明学习都没我那么努力,却可以和我一样拿到奖学金,甚至比我更厉害,不就是因为后面有安教授他们吗?从高中开始,好多女生都喜欢他,却没有一个女孩子喜欢我。就连我喜欢的女孩子也喜欢他!明明我也不差,我觉得我还比他更好一点,为什么差别就那么大?为什么!” “近视,不至于眼瞎。”方有弈直接给他一刀,“我家夫人哪都比你强。” 赵晓天:“……” “你是那么普通,又那么自信。”覃兮已经无语到了极致。 赵晓天:“……” “请问你对‘好’有什么误解吗?”李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赵晓天:事实被人说出,总是那么扎心。 …… 方有弈扫了一眼赵晓天只过他肩膀一点的小个子。 微龅牙,满脸痘印,衣品很一般,胡子也刮的不是很干净,还戴着又厚又重的黑框眼镜……就这?就这?真如覃兮所说,那么普通,又那么自信? 不是他说,这真的和他家媳妇真的比不了好吧,难怪他喜欢的女生不喜欢他,起码把自己收拾干净吧。 “你们、你们干嘛那么说我?!”赵晓天理不直气也壮,话里话外都透着委屈,“不然为什么,那么多女生打扮得那么好看在我面前晃,就好像班长那样?” 莫名被cue了,覃兮懵逼的同时,顺便一个白眼简直要翻上九重天,真的真的要无语死了。 直男的迷之自信真的是二十一世纪的最大的未解之谜,特别是像赵晓天这样的。 覃兮撩了下刘海,逐字逐句地说:“后生仔,我同你广哦,总有些直男觉得女生打扮得美美的,是给他们看的,然并卵。我们女生每天打扮得那么好看,百分之五十是给自己看的,百分之五十是给其他小姐姐看的,懂吗?” 突如其来的真相让赵晓天哑言,一愣一愣的,低着头独自转过身去面壁思过。 方有弈眉头一皱,脑子里好像有什么突然跳跃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么,便问赵晓天:“你和什么琛什么关系,那么信他?” 方有弈的声音有点凶,赵晓天哆嗦了一下,抬起头对上方有弈又冷又凶的面容,差点站不住脚。 “说话。”方有弈冷声斥道。 “我、我和阿琛是同学,从高中开始……” “你和子俞就不是了吗?”李耿走上前打断赵晓天,质问他道,“你对他怎么就那么苛刻?” 方有弈看了李耿一眼,示意他不要先说话,又转过头去看着赵晓天:“继续。” 因为从刚刚开始,他总有一种感觉,好像可以从赵晓天这里得到什么关于安子俞养父母的信息,怎么说呢,他先前在应琛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安子俞的养父母和应琛似乎有血缘关系。 赵晓天不说起应琛,他都想不到这个。 方有弈嚼着赵晓天的话语,想着回家之后再问问安子俞,多方面收集信息是他的一个习惯。 虽然李耿问的那个问题他也很想知道,毕竟一样和安子俞有关,但是相比之下,他的那个疑问更重要些。 赵晓天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继续道:“阿琛说,说安子俞抢走了他的姑姑和姑父,还和我一样,他喜欢的女孩也喜欢安子俞,但是被安子俞拒绝了。” 方有弈:“……” 说的方有弈都差点信了,要不是上次亲眼看到应琛对自家媳妇做了不可饶恕的事,他还真信了他的鬼话。 赵晓天还说了一堆有的没的,都是高中时期发生的事情,要么就是应琛和他说的,要么就是将安子俞做的一件事放大化。 听得方有弈超级不耐烦,对着赵晓天吼道:“你再说些没用的我就将你从楼梯上丢下去。” 赵晓天立马怂得抱住了自己的脑袋,闭着眼睛哀嚎道:“他们、他们两家关系好像不太好,其他的我不知我真的不知道呜呜呜……” 方有弈一愣,看着抱着头痛苦的赵晓天,脑子里那一团好像被水泥堵住的思路突然裂开了一条缝。 “你说什么?”方有弈走进两步,声音严肃到了极点,“说!” 赵晓天浑身都在发抖:“就是、就是应教授和阿琛的爸爸是兄妹关系,但是他们的关系好像不是很好,好久之前我、我好像看到过阿琛的爸爸来学校找应教授。当时应教授在给我们上课,阿琛的爸爸突然来到我们教室门口找应教授,应教授看到阿琛的爸爸的时候,脸色好像不是很好看,然后、然后就出去了。我还听到、听到他们起了口角……然后,然后安子俞也跟着出去了,只记得回来的时候,安子俞的右脸有点红……” …… 右脸红? 一听到安子俞被人欺负了,方有弈就慌了阵脚,脑子霎时间一片空白,就连刚刚的一点思绪也被淹了下去,他转过头,看向覃兮,问:“有这样的事?” 覃兮摇了摇头,表示这件事她并不知道,因为除了专业课以外,她的其他课程和安子俞的并不一样。应教授是音乐老师,她的课在他们的专业这里一般是跨专业选课。 方有弈又转过头去看李耿。 李耿沉着脸,细细回想着。他也选了应教授的课,时间安排也和安子俞的一样,所以他的课表和安子俞很相似,如果真有这么一节课的话,他应该记忆相对较深刻。 正思索着,突然脑子好像有什么东西闪过,李耿眼神十分肯定道:“有。当时子俞说很担心他妈妈,就跟出去了。回来的时候右脸肿了一圈。” 一提到和安子俞有关的事,尤其是安子俞受委屈的,他就没有任何冷静可言,方有弈进一步问:“具体是什么事?” 第109章 方有弈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一切,在他急切的目光之下,等来的却是李耿的摇头。 李耿说:“我问过了,但是子俞他不肯和我说,当时他的状况很不好,放学后就立刻回家了。” 李耿的语气变得轻而谨慎,方有弈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在那一个瞬间,他真的很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找到安子俞,为什么偏偏要等到那么晚才把人找到?如果早一点找到安子俞的话,是不是那些委屈安子俞都不用户忍受了?是不是同样那场车祸就不会发生? 如果是那样的话,是不是安子俞和他的养父母依旧是幸福美满地生活着,他和安子俞的重逢也不会是那般惊心动魄? 接下来的话方有弈都没怎么认真去听,仿佛耳边的空气流动渐渐变慢,李耿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从窗外透进来的光线都变得朦胧。 方有弈陷进了自己的思绪里,他感觉到仿佛自己要分开两半,分别在现实和假想之间不断挣扎,他不断地想:如果早点,会不会更好一些…… 直到覃兮大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他才晃过神来,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现实。 方有弈转动了下黑色的眼珠,面前站着的三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的大学生,突然之间好羡慕他们,因为他们见证了安子俞的青春。 疯狂的,叛逆的,平静的,乖巧的……而他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只在安子俞的童年里出现过几天,也仅陪伴过几天,呆在一起的时间简直屈指可数,这已经成为了他这辈子的遗憾。 “你没事吧?”覃兮见他脸色那么差,不免有些担忧地问他。 方有弈摇摇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才找回刚刚那一丝头绪,定在原地不断思索着这其中的关联。 只凭着几句根本连不上的话拼命地想象、思考,把自己逼得快要发疯,他只手抓着自己的脑袋,想尽办法不让自己的思绪混乱。 所以说,为什么应琛的爸爸为什么会突然来到上桦大学找应霜? 为什么安子俞跟着出去之后,挨了一巴掌?应霜那么疼他家媳妇,那巴掌绝对不是应霜打的,那就很大可能是应琛的爸爸打的,为什么?因为什么而动的手? 应琛的爸爸和安子俞养父母的离世是否有关系?这一切的起因是什么? 是因为……安子俞是应霜的养子吗? 方有弈突然整个人都凉了,他有点不敢想下去了,他害怕继续想下去,真的和他想的那样,安子俞他自己很可能是养父母死亡案件的导II火索。 而这个猜测被安子俞知道的话,估计会比死更难受。 …… 上课铃响之前,方有弈几人从后门进入课室。 见方有弈回来了,安子俞暗淡下去的眼神一下子有了光点,一直紧握的拳头终于松开了,他恨不得现在就站起身来,冲过去一把抱住他的方有弈。 虽然只是分开了一小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好慢,他有好几次都想直接去找方有弈,但是方有弈在离开之前,有叫他好好呆在课室别乱跑,万一又碰着什么坏人被欺负怎么办? 所以他一直都很乖地坐在原位,没有乱动,有人说他些什么,他也没有理会。 上课铃响了,同学们都坐回自己的位置,方有弈也在他旁边坐下。 待所有人都坐下,没有人往后边看过来的时候,安子俞终于忍不住一把环住方有弈的腰,脑袋往方有弈怀里钻,黏得像冰糖葫芦似的。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方有弈有些呆了,双手一时不知道往哪放,他将手轻轻覆在安子俞的后脑勺上,声音无比温柔道:“怎么了?” 前一排的赵晓天“一不小心”听到这个声音,浑身上下都打了个颤,鸡皮疙瘩从头皮起到脚趾。 实在是……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个能把人溺死的声音是从刚刚那个凶巴巴的、又特别冷漠的方大boss的嘴里出来的。 赵晓天转过头往后边看,被方有弈一个眼神给杀了回去,脖子僵硬地转了回去,委屈巴巴地去看覃兮和李耿。 早已习惯的覃兮看傻II逼似的看赵晓天,看完之后继续看自己的书。 早已接受现实的李耿看赵晓天宛若看着一个智障,抬了抬下巴,道:“坐最前排去。” 赵晓天破天荒地听李耿的话,收拾好自己包袱坐到了第一排,低着头不再往后面看。 没有了障碍,安子俞松了一口气,声音有点委屈地对方有弈说:“想你了。” 方有弈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子:“傻瓜,我又不会去哪。” “唔……”安子俞放开了方有弈,很认真很认真地说,“那以后不管去哪里,如果可以的话,带上我好吗?别丢下我一个人。” 方有弈胸口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他猛然想起刚才他们把安子俞一个人丢在课室里,独自面对一群会随时对他进行人身攻击、冷暴力的所谓的同学。 “对不起。”方有弈牵起他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着,“以后不会了。” 安子俞点点头,笑道:“那我以后去哪,如果你想去,我也带上你,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好吗?”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融化了,好像有什么东西流入胸口中,只觉得很温暖很温暖,感觉那颗被他遗弃许久的心,被当做宝贝似的捧起来,并小心呵护着。 方有弈看着那双浅褐色的眼睛,说:“好。” 也不知道自己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才在这辈子遇到安子俞这么一个温暖的人,又或许是老天爷看不爽他的冷漠,特意给他安排了一个温暖的人。 他何德何能,拥有一个这样的美好的人啊…… 要不是因为课室是公共场合,方有弈早就把人拉进怀里一番激吻。 所以方大总裁只能压抑自己,心里盘算着晚上再讨回来。 上课的时候,安子俞在听课,方有弈在看乔司广手机发过来的文件,当然前提要删掉一些特别烦的信息才能好好看。 第110章 看手机文件看得眼睛累了,方有弈就陪着安子俞一起听课,只不过……对于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混得了各种场的能文能武之方大总裁来说,大学的课程略微有些简单无聊了,而且这个老师讲得真的很无趣。 虽然看起来很有资历,但是给人的感觉……略微有些古板,而且讲台上老师讲的他好像都会,方有弈觉得他自己戴副眼镜,都可以直接上去抢人饭碗了。 真的无聊,但是为了陪媳妇上课,忍了,总比上班面对一群表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人强吧。方大总裁自我安慰着。 安子俞瞥了一眼方有弈,见他好像有些闷,便问:“熬得住吗?” 方有弈点点头,枕着手臂侧头看他,嘴角微勾了下,道:“就是有些无聊。” “是有点。”安子俞笑了笑,“我们专业老师是有名的古板。” “怪不得,我就说怎么那么无聊。”方有弈看着安子俞坏笑了下,“所以要找些乐子。” 安子俞:“嗯?什么乐子?” 方有弈瞥了一眼讲台,趁着老师转过身去写重点的时候,凑过身去,拿起一本书挡着他们的脸,然后飞快地在安子俞的唇上亲了下。 安子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太猖狂了! 方有弈的唇在安子俞的唇上停留了很短很短的时间,但是给双方的感觉却很长很长,安子俞的身子也热了很久很久…… “收、收敛点……”安子俞瞥过头去,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嘴唇,一只手努力做笔记,想以这种方式来让自己冷静下来。 见安子俞脸颊红红的,一副羞得不能再羞的模样,方有弈打心底乐呵着,媳妇太可爱了,好想再撩n次。 一直到第三节课刚上课没多久,方有弈就有些困了,可能是离校太久,突然之间连续听了两节四十五分钟的、那么无聊的课,有些顶不住,看着安子俞做笔记的时候,眼皮越来越沉,渐渐的,便合上了。 安子俞停下笔,看着手肘旁睡得正香的方有弈,眉间眼里都是说不尽的温揉,连笑都透露着温柔,温柔到了骨子里的那种。 安子俞抬起手,轻轻撩了下方有弈额前的几缕碎发,又用食指轻轻碰了下方有弈的浓黑的眼睫毛。 “眼睫毛好长。”安子俞小声说道,“又翘。” 食指轻轻抚过眉心,然后是鼻梁,鼻尖,再然后是嘴唇…… “我家老婆大人长得真好看。”安子俞。 说着,安子俞瞥了一眼讲台,趁着老师再次转过身去时,亲了下方有弈的鼻尖…… 好喜欢、好喜欢眼前这个人。 眼前这个人,是他生命的全部,眼前这个人,让他的心因他而重新跳动着,继续努力活着,只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是方有弈。 窗外起风了,暖暖的微风吹了进来,轻轻拂过他们的脸,撩动着他们的头发。 教学楼旁边的树叶沙沙,好似在奏唱一首乐曲,专属于他们的,带着青春的气息的交响乐。仿佛他们正在谈着一场甜甜的校园恋爱,方有弈是高一届的师兄,而他是是比方有弈低一届的师弟。 因为太喜欢,所以一百年都嫌短。因为想陪伴,所以要一起上课,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安子俞也趴在桌子上,枕着自己的手臂,看着方有弈眯成一条黑线的眼睛,脸上的笑温和得就像此时吹过的暖风。 岁月安好,只因你就在旁边,陪着我走过大学这场青春。 …… 放学之后,方有弈带着安子俞去恰饭,过幸福甜蜜的二人世界。 然而,理想很美满,现实很骨感。 深知总裁文套路的覃兮当下就看穿了方有弈的小心思,便上前去调侃他们俩,故意很没有眼力地在安子俞面前嚷,说要请吃脱单饭,还顺便拉上了李耿,一左一右,一人拉一只手,直接把方有弈给无视掉了。 对于一个上桦大学三好学生,根正苗红的社II会主义五好青年来说,有免费的午餐不吃是傻子,因此李耿很好意思地跟了上去。 况且总裁请客嘛~肯定不会差啦,过了这条村就没这个店了。 “你们什么意思?”路上,方大总裁很不满地问覃兮。 “什么什么意思啊!”覃兮拉着安子俞的手,和方有弈杠,“我们家子俞都被你拐跑了,请顿饭怎么了?你又不是请不起!赚那么多,抠死了,tui!资本苟,是吧小俞?” 覃大小姐杠起人来,显然忘记了自己的爹是和方有弈一个圈的人…… “资本……噗哈哈。”安子俞被逗笑了,因为他们杠的时候好逗,特别是方有弈的表情更逗,“会请的。” 方有弈VS覃兮,第一回合,覃兮胜。 方有弈看他的时候,表情是很委屈的,但是看覃兮的时候,感觉是很幽怨的,总之就是很逗。 “子俞……”方有弈委屈巴巴地喊了声安子俞。 他真的真的只想和自家媳妇过二人世界,才不管什么脱单饭呢,特别是覃兮这个搅屎棍在,最喜欢在安子俞面前说他坏话,鬼知道一会又会搞些什么有的没的。 气死了。 安子俞又“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那就一起吧,想吃什么?” 方有弈VS覃兮,第二回合,覃兮胜。 覃兮简直要跳起来:“子俞最好了!不愧是我从大一就开始带的,不像某人,好歹认识,没点人情味,还是我家子俞好。” “好兄弟。”李耿给了安子俞一个大拇指,又给了覃兮一个眼神,懂的都懂。 不愧是好朋友,安子俞被覃兮李耿逗得乐呵,完全把自家老婆大人给排除在外。 方有弈VS覃兮,第三回合,还是覃兮胜。 “子俞,你不爱我了……”方大总裁哭唧唧,表示要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能哄好。 安子俞温和笑了笑,脱开覃兮和李耿的手,往方有弈走去。 覃兮这回很识趣地将李耿转过身去,边往前走边说:“小孩子不要看。” 安子俞伸出双手放在方有弈头的两侧,然后踮起脚尖,轻轻地蹭了下方有弈的鼻尖,抵着他的额头,道:“怎么会,最爱你了。” 说着,安子俞凑上去,吻了下方有弈的唇瓣,“下一次我们再出来一起吃饭,就我们两个人,好吗?” 方有弈就像一头被安子俞驯服的猛兽,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说:“好。” 第111章 果不其然,只要有见过世面的覃兮覃大小姐在,这顿饭就不会随便到哪里去…… 看着面前的五星级大酒店,排面都是杠杠的,安子俞和李耿不禁咽了口唾沫,自觉庸人一枚,真没见过世面。 普通人家之李耿笑得好艰涩:“覃大小姐,你还真带我来五星级大酒店啊?那、那是不是要请我和最贵的红酒?” “No~no~no~”覃兮摆了摆她的食指,“不是我带你来的,也不是我请,是方总带我们来的,是方总请,是吧,小俞?” 怎么突然问他了?不是问他家老婆大人吗? 安子俞笑了笑:“你们……开心就好。”虽然看起来真的有点……有一大点贵,但是……他的卡应该撑得住的……吧? “哎呀安子俞你系不系傻!”覃兮走过来,抓住安子俞的肩膀,瞥了一眼方有弈,又转过眼来看着自家的傻孩子,一本正经、一脸严肃地说,“小俞我同你广,你老攻有的是钱!他不是把钱给你管了吗?” 安子俞傻乎乎地点点头。 覃兮眼睛都亮了:“那不就是了!我教你,你微信别绑你自己的卡了,寒酸。绑你家老攻的,然后使劲花就对了。” “啊?”安子俞不好意思地脸红了,“可是,是我说要养……” 明明是他说要养方大总裁的,怎么……这个剧情发展好像不太对劲啊?好像反过来了?总之不对劲,太不对劲了,方大总裁是他老婆,应该是他养老婆才对劲。 覃兮一脸恨铁不成钢:“啊什么啊?你怎么傻敷敷的啊?说多少遍才听啊?穷不死你家老攻就是了。你给我使劲花,听到没有?只要花不死,就往死里花,错不了的,信我。”覃兮眼神十分真诚而肯定地看着安子俞,还坚定地点了两下头。 一句一个“你家老攻”、“你家老攻”的,叫得安子俞都不好意思了,慌慌忙忙地撇开视线,都不好意思去和覃兮对视了。 偏偏覃大小姐坏得很,他视线移哪,覃大小姐的视线就跟着移哪,就不让他躲,把他弄得脸唰地一下都红了,一直红到脖子根。 安子俞真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视线移来移去,都不知道移到哪才能避开覃大小姐那个八卦又不失猥琐的的眼神,一不小心揪对上了方有弈的视线,方有弈好像很无所谓,脸上还带着很愉悦的笑。 覃兮嗅到了空气中的酸臭味,很识趣地、依依不舍地放过安子俞,和李耿兄弟似的勾肩搭背:“走!阿耿,我们去喝最贵的酒,点最贵的菜,过最奢侈的午后!反正不用我们花钱哈哈哈!走走走!”说着便十分豪爽地往五星级大酒店里走。 就剩安子俞和方有弈站在那里,安子俞抬起头去看方有弈:“覃兮她、我、我……” 方有弈宠溺地笑着,将安子俞拉过去,从后面环住他的腰。 安子俞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方有弈便低下头,凉薄的双唇贴着他的脖颈的肌肤,细细吮吻着,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上,暖暖的,还带点痒意。 方有弈在他耳边轻声说:“覃大小姐说的对,钱多得是,你使劲花就是了,穷不死你家老攻。” 安子俞抓着腰间那双手,满脸通红,就像煮熟的虾子:“可是,可是明明一开始,是我说要养你的啊……” 方有弈感觉心都要化了,他轻轻咬了下安子俞的耳尖,说:“真是个小傻瓜,我还怕死你不花我的钱呢。” “啊?为什么啊?”安子俞有些不解,侧过头去看方有弈。 方有弈低下头在他脸上啄了一下:“我之前看了一篇文章,说不花你钱的女人,什么也不欠你,离开你的时候最轻松,因为她什么也不欠你。所以你要欠我的,而且要欠很多很多,还不起的那种,这样你就走不了了,只能用余生来还我,最好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还不起。” “我又不是女人。”安子俞努着嘴撇过头去。 方有弈摸了摸他的肚子,笑着说:“要是我家子俞是女人的话,这里,应该早就怀上?” 安子俞只觉心颤了下,他转过身去,伸手勾着方有弈的脖子,笑得很甜:“要是我是女的话,我就给你生好多娃。” “生孩子太痛,”方有弈捏了下安子俞的脸,拧着眉,满脸疼惜,“不舍得让你痛。不管你是什么样的,男的也好女的也罢,我只喜欢你,有没有孩子,我都喜欢你。” “那么喜欢我?”安子俞学着方有弈的挑眉,道:“有多喜欢?” 方有弈紧紧搂着怀里的人,发自肺腑地说:“你是我的命。” …… 方有弈被覃大小姐狠狠宰了一顿,有多狠就宰多狠。 覃大小姐负责点,安子俞和李耿负责吃,方有弈负责掏钱……真的就过了个很奢侈的午后。 回到学校也差不多两点了,下午本没有课,学校不知道抽哪门子的风,说开什么年级大会,进行颁奖典礼,可怜一群下午早已安排好各自活动的学生在哀嚎。 方有弈本想陪着安子俞一起参加年级大会的,但是乔司广突然打电话给他,说有很紧急的事,和让江斐查的那起案子有关。 这起案子关乎安子俞父母车祸的真相,方有弈下定决心一定要及时跟进,亲自调查,换他那还没见过面的岳父岳母一个公道。 方有弈将安子俞拉到一个较为隐秘的地方,一把将人抱住,不舍地说:“司广来电话了,又紧急的事,让我立马赶回去。” “那你去吧。”安子俞用II力地抱了一下方有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真的可以吗?” 安子俞松开方有弈,很有自信地笑着说:“嗯嗯,还有阿耿和覃兮他们在,我会很好的。” 看着眼前笑得很柔和的安子俞,方有弈终究还是忍不住,将人捞过来一顿猛亲,里里外外都吃了个遍…… 第112章 光天化日之下干这些事,似乎真的不太好,于是方有弈将安子俞扛到最近的教室里,进去之后还把教室的门也反锁了,锁得死死的。 脸上潮红未褪的安子俞环顾了下空寥寥的教室,还有地板。 看到每一扇窗的窗帘都拉上了,整个教室很暗,以及墙上那一大面特别显眼的大镜子,镜子里映着他们俩…… 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安子俞好像想起了什么,直到无意中看到角落里那架黑色的钢琴,他猛然地想起来。 这里,这间教室,是养母生前一直在用的舞蹈室。 养母钢琴弹得特别好,学校艺术舞蹈团在什么重大节庆日表演的时候,都会邀请养母帮他们伴奏。 难不成,他和方有弈要在这里做那样子的事? 安子俞不禁有些心慌。 果不其然,方有弈抱着他走到镜子面前,顿了几秒,便轻轻将他放在镜子面前。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安子俞有点紧张,他微喘着粗气,抬头看着方有弈。 只见方有弈从口袋里掏出来个小东西,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之后,然后拉开裤子给自己戴上…… 方有弈跪下II身来,想去亲安子俞,却没想到他往后躲了一下。 安子俞肩膀忍不住缩着,无力地抓着方有弈的手臂,抬起朦胧的双眼去看他,声音软成泥:“这里是,妈妈用过的舞蹈室……” 方有弈低下眼眸,看着安子俞的眼睛,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子俞……”方有弈倾身去亲吻安子俞的脖颈,呼吸喷洒而下,如暴风雨一般,“忍不了了……如果有人来,那就是咱妈不同意我们,如果没有,那就代表着,咱妈已经承认我们了。” 说着,方有弈去扒拉安子俞的裤子。 安子俞没有阻止,他知道现在的方有弈很难受,他感受得到。 落在他身上的吻,散在他身上的呼吸,以及明明很难受却不敢贸然进入的克制……他统统感受得到…… 午后蝉鸣,日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透进来,落在安子俞迷茫的脸上。 安子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脸的欲求不满,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打死也不相信自己会变成这样。 整个舞蹈室里,安子俞没有听到外面任何脚步声,只听到耳边啧啧的水声…… …… “你看,我就说吧,咱妈不会不同意我们的。”方大总裁一脸神清气爽地看着怀里焉巴巴的安子俞坏笑,还卖乖似的轻轻顺着安子俞的后背,十分嘚瑟地说,“都过了好久了,还没有人来。” 安子俞真心想骂方大总裁不知羞,养母生前热爱的教室,竟敢这般造次,果然是额头上有三把火的人,胆子就是大。 幸好今天没有人来练舞,不然他俩都没了。 怎么就那么大胆呢,唉,心累。 方有弈打开了舞蹈室的灯,整个空间瞬间明敞起来。 两个人收拾好一切,确定地板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一点痕迹之后,安子俞才勉强放下了心。 无意中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发现一张脸还是红扑扑的,衣服还有些皱。 安子俞拍了几下自己的脸,又碾了好多次自己的衣服,却感觉怎么碾都碾不平,脸就不由得更加红了。 方有弈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好笑,从后面一把搂住安子俞,笑着说:“可以了,我很小心的,不会有什么痕迹被发现的。” 安子俞撇开头,小小声地哼了一声:“最好就是。” 真的太乱来了,现在心脏还在砰砰乱跳,没有一刻是平静的。 方有弈还想再逗他几下,只是没想到手机又响了。 不用想,肯定又是乔司广那个多管闲事的,就会坏他好事。 “你的电话……” “我该走了。”方有弈打断他道。 安子俞低下头,看上去很是失落。 方有弈也不敢和安子俞说,自己在暗中调查他们爹妈车祸的真相。 怕一说出来,安子俞整个人就又不好了,又是哭又是闹,严重的还会去伤害自己。 他好艰难才让安子俞有今天这么良好健康的身体和心理的,眼见着一切就快要恢复正常了,中途可不想出什么岔子。 安子俞沉静了一会,紧抓了一下环在腰间的双手,柔声说:“我等你来接我回家。” 方有弈心头一动,低下头在安子俞的脖子吮了一下,说:“好,办完事我就来接你。” “嗯。” …… 实在是放心不下,方有弈千叮咛万嘱咐安子俞,不要离覃兮和李耿太远,有什么事,一定要打电话给他,他第一时间就会赶到。 方有弈还去和覃兮和李耿说,一定一定要照顾好他家子俞,特别是要小心那个应什么琛,还说照顾好了,请多少顿饭都行,吧啦吧啦了好久好久,都不肯走人。 最后还是安子俞说可以了,知道了,会好好的,方有弈才依依不舍地走人。 覃兮双手抱胸,看着方有弈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说:“难得啊~圈内那个只要不涉及到自己的利益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超级冷漠的星娱大总裁,竟然变得这么老妈子?啧啧啧~”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爱情让人变傻,黑道都可以变成老妈?”李耿摸着自己的下巴,“我也在谈恋爱啊,我好像没有变傻吧?” “拒绝狗粮。”覃兮白了一眼李耿。 安子俞的脸已经红得不能再红了,他弱弱地说:“开会了……” …… 天使孤儿院附近路段。 乔司广转动着方向盘,眼神淡漠地说:“方总,江斐那边也说很蹊跷,只是那段路太偏僻,没有什么监控设施,而且过去很久了,当天晚上又是下大雨,就算有什么痕迹都在当晚被雨水冲刷掉了,所以调查起来就有点艰难。” 方有弈用鼻音淡淡地“嗯”了一声,心里忍不住嫌弃了一把。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条路没有监控,要是有监控压根就不用那么难搞。 等搞定这麻烦事的时候,他一定要给这段路装个监控,烦死人了。 车速渐渐停了下来,方有弈抬头往窗外看去,江斐那仨正背对着他的车,围着蹲在哪里不知道干些什么,好像还干得起劲。 第113章 方有弈让乔司广现在就停车,他要走过去看看他们又在搞什么鬼。 按照以往的经验,他们这样的姿势,肯定又在做什么不干不净的勾当。 车门被轻轻打开之后,方有弈走下车,走路不带声,朝着那三个蹲得特别猥琐的背影走去,还没走近,就听到江斐很郁闷地说:“对9。咱队长怎么还没来啊,都一个小时了,他岳父岳母的案子到底查不查了?” 严诚看了眼江斐出的对9,又看了眼自己的牌,揪出两张牌丢了下去,说:“对Q。估计有事吧。” “我有!对K!”傅明特别激动,“咱队长能有什么事啊?一个成熟稳重的老光棍,终于脱单了,还能为了啥事?我赌两百,队长肯定在和大当家腻腻歪歪,你侬我侬的。” “对A。”江斐将两条A砸傅明的两只K上,“我赌二百五十。” “三百。”严诚丢了两条二下去。 傅明揪着手里的炸II弹,又看了看严诚丢下去的对2,咬了咬牙,最后还是丢了下去:“三百五!有没有更大的?有没有?我就不信赢不了你们!” 在这之前,小明同学表示已经输了他快半个月的工资了……心痛死他了。 方有弈嘴角抽了抽,在他们身后凉飕飕地说:“我赌三个二百五。” 这声音,这语气,还有这让人熟悉的“二百五”,啊,怎么那么像他们家队长啊? 江斐和严诚不自觉抬起头来,往傅明身后看。 江斐:“哦凑?!” 严诚:“我什么都没说。” “三个二百五?那就是七百五。”傅明眼睛都亮了,“我靠!行啊江斐,够大方,不愧是江副局长!” 江斐低着头,用自己的牌挡住自己的脸,说:“不是我。” “也不是我。”严诚立即撇开自己。 傅明只觉奇怪,便抬头去看江斐和严诚,看到他们的表情特备奇怪,遮口遮脸的,眼神还特别慌张,心虚的样子和刚才下注的样子简直是……差别太大了。 等下,心、心虚? 傅明突然感到后背一阵凉凉,使劲地对着江斐和严诚使眼色,确认他们家是否队长就在他们身后。 可惜江斐和严诚都不敢鸟他,一如既往让他自己自生自灭。 操!这俩没良心的! 傅明简直欲哭无泪,两条腿都在抖,抓着牌的手还不断冒汗。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傅明狠狠咽了一口唾沫,将手里的牌全都丢了出去,然后一个完美转身,一把抱住方有弈的大腿,声泪俱下,声情并茂:“队长呀呀呀呀~偶好想泥泥泥泥~” 江斐默默竖起了大拇指:“高。” 严诚给了傅明一个眼神:“实在是高。” 方有弈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极度虚伪的傅明,万分嫌弃地吐出一个字:“滚。” 傅明嗷的很大声:“队长呀啊啊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泥怎么忍心让我滚呢~” “试试?” 一听到这两字,傅明头皮都发凉了,立马松开手,全身绷得紧紧的,对着方有弈行了一个大大的军礼:“特战队第九小分队队员傅明拜见队长!” 方有弈心头不由一颤,似乎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听到这样子的问候了,只觉熟悉,又带着点陌生。 他瞥了傅明一眼,曾经的少年已经成长,曾经稚嫩的脸庞已经被磨出棱角,变得成熟,唯一不一样的是,那双眼睛依旧是十分坚定、炯炯有神的。 “干活。” “是,队长!” 方有弈略过傅明,朝江斐和严诚走去,地上那堆扑克牌啊,零食啊,啤酒啊什么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估计是趁刚刚傅明拖着他,其他两人赶紧收拾收拾斗地主现场。 这哪里是变了,分明一点都没变,还是老样子。 亏他还为那句问候感慨了一把,唉,操心。 …… 方有弈和江斐、乔司广、严诚以及傅明几个人在那段路来回看了好久好久,也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下午两三点的太阳又十分大,晒得他们大汗淋漓的,后背衣服都浸透了,燥II热的天气让他们越找越着急。 也幸得天使孤儿院路段的两旁种了树,累了的话,他们还可以在树底下歇息。 坐下的几人拿过自己的矿泉水,猛地灌了自己好几大口。 感觉都快要中……额中暑是不可能中暑的,毕竟都是练过家子的人,没那么容易中暑。 傅明喝完了近一整瓶水,坐在盘根交错的树根上,长呼一口气,对着方有弈站得笔直的身影,哀怨道:“这哪有什么线索啊,又没有监控,又过去了那么久,当天晚上又下着大雨,就算有都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 江斐也附和着道:“确实很艰难。” 尽管他们都这样说,可是方有弈偏偏不信。 在他的认知里面,以及过往查过的案子里面,普通人犯案,一定会有线索的,他们不像高智商犯罪那么变态,要么现场痕迹全无,要么故意留下线索去诱导警方。 那个人,一定会忘记什么,从而留下点蛛丝马迹的,即使很小,很小,但是肯定会有的。 肯定会的。 方有弈不断地在心里和自己说。 方有弈抬手擦了下下巴尖的汗,仰起头看着枝繁叶茂的大树长长吁了一口气。 光影斑驳,落在方有弈的脸上,微风晃动叶片,阳光透过叶片与叶片之间的缝隙,直直刺入他的眼睛。 方有弈忙低头轻揉了下自己的双眼,确认不那么痛之后才抬起头来,睁开眼睛去看远处不知道某个地方,适应一下当下的光线。 眼前冒着金星,还有一片一片的不规则光影,远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反光,方有弈的眼睛又被那反光刺了下,他忙低下头来捂住自己的眼睛。 突然脑子似乎有什么东西猛地闪过! 方有弈胸口猛地一震,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他一只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另一只手指着远处,说:“那里,快过去看看。” 一听到指令,坐着歇息的四人纷纷打起了精神,爬起来往方有弈指的方向跑去。 第114章 江斐一行人将路边的草丛都翻了个遍,一人手里拿着好几块残旧的碎片,纷纷放在方有弈面前。 方有弈看着地上参差不齐的碎片, 和他猜测的一样。 当天晚上下着大雨,而发生车祸的两辆车,一辆大货车,一辆私家车,这段路不宽,货车在保证自身不甩出去的同时,能准确无误撞到私家车,一定会提前刹车,并不是油门踩到底,因为质量大的物体惯性越大,一不小心连货车本身也会飞出去。 那照这样推断,按照安子俞的说法,那辆货车撞了他们的私家车,就立即跑了,说明货车受损不大,起码驾驶室内未伤分毫。 那就是货车外壳受损,而受损的主要位置就在车头某一处,可能损害不是很大,但总归是有的。 按这样的推测来说,对方应该有多年的驾驶经验,或许他的工作本身就是开大型货车的。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就算只有那么几块碎片,方有弈发誓一定会找到那个人,弄死他! “傅明,看下这些碎片,大概是车的哪个位置?”方有弈拿起一块碎片仔细看了看,“是车灯吗?” 傅明点点头:“车灯那一块地方。只可惜找不到那辆车,不然就算一点渣渣我也给他拼回去,让他牢底坐穿兽!” 傅明的话让在场的每一位都陷入了沉思,就连刚刚还觉得胜券在握的方有弈,也眉头紧锁。 烈日之下,蝉鸣不断,汗水沿着他们的额角滑落至下巴,滴到地面上。 正一筹莫展之际,一个苍老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是方总啊,你怎么在这里?”天使孤儿院的老院长停下自己的小电驴,双脚撑着地,“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方有弈抬起头去看老院长,只见老院长那辆悠闲的小毛驴的车篮上,装着几本书,几盒颜料,几盒铅笔……后座上还绑了一箱子不知道什么东西,应该是书之类的学习用品。 老院长察觉到方有弈审讯般的目光,呵呵笑道:“我刚刚出去给孩子采购一些文具了。”说着,老院长睁开浑浊的双眼,看了一眼方有弈身边的几个人,瞳孔微缩了下,“方总是在查什么案子吗?” 方有弈不由有些警惕,看着老院长,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揪着自己手里的碎片。 老院长视线落下方有弈手里的碎片,以及地上那一堆破旧的碎片,他眯了眯眼睛,关了小电驴的电,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段路开在我孤儿院附近,兴许我能帮上什么忙,况且……” 老院长下了车,走到方有弈面前,抬起头对上方有弈冷冰冰的目光,“子俞的养父母出车祸的时候,我并不知道,我也是后来好一段时间才知道的。是在碰到你来找子俞,我去查子俞资料的时候,才知道子俞的养父母已经过世了。” 方有弈微眯了下眼睛,抬起眸子去看老院长:“你能帮上什么忙?” 话音落下,那双浑浊的双眼突然就湿润了,老院长咬着下唇,整个人都在颤抖。 方有弈不明所以。 良久,老院长红着眼眶,说:“我好像……放走了嫌疑犯。” …… 天使孤儿院,院长办公室。 方有弈一行人人围着茶几静静II坐着,老院长提着紫砂茶壶给他们倒茶,茶水格叽叽叽叽地倒入每一个紫砂茶杯中。 杯中茶水荡漾,好一会才平静下来,静静地飘着热气。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大家都只顾着喝茶,没有打破这片刻安宁。 方有弈看着手中杯壁很薄的紫砂茶杯里,平静的茶水映着他的脸,他忍不住问道:“你放走嫌疑犯,是怎么一回事?” 老院长淡淡地抿了一口茶,浑浊的双眼早已含满了泪,他颤颤长吁一口气,缓缓道: “那天晚上雨真的很大,我本来入睡了的。迷迷糊糊好像听到有人在敲我孤儿院大门,声音很大,把我吵醒了。真的有人在敲门,于是我便披着外套,撑着伞出去,想看看是谁在敲门。大雨滂沱,我看到一个全身湿透的男人,我走过去问他有什么事,他说,‘我是开大货车的,雨太大了,想在孤儿院借宿一晚。’听他的口音,不像城里人。我本不想给陌生人借宿,但是男人说他又冷又饿,把自己说的很可怜……” “所以,你就让他借宿了一晚?”方有弈抬起眼帘,眼白都布满了血丝,他几乎全身都在发抖,心也在发抖,他感觉自己好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 拿在手里的茶杯突然“啪”的一声,裂开了一条细缝,声音不大,但是把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吓得半死。 “是。”老院长低下头,心里万分愧疚,“是我。” 方有弈手里的茶杯终于受不住压力,“啪啦”一声,碎掉了,薄薄的紫砂茶杯碎片深深刺入方有弈的手心,鲜血顺着碎片边缘流出,缓缓滴到地上。 “卧II槽队长!你的手!”傅明看着方有弈鲜血淋漓的手,惊叫出声。 方有弈愤怒一甩手里的茶杯碎片,站起身来,一把揪着老院长的衣领,怒吼道:“你知道他是凶手!你为什么不报警!你为什么一直瞒到现在?为什么?你说啊!!!” 方有弈整个人都在抖,就连话里的每一个字都是抖的,他的眼眶红得就像渗了血一样。 乔司广、江斐、严诚和傅明都被方有弈吓得不敢上前阻止。 他们真的真的很久没看到方有弈那么生气,最近的一次是在上桦警局的审讯室里,看到安子俞被苏自强摁在地上掐,那时候的方有弈就像恶魔一样,好像要杀人的感觉。 这次也是。 傅明怕死出人命,赶忙上前拉住方有弈:“队长,冷静啊队长!对方可是个老人啊!” “我报了。”老院长无力地抓着方有弈紧绷着的,“没有用。” 没用? 方有弈转过头去看江斐。 江斐身子一凉,他磕磕巴巴道:“队、队长,不、不是我。” “哪个警局?” “市警察局。”老院长如实道 方有弈手一松,老院长的身体便滑落下来,幸好严诚眼疾手快接住老院长,将他放到沙发上。 “那好像是你管的警局啊,”方有弈一步一步向江斐走去,“江副局长?” 第115章 只要和安子俞沾边的事,就算是头发掉了一根那样子的小事,在方有弈眼里,都是大事,何况是他那两个未见过面的岳父岳母离世的真相呢? 看着自家队长一步一步往自己这边走来,江斐只觉得浑身冰凉,仿佛是坠入万丈冰窟之中,冷得彻骨。 想起曾经他们第九队独自面对异国的那些人时,全队四人,姑且只有他们家队长还算完好的。 看到他们伤的伤,残的残的模样,原本已陷入绝境之中的,他们的队长,为了让他们都能活下去,也为了能救出那群无辜的国人,给自己的枪重新装上子弹,独自一人踏出他们隐蔽的安全区,扛起枪对着那个一场嚣张的,异国人的头儿,“砰!”的一声,就是一个爆头…… 那硝烟弥漫、鲜血淋漓的日子,如今想起都觉得头皮发麻。 过往刀尖舔血的日子,让他们队长的脾气变得狂躁、易怒,也只有在提起那个,他记忆中的小孩,眼神才会变得柔和,脸上才会浮现出一抹笑。 江斐真的很久很久没见到没见到如此暴躁的队长,仿佛又见到了那个在异国扛枪的第九队队长方有弈…… 江斐咽了一口唾沫,额头已经渗出一层冷汗,缓缓滑落至眼睫毛。 “队、队长,先问清楚,可以吗?”江斐看着方有弈,眼神里满是恐惧,仿佛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方有弈,而是一只活阎王,“我、我会回去重新整顿警局的……” 氛围正僵时,不知道谁的手机响了。 手机铃声是一首很温和歌曲,没听错的话,应该是吉他弹唱的,再仔细听一会儿,只觉唱歌的那个声音还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只见方有弈在听到铃声的那一刻,脸上那一层恐怖一下子散开了,换而之是往日的平静,带着他们不常见的温柔,连着眼神都是温柔的,仿佛可以将人溺死在其中。 方有弈掏出手机,摁下绿色的通话键。 电话那边通了,不知道说了什么,仅是一会,方有弈的怒气便烟消云散,心情好像很好,还笑了。 第九队成员和乔司广他们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等回过神来时,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大片。 这种感觉,就好像从死亡边缘退回到安全地带的感觉,真的是有惊无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苍天有眼…… 看着他们家队长有说有笑的模样,江斐暗叹大当家的电话,来的真的是时候!再不来他觉得他小命不保了呜呜呜…… 江副局长表示很委屈,很想对着电话那头大喊:不管队长去哪,大当家你一定要跟着去!不然一不小心,出人命了怎么办? 不明所以的老院长凑过头来,小心翼翼地问:“到底是谁,那么厉害?” 第九队队员齐刷刷地给了老院长一个白眼。 老院长惶恐,装作很虚弱的样子咳了两声:“年轻人不讲武德。” 傅明握着自己的爪子,一脸幽怨地说:“你这老头还不积口德呢!” 江斐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老院长了,虚脱似的瘫在沙发上,心想回去要一定整治一下局里很水的下级,竟然压着不上报? 乔司广手抖着去推了下自己的,强装镇定:“万幸。” 除了安子俞,他们真的不知道还有谁,能有那么大的能耐镇住他们家这个变化无常的方大总裁。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个电话简直就是他们的救星啊。 …… 办公室外晴空万里,天气好得不得了,办公室内也是晴空万里,方总心情好得不得了。 作为一个聪明人,乔司广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说:“方总,我去调车。” 方有弈瞥了乔司广一眼,点了点头。 乔司广就这样,在江斐无比羡慕的眼神之下,潇洒地离开了办公室。 “叛徒!”傅明酸道。 再看看自家队长,噢!老天爷,眼前这个好声好气,温柔死人的痴汉,真的是他们家队长吗? “嗯是,还有一点事没忙完。”方有弈温声说。 “很厉害,该赏。”方有弈再一次温声说。 “那开完会你给我电话,我去接你。”方有弈继续温声说。 江斐:“我觉得我的运气都用在了保命上。” 严诚:“有大当家的联系方式吗?赶紧加。” “哦对对对对!”傅明掏出手机,又愣了愣,问,“所以,有吗?” 严诚拖长鼻音“嗯”了一声:“队长有。” 傅明:“……” 方有弈挂了电话,往这边看了过来,在场的所有人瞬间屏住了呼吸,僵着脖子不敢乱动。 “江斐。”方有弈冷不丁喊了江斐一声。 “到!”江斐“腾”的一声从沙发上弹起来,紧张兮兮到,“请队长吩咐!” “管好你的人。” “是!队长!肯定不会让你失望。”江斐说着,心里暗暗庆幸了一把。 方有弈点点头,视线又落到了老院长身上。 老院长浑身一个激灵:“方、方总……” 方有弈微眯了下眼睛,淡声道:“带我去嫌犯留宿的房间。” 老院长松了一口老气,颤颤抹了把虚汗:“方总,这边请。” …… 方有弈和江斐他们在那间房间寻了一圈,连桌子都翻了,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江副局长便调来人,看下房间是否留有指纹。 床,沙发,桌子,就连地板都找遍了,没有任何指纹。 最后他们是在洗手间的塑胶水龙头边缘侧,提取到了指纹。 傅明用手肘捅了捅老院长,说:“你这房间多久没打扫了?” 意思是,竟然还留着那么久远的指纹? 老院长尴尬地咳了两声:“我这把老骨头折腾不了。” 意思是,压根就没打扫过,指纹留着也正常。 傅明又一阵无语。 提取指纹完成之后,江斐便想趁机溜走,说要跟着大队伍回警局,严诚说去帮江斐忙,傅明说也要去帮江斐忙。 第116章 正当他们以为可以全身而退的时候,傅明却被方有弈叫住了。 傅明愣了愣,整个人都不好了。 江斐和严诚回头,给了傅明一个“祝你好运”的眼神,还顺便竖起了两个大拇指。 傅明:“……” 傅明僵硬地转过身来,艰涩地问:“队、队长还有、什么事吗?” 方有弈拿着手机,平静地说:“那堆碎片,你拿回去拼一下。” 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把傅明吓得魂差点没了,忙一个劲儿地说好。 方有弈满意地点点头,嘴瓢又叫了一声“江斐”。 江斐抖了抖,整个人也不好了。 傅明和幸存者严诚,同样也给了江斐一个“祝你好运”的眼神,还顺便竖起了四个大拇指。 江斐:“……”没良心的。 方有弈沉吟片刻,抬起眼帘,认真道:“我向你道歉。” 江斐整个人都懵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我向你道歉。”方有弈重复着道,紧接着对着江斐鞠了个躬,“我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很抱歉。” 江斐被吓得虎躯一震,整个人都傻愣傻愣的,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推起方有弈,道:“不是队长,你别吓我。” 方有弈面不改色地道:“我很认真地向你道歉。” 江斐都快哭了,忙摆手道:“不是队长,确实是我局子里的人压着案子不上报,我回去会好好整顿的,您尽管放心好了。队、队长,您能不能正常点……” 江斐两条腿都在抖。 方有弈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去,又对着一直沉默的老院长鞠了躬。 一个鞠躬差点没把老院长送走,说话都接不上气:“方总,您这是做什么啊?” 方有弈双唇抿成一条线,沉默不语。 他知道刚刚他生气的模样,真的很恐怖,真的把在场的人都给吓着了。这会就算说什么,是个人都怕他,尽管他很诚恳地给他们道歉,但是结果还是一样的。 除了畏惧他,还是畏惧他。 方大总裁幼小的心灵感受到了伤害,但也只能内心憋着不说话。 最多也就是委屈……要媳妇哄…… 说曹操,曹操到。 方有弈的手机响了,安子俞专属的手机铃声让他感到心理慰藉,他边接电话边往门口走去,说:“我马上就到,你要等我。” 方有弈离开之后,办公室的氛围一下子就松了,全然没有了刚才紧绷的感觉。 江斐和老院长都快给跪了。 老院长哀叹一把年纪什么世面没见过,就方大总裁生气那么吓人,如此惊心动魄。 江斐说,习惯就好。 在他们都在感慨的时候,只有傅明察觉到了什么,开口道:“我们是不是将队长当成另类了?” 严诚歪了下头,问:“怎么说?” 傅明细细回忆刚刚的大型道歉情景,如实说道:“队长在给你们道歉,但是你们的表现都很害怕,队长好像有点点委屈了?” 江斐思量片刻,道:“好像也是。” 老院长抹了一把虚汗,似乎还没完全定下心来,道:“委屈的不应该是我们吗?” 江斐墙头草,两边倒:“好像也是。” …… 上桦大学正门。 覃兮说要赶着回家陪爸爸妈妈吃饭,李耿又说那边女朋友催,安子俞也不好意思麻烦他们和自己一起等方有弈,便让他们先走了,自己在大门旁边等老婆。 进进出出的人越来越少,路过的闲着没事干的人,走出大门后,都会往大门旁边边瞥一眼,瞥完之后又不屑一顾地嗤一声,趾高气昂地走了。 有以前认识的、比较好心的同学会过来和他打招呼,问他有没有吃饭,是不是在等人。 安子俞点了下头,柔和笑道:“嗯,在等人。” 同学便问他:“要不要一起先去吃个饭?” 安子俞摇了摇头,笑着说:“不用了,今晚有重要的事情,改天吧。” 同学走了,又只剩下安子俞一个人在等。 站着累了,安子俞便蹲在地上,蹲着累了,便坐在校门旁边的花坛边上。 实在是无聊过头了,便拿出书包里的书和笔,开始在书里的空白页乱涂乱画起来。 安子俞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等画完的时候,天空已是橙黄色,他的影子在夕阳下拉得老长,一种深深的落寞感充斥他的全身。 “还没来吗?”安子俞呢喃着道。 呆了一会,又继续画自己的画。 他从小接触画画,觉得画画是一件很奇妙的事,一支笔,一张纸,一块橡皮擦,就可以画出心中所想,所念,所愿。 细腻的线条落在苍白的画纸上,渐渐勾勒出一个轮廓,他很享受这个绘画的过程,带给他宁静,仿佛周遭一切都是平和的。 尽管很多时候,画画不被人理解。 在他们的认知里面,画画是简单的,只有几条线条,花不了多长时间。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只要开始画画,大多数情况都会熬夜,可能一个小时,可能两个小时,可能四个小时,甚至更久…… 而这一切,都只为画出自己眼中最美好的东西。 当一幅画终于完成的时候,那一刻心情是愉悦的,也是幸福的,带着甜,带着满足,虽然很疲惫。 看着自己亲手创作的“孩子”,无比幸运他会出现在这个世上。 每一个作品都是作者的孩子,带着爱降临在这个世上。 所以安子俞总会这样觉得:庆幸我一直坚持画画这个爱好。 他画画不是特别好,比不上学校里的专业的艺术生,但也勉强过得去,起码能成型,能看得出画得是什么。 画得正入迷时,安子俞看到他眼皮子底下有一双鞋。 安子俞想都没想,惊喜地抬起头:“弈!我给你画了……”他一愣,目光猛地一空,双眼无神地看着眼前的人,“应琛……” 应琛低着眼去看他画的什么,待看清之后,脸色骤变,他一把夺过安子俞手里的书,揪出那画了人物像的空白页,凑近脸去仔细看着。 “应琛!”安子俞猛地站起身来,不甘示弱,道,“还我!” 看着画里那个人,应琛目眦欲裂,抬起另一只手捏着那页一角。 安子俞心猛地一颤,忙上前道:“别!” “撕拉——” 第117章 纸张撕裂的声音如无数根针一般,深深刺入安子俞的耳膜,尖锐的疼痛迅速传至大脑中枢。 安子俞整个人呆在原地,心脏仿佛缺了一个大口子,痛得喘不上气来,好像快要死了一般。 仿佛耳边流动的空气都被抽走了,周围同学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渐渐的,连他们说话的声音都消失了。 安子俞只能听到面前“撕拉”——“撕拉”的撕书的声音,好像应琛撕的不是那张画,而是胸腔之下那颗好不容易重新跳动的心。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看也看不清,模模糊糊只看到应琛将手里的纸屑尽数往他脸上一甩…… 安子俞眼神一暗,面前的世界突然被黑雾笼罩住,唯独那纸屑边缘似泛着微弱的光,在安子俞眼前缓缓飘落,像极了雪,很冰,很冷,转瞬即逝…… …… 那是他辛辛苦苦画的画啊,那是他心心念念最爱的人啊,那是让他的心脏重新跳动的方有弈啊…… 撕了,应琛将它撕了。 原本完整的画纸,顷刻间化作无数片碎屑,像枯叶一般散落在地…… 心底处猛地涌起一阵强烈的痛楚、不安、以及那要将他燃烧殆尽的愤怒,安子俞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嘴唇在颤抖,握紧的拳头也在颤抖。 在围观的人以为安子俞就这么沉默的时候,他大步流星走到应琛面前,扬起手,一巴掌扇在应琛的脸上…… “啪!”一声,手落的声音何其响亮,听着都感觉得到有多疼。 周围的人都惊讶得都瞪大了眼睛,“哦”着嘴巴,愣愣地看着他们。 安子俞的眼睛瞪得通红,哽着声音对着应琛吼道:“滚!” 应琛站在原地,抬手摸着自己被打红的左脸颊,火辣辣的,很痛,可是感觉心更痛,仿佛有一把钝刀,不停地绞着他的心头肉。 “你打我?”应琛皱着眉头问安子俞,看他的眼神十分复杂。 安子俞没有理会应琛,低下头去看地上的纸屑,然后蹲下II身来去捡地上的纸屑,一小片一小片地捡起来,然后揣在手心里,就像碎掉的宝贝紧紧守护着。 应琛满腔怒火无处可发,一脚踩在地上的纸屑上,还用鞋尖去蹂II躏地上那一小片的纸屑。 安子俞依旧无动于衷,只是默默地捡着地上的纸屑。 也不知道是安子俞的沉默让他觉得很是无趣,还是看到那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令他内心恐惧。 应琛转身走了,走之前还不忘给安子俞一个“你给我等着”的经典眼神。 那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围观的同学见到那个牛逼哄哄的人物从车上下来,不免有些紧张,面面相觑一会,便都散了。 有些人还回过头去看,眼神里有羡慕,有嫉妒,有同情,还有抱着看戏的态度……应有尽有。 安子俞依旧只顾着低头捡地上的碎屑,一片,两片,三片……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也不去注意。 方有弈喊了他好几声,没应。 此时此刻的安子俞,满心满眼只有地上一片又一片的碎纸屑。 …… 方有弈急匆匆地跑过来,见安子俞一个人孤零零地蹲在地上捡那些没鬼用的碎纸屑,便俯下II身,对安子俞说:“子俞,我来接你了。” 安子俞不答,继续埋头捡着自己的碎纸屑。 “子俞?”方有弈跟着蹲下II身来,伸手一把抓住安子俞的手腕。 安子俞突然浑身猛地一震,仿佛抓住他手腕的不是方有弈,而是一条带着剧毒的毒蛇,让他深感恐惧,不禁挣扎起来。 “滚!滚!!滚啊!!!”安子俞全身心都在抵触着,他无力地跪在地上,压着水泥地上的纸屑,整个人虚脱了一般,“放开我,放开我……放开……” 安子俞紧紧抓着手里的碎纸屑,眼泪怎么忍都忍不住,一个劲儿地往下掉,掉下来又用手臂去擦。 方有弈又是懵又是心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把将安子俞扯入怀中。 安子俞一边大喊着“滚开”,一边用II力地推开方有弈,恨不得立马离得远远的。 方有弈将人死死摁在怀里,细细安抚着:“没事了,没事了,我回来了。” 熟悉而温柔的嗓音传入耳中,安子俞的眼泪再一次滑落下来,浸湿了方有弈的衬衫。 他的依靠终于回来了。 安子俞钻进方有弈的怀里尽情地哭泣,尽情地掉眼泪,双手依旧抓这那张画的碎片不放。 “弈,没了……没了……”安子俞的声音断断续续,想断了线的玻璃珠子,一颗一颗碎在地上,“没了……” “我还在。”方有弈轻吻着安子俞的耳廓,说,“我带你回家,有什么回家再说,好吗?” 安子俞缓缓点头。 “来,我抱你。”方有弈说着,便将安子俞打横抱起来,径直往那辆黑色的轿车走去。 …… 车辆启动,车窗外的一切刷地划过。 安子俞缩着身子,坐在方有弈的大腿上,双目无神地看着自己那两只紧握的拳头,闷闷的什么话也不说。 方有弈凑过脸,抵着他的额头:“拿着什么东西,看得那么入神?” 安子俞木木转过脸,眼神又暗了下去 :“画。” “画?” 安子俞呆呆地点头:“你。” “我?是画的我吗?” 安子俞低下头,没说话。 方有弈似乎懂了。 安子俞画了他,但是他不知道什么原因,画被撕了。 刚刚安子俞蹲在地上捡的那些纸屑,就是他画的他。 安子俞画的他,方有弈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开心,难过,心疼都有。 可惜被撕了,他都还没来得及看一眼。 自己当做宝贝的东西被人如此不屑一顾,甚至毁成渣渣,也难怪安子俞反应如此过激,再加上他本身就没有好全,受不了太大的刺II激。 方有弈简直心疼到坎儿里了,他也就离开了一个下午,媳妇就被人欺负了,还哭了,真的心疼死他了。 方有弈拿过那双紧握的拳头,放到嘴边亲吻了下,抬起眼帘深深望入那双通红的浅绿色的眼睛:“我可以看看吗?” 安子俞点点头,颤颤地摊开手,将皱巴巴的纸屑通通展现在方有弈面前。 “撕碎了……”说着,安子俞的眼眶又红了,“没了……本来想,等你来接我,给你看的……” 方有弈将人重新搂紧在怀里,哽着喉咙,对着车顶缓缓吐出一口气:“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疼爱怀里这个人,这个他等了十六年的人。 第118章 想起安子俞刚刚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蹲在地上捡那张碎成不知道多少瓣的画,方有弈心就揪着揪着地疼。 安抚了好一会怀里的人,见安子俞的情绪渐渐平息,方有弈才道:“回去再重新给我画一张画,可以吗?看着我的样子来画。” 安子俞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样子看上去又乖又委屈的,心里实在喜欢得紧,像一只软软的猫爪去抓挠他的胸口,痒痒的,勾心。 方有弈只觉脑子好像炸开了。 觉得不做点什么,好像对不起他等过来的十六年。 但是方大总裁的良心忍不住想,这种想法貌似有点不绅士,怀里的人那么纯澈,都被他弄得不纯澈了,天天对人家这样那样。刚刚还哭得那么惨,他竟然……如此不知羞耻? 另一方面又想,都老夫老妻了,担心那么多做什么,该看的都看了,该摸的都摸了,该吃的也都吃了,怕甚? 最后良心还是败给了色心。美人在怀,不吃是傻子。 于是方大总裁迫不及待地低下头,凑过去找安子俞的唇,轻轻堵住。 安子俞没有躲开,任由亲吻着…… 良久,四片唇瓣拉开一条银丝,两双眼睛互相凝望着,深深地望着眼睛里的自己。 安子俞勾着方有弈的脖子,仰着头主动凑了过去,又吻了几下方有弈的唇,柔软的触感让人心生留恋。 直到快要不能呼吸的时候,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方有弈拿拇指擦了擦那双嗓殷红的双唇,戏谑道:“吻技进步了不少。” 被夸了。 安子俞面皮子薄,两颊已经发红了,他放下手臂,捏着方有弈的下巴玩。 “今天下午年级大会,我拿奖学金了。”安子俞话语中盖不住喜悦。 “我知道,你电话里和我说了。”方有弈捧着安子俞的头,在他的额头落下轻轻一吻,“很棒,值得表扬,下次继续努力。” 安子俞笑了,露出白白的牙齿:“嗯。听老婆大人的。” 也就只有在和方有弈待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觉得一切都很美好,美好得就像做梦一样,可是心底那种安定和幸福却又是如此真实地发生着、存在着的。 那颗曾经快要死掉的心脏,如今的跳动又是那么地有力。 “好喜欢你。” 安子俞情不自禁地说出口。 话音落下之后,连他自己都微微惊讶了下,对上方有弈的眼睛的时候,又“噗嗤”一声笑出来,整个人趴在方有弈身上笑,笑得很开怀,很肆意。 情绪转变得有点快,刚刚还是哭的很难过的,这会又笑了,把方有弈弄得一懵一懵的。 方有弈笑着叹了口气,问:“这会怎么又笑了?” 安子俞抬起头,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开心。” 方有弈看着那双浅绿色的眼睛,像问小孩那样问安子俞:“什么事那么开心?” 安子俞真像个小孩子那样,掰着自己的手指头,说:“看到老婆好开心,喜欢老婆好开心,和老婆呆在一起好开心,被老婆宠着好开心,和老婆亲密接触好开心。” 一只手的手指头都掰了下去,安子俞觉得这个世界上最高的幸福指数就积聚在他的手指上,数一个就得一个。 那这样话,得要好多个手指头,因为他觉得,只要有方有弈在,那么属于他的幸福是数不胜数的。 方有弈搂着人,道:“我也是。” …… 车辆停了下来,方有弈转头望去,已经到了茗秀小区门口了。 “到家了。”他转回头去看安子俞,见安子俞在捣鼓自己的书包,便好奇地问:“在找什么?” 安子俞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老实巴交地递给方有弈。 “这又是什么?”方有弈问。 安子俞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方有弈的眼睛,示意他快点拿。 方有弈应了他的要求,拿过信封,有点呆住了。 这手感…… 方有弈低头看了看信封,又抬头看了看安子俞,问:“这是你的奖学金?” “嗯。”安子俞老实巴交地点点头。 “给我做什么?”方有弈歪着脑袋,看着手里的牛皮纸信封,有些不解。 安子俞两眼放光:“养你。” 方有弈:“……” 方大总裁突然觉得手里的信封有点重,他很认真地问安子俞:“安先生,你是说,你要用你的奖学金来养我?” 安子俞兴奋地点点头。 方有弈:“……” 见方有弈神情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的惊喜,安子俞有些失落地低下头:“嫌少吗?我一分钱都没有花的……” “不是,噗哈哈哈。”方有弈突然笑出声来,趴在安子俞的肩膀上,两边厚实的肩膀不住耸动着。 安子俞有些不明所以,甚至还有些纳闷,他觉得多就是多,少就是少,就这么个笑是什么意思? 瞧不起谁呢! “走开!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安子俞心里有些不好受,还有些闷,十分嫌弃地推开方有弈,自己去开车门。 不就是银行卡里的数字比他长几倍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按覃大小姐的话来说,就是:资本苟,瞧不起人,tui! 安子俞心里不爽,很不爽,心想今晚让他自己滚出去睡沙发得了,别爬他的床。 见安子俞要跑,方有弈赶紧将人拉回来,抱在怀里,顺手把开了一半的车门关上。 方有弈解释道:“乖,不生气,不是笑你。” 安子俞撇开头去,表示不想理他。 方有弈继续道:“就是觉得很开心。” 安子俞努着嘴,道:“有什么好开心的?” “当然有,你把我当做最信任的人。” 安子俞微微鼓着腮帮子,嘟囔着道:“你是我老婆,我不信你信谁?” “是,老公。”方有弈拿着手里的牛皮纸信封。 安子俞偏过头去看方有弈,气来得快也消得快:“那你刚刚到底在笑什么啊?” 方有弈抬起头,看着中央后视镜,思量片刻,道:“我想起我看的那篇文章,越不花人钱的人,走得越轻松,因为他什么都不欠你的。以此类推,你养我,就等于我花你的钱,四舍五入就是我欠了你,我还不起,所以我得用这辈子,下辈子,还有下下辈子去还你。” 第119章 哪能想到方大总裁说起情话来一套一套的,能把人撩得不要不要的,感觉宠溺得都快要被溺死了,都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 不过吧,想起自己以前,一开始自己不就是被人家三两句情话就骗到手了吗,还外加肢体接触什么的,真的是不经追……安先生表示惭愧。 安子俞叹了口气,再一次觉得“覃氏理论”无比正确,他现在都觉得有点亏亏的。 想想自己活了五分之一过的人生,都没有好好谈过一场甜甜的校园恋爱,就这么栽在方有弈手里了。 再想想自己曾经,无比单纯好骗的高中,老师站在讲台上,拿着粉笔指点全班,慷慨激昂地对着他们全班同学说:“高中是用来考大学的,谈恋爱就到了大学再去谈,一堆帅哥美女。而且,大学生活特别美好!” 屁个美好! 高中老师都是骗人的,骗了他们整整三年,三年啊! 安子俞被方有弈牵着进了家门,看着面前这个可靠的背影,脑子里浮现出过往种种。 温暖的,欢心的,有爱的……想想貌似也不亏,况且方大总裁还为自己守身如玉那么多年。 赚了。 方有弈突然停下了脚步,安子俞想事情想的入神,一不留神就撞着人背上去了。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方有弈转过身来问他。 “没有,什么都没有。”安子俞捂着自己的鼻子,心虚地摇摇头。 他可不敢在方有弈面前提起覃兮的“覃氏理论”,不然一会又要被自家勇猛的老婆大人惩罚了。 方有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拿出手机,边摁着键盘边问:“想吃什么吗?我去做。” 难倒千万人民的世纪大难题来了。 安子俞思量许久,实在想不出该吃什么,便道:“你做的都想吃。” 方有弈收回手机:“好” 说着,方有弈便去拿围裙围上,往厨房里走去。 果然是上得了商场,下得了厅堂,能文能武的老婆大人,饭都不用他做了。 安子俞乐得悠闲,直接瘫在沙发上玩手机。 打开手机时,见屏幕弹出一条方有弈的信息,是几分钟之前的。 安子俞有些好奇,有什么事当面讲不就好了吗?干嘛还要发信息啊?都老夫老妻了,还害羞什么呀? 安子俞实在疑惑,便点进去看,页面跳到方有弈的微信,是一条橙红色的转账,数目还是他的奖学金的十倍。 安子俞:“……” 不就是银行卡数字比他的长嘛,瞧不起谁呢? 安子俞腾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抱着手机,“哒哒哒”地跑到厨房门口。 只见方大总裁正在炒菜,还炒得入神,两只袖子都卷到手肘处,紧实而修长的手臂抓着锅铲,翻炒着锅里的食材,面前的油烟机呜呜呜地响,将大部分油烟和菜香都抽了出去。 反差感太强,安子俞真的不知道怎么去形容。 毕竟谁能想到,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方大总裁,此时此刻正窝在一个不大的厨房里,给他一个二十来岁的大三生炒菜…… 画面太美,安自由一直在看。 怪不得养母常说:“会做饭的男人真帅。” …… 方有弈拿起锅柄,将炒好的菜小心翼翼地倒进盘子里。 侧过身的时候,余光瞥见了厨房门口边,正痴痴看着他炒菜的安子俞。 方有弈转过身去,宠溺地笑了下,左手还拿着平底锅,右手还拿着锅铲,道:“怎么了?很饿吗?再等等,还有一个菜没煮。” 安子俞听到声音回过神来,晃了几下脑袋,才想起来自己还有正事没干,便拿起手机怼到方有弈的面前:“怎么你又给我转钱了?” 手机怼过来太突然了,方有弈脖子往后移了一下,待看清楚手机页面上的是什么之后,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心想自家媳妇真的太可爱了。 方有弈笑得眼睛都弯了:“没毛病。” “怎么没毛病?”安子俞纳闷了,“明明是我说要养你才对。” 他没养着人,反而被想养的人养了,不爽。 方有弈放下平底锅和锅铲,倾身凑到他的耳边,故意将声音放得很低,很有磁性:“按你这样说,换过来就是我也喜欢你,所以我也可以养你。” 换位说法,好像有点道理。安子俞低着头想。 方有弈继续道:“既然那么像养我,那一会吃完饭,洗干净,在房里等着。” 这什么虎狼之词啊! 安子俞的脸刷的一下红了,手忙脚乱地推开方有弈走出厨房,剩方有弈一个人在厨房里笑,笑完之后继续拿起锅铲炒菜。 可是最后他们还是没有做什么,因为他第二天要上课,方有弈也要上班,不然两个人都别想早起了。 时间一晃而过,便到了周六。 大早上的空气很清新,柔和的太阳光穿过云层透进房间的窗户里面,落在床上那两张还在沉睡的脸上。 手机闹钟跳到九点半的时候,便响了。 安子俞眯了眯眼睛,眼皮抖动了几下,微微睁开一条缝看着房间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呆,便伸出有些酸麻的手臂,将床头桌上的手机拿过来,掐掉闹钟。 看着手机桌面上的日程提示,安子俞才想起来今天自己要去做什么事,要不是在日历上建了日程,估计已经忘记了。 他转头去看身旁的方有弈,见方有弈还在睡,而且还睡得很沉,闹钟响了都吵不醒的那种。 安子俞看着看着,突然就笑了,笑得很甜很柔和,就像清晨的太阳光,暖得刚刚好。 不是笑旁边的人嗜睡,而是打心底觉得幸福。 这样平淡又安稳的日子很幸福,这样和喜欢的人呆在一起很幸福,真希望日子就像现在这样。 一屋,两人,三餐,四季,多好。 看了好一会,安子俞才去抓起方有弈的手掌,仔细观察。 盯了老半天,也没盯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抽了一张纸巾,卷成条状,绕着方有弈的无名指,将方有弈的无名指的尺寸量了下来。 安子俞认认真真地将纸巾打了个圈,起身穿好衣服后,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裤兜里,还拍了拍裤兜,确保纸巾就在里面才安心。 第120章 洗漱完毕之后,见床上的方有弈翻了个身,继续睡。 安子俞捂着嘴轻轻笑了声,放轻脚步走到床边,跪下II身来去亲吻了下方有弈的脸颊,又伸出手点着方有弈的鼻尖,小小声地说:“等我哦,我很快就回来。” 窗帘被轻轻拉合,房间门也轻轻关上,屋子里变成一片沉静的暗。 方有弈迷迷糊糊喃了一声“子俞”,便又睡了过去。 …… 外面的日头也大,晒得安子俞有些热,额头都已经冒汗了。 安子俞乘坐地铁出到市中心,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只觉一个人出来,旁边空空的,很是不习惯。 又走了好一段路,安子俞才找到了目的地。 他抬起头看着珠宝店门梁上的牌匾,两个英文单词撞入眼中,落在心口间。 Darry Ring。 DR钻戒,男士一生只能定制一枚的DR求婚钻戒。 安子俞摸了摸裤兜里的纸圈,心莫名有些紧张,他看着面前的珠宝店,满脑子都是:要给老婆买戒指了,不知道老婆喜不喜欢,不知道收到之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会不会很惊喜啊?会不会很感动啊?会不会答应他的求婚啊? 会的吧?会的吧! 那种呼之欲出的感觉,感觉整颗心都快要蹦到嗓子眼去了,连带着腿都有些发软。 安子俞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拖着有些发软的双腿走进Darry Ring。 面容精致的柜台小姐面带笑容招呼着他,安子俞深呼吸一口气,努力绽放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没那么紧张、拘谨。 安子俞礼貌地笑了笑,说:“你好,我是来定制戒指的。” 柜台小姐仪态端庄,脸上依旧是带微笑的:“请跟我到这边来。” 柜台小姐将安子俞带到另一边,交由另一个柜台小姐姐服务,便离开了。 柜台小姐微笑道:“先生是给爱人定制钻戒吗?” “是的。”安子俞也回以一笑。 柜台小姐见他是一个人来的,便问:“请问您知道您爱人戴多大的戒指吗?” “知道。”安子俞将裤兜里的纸圈拿出来,递给柜台小姐。 柜台小姐接过纸圈,表情略有些迟疑。 毕竟在Darry Ring工作许久,女生的手指有多大,大概带多大尺寸的戒指,她还是知道。 来这里定制戒指的,相当于给爱人许下一个一生一世的承诺。 像安子俞这种长得很好看的男生,对象一般都是不会比他高的、可可爱爱的女生,所以手指的直径不会比安子俞的大。 可是这个直径却是比安子俞手指的直径大,一般都是男性的吧,又或者,是个可爱的胖女孩? 见柜台小姐面露疑惑,安子俞便笑着解释道:“其实,我的爱人是和我一样的,是位男性,他很好,我很爱他,我会和他过一辈子。所以,我想给他这世上最美好的、最独一无二东西。” 原来如此。 柜台小姐笑了,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道:“好的,先生。祝你们幸福。” 安子俞眼睛带着星光:“谢谢。” …… 眨眼之间,暑假就快到了,学校组织的三下乡活动开始招募人员。 所谓大学生三下乡活动,就是指各高校在暑期开展的一项意在提高大学生综合素质的社会实践活动。 安子俞去了面试,同行的还有覃兮和李耿。 对于三下乡活动,安子俞一直都是很向往的,只可惜大一大二错过了。 他最早知道三下乡,还是在他很小的时候。 那时候他坐在养母的腿上,听养父母在他面前回忆说,他们年轻的时候都参加过三下乡,他们就是在三下乡的时候认识,互生情愫的。 养母说,三下乡都是去一些比较偏远的贫困地区,去给当地的小孩子当老师,教给他们东西,时间不长,也就十五天,但是环境不太好。 而且过程会很辛苦,但是很开心,收获良多。 那里的小孩子还可爱,又很乖,他们都喜欢得不得了。 特别是在那里的小朋友在上手工课的时候,当时养父母和其他伙伴去旁听,有些小朋友会把老师拉到自己的旁边,有些害羞地说:“老师,你坐在这里陪着我好不好?” 然后就一直牵着老师的手上课。 在做手工的时候,那一张张稚嫩的、黝黑的、很认真的脸,真的很可爱。 他们会问:“老师,然后这个怎么做?” 他们还会问:“老师,你看我做的好不好看?” 总之就是特别特别可爱,特别特别单纯,他们的眼睛就像山里的泉水,干干净净的,还藏着星星。 每当手工课结束的时候,那些小朋友都会将他们做的手工送给他们的老师,虽然不是特别精美,但是心意满满,让他们很是感动。 养父母说,最难忘的就是离别。 一整个班的小朋友都大哭着求他们留下来:“老师你不要离开好不好,我不想要你离开,求求你留下来好不好,老师!” “老师我以后会好好听你的话,好好上课,不那么调皮了,你们不要走好不好?” “老师,你们下一年,还来吗?” “老师……” 可是最后,养父母他们还是上了那辆来接他们的大巴车。 那些小朋友就跟在大巴车的车尾,追着,跑着,哭喊着:“老师不要忘记我!” 犹记得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那些小朋友的身影越来越小,跑在最前面的小朋友突然摔倒了,整个人滚在地上,爬起来继续追…… 车上所有的老师看到这一幕,瞬间泪崩,女老师哭出声来,男老师红着眼眶。 一群人扑到车头,忙叫司机停车…… 养父母说,虽然过去很久了,但是那些小礼物他们都还一直珍藏着。 当时年幼的他说:“以后我也要去三下乡!” 养父母哈哈笑道:“好,咱们子俞长大了就可以去了。” 安子俞过了一轮面试,之后又过了二轮面试,成功加入三下乡组织。 覃兮和李耿也和他一样过了。 只是得知活动地点是蒲苳镇,安子俞就有些退缩了,因为那是养母的娘家,也就是应琛的老家。 第121章 养母的娘家人打小就对他有很大的偏见,特别是在养父母都过世之后。 那是他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养母的娘家人找上门,对着他冷嘲热风一通,说他是孤儿,说他是扫把星,说他是没人要的贱骨头……各种各样难听的话一一砸在他身上,痛得他要死。 那也是他第一次产生了自杀念头的原因之一。 当时养母的妈妈,大哥,还有大嫂踹门而入,拿走了养父母的保险金不止,还扬言说要拿走养父母的房产和存款。 好在在他没成年的时候,养父母就早早写下一份遗书。 主要内容是:在养子安子俞成年之后,随时可以继承监护人的房产和存款。 有法律保护,他们不能强制拿走养父母留给他的东西。 但是每每想起他们的面孔,安子俞都会很恐惧,恐惧到整颗心都是颤抖的,连手脚都止不住发软。 “啪嗒!” 透明的玻璃杯一下没拿稳,便掉在地板上,摔得粉碎。 破碎声响将安子俞猛地拉过神来,他低头一看,便看到方有弈蹲在地上捡玻璃碎片,将玻璃碎片轻轻放到旁边的垃圾铲上。 安子俞的心抽了一下,也跟着蹲下II身去帮方有弈间玻璃碎片,却被方有弈抓住了手,并且不让他捡。 “我来就好,别伤着了。”方有弈抬起眼睛看他,声线依旧是很温柔的,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你去沙发上坐一会,我弄一下就好了。” 安子俞鼻子一酸,有点想哭的冲动,但最后还是将所有的委屈都往肚子咽,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低着头往沙发走去。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扭头看着方有弈小心翼翼地将玻璃块捡起来,放垃圾铲里,倒掉,然后又拿扫把将地板扫得干干净净,再用吸尘器清理……直到看不到地面上有反光的玻璃渣,方有弈才呼出一口气。 一切做完之后,方有弈往这边看来。 安子俞突然觉得有些心慌,呼吸也开始变得不通畅,他低着头,视线瞥到一边,不去看方有弈的眼睛。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可以逃过方大总裁。 方有弈走到他面前,在他旁边坐下。 安子俞感受到沙发往下沉了,有点想逃,身体还没来得及动,就被方有弈一把拉进怀里。 方有弈抱他抱得很用II力,他试着挣扎了几下都是徒劳,挣扎着挣扎着,眼眶微微泛红了,喉咙也有些哽咽。 “放、放开……”安子俞用自己是手去掰方有弈的手,嘴唇忍不住发抖,说话时鼻音还有些加重。 “别乱动。”方有弈的嘴唇贴着他的耳廓,声音略带嘶哑,“你要是乱动的话,我怕我忍不住会对你做些什么。就在这里,沙发上,窗帘还没有拉上。” 安子俞咬着下唇,双手无力下垂。 方有弈将他抱到自己的大腿上坐着,轻轻安抚着怀里的人:“发生了什么事吗?整日心神不宁的,那个应什么琛又欺负你了吗?” …… 安子俞眼眶猛地一红,眼泪就像开闸洪水一般滚下来,他扭过身子去一把搂住方有弈的脖子,闷声抽泣着。 眼前这个人,真的很好很好。 每次心里觉得委屈的时候,只要见到眼前这个人,或者是听到他的话语,就很想抱着他,就想要哭好久好久,就想要呆好久好久。 一天,一年,一辈子…… 方有弈轻轻拍着安子俞的后背:“没事了,我在的。” 好一会,安子俞的情绪终于平定下来,他凑过头去,抵着方有弈的额头,说:“就是因为你在,我才哭那么凶……” 方有弈“噗”轻轻笑出声,摸着他的后脑勺,说:“好好好,怪我怪我。现在可以和我说发生什么事了吗?” 安子俞深呼吸一口气,看着方有弈的眼睛,将今天的面试结果通知,以及以前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告诉了方有弈。 “我家子俞命真苦。”方有弈叹了一口气,“不过以后有这样的事发生了,信我。” 安子俞搂着方有弈的脖子点点头:“信你。” 说着话,呼吸便情不自禁地交II缠在一起。 方有弈将安子俞压倒在沙发上,疯狂而热烈地亲吻着安子俞的唇瓣。 他突然想起来他们已经好久没有亲密过了,星期一、星期二……一直到星期五,再过两天就一个星期了。 对于一个开荤的人来说,突然没荤了,那是多痛苦的一件事啊,特别是人就睡在旁边,什么也不能做。 “所以你很想去三下乡活动是吗?”方有弈眼里尽是渴望,他喘着粗气,边说着边去脱安子俞的衣服,实在忍不住便低头去吮II吻安子俞的脖子解渴。 安子俞仰着脖子,搂着方有弈:“很想,那是我和爸爸妈妈说好的……啊……” 方有弈三两下便将安子俞的衣服扒个精光,让他完全地暴露空气之中,暴露在他面前。 之前留下的印记已经消了,这具躯体重新恢复了干净光滑的模样,干净得让人忍不住想要留下更多的印记。 方有弈将安子俞的大腿掰开,将最隐私的部分完全展现在自己面前。 “那就去吧。” 安子俞还没来得及“嗯”一声,身体便猛地一挺…… “要去多久?” 半夜,方有弈搂着怀里的人,声音略有些沙哑地问道。 安子俞,握紧了枕边人的手,说:“半个月左右。” “你一个人可以吗?”方有弈又问他,语气听着有些担忧,“万一你被那家人欺负了怎么办?” 那家人,就是指应霜的娘家。 虽然是岳母的娘家,但是只要是对安子俞不好的人,不管是谁,方大总裁都不放眼里,甚至很想锤爆他们的狗头。 “可以的。”安子俞的耳朵贴着方有弈的胸口,听着里边的强有力的心跳声,“很多人都在的,还有覃兮和阿耿他们和我在一起。” 方有弈用鼻音“嗯”了一声。 安子俞继续道:“我想像爸爸妈妈那样,给那里的孩子带去很多的知识和快乐。” 第122章 眨眼之间,便到了暑假,七月中旬就是三下乡活动的开始之日。 良家妇男方大总裁早在前一天晚上,就已经给安子俞准备好了行李,什么衣服啊,应急包啊,吃的啊喝的啊用的啊等等等等,塞了整整两大行李箱。 看上去像极了搬家。 方大总裁还想再来一个行李箱,安子俞连忙把人拉住。 看着地上那两个大大的行李箱,简直哭笑不得,哀求着方有弈说:“真的不用那么多东西的,一个书包一个行李箱就可以了。” 方有弈看着地上那两个差点合不上的行李箱,委屈巴巴地说:“你这一去就是十五天,我要整整十五天见不到你,我又不在你身边照顾你,你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怎么办……” 安子俞其实也是心有不舍,虽然只是半个月,但是对于正在热恋的情侣来说,分开一天都是难以煎熬的。 他握着方有弈的手,安抚地笑道:“不会的,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在家等我回来就好了。” 方大总裁像小媳妇似的,可可怜怜地点点头:“那两个行李箱呢?” “减到一个书包一个行李箱可以吗,太多我也拿不来。” 方有弈面露难为情:“好,听你的。” 在那一瞬间,安子俞简直送了一口气,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得救了。 …… 七月十五日早晨八点,空气很清新,太阳不算特别大,日光刚刚好,不会晒到人都没了。 全体队员顺利到达学校,并在学校的广场集合,大巴车也开到学校广场的正中央。 这次的活动是由作为队长的覃兮带队,全队共三十个人,十个男生,二十个女生,总体来说还是可以的。 三十名队员分成三排,顺序不定地排成队伍。 在对着名单钦点人数的时候,覃兮看到下一个名字,眼睛差点瞪出来掉名单上,胃里有种恶心想吐的感觉,但还是咬着牙,算是十分心平气和地,将这个名字从牙缝里挤出来:“应、琛。” “到。” 最右边的应琛举了下手,声音不大不小地报到,一副目中无覃兮的模样。 排在最左边的李耿捅了捅他旁边的安子俞:“是我们知道的那个应琛吗?” “不知道。”安子俞漫不经心地道。 李耿探出半个身子,去找应琛所在的位置,看到左右边的人之后,一副吃了屎的表情:“卧II槽还真是他,阴魂不散啊。” “哦。”安子俞表示不想在意。 李耿又小声道:“他怎么混进来的?” 安子俞将应琛那探出大半的身子拉回来,无奈道:“不用管他,做好自己就可以了。” 李耿站直了身子,爽朗一笑:“也是,管他呢。要是他敢欺负你,我帮你揍他。” 安子俞宽慰一笑,看着李耿依旧爽朗的笑容,只觉心里踏实:“好。” 钦点人数完毕,覃兮向校领导报备,说一切都准备好了。 太阳之下,那一个半秃的脑壳反着光,格外亮。 老校长负手走到队伍最前面,一一望过那一张张朝气蓬勃的面孔,不禁频频点头道:“不错,不错,年轻真好。” 感慨完后,老校长便正入主题,说了一堆套话,大都是领导演讲专用词汇。 “很感谢你们能牺牲你们的暑假时间,志愿三下乡活动。在这个炎热的夏天,你们还能有这样的决心,身为校长,我甚是欣慰。三下乡活动对于我校来说,是一个很有意义的活动,可以培养学生各方面的实践能力,以及社会责任心。所谓逆境出人才,在一个环境相对没那么好的环境下,进行传授知识、培养学生能力、启迪孩童智慧等教学活动,都将是你们未来宝贵的经验。我校能有幸举办这次活动,是上级领导对我们的高度信任和重视,是对我校的工作的极大支持……” 接下来老校长还在吧啦吧啦一堆正确的废话,十分枯燥,安子俞觉得有点听不下去了,不单只他,其他学生也都是这样。 “最后,我代表我校,衷心感谢星辉娱乐集团的总裁,他是一位很有公益心和社会责任心的企业家。他不仅资助了我校本次三下乡活动,还捐助了我们此次活动的目的地——蒲苳小学,我代表上桦大学三下乡活动的志愿者们衷心感谢方大总裁!” 说到不用学校花钱,老校长脸上那堆肉的笑容收都收不住。 “我们感谢方大总裁。接下来,祝你们一路顺风,期待你们凯旋归来。” 安子俞整个人都愣住了,旁边的李耿一直在用手肘捅他。 然而他满脑子都是,他家老婆大人又花钱了?什么时候的事?都没有和他说过。可是好像都是用在正确的地方,也不算乱花钱,这个资本家做的还挺有良心的。 虽然但是,他觉得三下乡回来之后他就要好好赚钱了,可不能比老婆大人差,起码要能养得起家。 …… 学生们都陆陆续续上了大巴车,安子俞放好行李箱,也准备上车了,但是却被覃兮拉住了。 安子俞转头看着覃兮,有些不解:“怎么了,覃兮?” 覃兮两眼放光,一时望着大巴车,一时又有些猥琐地盯着他的脸看,这表情……略有些让人不太好意思。 覃兮兴冲冲拉着安子俞的手臂:“子俞啊,你过来,我有些事想和你说一下。” “啊?” 安子俞有些莫名其妙,有事可以上车了再说啊,为什么要把他拉到一边? 但他还是点头应了,跟着覃兮走到一边去。 覃兮一边牵着他,一边往大巴车车窗那里望,举止行为真的是说不出的奇怪。 直到大巴车师傅按了下车喇叭,覃兮一脸贼笑地道:“好啦,说完了~” 安子俞:“……可是你明明什么都没有说。” 覃兮将他的身子转了过去,推着他的肩膀往大巴车那边走:“我说说完了就是说完了,快走吧快走吧,不要耽误了时间。” 第123章 安子俞有些无奈,任着覃兮推着他走。 毕竟覃大小姐这个样子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她知道他和方有弈在一起的那一天开始,到现在,甚至可能还会一直持续发展。 也该习惯了。 被覃兮推上车的时候,安子俞发现座位都几乎坐满了。 覃兮倒是快活,吭哧吭哧地跑到她的小姐妹那儿坐,应琛那边他是打死也不想去靠近的。 安子俞环望了一圈,视线落在李耿身上,可是李耿旁边也坐了人。 只见李耿抬头看他的时候,一个劲儿地给他使眼色,还龇牙咧嘴,像中风似的,脑袋往后面抽,那个表情,真的是一言难尽。 他万分不解地歪了下脑袋。 李耿一脸恨铁不成钢地一拍自己的脸,继而掩住自己的眼睛,表示没眼看。 安子俞呆了呆,皱眉道:“什么?”他是真的看不懂。 人和人之间的默契呢?李耿对着天花板长叹一口气。 他生无可恋地说:“前面没位置了,只有最后一排有,你去后面坐吧。” 安子俞“哦”了一声,越过李耿,往最后一排走去。 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还坐着一个人,戴着黑色鸭舌帽,穿着休闲装的。 只见眼前这个人帽檐压得很低,头也低得很低,还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看不清脸,也不知道长得大概多大一块。 要不是车里有空调,裹成这样,都要中暑了。 安子俞以为是学校批下来的带队老师,礼貌性地问候了一句,便没有再去在意,也没有理会,坐下来耳机一戴,谁也不爱。 车辆启动了,司机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一个急刹车,安子俞整个人往前座扑去,差点就撞鼻子了。 缓过神来才想起自己没有系安全带,便放下手机去系安全带。 他凑过手去拉扯安全带,发现安全带的一端被男人坐着了。 “不好意思,我系安全……” “带”字还没说出口,安子俞突然整个人都呆住了,眼珠子简直要掉出来,他“哦”着嘴巴,想说什么却一时之间找不到任何词汇,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旁边这个所谓的“老师”的下颚线怎么和他家老婆大人长得那么像? 还有这嘴唇…… 还有这脖子……上的草莓印……正正在喉间旁边的位置! 那好像是他昨天晚上学着种下去的,位置好像和这个没差。 安子俞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啊”了好半天也没“啊”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老”、“老”、“老”了老了好久,但也没老出个下文。 “老师”抬起头,把拉得很低的鸭舌帽拉上去,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眸。 那双深邃的眼眸含笑着转过来看他,凉薄的嘴唇轻启着:“还没认出来吗?” 安子俞只觉脑子“轰”的一声,耳边好像接二连三地响起了巨石爆破的声音。 “方……” …… 还没等他叫出名字,方有弈就一把将他搂在怀里,顺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只听后面的人在他耳边轻嘘了一声:“半个月不见会死人的,你知道吗?” 孤枕难眠,难以自我满足的落寞感,是个正常男人都忍受不了。 安子俞还没从震惊中回过身来,只是愣愣地点点头。 方有弈咬了下他的耳朵尖,继续说道:“我很怕你被咱妈的娘家人欺负,你知道吗?” 安子俞还是愣愣地点点头。 方有弈的双唇从他的耳尖转移到耳垂:“特别是看到那个应什么琛,我就更担心了。而且现在也开车开了一段了,你总不能让司机停车,把我赶下去吧?就让我和你一起去蒲苳镇,好吗?” 话虽如此,可是方有弈的视线不知道落在哪个地方,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寒光。 其实他跟着去蒲苳镇,是还有另外一个原因的。 江斐将上次在天使孤儿院提取的指纹拿去鉴定,鉴定的结果是:指纹是应霜的兄长——应大雷的。 那个一直呆在老家蒲苳镇的,应琛的父亲应大雷。 正如他猜测的,是熟人作案,不是为钱,就是为了什么灭口,总之一定会有一个原因的。 所以应大雷是为了什么,而去杀害安子俞的养父母,杀害他的亲妹妹和妹夫的? 这一系列的不解,估计得抓到人才能知道了。 应大雷……你间接害了子俞, 害得好惨。 方有弈的眼白爆出了血丝,搂着安子俞的臂力也不自觉收紧,将怀里的人搂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安子俞难受得“唔”了一声,尝试着去掰方有弈的手。 感受到拉扯的方有弈这才回过神来,低头看着怀里的人。 怀里的人脸都憋红了。 方有弈便忙松开手,担忧着看着怀里的人。 安子俞喘了几口气,抬手摸了摸方有弈的脸,道:“怎么脸色那么差?是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方有弈重新将人搂进怀里,半张脸埋在安子俞的颈窝,深深吮II吸了一口安子俞身上的气息,“只是觉得,能和你顺利在一起,真好。” 自从了解到应霜的娘家之后,方有弈一直都会这样想。 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所谓的娘家,应霜能逃离出来,能将安子俞安安全全地养大,真的很幸运。 他真的真的非常感谢应霜和安教授,将他的子俞完好地送到他身边,能让他还有机会去照顾他的子俞。 “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了?”安子俞捏了捏方有弈的脸,笑起来眉眼弯弯,“你跟着我来了,那你那么大一个集团怎么办啊?” 方有弈表情瞬间切换,一脸嫌弃外加不屑。 工作哪有媳妇香? “交给司广处理了。” “难为乔先生了。”安子俞提着方大总裁那堪比城墙还厚的脸皮,无奈地叹了口气,“真心服了你,哪有你这样的总裁,整天不务正业,只顾着谈恋爱的?” 谈到他腰酸,好几次都下不了床。 “一堆。”方有弈脱口而出. 安子俞凑近脸,盯着那双深邃的眼眸:“还顶上嘴了。” 方大总裁忙认怂:“不敢。” 安子俞放下作恶的手,将头靠在方有弈的肩头上:“要不还是让司机停车,你打车回去吧?你跟着我出来,一出来就是半个月,将那么多事丢给乔先生,怪对不起人的。而且你这样,威信度也会降低的吧?” “没事,我给他加工资了。” 第124章 安子俞:“……”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大抵就是像方大总裁这样,有什么不想自己干的,一把钞票甩下去。 见安子俞还有些迟疑,方有弈便厚着脸皮对他撒娇。 “子俞,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待着,这样也不行吗?”方有弈耷拉着眼皮,看上去可怜极了,委屈极了,就像被抛弃的小动物。 安子俞实在遭不住方大总裁这招,心软了,便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用食指戳着方有弈的肩膀,无奈笑道:“唉,谁叫你是我的‘老婆大人’呢?但是没有下次了,听到了吗?” “好。” …… 上桦市距离蒲苳镇有点远,坐大巴又很累,一路颠簸的,颠得骨架都酸了,几乎一车人的人都互相靠着睡过去了。 安子俞窝在方有弈的怀里,就像一只小猫咪,连呼吸都是轻盈的。 轻轻的鼾声就像一片羽毛,缓缓地落在方有弈的心口处。 看着怀里就像猫咪一样贪睡的安子俞,方有弈心里着实喜欢得紧,忍不住低下头,去亲吻安子俞的额头。 再次抬起眼睛时,发现应琛一直望着这边。 方有弈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对上应琛的眼睛,嘴角勾了勾,用口型告诉应琛:“我的。”说完之后一声轻笑。 应琛狠狠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方有弈内心的胜负欲瞬间爆棚。 三个小时之后,大巴顺利到达蒲苳镇。 方有弈叫醒了安子俞,安子俞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说:“到了吗?” 方有弈揉了揉他的脑袋,说:“到了,下车吧。” 安子俞说了声好,便牵着方有弈下车去了。 下车的第一件事,就是分配宿舍,一般情况下,是男跟男,女跟女,然后抽签进行的。 但是呢,覃兮想都不想,快刀斩乱麻,直接将安子俞和方有弈分到同一个宿舍,其他的抽签,多出来的要么挤一间宿舍,要么自己一间宿舍。 方有弈给了覃大小姐一个大拇指:高,实在是高!干得好,干得妙啊! 覃大小姐干完这桩大事之后,其他人就开始抽签分配宿舍,分配完宿舍,他们就陆陆续续搬着行李去安放自己的东西,搬完东西又开始抽签教学科目。 等一切都准备好之后,覃兮便带领队员们去礼堂进行开幕式彩排。 三下乡第一天,是由这支队伍进行开幕式,开幕式完结之后,是由他们教的学生进行闭幕式。 一个开头,一个结尾。 来的人负责开头,留的人负责结尾,最后就是离别。 留下的是互相牵挂,可能多年之后会淡忘,但是碰到面之后还是可以一眼认出来的。 他们学生会说:“这是曾经教过我的老师。” 他们老师会说:“这是我教过的第一批学生。” …… 安子俞光是想想都觉得幸福,表演小品的时候十分卖力。 看着台下那一张张黝黑的,纯真的面孔,安子俞想起了曾经在孤儿院一起生活的小伙伴,虽然十六年过去了,大家基本没什么联系,但是依旧记得大家童年时的模样。 一张张黝黑的,纯真的面孔,还有一张小大人的脸…… 小大人? 安子俞浑身猛地一震,停止了表演,台下也突然安静了,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脑子刺啦的一声,很痛。 记忆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猛地翻出来,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似乎是他认识的,似乎是他很喜欢的,一个人…… 小西装,红领结,那一张白白的脸庞,以及那一双很模糊的,稚嫩的眼睛…… 他认识的,他真的认识的,可是他想不起来了。 到底是谁啊,在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来,平时的回忆里,夜晚的梦境中。 安子俞的眼眶不知道为什么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却倔强地不掉下来。 他真的忘记了谁,那个很重要很重要的谁,可是他真的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台下一片寂静,雅雀无声,蒲苳小学的领导还坐在前排,那些纯真的小孩子愣愣地看着他,都不明所以。 覃兮在一边也是急慌了,忙去叫安子俞,可是安子俞好像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就连作为搭档的李耿去捅他,他也没反应。 知道台下的方有弈跑到舞台边,叫了他一声:“子俞!” 安子俞才缓缓回过神来,转过头去,望入方有弈那双深邃的眼眸。 他笑了,眼睫毛还沾着泪,他小声地说:“是你吗?” 方有弈愣了下,疑惑地“啊”了一声,他没听清楚。 安子俞很快调整了状态,转过头去看着慌得一批的李耿:“我们继续吧。” 李耿全身都松了,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集中注意力,不要发生刚刚那样的事了。” 安子俞点点头,深呼吸一口气,继续表演小品这个节目。 好在最后下半场表演顺利进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唱完队歌《天使》,便齐齐谢幕。 小朋友们都在笑,笑得很开心,还有的在台下很大声地说:“老师,欢迎你们!” “老师,好期待和你认识!” “老师,你快看看我!” “老师……” 安子俞下了台,急匆匆地穿过人群,眼神无比迫切地去找寻方有弈的身影。 没有! 休息室,也没有,旁边的空教室,也没有…… 安子俞急得就快要哭了,直到听到那一声熟悉的“子俞”,他整个人都定了下来,仿佛吃了定心丸,整个世界都很空旷,白茫茫的,很安静。 只听到身后那一串熟悉的脚步声。 安子俞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他咬着唇转过身去,一把抱住身后的人。 方有弈一时没反应过后,脚步往后退了一步,忙将人搂进,定住自己的脚跟。 “怎么了吗?”方有弈轻抚着安子俞的后背,担忧着问。 安子俞紧紧搂着方有弈,一会哭一会笑,他的嘴唇有些发颤,声音也有些发颤:“我是不是把你忘掉了?小哥哥……” 第125章 记忆中,那个穿小西装、戴红领结的小大人看起来很冷漠,让人感觉到不好靠近,但是那双深邃的、阴郁的眼眸,却在看他的时候,会存有温柔。 所以那时候,五岁的他会忍不住去靠近。 他记得他叫那个小大人叫做:“好看哥哥。” “好看哥哥”说,不喜欢别人这样叫他,这样的称呼好女孩子。 于是他就结合小大人的“小”,叫“好看哥哥”叫做:“小哥哥。” 之后就“小哥哥”、“小哥哥”地叫。 但是后来,是怎么忘记的呢? 好像是被收养之后没几天,他独自一人跑出家,跑到天使孤儿院那里等小哥哥来找他,可是等了一天,人没有等到,却等来了一场大雨。 养父母找到他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像落汤鸡一样,还在雨中哭得稀里哗啦的,温热的眼泪混着冰冷的雨水落入口中,味道难以言喻。 他比老天爷还伤心,因为他等不来他的小哥哥。 再后来他发了一场高烧,五岁之前的好多事都忘记了,只记得老院长,养父母,还有几个玩得很好的小伙伴。 但是刚刚想起来了…… “小哥哥,是不是你啊?”安子俞再一次问方有弈,“那个我等了一天也不来的小哥哥。” 方有弈将安子俞揉进怀里,微睁着眼眸看着地板,轻轻笑道:“是啊。那个将你一个人丢在孤儿院门口,然后跑去国外的坏哥哥……” 安子俞松开方有弈,看着那双深邃的眼眸:“为什么要跑到国外去?” 方有弈抬手撩了撩安子俞有些散乱的发丝,轻启薄唇,满不在乎道:“我被强行带过去治‘病’了。” “治病?治什么病?”安子俞神情慌乱,拉起方有弈的胳膊看了看,还将人转了个身,“现在还有吗?” 方有弈被逗笑了:“不是那个病,是以前,他们认为同性恋是‘病’,所以我爸就将我送到国外的疗养院去。” “哦……” 同性恋啊……老婆大人以前还喜欢过谁吗?还有疗养院,听说那些认为同性恋是“病”的疗养院,治疗手段都十分残忍,简直不把人当人看的。 原来以前,方有弈有其他很喜欢的人吗?喜欢到为了那个人进疗养院,忍受犹如酷刑一般的治疗方式。 安子俞耷拉着脑袋,就在脑袋低下去的那一瞬间,脑子猛地闪过他和方有弈重新遇见时候。 那时候,方有弈抱着他说:“好早好早就认识了,好早好早就喜欢了。” 好早,这个“好早”…… 是指他们在天使孤儿院,第一次遇见的时候,过去了整整十六年了。 整整十六年啊…… “你怎么那么傻啊?”安子俞心疼得要死,揪着方有弈的衣服,对着他嚎道,“你就不会骗他们说,你不喜欢,你不是吗?” 就逃过再说也行的啊,逃过那些没人性的治疗手段先啊,亏眼前这个人看着那么精,怎么以前就那么蠢啊。 方有弈用拇指擦拭着安子俞的眼周,嘴角噙笑道:“不会。” 安子俞的胸口猛地“噗通”一声,就好像胸口碎大石那般疼痛,他重新抱住眼前这个让他无比心疼的人,哽着声说:“你怎么那么傻啊……” “是啊,我很傻,只认一个子俞。可是没想到,你这一忘,就是十六年。” …… 教学科目经过抽签之后,安子俞发现自己的运气有点衰,抽到和应琛一组。 这就很烦。 在大伙儿一起备课的时候,应琛和谁商量都好,就是不和他商量。 安子俞很苦恼,有些科目的进度是串联在一起的,一段没有了,就相当于散了,遇到备课瓶颈,也是这样。 无奈之下,安子俞有难题就去找方有弈,方有弈也很乐意和他一起解决。 第一堂课铃响,走廊上玩耍的孩童都陆陆续续回到教室坐好。 安子俞抱着教案进入了六年一班。 他这运气真的够衰,直接中头奖,抽到第一天第一节 课。 坦白说,真的很紧张。 走廊离教室的距离也就那么短,但是安子俞的腿已经有些发软了,只觉得这段距离好像一点也不近,还特别远。 终于安全进入教室,安子俞一眼便看到坐在教室最后的方有弈,周围还围了几个六年级的小姑娘。 果然招人,从小到大都是那么招人。 安子俞在心里感慨了一番,甚至想着回家之后,要不要把自家老婆大人锁在家里,不让他出去招蜂引蝶的。 安子俞将教案放到讲台上,台下的学生就齐刷刷地起身,大声道:“老师好!” 安子俞懵了一下,说真的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体验到,感觉很是奇妙。 “嗯嗯,坐下吧。”安子俞脸上的笑遮都遮不住,“好,接下来我们翻开教案第一……” “凶手!”讲台下突然爆出一个声音,“杀人凶手!” 安子俞全身都冰凉了,他循声抬起头,看到坐在角落那边,有一个很是熟悉的孩童,他木木地看着那个孩童,嘴唇颤了颤:“应深?” 是应深?应琛的弟弟! 原本坐在最角落的应深猛地站起身来,拿着桌上的教案就往讲台走去。 气势汹汹的,表情不比应琛生气对他施暴时的差。 “杀人凶手!”应深将手里的书一把甩在安子俞的脸上,“你还我姑姑!你还我姑姑啊!” 应深咬着下唇,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却始终不掉下来。 方有弈忙赶到讲台上来,揽着安子俞的肩膀:“怎么了?” “他是,应琛的弟弟应深。”安子俞抬头看了看方有弈,有些手足无措:“应、应深,你先回去好吗?” “我回去,那我的姑姑回得来吗?啊?!”应深哽着脖子对讲台上的安子俞怒吼着。 安子俞没有继续说话,只是低着头。 应深眼睛瞪得发红,夺过旁边同学的教案就要往安子俞身上扔。 方有弈只身挡在安子俞面前,替他当下那一沓教案。 待教案纷纷落在地上之后,方有弈转过头,那双深邃的眼眸阴郁得可怕,把面前这堆小学生都吓着了。 刚刚还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大哥哥呢? 第126章 方有弈冲着那一群六年级生,冷声呵道:“回去上课!” 学生们都冷不防一个寒颤,乖乖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就连带头起哄的应深也被那个眼神吓着了,抖着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方有弈蹲下II身去捡起散落一地的教案,一一放到每一个人的桌子上,又折回来,看着受到惊吓的安子俞说:“没事了,继续上课吧,我在的。” 浅褐色的眼眸望入那双深邃的眼眸,同小时候般阴郁,也同小时候般只对他温柔。 他点点头,说:“好。” 三下乡的教学理念是玩乐中学,学中玩乐,将课堂氛围搞活跃一点,在学生最轻松最愉悦的状态下,可以学到更多更有趣的知识,包括课内课外的。 然而这节课上的并不畅快,很安静,课堂氛围很拘谨。 所有人都是缩手缩脚的,看着安子俞的眼神都是奇奇怪怪的。 一节课下来忐忑不安。 下课铃响了之后,安子俞虚脱似的撑着讲台,手脚都发软了,额头也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他低下头颤颤呼出一口气,再次抬头时,他看到方有弈一脸忧心忡忡地向他走来。 “弈……”安子俞轻轻唤了一声方有弈。 方有弈忙上前搀扶着他,说:“下节课你先别上,我叫了覃兮替你上一节课,我现在带你出去走走,可以吗?” 安子俞借着方有弈的身体勉强站稳,点点头,便随着方有弈出去了。 方有弈带着他走了一整个校园,走累了就在草坪上的长椅坐下。 “好些了吗?”方有弈将他的头往自己肩膀上摁,偏着头去问他。 安子俞虚虚吐出一口浊气:“好些了。” 方有弈没有继续问什么,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陪着他看叶新叶落,陪着他看花开花谢,陪他看云卷云舒,感受风起风息…… 良久,安子俞才开口道:“应深是应琛的亲弟弟,他在蒲苳小学读六年级。” 方有弈轻轻“嗯”了一声。 安子俞继续道:“蒲苳镇是妈妈的娘家,也就是应琛的老家,他的爸爸妈妈都在这里。” 方有弈点点头,这些他都在警察局了解过了,去警察局的时候还顺便教江斐怎么管教下属。 咳,老II毛病犯了,虽然他不是他们的队长了。 “他们从小就不喜欢我,很排斥我,都说我是没人要的贱骨头……”安子俞放低声音道。 方有弈亲了亲他的额头,说:“现在不会了。” “是啊,不会了。”安子俞抬起头看着头顶的枝叶,日光落下,光影斑驳,映在脸上,格外美好,他转过头去,冲着方有弈柔和一笑,“因为你在嘛,我知道的。” 其实说真的,现在和方有弈坐在一张长椅上看风景,那种舒心的感觉,真的有一种他们老年退休出来散步的感觉,很惬意。 差别不同的是光阴。 因为此时的他们是黑发,而几十年之后,他们已是白发苍苍。 安子俞觉得很幸福,因为他知道,旁边这个等了他十六年的人,会和他一起慢慢变老,会在老年生活里,牵着他的手,游走于大街小巷,看路边孩童嬉闹。 …… 三下乡全体队员准备午休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他们宿舍楼下大喊:“安子俞你给我滚下来!” 准备午睡的安子俞懵了一下,穿着拖鞋走出宿舍,走到阳台边。 楼下有个剪着蘑菇头的老女人在怒吼着:“你个小兔崽子还敢回来?你还我女儿和女婿的命!” 老女人旁边还站着一个面容十分沧桑的男人,一副吊儿郎当,游手好闲的模样。 他是养母的兄长应大雷。 应大雷冲着他龇牙咧嘴:“你个杀人凶手!下来!把我妹的房子和存款还给我!” 哦吼~ 方有弈挑了挑眉毛,双手抱胸,意味深长地看着楼下那个男人,不由心生冷笑:这就是应大雷?胆子不小,还敢送上门来! 那老女人见着安子俞了,就像见着仇人一般,想也不想就往楼上冲,只听安静的楼道里想起很大的“哒哒”声。 不一会儿,便看到那个老女人和应大雷气冲冲地往这边跑来。 方有弈将安子俞护在身后,将老女人以及应大雷和安子俞阻隔开来。 老女人上前去扒拉方有弈的手臂,一手扒拉一手想去打安子俞,哭嚎着:“你这个祸害!你还敢回来?你还敢回来?看我不打死你?” 安子俞低着头,直往方有弈身后躲,不想和养母的母亲发生争执。 应大雷也上来凑热闹:“杀人凶手!快把我妹和妹夫留下的房子和存款都拿出来!那是我们家的东西!不是你的。” 安子俞愤愤一咬牙:“不给!遗书上的继承人,写的是我的名字。” 最后方有弈不耐烦了,一手臂挥开那个所谓的“外婆”,冷冷盯着她和应大雷。 应大雷扬起手想去打安子俞,却被方有弈半道截住。 方有弈冷飕飕瞪着应大雷,说:“想清楚,到底谁是杀人凶手?” 应大雷呼吸一抽,瞪圆了眼珠子,心虚地去看方有弈,只听方有弈说,“应霜安尘车祸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谋杀。而那个蓄意谋杀的人,就是你,应教授的哥哥——应大雷。” 方有弈的声音很有力量,很有节奏,落入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中,仿佛是重石掷地,字字重音。 愣在一旁的“外婆”呆住了,出来围观的队友“哦”着嘴,满头虚汗的应大雷转了下眼珠子,以及呼吸骤停的安子俞…… 时间仿佛定格了一般,空气也不再流动,周围的环境好像都泛着白茫茫的光,声音都变得空荡。 “为什么……”安子俞喃喃道,“是真的吗?” 方有弈扭头去看满脸绝望的安子俞,他不忍心,但还是选择说出了答案:“是。” 他想让所有人知道真相,并非是安子俞因为过生日害死自己的养父母,而是应大雷想要得到所谓的房产和存款,为一己私欲,而对安子俞的养父母痛下杀手。 第127章 真相来得猝不及防,所有人都十分震惊。 安子俞不知道怎么去表达自己的情绪,总之十分复杂。 他很想不去相信这个事实,但是他深知方有弈是不会骗他的。 安子俞感觉全身都在抖,全身都在发软,好像每一根血管的循环速度都迅速降低,心脏突然猛地抽了一下,很痛,很痛…… 就好像有一把剑生生劈开这个死亡背后的真相,可是却是如此地让人难以接受。 方有弈说,杀死他养父母的不是安子俞,不是别人,而是他们的亲哥哥——应大雷。 那个身上流淌着相同血液的,所谓的亲哥哥,应大雷。 “为什么要这么做?!”安子俞疯了一般推开方有弈的手臂,冲上前一把抓住应大雷的衣服,哽着声,绝望地嘶吼道,“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为什么啊?!妈妈,妈妈她是你的亲妹妹啊……为什么啊……” 应大雷双眼爆红,一脸戾气,反抓住安子俞的手腕,猛地将他推开,将人推到方有弈身上,还对着安子俞和方有弈啐了一口唾沫:“我啐!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人是我撞的?没证据你可别瞎说!血口喷人,啐!真他妈晦气!” 方有弈一皱眉,几步上前,三两下就制服了应大雷:“跟我去警察局。” “凭什么?”应大雷试着挣扎了几下,可没想到方有弈力气那么大,而且被摁住的地方都使不出力气来。 应大雷心里怕得紧,又气得紧,恼羞成怒便又爆了一句粗。 他逃不掉了,就像一个犯人那样,被方有弈押去当地派出所。 方有弈将案件的起因、经过以及结果都复述了一遍,逻辑很清晰,说话很有力,可是他没有证据。 当地派出所说,不能仅凭一面之词,就断定应大雷是杀害自己妹妹和妹夫的凶手。 方有弈本想说有证据,可他猛然想起来,证据还在市警察局的江副局长那里。 当时他说先不要打草惊蛇,他去抓应大雷。 然而他忘记了他已经不是第九队的队长,凡事要讲究证据,不能随便抓人。 当地派出所也说,没有证据,无法立案,更不能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随便将应大雷扣押。 无奈之下,方有弈只能暂时放过应大雷。 应大雷走之前,还十分嘚瑟地看了方有弈和安子俞一眼,冲着他们的鞋尖前方的地啐了一口唾沫,大摇大摆走了。 方有弈握紧了拳头,暗暗发誓一定会将应大雷遭受惩罚。 晚上,方有弈给江斐打了个电话,让他把那份证据送过来,还问傅明有没有把那个车灯壳拼好没。 电话那头,傅明说:“队长,我最近看到一个特别炫酷的模型套装,就去研究那个套装了,有飞机啊,坦克啊,装甲车啊……” 这小兔崽子。 方有弈恨不得穿过手机屏幕直接将傅明揍一顿,仗着天赋就爱拖。 “傅明,我知道你在武器方面天赋异禀,拼一个车灯壳对你来说很简单,”方有弈语重心长地说,“但是,别人拜托你的事,你答应了,而且是在你购买模型之前答应,人家还特别着急的,你要好好做完。” “我知道了,队长。”电话那头的傅明声音有些低,“我现在就去拼壳。” “好,快些。” …… 任务交代完毕,方有弈准备挂电话,却听到电话那头,严诚叫住了他。 “队长!”严诚的声音好像很激动,“天使孤儿院的院长给我们发了一个录像,好像是那天晚上,应大雷在天使孤儿院门口请求留宿的片段!” 方有弈心揪了一把,他说:“赶紧发过来!” 晚上八点整,江斐三人开着私家车到达蒲苳镇浦东小学,给方有弈送来了很重要的证据,还有那个车灯壳。 安子俞和方有弈在学校大门口迎接。 看到那辆亮着车灯的私家车越来越近,安子俞的心就跳得越来越快。 因为那代表着,养父母死亡的真相,证据,正向他缓缓驶来,越来越近,就快到了。 车辆停下了,严诚拎着一个黑色的包走下车,傅明拿着塑封袋装着的车灯壳哼哧哼哧地走到安子俞面前。 傅明冲着安子俞行了个军礼:“大当家,好久不见!想我没?” 安子俞柔和一笑,看着和自己个子差不多的傅明,道:“好久不见。”他停顿了一会,又道,“谢谢你们。” “啊这……”傅明挠挠后脑勺,“虽然我很想邀功,但是我的良心告诉我这是不对的。” “?” “这是我们队长让查的,他为这件案子奔波了好久,都没几天睡过好觉,你该谢谢队长才是。” 傅明难得懂事一回,方有弈表示万分欣慰。 安子俞扭头去看方有弈,伸手勾住方有弈的手指,说:“谢谢你。” 方大总裁上脸了,打趣道:“说什么呢,都是咱爸咱妈,我就尽尽孝而已。” 安子俞被逗笑了。 方有弈和江斐兵分两路。 方有弈带着安子俞和傅明去找应大雷,江斐和严诚负责将证据送到当地警察局。 本以为一切都可以顺利进行,可惜,晚了。 应大雷,跑了。 当安子俞带着方有弈他们去到养母的娘家的时候,早已不见应大雷的踪影,客厅里只有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养母的妈妈。 “外婆?” 安子俞走上前,跪在地上,抱起外婆,低头一看,看到外婆脸上都是淤青,手臂上,脚上也有。 心莫名抽痛了一下。 “他差点,杀了我……”只见外婆眼神惶恐,直愣着看着天花板,手指颤颤指着大门口,“那个……疯子,走了,快去……追。” 说完最后一个字,外婆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缓缓转过头去,双眼含泪地看着安子俞,牙齿打颤:“对……不……起……阿霜,养了个……好儿子……她是个,好母亲,我……不是。” 第128章 安子俞眼眶红了,他找不到任何一个词来形容现在的心情,只能说,百感交集。 “外婆,我们送你去医院。”这是安子俞唯一能想到的话,也是目前能做的,需要做的事。 外婆抿着唇,苍老的脸上,竭力扯出一个笑容,看着安子俞点了点头,便留下两行眼泪。 …… 方有弈根据应霜妈的说辞,到当地工厂找到了那辆前壳有破损的货车,并拿傅明拼好的车灯壳拼接。 完全吻合! 以及那个录像,虽然画质不是很清晰,但是还是看到了那辆货车的外貌,当然最重要的,还有车牌号。 简直一模一样。 方有弈冷笑两声,将所有东西微信发给江斐,以及应大雷畏罪潜逃的严重行为。 不一会儿,江斐便来了电话,说当地警察局看过证据,案件确立,正式下达通缉令。 在上桦市警察局副局长江斐的带领下,当地警察局全力搜捕应大雷。 与此同时,安子俞也恢复了正常的三下乡教学生活,就和他曾经向往的样子一样欢乐而美好。 看着讲台下那一张张稚嫩而纯真的脸,以及那一双双渴求知识而无比干净的眼眸,安子俞心里说不出的满足,只觉得肩上的担子也稍重了些。 只不过,担子虽重,胜在欢喜。 安子俞走下讲台,寻了一圈学生的写的英文单词。 女孩子的多为工整,字体偏小,男孩子的稍微潦草,字体偏大。 但可以看得出他们都在很努力、很用心地拼写每一个单词。 一小女孩见他走来,便拿起自己的作业本,摆在安子俞面前,甜甜地笑道:“安安老师,你看我写的怎么样?” 安子俞欢悦地笑了下,走到小女孩面前,看了看,又点点头:“字好好看,真棒。” “嘻嘻~”小女孩笑了,脸上抹出两酡红,“谢谢安安老师。” 安子俞笑着伸手去揉了揉小女孩的笑脑袋:“继续加油哦。” “嗯嗯!” 一圈走下来,安子俞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但是又好像哪里没有不对。 怪怪的。 安子俞又环望了一拳座下的每一位学生,目光突然一下子就空了。 他木木地看着角落那个空荡荡的位置,那是应深一直坐着的位置,现在空了,没有人坐在那里。 安子俞心底不免有些失落,他想,应深到底去哪里了?还是不想上他的课吗? 安子俞走上讲台,正当他想开口问应深去哪里时,突然闯进一个男学生。 只见那男学生满头大汗,呼吸很仓促,上气不接下气的,他扶着墙,抬起头去看安子俞,用绝望而无助的声音向安子俞求助:“安安老师,应深,应深掉悬崖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安子俞的心脏猛地“噗通”一声,之后便仿佛不再跳动了。 那个男同学说,他和应深不想上他的课,就逃课。 他们逃到山上玩,爬树啊,掏鸟窝啊什么的,总之就是不想回去。 准备去悬崖边上休息看风景的时候,应深脚一滑便掉下了悬崖,好在悬崖峭壁上有棵树挂住了应深。 于是他就忙跑回来求救了。 安子俞冲到男学生面前,神色慌张地看着他:“哪个悬崖?” 男学生眼眶已经红了,声音带着哭腔:“学校附近的。安安老师,你、你快去救他啊……” 安子俞二话不说就跑出教室,什么也没拿。 安子俞火燎火急跑到体育室去拿拔河用的绳子,出来时刚好看到来给学生拿篮球上体育课的应琛。 应琛没说话,只是微眯着眼睛去看安子俞。 安子俞不想和他扯,也没多想,满脸热汗,但还是努力冷静道:“应琛,应深在学校附近的悬崖上,赶紧去救他。” 应琛手中的哨子“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只见应琛一把夺过安子俞手中的绳子,咬着牙道:“走!” 说完,便用比安子俞还要快的速度往学校附近的悬崖奔去。 安子俞本想回去拿手机通知方有弈一声,这几天方有弈忙着协助江斐抓捕应大雷,很忙,都没有来陪他上课了。 但是想了想,觉得救人要紧,回来再说吧,便跟着应琛去了。 …… 安子俞和应琛很快便跑到学校附近的悬崖上,走到一半的路便听到应深在喊“救命”,一声比一声嘶哑,一声比一声无助。 他们轻轻走到悬崖边,探出半截身子去看,看到应深果真挂在悬崖壁上那颗横生的树干上。 “应深?”应琛喊了一声。 应深抬起头,一见到有人来,还是自己的亲哥,眼泪鼻涕一下子就奔出来了:“哥!救我啊!我好害怕呜呜呜。” “好,你等着。”应琛拿出拔河绳,朝着应深扔了下去。 应深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拔河绳,抖着手将拔河绳绑在腰间,确认了好几次才确定绑紧了。 “绑紧了吗?”应琛冷静问道。 应深再去确认一次腰间的拔河绳,抬起头看着安子俞和应琛的眼睛,点了点头。 “好,哥现在拉你上来。”说着,应琛便开始拉扯拔河绳。 安子俞上前去帮忙,应琛也没有推开他,两人齐力,将应深一点一点拉上崖边。 只是安子俞没想到,曾经那个小豆丁应深,现在已经那么重了,要两个人才能拉上来…… 将人拉到离崖边两三米处,安子俞和应琛才松开绳子,累瘫在地,不由急促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应深全身都发软了,抖着身子爬过来,腰间上的绳子还没来得及解下。 只听应深泪眼汪汪地说道:“哥,幸好你们来了,不然我就要死了……” 应琛瞪了一眼自家无比顽皮的弟弟,颇为愤怒道:“下面是条河,摔不死你,顶多淹死。” 应深上前吹了一圈自家没良心的哥哥,鼓着腮帮子道:“还是亲的吗?” “不亲我救你干什么?看着你吊死在那棵树上才是你哥吗?” 说着说着,不知怎么的,兄弟两就很自然地吵起来了。 第129章 虽说应琛之前对他做了不好的事,但是安子俞知道,应琛本性不坏,还特别疼爱自己的弟弟。 看着面前两兄弟吵得很沉醉,一个比一个能杠,果然是亲兄弟。 安子俞感慨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吵架被这一声笑打断了,应琛和应深都停住了,齐齐扭头去看安子俞。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安子俞十分尴尬,忙道:“额,你们继续,不用理我的……额不是……你们别吵了。” 应琛:“……” 应深:“……” 哪有人这样劝架的啊? 气氛十分沉默且尴尬,安子俞心虚地低着头不说话了。 良久,安子俞听到应深很小声地说:“老、老师,对不起……” 这一句话让安子俞很是意外,他抬起头,很想去看看那个向他认错的应深,突然瞳孔猛地一缩。 “应琛!” “什……?” 应琛话还没疑惑完,便觉脑壳被什么重物砸了一下,一阵钝痛,之后便没了意识,晕了过去,歪倒在地上,额角缓缓淌出一条血路。 安子俞想去拉应深,可是晚了一步。 那只粗短肥腻的手臂一把将应深拉了过去,应深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应深下意识转过头去,脸上瞬时惊悚万分。 “爸、爸爸……”应深颤巍巍地吐出几个字,心直直发抖。 后面这个抓住自己的男人,是他的爸爸,应大雷。 是他那个杀了自己亲生妹妹,畏罪潜逃,被当地警察局全城通缉的父亲…… 此刻的爸爸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牙齿很黄,眼神里除狠戾外并无其他情感,活像一头没有任何理智,没有任何情感的野兽。 应深年幼的心智仿佛受到了千万次重击,他不敢相信他的爸爸是杀人犯,而且还是畏罪潜逃的杀人犯,通缉令上贴的是他爸爸的画像。 应深的脑海快速重映以往画面。 平日爸爸对他和妈妈没有尽到一位父亲的责任,整日顾着赌。 赌赢了哈哈大笑,赌输了就回家骂老婆打老婆,骂儿子打儿子,还想骗奶奶的棺材本去赌。 自有记忆开始,他听到爸爸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这把绝对赢!” “博一博,就什么都有了。” “再博一把!” “我就不信我一直输!再来!” “……” 从小就生活在父母的争吵和谩骂之中,妈妈好多次提出过离婚,可是爸爸不允许,还威胁她,说,如果她敢离婚,就叫哥哥回家,然后打断他和哥哥的腿。 朴实的妈妈没有办法,只能留下,安安分分地照顾他和奶奶。 他听妈妈说过,以前的爸爸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爸爸是一个很憨厚很老实的男人,勤勤恳恳工作,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妈妈说,她爱那时候的爸爸。 为了给家里带来更好的生活,爸爸出城工作。 只是后来被工厂里的同时带去赌博,输光了工资,还借钱去赌,那时候爸爸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回老家调整调整。 可是没想到,一入赌门深似海,就算是回了家,也浮不起来。 妈妈哭着对他说,阿深,以前的爸爸,再也回不来了…… …… 就在前段时间,爸爸一下子就拆完了所有的债务,而那些钱,是姑姑和姑父死后的保险赔偿金。 爸爸说,是那个外来人害死了姑姑和姑父,他吵着大雨天去偏远地方过生日,不听姑姑和姑父的话好好留在家里,最后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于是,他们全家人,理所当然地恨上了那个外来人。 只是没想到,真相是如此血淋淋,如一柄长剑,深深刺痛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的心。 真正杀死姑姑和姑父的,不是眼前这个外来人,而是他的亲生爸爸,应大雷。 应深从过往的回忆中醒来,回过神来时早已眼眶通红,泪流满面。 他看到爸爸一手抱着他,一手去拽安子俞,要将安子俞丢下悬崖。 “爸爸,住手吧……”应深绝望地闭上了双眼,任由眼泪滚落在腰间那只粗短肥腻的手臂上。 然而此时此刻的应大雷对旁人早已没了人性,他听不进任何人的话语。 安子俞奋力反抗着应大雷的施暴,只是前段时间他的身体和精神都被压垮过,体力大不如前,虽然方有弈很努力地给他养身体,但是这破身体依旧用不回以前的力气。 而且体型差异也大,安子俞只能被生生拉到悬崖边。 看着底下的悬崖,生与死只在一瞬间。 然而他不想死。 底下悬崖涌上来的风吹着他额头的碎发,安子俞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摸到一个硬硬的、环形的小物件,不由笑了笑。 这是他准备送给他家老婆大人的求婚钻戒,还没来得及送给他。 这一刻,他满脑子都是方有弈。 他说过他们要一起慢慢变老,就像三下乡教学活动的第一天,坐在树荫下,草坪中,长椅上,看户外风景,安享晚年生活,看彼此眼中,都是他们自己。 他说过要吃一辈子老婆大人煮的菜,还说要给老婆大人II弹一辈子的吉他,录成好多好多个手机铃声。 他还说过,欠了你,不想还,就这样赖着账,不走了。 说了好多好多,多的他都很难数清楚到底有多少。 安子俞看着悬崖底下,笑了笑,喃喃道:“我不会死的。” 应大雷没听到安子俞说什么,一把摁住安子俞的脖子,凑到他的耳边,冷冷道:“谁叫你那相好揭发我,啐!同性恋,真恶心,变态来的!” 安子俞冷哼一声:“应大雷,最恶心的是你,最变态的也是你,连自己的亲妹妹也要害死,你根本就不配活着!最应该去死的那个人是你!像你这种人,就应该下地狱,受十八刑也不为过!” 应大雷眼睛徒然睁大,他咬着牙,手一提,便将安子俞推下悬崖…… 第130章 头痛的刺感充斥着全身,眼前的世界很模糊很黑暗,耳边是孩子又哭又闹的声音,以及大人对小孩骂骂咧咧的粗语。 应琛竭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感觉浑身使不上一点力气,好像整个世界都是混沌的,在不停转着圈。 他撑着冰冷的地面坐起身来,脑袋的钝痛更加剧烈,一顿一顿的,好像整个脑仁都掉了出去,他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十分阴暗,十分潮湿,还特别脏。 往前望去,是一个口,向着光。 应琛轻轻晃了晃脑袋,心想他现在应该是在某个山洞里。 “醒了?”粗哑的男人声音在耳边响起。 应琛的心脏紧张地揪了一下。 “哥、哥哥!”应深看到他醒,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我好害怕,子俞哥哥被爸爸丢下悬崖了……” 应琛心猛地一抽,但很快又冷静下来。 安子俞被丢下悬崖了,悬崖下面是一条河,而且现在不下雨,但愿安子俞可以撑到找人来救他。 安子俞,你给我挺着! “应深,别怕,哥在。”应琛眯了眯眼睛,看着面前狼狈不堪的应大雷,毫不客气道,“应大雷,去自首吧。” 老家很多人都好奇为什么他会直呼自己爸爸的名字,还会说他不孝,对他指指点点。 这也是事实,从应大雷外出打工回来之后,性情大变,他就和应大雷的关系不好,总是吵架。 应大雷总是对他和妈妈,还有弟弟又打又骂,作为哥哥,他也在努力变强大,一直在努力保护自己的妈妈和弟弟,即使自己被应大雷打得很惨。 他学习十分刻苦,努力,只希望有一天能带着妈妈,弟弟还有奶奶,远离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蒲苳镇。 他之所以喜欢安子俞,是因为他从见到安子俞的第一眼开始,便觉得安子俞是一束光,温暖,而不会烫伤人的光,直射如内心深处,给人带来一种名叫“救赎”的美好。 如果说,蒲苳镇是地狱,那么安子俞便来自天堂。 他深爱着这束名为“救赎”的光。 只是这束光并不属于这里,也不爱这里,他一直爱着他的小哥哥,他的小哥哥在哪,那他便照到哪,永远不会属于他。 他好奇安子俞口中的“小哥哥”好奇了十六年,直到三下乡开幕式他才知道,那个小哥哥,就是一直陪伴在安子俞身边的方有弈啊。 是方有弈啊…… 三下乡开幕式,安子俞和方有弈在台下紧紧相拥时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啊,安子俞忘了方有弈十六年,而方有弈等了安子俞十六年。 他输了,输得彻底。 不管是出场顺序,还是这份深情,亦或是这场没有任何怨言的陪伴,以及那一个个诚心诚意的鼓励,他都比不上安子俞口中的“小哥哥”。 这是他应琛第一次认命,认得如此心服口服,也是第一次放手,放得这般心甘情愿。 应琛咬咬牙,拼了命一般扑向应大雷,将他老子扑倒在地。 “跟我去自首!” 应大雷往应琛啐了一口肮脏无比的唾沫:“你II他II妈敢打你老子?!你可是老子生的!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应琛和应大雷起了争执,两人你来我往,一人一拳,干起架来。 只是应深受了伤,显然不敌应大雷。 一旁的应深傻眼了,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心里怕得紧。 应深挪动着屁股往后退,无意中摸到了身旁的石头,他突然萌生了一个令人害怕的想法…… …… “臭小子敢打你老子?看我不揍死你!”应大雷一手掐着应琛的脖子,抡起拳头,便往应琛脸上砸去。 应琛将脸瞥到一边,认命地闭上眼睛。 然而预感中的疼痛迟迟未下来,应琛睁开眼一看,只见应大雷整个人都定在那里,拳头还悬在半空,双眼失焦。 再往应大雷身后看,应深手里抱着一块大石头,全身都在发抖。 “应深……”应琛弱弱地喊了一声自己的弟弟,推开坐在自己身上的应大雷,道,“应深,快把你腰上的绳子解下来,快!” 应深一个愣怔回过神来,抖着手丢开石头,又手忙脚乱地去解开腰间的拔河绳,丢给应琛。 应深动作飞快,拿过拔河绳,三两下便将应大雷绑起来,还绑得特别紧。 他瞥了一眼昏迷过去的应大雷,半跪在地,双手搭上应深的肩膀,仿佛是将什么责任交到应深稚嫩的肩膀上,他眼神冷静而坚定地对自己的弟弟说:“应深你听哥说,我在这里看着这个畜生,你现在回学校去找人帮忙,最好去找一个叫做方有弈的男人。只要他来了,我们就都有救了,包括子俞哥哥,他不会死的。记住了吗?” 应深拿两条还未完全发育好的手臂狠狠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看着应琛的眼睛,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记住了,哥。” 应琛虚弱地喘着气,他抬手摸了一把应深还带着婴儿肥的脸,疲惫道:“好,去吧,哥在这里,等你。” 应深转过身去,回头看了应琛一眼,迈开双脚冲向那个向着光的洞口。 应琛整个人都瘫倒在地上,眼皮很沉重很沉重,感觉一闭上眼睛就会死掉。 他看着旁边昏迷的应大雷,扯出一个十分牵强的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让他再一次撑起身子来,只听他有气无力道:“你不坐牢,我死不瞑目。” …… 蒲苳小学的办公室安静得像没有生气,坐在最中间的方有弈一张脸沉地像沼泽。 那双深邃的眼眸一直盯着黑屏的手机,就像鹰一般。 只是盯了老半天,手机屏幕依旧是黑着的。 子俞…… 方有弈在心底唤了一声。 你去哪里了…… “方、方有弈!!!” 一声破了音的呐喊刺破了办公室的沉寂,方有弈沉着脸循声望去。 只见那个叫做应深的小男孩撑着墙,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双腿抖着跪在地上,在看到他的时候,眼睛里亮着光。 “求你,快去,去救我的哥哥们……他们,快要死了……” 话音落下,应深终于撑不住,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第131章 应深被抬到椅子上坐着,还没来得及喝水,应深将事情的起因经过以及结果,挑重点快速讲了一遍。 得知安子俞跌落悬崖的方有弈突然像疯了一般,在办公室里横冲直撞。 覃大小姐几步上前,抽了方有弈一巴掌,想以痛感阻止他发疯,让他冷静下来。 覃兮咬着牙,忍着眼泪,冲着方有弈吼道:“我们也很担心子俞,但是你这样发疯有什么用?只会徒增我们的负担!你知不知道,啊?” 左脸颊火辣辣地疼,方有弈一点也不在乎,他咬着自己颤颤发抖的食指关节,眼眶发红,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覃兮深呼吸一口气,仰着头将眼泪倒了回去,她看着沉默着的方有弈,说:“像以前一样,冷静、从容地指挥我们。” 方有弈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道:“你,覃兮,去通知江斐,去抓应大雷,叫他分一批人过来,我带人去悬崖底下找子俞。” 覃兮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手指发颤地敲着拨号盘,道:“好。” …… 方有弈和覃兮兵分两路,互相配合着。 很快,覃兮在应大雷躲藏的山洞里发现了被绑成粽子的应大雷,以及应大雷旁边奄奄一息的应琛。 应琛见到他们,张了张干裂的唇,便晕了过去。 覃兮忙拨打120救护车,将应琛送去医院急救。 这一边,方有弈带着人在悬崖底下,大范围寻找安子俞。 哪怕找到的,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方有弈突然眼眶一热,喉头滚动了下,他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不再去想,集中注意力去找安子俞。 但是脑子里总是会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他不想去猜测的想法。 “如果,他死了呢?” “如果,他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呢?” “如果,他没了他,他又再一次一个人呢……” 无数个如果就像车轱辘一样从脑中重重碾压而过。 方有弈腿软了,手软了,全身都软了。 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去猜测。 他满脑子都是:如果失去安子俞后会是怎么样,是不是会和以前一样,天天发疯,天天被逼着注射强力镇静剂…… 还是会一直待在一个没有日光照进来的,阴暗的房间里,去回忆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可是,他们也没在一起多久啊,算下来,还不到半年,他们之间的回忆,也没积累太多啊,中间还断层了十六年。 老天啊,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们,他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啊…… 方有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了。 两行眼泪从眼眶滚下来,沿至下巴,绝望地滴在地上,冷如冰锥。 “子俞……”方有弈双眼空洞,看着茫然的前路,突然之间分不清东西南北,听不起耳边有人在叫他,“子俞,别丢下我……” 他蜷缩着躺在地上,他突然觉得好冷,好冷。 就像疗养院那间病房的地板一样冷,冷得彻骨,冷得心寒。 不知道耳边是不是有人在叫他?他好像突然失聪了,听不见。 他偏过头去,只见眼前的世界,颜色都化成灰烬,迅速褪去。 仿佛所有的人、物都化作灰白色的纸屑,飘走了,整个世界又变成一片没有生命力的灰暗,什么都没了。 没了…… 安子俞不在,他的世界也跟着崩塌了。 方有弈的脑海里,努力地回忆着过去和安子俞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是唯一还有颜色的画面,也是唯一还有生命力的人。 他不敢忘掉,他努力地记着,生怕他世界里仅剩的一点色彩也随风而去。 记忆中的安子俞说:“我想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安子俞还说:“和你呆在一起,一百年都觉得短。” 可是现在,还没到一百年啊…… …… 迷迷糊糊之中,方有弈好像听到耳边好多声音,很乱,很嘈杂,刺地他的耳膜不舒服。 “你们都走开,让我来!” 覃兮咬着牙,做着撸袖子的动作,一把揪起方有弈的衣领,扬起手臂,又是一巴掌呼在方大总裁的脸上。 那声音,在山谷中回响着,听着都觉得很疼。 也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家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把一个大男人的脸打得那么红。 方有弈微睁开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 是覃兮,她的眼眶很红,好像哭了,又好像没哭。 方有弈颓丧道:“覃兮,子俞,死了……” 覃兮一听,肚子一炮火,对着方有弈口吐芬芳,话有多难听,就骂得又多难听,最后,她才哽咽道:“没死!” 方有弈浑身一个激灵,睁大眼睛去看覃兮发红的杏眼。 覃兮抹了把眼泪,将所有的不安和担忧都往肚子下咽,她用很平静的声音说:“应琛说,这个悬崖不是特别高,底下又是一条河,今天也不是下雨天,水流不急。如果走运的话,掉河里,摔不死,而且子俞会游泳,很大概率,子俞还活着。” “真的?”方有弈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心脏紧张地跳动着。 “这种事情我骗你做什么?”覃兮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起来,子俞还在等着你去救他,方队长。” 方队长…… 方有弈猛然想起过去在刀尖舔血的日子,在暗无天日的废弃工厂潜伏了好久,打头阵给队友杀出一条血路……那么难熬的日子,他都熬过来了,绝处逢生的奇迹在他身上发生了一遍又一遍。 身边的人都说他命大,带着他们也变得命大。 刚开始,他不信,他觉得是实力。 现在,他要信。 一定要信! 方有弈踉跄地站起身来,抬起手将额前的头发往后撸,那双深邃的眼眸眺望着远方。 他用以往发号施令的语气道:“给我沿着河路找,就算是一具尸体……也给老子找出来!” “是!” 方有弈将人分开两队,一队沿着下河道找,一队沿着上河道找,大范围搜寻安子俞。 他在心里不断地向老天爷祈祷,他的人不要出事,不要死。 不要丢下他一个人。 第132章 终章 一直找到夜幕交替,连根头发都找不到。 所有人都累瘫了,腿软走不动了,趴倒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 方有弈看了一圈人,让他们待在原地休息,自己继续往河道上游找。 夏天的风很凉,如果旁边有安子俞能陪他一起吹就好了,蒲苳镇的夜空很多星星,很美,如果安子俞能和他一起躺在草坪上看就好了,山谷中有好多萤火虫,如果安子俞能再旁边,陪他一起抓,一起数就好了…… 如果安子俞一直陪着他,最好了。 对于方有弈来说,安子俞就是他的整个世界,他活着,他的世界就活着,他死了,他的世界便尽数崩塌。 如果失去安子俞,他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会疯,会死……都有可能。 所以,请不要离开我,好吗? 你是我的命啊! 方有弈在心里大声呐喊着安子俞的名字,祈求着老天让安子俞活着。 如果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如果说,互相牵挂的两个人不会错过,如果说,安子俞也在等着他去找他的话…… 那就让他们再相遇一次吧。 …… 山谷漆黑,树丛中虫鸣,耳边流水哗哗,听取蛙声一片。 方有弈急促的步伐缓缓停下。 夜幕之下,河边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宛如夜色一点荧光,指引迷途者该往哪走去。 方有弈胸腔不断起伏着,喘着气,那颗心脏噗通噗通的跳着,好像要蹦出来,呼之欲出的情感仿佛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有点像做梦,可是覃兮扇的两巴掌还在火辣辣地疼,一切的感觉都在告诉他,不是梦,是真的。 方有弈眼眶红了,喉头哽咽了, 下一秒,他就像箭一般飞了过去。 方有弈小心翼翼地扶起躺在地上昏过去的安子俞,伸出正颤抖着的两指,轻轻探了探呼吸是否还在。 温热的呼吸轻轻地在手指上散开,方有弈一颗跳到嗓子眼上的心缓缓降落。 还在,虽然很弱,但是还活着。 方有弈一把搂住了全身湿漉漉的,脏兮兮的安子俞,忍着所有的情感和眼泪,去亲吻安子俞的额头,恨不得将怀里的人揉进身体里。 “谢天谢地,回来了……” 他从不信命,可是这一次,他信了,老天待他不薄。 方有弈双唇微启,深深吸入一口气,又重重吐出来,他再一次重复道:“谢天谢地,回来了。” 就像失而复得的珍贵宝物一般,方有弈将人打横抱起来,轻轻地亲吻着安子俞的头顶,说:“我们回家了。” …… 当方有弈抱着安子俞回到大众视野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可那确确实实是方有弈抱着安子俞,回来了。 “爱情的力量真伟大。”有人不禁感慨道。 “麻麻,我又相信爱情了。”一女生惊呼。 覃兮和李耿冲上前去,围在方有弈面前,担忧地看着方有弈怀里的安子俞,差一点又哭了,最后还是忍着了。 没事真的太好了。 “先送医院。”覃兮吸了吸鼻子,撇过头去抹眼泪,“我叫了救护车,在前面那条小路上。” 方有弈点点头,抱紧了怀里的人,往覃兮指的路走去。 …… 方有弈在床边守了三两天,一天只睡那么几个小时,胡渣长出来了都不去刮。 期间,覃兮和李耿都说来换班,方有弈不肯。 安子俞的一切都是由他照顾着的,生怕换别人来做,他不放心,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安子俞教的那群学生,包括应深,都来看望他们的安安老师,还带来了花,以及祝福小礼物。 他们围着病床,抽噎道:“安安老师你快点醒来好不好,我想你看看我写的字。” “安安老师,我想你教我好多好多。” “安安老师,我们等你回来,继续教我们。” 孩子们走了。 满是消毒水气味的病房又只剩下他和安子俞。 方有弈看着床上的人,坐下II身来,凑过头去,亲了亲安子俞的脸庞,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心想:到底什么时候才醒啊? 医生说是体力透支,肺部有积水,不过已经妥善处理了,接下来需要好好休息。 方有弈颤巍巍吐出一口气,拿过桌子上的水杯,用棉签沾着水,给安子俞涂抹又干又白的嘴唇。 方有弈一边涂一边喃喃道:“子俞,你什么时候醒过来啊?再不醒来,你一直向往的三下乡就要结束了。” 方有弈涂完安子俞的嘴唇,放下水杯,去掖被子,将白色的被子又拉上去一点。 “子俞,你的学生们都来看过你,他们说,他们很想你。” “你看,桌子上都是他们给你带的礼物,很好看。” 床上的人依旧在沉睡着,呼吸声绵长而轻盈。 方有弈的眼眶渐渐变红,他苦笑道:“你要再不醒来的话,你的‘老婆’就要跟别人走了。” 话音落下,方有弈等了许久,床上的人依旧安安静静地睡觉。 他叹了一口气,拿过桌子上那只涂嘴唇的水杯,起身想去换一杯温水,却听到后面有一个十分沙哑的声音,那个声音的主人说:“不……给……走……” 方有弈眼眶一热,手一松,杯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那根棉签跳到他的脚边。 他差点以为是幻觉,如果他没有转过身过去看的话。 他差点以为是做梦,如果他没有抱着人亲密拥吻的话。 安子俞被摁在床上吻得差点呼吸不过来,原本苍白的嘴唇此刻红润极了,方有弈忍不住在上面咬了一口。 还没来得及多喘一口气,方有弈又闭眼吻住了安子俞的嘴唇,带着深沉的爱意,带着无尽的思念,用没有距离的接触,去确认眼前的人还在,还在他面前。 看来真是被吓着了。 刚醒来就做如此剧烈的……运动,安子俞表示还在躺病床小身板暂时接受不了,便轻轻推开了方有弈。 “弈,让我缓下,咳咳……” “抱歉,是我太着急了。” 安子俞摇摇头,轻声道:“是我不应该私自离开学校,还不告诉你我去哪。”他伸手去摸方有弈的脸上的胡渣,有点扎手,有点心疼,“多久没刮啦?” “差不多三天了。” “我睡了那么久吗?” 方有弈点点头,脸上的疲惫盖都盖不住,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多。 不过自家老婆大人依然很帅,有了小胡子好像还更man一点。 安子俞还犯起了花痴,看着方有弈时一脸傻笑。 方有弈疑惑着问:“怎么了吗?”怎么笑得那么傻? “没什么,看你。”安子俞揪着方有弈下巴几根稍微长一丢丢的胡子,突然想到了什么,不自觉一扯方有弈那几根可怜的胡子,“对了,应大雷呢?” 方有弈吃痛一声,捂着下巴说不出话来。 …… 然后安子俞被轻轻打了下手。 老婆大人说他什么太皮了,什么男人的胡子不可以随便乱抓,抓了是要负责的吧啦吧啦。 总之就是要罚。 安子俞左耳进右耳出,最后还是没罚。 方大总裁心累,只好回归正题,将应大雷的事向安子俞说了一遍。 他说,应大雷捉住了。 应大雷之所以要谋害养父母,是因为应大雷欠下很大一笔赌债,如果不还钱就会被债主砍死。 于是走投无路的应大雷就去找自己的亲妹妹应霜拿钱,说要去还债。 应霜看在是亲兄妹的份上,给了应大雷一笔钱,应大雷说这远远不够。 应霜很生气,严词拒绝了应大雷。 只是应霜心软,应大雷说自己会被砍死的时候,应霜又给了应大雷一笔钱,并将应大雷赶走了。 可是应大雷拿着钱没去还债,而是又去赌钱,全输光了,被债主追得东躲西藏,不敢回家。 再次找到应霜时,恰好那日是安子俞的生日。 他想再拿一次钱。 一而再再而三,变本加厉,饶是脾气再好的应霜也被激怒了,她拒绝了应大雷,并让应大雷不要再来打扰他们的生活,她晚上还要陪儿子好好过生日。 赌徒良心不再,应大雷怀恨在心。 他念头一闪,想到应霜和安尘死后会得到很大一笔保险金,以及财产归属,便动了歪心思。 安子俞生日那天晚上刚刚好下大雨,正合了应大雷的心意。 应大雷跟踪他们,确定他们去了哪里,晚上开着从蒲苳镇开来的二手货车,趁着雨大,安尘讲车转车头的时候,冲上去撞了人就跑。 再之后的事,安子俞都知道。 应大雷来参加养父母葬礼,不为别的,只是为了那份大额保险金,他从安子俞手里抢走了保险金。 他还想抢走房车以及存款,幸好应霜安尘早早立下遗嘱,受益人是安子俞,只要安子俞不给,谁拿不走。 知道真相之后的安子俞说不出的难受。 他想过很多种应大雷杀死自己亲生妹妹的可能,独独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赌博,是那般真实,又是那般让人心痛,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子俞……” 方有弈担心他会像刚见面那样失控。 安子俞笑了笑,说:“不会了,因为你在我旁边,不管什么我都不用害怕。” 就像坠崖的那一瞬间,就像奋力游上岸的那一瞬间,就像无论如何也要从鬼门关跑回来的那一瞬间,一切努力地活着,都是为了能好好活着,回来找方有弈,回到这个有方有弈的人世间。 看到疲惫的方有弈,安子俞心疼地抱住了他。 虽然说,安子俞此刻就在自己面前,但是方大总裁还是心有余悸,一下子没憋住,眼泪就哗啦啦地往下流。 “啊我的天啊,不哭不哭,以后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乖不哭~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会私自走人了。”安子俞又是亲又是抱又是哄,又是道歉又是安慰的,并许诺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他们聊了很多很多,过去,现在,将来。 方有弈爬上病床,将安子俞搂入怀中,仿佛这样,他心里才会踏实些,安定些。 只是不知道为啥,怀里的人一直在动。 方有弈:“……”要是再动下去,他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做些什么下流的事。 “怎么了?”方有弈低头问他,一脸难耐。 “我找不到我挂在脖子上的戒指了。” 安子俞还去扯病服,病服下的肌肤,部位,方大总裁看的一清二楚。 好白…… 方有弈干咳了两声,从裤兜里掏出一条银链子,银链子上挂着一枚银色的戒指,戒指的最中间,镶着一颗低奢的钻石。 很精致。 安子俞的目光一下子就被那枚戒指吸引住了,他伸手去抓,道:“就是它!” 方有弈扬起手,就不让他抓到。 他很嘚瑟地问:“给谁的?” 安子俞低着头,红着脸,呶嘴道:“明知故问。” 方有弈将戒指移到自己的眼前,仔细地端详着,一套一套地感叹道:“DR钻戒,男人一生只能定制一枚的求婚钻戒。盛宠啊,安先生,只不过~这是给谁的呢?” 安子俞看着那双深邃的眼眸,十分认真地答道:“贱内。” 方大总裁:“……” 虽然说意思差不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词听着格外不好听。 是因为有个不太好的字吗…… 趁着方有弈走神,安子俞一把夺过戒指,并将戒指解下来。 只见安子俞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语气庄重地说:“方有弈先生,请问你愿意嫁给安子俞先生吗?无论他贫穷,亦或是富有,无论他健康,亦或是疾病,你都愿意嫁给他,陪他度过余生。” 方有弈“噗”的一声笑了,笑的同时,眼里还泛起了泪光。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跟他说话,说私定终生的话。 还把他当新娘子,除了安子俞,估计没谁了。 但是还是忍不住想笑,不是嘲笑,不是冷笑,是一种名叫幸福的笑。 在安子俞无比期待,还闪闪发亮的目光之下,方有弈深深望着那双浅褐色的眼睛,他伸出手,将无名指钻入那枚DR钻戒之中。 他缓缓开口道:“我愿意。” 说着,方有弈将人抱在怀里,深深拥吻着。 …… 常说,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一次擦肩而过。 也说,人这一辈子会遇到大概3000万人,两个人相爱的概率是0.000049。 很幸运,他们在这0.000049之中。 安子俞和方有弈坦白,自己可能很早就想起了以前的记忆。 不想想起,也不想告诉,是因为一开始害怕方有弈喜欢小时候的自己,不喜欢现在的自己,只是想他一直留在身边。 虽然很任性,但是自己真的真的很喜欢他,并对天发誓,绝无二心。 方有弈说了一句傻瓜,便没了下文。 安子俞还算起了旧账,说,小时候说好要一直在一起的,但是后来方有弈丢下他就跑了。 好气。 方有弈欠他一个承诺,现在回来了,就要兑现小时候的诺言了。 方大总裁求之不得,将安子俞紧紧抱在怀里,心里无限感慨,忙一个劲儿地答应。 他何德何能,拥有这般美好的人啊。 …… “我不是你们第一位老师,但你们却是我的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学生。我很高兴,能在最美好的日子,遇到你们,并成为你们的老师,陪你们度过一个难忘的暑假。” 安子俞笑着站在讲台上,对着讲台下,红着眼眶的每一个学生说。 离别的日子总是那么快到,十五天过去了,三下乡闭幕式结束之际,便是师生离别之时。 大巴车驶来,三下乡的队伍都上了车。 车里的人看地上的人,地上的人仰望车里的人。 个个人都是红了眼眶,湿了衣裳,满了行囊,也惊艳了时光。 大巴车的门没有关,他们能清楚地听到他们的学生在车外面呼喊:“老师,再见!” “老师,想我就看看我给你们写的信,做的礼物,我做了好久好久的!一定要看,知道吗?” “老师,下一年你们还来吗?” “老师,我不想你们离开我……” “老师,你一定不要忘记我啊!” “老师你一定一定要,回来看我们!” “老师……” “有缘再相见。” 大巴车还是发动了,那扇门还是关上了,安子俞的头跟着参照物转动着,最后与那群孩子擦肩而过。 他们是他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学生,也是他最喜欢的学生,他永远永远也不会忘记。 如养父母所说,那群孩子哭着,喊着,在后面奔跑着,只是这一次,没有人摔倒。 车上的老师们,抹着泪,回忆着,诉说着,只是这一次,没有人喊停。 他们一直都在前进着。 那群孩子是,他们也是,从未停止。 正如宫崎骏老师所说:“人生就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很难有人可以自始至终地陪着走完。当陪着你的人要下车时,即使不舍也该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 每一次离别皆是如此。 或许,默默转身,偷偷走掉,对每一个人来说,是最安静的告别,不会有任何波澜。 更不会像此刻这般,难舍至极,心痛至极,哭得撕心裂肺。 “不舍得吗?”方有弈将手搭在安子俞的手背上,那只银色的DR钻戒戴在他的无名指上,真的很是好看,“有机会再回来看看吧,反正蒲苳镇是岳母的娘家。” 安子俞点了点头,可是眼睛还是忍不住湿润起来。 方有弈揽着他的肩膀,将他搂在怀里,轻声安慰着,道:“会再见面的。” “嗯,会的……”安子俞哽咽着说。 车上的人哭了好一阵,情绪才缓和过来。 安子俞擦了擦通红的眼睛,拿起放在一边的一个大袋子。 方有弈凑过头来,闻了闻,是菜香。 “这是什么?” 安子俞边解开袋子边道:“是应深送来的,他说这是外婆和舅妈专门做给我们吃的。” “有心了。”方有弈有点馋,“想吃。” “在车上呢!吃啥,一股味儿。” “那回去再吃。” “回去都冷了。” “我来热。” “好。” 安子俞看着方有弈,方有弈也看着安子俞,两人相视一笑,便知对方心中所念与所想。 那个自始至终陪着走完的人,就在旁边坐着。 后续一…… 一年后毕业季,上桦市xx机场。 李耿和覃兮在候机处急得团团转,一人一个电话,一人一个号码,不停地打,不停地打,可是电话那头传来的是:“您拨打的客户正忙,请稍后再拨。” 覃兮砸手机的心都有了。 李耿挠着脑袋,急得像热锅蚂蚁,他恨恨地“哎呀”一声,对着电话骂骂咧咧:“说好的毕业去旅行呢?人呢?半路被程咬金截去了?” 眼见着登机时间快到了,安子俞人影都没见着,真的是急死人了! 覃兮“啧”一声,打开微信,想换微信通话打过去。 可没想到一打开微信,就刚好方有弈那逼来信息了。 “朋友圈第一条点赞,谢谢。” 覃兮一肚子火。 几点了?还朋友圈点赞? 但还是点进方有弈的朋友圈。 图片中那两个红色的小本本甚是刺眼,那两条名字甚是让人火大。 覃兮一张精致的脸甚是黑……妈的,虐狗呢!还点赞,点个屁的赞。 这边李耿还在打电话,可那边还是不接电话。 “他们到底来不来啊?飞机都快起飞了!” “来个鬼啊!”覃兮咬牙切齿地说,双手抱胸,万分不爽道,“他们都去邰岛领证了!” “啥?”李耿傻眼了,“邰啥岛?领啥证?谁和谁?” “还能有谁?”覃兮打开方有弈的朋友圈,将那条朋友圈摆在李耿面前,“除了提出毕业旅行的那两个人,还能有谁?” 李耿凑近脸去看覃兮手机里,方有弈的朋友圈。 图片中那两个小本本真不是一般的红,红头双人照中那两个熟悉的人笑的不是一般的甜蜜。 就连平日不苟言笑的方大总裁也笑得跟个三百斤的胖子似的。 不过也是,抱得美男归嘛~ tui!飞机都快起飞了,还感慨?还抱? “这俩没良心的!”覃兮收回手机,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往改签窗口走去,“去邰岛!那么容易就将我家子俞拐走了?不替应教授安教授拿一笔礼金,老娘就一天不刷淘宝!” 后续二…… 清明雨后,墓园路湿。 安子俞一手拿着养父母最爱的栀子花,一手牵着方有弈,垂眸凝望手中纯洁无比的栀子花,一时心中情感难以言喻。 小时候听养母说,养父当年为了追到养母,四处打听养母的一切信息,包括作息,喜好,化妆品牌子之类的。 当知道养母最爱栀子花的时候,养父脑子灵光一闪,心头一热,去花店订购了九十九盆栀子花,运回家中精心栽培,就像对待自己孩子那般小心呵护着。 最后在栀子花盛开的季节,养父在每一盆栀子花上都写了幸福寄语,然后将九十九盆开的正好的栀子花运到养母的公寓楼下,在夜幕与黄昏交替之际,摆成一个心形。 待养母回家时,养父西装革履,出现在养母面前,站在栀子花之上,手里还拿着一枚钻戒,对着养母单膝下跪,诚恳道:“应霜,嫁给我,好吗?我做你余生依靠。” 养母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就这样被养父九十九盆花拐到手。 求婚成功之后,养父母便将栀子花送给过路的每一个人,并说:“这是幸福传递,愿一切美好。” 养母还说,种花的男人很难得,一百个里面出一个,肯一心一意为你种九十九朵栀子花的男人更难得,嫁就是了。 因为能做到的人,有几个啊…… 安子俞缓缓蹲下II身,伸手抚II摸墓碑上的黑白照,柔和一笑,道:“好早之前就想带你来看爸爸妈妈,一直都找不到机会,现在终于有机会带你来了。” 安子俞将一束纯白的栀子花放在墓碑前,无名指上那枚同款DR钻戒精致而幸福。 看着两块墓碑上笑得很安逸的两人,笑着说:“爸爸,妈妈,你们总在梦里骂我丢了儿媳妇,现在我把儿媳妇带来见你们了,他就站在我旁边,你们看。” 一旁的方有弈蹲下II身来,给应霜和安尘的墓碑上了一柱香。 他对着那两张照片展开笑容,虔诚祭拜。 “爸,妈,我会替你们好好照顾子俞的,你们安息吧。” 安子俞和方有弈在墓园待了一下午,聊了一下午,最后是下雨了才依依不舍地起身离开。 他们都没有带伞,因为来的时候不下雨,就干脆不带伞了,免得麻烦。 方有弈就这样牵着安子俞的手在雨中奔跑着,头顶上空的雨都落在他们身上,落入心间,冰冰凉凉的,却浇不灭心中彼此的热烈爱意,相反,更加浓烈了。 看着前面拉着自己的人的后脑勺,安子俞心中甜蜜不知如何形容,他轻轻一笑,停下脚步,突然无厘头地问:“弈,你愿意为我种九十九盆栀子花吗?” 方有弈也跟着停了下来,他回过头,眼中光芒如夜晚繁星万点,他说:“我愿意为你种满世界的花,只要你开心。” 安子俞眼眶微热,一把扑进方有弈的怀里,仰着头深深吻住方有弈的双唇。 良久,混着雨水和泪水的湿漉漉的吻终于分开了。 方有弈抚着安子俞的脸,问:“除了栀子花,还想要种什么花吗?” 方大总裁已经开始盘算买地种花了。 安子俞说:“只要栀子花。” 因为栀子花的花语是,坚强、永恒的爱,一生的守候。 方有弈亲了亲安子俞的额头,道:“好。” 全文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