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古代做金牌御厨》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穿到古代做金牌御厨 作者:明月野 本文文案: 一朝穿越,唐白双发现自己成了御膳房打工的一个小宫女。 二十五岁才能出宫的那种! 现在这具身子才十七!她可不想熬八年啊! 阴差阳错,唐白双夜里偷开小灶煮了份寿喜锅以后,偶遇了一个食欲旺盛的小太监。 几天后,唐白双就成了她们那片的女官, 寿喜锅名扬宫内,连带火起来的还有炸鸡块干炸肉丸子麻辣烫冰粉......甜品也越发新奇了。 直到后来唐白双掌管御膳房,才知道那晚那个哪儿是什么小太监? 分明是京城吃货四皇子! 1V1 HE 并无多少权谋,架很空勿究 女主专心事业,男主专心女主(不是) PS:作者咕平时只会做番茄炒蛋,还请美食专家小可爱不要太计较呀qaq 第一次写文有很多不足之处,很感谢支持鼓励我的小天使! 不喜欢请点叉嗷,无需专门告知~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美食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白双,周景煦 ┃ 配角:下一本开《正夫(女尊)》求收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用厨艺征服天下 立意:倡导积极向上逆境谋生的精神 第1章 穿越 本文于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请支持正版。 广袤无垠的蔚蓝天空中飘着一朵白云,唐白双选了处阴凉地,坐在小板凳上盯着那朵云发呆。 第三天了,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穿越了!而且为什么别人穿越都是什么公主大小姐,她偏偏是个小宫女啊? 身为宫中御膳房底层工薪族中的一员,唐白双在得知自己得年满二十五岁才能出宫以后,流下了辛酸的泪水。 这具身子才十七啊,那她岂不是要白白等八年? 今日御膳房格外僻静,又到了宫里一年一度的探亲日,唐白双也不知原身是有多倒霉,竟然没人来看她!几个同龄的小宫女早就高高兴兴去见家长了,就剩她一个人在这儿吹热风。 上京城秋老虎正盛,唐白双还穿着群青的夏季宫服,恨不得再去拿把扇子。 “哟,双儿妹妹,你怎么又一个人在这儿呀?”一声吆喝连娇带媚,却是说不出的惹人生厌,叫唐白双平舒的眉头瞬间皱紧。 回头一看,果然是御膳房掌事宫女清铃。 唐白双在宫女们闲碎的言谈中了解到,清铃是个极不好相与的,凭着给掌事公公李福的干儿子当对食,轻轻松松坐上现今的位子,偏生还是个尖酸性子,也就那张脸顺眼一二,其余时间她不是在欺负小宫女,就是在跟她那情郎李全私会。 不过最近,唐白双不幸成为了清铃的首要攻击对象。原因无他,唐白双刚穿过来那天还处于全懵状态,不知道她们这种小宫女每天要去给清铃请安洗衣服。 好巧不巧,那天正轮到她,唐白双压根没去,清铃就此恨上她了,挑刺挑到现在都没算完。 “清铃姑姑!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您有什么吩咐?”唐白双暗叹倒霉,起身对着清铃躬了躬身。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只能笑脸相迎,作出一副讨好的模样,明媚的杏眼透出几分乖巧。 “你舅妈如今竟连进宫看你一眼都懒了,我真不知等年龄到了,你要依着谁。”清铃迈着小碎步扭了过来,浓妆的艳容上浮起一丝讥笑来。 唐白双抿了抿唇,对清铃的冷嘲热讽至今都想扇一巴掌回去,奈何一个掌事宫女的身份就死死压住她了。 “问你话呢,以后出了宫,你想依着谁?”清铃竟不依不饶,连目光都咄咄逼人起来。 唐白双不知这女人为何要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后退了半步与清铃拉开距离,恭谨道:“姑姑,奴婢谁也不靠,自己养活自己。” “自己?”清铃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般,目光不善地从头到尾把唐白双打量了个遍,“长得倒有几分姿色,怎么,你要出去卖吗?” 清铃话头讽刺,有意轻贱她,唐白双却只能咬紧牙关,生生接下这句话,终于等来一声嗤笑,清铃又迈着她的小碎步走开了。 唐白双这才抬起下巴,瞧着那抹棠色身影远去,目光深深。她并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被清铃这样三番五次地侮辱,她人都快气炸了,可这是在宫里,尊卑有序,她只能忍气吞声。 不过......清铃今日似乎话里有话?只嘲她无人问津便罢了,平白无故问她出宫的打算作什么? 御膳房外传来一阵嬉笑,唐白双伫立片刻,才发现已到了放晚膳的时候,那些探亲去的宫女们,也快要回来了。 唐白双穿越而来,并未继承原身的记忆,自然不知道这原身“阿双”究竟和谁亲近,有没有个朋友闺蜜什么的,但见她穿过来这么多天,连个主动上前说话的人没有,甚至还有意无意地避着她,想必原身的人缘是极差的。 不一会儿,御膳房这边便涌进一波蓝衣宫女,个个眉飞色舞,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与唐白双擦身而过,紧接着御膳房的刘主管就横着脸道:“还不快把晚膳都给贵人们送过去?等着领罚呢!” 于是唐白双又忙活起来,将御厨做好的晚膳依次送到各个宫里去。 这套章程唐白双已做了多遍了,而且各宫的那些贵人一般不会在意膳房来的下人,都是端菜、布菜,行个礼就可以走了。 不过通过这几天周转,唐白双倒是把皇宫的路线差不多摸了个清,知道了御花园在哪儿,皇上在哪儿办公,宫里有头有脸的妃子都在哪个宫。 皇帝年过不惑,长了张慈眉善目的脸,唐白双虽还不知皇帝本人是不是真的表里如一的慈善,但却知道皇上好像最喜欢珍妃,未央宫里的那位。 唐白双去送饭,活活让她面了两回圣。 她本来就是现代人,阶级观念不强,不过因为这两天清铃给她的压榨太过,她也不免变得有些战战兢兢起来,为人鱼肉的滋味真的半点都不好受。 等跑完各宫送完晚膳,月亮都爬上半边天,唐白双饥肠辘辘回宫女所准备吃饭,才发现所有人都兴致勃勃三五成群,坐在炕上的小桌子旁,分享自己家人带来的美食。 唐白双愣住了。没人来给她送东西吃,就更不会有人好心到给她分享家里来的小吃。 “喂,阿双,冷宫萧娘娘的饭菜还在灶台上焐着呢,我们大家伙都忙活着呢,你去一趟呗。”烟翠抬起她那张大饼脸冲唐白双吆喝了一句。 “可...可我还没吃饭呢。”唐白双强忍住想打人的冲动,辩驳道。 “吃饭?”烟翠一双绿豆眼眯紧了,同邻坐的几个宫女笑了两声,“探亲这天御膳房不放宫女的饭,你不知道啊?” 啊??唐白双紧了紧眉头,难道她今晚要饿肚子了吗? “还愣着干嘛?”烟翠突然变了脸,油光满面的脸盘子上显出一股凶相,“让你送饭,没听见是吧?” 唐白双咬紧了牙转身出了宫女所,气得眼冒火光。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现在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东西都能欺负她了吗?老天爷,她真的好惨啊,哪儿有人穿越会穿成这种下等宫女的! 从冷宫回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冷宫那边地理偏僻,路还弯弯绕绕的,唐白双本来就饿着,现在胃更是痉挛得厉害。她从小就有胃病,一顿不敢落地好好吃饭,没想到来这里却受了饿肚子的委屈。 唐白双越想越难受,胃也一阵阵地抽疼,眼底不由浮起一层泪光,可她还没来得及哭出来,就见御膳房的刘主管关了门离开了。 御膳房原来晚上是不锁门的吗? 唐白双闪着泪光的双眼顿时亮了一下,那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 在她脑子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早就跨进御膳房搜罗起吃的来了。 然而待唐白双把御膳房上下寻摸了个遍,才发现里面竟一点儿剩饭剩菜都没有,只有种类齐全的食材。 迟疑了两三秒后,唐白双撸起袖子,准备自己干! 她现代就是干这个的,做顿饭还不是分分钟的事。不过这宫里的食材讲究新鲜,面都是当天现调的。眼下,自然没有什么存货。现在才开始弄水和面,恐怕有些麻烦。 唐白双捂紧自己已经饿得受不了的胃,目光不断在现有的牛肉与香菇之间来回打量,再最后把视线投向一个砂锅时,灵机一现! 她可以做寿喜锅啊!食材不用怎么处理,烹饪方法还很简单!调料都不用特别复杂! 唐白双说干就干,在生火完毕后,把准备的昆布、胡萝卜、香菇、豆腐、牛肉等迅速洗好,昆布煮沸滤水,牛肉调味熬汤,胡萝卜切片,豆腐切块,香菇去根,以便能让香菇更好地吸收汤汁,唐白双还给香菇开了顶。 在其期间,唐白双还手打了两个鸡蛋,扔进锅里煎成形,准备一会儿一起煮了。 她不敢开灶火大动干戈,若被人发现那就麻烦了,只好用宫里妃子用来单独熬药膳的小炉子,把砂锅架上去,噗吐噗吐慢慢煮。 待汤烧开,揭盖便扑鼻而来一股肉香。唐白双迅速放进香菇、切片的白菜、鸡蛋等准备好的食材,在原先调过味的汤汁基础上,加入酱油和少许白糖煮至黏稠,保证每一片食材都滚上鲜浓的汤汁,淋上一点清酒,才慢慢将火调小慢焖。 唐白双这是第一次正式使用古代这种生火工具,虽然小巧,但还是不免被蹭了一鼻子灰。 不过她厨艺精湛,做出的东西不论如何都是好吃的。 唐白双正准备熄火,拿着她的寿喜锅端去别处吃,突然感觉到一阵强风,紧接着她便被一双大手捂住了嘴。 唐白双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然后就感觉到后背有个人贴了上来。 贴在她身后的人嗓音甜润悦耳,带着丝隐约的笑意,“小宫女,你知不知道在宫里私开小灶是要挨板子的?” 男人说话间呼出的热气就荡在唐白双耳畔,两人的动作暧昧非常,可她却顾不上脸红,一双灵秀杏眸满是惊恐。 小灶的火还没熄全,锅里的汤汁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食物的香气更是溢出锅外,让唐白双饥饿许久的肚子难以自制地叫了一声。 “你可真有意思。”身后的男人笑了一声,“这么饿吗?你煮的什么东西,分我一点?” 小命都拿在人家手里,唐白双疯狂点头,捂着她唇瓣的那双手终于松开了。 唐白双赶紧熄了火,才回头去看身后那人,才发现此人样貌年轻,约莫二十出头,双目灿若星辰,丰神俊朗,双颊酒窝浅浅,正含笑瞧着她。 “你...你是什么人啊?”唐白双小声问了一句,自问该男子这身衣服她从没在任何哪个太监身上瞧见过。 “我?”男人耳朵动了动,“我是太子身边的人,你自然没见过。” 噢,那应该是个陪读什么的吧?唐白双了然,礼貌地没有再追问人家的名字,垫着湿布端起寿喜锅自然而然对男人吩咐道:“那你去拿两副碗筷,我们一起吃。” 第2章 寿喜锅 男人面上闪过一丝惊诧,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个小宫女指使着干什么,不过还是从善如流去碗橱拿了东西,迅速回到唐白双身边,盯着那锅还在冒泡的诱人汤汁好奇道:“你这是什么做法?与我爱吃的暖锅有些类似。” “这叫寿喜锅!”唐白双认真科普,“咸中带甜!好吃不腻!” “寿喜?名字倒是喜庆。”男人表情自持冷静,身体却很诚实地伸出筷子率先向牛肉夹去。 因为用的是煮法,唐白双切的牛肉略有些肥厚,再用刀切开数个裂缝,保证汤汁能被完全吸收,一片肉放进嘴里不仅咸鲜可口,且余味回甘。 男人眼睛都亮了一下,“这滋味真新鲜!” 唐白双那边也迫不及待夹了片牛肉吃,闻言笑道:“好吃吗?” 少女清艳的脸颊透着雪白,含笑的双眸更是盈波水润,男人被这笑容感染,也跟着粲然一笑,“好吃!” 来到古代的初作被人肯定,唐白双自然欣喜,动作自然地夹给男人一个煎蛋,“那你多吃点!不够我还能做!” 男人看着那枚煎蛋下意识想说句什么,不过很快收住了口,英挺的眉目微敛,倾身也回夹给唐白双一枚煎蛋,“好,你也吃。” 在一片静谧祥和的气氛中,两人借着月色,黑灯瞎火地完成了一顿美味十足的寿喜锅。唐白双终于填饱了肚子,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男人侧过身来瞧着她娇憨的模样,忍不住问:“你叫什么名字?当的什么差?” 唐白双不答反问:“你先说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笑了笑,表情有些意外,但还是回道:“我叫景祥。” “景祥......”唐白双默默念了遍这个名字,也不再遮掩,大大方方道:“我叫唐白双,他们都喊我阿双,是御膳房的人。” “你是御膳房的人!”景祥明显表情都激动了一瞬,“那我以后是不是还能找你来吃寿喜锅!” “这......”唐白双为难地皱起眉头,感觉到眼前这人好像不是什么坏人,老实巴交回道:“其实今晚我是没饭吃,太饿了,才偷偷溜进厨房的。我就是个下等宫女,平时只负责端菜。” “你怎么会没饭吃呢?”景祥也跟着皱了皱眉,“御膳房不放晚膳吗?” “唔,放的。”唐白双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可是今儿不是宫女探亲吗,我家没人来看我,她们都有自己家里人带来的吃的,我就......” 景祥双眼忽明忽暗,轻而易举听出少女话中的失落,宽慰道:“没事,以后就好了。” 唐白双本来也不觉得多难过,之前顶多是因为饿肚子觉着委屈,现在吃饱喝足,不快的情绪早就烟消云散了,景祥的话她并没有放在心上,随意点了点头道:“你快走吧,我把这儿清理干净还要回宫女所呢。” 景祥看着少女瞬间忙碌起来的身影,好奇道:“你就不怕我去告发你吗?” “告发我?”唐白双睁大双眼回头看了男人一眼,“你自己不也是来御膳房找吃的吗?” 景祥被实实在在噎了一下。的确是这样。 他本来只想填吧点黄瓜凑合一下的,没想到有意外之福,吃了顿大餐。 景祥弯起眉眼,笑得纯良无害,“我开个玩笑而已,那我走了。” 唐白双点点头没再理他,却闻衣袂翻动,刚刚还端正站着的人就已经消失在了她面前。 嚯!唐白双看呆了眼,好轻功! 看来不是什么人都能给太子做侍读的。 第二天一早,唐白双因昨晚睡得太迟,早上起晚了些,同行的竟然没一个人叫她,待她突然惊醒过来时,已经听到御膳房那边刘主管在点卯了。 唐白双手忙脚乱穿好衣服梳好头跑了过去,那一大片人静悄悄都盯着她看,有幸灾乐祸的,有眼神轻蔑的,有洋洋得意的。 刘主管那张威严十足的脸也转了过来,目光如刀锋一般锥在她身上。 唐白双满脸通红,自知理亏也不辩解,只等着刘主管发难,其余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因御膳房这边明火常在,树木向来稀少,早晨的太阳已然十分毒辣,刺刺地打在唐白双的后背上,将她整个人都逼出一层薄汗。 半晌,唐白双听见一个声音响起:“你叫什么名字?” 唐白双头也不敢抬,胆战心惊道:“奴婢阿双。” “你可是会做饭?” ......啊? 这个问题问得唐白双小脸煞白,抬头惶恐地看着刘主管那双深不可测的漆目,难道她昨晚给自己开小灶的事情被发现了吗?这....这个罪名再加上迟到,完了完了,她这回是彻底完了。 刘主管看着唐白双一脸呆滞也不答话,不由提高声音不耐道:“问你话呢,究竟是会不会?”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怕是已经瞒不住了,若她再撒谎说不会,只怕又得加一重欺瞒上峰的罪名。唐白双只得硬着头皮答道:“会......” “听说你有味寿喜锅,滋味独特,是吗?” “啊?”唐白双这下是真的愣住了,看来昨晚吃饭那小子是实实在在把她给卖了,这宫里人果然一个都不可信。 刘主管掠过唐白双那张被吓得惨白的脸,不再卖关子,大发善心地指了指厨房,道:“你再进来做一回,若做得好,今日迟到的罚便免了。” 还有这等好事!唐白双身形动了动,刘主管让她做饭?让她?? 刘主管看不惯唐白双这副磨叽样子,吩咐身边人连架带推把唐白双扔进了厨房,“最近天热,皇后娘娘胃口不好,你给我好好做,若是做好了便重重有赏。要是做不好,整个御膳房都要跟着你受罪,你给我仔细着点儿。” 刘主管略带尖锐的嗓音穿进唐白双的耳膜,她只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把昨晚那份寿喜锅全面还原,甚至还添了土豆、虾仁、木耳、番茄等更丰盛的食材进去,历经半个时辰,终于把一份精心烹饪的寿喜锅献了上去。 她做菜时刘主管一直在旁监督,时而皱眉,时而点头,却是一句话都没插,待宫人将寿喜锅端走,才道:“我见你刀工精湛,做法熟练,是何时学会的?” 唐白双下意识想答从小在家里做就会了,可转眼一想万一这原身从小就被卖进了宫,这一句话岂不是穿帮! 便道:“奴婢对做菜心生向往,掌勺大人们做菜时便在一旁留心观察,时间长了便会了。” 刘主管自然清楚御膳房上下所有人的来历,得知眼前这位叫阿双的宫女自六岁起便被送进了宫,从浣衣局做到御膳房,自不可能是家里学来的手艺,惊诧道:“你光是看着,便能有如此技艺了?” 唐白双腆着一张脸“嗯”了一声,就见刘主管目露赞许,对着她点了点头,“不错。若是今天这事儿你做好了,皇后娘娘那边满意,以后你就来厨房做事吧。” 这话里的意思是让唐白双从一个端菜的下等宫女转成厨娘,相当于实习转正,天大的好事让唐白双眼睛一亮:“多谢刘总管!” 正雀跃间,不远处迎上来一个棠色身影,来人妆容娇艳,走姿矫作,不是清铃又能是谁? “刘总管。”清铃媚声媚气地哼唧一声,却将冰冷的目光放在唐白双身上,“这小贱蹄子在你这儿干什么?” 按律,刘主管的品级应与皇帝近身的李福公公不相上下,可皇上眼跟前的红人,那就好比宠妃与弃后,哪个更炙手可热明眼人心里都清楚。 清铃跟了李福的干儿子,对这位御膳房的主管自然不会多恭敬,嘴上虽敬称一句,脸上放的却全是不屑。 刘主管自看不惯清铃这副狗仗人势的模样,厌恶道:“你有何事?” “皇上头疼病又犯了,让我来问问这燕窝雪梨汤什么时候才炖好啊?”她刻意咬重“皇上”二字,炫耀之意不言而喻。 “已做好放在案上了,你去拿就是。”刘主管皱着眉,强忍着清铃身上那股香粉气。 “让我拿?”清铃直翻了个白眼,指着唐白双道:“你这贱婢!还杵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将东西送到养心殿去!” 唐白双面色一沉,无可奈何拖着沉重的身躯正要挪步,就听老远一句:“懿旨到——” 来人是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抚鸢,面色寒凉如水严肃正经,“皇后娘娘口谕,御膳房出的寿喜锅口味酸甜解腻,滋味不凡,赏御膳房阿双黄金十锭,提为御厨。” 唐白双呆了下连忙下跪接旨,“奴婢谢皇后娘娘赏赐!” 待人走了,唐白双还跪在原地傻乐,她转正了!!万万没想到!这么容易她就从底层人民的阶级里脱离出来了!这可是御厨啊!比刘主管许她的厨娘还要高不知多少品呢! 方才一同跪下的清铃转脸冷冷觑了眼唐白双,起身就要来踹,“你这贱婢!还不快去给皇上送汤!” 第3章 冰粉出世 唐白双侧身躲过这一记,清隽容色覆上一层寒霜款款站起,“姑姑没听见么?从现在起,奴婢是御膳房的御厨,送菜似乎是姑姑的分内之责吧?” 清铃显然没想到唐白双会变脸变得这么快,一个巴掌就要打上来,“你个贱婢还要跟我顶嘴!” 一旁的刘主管见状帮腔道:“清铃你这是要抗旨了?” 一声低喝,就叫清铃抡到半空的手徒然刹住了车,皇后娘娘懿旨刚下,唐白双确实不该再送菜,否则便是藐视上意。 这个罪名哪怕清铃也担待不起。 于是在两道一个比一个冰冷的目光中,清铃恨恨一甩手,心有不甘地闪身进了厨房拿汤,自己给皇上那边送去了。 唐白双一直被清铃搞到郁结的心情顿时舒畅了大半,连表情都明朗了许多。 这时,刘主管上前道:“清铃此人生性阴险,你平日切莫与她起正面冲突。” 唐白双反应了一下才知刘主管竟是在提点她,受宠若惊道:“总管放心!奴婢到了御膳房后会专心做事!不会惹是生非的。” 见唐白双如此识大体,刘主管满意地点点头,“你虽是女子,不过今后只要在宫里谨言慎行,跟着我专心做事,自是前途无量。” 待刘主管走了,唐白双才反应过来刘主管这意思是要亲自带她了,莫大的喜从天降,唐白双看着手里那些个明晃晃的金锭子,头一回在古代尝到欣喜若狂是什么滋味。 一个上午的时间,唐白双从下等宫女转成御厨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御膳房的管事府,宫中虽有厨娘,可一般都是帮着洗洗菜什么的打打下手,像唐白双这样被皇后娘娘钦点为御厨的,还是第一个! 唐白双这就有了自己独处的房间,不必再跟着那些心眼不和的宫女一起挤大炕了,自然十分欣慰。 真没想到自己穿来古代,到头来还是靠厨艺走上了发家致富的道路!唐白双惦记着她那十锭金子,这可是她第一笔可观的收入,以后说不定很久都不会有,便决定拿这些钱做些真正有意义的事。 宫里这小道消息传得飞快,皇后娘娘上午才封赏过,午膳就有好几个宫联名要点寿喜锅,唯一的掌勺人唐白双忙得不可开交,内心却十分充实,自己一身厨艺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这时,养心殿那边,一男一女偎在假山后,女的衣衫不整脸色通红,开口更是娇俏,“全郎,阿双那小贱蹄子,今日都踩到我头上来了!你不知我有多委屈!” 清铃能搭上掌事太监的干儿子,姿色自是不差,何况两人方颠鸾倒凤一阵,李全被她勾得神魂颠倒,毫不含糊地哄道:“这小妮子再红火能红火几时?等咱家把那件事办了,她名声尽毁,到时绝对要杖毙的。你就再忍一忍。” 听了这话,清铃立时眉头一松,粉面上扬起一股媚笑,“我就知你是个靠得住的。” 叙完话,两人又厮磨一阵,方穿好衣服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左顾右盼瞧着无人,才各自离去。 这两日,御膳房阿双的名头虽不算响亮,可阖宫上下都知道御膳房推出了新品,名曰“寿喜锅”,不但名字寓意好,且滋味独特,口感鲜香,各宫的妃子是都点了个遍。皇上龙心大悦,当即赏了御膳房一对玉丸子。 唐白双也不小气,将自己的诀窍教给同在御膳房共事的御厨,虽然做出的还是不如她自己来的地道,但无伤大雅,叫唐白双轻松不少。 刘主管观察在侧,对这个新晋的御厨愈发觉得满意,叹惋若不是个女子,以后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这夜,唐白双正准备研究新菜,为自己的政绩锦上添花,刚提笔要书,就听门口传来“笃笃”两声。 自从被提为御厨,唐白双就有了自己的房间,虽不说大,但耳根子清静,再加上她略微布置一二,还能透出几分雅致。 唐白双自知原身是个孤僻性子,自己也没在宫里结交到什么好友,这入夜突来的敲门声让她顿时警觉起来。 “谁?” 良久,门口才响起一个耳熟的声音,带着丝难为情的扭捏道:“奴婢烟翠。” 烟翠!?唐白双脑海里浮现出烟翠端着张大脸对她呼来喝去的画面,下意识紧了紧眉头。 “何事?” “奴婢.....奴婢是来给双大人赔罪的,希望双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将奴婢以往那些过错放在心上。” 哦,是来和解的。唐白双心下了然,如此趋炎附势,倒也与烟翠那副小人嘴脸相称。可她实在不愿见到此人,她已是御厨,以后大可不必与此人打交道。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更不会报复你。”唐白双沉声道:“你回去吧。” 门口静了一会儿,静到唐白双都以为烟翠走了,那扭捏的声音又再度响起:“双大人是不是还在记恨奴婢啊,连奴婢的面都不肯见,奴婢专门给双大人带了薏米红枣粥来呢。” 唐白双拉了拉脸,她本想直接把烟翠轰走了事,可她深知如烟翠这样的小人,这一赶,便又平白添出许多新仇,以后少不了要被摆一道。她如今事业方才起步,万一有了什么无法估量的意外,唐白双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全身而退。 反倒是让人进来,还有和解的可能。 于是思忖片刻,唐白双不情愿道:“那你进来吧。” 房门顿时被推开,烟翠那张大脸透出来,露出个不怎么讨喜的笑容,这才三两步走上前来,手里还拎着个食盒。 “双大人真是心胸宽广,以前是奴婢眼界低,冒犯了大人,所以特意去厨房熬了这碗红枣薏米粥,前来赔罪。” 唐白双冷眼看着烟翠献宝似的把那碗粥拿出来,放到她的面前,粥里红豆粒粒分明,枣香浓郁,能看出是精心烹制的,唐白双却皱了皱眉。 她最讨厌吃枣了。 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碍着烟翠的面子,唐白双没表露出多余的情绪,淡淡勾了勾唇敷衍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碗粥我会喝的,没有别的事你就快走吧。” 却没想到烟翠抱着食盒直接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咧嘴道:“大人还在生奴婢的气吗?奴婢等大人喝完了粥再带走吧,洗碗这种下人做的事,怎么能劳烦双大人亲自动手呢。” 她句句奉承,唐白双却只觉得恶心,强忍不悦端起面前的红枣薏米粥吃了一勺。 入口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想,临走前,她不是把御膳房的门锁了吗?烟翠是上哪儿煮的粥? 这个问题还未有答案,唐白双瞬间觉得眼前一花,整个视线都变得模糊晃动起来。 不好! 唐白双猛摔了粥碗,却只依稀瞧见烟翠狰狞地笑着朝她扑了过来。 一时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唐白双一把推开烟翠,连忙向屋外跑去,“救命!救救我!” 可药效越来越大,她才跑了两步就觉得头晕目眩辨不清方向,可求生的本能还是让唐白双拼尽全力往外跑。 去御膳房!此时正值亥时三刻,过不了过久就会有巡城的禁卫! 唐白双眼前越来越花,根本看不清景物,腹腔不时传来的恶心感又让她几度想吐,可她根本不敢停,直至一个熟悉的声音入耳。 “哟,这么晚了,你在这儿干什么?” 突然之间唐白双也不知哪儿来的信任,只觉得再怎么样也比被烟翠拖回去的好,便一把死死抱住来人,如此距离她却连来人的脸都看不清楚,却还是大声道:“景祥!救救我!有人给我下药!” 说完便意识全无昏死过去。 周景煦抱着唐白双,少女清隽甜美的脸颊此刻透着惨白,额上一层虚汗已完全浸湿鬓发,人已倒在他怀里不省人事。 不管害她的人居心何在,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周景煦揽紧怀里的唐白双,双目骤然阴沉下来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有什么可疑人影,便抱起唐白双率先离开了。 朦胧之中,唐白双感觉到一个结实的怀抱将她整个托起,很久之后,她被放到一个柔软的地方,惬意得她立马就想昏睡过去,可内心强烈的不安让她强忍睡意,拼着一股狠劲保留着最后一丝神智。 然未过多久,室内扑鼻而来一股淡雅的兰香,许是这香太过安神静谧,让唐白双一不留神卸了防备,顷刻陷于混沌之中。 * 不知过了多久,雀鸣清脆,婉转入耳,晨光熹微,入室斜阳。 唐白双终于找回了自己身体的知觉,缓缓睁开双眼,她先是迟滞了一瞬,然后猛然坐起掀开自己身上的被子一看,她身上的衣服完好如旧,根本没有被动过的痕迹,这才松了口气。 接着她才开始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翠屏珠帘,梨木生香,整个屋子十分清雅别致。 唐白双便明了,她这是被什么人给救了,而这位恩人,身份应该不俗,否则怎会轻而易举腾出一个这样好的房间给她。 在床上愣神了片刻,唐白双揉了揉发酸的脑袋下了床,外出一看周围竟静谧得连一个宫人都没有。 外出走了数十步,唐白双才瞧见自己熟悉的建筑,按照自己的老路走回了御膳房。 御膳房外,刘主管面色焦急,在门口转来转去,老远见唐白双终于回来,上前急切道:“你给咱家死哪儿去了?未央宫、启褚宫都点了寿喜锅,催着要呢!” 未央宫的珍妃和启褚宫的明妃都是当今圣上心尖上的人,要的东西自然要等唐白双亲自来做。 唐白双眸色深沉抬眼,“总管,昨夜有人给我下药。” 一句话,刘主管便知了事情的原委,心下虽惊,面上却不显,道:“可知道作俑者?” “知道。”唐白双目光一敛,也清楚这件事她需自己解决,怎能麻烦刘主管这边,便主动道:“总管放心,这件事奴婢会自行处理,保证干净利落。” 刘主管不由为唐白双的冷静沉着惊叹,如此小的年纪就能有这般城府,看来这个阿双果真不简单。至于这阿双是想杀人灭口还是什么,刘主管不欲再多问,既然这丫头能信誓旦旦说自己能解决,想必也牵扯不到什么高位。 刘主管一边赞赏,一边正要宽慰,却见唐白双将手一洗,直往厨房里去了。 “总管放心,各宫的膳食奴婢会按时做好的。” 半个时辰后,未央宫和启褚宫的寿喜锅如约送出,与此同时,御膳房又推出一款新菜:冰粉! 此菜品味分两类,一曰酸梅冰粉,酸甜可口,清凉解暑;一曰红糖冰粉,甜而不腻,美容养颜。 前两日唐白双热得受不了时,便想起了这味可口的甜品,想到川蜀离此地不远,气候相差不多,便专门派人去寻,没想到在京城最南的香山上就有冰粉树!只不过成活率不高,只有寥寥十几株。 唐白双让人将其籽带回,大火熬泥,以棉巾过滤凝固成型,用手一搓这冰粉便做成了。冰粉的制作工序十分简单,关键在于果胶的软硬是否适中,过硬则弹牙,过软则老,只有适中了才能做出口感正好的冰粉。 因为原料不多,数量有限,唐白双这第一份先淋上冰镇酸梅汁,给刘主管送了过去,其余的留给御厨自行打发。 刘主管瞧着一碗的晶莹便觉新奇,等冰粉入口,更是酸甜爽口,生津解暑,一时看着唐白双的眼神都热络不少,“好姑娘,你惦记着孝顺咱家,咱家日后也不会亏待于你。” 唐白双颔首一笑恭敬回了,借口自己身体尚有不适想回房休息。刘主管美食在手,又想到这姑娘昨夜怕是难过,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 唐白双方进了自己住的庭院,就瞧见一抹熟悉身影,臃肿笨拙正欲逃跑,当即一声厉喝:“烟翠!你给我站住!” 第4章 面圣 本以为要有一场恶战,没想到烟翠转过身来瞧见唐白双立刻吓得面如土色,竟腿软到跪了下来,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儿?” 唐白双上前两步,盯着烟翠冷笑,“这儿是我的房院,我不在这儿,我应该在哪儿?” 烟翠一张大脸上写满了惊恐,身形一抖,一个包袱就从她怀里掉了出来。 唐白双缓缓蹲身在烟翠面前,伸手去拨弄那个包袱,里面装的东西不多,果然都是唐白双屋里的值钱物事。 “双大人饶命啊!”烟翠眼看事情败露,立马跪在地上磕头,笨手笨脚又十分麻利的模样十分可笑。 “好你个烟翠。”唐白双心中盛怒,面上却波澜不惊,她昨晚被这丫头下药,却不见此人来追,瞧见烟翠这副样子应该是不知她安然无恙,那就说明烟翠只负责下药,接收后续事宜的,另有其人! 唐白双目光如刃,手法轻和地抚起烟翠一缕鬓发,“你可知在宫中犯盗窃罪,是要砍手的。” 这是老规矩了,烟翠不可能不知,宫人敢偷窃,砍去双手再扔出宫去,这后半辈子便别想好过。 “大人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烟翠再恶,也不过十九岁,此时被唐白双当场抓获,吓得涕泗横流,在地上磕头磕得更起劲了。 唐白双怕烟翠蹭到她,不动声色后退了半步,严声道:“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闻言烟翠立马抬头,一双绿豆大小的双目中俱是感激,“双大人尽管吩咐!” “你的同伙是谁?”唐白双站起了身,居高临下看着烟翠,“我今儿要是不来这里,那我该遇上谁?” 本以为要烟翠交代出同伙不过一句话的事,毕竟有砍手的宫规在先,不过唐白双却见烟翠整个人抖得更厉害了,整个身子伏低,那张脸快埋进裤裆里去了。 “怎么不说话?”唐白双用脚尖碰了碰鹌鹑般的烟翠,猜测道:“那人是你上级?” 烟翠明显一顿,紧接着辩解道:“双大人,奴婢没有同伙,全是奴婢看双大人得势,心生不满,想要私吞大人的财务,才干出这下作之事......” “或者说,那人是你我的上级?”唐白双并不听她辩驳,目光深深,脑海中自然而然想起一个人,“她是清铃,对吧?” 似是没有料到唐白双这么轻易便能猜出对方,烟翠惨白的脸色木了一下,紧紧咬着双唇不再出声。 一瞧见烟翠这副样子,唐白双就知道她猜得没错,与此同时心中也更加怅然,清铃是御膳房的掌事宫女,要比她这低阶御厨还要高上两级,要想因此找清铃的麻烦,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正思忖间,外院急急走来一人,略微一扫院内的情景,凑近唐白双耳边低声道:“双大人,刚做的冰粉现在已被各宫一扫而空,好几个宫没分到娘娘们吵着要呢,听说没有存货,皇上那边找您过去。” 面圣?唐白双神色一正经,对着刘主管这心腹四喜微微点头致谢,“知道了,多谢四喜公公,我这就去。” 见唐白双态度亲近,并未有高人一等的样子,四喜的眼神都带了丝笑意,“双大人放心,皇上并没有什么怪罪之意,约莫只想问问这冰粉的来源,大人自可安心去。” 唐白双点头又称了一句谢,待人走了,目光冷淡又扫了脚边的烟翠一眼,“滚吧,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 烟翠一听这话,麻利地起身就跑,冲唐白双连连点头,“多谢大人!” 这边的恩怨暂且搁置,唐白双将烟翠偷来的东西归位,略微整理了一下仪容,便连忙前往养心殿。 以前虽也面过几回圣,可那都是远远瞧着,从未有过什么交集,唐白双常闻言伴君如伴虎,此刻心里也是忐忑不安。 养心殿外站着两个侍卫,待唐白双通报了,门便轻轻裂开一缝,里面走出个老态龙钟的太监,长得却是一脸福相,上下扫了两眼唐白双道:“你就是御膳房的阿双?过来吧。” 唐白双虽未见过此人,但略微想想还是能明了,恭顺道:“多谢福公公。” 李福又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往前带路。 整个皇宫里,养心殿是除却政殿最繁华的地方了,入目两根漆金盘龙柱被擦得发亮,唐白双越往里走心里越慌,这要是说错了什么话,可如何是好? 低着头正思量间,她听见一声“皇上,阿双来了。” 唐白双下意识抬头看了眼,还没看清就连忙下跪道:“奴婢阿双参见陛下!” 有一说一,这些可都是她从电视剧上学的,她又不是正经宫女,可从来没学过规矩。 良久,唐白双才听见一个沉稳的声音道:“嗯,景明,这便是那个阿双。” “哦?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这个声音非常年轻,听着应是位二十多岁的青年。唐白双也不犹豫,抬眼落落大方看了过去,对上一双精致含笑的凤目。 “你便是阿双?”那人道,“寿喜锅和这新出的冰粉,都是你做的?” “正是奴婢。”唐白双朗声答了,忍不住思量眼前这人是谁,往下扫过来人胸口那条纹龙,才惊觉此人正是当朝太子! 没想到来了一趟把未来的皇帝一并给认全了,唐白双心里有些发憷,不过并没有怯场,恭声又敬了句:“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你倒是很有眼力。”坐在右位周景明的笑了笑,“平身吧,我父皇要问你话呢。” 这位太子殿下倒是随和近人。 唐白双缓缓起了身,恭谨下视矮榻,方听那沉稳之声又道:“这次的冰粉缺了份,连朕都是和太子分食的,你可能说是为何?” “回禀陛下,冰粉主要来自冰粉树凝成的果胶,可上京城冰粉树数量稀缺,成活率不高,原料匮乏,才致使冰粉数量有限。” “冰粉树?”皇上似乎来了兴致,“朕倒是头回听说。” “陛下,这冰粉树为低灌木,丛生,开紫花,结绿果,外观不甚起眼,多生于川蜀一带,奴婢找遍了整个上京城,也就在香山上寻到几株。”唐白双暗自庆幸还好她家在现代是开农家乐的,各类常见食品皆有种植,否则这问题她还真答不上来。 “这么说,川蜀之地,早就盛行这冰粉了?” “这......奴婢不知。”唐白双不清楚这朝代,她历史本来就不好,对冰粉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根本全无概念,此刻只得瞎蒙,“奴婢也是机缘巧合,发现这树的果实能凝结,民间有无能人先行发明了这冰粉,奴婢就不得而知了。” “原来如此。”皇上道,“这么说这冰粉名字是你起的?先前那寿喜锅,也是由你命名?” “正是。”唐白双应得脸不红心不跳,见这皇上言语间好像真的挺和善,于是大着胆子道:“奴婢斗胆恳请皇上让奴婢去趟蜀地,带回些冰粉树种前来移植,奴婢懂些料理,能保证提高冰粉树的成活率!” “你倒是有心。”皇上轻笑两声,“朕也正有此意。不过你就不必亲自去了,朕自会派人去寻。你要是走了,朕和太子都吃不上正宗的寿喜锅。” 唐白双甜笑一声,“奴婢谢皇上恩典!” 待出了养心殿,唐白双那身虚汗方才褪尽,低着头往御膳房走,偷着乐了两声,顺利! 还没走几步,她便迎头撞上一人,熟悉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阿双!你怎么在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我过签!!!这章赶得急有点水,下章好好写 一般每天早上9点或晚上9点更新! 第5章 冰粉·进阶版 抬眼来人笑得春风和煦,修长身形拢下一片阴霾,把唐白双整个人罩住。 “景祥!”唐白双笑了笑,“我正想去找你呢!” “真巧,我也正想来找你。”周景煦看了眼养心殿的方向,了然道:“父...附近风景不错,可愿随我转转?” 唐白双一脸莫名地看了眼景祥,“我是要找你道谢的,没时间瞎转,谢谢你昨天救了我,还有那日向刘主管举荐我的,也是你吧?” “聪明。”周景煦一见话头被带过,想起自己这回的来意,道:“我可是来找你要冰粉的,我刚听了个声,就听御膳房说全没了。我本想着你肯定会私下留些存货,哪儿成想去了御膳房,真是一滴不剩!” 唐白双俏白的小脸上闪过一丝得意,“谁说不剩!现成的没有,还不能另做吗?我本想留一些做改良用,匀给你一碗,也没什么。” “真的?”周景煦双眼都亮了下,想起宫中盛传的酸梅红糖两种口味,似乎都难以称心,“那我要独一无二的口味,别人都没尝过那种!” “这么麻烦?”唐白双皱了皱眉,“好吧,你跟我来,我下午没事,就当试验了。” 现如今唐白双已是御膳房的掌勺御厨,虽说品阶不高,但不用打杂,要想另外开间小灶并无不妥。本想直接带着景祥去御膳房,却没想到景祥先甩头不同意。 “我这次可是偷跑出来的,太子外出,被人发现我了怎么办!” 太子还真是外出了,她刚见着。唐白双一挑眉毛,“你这么怕太子?还是偷跑出来的,你该不会是什么......” 男宠吧?这要正经大臣,哪儿用偷跑! 周景煦见唐白双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虽然不知道小丫头的下文是什么,但他直觉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即刻澄清道:“我可是太子的贴身侍卫!你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贴身侍卫?”唐白双狐疑地上下打量了眼景祥,想起他轻功确实不错,勉为其难道:“那不去御膳房,还能去哪儿?” “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周景煦率先带头在前面领路,身姿竟显出几分飘飘然来。 唐白双在后面瞧着好笑,立马跟了上去。 目的地环境十分清雅宜人,院子里还有两株开败的木兰树,枝干漆黑透亮,很是喜人。唐白双看了一眼,这不是她今早刚出来那个院子吗? “到了。”周景煦迫不及待,直接领着唐白双进了厨房,“这儿平时没有什么人来,以后我再来找你开小灶,咱们就来这儿!” “你还真把自己当常客了。”唐白双打量了下厨房,发现并未有落灰之处,想起她昨晚睡的那间卧室也是干净得一尘不染,猜测道:“你常来?” “也不经常,偶尔过来转转。” 唐白双点点头,“你早说是这里不就好了,我还得回御膳房拿食材呢。” “什么?!”周景煦满脸的不可置信,“说吧在哪儿,我去给你拿!” 合着你这人做饭不用食材?当她变戏法吗?唐白双努努嘴,“地字号第二十一阁,把那个包裹带来就行了。” “噢。”听到一声应和,再一眨眼,人已经不见了。 唐白双瞧着景祥刚刚站着的位置发了下呆,他现在怎么不怕别人认出他了? 周景煦的速度很快,何况美食当前,一溜烟就把唐白双那包裹送了过来。 “你不是要点特别的吗?”唐白双边整理包裹里的食材,边斜睨了眼周景煦,“奶茶冰粉,听没听过?” “奶茶?”周景煦下意识皱了下眉,“这不是个甜点吗?奶茶是咸的,混在一起怎么会好吃。” “不不。”唐白双摆摆手,“我的奶茶是甜的!还有各种口味的呢?” “还有这等美事!”周景煦笑得嘴都咧了一下,活像只纯种萨摩耶,“我最喜欢吃甜的了。” 唐白双忍下好笑,“那你帮我生火吧!” 唐白双这次要做的是奶茶冰粉,取红茶枝叶与水一起煮沸,在沸水中加入牛奶,用原有水温加热牛奶,再放入她提前备好的浓糖水。这个朝代的砂糖质地并不十分纯粹,唐白双专门过滤煮了好一会儿成色才勉强看得过去,不过味道应是不会差的。 加入糖水后小火慢炖并用筷子不断搅拌,让糖分慢慢融进奶茶中。唐白双特意没有用沸水直接煮奶,而是用原有水温让牛奶自热,这样煮出来的奶茶便口感清甜少了油腻。 待奶茶整个熬成后,唐白双取了一木勺递给在旁唯一的围观群众,“尝尝。” 周景煦俯身就着她的手尝了一口,“好喝!” 唐白双强忍住自己在养大型犬的错觉,把勺子留在周景煦嘴里,将煮好的奶茶从炉子上取下,又轻车熟路做了份冰粉。不过这回,唐白双做了升级款,将未成形的冰粉与苹果果肉果皮一起慢火烹煮,煮至变色成泥,再将苹果皮捞出,等其冷凝成块,再切开的冰粉便成了苹果味的。 加上之前做好的奶茶此时也凉得差不多了,层层递进淋在苹果冰粉上面,一碗冰粉的升级款才算是成了。 “做好了,尝尝!”唐白双这次做的冰粉滋味比较串,奶茶和果味冰粉都是第一次做,不能太把握好比例,不过她原意就是拿景祥当实验,只本着自己做饭多年的经验保证味道不会差就是了。 周景煦捧着那一小碗奶茶冰粉,小心翼翼搭着碗沿喝了一口,下意识舔了下唇瓣,“这奶茶真是滋味不凡,甜而不腻。” 唐白双由着他夸,见景祥尝了一块冰粉后瞬间幸福起来的表情,就知他这是喜欢了,嘿嘿道:“这次条件有限,没法把奶茶冰镇,不然滋味还要更好些。” “已经很好了!”周景煦塞了满嘴含糊道,一眨眼的功夫一碗冰粉消失于无形,还眼巴巴看着唐白双。 “这次真没了。”唐白双摊手,“不过皇上已经答应我去蜀地采种,只是这一来一回,再想吃上恐怕要明年了。” 看着景祥瞬间失落下去的表情,唐白双忍不住道:“我瞧这天色也不早了,你要是愿意,晚饭不如跟我一起?” “好!”周景煦答应得毫不犹豫。 唐白双狐疑地扫了他一眼,“怎么?这下不急着去找你的太子了?” “什么我的太子!”周景煦连忙撇清关系,“他可不管我饭。” 合着这小子有奶便是娘。 这会儿御膳房怕是正忙,再叫景祥去取食材极为招人耳目,唐白双闲荡了半日,早已腹中空空,最想下碗面条充饥。 澄清鲜香的汤水配上筋道弹软的面条,再加进些许小菜,光想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你等我去拿食材,希望这会儿御膳房还有剩的面点。” 别的不说,御膳房的师傅们手打出来的面条那是真的筋道爽滑,唐白双自己也馋了许久。 景祥乖得很,听了她的话就乖乖坐在厨房等了。 她在路上下意识想,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辣椒,起码之前在厨房她是从未见过的。 第6章 吃面 正到了饭点,御膳房上下忙里忙外,并无多少人注意唐白双。她记得上午珍妃那边点了面条,过去一看果然还有不少存货,也不知景祥饭量如何,唐白双一次性带了个全,打算探探底。 唐白双吃面有个癖好,面汤一定要澄澈鲜香,再放点番茄调味至微酸,下上两根青青白白的菜,一碗简单的汤面便做成了。 待唐白双带着食材回去的时候,景祥连火都给她生好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回来了?”唐白双奇怪道,这灶台看着像新生的,都没什么烟味。 “我习武的。”周景煦站起来一掌抚平自己褶皱的衣裤,高大的身形此刻圈在小厨房里倒显得有些屈就了,“自然能算你的脚程。” “那我要是中间遇上什么事,耽搁了呢?” “怎么可能!”周景煦不可置信,“天下哪儿有比跟我吃饭还要妙的事?” 唐白双:“......”这人真的很给自己长脸。 “今晚...只吃面吗?”周景煦见唐白双不说话了,可怜巴巴道。 “你还想吃什么?你来!”唐白双指了指灶台,见景祥捂着嘴连连摆手,才把东西都拿出来摆好。 她刀法一向精湛,番茄切片、小葱切段,牛肉爆炒,溢出肉香时搁进汤水中,加盐油等调味,下进现成的面条,焖煮片刻,加入蔬菜往热汤中一烫,一碗简单的热汤面就做成了。 唐白双忙活了一天,早晨本就精神不济,这会儿已没有什么精力去折腾花样了,不过这碗面虽做得简单,但滋味不会差,保证可口! 再加上宫里的面条本就弹软,吃一口简直慢慢的幸福感。 景祥也不是个挑剔的,捧着面碗吃得比唐白双还快。 唐白双忍不住扭头去看他,一边看一边想这人是怎么做到吃相如此优雅速度还如此之快的? “哎我今儿见着太子了,长得好好看啊。”唐白双打量着景祥,“才发现你也不错,跟太子不相上下。” 本以为这该是句由衷的赞美话,何况古人自诩忠心,唐白双觉得自己这是夸到点子上了,没想到景祥把脸一翻,“你怎么拿我跟那个娘娘腔比?” 娘娘腔? “还好吧......”唐白双努力回忆着,人家是典型的优雅型美男嘛,不娘啊,“你是不是对太子有什么偏见?你不是他的贴身侍卫吗?也不忠心护主?” 话说到这个份上,唐白双忽然想起来,当今天子姓周,太子名为周景明,这个“景”可是皇室的御用字啊,即便是贴身侍卫,可再贴身,那不也是外人?怎么会与皇室重名呢? 唐白双目光不动声色观察着景祥,想起他随便几句话就让刘主管提她为御厨并有意亲近,还有这间别苑...... 难道,他原名周景祥? 来了宫里没几天,再加上皇帝家事一般人是不敢置喙的,她搜集情报的方法少得可怜,至今都没把皇帝到底有几个儿子几个女儿摸透,而眼前这位说不定...... 唐白双悄悄敛回了自己打量的目光。 “我虽...那也......”周景煦语无伦次地绕了两句,忽而想起件正事来,“昨晚给你下药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知道的。”唐白双点点头,“不过她背后还另有主谋,是我惹不起的人。” “不如你说来听听。”周景煦手里那碗已经空了,随手放在了案台上,上前来和唐白双并坐在一处。 唐白双挑了挑眉梢,“算了,这等事,你还是不掺和进来的好。” 景祥官再大,那李全可是总管太监的干儿子,退一万步讲,就算景祥真的是什么皇子,那也犯不着这样帮她一个宫女。 “你怎么这个态度,是不是不信任本大爷?昨晚要不是我,你指不定去哪儿了。”周景煦抿唇一脸不悦,“吃人嘴短!你这忙我帮定了。” 这......景祥确实帮了她许多。要不是景祥,她或许到现在也没混上御厨。 “行吧。”唐白双把手里的空碗一扔,“她叫清铃,是御膳房的掌事女官,你知道李全吗?这人是总管太监李福的干儿子,因着这层关系,清铃平时在宫里就仗势欺人,后来不知为何就盯上我了。我想,要是我没升官,她也不至于对我下药。” “李福我知道,只听说他有个干儿子,不知道叫什么。不过李福年老体衰,瞧着没几年的样子,应该不至于为他干儿欺负你这么个小女子,这事应是那个叫清铃的一手策划,后有李全帮她撑腰。”周景煦一边分析,一边作出个一刀切的手势,“这样一来,矛盾就是清铃引起的,把她解决了不就好了。” “可不敢杀人啊!”唐白双连忙一把扑住周景煦躁动的双手,“万一你没处理干净!咱俩都要完!” 这间小厨房没有专门吃饭的地方,只是地上放着几个草编的蒲团,两人吃面也是坐在这种蒲团上将就了。此刻周景煦一低头,就见唐白双一张红扑扑的小脸正惊慌地看着他,白皙的小手扯在他袖子上。 “小宫女,你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周景煦的声音低哑着,沉甸甸的,极有分量地萦绕在唐白双耳畔,一双如墨般的眸子在黄昏下被镀上一层阴霾,深沉极了,正款款注视着唐白双,神情中仿佛藏着丝戏谑,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不知为何,唐白双忽然觉得耳根子有些发烫,立马撒开了景祥的袖子。刚刚那个声音,仿佛来自一个陌生人般,平日里景祥跟她说话都带着笑音,轻飘飘地浮在耳际,松快得很。 可刚刚那个声音......竟让她觉得没底,平白生出一股恐惧感,可又因为这人是景祥,所以这种恐惧又变得有些奇异起来。 周景煦瞧了眼唐白双发呆的样子,勾勾唇撤开了身,“这事你不必担忧了,总之我会给你处理好的,想着怎么报答我啊。” 待唐白双反应过来,那人又消失不见了。 嗯??不是他说吃人嘴短要主动帮忙的吗?怎么又要她报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点短小,压字数看能不能上个榜qwq,上不了我就回复日3!感谢在2020-07-22 22:24:57~2020-07-23 20:46: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竹啊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跳井 漆夜深深,养心殿这边方熄了灯,就有一条人影摸着黑从院旁的假山后面摸出,眼瞅着皇上起驾向远。 “出来出来,走了。” “哎...可闷死我了。”假山后又走出一人,声音娇媚,掏出怀里的帕子擦了擦额间的细汗,“你还在看什么?还不快过来。” 趴在假山上探头探脑的李全这才回头,瞅了眼已经开始脱衣服的清铃,道:“今晚不成,干爹叫我去守夜。” “他都快死了,你还听他的话做什么?”清铃不依不饶扯住李全的袖子,“今儿你都没见过我呢。” 李全却显得有些烦躁,随意甩开清铃的手,“这几日干爹盯得紧,我面子上的功夫还得做些。” ...... 清铃不耐烦地瞧了眼李全那鼠头鼠脑的样子,眼底升起一股厌恶,不过很快平静了神色,“那好吧。你去就是了。不过你记着,今儿可是你自己不想的。” 听了这话,李全脸上才露出笑来,讨好地拉着清铃的手摸了摸,“明天下午皇上不是要小睡吗?到时我来找你。”一边说还一边往清铃手里塞了个金戒指,“皇上今儿赏的,你拿着玩。” 清铃得了好,才闪着媚眼冲李全笑了笑,整理衣襟道:“那我回去了。” 两人说完话,就自顾两边散了,却不知这话中琐碎已落入另一人的耳中。 * 说起来,唐白双已好几日没见到清铃的人影了,也不知是此人做贼心虚,不敢与她相面,还是又在谋划着什么。 唐白双隐隐觉得不安,回了小院刚想锁门,就听隔壁院子一声高呼:“有人跳井了!” 唐白双心里一惊,抑制住下意识想拉开门去看的冲动,一边悄声听着动静,可方才那声就像她的幻听一般,那面又寂静无声了。 直觉告诉她,但凡是跳井跳河上吊等等,发生在了宫里,就绝没有那么简单。 这个时候宫女应该都回屋睡了,刚才那一声怎么会没有引起骚动呢?唐白双皱着眉思量,忙吹熄了房里的灯回到床上合衣躺好。 她才刚做好这些,就远远听见有脚步声过来了。 唐白双凝神细听,就听见那人仿佛从院头一间间地推门,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不会在找她吧?想到这,唐白双一骨碌翻起,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把剪刀,放进被窝里又重新躺好,装出一副熟睡的样子。 良久,她才听见她这间屋子的门被推开了。然后屋里响起个极轻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自门口向她走来。 那人走得极慢,就这段十几步的距离足足用了有一分钟之久,然后脚步声就在唐白双床头停住了。 唐白双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同时暗自握紧手里的剪刀,这人不会是来杀她的吧? 那人在她床头停留了很久的时间,她觉得这人从那边的屋子里一个个找过来,都没用这么长时间,被不知危险性的什么人这样直勾勾盯着,她觉得自己快要装不下去了。 呜......上帝保佑。 “谁!?” 正紧张时,院子里传来一声高喝,那声音唐白双认得,是王御厨的声音。 随着声音落下,唐白双感觉到那道锥子般的目光即刻消失,那人似乎从窗户翻了出去。 唐白双这才敢睁开眼睛,发现屋里果然没人了,擦了擦自己脖子上的冷汗。 这都什么事儿啊。 挨过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唐白双就起床洗漱完毕,早先去御膳房等着点卯。她想看看昨晚那声跳井之后,到底少了谁。 随着时辰一至,宫女便从宫女所陆陆续续赶来站好,唐白双下意识找了找烟翠,果然并未见到此人。 点名的是刘主管身边的四喜,在念到“烟翠”的时候,院子里寂静一片。四喜又念了一声,发现无人应答,才又转向下一个人。 是清铃。唐白双猜测,清铃杀烟翠灭口?就因为烟翠那事儿没办成么? 唐白双还在深思,就听站在下面的宫女响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四喜公公,昨儿柳儿是跟奴婢一起睡下的,可早上起来,她就不见了呀。”说话人唐白双依稀记得名字,好像是个叫什么暖玉的,跟一个小脸宫女走得很近,应该就是她口中的柳儿。 身边的四喜皱着眉不说话,这一连不见两个宫女,兹事体大,应需跟刘主管说一声才是。 “公公,为何不见清铃?”唐白双压低声音问道。 “姑娘有所不知,这清铃自打成了掌事,就再也没来点过卯了。” 哦,怪不得她起晚的那天早上,没见着清铃幸灾乐祸呢。 “要不公公先着人在宫女所找找吧,等实在不见人,在禀报主管不迟。”唐白双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宫女所,想若昨晚闯她房间那人便是嫌犯,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他应该做不出投尸、等人淹死、再打捞、藏尸这么多事吧。 尸体说不定还在井里。 四喜闻言认同地点点头,“姑娘说得是,我本也是这样想的,那就去找找吧。” 于是一声令下,御膳房上下的下等仆役便都去了宫女所搜查,这会儿要放早膳,没唐白双什么事,她便也跟了过去。 宫女所只有一口井,样子不甚起眼,深倒是极深,唐白双眼见着那几个小太监从井边路过又路过,不禁有些着急。 终于,在唐白双忍不住想要给些提示的时候,有两个小太监从井边路过,顺带往里面看了一眼。 “那是什么?”其中一人问了句。 “...这瞧着好像一只鞋。” 唐白双带着询问的目光上前道:“有人跳井了?” 此话一出,那两个小太监也马上反应过来了,大叫着跑过去叫人。 唐白双站在一侧,冷眼瞧着那口孤零零的井,头一次觉得头皮发麻。这种感觉深远又空虚,好像在无尽的深渊里坠着。 若那真是烟翠,那清铃必须死。 否则她便活不了。 人很快过来了,足足有十几个,手里都拿着绳子和竹竿。 一人拿着竹竿往井里搅了搅,也不知看到了什么,惊叫了一声:“真的有人!” 一时间井沿便围满了人,唐白双就隔着段距离远远看着,没过去凑热闹。 想也知那画面定然十分倒胃口。 那井口不大,要两个男人下去十分勉强,便有人提议把绳子拴在一人腰上,被大伙拉着放下井里,把里面的人捞出来。 那没一个人敢下去。 这些小太监年纪都不大,就连最长辈的四喜也区区十九岁罢了。 “我去!”一个声音脆生生的在人群中响起,所有人不免为他让开一条路。 唐白双抬眼去看,那孩子脸生得清秀,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约莫十四五的样子。她不禁有些佩服,反正这种事,若要她下去拉人,她是不肯的。 小太监也不犹豫,几下就把绳子紧紧缠在腰上,踩上井沿就滑了半个身子下去,其余人都紧紧拽着绳子。 唐白双眼观鼻鼻观心,静默在一旁等结果,满脑子都在想,若真是烟翠,那这清铃她究竟该怎么杀?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只听井里闷声传来一句:“抓住了!有两个!” 井边的人都开始齐力往上拉,等把人拉出来了,唐白双远远看了一眼,那具尸体娇小纤细,瞧着不像是烟翠。 那应就是那个什么柳儿。 “还有一人实在太重了,我抓不住。不过我瞧脸,应该是烟翠。” 唐白双听见这一句,就闪身往出走。多余的东西她不想看。 那人应只想杀烟翠灭口,不料被起夜的柳儿瞧见,便一并被投了井。 可其他宫女会听不见那一声叫吗?她隔着一个院子都能听见。 唐白双想到这儿,又转回去,只见井口围的人更多了,一双粉色的绣鞋在人群外搭着。 她收回目光走向卧房,一扇窗户一扇窗户地找,终于在其中一间发现一个疑似被香烧过的小洞。 迷香? 唐白双目光一暗,转身出了宫女所。 等热闹看完,已经快晌午了,唐白双进了厨房询问有没有点了寿喜锅的,她亲自做。 三份,不多。 不过由于唐白双满怀心事,这三份寿喜锅便做得慢了些,等最后一份送出去,都是掐着点的。 御厨都歇了,唐白双也差不多该去忙活自己的午饭,刚净了手,就见远远走来刘主管,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从那眼神中,唐白双好像明白了什么。 “主管大人,奴婢还未来得及动手。”她目光坦诚,不偏不离地注视着刘主管。 良久,才见刘主管的表情一松,“咱家找你不是来说这个,芩贵妃的十一皇子最近胃里犯腻,老不沾荤腥,贵妃让咱家过来问问,你可会做什么酸鸡酸牛之类的?” 酸鸡?唐白双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个说法。 小孩子胃里犯腻很正常,照这宫里只有蒸煮两种做法,调料不重,肉便很容易吃腻,就连唐白双昨天煮面翻炒牛肉用的“炒”,她都没见哪个厨子用过,也不知在景祥那儿露馅没有。 “主管放心,我倒是可以尝试一种新做法,到时十一皇子喜不喜欢再说吧。”唐白双回了礼,转身又进了厨房,一上午沉重的心情好似松快许多。 嘿嘿,她可以连带她的午饭一块儿做了呀。 鸡怎么做最香?那自然是炸! 第8章 炸鸡 炸鸡,尤其是要送到贵人面前的鸡,怎么可以是零零碎碎的呢? 唐白双掏干净鸡内脏并清洗干净,在鸡的表面与腹腔中抹上适量的盐、胡椒粉等调味料,放在手边腌制片刻,再在锅中倒足了油,等油烧开。 御膳房的锅够大,炸两只鸡绰绰有余。 在等待的过程中,她又取了面粉抹在整鸡的表面。 做炸鸡,唐白双很享受过程,把整只鸡放进油锅里下炸的那一瞬间,油锅与鸡的表面共同作用,发出的那阵滋滋声,简直叫她百听不厌。 刚把鸡放进油锅,伴随滋滋声响起的还有一层油花。 当然,在炸鸡的过程中,还要适当地翻面,保证每一块鸡肉都受油均匀,炸得鲜香酥脆。 等鸡差不多快熟时,再重新将鸡肉取出沥油,用武火烧开再炸过一遍至鸡肉金黄,就可以吃了! 唐白双还没来得及把鸡捞出来盛进盘子里,就听见有几个小太监闻香而来,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她。 唐白双笑望他们一眼,心想反正这一整只鸡她也吃不完,分出半只也没什么。 于是唐白双递了两个盘子过去,吩咐道:“整的那只给芩贵妃那里送去,就说菜名叫“金凤呈祥”,记住,一定要尽快吃。这半只你们留着吧。” 几个小太监感激涕零地冲唐白双点点头,忙端着盘子跑了。 她那半只还在厨房里搁着,这会儿御厨都散去自行吃饭了,偌大的厨房里只剩她一个。唐白双毫不犹豫撕下半只鸡腿咬了一口,表皮酥得都要溢出油来,里面的肉更是香嫩可口。 果然炸鸡还是数鸡腿和鸡翅这两个部位最香了,只可惜现在没有可乐,不然配上一口那该多幸福啊。 下午的御膳房该是最清闲的,晚膳要等到申时末才开始准备,除非哪个宫的特传了什么小点,否则这一下午都没什么差事。 唐白双吃完炸鸡就回了自己的小院,仔细看了看自己的窗户,上面竟也有一个同样的烟洞,这么说昨晚那人原意是要将宫女和御厨这边都封口了,只是她回房的时间有些晚了,房间里的迷烟也散得差不多了,说不定昨晚进她房间的人就是来杀她的! 谢天谢地,她突然有些感谢景祥。 上午死了两个宫女的事不知怎么就销声匿迹了,谁也没再提,这不禁让唐白双觉得更加惶恐,这宫里处理两条人命便是如此轻贱吗?因为是下等宫女,连死因都不查询?还是有人动用私权解决了呢? 唐白双躺在床上一双秀眉紧蹙,春困秋乏,何况下午这炎炎烈日晒着,还未来得及深想就打起了盹。 不过这份偷闲并没有持续多久,在唐白双刚要进入深度睡眠时,突然听见外面吵嚷,她睡得较轻,稍有动静便醒了。 外面的喧哗很快被平息了,唐白双刚走出了院,就听见刘主管的声音。 “今天出了这事,你们都给咱家警醒着,若日后有人再犯,可就不是驱逐出宫这么简单了,全都给咱家杖毙!” 唐白双话听了半句,有些没头没脑,谁犯事被赶出宫去了?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走去了御膳房,这一去不要紧,所有人的目光竟都突然看向了她,唐白双喉头一哽,身子僵住了。 不会吧?这事儿跟她有关? “阿双你来得正好。那道金凤呈祥深得贵人欢喜,芩贵妃向皇后娘娘敬了你许多好话,皇后娘娘大悦。”刘主管也看了过来,“打今儿起,清铃的职位便由你接替了。” 唐白双愣住了,清铃?她为什么要替了清铃的掌事宫女一职? 许是看出她的困惑,跟她离得近的一个小宫女低声道:“大人有所不知,清铃下午和李全公公厮混,被皇上当场抓了个现行,直接打断了腿被赶出宫外了。” 唐白双心下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刚刚。”小宫女说完这句,勉强挤出个笑来,“大人,您以后就是掌事姑姑了,还请多多关照。” 她这后半句话唐白双没听进去,反问道:“清铃和李全是对食,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吗?” “哎,本来是这样,皇上那边也是默许的。可...可......”那小宫女涨红了脸,“可皇上看见他们的时候,他们两个衣衫不整,正在...正在......” 话说到这个份上,唐白双也明白了,微微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姑姑客气了。”小宫女回了个笑,连称呼都改了。 唐白双赶紧走上前去致谢刘主管,说了段自己今后一定好好努力之类的场面话。 “嗯。”刘主管点点头,目光恳切道:“你也知道咱家是有心提拔你的,以后可别步了清铃的后尘。” “主管放心!奴婢绝不会违反宫规。” 刘主管看清铃也不是一天两天不顺眼,如今御膳房的掌事终于换了自己身边的人,他瞧着比唐白双还要高兴,哼着小调就走了。 唐白双瞧着刘主管的背影,脑海中忽然响起一个人,景祥。 这件事会不会跟他有关系? 可她一个在御膳房当差的,怎么好跑到东宫去打听消息?皇子名讳又不好直接向身边人问起,哎,这可真是愁了。 正思忖间,有个慌慌张张的小太监小跑过来撞了她一下,还没来得及看清脸,就见来人扑通一声跪下了。 “姑姑饶命,奴才赶着去采买,一时不小心冲撞了姑姑。” 唐白双当然不会记恨人撞了她这一下,不过这御膳房的采买不都是在每日清晨?好奇道:“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公公这会儿怎么出宫去了?” 那小太监见她好说话,露出个笑脸来,“姑姑有所不知,今儿中午您做的“金凤呈祥”,十一皇子特别喜欢,一口气吃了多半只呢,芩贵妃一高兴给别个娘娘也说了,这会儿娘娘们都急着要呢,可惜御膳房的鸡统共就那么两三只,也不好叫娘娘们白等。” 噢,看来她今晚又有的忙了。 “原来如此,那公公快去吧。”唐白双上前扶了一把,刚抬了眼,就看见几个眼生的宫女朝这边过来了。 “哪位是双姑姑?我们娘娘想吃那道“金凤呈祥”,听说御膳房现成的活鸡只剩三只了,过来占个名额。” “你们三合殿的人也好意思过来占名额,我们珍妃娘娘可说皇上今晚过去,连点了两份呢。” “哎,可皇后娘娘那边......” 唐白双瞧着四个宫女吵吵嚷嚷,默默后退一步,“几位慢吵,鸡就三只,抢到先得。” 唐白双起了油锅,这锅虽大,但要保证口感,也只能两只两只的炸,重复了道程序后,御膳房内便飘出一股肉香,几个刚刚还吵得不可开交的小宫女都扒在门口往里观望。 对于已经做过一遍的东西,唐白双的操作很是熟练,鸡炸得比上午还顺手,冒油的滋滋声听着很是欢愉。 不过这次在送出前,她特意配了酸梅汁一块儿,不然这鸡就是炸得再香,吃到最后也是会有点腻的,这酸梅汁酸甜可口刚好能解腻。 唐白双不禁想,她要是会做可乐,那该多好啊。 送走了几位争争抢抢的小宫女后,唐白双忽然灵机一动,这可乐就算不会,奶茶都有了,果茶还会远吗? 由于采买的太监出宫为时已晚,等鸡买回来怕是已经过了晚膳的时辰,所以第二天要点炸鸡的牌子居然已经挂满了,唐白双数了数,足足有七十八块,在感叹当今皇帝身体真的很好之余,唐白双觉得这份炸鸡的技艺,也是时候传给别的御厨了。 三份炸鸡送出,唐白双又是没能按时吃晚饭,如今御膳房的门锁交给她保管,此刻偌大的御膳房里就只剩她一个了。 她正苦恼晚上吃什么时,就听门口“邦邦”二声,循声望去,门口站着个身穿鸦青骑服的男子,眉目英挺,正冲她眨眼笑。 “小宫女,饿了吧?”周景煦跨入御膳房,献宝般在唐白双眼前晃了晃,“西蕃使者进贡的鹿肉,我给你留了份大的,怎么样,我是不是对你很好?” 话刚说完,唐白双肚子就叫了一声。 呜呜呜,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吃过鹿肉呢。 周景煦听见笑着把油纸包打开,刚露出肉来,唐白双就闻到了一股她极为熟悉的味道。 辣椒! 鹿肉整个是被切成小块的,辣椒被均匀地涂在每一片肉上,看起来很有食欲。 唐白双却怜悯地看了景祥一眼,一看这人的样子就是一口没吃就跑来跟她分享,讲道理,这人应该从来没吃过辣吧? “皇上那边吃过了?”唐白双问得小心翼翼。 “拿去跟珍妃一起吃的,皇后那里也送了许多。” “噢......”唐白双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起身去倒了一碟醋和一碗水递给景祥,“拿着吧,你会需要它们的。” 另外,明日清淡饮食的白粥,怕是少不了了。 鹿肉是烤制的,外面抹上通红的辣椒,唐白双率先夹了一片放进嘴里,鹿肉这种食材光嚼着就很香,即便是已经凉了,调料也不是非常入味,可人家的身份摆在那里,怎么吃都是好吃的。 这辣味不算过分,微辣至中辣的水平,不过对景祥这种从来没吃过辣的人来说,身体一时半会儿怕是难以接受。 果然,周景煦刚把一片鹿肉放进嘴里,嚼都没嚼几下,眼眶都红了一圈,转过脸来可怜巴巴看着唐白双,那眼神像在问:“你怎么没事?” 唐白双早就习惯了这种味道,赶紧贴心地给景祥递上水,“沾着醋吃,就没那么辣了。” 周景煦接过水碗一饮而尽,辣得吐出舌头喘气。 唐白双悄悄看了眼,总觉得...好像更像萨摩耶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能拥有个评论吗?心里怪没底的...... 第9章 砂锅菜 在现代到处都是辣椒,这种稀松平常的常见食材,唐白双从来没有关注过出处,以至于她到了这么个莫名的地方,也是处处寻门无果,如今这辣椒自己送上门来,她怎么会轻易放过。 “景祥,这种红红的东西叫辣椒,你第一次吃有这样的反应是正常的!你跟那个西蕃使者熟不熟?能不能帮我买一点回来?我给银子的!” “辣椒?”周景煦重复道,“我倒是可以问,有什么好处啊?” 又来了。 唐白双目光掠过灶台上放着的白萝卜、木耳、粉丝等食材,灵机一现,“你吃过砂锅菜吗?” “砂锅?不是用来煲汤的吗?还能做菜?”周景煦一听到有吃的眼神立刻不一样了,巴巴地凑了过去。 唐白双怜悯地看了眼景祥,“我以为你们古人,最起码是吃过砂锅的,果然我还是太高估了。” 周景煦:“?”他们古人? 唐白双不再多话,准备开做,香菇依旧是去根开顶,白萝卜土豆切片,豆腐切块,木耳泡水,配上几条青菜,将油倒入锅中烧热,放入葱姜蒜爆炒,溢香时倒水,添加香料及花椒、盐等熬汤。 粉丝铺在砂锅底层,上面依次摆满准备好的食材,等汤水熬好再遮入砂锅中,文火慢炖。 说起来,制作砂锅的工序比寿喜锅还要简单,因为寿喜锅还需另外调配口味酸甜的酱料,而砂锅不用,沿用最传统的口味即可。食材准备上也不难,唐白双整个制作过程行云流水,在旁围观的周景煦不禁佩服。 “这么快?” “很简单的!”唐白双瞧了他一眼,“我也就拿来敷衍敷衍你。” 周景煦浑不在意,“闻着就好吃......” 见状,唐白双对自己曾以为景祥是皇子的看法有了深深的怀疑,这家伙一看见吃的就走不动道,哪个皇子是这样的? 等砂锅菜煮好,煮开的汤汁冒泡,再淋上几滴麻油,唐白双这才放了几片鹿肉进去,“放心吧,这次的不会很辣,稍微调个味。” 周景煦闻见食物的香气就忘了自己刚被辣过的事,迫不及待夹起一块汤汁饱满的香菇放进嘴里。 在那几片鹿肉的作用下,整个砂锅的味道虽不至于变辣,但仍然会有淡淡的调味,辣椒本就能提高食材的鲜美程度,土豆松软,萝卜甜润,木耳脆爽,粉丝又顺滑,配上精心熬制的浓汤,唐白双仿佛看到景祥的心情愉悦值一直处于高位。 不过唐白双心里还惦记着另外一回事,这清铃是被逐出宫了,那李全呢? “这......”周景煦被嘴里的萝卜噎了一下,“李福在圣上面前力保他干儿子,并未被驱逐,不过也挨了几十大板。” 唐白双忧心忡忡,“那他不会报复我吧?” “放心,有我在呢。”周景煦笑着眨了下眼,继而又埋头于砂锅菜中。 唐白双嘿嘿一笑,这景祥虽然瞧着不正经,但还是挺靠谱的嘛。如今她穿越来也有十来天了,短短几日,竟能从一个下等宫女升为掌事女官!这一切都离不开景祥的精准扶贫! 为了谋求和景祥的可持续发展,唐白双决定,暂时不去猜测此人身份了。 刚吃过饭,唐白双准备在院子里散步消食,还没走上两步,就听见远处的吵嚷声。 那些个声音稚气十足,好像是御膳房打杂的几个小太监。 自打知道清铃没了,唐白双整个人都大胆许多,准备上前打探打探。 “都是你,要不是你碰那些个不干净的东西,怎么会长这种东西?” “我......” “我听说死了的人身上都有尸毒,你不会是染上了吧?” “什么什么?尸毒可是会传染的!快把他的被子扔出去!” 这是在干嘛?宫廷霸凌?唐白双走上前去,发现几个吵嚷的果然都是御膳房的小太监,其中一个还低着头抱着一床被褥。 “你们干什么呢?”唐白双是视线扫过一干人,最后把目光落到那个抱着被子的小太监身上,这不是今早那个自发奋勇要去水底下捞人的孩子吗? 几人见了她都要行礼,“见过掌事姑姑。” 唐白双指着那孩子道:“这是怎么回事?” “姑姑您有所不知!”离她最近的一个小胖子揶揄着笑了笑,“他这双手碰了死人,身上长了怪东西,您还是离他远点儿吧。” 怪东西? “你给我看看,身上长了什么?”唐白双对这个孩子还是很有好感的,决定能帮就帮一把。 那小太监身高在同龄人中算出色的,长得也不赖,闻言毫不犹豫卷起袖子给唐白双看,只见两条细白的胳膊上爬满了大大小小的红块,中间还会肿起。 唐白双只瞧了一眼就明白了,“是不是觉得很痒?” 小太监连忙点头,“中午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一卷起袖子没想到成这样了。” “这叫风疹,很正常的。”唐白双一把牵住他,“你早上在冰凉的井水里摸了那么半天,体质不好些,便会出这个,谁都会有,不传染的。你跟我去屋里吧,我那儿有药,擦了就不痒了。” 那小太监受宠若惊地点头,“谢谢姑姑!” “你们,还不快把他的被褥都放回去?”唐白双头一次指使人,装得有模有样,“要是再让我看见你们几个欺负人,小心你们的屁股。” 这几个小太监哪里敢跟她顶嘴,抱起地上的被褥转身就跑了。 “多谢姑姑了!”跟在唐白双身边的小太监又道了声谢,方才凝重的表情立时松快不少。 “没事。”唐白双摸摸他的脑袋,“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啦?” “奴才成华,今年十二岁。” “才十二?”唐白双细细打量了他一眼,“瞧着像十四五岁的,长得真高。约莫再两年都要超过我了。” 成华赶紧回答:“不敢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唐白双觉得好笑,带人回了屋拿了药膏给他。 “你今早愿意一个人下井,叫我刮目相看,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 “谢谢姑姑!”成华小心翼翼捧着药瓶,笑得十分憨傻。 “行了,快回去吧。”唐白双摆了摆手正准备有个愉快的告别,就见成华神情突然凝重起来。 “姑姑,奴才听说现在御膳房的钥匙是您保管,奴才劝您千万别在里面待晚了,御膳房晚上闹鬼!” 听了这话,唐白双脸上的笑容忽然就僵住了,“闹...闹鬼?” “是啊!”成华一脸诚恳,“姑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以前你不在御膳房的时候,有人亲眼见到御膳房有闪动的黑影,可推门一进去,什么都没有,好几次了!” ...... 机智如唐白双,她在听完这段话后,脑海里第一个想起的人就是景祥!此人不会每天都夜闯御膳房吧? “成华!你知不知道太子身边的贴身侍卫,叫什么名字啊?”唐白双试探着问道,心里倒是也没抱多大希望这孩子能知道。 果然,成华摇了摇头,“不知!” 噢...... “不过姑姑,奴才可以帮您去问,奴才在养心殿有个一起进宫的兄弟,太子经常过去那边,说不定他会知道。” 唐白双一听来了精神,“好,那这件事就拜托你了!要隐秘一点,别叫人发现了,到时我发赏银给你。” “赏银倒是不必......”成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就是姑姑下次做金凤呈祥的时候,能不能...分我一点?” “这有什么!”唐白双轻笑一声,“单独做给你都可以!” “谢谢姑姑!” 小太监抱着药瓶一蹦一跳地跑远了,唐白双瞧在眼里觉得欢喜,这算不算交朋友呢? * 皇宫里近日出了件大事,前几日西蕃使臣前来外交,铁勒很是看不过眼,修书一封表示他们也要来中原看看。 皇帝是个很爱交朋友的人,虽然在吃了西蕃的烤鹿肉拉了一天肚子,还是没有阻挡他热情好客的心。 不过这就叫御膳房有的忙了,听说铁勒人个个兵强马壮,饭量惊人,皇帝考虑到中原水土不服的问题,决定让他们做一顿丰盛的铁勒风味大餐招待贵客。 铁勒这个民族生于草原,草原上的人不就吃牛羊肉比较多吗?再多的唐白双也不怎么了解了,这牛肉羊肉做来做去能有几道菜?要不再加个马肉? 她头都快愁秃了,晚上跟景祥秉烛夜谈的时候,忍不住拉出来吐槽了一下。 “铁勒?”周景煦剥开手里的橘子分了一半给唐白双,“你们御膳房的消息,倒是比我还灵通。早些年我领军时,到时有幸途经铁勒,那边民风开放,对吃的也不拘小节,我觉得你倒不必过分忧心样式的问题,只要味道好,分量足便可。” 唐白双的关注点却早已不在此,“你还领过兵呢?” “那是,我年轻的时候很厉害的,不然怎么能是皇...皇太子的贴身侍卫呢!”周景煦差点吹过边去,咳了一声正经道:“不过他们吃饭口味偏重,不太喜欢寡淡的,到时你们多放些调料,应该就过了。” “那你是将军吗?”唐白双一听这个,其他什么也听不进去了,管他什么铁勒不铁勒的,她想听故事! 周景煦:“......” 景祥的眼神好似暗了暗,一种什么情绪稍纵即逝,叫唐白双来不及捕捉。 “你猜呢?”他很快恢复那一脸不正经的笑意,“你觉得我像不像将军?” 第10章 宴席 这问题问得莫名,可唐白双却从景祥澄澈的双眼中看出一丝期待,像一缕被拢在黑夜里的星光,透着灿然。 “我不知道。”唐白双并不想说谎,“但我觉得你武功很高,轻功那么好,一定是很厉害的人。” 周景煦勾起唇瓣舔了下牙,“是吃饭很厉害吗?” 唐白双目光灼灼,“干啥啥都行!吃饭第一名!” * 不出几日,铁勒的使臣果然到了,御膳房这边忙得不可开交,不过唐白双听说,如若当晚能有人腾出空闲来,是可以一睹盛宴之壮阔的。 是以,唐白双对晚上的宴会更加期待了。 上头的吩咐是要铁勒风味,唐白双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烤全羊! 不过既然要维持一下她标新立异的人设,这烤全羊不能干烤吧!她准备沿用一下火鸡的作法,在羔羊腹中填上各种各样精心烹制的食材,里层裹上一层蜂蜜一起烤,届时两人分食一只羊,这总够了。 再备几个凉菜,热酒,既是北方风味,加道酸辣里脊,不过分吧?唐白双努力挖掘自己吃过的北方风味美食,终于想起一道非常好吃的杂烩,名曰“三烧”。 其原料主要是羊筋、肉丸子和熟土豆过油炸,再一起翻炒便可。 不仅做法简单原料好找,而且羊筋口感弹脆,一口下去都能吮出汤汁,她虽只吃过两三次,不过味道是记得的,回想起来也不算难做。 有了主意,唐白双瞬间来了精神,看来是时候把“炒”发扬光大了! 首先,三烧所用的肉丸子要适量掺一些淀粉,这样炸出来的肉丸子才会香酥可口,羊筋需浸入米醋去腥,开火烹煮片刻,时间不宜过长,否则会影响羊筋弹脆的口感。 土豆切块后焖熟,再过油炸透,这样炸出的土豆口感松软且外皮酥脆。最后将三样一起倒油翻炒,辅以木耳、葱等小菜调味,以八角大料等煮好的鸡汤用来做最后的芡汁,经过一起焖煮,一道三烧便完成了。 由于这次制作的工序和手法都很老道,唐白双便只示范做了一道菜,其余的由各个御厨共同完成。 三烧讲究趁热,不论是变温或变冷都会影响食物的口感,羊筋也会软化。 待御膳房将三烧共同做好便要一起送出,片刻耽搁不得。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景祥那边的辣椒了! “来了!” 唐白双刚净过手,就见景祥怀抱三个硕大的麻布袋往御膳房送过来,那三个袋子落起来可有两个景祥那么高呢。 唐白双连忙伸手接过一个,翻开一看,果然是既适合拌酱,又适合爆炒的尖红辣椒,只不过都是风干后的,易于储存和携带。 不过…… “来都来了,怎么还戴着面具?”唐白双敲了敲景祥那副纹路清晰的青铜假面,“这个应该很值钱吧!” 周景煦吐了吐舌头,“我怎么能让太子知道我花着他的钱,来给别人帮工呢。” 这话说的……唐白双挑了挑眉,在接过最后一袋辣椒时附在景祥耳边轻轻说了句:“你就继续装吧,我看你什么时候掉马。” 然后就招呼着御厨进了厨房,留下周景煦一个人深思熟虑,什么掉马?他马术很好的,从来不掉马! 酸辣里脊的做法与刚刚三烧的炸肉丸子有些类似,里脊肉切块,置于沉淀过滤的淀粉中搅拌均匀,保证淀粉裹紧里脊肉,整个倒进将滚的油锅中武火炸一分钟,文火炸一刻钟至里脊肉金黄。 再捞出炸好的里脊肉,于干锅中烧油,辅以少量尖椒及木耳爆炒,最后加入酱油、盐与陈醋调味,再添加清水与水淀粉勾汁至略微粘稠的状态,所谓酸辣里脊就做好啦。 唐白双谨记古人吃不惯辣这条,满满一大盘只用了一点辣椒调味,毕竟要是铁勒使臣在这儿吃坏了肚子,这个罪名她可担待不起。 等所有的菜上去,便只剩下最后作为压轴的烤全羊了。唐白双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心想干完这票她要躺尸三天。 为了避免太过夸张,羊用的是不满两月的羔羊,洗净去腥,在里面填入芹菜,萝卜与蒜汁炒香的稻米塞入羊腹,点入少许清酒,抹上层蜂蜜封顶,羊肉外层涂上足够的调料架于铜炉满烤,不多时便溢出股泛甜的肉香。 大功告成,只剩下火候,唐白双果断甩手去偷闲。 她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循着人声而去,隔着长亭远望,便见那一片灯火璀璨,歌舞欢笑声与高谈碰杯声交相杂错。 哎,也不知今日她能不能去蹭一顿饭呢。 正往大殿赶路,唐白双蓦然被拽住了袖子,回头一看是个笑脸的小太监。 “你是御膳房的双姑姑吧!”小太监身量不高,长得虎头虎脑得很是讨喜。 “是我。”唐白双轻笑一声蹲下身来,“小朋友找我什么事?” “奴才三宝,听说成华托奴才打听那事,是姑姑嘱托的。” “哦?你就是成华那个小兄弟?”唐白双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太监的脑袋,“那下次吃鸡你可以和他一起!” 三宝嘿嘿一笑,“那就多谢姑姑了。姑姑,太子殿下身边的确有个叫景祥的侍卫,十三那年就跟着太子殿下共事,对太子有过三次救命之恩,所以特意从太子的名字中取了个字命名,以示荣宠。” “原来如此……”唐白双念叨,没想到景祥那小子果真不是骗她的,怪不得那小子有这么大权利,感情是太子殿下身前的红人呢。 “多谢三宝小朋友了,下次你来御膳房,我亲自招待你。” “姑姑客气了!”三宝嘴上说着客套话,一双眼睛却是喜难自抑,拱手拜别了唐白双,屁颠屁颠跑去玩儿了。 唐白双远远瞧着,心想这小太监可真有意思。 太和殿装潢华丽,早先唐白双在白日里见到时便觉得惊艳,现在代月金灯下的琉璃瓦片更是五色缤纷叹为观止,两头吻兽精巧细致,唐白双又忍不住感叹了次古人手艺的精妙。 太和殿左右各有两个侧门,唐白双躲在殿外踌躇了半天,不知要怎么溜进去,只听见殿内人声阵阵,好像在交谈着什么。 唐白双正待凝神细听,肩膀就被轻轻拍了一下。 “景祥!”唐白双瞪大双眼兴奋道:“快快,带我进去见见世面!” “嘘!”周景煦两步越至唐白双身前挡住太和殿门,“这会儿在谈正事,先别进去,很容易被发现的。” 男人身形修长如玉,回护的动作十分明显,殿内的金光投下一撇照在他英挺的五官上,眉目格外精致隽美。 唐白双忽然发现,以往她眼中的景祥都是孩子气的,见面都要捎上股甜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此刻景祥穿着蓝色云纹的劲装,腰间缠银丝犀角带,整个人都透着几分沉稳与英气。 这要用现代的标准估量,景祥该有186了。 “谈什么事呀?”唐白双小声问。 周景煦低下头来,入眼的少女双眼清澈明媚,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他,明明是灵巧的性子,却显得乖顺无比,一对罥烟眉将粉白的小脸衬得细致而风雅。 “是和亲的事。”周景煦放轻了声音,心跳似乎快了几拍,“铁勒这次还带来了他们的公主,有意攀亲。” “公主?好看吗?是不是好看死了啊我好想看看。”唐白双扒紧景祥的双臂,挤到他身侧伸长脖子去瞧。 少女突然贴过来的身子让周景煦身形一紧,他退了一小步,隐在黑暗中的眼神格外清亮。 “小心被捉。”周景煦一把将唐白双捞进怀里,“别急,有时间让你进去看个够。” “哎哟!”唐白双脚下绊了两步,鼻尖撞在景祥的胸膛上,立刻红了一片,却在同时嗅到浸在景祥衣间的那股暖香。 “景祥……”她声音甜得发奶,溜黑的眸子一眨一眨瞧着男人,“你身上好香。” “唔……”周景煦抿住双唇,支吾着应了一声。 “什么味儿呀?”唐白双贴近他又嗅了一回,“这香料能不能分我一点?” 在片刻的怔愣之后,周景煦悄悄勾了勾唇,一把将唐白双按进自己怀里,还抱着人蹭了蹭,“什么香料,这可是本大爷的体香,你要是喜欢就多蹭几下,自然而然就染上了。” “?”唐白双挣扎着从景祥的魔爪下逃出来,“你是变态吗?还体香!我看你就是只臭鲍鱼。” 周景煦愣了一下,“你还会用典故骂人了?” “哼。”唐白双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这可是我最体面的一件衣服了,弄坏了你赔我?” 不料,却听景祥道:“我赔你。毁一赔十,怎么样?” “……”唐白双怪异地看了一眼景祥,小声嘀咕:“什么毛病。” 殿内的事大约是谈得差不多了,远瞧着有队粉衣遮面的舞女朝大殿走来。 唐白双扯了下景祥的袖子,“我们什么时候进去?” “现在!”周景煦带上面具,抬手拎起唐白双就闪身进了侧门,惊得唐白双手脚并用攀在他身上,外带幽怨地瞪了人一眼。 私下又心口不一地想,景祥真的很好用! 作者有话要说:  我时常觉得我的收藏都是假的qAq,评论区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第11章 公主 唐白双全身的重心都在景祥那里,她警惕地注意着周围担心会被看到,并未发觉景祥脸上明媚的笑意。 进了内殿,才得见正中两根鎏金盘龙柱左右对望,中间一路从门口直到石阶竟都是由汉白玉铺成,尤其是越临近殿门的地越光滑。 唐白双瞧着,发出了自己的疑问:“面上做得那么滑,不怕摔吗?” 周景煦很快找了个位于角落但视线极广的位置,把小姑娘放了下来,才悠悠解释:“其实这条路最开始做成的时候是镌着深刻的云纹的,寓意青云直上,你要是去圣前阶下,就能看到了。” “那这后面的怎么没了?”唐白双不明所以。 “咳……这当然是因为,自我朝开国以来,从殿上拖下去的大臣数不胜数,日积月累,这地面就给擦平了。” “……” 唐白双眼神复杂地看了景祥一眼,“还是御厨好啊。” 说话间,殿上的歌舞声忽然停了,改奏一段轻快的击鼓,然后从殿门处慢慢走进一个身着红衣身形曼妙的女子,身上黑色的短褂边缘绣着璀璨的珠宝。 女子姿容娇艳唇脂鲜红,白皙的脸颊上带着惑人的笑意,脚步随着鼓点走动,腰如水蛇曼舞。 “这就是铁勒公主吗?”唐白双看直了眼,这真是腰细腿长肤白貌美啊。 “正是。此次铁勒献美,约摸是怕我朝偏心西蕃,直接送个女儿过来一劳永逸。”周景煦细心解说,他的嗓音本算甜润,此刻刻意压低,又透着几分沙哑,窸窸窣窣地传进唐白双耳朵里,竟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唐白双醒了醒神,该死!她怎么会对一只萨摩耶有这样的描述! “那,那这个公主这次是要嫁给谁啊?”她连忙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说不好。”周景煦顿了顿,“但铁勒兵强马壮,总不能轻易得罪,我估计这人或许是太子,或许是我……我朝天子。” “啊?可是皇上不是比她爹岁数还大吗?”唐白双皱起小脸,全然没有注意到景祥话中的停顿,这不是糟践美人吗? “咳,大概率是太子。”周景煦摸了摸鼻子,殿中节奏感极强的乐鼓声终于停了。 女子的声音娇媚,“契戈拜见周皇陛下。” 皇帝笑得和蔼可亲又不失礼貌,“公主请起,来前可汗已修书一封表明来意,朕有四个适龄皇子,公主不妨见见。” “是,陛下。”契戈面上小女儿娇态尽显,羞答答应了。 “这是太子,景明。” 唐白双忙伸长脖子去看,首右站起的男子外罩明黄锦袍,发丝如墨,形容儒雅风度翩翩,一对凤眼威而不怒,向着契戈微微颔首。 契戈也微笑回礼。 唐白双美人看得十分过瘾,丝毫未见身边的景祥已然黑了半张脸。 “这是老二,景宁。” 首左又站起一个穿着昳丽的长身男子,只不过这男的是背对着唐白双,她脖子都伸酸了也没见着人正脸。 “老三,景卫。” 以唐白双的位置,周景卫的身形刚好被殿中的盘龙柱挡住,遮得严严实实,唐白双再度深感遗憾。 “见过契戈公主。”殿中响起一个细软的声音,唐白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三皇子周景卫的声音,心下暗自吐槽这声音一听就是个小胖子啊。 “哎,你说皇上的儿子是不是从大到小越来越不行,太子最好看?”唐白双一脸神往瞧着首席,一边用胳膊肘怼了怼身边的景祥。 周景煦的脸又黑了半张。 “老四,景煦。” 唐白双想印证自己的想法,努力伸长了脖子去看,可瞧了半天,殿上安静如鸡,根本没有什么四皇子! 皇帝声音微有怒意,“不像话!老四又跑哪儿去了!” 坐在首右的太子连忙站起来打圆场,“父皇息怒,阿煦他刚刚吃多了,这会儿怕是在出恭。” 周景煦:“……” “哇,景祥!这个四皇子比你还能吃呢。”唐白双轻声感叹。 周景煦:“……” 皇帝冷笑了一声,才娓娓对契戈道:“公主见怪,他一向如此。” 契戈也掩面娇笑,并未有责怪之意。 唐白双第一次看到真实的政治联姻场面,只顾着伸长脖子往上面看,没想到皇帝本人却十分公事公办,直截了当地问: “契戈公主可有心仪之选?” 皇帝的情商堪忧啊。 但契戈倒是回得十分巧妙:“契戈今后会留在周朝,会慢慢考察几位皇子的人品。” 皇帝龙颜大悦,当即赏了铁勒使臣几箱碧玺玛瑙珍珠之类的。 “景祥,要不要赌一局?”唐白双来了兴致。 周景煦侧目瞧了眼一脸兴奋的唐白双,小姑娘会的还挺多。 “赌什么?” “赌公主选谁呀!我赌太子!你赌谁?” 周景煦无奈地眨了下眼,这还用赌吗?契戈无论如何都会选择太子,什么慢慢观察不过是一时说辞罢了。 不过,他见小姑娘好像很有兴趣的样子,不想拂了兴致,便悻悻道:“那我选三……唉,算了,我选二皇子吧。” 选老三破罐破摔的也太明显了。 “赌注是什么?” “赌注啊。”唐白双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如果我输了,我就给你做一道天下独一无二的甜品!” 周景煦突然兴奋,“好!如果我输了!我也可以给你做一道天下独一无二的甜品!” “……”唐白双觑了景祥一眼,冷笑道:“你当我是白痴吗?你自己什么厨艺你心里没数?如果你输了,就一个月不准吃我做的饭!” 周景煦震在当场,什么?!! 看着唐白双狡黠的笑容,周景煦绝望地想,太子兄弟,对不住了,我一定要让契戈泡到老二。 皇家宫宴的排场就是不一样,奏乐的光乐师就有六十四人,更别说还有这些人的乐器和一排制作精良的编钟。 唐白双自幼喜欢古乐,没想到今日能有亲临现场听音乐会的机会。 宫廷乐曲或典雅高贵琴箫并奏,或恢弘大气钟鼓协唱,或激昂热情引人高歌,唐白双听得如痴如醉,忍不住在私底下自己拿手划拉两下。 害,她一直都想学古筝的,奈何在现代一直没时间,如今真是慕了! 周景煦自然注意到小姑娘一脸心向往之,就差跑上去跟着跳了,悠悠说了句:“皇室中人重礼,这种礼乐是要经常观赏的。” “呜呜呜我知道。”唐白双撇撇嘴,“我要是可以我都想嫁给太子天天听小曲,可是我不行啊。” “咳咳……” 周景煦差点闪了自己的舌头。 宴会毕,群臣交错觥筹与天子同饮,便可呜呼散去。 唐白双偷偷尝了一小口宫中御酒,发现度数果然不高,甚至入口还有些回甘,就忍不住把一杯都喝尽了。 周景煦见了皱着眉把杯子从她手里抢下来,“小姑娘喝这么多酒,醉了怎么办?” “这不才一杯嘛!”唐白双不满,她酒量不差的好不好! “热闹看完了,接下来干什么?”唐白双跟着景祥一起往殿外走,拥挤的人潮中她走得格外肆意,前面紧紧握住她手腕的男人为她挡开了一切磕磕碰碰。 “过几日就是中秋了,你看月亮圆不圆?”周景煦忽道。 唐白双草草看了一眼,“圆,圆。” “那什么……你会不会做特殊的月饼?”周景煦声音突然没底气。 好啊,在这儿等她呢。 “不会哦亲,月饼买着吃不香吗?”唐白双抿抿嘴,别说了,她都有点想现代的蛋黄芋泥月饼。 “那正好!你是不是没尝过皇子规格的月饼?我偷太子的给你吃。” “好啊好啊。”唐白双期待地点点头,不过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奇怪? 两人并肩在月色下走着,偶尔听见两句有人赞宫宴上的食物好吃,唐白双默默听在心里。 “哟,你怎么在这儿?”一个耳熟的声线在身后响起。 唐白双回身一看,入眼的男子明黄锦袍上绣着龙纹,一双似笑非笑的凤眼玩味地在她和景祥之间来回打量。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唐白双心惊胆战地下跪行礼,完了完了,景祥被抓包了呜呜呜。 可当事人景祥还愣在原地,保持着转身那个姿势动都没动一下。 唐白双悄声:“愣着干什么!跪下啊!” 周景煦双目紧紧盯着太子周景明张了张嘴,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景祥。”太子勾了勾唇,绕着二人身边慢悠悠转了一圈,深邃的凤眼中噙着隐忍的笑意,“见到主子,为何不跪?” 周景煦瞪大双眼横了太子一眼,表情屈辱地跪了下去,“微…奴……卑职参见太子。” 他这句话说的是行礼的话,语气却像是在骂人,引得唐白双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景祥好像十分不喜太子殿下,多次的言谈中都有回避之意,既然如此,景祥为什么还要三番五次地救太子呢? “景祥,最近本宫总不见你,你去哪儿了?”太子板得一脸正经,声音甚至透出几分令人窒息的威压。 唐白双汗如雨下,呜呜呜,这事儿,算不算宫女侍卫私会啊? 周景煦腰板挺得笔直,“卑职的行踪,还需要跟太子报备吗?” 如此理直气壮的回答,让唐白双浑身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她都想揪着景祥的领子问:你是不是有猫饼? 作者有话要说:  周景煦:她想当太子妃!我迟早要把太子杀了 唐白双:呜呜呜呜这算不算私相授受啊?呜呜呜这算不算私会外男啊?呜呜呜这算不算犯了宫规啊…… 太子:本书最强影帝就是我,本宫今日好快乐啊。 三皇子:周景煦你说谁破罐破摔??? 第12章 谈判 唐白双好像看到太子的表情明显愣了一下,不过还是很快扯出个如沐春风的笑容来。 “景祥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干什么,不得跟本宫报备?”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唐白双深觉,身价如太子这般的人,一笑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周景煦嗤笑一声,一把将唐白双从地上拽了起来,“太子殿下,有事说事,闲聊加钱。” 唐白双的表情更无语了。 “我找你没事。”太子踱了两步,缓缓走至唐白双面前,伸手去摸她的发鬓,“我找她……” 唐白双余光瞥过那只手惊得瞪大双眼,可更令人移不开视线的是太子那双眼睛,不看人的时候,她觉得这双眼睛精致漂亮,绝世无双,可现在这双眼睛正在盯着她,仿佛一匹猎豹,强大灌顶的威压感让唐白双浑身发虚。 呜,生活要对她这只小猫咪下手了! “你干什么!” 在手即将触碰到唐白双的时候,被周景煦上前一把挥开。 太子被推得直后退两步,看着自己的手发怔,“景祥,你变凶了。”他顿了顿声音,又摆出一副淡然的笑来,“你以前……没这么凶的。” 周景煦白了太子一眼,扯过唐白双转身就走。 唐白双被拉得踉跄了几步,可也不敢再回头去看太子的表情,只小声对景祥道:“那可是太子啊!” “他有病。”周景煦声音冷得可怕,“别理他。以后他再招惹你,你就打他,别怕。” ??? 唐白双抿紧了唇,她觉得景祥才有病。 东窗事发几日后,唐白双惶惶不安地过了几日,没想到太子没等来,等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阿双,有贵人找。” 贵人? 唐白双擦了擦手出了御膳房,就看见烈日下站着一个笑容明媚的女子,见她出来招了招手。 “契戈公主?”唐白双一脸莫名地走了过去,“你找我?” “你就是阿双?”契戈开心地把唐白双拉到阴凉处,“饿了好多天了我已经,我听说宴会上的菜都是你做的那些羊,可我没有吃到因为要跳舞。能不能再给我做一次啊你?” 唐白双眉头紧蹙神情严肃地看了契戈一会儿,问了一个她更为关心的问题:“你这中原话是谁教的?” 契戈抿了抿嘴,水汪汪的大眼睛瞧着唐白双,“中原话……怎么啦我的?” 算了。唐白双摆了摆手,“你想吃哪道菜?” “嗯……那个羊吃不下,怕是。要不就三烧和那个什么□□!” 什么吧? 唐白双挠了挠胳膊,如此近距离地看这位公主,竟然也好看得不像话,点点头笑道:“那公主稍等,奴婢这就去准备。” 契戈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笑得一脸憨相,坐在一旁乖等,和她那张美艳的脸格格不入。 三烧和酸辣里脊,不管是哪道菜都汤汁充沛,配上一碗香米饭,想想就好吃。 这两道菜制作工序简单,御膳房的御厨都会做,不过他们拒绝在翻炒的时候加入辣椒,觉得那是奇奇怪怪的东西,所以这两道菜就多少欠了些灵魂。 唐白双可不讲究这个,她了解摄入多少辣椒可以提升口感又不会让人体产生不良反应。 待两道菜炒出,契戈已经靠着柱子睡着了。 唐白双拿着食盒无奈地笑了笑,她怎么觉得这小公主,还怪可爱的。 她轻轻推了推契戈,“醒醒,契戈公主,东西做好了。” “哦…哦……”契戈揉着眼睛醒来,下意识抱住唐白双递过来的食盒,一手扯住她的袖子道:“一起吗?” “嗯?”唐白双眨了眨眼,“契戈公主说笑了,奴婢怎么能跟贵人一起吃饭呢。” 契戈一脸惋惜。 “但咱要是找个隐秘的地方,倒也未尝不可。” “去哪儿!”契戈兴奋地站起身,小脸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 唐白双再度陷入怀疑,她那晚看到的那个妖艳小姐姐哪儿去了? “跟我来。” 地点当然是景祥经常带她去的那间别苑,逐渐步入深秋,地上金黄的小叶落了一片。 两人选在院中一个凉亭里,唐白双取出菜来布好,上面还冒着热气,尤其是酸辣里脊的汤汁淋在米饭上,酸咸微辣,很是下饭。 契戈夹起一块里脊放进嘴里,多汁酥脆的口感让她不由自主叹了一声:“在草原上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唐白双嘿嘿一笑,忽然想起她和景祥那个赌约来,装作不经意地问:“公主这几日可有心仪人选啊?” “来之前,阿爹跟我说,一定要嫁给周朝的太子啊我。”契戈嘴里塞着满满的米饭道。 唐白双一听有戏,来了精神,“公主就这么把铁勒机密告诉我?” “这也算机密?”契戈动了动嘴,“都知道我肯定会选择太子啊所有人。” “……”唐白双舔了舔唇瓣,“真的吗?” ……那景祥是不是也知道。怪不得跟他打赌看他兴致不高的样子。 “不过近几日,二皇子送了好些东西给我。我瞧着都还挺有趣。” “二皇子??”唐白双跟着念叨了句,没想到景祥已经开始行动了! 不行,不能输! “那什么,公主,其实太子才是最好人选!你想想,今日是太子妃,他日就是一国之母,那是何等的威风……”唐白双循循善诱。 “当皇后固然有趣!”契戈用手擦了擦嘴角溢出的汤汁,“可皇上需要好几个女人一起,要是嫁一个普通的皇子,他还敢纳妾吗以我的身份?” 好像是这个道理…… “而且,我听说,后宫形势波云诡谲,不是当上了皇后,就一辈子是皇后的。” “对对对。”唐白双连忙赞同地点头,没想到契戈公主想得还挺长远,“既然如此,公主还需谨慎考量。” “但其实昨晚已经对太子一见钟情了我。”契戈小嘴叭叭。 “……”唐白双暗叹,原来不论在哪里,都会有颜控。 “咳,那公主还是选择太子吗?” 桌上的菜几乎空了,唐白双把盘子收回食盒,沏了壶红茶与契戈小坐。 契戈点了点头,一手托腮,露出半截细白的玉臂,“我这个人呢,从小就生活在草原上,这辈子的使命就是嫁到周朝和亲,阿爹从小就这么跟我说。” “公主今日为何来找我?”唐白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和这个公主完全是陌生人,怎么好端端地找她做饭?明明这种事随便派人来吩咐一下就好了。 不想契戈竟神秘一笑,漆黑魅惑的眼瞳中漫着一丝不明的情绪,“我那天都看到了哟。” 这声调有些幽深,还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听得唐白双心里不由一沉。 “看到什么?” “太和殿外,你和那个男人。”契戈逐渐笑得志在必得,只等着唐白双脸上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毕竟她知道,中原人的民风远不如她们铁勒开放,在宫里宫女和侍卫私通可是重罪。 来前她可听说,宫里刚因此逐出一个断手断脚的宫女呢。 唐白双将契戈表情的变化收入眼底,眉头一紧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感情这小姑娘一直在跟她装纯呢? “我和他,可什么都没有啊。”唐白双正了神色,眼神警告地盯着面前的契戈。 契戈被这眼神唬得一愣,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宫女居然威胁她堂堂一个公主?! 唐白双似乎猜出她的心思,抿了抿唇勾起一个冷然的笑来,“公主可听说过一句话,叫强龙不压地头蛇?如今在我周朝地界,我想奈何公主,恐怕不是一件难事。” 更何况,唐白双本来就是现代人,她管什么公主不公主,只要是威胁到她安危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堂堂公主我。”契戈收起玩笑的表情,摆出一副正经的神色,“何必要过不去跟你个小宫女?我是看昨晚那男人似乎对你很感兴趣,所以想问问你,都喜欢什么?中原的男人!” “……” 如果契戈能把这话说得顺畅一点,唐白双敢肯定这位公主对她绝对有足够的威慑力,只是这女人现在说话颠三倒四,她实在觉得此人脑子有些问题。 等等!景祥什么时候对她有兴趣了?那只萨摩耶,有兴趣的永远都只是她做的菜! 不过契戈好像很肯定这个想法,而这又是她与契戈谈判的唯一筹码。 唐白双想了想,决定先不否认契戈的话,把事情谈稳了再说。 “所以公主只是想跟我讨教怎么谈恋爱?” 一丝茫然从契戈脸上闪过,“什么是……谈恋爱?” “这里面的学问可就大了。正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为人之所以区别于鸟兽花草,就是因为人有七情六欲。”唐白双装模作样摸了摸自己并不存在的长须,卖关子道:“公主可知,这世上的男女之情并不是千篇一律的,只要手段得当,就能叫心上人死心塌地,永不变心?” “还有这种东西?”契戈茫然的眼神中透出一丝神往,“你教我!” “教你可以。”唐白双将声音放沉,希望借此可以让她看起来有威信一点,“不过,公主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契戈脱口问出:“什么条件?” “第一,关于我的任何事,不准对任何人提起。” “没问题。” “第二,你得告诉我,宫中女子万千,为何偏偏找上我?” 契戈激动地站起了身,“这当然是因为,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他长得很漂亮!太子也很漂亮!漂亮的男人,喜欢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 唐白双无语地抿了抿嘴,看着理直气壮的契戈,心道你这不还是颜控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有个小剧场的,但发表的时候突然忘记了,然后就死都没想起来…… 第13章 误会 清风疏朗,逐西的烈日透过稀薄的树影撒下一地的光斑,低矮的苑墙外一个英挺的身影站在角落,凝神听着院子里的一切响动。 她怎么能把他单独分享给她的秘密基地和那个契戈分享呢! 虽然这个别苑倒也不是有什么非凡的意义,不过一向领地意识极强的周景煦还是有些怨念。 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被二人的谈话内容吸引。 “我看到了哟……你和那个男人。” “谈恋爱……手段……死心塌地!” …… 谈话的内容,被周景煦一字不落地听了个透彻。 如果他没有听错,契戈的意思是觉得他和阿双是那种关系?然后阿双并未反对? 可是,阿双的话头似乎总是向着太子,先不论契戈那边是什么想法,光是那句“明日就是一国之母,何等威风”,就让周景煦生生听出一股憧憬来。 阿双想做太子妃。这是那晚她亲口说的。 可是,为什么她又不澄清契戈对她的怀疑呢?反倒像是默认了下来。难道是因为对面坐着的契戈也钟情太子? 又或者是因为……阿双其实是想和他……谈恋爱? 周景煦满脑子回想着那句“心上人”,又想到在太和殿前,唐白双故意和他亲近,夸他“好闻”,更甚至在进殿以后抱着他不撒手…… “四弟,你一个人站在这儿作甚?” 一把折扇突然拍在周景煦背上,把周景煦心里刚涌现出的乱七八糟的想法打了个烟消云散。 “咳,二哥。”周景煦被吓了一跳,触电般地抖了下身子,才迟疑着转过身来。 “二哥对那铁……”周景煦刚起了个话头,又突然想到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如果阿双属意太子,他再让二哥从中作梗搅了太子和契戈的事,那岂不是…… 饭,可以不吃。契戈必须嫁给太子。 “没什么!”周景煦一把扯过往别苑中探头探脑的周景宁,随口问道:“少见二哥最近出宫,百花楼的小红要想死你了吧?” 一说到姑娘,周景宁就来了兴致,拿着他那把折扇边往手心里敲边侃侃而谈:“前几日我刚去过,你不知道,如今花街柳巷最红火的不是百花楼啦,是隔壁的……” 不健康的交谈声渐远。 …… 苑内。 “那你的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第三个嘛……”唐白双深思了一下,她其实并没有想好第三个条件,但古往今来的套路,都一定是这样的:“第三个就是,从此你欠我个人情,以后得无条件帮我一个忙!” 契戈警觉地看着唐白双,“我是不会让你做太子侧妃的。” 唐白双翻了个白眼,“谁稀罕你的太子。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成交!”契戈一看她看上的男人还是她的,答应得十分爽快。 西蕃使臣来了周朝一趟,进献了国礼,还和周皇宫的御膳房谈了笔买卖,心满意足地走了。 铁勒也将在不日后出发,按照之前说好的,用契戈公主,换周朝与铁勒百年和睦,减免五年贡税。 走的那日,唐白双被景祥带着去了最高的宫墙上往下看,数十人的铁勒使臣纵马绝尘而去,留下契戈一个人站在宫门口站了许久。 不知为何,唐白双看着这样的契戈,觉得有些心酸,她虽然看不到契戈的表情,但她觉得她能对契戈感同身受。 她和契戈都是身处异乡的两个孤独之人,在他乡异国无依无靠,每天都生活得提心吊胆。 “哎景祥,你说,你要是被自己的家里人送去远国和亲,你难过不难过?” 周景煦正叼着草根,被这话问得呛了一下,怪异地看了唐白双一眼,她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但还是认真回道:“我愿为周朝战死沙场。” 唐白双想起上次的谈话,“你原本是将军吗?你是从战场上被提为贴身侍卫的吗?还是说你从小就在宫里。” 这个问题周景煦并未深想,下意识回答:“我自然从小就在宫里。” 他目光微垂,浓密的睫毛如鸦羽般轻颤,晨曦的微光点点映在他英气的面颊上,该是副极为养眼的画面。 可唐白双看着景祥的眼神从吃惊逐渐变为惋惜。 原来……景祥是太监啊…… 这也太可怜了。 远行的铁勒使臣终于化为一个墨点,再也看不见了。 “哎阿双。”周景煦回过头,“我告诉你个秘密!想不想听?” 唐白双及时收回自己满脸的惋惜之色,语气忽然就温柔了许多,景祥已经是个太监了,她可不能因此就歧视人家,景祥多好的一个人啊,她以后要对景祥更好一点。 “咳,什么秘密呀?” “中秋赏月会后,宫里会开始筹办皇家秋闱,去鹿鸣山上打猎,你想不想去?” “打猎?”唐白双顿时来了兴致,这么经典的古代野营活动,她怎么能错过呢!“我当然想!” “那你就等着!我保准把你带去。”周景煦咧了咧嘴,心里乐开了花。 好,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她果然想跟他谈恋爱! 唐白双看着景祥明媚的笑容,心里不禁又泛起一层悲哀,景祥经历了那种事,却还这样快乐阳光,真是个很好的人呢。 “景祥,你真好呀。”唐白双轻声夸了一句,衷心希望景祥能一直这样快乐下去。 周景煦却被这一声夸得有些心底发酥,少女的声音温柔又绵软,望着他的眼神澄澈又灵动,脑子里情不自禁开始想,阿双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喜欢他的呢…… 也许,是他救了她的那晚,就已经有了。 周景煦心里顿时甜丝丝的,一边又开始发愁,他要是和一个宫女在一起,父皇会不会同意啊? …… 八月十五,中秋赏月宴,此乃皇室家宴,规律和上次国宴相同,只要御膳房得了空的宫人,就可以过来看看。 唐白双再三发誓和保证自己真的不会做月饼之后,又溜之大吉了。 皇室家宴啊!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能够真真切切全全面面地认识一下皇帝的老婆孩子们。 宫里的妃子究竟有哪些,都长什么样,皇帝到底有几个儿子,是不是越养越不好看……这些都勾起了唐白双极大的好奇心,何况,这些信息说不定会对她以后的发展有所帮助! 当然了,这还是需要景祥的帮助,可不知为何,这几日的景祥仿佛失踪了一般,连个影子都见不着。 “什么??” 周景煦不可置信地看着高居上座坐着品茶的二位,连喝茶的姿势都一模一样。 “往年不都是这个流程,你怎么大惊小怪?”一位年近四十的妇人轻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淡淡睨了周景煦一眼。 妇人生得美艳非常,仪态雍容华贵,盘梳精致的发髻间插着一只凤钗。 “可是母后,这次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阿弟难道连给父皇祝词都不肯了吗?”抱着茶盏闭目养神的太子双眼睁开一条缝隙,面上犹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给我闭嘴!” “放肆!”妇人低斥一声,“你怎可这样跟太子说话!” 周景煦翻了个白眼,“反正我不去,就说我病了,再不济,说我死了。” “景煦!”妇人的神情逐渐由不耐转为激动,眼神悲哀地看着周景煦,“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母后,阿弟不过是一时气话,母后又何至于动怒呢。父皇那边的说辞,便由儿臣去说吧。”周景明收敛起不正经的神色,急忙上前说话。 闻言,周景煦终于满意,盯着太子威胁道:“再敢说我吃多了去出恭,回来我就打你。” 太子轻笑一声,目光柔和地瞧着周景煦,“知道了。” 中秋夜宴上,精雕细琢的翡翠琉璃灯挂满了整个长廊,在流光月华下熠熠夺目。 秉承中秋团圆之意,宴会上的桌子舍弃了原本惯用的矮脚方桌,而是分分成一个一个的圆桌,铺上刺绣精致的梨花绒布,再在上面布食。 唐白双惦记着景祥说过会偷太子的月饼给她吃的话,时不时张望着四周寻找景祥身影,却仍然是什么也没看到。 不会被太子当场抓获打死了吧? 唐白双甩了甩脑袋,不至于,不至于,上次景祥那样顶撞太子都没事呢,他和太子的关系一定非同一般。 正寻思着,闻得一声细软绵长的“皇上驾到”,这一大片是人的都跪了下去。 唐白双离得远,大着胆子抬头去看,见皇上身边还并行着一个气质矜贵的女人,约摸四十岁的年纪,一身黑绒金丝凤袍十分威严。 这就是皇后吧?她来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皇后。 她想起寿喜锅那次皇后赏给她的那些个金锭子,顿时觉得眼前的女人亲切美貌了不少。 “平身。”皇帝被皇后掺着坐到了龙椅上,几句寒暄之后,居然开始慷慨致词。 那内容大致是昨天的我们生活艰苦辛勤,今天的我们物质更上一层,明天的我们将亲手再创辉煌…… 冗长的一大段,用的还是文言文,唐白双听得昏昏欲睡,差点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 正生不如死时,她的肩膀就被拍了拍,“哎你这可是藐视君威啊?” 唐白双回头一看喜极而泣:“景祥!我想死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景煦(害羞):阿双她好热情啊…… 另外,专栏新开了本美食预收文!文名暂定为《古代智能小作坊》,以后应该还会改名!有兴趣的可以康一下qwq 第14章 兰台 由于要赏月,参宴人数不算众多,宫宴便摆在御花园内,月色皎皎,偶然还能闻得几声未死的蝉鸣。 皇帝坐在首位侃侃而谈,唐白双趁人不注意,跟景祥溜去一边偷吃月饼。 本来这种宴会上御膳房的人就是可有可无的,没有人注意到唐白双的离席。 “哎,别走太远呀,我还想趁着这次认一认宫里的娘娘们呢。”唐白双扯住景祥的袖子,回头看向身后,“你是不是都认识?给我介绍介绍。” “好吧。”周景煦寻了块平整的石头,让唐白双站上去,身高与自己同齐,才缓声道:“皇后你应该猜得出,皇上左边那位粉衣的,是珍妃,二皇子就是她儿子,还有个十公主,叫周景绵,如今五岁了。珍妃爱猫成痴,未央宫专门有一间暖阁用来养猫,什么颜色的都有。” “哇!”唐白双发出了向往的声音,“那是不是也有小猫崽?” “没有。都是公的。” ……好吧。 “芩贵妃,重阳殿的,祖上四代都是武官,战功赫赫,芩贵妃六岁那年父亲在边疆战死,只留下芩贵妃一个孤女,还是先太后做主让她进了太子府,做了侧妃。” “噢,我记得她,我给她儿子做过炸鸡。没想到芩贵妃这么可怜。”唐白双看着那位鼻头带痣娇弱如林黛玉般的女子,不免生出一股同情。 “端妃,丞相傅言的亲妹妹,那三皇子,就是她所出,另还有一个七皇子,因为从小身子太弱,被送去南方养了。” 大大小小的妃嫔和她们膝下的皇子都被介绍了一遍,唐白双大概记清,发现景祥似乎漏了一个人。 “那四皇子呢?他是哪个妃子生的呀?” 周景煦轻咳一声,“他和太子一母同胞,都是皇后生的。” 原来四皇子和太子是同父同母,这么说三皇子变成那样也只能是他基因不好吧?可是端妃看着长得也很不错的样子……既然太子长那么好看,四皇子是不是也不差呢? 唐白双再度惋惜自己上回没有见到四皇子的尊容。 “涨知识了。”唐白双拍拍手,跳下石块,“走吧,我们去别处。” 唐白双虽然穿越来这个宫中有一段时日了,可她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御膳房忙活,尤其是现在被提为御膳房的掌事宫女,到了月末她还要审查考核宫女太监们的业绩,平时根本没有时间瞎溜达。 所以宫里有什么地方风景好,哪里看到的月亮最大最亮,她是一点也不知道的。 但是景祥对宫里十分熟悉。 景祥带她去的地方是一处冷寂的院落,这片地方甚至都没有多少侍卫走动,连绿化都做得很差,唯一与众不同的是这个院落中有一处三层的小楼,贴着楼身右侧有安装一个木制扶梯,竟然可以直通屋顶! 唐白双扫了一眼空空荡荡的院子,这边由于没有人住,所以也就没什么灯火,整个院子里除了撒下的月辉,周围都是黑洞洞一片,她心里不由有些发怵。 “景祥……这、这种地方还是不要去的好吧?”她其实还挺怕鬼的,上次看到那么一群人在井里捞尸体,她什么都没看见呢,都接连做了两个晚上的噩梦。 这要是不小心在这里面看到点儿什么,不得落下个终身阴影? 虽说要崇尚科学,可是像穿越这样的事情都发生在她身上了,难保不会有别的。 周景煦回身看了一眼小姑娘战战兢兢打量着四周的样子,内心不由升腾起一股柔软。 “别怕,这里我常来,上面风景很好的。” 或许是本着对景祥的信任,又或许是景祥的声音实在太过让人安心,唐白双没有再说反对的话,由景祥带着走上了扶梯。 可等上了房顶,唐白双就完全将自己的恐惧抛诸脑后了。 这上面的风景实在太过让人惊艳。 身前是万顷皇宫一览无余,擦得发亮的琉璃金瓦闪着粼粼波光,甚至能看到御花园中皇家欢庆的那簇灯火。 身后是玉楼清池,潭中映月,雕梁画栋的房屋分区错落,连成他们的是一片雪白的长廊,整个建筑体的风格和前面的皇宫全然不同,恍若坠入人间的月宫。 唐白双不由看呆了眼,她怎么从未在宫里见过这段? 周景煦一直静静注视着唐白双,自然将小姑娘的震惊看在眼里,温声解释:“这里曾叫兰台,是宫里一位极为受宠的妃子的宫殿,因为她喜欢雪,所有的东西都是用玉石砌成的。” “好浪漫啊。”唐白双发出了内心真实的感叹,一座玉宫啊!这得多有钱!!没想到皇帝看着老老实实的样子,花花心思这么多。 “给,尝尝。”周景煦打开他带来的食盒,里面摆着六枚精致异色的月饼,粉的黄的绿的白的都有,外皮瞧着松软可口,甚至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 “御膳房会将桂花,绿豆等磨粉榨汁,混入面皮里做成月饼皮,这种做法所消耗的原材料巨大,只有位份够高的才配享用。” 唐白双闻言忍不住舔了舔唇瓣,心道这可是纯天然啊,和现代那种染色月饼一点也不一样呢。 她拿起一块绿皮的月饼放进嘴里,在咬下的同时感觉到里面清甜的绿豆馅,甜度适中,竟一点也不觉得腻。 “真好吃!”唐白双眼神一亮,瞬间对古代厨艺的认知提升了一个巨大的档次。 这月饼做得丝毫不输现代工艺,甚至更加清甜可口,入嘴咀嚼时整个鼻腔中都散着股甜润的花香。 呜呜呜太好吃了。 唐白双边吃边忍不住多夸了几声,将剩下的三枚推给景祥,“你也吃!” “我不吃。”周景煦推回给她,“我每年都偷太子的吃,他那儿还有不少呢。” “我太感动了,景祥你真是天下第一好!”唐白双毫不客气地把剩下三个也捧在手心。 “哎,不过你刚刚说到宫殿,这座宫殿究竟是给谁打造的,是皇后吗?” 如果是皇后,册封后位之后,皇后便得搬去坤宁宫,这座玉宫闲置下来的确在情理之中。 “的确是皇后,不过不是现在这位。”周景煦遥望着那座被笼罩在黑夜里的玉宫,即便兰台内寥无人烟,也没有一丝星火,可整个玉宫依然散发着朦胧淡然的光辉,安于月色之下,如梦如幻。 “这是什么意思?那位妃子已经死了吗?” “没有。那位妃子姓萧,在那时跟如今的芩贵妃一样,是宫里唯一的贵妃。” “姓萧?”唐白双顿了顿,吃月饼的姿势停滞了下来,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冷宫里那位……也是姓萧。 那位萧娘娘精神已然不太正常,或者说是疯了,可是疯到什么程度,唐白双难以定论,只是她每次去冷宫送饭的时候,那女子总是用死寂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虽然从来没有做过什么,更没有说过话,可那种感觉还是无比瘆人。 唐白双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同时又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八卦,急忙道:“她为什么被打入冷宫了呢?” “这个故事嘛……”周景煦瞧了眼瞪大双眼的唐白双,不动声色地往小姑娘身边靠近了些,“我劝你还是先把月饼吃完,再听我讲。” 唐白双连忙吞干净了手里的月饼。 以往都是周景煦一脸求知欲地望着唐白双问食谱和做法,这次终于反过来了,周景煦在感叹难得之余,心情愉悦了好几个档次。 “萧娘娘的年纪其实很小,二十岁登后位,现今也才三十多岁罢了。她一入宫便极受皇上宠爱,不久就怀了身孕,还是龙凤胎。” “皇上极为宠爱那对儿女,甚至多次提到要将小皇子立为太子,后来修造兰台,萧皇后宠冠六宫,皇上几乎夜夜宿在兰台。” “可惜好景不长,一年冬天,萧皇后的女儿于太液池上冰嬉,不知怎么就掉进了一个冰窟,紧接着四方冰裂,整个湖面都坍塌,好多人都掉了下去,当时乱成一团,等把她女儿救上来,已经被冻结成冰了。” “那么多人里,就死了她女儿一个吗?”唐白双忍不住插问。 周景煦点点头,“一同死的还有个小太监,不过是哪里的小太监,我不记得了。” “当时你也在?” “嗯。从那之后,萧皇后伤心欲绝,精神好像就不太正常了,皇上去看过几次,听说她一直抱着一个布做的娃娃不撒手,嘴里还一直说太冷了。皇上决定让萧皇后在兰台冷静冷静,可她越待越疯,直至有一日萧皇后的小皇子未去南书房上课。” “后来皇上带人找到那个皇子时,竟是在兰台厨房的蒸笼里,已然被……”周景煦没有再说后面的话。 “我天……”唐白双吃惊地望了眼兰台的方向,“是萧娘娘亲手做的?” 周景煦点了点头,“当时发现皇子时,她还在灶台旁边扇火,嘴里念叨着什么阿广乖,很快就不冷了。” 唐白双本就想象力极强,何况如今兰台就在眼前,景祥说话的时候她仿佛能一一看到那些画面一般,不禁觉得头皮发麻。 ……这里果然还是很恐怖啊。 “自那以后,这座玉宫就被封了,你往远处看,觉不觉得那里有些眼熟?” 唐白双顺着景祥的视线望去,辨认了半天,才发现兰台的最尽头,是萧娘娘所在的冷宫! 唐白双不禁深吸一口气,想到她曾和那位弑子的萧娘娘那么近的接触过,真是太可怕了,情不自禁往景祥身边靠紧。 周景煦不动声色瞧了一眼小脸煞白的唐白双瑟缩着往他怀里靠的模样,轻轻勾了勾唇角。 二哥说的果然不错,大晚上约会,就是要给小姑娘讲讲恐怖故事,效果真是立竿见影。 不过这……会不会有点太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文好难啊,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轻松愉快呜呜呜。 第15章 父子 戌时刚过,皇帝宫妃那边的赏月会似乎开始散场了。 唐白双莫名其妙听了一个诡异的故事,从屋顶下来的时候心里还乱糟糟的。 不过故事终究是故事,她所在的小院隔壁就连着其他御厨的居所,有什么事都很方便互相照应。 自从发生了上回迷香那事,唐白双就自调了硬厚的浆纸,把窗户严严实实封了一层,又将门扉重新加固,从里面反锁,才算放心。 现如今清铃已经不在,唐白双睡觉就更加踏实了。 景祥很是好心,一直送她到小院门口,她想起之前对景祥说过的话,忽然有感而发:“我觉得嫁给太子也是一件可怕的事。” “的确如此。”周景煦连忙帮腔,添油加醋道:“而且你不知太子此人人面兽心,要想在他身边安身立命,可不容易。” “也许契戈说的是对的,她要是嫁给二皇子,结局会更好。”唐白双一时有些犹豫究竟要不要帮契戈追太子,虽然她也没谈过什么恋爱,可她话都已经放出去了。 小姑娘这番话说得十分伤怀,周景煦忍不住宽慰:“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万事如意,契戈是铁勒的公主,她没得选。” 突然哲学。 “哎算了算了,她想嫁谁嫁谁!反正我是要二十五岁出宫的!” 周景煦闻言心中一紧,“在那之后呢?我听说你家待你并不宽厚,入宫十几年从没有人来看过你,你还回去做什么?” “我不回去……”唐白双被这么一问突然也觉得茫然,她在宫里待了有一个月了,在这个世界,她最熟悉的地方便是这皇宫,倘若届时出了宫,宫外的生活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呢? 倘若原身的舅妈,又有什么手段在等着她呢? 她不知道这个所谓的舅妈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对民间的规矩更是一无所知,女子可以当家立业吗?唐白双无法保证。 她只清楚有朝一日她若踏出这皇宫,那就再也别想回来了。 也许,她应该多给自己准备一条出路。 “景祥,我想,我要是到了年纪,在宫里还干得顺风顺水的话,我就不出宫了。” 横竖她已经这样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现代,待在皇宫,最差就是做一辈子厨子,好歹可以安身立命。 再不济……她那儿还有皇后赏的十锭金子傍身,这笔钱放在普通人家可不是个小数目,以后万一嫁了人,相夫教子,也算…… 唐白双一张小脸皱得委委屈屈,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呜呜呜。 为什么别人穿越都是什么皇亲国戚,最后嫁个什么皇子王爷大将军的,虽然止不住地要开展一番虐恋情深,可人家过得充实啊! 哪儿像她,来了一个月,不是在打工,就是打工的路上。 虽然她是很喜欢做饭,可是在这里,她更多感觉到的是寂寞,景祥虽好,可她总不能把什么都讲给景祥听吧。 人家是太子的御用侍卫,指着太子鼻子骂都可以没事的那种,可她却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厨子,终究是云泥之别。 “不出宫?”周景煦的表情放松了许多,“那你有没有想过,找个归宿……就是,就是你想要的那样,只要你想要,就可以实现!” 周景煦努力暗示。 她想要的?唐白双秀美的双目中闪过一丝茫然,她想要的?不过她的眼神很快清明起来,若说她对现在的处境还有什么奢望的话,那就是御膳房! 她想要这间大厨房,完整、全部,都变成她的! “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唐白双兴冲冲看着景祥,只觉得此刻眼前的男人格外顺眼,“你真的绝世小可爱!” 然后就一脸知足地回了房。 留下周景煦心中莫名,可爱?这是种爱意的表达方式吗?那她这算是敞露心声了,还是没有呢?那他刚刚的反应,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有呢? 周景煦的表情逐渐凝重。 还是问问二哥吧。 * 中秋一过,鹿鸣山秋闱一事也要正式步入策划阶段。从军队到太医,随行的御厨是一定的。 秋闱随皇家出行一直被视为无上荣耀,往年也只有资历老的御厨才有资格同行,按理说今年也不会例外。 唐白双身为新晋御厨,虽然景祥跟她保证了会带她同去,但她心里其实很是没底。 毕竟这可是皇帝说了才算,景祥一个贴身侍卫,怎好直接替她说情? 不过此时养心殿里,却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皇宫上下都知道太子勤政孝顺,每天要往养心殿跑好几趟,不过只有殿内三人知道,太子每天都是来干什么的。 总管太监李福眉发尽白,木着一张脸候在一旁静静听那父子二人闲话。 “太子真是愈发精进了,这次连秋闱随从的名单都要插手?”皇帝手执黑子落下一点,逼人的目光紧紧盯着对面的太子。 周景明神情温顺,眼睛却只注视着棋盘,一枚白子堵了黑子的去路,“父皇说笑了,儿臣插手,也只是担忧父皇安危,父皇如今年事已高,难免会有什么疏漏。” “照太子的说法,朕是否已昏庸无能,早该退位让贤了?”皇帝目光骤冷,又压下一枚黑子逼近。 “父皇说笑了。”周景明双眼含笑,瞳孔至深之处却透着一股寒凉,反手一子绝了黑棋后路,“儿臣经验尚浅,跟父皇学习治国还来不及,怎会舍得父皇退位呢。”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手上做得却是大逆不道之事。 “周景明!”皇帝气得掷了一子,那枚通体漆黑的玉子磕在桌沿上,碰出了半个缺口。 周皇正值壮年,四十的年纪不算老迈,可鬓角连须的毛发已然花白。 “你就算是太子,没有朕的手书,你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皇帝气得不轻,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攀着桌沿的那只手止不住地发抖。 皇帝突然的发怒已不是第一回 了,周景明笑如春风,毫不在意地把那枚黑子捡了回来,悠哉地品了口清茶,“父皇说笑了,当年父皇天真地以为,断了文家人脉,文家便死了。如今也天真地以为,儿臣会拿不到那份手书吗?” 棋盘上的落子已然周全,棋面上黑子已陷入死局,白子晶莹透亮,这已是父子之间数不清的第几百盘厮杀,布棋不同,结局尽然。 “父皇,棋下完了,儿臣告退,明日再来陪您闲话。”周景煦神情温绻,仿佛他们二人刚刚一直都是父慈子孝。 周景明起身拂袖,施施然出了养心殿。 坐在原处的皇帝目光如锥,紧紧盯着太子离去的后背,与之相随而来的是无边的悔意。 他从来就应该斩尽杀绝。 …… 出发去鹿鸣山的前几日,唐白双终于等到了上头发放的名单,她的名字列在第一个。 唐白双高兴得无以复加,转身就回了小院收拾东西。她衣服不多,来来去去就那一两个款式,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衣物。 可是打猎这种事,最后少不了要烧烤,她的烧烤秘制调料总不能少。 才刚收拾好包裹,就听身后门框一响,唐白双回身去看,景祥抱剑倚在门口,正眉眼含笑瞧着她。 “咦?”唐白双第一次见景祥拿剑,好奇地上前查看,景祥也不避着,直接给了她,“你今日怎么带剑过来?” 手中那柄剑剑鞘精雕细刻,纹着什么图腾,末尾镶着一枚白玉,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出于礼貌,唐白双并未抽开剑鞘去看,只不过扫到剑柄处篆着一个“周”字。 太子给的? “太子今日心情不好,叫我比划了两招。”周景煦缓声回答。 “啊?”唐白双连忙扯过景祥检查了一下,“你没有受伤吧?” 小姑娘毛手毛脚,在周景煦身上摸来摸去,周景煦脸红了红,却没躲开。 “太子不会武功,我受什么伤。” “可是你肯定会让着他的啊,跟太子比武,难道还动真格的不成?”唐白双看了半天发现连处擦破的衣服都没有,稍稍放了心。 “我为什么要让着他?”周景煦十分不解,他从小就爱欺负他哥,回想起他离开时周景明狼狈地坐在院子里目光沉沉盯着他的模样,他就觉得十分快乐。 唐白双被问得哽了一下,想起景祥之前的种种作风,无奈地挥了挥手,“算了,你当我没说。” “这次秋闱,契戈也在名单内。” “哦,是么。”唐白双呆呆看着景祥,等着他的下文。 结果过了半天,景祥才奇怪道:“她是要接近太子。” “...她当然要亲近太子啊。”唐白双缓缓皱起眉,不明白景祥到底想说什么,“你不乐意?” “我有什么不乐意!你乐意吗?你不介意?”周景煦边说边观察着唐白双的表情。 “我为什么要介意?”唐白双更加奇怪了。 “没事。我的意思是,到时候契戈不就要跟你问应该如何亲近太子吗?总是缠着你,你不怕?”周景煦的表情舒缓了许多。 她果然已经对太子妃的身份死心了。 哈哈。 周景煦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问呗,谁让我答应她了。”唐白双低叹一声,正要回屋,刚走了两步突然意识到,她和契戈的事,景祥是怎么知道的? “景祥。”她回了身,目光不善地盯着景祥,随手拿了桌上的竹板,“你偷听我们说话?” 周景煦的表情顿时僵住,该死,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看着景祥这副不打自招的表情,唐白双铁面无情地举起了竹板,“伸手!” “干、干什么?”周景煦下意识背起了手,又在唐白双锐利的目光下,无可奈何把双手交了出去,“我错了,你轻点。”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眼睛有点儿不好使,欢迎小可爱们捉虫。 第16章 暖锅 这原只是唐白双的一句玩笑,毕竟她带契戈去的是景祥先发现的院子,就算对话内容被景祥听到,也没什么好生气的,何况那些话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唐白双只是觉得有点尴尬,不知道她后面高谈阔论的那段谈恋爱内容有没有被景祥听到。 “咳。”唐白双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眼,把竹板丢进了景祥怀里,干巴巴说了句:“看在秋闱的事上,下不为例。” 周景煦收起了嘴角的甜笑,悄悄把那块竹板揣进怀里,“明日就要启程去鹿鸣山,你要是不想跟他们挤一辆车,就早早在御膳房门口等我。” “好!” 翌日唐白双起了个大早,收拾好自己的小包裹就去了御膳房,没想到等她到的时候,景祥已经在那儿站着了。 “你这么早?”唐白双瞧了眼暗沉的天色,上空的残月还未消呢。 “事情办得顺利,就早来了。走吧。”周景煦随手拿过唐白双怀里的包裹,掂了掂,“怎么还有些瓶瓶罐罐的?” “那些可都是我的独家秘方!去山上烧肉给你吃!”唐白双兴奋地搓了搓手,“我们这是要去哪儿?他们还没起呢。” “自然是自行上山,你放心,路我很熟的,绝对没问题。” 唐白双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她私自提前跑了,不会触犯宫规吗?来这儿当了一个月的差,唐白双对宫规的详细内容还是全无概念。 周景煦看出她的疑虑,“放心,没事。” 经过周景煦再三的保证绝对没事,并且给她看了规划路线并贴心讲解了沿路的风景时,唐白双终于放心地跟着人一起上路了。 毕竟自驾游可比跟旅游团舒服多了。 皇家马车定然要走宽敞的官道,不免要避开山路的弯弯绕绕或狭窄的乡间小路,周景煦弄的那辆马车却是仅能容下二人,里面蒲团软垫一应俱全,中间的小桌板上还放着几味糕点果品。 唐白双倒进一车的柔软中,满足地喟叹一声,这要是跟着御膳房的走,坐得绝对是硬邦邦的木头凳子! “如今时候尚早,你随便吃点东西果腹,大约午时我们便能到三阳县,那儿有家暖锅做得特别好吃。” “暖锅!”唐白双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她在古代的第一顿火锅终于要到来了吗!她一定要好好跟厨子商量一下做个鸳鸯,放点辣椒进去,她快想死麻辣锅了! “景祥,你真的好好啊,哎。”唐白双一边赞美一边目露惋惜,这么好又可爱的男孩子,他怎么就是个太监呢? 古代真是太埋没人才了。 周景煦抿紧唇瓣,眼神不自在地投向窗外,自从那天听了回墙根,他发现小姑娘夸他夸得越来越勤了,难道阿双这是在暗示他,她越来越喜欢他了吗?那他该怎么办?二哥指教千万不可进展太快,否则结果很可能不了了之。 再者要保持自身的神秘感,这样才会有吸引力加成...... 已经把景祥定义为人美心善只是早年失足深宫成了太监的唐白双自然不知道景祥心里这些想法,她现在满心装的都是中午即将到来的那顿大餐。 景祥口味一向挑剔,他都说好吃,那味道一定不会差! 行车路上风景宜人,他们走得是乡间小路,呼吸间全是自然清香的草木味,尤其是深秋大部分树叶已被染上层金黄,远山枫叶如火,红黄墨绿搭在一起十分养眼。 唐白双把下巴颏搭在车窗上往外瞧,突如其来的轻松和满足感让她身心释然。 她这个人就是喜欢把问题想得太远了。现在不是挺好的吗?短短几天从一个下等宫女成了御膳房的掌事女官,私房钱也有不少,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还交到了好朋友。 唐白双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景祥,车里的男人双目轻阖,精致英挺的五官被拢在淡淡的日光下,显得柔和又亲近。 唐白双逐渐想起在现代的时候,她为数不多的梦想:有家自己的餐厅、研发自己的新菜、养猫、在繁华区买套大房子......要是条件再允许一点,就找个成熟稳重英俊富有温柔体贴的男人。 咳,眼下她这些梦想一个比一个遥遥无期,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养猫! 自己的小院子她也有啦,养一只不过分吧? 于是唐白双又陷入了给猫咪起什么名字的纠结中。 三阳县是个小水镇,入口处就有座宽敞石砌的大桥,下面是轻缓流淌的河水,镇子上还算繁华,商贩店铺依次错落,夹杂着热情的吆喝叫卖声。 唐白双刚下了车,就闻到飘香的食物香气,肚子都叫了。 “前面的巷子太窄,马车过不去,你跟紧我。”周景煦一边说一边抓紧唐白双的手腕,带她去寻暖锅所在地。 事实证明不论是在现代还是古代,火锅店永远都是人满为患,这才刚到午时,面前这家酒楼的一楼已然坐满了人,三五人围坐,中间的铜锅上冒着腾腾热气,咕嘟咕嘟声不绝于耳。 店小二一见到周景煦就立马笑脸相迎上来,“爷,您可有日子没来了。还是楼上雅间照旧吗?” 周景煦回身看了眼唐白双,冲小二道:“具体细节跟她商议吧,全听她的便可。” “我不挑食!”唐白双挥了挥手,“唯一的要求就是,在锅中间给我放一个隔板,把锅一分为二就好啦。” 也许是头一次听到有这样的要求,店小二一脸茫然,还是唐白双亲自动手给他画了例图才恍然大悟。 待暖锅端上来的时候,腾腾的水蒸气让唐白双有了种久违感,暖锅里的牛肉和五花都被煮得熟透,蘑菇、青菜、粉条等为辅,土豆煮得软烂可口,红薯甜腻,切片的豆腐多汁可口,唐白双看着这一锅乱炖的食材就觉得无比亲切。 连带对面的景象都眉清目秀了许多。 “阿双,这个隔板是做什么用的?”周景煦道。 “鸳鸯火锅!”唐白双从自己的包裹里拿出一个瓷瓶,“这里面是我带来的辣椒!我吃火锅可向来都是无辣不欢的!” “辣椒?”周景煦神色复杂地看了眼那个瓷瓶,看来阿双真的很喜欢辣,那他是不是也应该......学着喜欢一下? “咳,我可以尝尝吗?”周景煦攥紧手里的筷子。 “这,你不怕拉肚子?”唐白双担忧地看了人一眼,顺便往嘴里放了片牛肉,晒干的辣椒片在经汤水煮过后,辣味就会散在食材上,牛肉本就吸汁,吃在嘴里鲜辣可口,再说粉条豆腐这些食材,经过辣椒的洗礼已完全剔去了肉上的腥味,唐白双一脸满足。 “我......”周景煦有些犹豫,上回吃辣的体验实在很不好,他舌头烧灼了好长时间。 可这些都是阿双喜欢的。 周景煦抿紧了唇,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在他的筷子即将碰到一块豆腐时,被唐白双挡住了。 “要不算了?你要是吃坏了,谁带我去鹿鸣山啊?”唐白双怜悯地看着他,“咱们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啊,等回宫,我做水煮鱼给你吃。” 周景煦立马收了筷子,赞同地点点头。 暖锅吃的除了食材味道,最重要的还是一个气氛,唐白双在现代跟家人和朋友都吃过无数次火锅了,可这样和一个算得上非亲非故的男人坐在一起,还是头一回。 虽然景祥是个太监,可唐白双从未因此歧视过景祥,反而觉得正因如此,她才要更加关爱景祥。 此刻窗外日头正毒,深秋气爽,他们坐在二楼雅间遮阳处,安心惬意地吃着火锅,让唐白双觉得无比畅快。 这种畅快甚至让她有了种错觉,好像她从来没有穿越,一切都是大梦一场,现在也只是坐在一家古色古香的餐厅吃火锅罢了。 唐白双看着景祥,男人目若星辰,笑起来的时候似有星河流动,在水汽的蒸腾下,这副面容也变得格外亲切柔和,镌着真实的色彩。 景祥是她穿越以来,认识的唯一一个有真实感的人。 这种真实感,不像是她看太子,看皇上,看契戈,看别的任何人,明明这些人就活生生站在她眼前,可他们的心思想法总是捉摸不透,总是在无时不刻地提醒唐白双,他们和她,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她始终是个外来者。 可是唯有景祥,他开心就笑,不开心就噘嘴,想要什么就直说,对她也是真心实意地好,这种感觉让唐白双觉得很难得。 就像是吃火锅,每个人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所有的食材都清清白白放在那里,谁也没藏着掖着。 周景煦眼瞧着唐白双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亮,越来越炙热,心里也没由来地一阵恐慌,这......阿双不会是现在要对他说点什么吧? 突然表露心迹什么的。 原来这种事情吃一顿暖锅就可以吗? 周景煦甚至放慢了咀嚼的动作,小心翼翼等着唐白双开口,连新的菜都不夹了,就怕没有及时开口答应。 “景祥!我有话想跟你说!”唐白双嘴角含笑,声音出奇地温柔。 “你、你说。”周景煦再度下意识捏紧了筷子,期待地看着唐白双。 “人人都说宫里不会有纯洁的友情,但我觉得我们之间有!” 唐白双这番话说得坦坦荡荡兴致高昂,字里行间都是情真意切的味道。 可周景煦琢磨了一遍,脸色忽然有些不太好看。 什么情?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逐渐热闹,我爱你们! 第17章 回锅肉 也许是看景祥的表情实在是过于困惑,唐白双忍不住延伸解释:“你们这儿没有友情这个词吗?就是好兄弟,好姐妹这种意思,就是两个互不相干的人,互相帮助,互相信任,你能明白我吗?” 周景煦脸色更难看了,连碗里的五花肉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他当然明白,不用解释他也能明白。 可是阿双不是喜欢他吗?那晚明明夸他香,明明主动抱着他,明明没跟契戈否认。 “我......”周景煦心情阴郁极了,可他一抬头,看见唐白双那张无辜的小脸,这种阴郁就又变为无奈。 “明白,你...多吃点。”周景煦神情恍惚地催促了两声,攥在手里的筷子却一直没再往锅里伸。 唐白双却是真的开心,这家的粉条做得十分弹润,比宫里软绵绵的粉丝做得有嚼劲很多,通红的辣椒片裹着透明的粉条,混着微酸的热辣汤汁一起吃进嘴里,说不出的美妙。 五花肉又韧又薄,微白的肥肉在滚过酸汤之后已经全然不腻,连吃几片都不会嫌多。 不过唐白双也不至于粗线条至如此,她很快发现景祥好像不怎么动筷子了,疑惑道:“你这么快就吃好了吗?” 周景煦舔了舔唇瓣,委委屈屈“嗯”了一声。 吃完暖锅,他们也是时候出发了。唐白双一直担心他们会比宫里那边慢,不过景祥说官道要绕很远,等宫里的大部队到了鹿鸣山,已经是傍晚了,这才放心一些。 鹿鸣山的山势更像是一个小高原,山顶的地势几乎是平坦的,连绵的山间树木丛生,辽远得望不到边。听说这座山因多鹿而有此名,各类野兽也有不少。 对于从来没见过射猎场面的唐白双来说,这次秋闱无疑很振奋人心。 “景祥景祥,你应该来过多次了吧?” 二人的马车停在山脚下,就改为骑行了,唐白双坐在马上拽紧缰绳,周景煦在前面牵着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嗯。”周景煦淡淡应了一声,“五岁时起,几乎每年都来。” 自打中午一来,周景煦兴致就不高,虽然既没有拉脸也没有出言不逊,可唐白双就是感觉到他那里气压低低的,心中有些莫名。 “山上有熊吗?”唐白双问道。 “有,见过两次。不多。” 周景煦的语气逐渐公事公办,唐白双有些气闷。 “你不高兴吗?”唐白双自己也开始生气,这句话问得并不友好,有些低斥的意味。 然后她就看见前面走着的景祥整个身形都抖了一下,好像是被吓到了。 然后唐白双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算了,可爱死了,跟他置什么气。 “我没不高兴,我就是......”有些怅然。 周景煦眉头深锁,他本以为,这件事只需阿双一开口,就可以办到,没想到,阿双一直就没往那方面想。 “景祥。”唐白双坐累了,弯下身子双手环抱住马脖子,趴着瞧身侧的人,“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做朋友?” 景祥态度的转变,好像就是因为她说的那句话,那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不是!”周景煦发现小姑娘好像误会什么了,赶紧解释:“我就是...牙...牙疼。” 难怪中午都没好好吃东西!唐白双终于了然,“我包裹里有花椒,嚼在嘴里可以缓解止痛的,你要不要试试?” “这不用了!”周景煦连忙拒绝。 “跟我还见外。”唐白双毫不犹豫从包里拿出花椒瓶,倒了一把花椒递给景祥,“快嚼着。” 周景煦的动作变得十分迟缓,犹犹豫豫又无可奈何地接了过去,全都塞进嘴里。 花椒,属芸香科,落叶小乔木,无柄,椭圆,果紫红色,食之,口舌酸麻,过量一次性食之,唇舌无感,头脑嗡嗡。 周景煦的表情更一言难尽了。 到达鹿鸣山顶,已有提前抵达的后勤部队在上面安营扎寨,御厨所用的帐篷本是两至三人一间,可唐白双是唯一的女性御厨,她的帐篷就不得不单独划分出来。 唐白双为此感到高兴,她是一个人睡惯了的。 后续到达的就是御膳房部队了,要赶在皇上到来之前做好晚膳,明天一早才是真正的狩猎开始。 唐白双来得早,率先去清洗食材打打下手。 山中气候寒凉,为了避免贵人们身子不适,今晚的晚饭主食是粥,养胃而暖身的小米与糯米相混,红薯切块煮得软烂粘稠,再辅以或煮或炖的配菜。 不过到了唐白双这里,配菜便要不同一些,既是搭配红薯粥,为什么不来一道香喷喷的回锅肉呢? 熬粥的工作交给其他御厨,回锅肉交由唐白双亲自来炒。 回锅肉要由滚水烧肉,这样最后炒出来的肉才能回弹留香,肉当然要选上好的猪五花,放入姜片、花椒一起煮肉,等猪皮煮至软糯即可捞出。再将煮好的肉切成薄片,点少许油在锅中放肉翻炒至肉色几近透明,出油,形状微卷,再与蒜苗、酱油、胡椒粉等武火翻炒,出锅后的回锅肉便色泽红润、晶莹剔透,勾人味蕾的肉香漫在林间。 等做了好一应配菜,粥也熬好,皇帝等人已然围坐在巨大的帐篷里敲碗等吃了。 唐白双特意给景祥单独留了份,果然,掀开粥盖那股甜糯的米香正扑鼻,老远就听见有人叫她。 “阿双!我饿死了!”周景煦几步向这边跃来,灵活得像只脱兔。 “给你留着呢。”唐白双无奈地看人一眼,把食盒递给景祥,关切道:“牙还疼吗?” “不疼了!”周景煦迅速站直,“别再给我花椒了!” 真是怪人。 唐白双擦了擦手,也拎了自己的食盒,“走吧,去找个僻静地方。” 即便是深秋,鹿鸣山的风景也极盛,金红的叶片密密压在树顶,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草木馨香之气,远望是层次分明的林海,中间夹着条瀑布飞流而下,隐约能听见哗哗的水声。 回锅肉对景祥来说算是前所未有的一道美食,被煸炒至略干的肉片嚼劲十足,入口生香,尤其他们这盘唐白双单独加了些微辣椒调味,滋味更足。红薯粥微甜暖身,二人并肩一处坐在风林下,晚饭享用得心满意足。 吃完饭后太阳已没入山间,山顶的红霞传来一阵暖意。 由于今日两个人待了一整天,什么闲话都说过来了,景祥便提议回去早早歇着。 唐白双欣然同意,她那小帐篷布置得很是温暖舒适,溜达了一整天她早就累了。 按照惯例,周景煦送唐白双进了帐篷,才回身转向太子营帐。 皇后身子不好,这种秋闱向来是不与参加的,每回都留在宫中。 “你这次这般过分,父皇不与你急吗?”周景煦掀帘入账,刚进去就问了这么一句。 安分盘腿窝在床上自己跟自己对弈的周景明淡淡瞥了门口一眼,“你还叫他父皇?” 周景煦笑出了声:“你不也叫?” “本宫那是在母后面前装装样子,你还说我?要不是这回你非要带那个御膳房的宫女,我必定是过两年才这么过分。”周景明把手边的一篓棋子放到对面,“来都来了,陪我手谈一局。” “那我还真是要谢谢大哥了。”周景煦扬了扬唇角坐在对面,“大哥好会做人,知道我不乐意,把阿双的帐篷给单出来了。” 周景明又面无表情地看了来人一眼,眼底情绪晦暗不清,“你来真的?一个宫女罢了。” “可是二哥。”周景煦手执黑子,心不在焉地放下一枚,“纵是皇亲国戚又怎么样呢?” 闻言,周景明微阖双目沉吟一声,“也罢,随你。前两日我收到飞鸽传书,何朔已然与铁勒王谈妥,加上这支军队,胜算应是稳了。” “倒也没有这个必要,父皇手底下能用的人本来就不剩几个了。”周景煦将手中的黑子一抛,落下时又精准落在一点。 周景明目光沉沉,盯着那枚落子皱了皱眉,又无可奈何地改变了原有路线,将白子放在一处空白。 “最好如此。你近日可有观察老三动向?” “周景卫?”周景煦念叨了一声,他与周景卫同岁,只相差一两个月罢了,私底下从来不喊周景卫为皇兄,“他可是咱们这几个兄弟里,我最瞧不上眼的。” “何朔说他私下给契戈送了许多礼,还修书于铁勒王表真心,被何朔截下了。” 周景煦想起他也打着二哥的名号私下送了那铁勒公主好些东西,不免有些心虚。 “哥,你已经是太子了,一定要对父皇绝情至此吗?等他寿终退位,你不也顺理成章?” 周景明抬眸看了周景煦一眼,“那是他不仁不义在先,母后已不剩多久时间了。” “可那是母后也......” “阿煦!”周景明呵斥了一声,已然动了怒,他皮相生得本就不怒而威,发起脾气来更有种与天子同齐的震慑。 可周景煦不吃他这套,“怎么了?太子殿下。” 周景明抿紧了唇,漆黑如墨的双眸中竟一闪而过一丝可称为委屈的神色,“你的棋艺真的很差劲。” 周景煦垂眼扫过桌面上乱七八糟那盘棋,无害地笑了笑:“真是辛苦大哥,陪我玩了这么久,还努力让我不输。” 作者有话要说:  qaq写这章我突然想到我五年级去别人家玩吃到的那顿回锅肉,真的好香好好吃啊,做菜的大叔长得也很不错,我那时候私心想我要是再老个几十岁,我就嫁给他!至今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肉了呜呜呜 第18章 麻辣烫 一年一度的皇家秋闱总分三场,第一场比试是看谁的猎物多,第二场是比猎物之珍奇程度,第三场则比射活物,毛皮不可破坏,动物也得是活的。 可惜这样精彩的狩猎场面,唐白双是看不到的,她顶多只能在伙房那边听听来报的消息,说谁胜了,战果如何。 唐白双感到无比失望,可毕竟她不会骑马,丛林危险,她不可能真的跟过去看。 皇家狩猎,皇子之间的比试的首当其冲的,毋庸置疑太子也在其列,景祥今日未来,应该是去陪护了。 唐白双头一回感到有些无聊,不过听刘御厨说,由于第一场比的是数量,当晚他们的工作量会很大,晚膳的制作食材全都来自于皇子们射下的猎物。 如此大规模的烧烤活动,唐白双忽然有些担心林子里会不会着火。 但显然,秋闱烧烤已是惯例,御厨们自然想到了这一点,专门用来烧烤的那块空地寸草不生,隔出一片地中海来。 唐白双闲得发慌,拿着碎布绑在两棵树之间做了个吊床,舒舒服服地躺了进去。 这里不比宫中,她为了轻装简行没带多少东西,就不如在宫中无聊的时候还可以读书写字画画,就这样白白躺着,困意很快席卷而来,唐白双陷入了深眠。 唐白双做了个梦,梦见周遭景物一晃,烟月朦胧,睁眼是通体雪白的玉宫,在兰台。她记着景祥讲给她的故事,心里害怕,腿脚却不受控制地往深处走去。 一直走到厨房,夜已深了,厨房的灶台上放着一个大蒸笼,正腾腾冒着热气。 唐白双浑身都僵住了,她想跑,却根本动不了。 “救命啊!”忽然一声惨叫惊破天际。 唐白双觉得这声音十分耳熟,连忙转身跑了出去,刚到院子里,就看到一个人影从井里掉了下去,井口还趴着一个人,披头散发,怨毒的目光狠狠盯着她。 那是清铃。 唐白双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却见清铃身形前倾,竟蠕动着朝她爬了过来,她身后两条腿的位置空空如也,身体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迹,嘴里叽里咕噜念着根本听不懂的话。 那场面实在太过惊悚,强烈的恐惧感冲向全身,唐白双吓得惊声尖叫。 紧接着眼前上下一白,恍惚破碎的光点逐渐凝聚,变成了稀松斑驳的树叶。唐白双躺着恍神了一会儿,慢慢坐起身,才发现刚刚那一切只是个梦,她还躺在那张吊床上。 “阿双姑娘。” 惊魂未定,耳边却忽然有人叫她名字,唐白双本能地怵了一下,一看来人是位面生的公公,于是强扯出一个笑来:“公公可是有事?” “咱家瞧着你半天了,这林子里湿气大,可不能就这样躺下,容易魇着。” 唐白双有些耳鸣,这几个字听在耳中模模糊糊不甚真切,大意她却是明白了,“多谢公公,奴婢记住了。” “昨晚的回锅肉深得皇上喜欢,皇上口谕,宣姑娘酉时三刻去东南天字号帐篷领赏。” 许是刚睡醒的缘故,唐白双睁眼看人都有些费力,听了这话点点头,“奴婢记住了,一定准时去。” “好,姑娘歇着吧,咱家回去禀报了。” “公公慢走。”唐白双起身福了礼,又坐回吊床里缓神了好一会儿,眼前一切才逐渐清晰起来,全身的感官似乎又恢复如初。 她下意识摸了摸胸口,发现自己心跳得极快,她这是......低血糖了吗? 由于要准备贵人们的膳食,唐白双四点多便起了,之后更是早饭都没吃就来这儿补回笼觉,如今瞧天色是快午时了,她得赶紧吃点什么补充体力才行! 都这会儿了,景祥还没回来,应该是不会找她来共进午餐了,唐白双自己给自己做饭就很随意,如此林间,有什么能比一顿麻辣烫还要妙的呢? 刚刚做的梦让唐白双的精神多少受了些损失,她决定做一顿辣味十足的麻辣烫,以此慰藉自己受伤的心灵。 木耳用水泡软,豆腐切块,土豆切片,小白菜对半分劈,准备好香菇、藕片等,唐白双还将碎肉沫混着淀粉捏了几个肉丸子,在锅中炸过一遍至色泽金黄便捞在碗里沥油。 食材准备好,下一步工作就是要熬汤!唐白双拿出她准备好的辣椒,再将生姜切片,小葱辅味,加入几个蒜瓣和花椒一起爆炒出香味,再在锅里加入足量的豆瓣酱! 宫里的豆瓣酱多是黄豆制成,唐白双在此基础上添加了许多辣椒酱和大料,再撒上一点点胡椒粉,加水煮至汤水表面浮上一层红色,便大功告成。此时再加入准备好的食材文火熬煮入味,等食物都熟了就可以吃。 做完这一切,唐白双深深感受到现代火锅底料的好处,那玩意能省去她一半的力气。 虽然在调料上是欠了点滋味,但食材足够新鲜,加上唐白双手艺好,这顿纯天然麻辣烫的味道很是不错,没有太过重口的调料味,反而清辣爽口,尤其是炸过的肉丸子再过水煮一下,香酥味美,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有宽粉!实在是一大憾事。 吃完麻辣烫,这无所事事的一天挨到傍晚,前面终于来了消息,唐白双伸长脖子凑上去听热闹。 “害,第一轮比赛拔头筹的还是四皇子,和往年没两样。” “我听说那个铁勒公主也参加了,如何?” “铁勒公主果然不错!竟艳压太子,射了个第二,不愧是草原上的人。” “二皇子抱病未参加,倒是三皇子想在那公主面前树威风,被公主一鞭子抽下了马背,被人给抬回来的。” “可不是吗......太丢人了。” 唐白双听得仔细,把猎场上的情况大概了解了个全面,没想到契戈的骑射这般厉害,想到此女子今后要和太子一较高下,她心里就没由来地一阵兴奋。 强强谁不喜欢呢! 聊完天估摸着到了做晚膳的时间,唐白双也是时候去面圣了,跟身边共事的御厨说了一声便前往了东南天字号帐篷。 前脚刚走,周景煦便急匆匆找了过来,他身上还穿着未来得及脱下的绀青骑服,利落的款式衬出他修长的身形,只是怀里鼓鼓囊囊的。 他戴上了随身的面具,在周围转了整整一圈都未发现唐白双的身影,随意揪住一个御厨道:“阿双呢?” “阿双?”那人上下打量了周景煦一眼,虽未认出来人是谁,不过眼角瞥到此人衣服用料走线极其昂贵精致,也不敢得罪,老老实实道:“上午李全公公找过她一回,这会儿应是去面圣了。” 李全!? 周景煦的脸色骤然阴沉,一阵强烈的不安漫至心头,撒开御厨的领子拔腿向皇营的方向追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因为榜单原因我又得压字数惹,会稍微短小一点QUQ 第19章 危机 夜色渐深,皇营的方向已燃起篝火,簇动不安的火苗在寒风中瑟瑟。此刻御膳房还在处理猎得的动物,距离晚膳还要有一段时间。 周景煦心急如焚,幽深不可见底的双瞳中闪烁着滔天的怒意。 皇帝营帐在正南天字号,外面把守的侍卫一见他连拦都没拦,直接放人进去了。 周景煦掀帘而入,铺着火红狐皮的软塌上,皇帝正斜倚着吃茶,怀里还拥着神态娇媚的珍妃。 看清来人,周皇连个多余的眼神的都未匀给周景煦,倒是珍妃连忙从皇帝怀里起了身,瞧着怒气冲冲的周景煦赔了声笑:“老四来啦。” 周景煦面无表情觑了珍妃一眼,极力平稳声线道:“我与父皇有话要说,还请娘娘回避。” 珍妃十分配合地点点头,连忙出了帐篷。 “父皇可宣了御膳房的唐白双?”周景煦见珍妃离开,不再拖延,简单施了一礼直截了当地发问。 周皇虽对太子心有余悸,不过眼前这个儿子不过是多年前他手里一只可以随意呼来喝去的蚂蚁,对其惯性的轻蔑让周皇并未注意到来人的急切。 “你们文家...”周皇并不看他,而是慢悠悠地念了几个字,又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躺着,“真不愧是蛇鼠一窝,前人传下的礼教都记到狗肚子里去了。太子如此,就连你......” “父皇究竟有没有宣御膳房的人?”周景煦不耐地打断周皇毫无意义的评断,心绪又狂躁了几分。 周皇沉下了脸,不悦地冷笑了一声:“你问朕要一个奴婢?” “父皇!”周景煦彻底失去耐心,几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周皇,“请您回答!” 这大约是周皇记忆以来,这个不成器的四子对他说过最重的一句话了。被几个儿子轮番如此对待,周皇目露凶光,眼神里含着层杀意。 “周景煦!你还敢弑君不成!” 时常随侍君王侧的李福公公此时不知去了哪儿,帐篷里站着的是个同样颇有资历的老太监,见到此景也只是把脑袋往胸前更沉了沉,连上前说句阻止的话都不敢。 宫里人人皆知太子把控朝政军政大权,皇帝不过是个傀儡,而眼前这位四皇子,又是太子最疼爱的亲弟弟。 如今周朝早已拜东宫为尊,谁会为一个失势的君王得罪未来的天子呢? 皇帝没完没了地顾左右而言他,周景煦被气笑了,他伸手攥紧皇帝的衣领,迫使皇帝直视自己,“父皇莫不是想尽早退位吗?” 周景煦用的力气很大,绫罗锦缎制成的细软衣物此刻仿佛化作了一条粗陋的缰绳,紧紧勒着皇帝的脖子。 喉间传来的疼痛和窒息感让周皇剧烈挣扎起来,可他全身都被周景煦摁得死死的,额头上更是青筋暴起,周皇这才意识到这个逆子是跟他来真的,涨红着脸拼命摇头,破碎的话语从唇缝间溢出:“朕...未曾......” 身上的力道骤然一松,那着深色骑服的身影瞬间离开了帐篷。 周皇冷冷瞪了默不作声的老太监一言,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目光怨毒地盯着门口。 多少年来,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深深后悔,当初为何要留周景煦一命? 他早该看清,这个逆子能从数万人的大军中一路厮杀回来,就不会是什么等闲之辈。 ...... 不在里面。 许是因为害怕,周景煦扶着面具的手都在剧烈抖动着,既然御厨说了阿双是往皇营的方向去的,那大方向一定是在这里。 周景煦心中主意一定,就自东向西一间间帐篷翻找,最东边住着两位娘娘,见他煞气腾腾地进来惊叫了一声吓得花容失色,不过周景煦发现里面没有唐白双的身影便迅速退了出去。 大约是周景煦运气过佳,他在第三个帐篷的木榻上找到了唐白双。 少女皱着眉似乎陷入熟睡,外衣已被扯破搭在床头的扶手上,里面的中衣领子也敞开着,露出一片雪色肌肤。 见到此景,周景煦脑子里轰地一声,手忙脚乱地替唐白双检查了一下,发现阿双只是被撕破衣服,并未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这才将人紧紧揽在怀里。 此地不宜久留,周景煦将唐白双打横抱起走出了营帐,转身向自己的帐篷走去。 “去找件合适的袍子。”周景煦入了营帐对着婢女吩咐了声。 那婢女下意识往周景煦怀里望了一眼,被四殿下抱在怀里的女子似乎在熟睡,容貌被遮住了,她虽好奇也不敢多加耽搁,赶紧领命退出了营帐。 待把唐白双好生安顿在榻上,周景煦又不放心地重新检查了一遍,确认阿双属实没有受到伤害后,一颗悬着心才算落地。 李全......周景煦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往日澄澈的眼瞳寂如深渊,他定要叫此人不得好死。 婢女动作很快,马上找来了件干净的袍子,周景煦迅速给人换上,又抱着人往御膳房的方向去了。 周景煦将唐白双安顿在她的帐篷里,坐在旁边等人醒过来,直到现在,他心里那种恐慌感还未完全消除,浑身上下都寒凉如水。 周景煦搓了搓手。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唐白双终于醒了,她睁眼就瞧见背对她坐着的景祥,迷迷糊糊扯了扯景祥的袖子,声音低哑得发奶:“你怎么在这儿呀?” 周景煦身形一颤,掩去眸底的暗色,回身笑了笑,“我等着你烧烤,没想到你倒睡得挺香。” “我睡着了?”唐白双面上闪过一丝茫然,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记得我去见皇上来着,到了以后那个公公叫我稍等片刻,他去禀报皇上,然后......我好像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你在里面晕倒了。”周景煦替唐白双拈过被子,顺其自然地把人抱坐起来,“太医说你受了风,山里的阴风潮气大,许是激着了。我是在太医营找到你的。” “啊?”唐白双惊讶地瞪大双眼,难怪她今天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没想到是山风作祟,竟严重到直接晕了过去,看来这具身子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健康。 “皇上没见我我就晕了,不会怪罪我吧?” “自然不会。”周景煦声音柔和而轻缓,不由伸手去理了理唐白双微乱的鬓发,“饿吗?” “饿!”唐白双被弄得有些发痒,下意识用脸颊蹭了蹭景祥的指尖,“你也饿了吧!等着,我们烧烤去!” 小姑娘一说吃的就来了精神,翻身下了床就撒丫子跑出了帐篷。 周景煦愣了愣,看着刚刚被蹭过的指尖,温软的触感似乎还在,他眼底终于浮上一丝笑意,舌尖轻舔过唇瓣。 第20章 吃兔兔 李全的事,周景煦并不想跟唐白双提,他看着小姑娘欢脱又忙碌的身影,便觉阿双应该永远如此,她眼里可以只有她的菜,她的余生可以只琢磨着怎么做好下一道菜,其余的事,周景煦并不想让她染指。 阿双似乎对晚上的烧烤很是期待,周景煦过去帮忙支烧烤架,山上露重,尤其是夜里更甚,要找几块粗壮的湿木不算难事。 唐白双难得见这位少爷过来插手一起做饭,不免多看了景祥一眼,可看着看着,她似乎发现了一处奇怪的地方。 “景祥。”她走到景祥身边,用手指轻轻戳了下人胸口鼓鼓囊囊的位置,“你这儿是怎么了?” 周景煦愣了一下才突然想起他今晚过来找唐白双的本意,连忙从怀里把那个毛茸茸的东西掏了出来。 完了,他压根忘了这回事,小家伙不会被闷死了吧? 摊开在手心里一瞧,黄乎乎一团的小家伙气息绵长,竟是睡得正香。 “小猫崽!!”唐白双兴奋地叫了一声,看着景祥手里那只巴掌大的小黄猫一时间手足无措,“这、这还没断奶呢吧?哪里来的?” “下午在林子里射中一只猞猁,猞猁捅了猫窝,大猫被咬死了,只剩下两只猫崽。”周景煦示意让唐白双把猫崽抱过去。 “另外一只呢?”唐白双小心翼翼接过,忍不住在猫崽的小脑袋上亲了一口。 “......”周景煦一脸不是滋味,说起这个他就来气,“被太子那厮强取豪夺了。” 唐白双忍不住笑出了声,“那这只我们一起养,好不好呀?” “好。”周景煦眼神柔和了许多,“太子那儿什么都有,喂奶的事,你不必担心。我每天喂好了给你抱来。” 这下好了,猫崽是现成的,她只负责摸摸抱抱亲亲,其余连管都不用管了。 知她者莫过于景祥也! 这个时候前面皇营差不多已经开始吃饭了,伙房那边应该还有不少野味的余存,什么猞猁不猞猁的,唐白双不敢吃,但是来个山鸡野兔什么的那绝对很香。 她把猫崽重新塞回景祥怀里,“你先揣着!一会儿丢了。” 周景煦应了一声,一脸满足地摸了摸怀里猫崽的位置,殷勤道:“我给你帮忙!” 唐白双拎了两只兔子回来,景祥对兔肉的处理工作很是在行,迅速剥皮清洗,唐白双只负责弄香料。 一只抹孜然,一只加辣椒,想想就很快乐。 洗干净的兔子要用刀切开数个口子,在里面抹上充足的香料调味,静置片刻等调料充分腌制入味,就可以架着烤了!景祥搭的烧烤架足够大,可以两只兔子一起烤。 深秋山中气候寒凉,唐白双做完这一切,就和景祥坐在一起顺便烤火,期间又忍不住掏出景祥怀里的小猫崽亲了又亲,直到她感觉景祥脸上的表情开始莫名古怪起来,才强忍冲动停了手。 也是,古代人,正常的古代人谁会亲猫啊,景祥不会以为她是个变态吧? 倒是周景煦好几次暗中瞪了怀里的小猫一眼,总觉得自己很快地位不保。 烧烤的时候唐白双当了甩手掌柜,由景祥负责翻面,远处不时传来几声呼喊和高声谈话,朦朦胧胧听不真切,只觉得似有觥筹交错,十分热闹。 周景煦察觉到她探查的目光,温言解释:“那是太子宴请群臣,我听说今晚契戈还会跳舞。” “跳舞?”唐白双有些好奇草原上的舞蹈是什么样子,这边条件简陋,肯定不会像宫宴上那样连敲带打。 兔肉很快烤好了,唐白双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接过麻辣的那只实实在在咬了一口,兔肉鲜嫩且有嚼劲,尤其是经过重量香料腌制之后,原有的腥膻味已经被去除干净,吃在嘴里实在是齿颊留香。 不过唐白双一开始并未多想就迫不及待咬了一口,两颊蹭上一层辣椒,她还浑然不觉。 倒是周景煦看着她笑了笑,伸手将她脸上的东西擦去了。 景祥的动作颇为轻柔,带着薄茧的拇指轻轻蹭过她细嫩的脸颊,火光中,两人的影子投在林间,紧紧挨在一起。 唐白双忽然觉得有些热,一旦她意识到这一点,浑身都开始躁动了起来,这种感觉从心口一直蔓延至脸颊,爬上她的耳尖,淬成通红色。 她下意识想躲开景祥的手,又怕这个动作会伤了人家的心。 “咳......”唐白双不自在地咳嗽一声,岔开话题道:“好吃吗?” “好吃!” 火光本就映得二人红光满面,周景煦并未发现唐白双的异常,反从怀里摸出一把小刀来。 “拿过来。” 唐白双心领神会地把兔肉递了过去,然后就看见那把刀在景祥手里转了几圈,透亮的白刃快速穿透兔肉一一刺破,十分利落地将兔肉分割成块。 饶是唐白双早已领略过景祥的武功很高,可是看到一把水果刀大小的白刃能在他手里玩出这么漂亮的花样来,还是不免惊叹一声。 这样一来,吃起来就方便多了。 景祥真的很好很贴心,说句公道话,唐白双在现代认识的人中,都没有这么好的脾气。 “你明天还要给太子护驾吗?”唐白双忽然开始想念起两人在宫里几乎形影不离的日子,秋闱实在太无聊了,她又不能去现场参观。 话中不甚明显的那丝眷恋被周景煦听了出来,不动声色勾了勾唇,“我看明日能不能带你去附近转转。到时我来接你,不过你记得别再一个人睡着了,免不了又要病一回。” 一听明天或许有活动,唐白双马上兴奋地点点头,“好好好!那我等着你啊!” 唐白双还要在寅时起身给贵人们准备败火的清粥,晚上须早早歇下,她今天虽说是睡了一天,可还是浑身疲乏。 周景煦送人进了帐篷,让唐白双再三保证绝对会注意安全的时候,才放心离开。 他一直等帐中熄了灯,才走至一棵树下吹了声口哨,上面应声跳下两名暗卫。 “给我盯好了。”周景煦敛去眼中的笑意,面寒如霜,“除我之外的任何人接近她,都要来跟我禀报。” 两人齐声跪地,“是。” 周景煦眸色沉沉,转身离去。 看来,他似乎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那个叫清铃的宫女,再三为难甚至加害阿双,如今李全继之,怕不单单是因为善妒那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有个东西我想还是说一下:我查了下资料,说秋闱既有考试也有狩猎的意思,也可称“打秋闱”,写作“秋围”也还是打猎的意思,我就用了前面那个字,应该不是错的趴...... 第21章 坠马 第二日阳光大好,灼白耀目的日光洒进荫庇的林间,投进唐白双的帐子里。 一寸光阴晃得唐白双微微睁开眼,然后一个挺身坐起。 糟了!几点了! 瞧着外面艳阳高照,至少也有□□点,唐白双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一伸手就摸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唐白双扫到趴在她枕边还在犯困的小可爱,又忍不住在它脑袋上亲了一口。 呜呜呜太可爱了。 许是因为刚出生,猫崽十分安静,窝在床头好长时间连个姿势都不换。 猫崽该喂奶了。唐白双心想,也不知景祥什么时候来。 昨晚她精神不佳,状态一直迷迷糊糊的,都忘了给猫崽起个名字,今日倒是可以等景祥过来一起想。 待唐白双梳洗完毕出去,同在的几个御厨已经围坐在一起闲侃聊天了,见她过来关切道:“姑姑的身子好些了吗?” 开口的人是刘御厨,此人乃御膳房一位前辈,如今也有四十来岁,被这样一个人叫声姑姑,唐白双不禁有些别扭。 不过由于她乐于分享,教会了御厨们好些菜品,在御厨中人缘很不错。 “已大好了。”唐白双回道,心下暗猜许是景祥给她报的假,除了他也没别人了。 “灶上还温着今早的粥,姑姑若有胃口可以用些。” 唐白双点点头,“多谢。” 早上的白粥煮得很糯,搭配可口的小菜十分下胃。 刚吃了粥,就有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往这边过来了,见着唐白双一礼,“这位可是阿双姑姑?景侍卫命奴才来接姑姑去个地方,这是他的信物。” 唐白双接过来人手里的玉佩反复看了看,无暇的白玉上篆着一个复杂至极的图腾。说起来她之前从没注意过景祥是不是戴了这么个玉佩,不过既然人家都带着信物来了,景祥昨晚又应允过会来接她,应当不会有假。 “公公稍等,我换身衣服就来。” 虽不知景祥究竟是要带她去哪儿转转,但保险起见,唐白双还是换了身利落、方便行动的衣服。 那小太监的态度极好,还给她牵来一匹马,唐白双翻身上去,紧紧拽住缰绳。上回她骑马景祥还在身边,如今他不在,心里总没着没落的。 小太监在前面给她牵着马,往树木丛生的林间去了,地上的野草上还沾着晨露,在阳光下泛出熠熠。 “姑姑和景侍卫是什么关系?奴才瞧着,景侍卫对姑姑很是上心呢。” 这话问得有些不讨喜,可唐白双也不好当面拂了人家的面子,抿着唇道:“朋友罢了。” “朋友?”小太监一直没回头,唐白双也没看清此人现下是个什么表情。 “姑姑,莫不是如李全和清铃那样的朋友吧?” 这句话讽刺意味极强,唐白双瞬间就冷下了脸。 “你一介奴才,也配过问我的事?” 那太监仍旧没有回头,反而佝偻着脊背不明意味地笑了几声,让唐白双顿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紧接着,那太监突然转身把一根簪子插进马颈,马匹痛得当即厮叫一声,开始狂奔起来,瞬间就冲进了丛林深处。 “啊!!” 唐白双惊叫一声,吓得抓紧缰绳,双腿极力夹着马腹,整个人都在马背上被颠得七上八下,可她身下的马匹如同发了疯,她喊了好几声都毫无反应。 现在松手跳马肯定会摔个头破血流,怎么办?? 唐白双本来就坐不稳,尤其这匹马的马鞍还不是很紧,有两次甚至随着她一起脱离了马背,唐白双被吓得脸色煞白,绝望大喊:“救命啊!!!” 四周寂静冷清,她的呼救声回荡在山林里,根本无人应答。 唐白双浑身冷汗,逐渐将注意力放在周围的景致上,树丛逐渐从细密变得稀疏,地上的草倒是越长越长,鼻息间的空气渐渐变得湿润,远处似乎隐约听到水声。 不好!唐白双想起第一日来时她看到的那个瀑布,按马匹奔跑的方向来说,她好像正在冲向那个方向,这样一来,再这么跑下去,迟早都会遇上断崖。 唐白双大口大口呼吸着,目光扫了一眼还插在马颈上的簪子,找到一块树木稀少但水草丰茂的地方,一咬牙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她有意识地用胳膊护全脑袋,紧接着后背着地,极大的惯性迫使她向前滚了一段,背上立刻被擦破一大片皮。 “嘶——”唐白双被撞得脑袋昏沉,但所幸不是头直接着地,她两条胳膊好像都被蹭破了一片,动一下就疼得受不了。 唐白双难受得皱紧眉头,唇缝间发出细微的痛呼声,安安分分躺在地上等整个身子适应过来。 她全身的骨头好像被用力揉过一遍,无处不酸疼,只是这命好歹保住了。 刚刚那匹马已然不见了踪影,若是她不跳这一下,还真不知要被带到什么地方去。 虽然眼前的景象也十分陌生就是了。 唐白双没有力气去擦额头上密布的冷汗,事平之后,她的神情逐渐冷静下来。 有人想要害她。 自从清铃走后,她下意识就将身心全部放松了下来,自以为危机已然解除,而她又没有跟谁树敌,一心只专注于自己的事业发展。 可现在,却有人想要害她,为什么呢?原因何在?她不过是个御膳房做饭的,即便如今荣升掌事,可也从未为难过谁,唯一有交集的烟翠,也早就死在井里了。 难道......是李全吗? 李全为了清铃报复她?可清铃不是因为他们自己厮混才被赶走的吗? 唐白双想了半天,还是没能想出个足够有说服力的理由,如今她能想到的最大嫌疑人,就只有李全了。 正思忖间,一声沉重且清晰的呼哧声刺破唐白双的耳膜。 那声音离得很远,窸窸窣窣的,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唐白双整个人都僵住了,身体的本能让她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惶恐地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会是什么东西? 如若是个豺狼虎豹什么的,那她今天真的连跑都不用跑了...... 粗重的喘息逐渐轻了,可远处的草木却肉眼可见地抖动了起来,唐白双下意识后退,看着周围表皮光秃且湿漉的大树,头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穷途末路。 一回头,那阴仄的丛林中已然露出一张大脸,那双眼睛紧紧盯着唐白双的方向,嘴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外撘的舌头上甚至坠着长长的涎水。 唐白双浑身冰凉,那竟是一头黑熊! * 午时,声势浩大的围猎场上,贵族子弟间的狩猎竞争已进入白热化阶段。 第二日的试题是狩猎珍奇异兽,连胜三场者,皇子可或皇祖御传的金弓,王孙子弟可受封黄金千两。 烈日阳阳之下,一匹棕黑的骏马上,玄衣骑服的男人双目如鹰隼般锐利,浅麦色的胸膛在领口处隐现,他脊背后挺,双臂将手中的弯弓拉满,精准地对上一只火狐。 那狐狸毛色红得发亮,在日光下显得很是漂亮。 “嗖”一声,两支箭同时射出,一只刺穿了火狐颈下松软的皮毛,一只却穿透了狐狸的身体。 周景煦沉下了脸色。 “真巧啊!四皇子......”契戈慢悠悠策马走上前来,瞧着自己的战利品傲然地扬了扬眉,“四皇子,你射偏了,我这箭才是正中靶心。” 周景煦面无表情地勒马调转方向,他本不想射死这只狐狸,鹿鸣山皮毛成色这样好的火狐极为罕见,回去装进笼子里养着,阿双肯定喜欢,再不济,给阿双做件披风也是好的。 如今皮毛已被契戈完全损毁,那只狐狸不再有什么价值了。 契戈见周景煦连理都不理她,不甘心地皱了皱眉。 从昨日初见,她就对这个骑射第一的四皇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个男人不知伪装成了什么身份,和那个御膳房的小宫女私交甚密,虽说在她的部落,贵族玩弄下等奴婢的事并不新鲜,可他却玩得极为认真。 昨日甚至从她手中救下一窝猫崽,她好说歹说求了半天,也没能从男人手里要下一只猫崽,其中一只后来还被太子拿去了。 直到她偷偷跟了半程,发现周景煦事毕后直接去了伙房那个方向,心中才算了然。 那日在宫中,她看得很清楚,这个男人看着那个宫女的眼神很是暧昧,甚至主动对其搂搂抱抱,双手的位置却规规矩矩。 当时契戈就觉得有趣,现在知道了这人居然是四皇子,这种兴趣无疑被拉升了一个层次。 “喂,你对我这般不敬,就不怕我将你的小秘密告诉御膳房那位吗?”契戈冲那果断离去的背影道。 闻言,周景煦回身冷冷觑了契戈一眼,语气漠然道:“我还可以现在就将你射死。” “......”契戈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她好像有点明白这二人到底相吸在何处了,威胁起人来的那副蛇蝎模样,简直是一个先生教出来的。 周景煦本就不欲与这位铁勒公主废话,说完就策马离开了。 他今日心情很不好。 本想着早些结束狩猎,赴昨夜之约带阿双去山上玩,晚上还可以一起看星星,可他一整个上午心绪都极为烦躁,乱七八糟的莫名情绪一直沉沉压在他心头。 远处传来马蹄声,马上的人黑衣蒙面,直直向周景煦奔来。 周景煦忽然有种极为强烈的不祥之感。 “主人,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QUQ 第22章 得救 树木葱葱,两匹骏马一前一后在林间疾驰。 周景煦脸色铁青,“不是叫你们看着吗?” 身后紧紧跟着的那个声音极为惶恐,赶紧解释:“影一已经追了半路,定然会留下记号。主人!那人手里拿着的的的确确是您的信物!属下当时并未多疑,直到影一回来说,他跟丢了。” 周景煦又厉声喝了句“驾”,目如寒刃,径直往丛林深处追去。 * 体型庞大的黑熊正在一步步逼近,中间仅剩下几十米的距离,唐白双身上冷汗涔涔,整个人都贴在了树干上,她根本跑不了。 刚刚坠马的时候,她的脚踝被用力扭了一下,此刻怕是脱臼了,而且,她的腿早就软了,身体一阵阵地发虚。 长这么大,她真是第一次见着活的黑熊,且面前并无栅栏,那只黑熊还正盯着她。 唐白双唇色发白,绝望地看了眼刚刚那匹马离去的方向,老天,她今天要是被熊吃了,还不如跟马一起跌入悬崖呢。 手心突然滴落了几滴冰凉的湿润,唐白双低头一看,竟是从她袖管里流下来的血,野兽对血腥味本来就敏感,现下那头黑熊怕是要发飙了。 唐白双抬手看了一眼身旁这棵参天的巨树,她换了个姿势用尽全力想要爬上去,可这树皮实在太湿滑了,她又根本没有爬过树,连一点高度都爬不上去。 她有些绝望,只好一小步一小步往后退,希望那头黑熊不要追过来。可她刚退了几步,在将要看不到那只黑熊的时候,黑熊竟然加快了步伐,快速向她冲了过来。 “啊!!!”唐白双被吓得当即软倒在地,控制不住地尖叫了一声。 “阿双!” 远处传来一声高呼,紧接着一支锋利的羽箭直直刺穿了黑熊的眼睛,黑熊遭受剧痛,发出一声震天的嘶吼,整个状态都变得十分狂躁。 唐白双心跳得极快,马上趁此机会拖着身子换了个方向,离那黑熊更远一些。 不过那黑熊虽然已被射瞎,嗅觉却并不差,直直朝唐白双狂奔了过去。 周景煦纵马狂奔,双手拉满弯弓连射三发羽箭,直中黑熊腰背,在黑熊动作略显迟滞的时候翻身下马,拔出腰侧的长匕就冲了上去。 “主人!”跟在他后面的影卫吓得疾呼一声,也连忙追上。 “阿双,别怕,我来了。”周景煦喊得十分大声,那黑熊听见后面也有人过来,当即停住了步伐。 唐白双紧抿双唇,看着周景煦的方向使劲摇了摇头表示她没事。 周景煦并不给黑熊更多反应的时间,眼下黑熊距离唐白双只有五六丈远,要是这畜生再次发狂,那阿双可就危险了。 周景煦刻意托重了步子,吸引黑熊的注意,一面不断靠近黑熊。 那头黑熊许是感觉到身后的危机,缓缓转过了身。 “过来。”周景煦目光十分平静地盯着眼前距离他越来越近的猛兽,抓紧了手上的匕首。 唐白双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攥紧手下的草皮。 黑熊慢慢判断着方位,在周景煦又踩出一声脚步声时,黑熊便突然冲了过去。 周景煦缓缓后退一步,手中的匕首对准黑熊的脖颈,使尽全力刺了进去,然后迅速翻身换了方向。 黑熊又发出一声震彻的嘶吼,几乎整个林间的树叶都在为之颤动。 周景煦这一刀插得极深,几乎剜掉黑熊半个脖子,鲜红的血液大量从黑熊脖颈出喷涌而出,黑熊也几乎丧失了行动力。 周景煦回头看了眼后面的影卫,立刻往唐白双的方向走去,那影卫也即刻会意,上前处理后续事件,将黑熊完全杀死。 “阿双,你怎么样?”周景煦一走近,就看见唐白双右臂的袖子已经被鲜血染红,心好像被用力揪了一下。 唐白双早已剧痛难忍,全凭一股意志看完了全程,现在更是痛得说不出话来。 她眼前逐渐变得模糊,然后整个人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轻柔地抱了起来。 唐白双头靠着那句身子的胸口,心想景祥的心怎么跳得比她还快。 在昏迷的那一瞬间,很多话都在唐白双脑海里想起,连绵不绝。 先是:居然得救了,真是福大命大。 然后是:景祥怎么找到我的? 最后成了:完了,我觉得景祥刚才好帅啊,我死了。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第23章 客栈 室内燃着安神香,唐白双在如此温和沁人的气味下舒舒服服睡了个好觉,醒来的时候发现她浑身上下已经被精心包扎过了。 眼前这个场景十分陌生,但绝对不会是在帐篷里。 胳膊上的伤不是太疼,不过后背上的伤动一下就疼得受不了,唐白双龇牙咧嘴从床上爬了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这里似乎是个客栈。 正这时,屋门被打开了,迈进屋里的男人轻手轻脚的,手里拿着个托盘。 “景祥。”唐白双叫了一声,看见托盘上热气腾腾的面碗,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我在。”周景煦身形微颤,几步上前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动作自然地上前探了探唐白双的额头,“感觉如何?” 他的声音低沉而轻缓,还捎带着丝小心翼翼,唐白双抬头看了他一眼。 男人眼中的神情格外温柔,毫不保留地透着关切。 这副模样实在和景祥杀熊时杀气腾腾而刚烈的眼神大相径庭,唐白双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好多了。今天多谢你了。”唐白双感动地看着景祥,心道这也算是生死之交。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周景煦被唐白双水漉漉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道,“饿了吧?我让人下了碗阳春面,你要不要尝尝?” 唐白双疯狂点头。 屋里的光线很暗,桌子上点着盏油灯,烛光映照下手里那碗阳春面显得格外可口,连飘在汤面的油花都闪着诱人的光泽。 她今日体力透支过度,踏踏实实吃一碗面实在是再幸福不过的事。 唐白双满满塞了嘴面,混了口清澈的面汤咽了下去,也许是因为太过饥饿,也许是这碗面真的有它的独到之处,唐白双满足地喟叹一声。 “我们这是在哪儿呀?” “固州的客栈,在鹿鸣山山脚下,山上气候太潮,不适合你养伤。” “哦。”唐白双动了动嘴唇,还想要问些什么,踌躇了一会儿却没好意思开口。 可周景煦仿佛看出她的心思一般,“伤口是医馆大夫的夫人给你包扎的。” “噢......”唐白双脸上烫了烫,景祥那句“夫人”说得语气虽平,可语调极有韵味,无形之中透着点想让人犯罪的味道。 她突然没忍住问了一句:“你对其他人也这么好吗?” 这话问得有些暧昧,至少在周景煦看来,能跟暧昧两字沾的上边,何况问话的人还一脸期待地看着他,让周景煦莫名紧张起来,连心跳都加快了。 “我只对你这样!”周景煦突然站起了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唐白双,他的眼睛本就生得好看,和太子那双凤眼的威严不同,周景煦的眼睛棱角有致,透着十足的英锐,当他聚精会神看着人时,人会觉得自己像被雄鹰盯上的猎物。 唐白双忽然觉得耳濡目染放在这里也十分适用,景祥认真起来时身上的气势和太子竟有七分相似,不过太子给她的感觉更毛骨悚然、更胆战心惊,而景祥却只让她觉得浑身发烫。 “哦...那...那还挺好的。”唐白双表情呆呆的,突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之前在现代,她听说古代的太监心理都很奇怪,甚至可以说是扭曲,也不知道景祥刚刚这么奇怪,是不是她那个问题戳到了他什么痛处。 难道,以前也有一个人问过景祥同样的问题,后来那个人却背叛了景祥?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就在唐白双脑内将要上演一场兄弟背弃的悲情戏码时,景祥又开口了。 “我明白!”为了不伤到景祥的心,唐白双立马用一个肯定的语气回答道,“你放心!从今以后,咱俩就是过命的交情!有我一口饭吃,绝对不会少你一口酒喝!” 周景煦看着唐白双那副恨不得上来跟他划两拳的架势,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无形之中撇了撇嘴。 算了,二哥说要循序渐进,否则适得其反。 “你明白就好......”周景煦强笑一声,“这次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一听说起正事,唐白双也正经了神色,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有人想要害我!景祥,你说这个人,会不会是李全?” “我猜也是他。”周景煦双目微敛,还是选择没有告诉唐白双她被下药的事,“毕竟,整个宫里和你有过节的,也只有他。” “可是,我没有切实的证据能确定是他,而且我也想不到动机。他应该不会猜到清铃的死是和我们有关的,对吗?” 周景煦点点头,“对,这一点你可以放心,他绝不知情。” 但这也是让周景煦最为头疼的一点,那李全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害阿双呢?他之前向人打探过李全的为人,急功近利、好贪便宜,虽对他干爹很是孝顺,但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么一个人怎么会为了一个对食煞费苦心地报仇? 唐白双一张小脸皱得紧巴巴,两手拖着腮帮子重重泄了口气,“活着好难,宫里好烦。” “无妨,此事我会帮你查清,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周景煦笃定地保证道。 虽知景祥也不过和她一样是为主子卖命的,可这种话从景祥嘴里说出来,唐白双觉得莫名的安心。就像白日里,那头黑熊跟她近在咫尺,可她一听到景祥唤她名字,她一颗悬着的心居然安稳了下来。 唐白双点点头,“我会尽力不让你掺和进来的,李全身后靠着李福公公,真要硬碰硬,恐怕你也难以全身而退。” “我其实是......”周景煦闪了下舌头,他忽然有种冲动想要直接告诉唐白双,他其实很值得依靠,她可以放心。可是现在阿双对他还未有心思,他要是再暴露了身份,吓到了阿双,恐怕得不偿失。 “其实什么?”唐白双注视着景祥。 “其实是东宫的护卫长,地位不比李福差。”周景煦抿紧了唇,“不过,不会硬碰硬的,我一定处理好。” “你又要像上次那样先下手为强吗?”唐白双小心翼翼道,怕这句话触怒了景祥。 周景煦摇了摇头,上次他不明真相,就直接做了,可这次,他怎么也得查清李全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睡吧,不早了。”周景煦温声道。 “哦。”唐白双虽然睡了一天,但还是觉得浑身疲乏,从善如流上了床,等这时,她突然发现,景祥要睡在哪儿? “那什么...你要去你的房间吗?” 周景煦愣了一下,“我只开了一间房,你放心,我给你守夜。” 眼前这个男人早上救过她的命不说,之前就帮过她数回,要人家这样干坐一夜,唐白双一时有些于心不忍,试探着道:“我看这床挺宽敞的,你要不...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周景煦:又是表白失败的一天。 第24章 同寝 昏暗的房间里一灯如豆,烛芯上闪动跳跃的火光投在少女白净无暇的清丽面容上,那双明媚的杏眼上,如鸦羽般的睫毛轻轻翕动。 周景煦下意识回绝:“不必!” 可话一说出口,又觉得十分后悔。 “没事!”唐白双以为景祥怕挤,特意又往里挪了半寸,拍了拍床铺道:“你看,这床大着呢!” “可...圣人有云,男女有别,非礼勿视,非礼勿......” “哎呀!我们又不干嘛!”唐白双打断景祥的背诗模式,催促道:“快上来呀!” 唐白双只着雪色中衣,平时在宽大的秋袍宫衣下遮挡的身段玲珑有致,哪怕仅仅十七,这具身子也已经具有了少女初熟的风韵。 周景煦突然有些耳根子发烫,“这...真的可以吗?” “可以!没事!咱俩谁跟谁!”唐白双都有些不耐烦了,景祥不是个太监吗?怎么对这种事也瞻前顾后犹犹豫豫的。 难道......他怕自己发现他是太监然后嘲笑他? 虽说景祥倒也不至于会脱裤子,但太监对这方面,应该都是很敏感的吧?该怎么让景祥知道,她已经知道他是太监了,并且不会嘲笑他呢? 唐白双抿了抿唇,认真强调道:“你就算脱了外衣来躺,也没关系!” “唔......”周景煦的心跳得很快,他觉得耳边的那股灼热,快要烧到他全脸了,为了不让唐白双发现,他忙吹熄了灯。 整个屋子顿时暗了下来,唯剩窗外皎白的月光,能勉强照清屋内的场景。 唐白双刚才保证得信誓旦旦,可这屋子一黑,她心里没由来地慌了一下。除去太监这一点,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景祥都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身高修长,肩宽腰窄,眉目英挺,武功高绝......唐白双光是靠着这具身躯,都能感受到这具身躯里蕴藏的强大力量。 被子被掀开一角,周景煦坐了上去,一时间不知为何,气氛有些尴尬,又有些暧昧不清。 深秋夜里,寂静得连声虫鸣都没有。周景煦本就是习武之人,听力极好,连身侧少女两浅一深的呼吸声都能听得真切。 “你困吗?”唐白双小声问道。 “不困。”周景煦不动声色往里侧又靠了几分,可一靠过去,少女身上那股自然的馨香就若有似无地萦绕在他鼻尖,淡淡花香混着香草余韵,有些缠绵。 他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余光却瞥到少女侧身望过来时,领口微拢的那一片雪白。周景煦立马移开了眼,可他浑身却觉得更热了。 不知为何,身边的男人呼吸似乎有些沉重,唐白双把这一切归咎于紧张,打算跟景祥聊聊天,毕竟深夜促膝长谈是个绝佳的增进感情的机会。 “景祥,你从小就进了宫,是被父母送进来的吗?” “唔。”周景煦迟疑了一瞬,“自出生起,我就在宫里了。” “是吗?我倒从未听你提起过你的父母。” “我母亲健在。”周景煦悄悄觑了眼唐白双的侧脸,“等时机成熟,我带你去见她。” “好啊!”唐白双笑眯眯,“我可以做好吃的给伯母。” 听见她的称呼,周景煦无声地笑了笑,他想说,其实已经吃过了。 外面天色已经不早,寒月当空,窝在床上的两人却还精神十足。 “阿双,你为什么会做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甚至连辣椒这种东西你都很熟悉。”周景煦自认为身为皇子,虽谈不上有多学识渊博,但在皇家,见识总是不会短的,可唐白双自创的那些菜,他之前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唐白双嘿嘿一笑,“其实这个世界上,每个人一出生,就会收到老天一个礼物,比如我呢,就是厨艺啦。从小到大,见过的吃的,就没有我不会做的!” “是吗?”周景煦轻喃一声,陷入了深思。 那老天送给他的礼物是什么呢?从小以来,母后都是偏爱太子更多,太子体弱,七岁那年受命出征极北,他便成了文家一脉唯一的人选。 九死一生奔赴回京,母族得势,太子掌权,虽宫中盛传,他与太子兄弟手足关系亲密,可皇家子弟,哪里会有真正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太子纵他,不过是因为太子心知肚明,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肖想皇位罢了。 如今他愈放肆,太子便愈安心。从来如此。 “是呀!” 景祥周身低迷的气氛很快影响到了唐白双,她不知自己这话又是哪里触到了景祥的心事,下意识出声安慰:“我天生厨艺好,这是我的礼物。虽然我不知道你小时候是不是受了很多苦,但是现在我看到的景祥是一个武功又高,心地善良的风度翩翩美男子!没有认识你之前,我一个朋友也没有,可能现在还在御膳房打杂,也可能早就被清铃害死了,可是我现在认识了你,要让我说在这个世界上有没有我什么最重要的人,那这个人就只会是你了!” “有句话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读作:与君初相识,犹似故人归。” “深宫之中人情冷漠,我也是见识过不少的,可在深宫中磋磨岁月,还能纯粹如斯的,我只见过你一个。莫说我今日做了御膳房的掌事,哪怕他日我穷困潦倒,与你这般的情谊,我是万金不换的。” 类似的话,唐白双还说了很多,可渐渐的,周景煦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他只知道,少女讲到认真之处,还会用温暖柔软的小手轻轻拍打他的臂膀,盛在她眸子里稀碎的月光零零点点,像夜幕中的星河。 他只知道那首诗的全文是:与君初相识,犹似故人归。天涯明月新,朝暮最相思。 闲话许久,小姑娘身上还带着伤,今日体力透支过度,逐渐倚着床栏睡去了。 周景煦神情不明,隐在漆夜中的眸子却似有光辉流动。他垂眼瞧着阿双的睡颜,难得放肆了一回,轻轻把人抱进怀里。 唐白双毫无知觉地动了动,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将头枕在周景煦的胸膛,平缓的呼吸扫过他颈间。 也许,老天赐给他的那份礼物,已经在他眼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两章会比较温馨。 另外,我发现你们表面上评论我,背地里连个收都不给我!气气了! 第25章 晨昏 一场秋雨一场寒。 从第二日凌晨起,外面就下起绵密的秋雨,雨势不算太大,只是像一张网,铺天罗地地卷来。这个时候的镇子上按例是会有早市的,可到了深秋,人本就多病,寻常百姓能躲便躲,因此街道上清净的很。 秋风萧瑟,掀开一扇木窗,呼呼的凉风灌了进来。 周景煦警觉性高,睁眼瞥了眼大开的窗口,下意识给还在熟睡的唐白双拢紧了被子,才过去把窗户关上。 他并非贪睡之人,只是唐白双睡熟的样子像极了小猫,整个人都会缩成一团,再加上阴雨连绵的清晨,屋内昏暗,给这平凡的场景填上一丝朦朦的暧昧,让周景煦心底生出了无限的眷恋。 昨晚,他和阿双睡在一张床上。 以前,他与阿双再如何亲近,那也是青天白日,纵他再含情脉脉,也是做不出什么来的。 可昨夜不同。他头一次知道,原来阿双睡着了,是那样的。 缠人得紧,并且手脚并用,接连不断地往他身上攀,扯都扯不下去。如此反复五六回,周景煦终于彻底抛下了他一肚子的圣贤作风,心安理得的抱着小姑娘,一觉睡到大天光。 床铺上传来了些动静,周景煦凝神去看,才发现小姑娘一手伸出被子,皱着眉好像在摸索着什么。 他愣了一下,即刻过去,把那条小臂挂在自己腰上,又缓缓躺在唐白双身侧,眼底露出深浓的笑意。 似乎是因为终于“摸”到他了的缘故,唐白双瞬间安静了下来,从善如流地拱进周景煦怀里,贴着人胸口熟睡过去。 卯时快要过了,这个时候若在宫里,御膳房的人早就该起了,连同早膳都要开始着手准备,也不知阿双是否每天早晨都这般困觉。 周景煦不禁想,若他们成了亲...... 这段幻想刚起了个头,他连迎亲的骏马是白是黑还没想好,就发觉怀里的人又动了动。 那只小手软乎乎的,明明还在被窝里捂着,指尖却透着微凉,不停在周景煦胸口摩挲着。 “冷......”唐白双迷迷糊糊呢喃了一声,“妈,把空调开开。” 后面那半句周景煦没听懂,也无暇去细究,因为他感觉到胸前一松,那小手竟然扯开他的衣领,直接摸了进来。微凉的指尖轻轻点在他胸膛上,紧紧贴着,许是对这个温度感到满意,唐白双将半张小脸都贴了过来,也泛着些微凉意。 周景煦僵住了。 他身体里,那颗和唐白双的小手仅隔一层皮肉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起来,让他感觉有些发慌。 这个姿势对周景煦来说,瞬间从享受变成了磨人,胸口处那道轻浅平稳的气息似乎在搔刮着他全身上下的感官,而他整个人也变得提心吊胆。 要是这会儿,阿双突然醒了,看见这副场景,觉得是他轻薄了她该如何是好?就算没有,阿双从此觉得难为情,不跟他说话了,该如何是好?退一万步讲,阿双对此并不介意,他借此要阿双负责,阿双骂他有病该如何是好? 周景煦抿紧双唇,突然发觉眼下此事的后续结果,对他和阿双今后的发展,都十分不妥。 但是很快,周景煦的思潮就又飘远了。他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心头涌上一股无法言喻的悸动,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和心上人的肌肤相亲,是这种感觉。 正飘飘然间,身侧的唐白双却突然惊醒,甚至一骨碌爬了起来,惊恐地看着他道:“完了!景祥!我们把猫忘山上了!” “......” 周景煦脸上的表情呆滞了一瞬,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噢,对,他是送过阿双一只猫来着。 “咳。你不要着急,我会让太子回宫时,把它捎上的。” 唐白双这才放心许多,松了口气坐在床头,要不是她方才梦见她在给猫猫摸肚肚,估计中午了也想不起她其实已经是个有猫的人了。 “饿吗?”周景煦匆匆拢好衣服,“你好好在房里待着,我去给你买些点心。” 唐白双呆呆地望着他,突然觉得景祥这句话说得颇有朱自清的风范,点了点头,“我看外面好像下雨了,吩咐客栈做点什么便是,不要出去买了。” 周景煦揉了揉唐白双散乱如蓬草的发顶,声音和缓:“无妨。” 景祥出门去了,不一会儿客栈的小二又送上来了洗漱的热水,想也是景祥吩咐的。 阴雨天屋子里闷得慌,唐白双推开窗,趴在窗边往下看。镇子上十分冷清,要好一会儿才能看见几个打伞的行人,不过道旁还是有勤快的商家摆摊做生意,生意最火的还要数早点摊。 其实这种小摊点上卖的早点是很好吃的,就比如客栈正对面这家,隔着这老远,唐白双都能闻到香喷喷的烧饼味儿。 她突然有些想念,在现代时,走街串巷吃过的那些早茶点心。 其中最让唐白双留恋的,就是生煎包和肠粉了。生煎包底部煎得金黄酥脆,柔软细嫩的面皮撒着炒熟的芝麻,包裹着香浓的汤汁和肉馅,咬一口下去齿颊留香。再说肠粉,唐白双其实更喜欢米线、米粉之类,色泽好看,吃起来的口感都要比粉丝好上许多,高汤熬制,放上切片的火腿、鱼丸等,不知道有多好吃。 唐白双咽了咽口水,突然希望景祥带回来的早点不要太寒酸,不然她今天一整天都会在这种缅怀中度过的。 没过多久,买早点的人回来了,景祥手里拿着一个巨大的油纸包,几步上前摆在桌子上。 唐白双忍不住拆开来看,看清里面的东西后欣喜地惊叹一声:“灌汤包!?”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将于8月13日周四入V,届时三更,请大家继续支持! 有一说一......我这章不会被锁吧? 第26章 逛青楼 油纸包里摞着四只袖珍小蒸笼, 每只蒸笼里都挤着十只晶莹剔透的灌汤包,散发出香浓的肉糜气息。 与之相匹的还有两碗清火白粥,配着凉拌的开胃小菜, 虽不说有多丰盛, 可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唐白双感动地看了景祥一眼,“你怎么知道我正想吃包子!这也太好了吧!” 周景煦挑了挑眉, 毕竟,他又不是平白无故选择在固州落脚, 这里的早点是出了名的不错, 其他东西倒也与京城无甚差别,只是口味上更加地道些罢了。 不过这灌汤包却是这里的一绝。 距离上回偶然发现此种美食已有一年, 他心心念念过来,在前一晚上就跟老板付了相应的银钱预订, 早晨再去买便不必排队。 由于现代美食种类本就繁多,唐白双从不会刻意去了解各种美食的历史, 万万没想到的是这灌汤包竟在古代就有了,实在非常惊喜。 周景煦将她的喜悦收入眼底, 知道她是喜欢的,并且在当面就叫出了名字, 不由好奇:“阿双以前也吃过灌汤包子吗?” 毕竟他知道阿双从小入了宫, 要是她真吃过,那必定是很小的时候,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她竟还记得。 “吃过的!我还吃过蟹黄的!如今正好是秋天,等回宫我做给你尝尝!”唐白双拿筷子夹起一只汤包,这汤包的薄皮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软弹,用筷子夹起时, 里面的汤汁和肉馅自然下坠,十分诱人可口。 许是为了迎合古人吃饭优雅这一习惯作风,这些灌汤包做得十分小巧,但里面馅料却十分充足,唐白双一口就可以吃进一个,牙齿咬开透薄的面皮,里面香浓的汤汁就会流出来,且这面点擀得十分精道,吃起来也嚼劲十足。 “哇,景祥。”唐白双吃得津津有味,全然忘了自己还是带伤人员,兴奋地拍了拍桌子,“我发现你简直就是神仙!没有你我可怎么活。” 周景煦满脑子还想着今天早晨发生的那档子事,吃了几只灌汤包都忘了注意其中滋味,听见唐白双说话就下意识点了点头。 可唐白双心里却开始满满盘算起她的生意来。 仔细想来,京城地界成名是酒楼是有不少,可颇具特色的茶楼呢?她若是以上面赐下来的那些金子开一家茶楼,专营早点,别的不说,光是生煎包和蟹黄包肯定会受人喜欢,以后做得开了,还可以加上许多西式甜点,饮料则准备果茶、奶茶等,粥的种类也能翻上好些个花样。 可这京城的地价如何?厨子帮工的薪资怎么开?室内装潢设计等等等等,都是极为重要的问题。 这些问题,当然要问一下景祥这位久居京城的户籍人士了。 “景祥!在京城买个酒楼,要多少钱?” 周景煦疑惑地看了眼唐白双,见她问得认真,想了想道:“若是普通些的,标配二层小楼,需五百金。要想考虑地段和环境,七百金左右。综上,能让贵人入眼的酒楼,价格起伏不定,有万金的也有千金的。” 而她手里才区区十金。唐白双瞬间垮下了脸,她本以为这些金子算很多很多了,没想到跟资本比起来还是一文不值。 周景煦瞧见唐白双变幻莫测的表情,笑着询问道:“怎么?你想做生意?” “我......”唐白双撇了撇嘴,景祥是她的好朋友,也是救命恩人,她本来就没想要瞒他,可这话现在说出来,怎么听着都像是在借钱,“我是有这么个打算来着,等年满二十五岁出了宫,我也有些产业可以傍身。但是那应该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今年她十七岁,距离出宫还有八年,如今身为掌事女官,每月的工资是八两六钱,一年就是一百多辆银子,抛开吃穿用度剩余九十两,折合成金价就是九两黄金,满打满算七年,也才六十多金! 经过一番粗略的计算,唐白双愈发地感觉到实现这个梦想的困难,她就是再在宫里干个十年,也还是连个基础户型都凑不出来。 噢老天爷,为什么到了古代她还是不能免于成为房奴的悲剧? 周景煦却并不在意银钱的事,一心为唐白双打算,“就算你要等二十五出宫,八年不过弹指一挥间,不如现在就开始挑选地段,做好部署,早些开始营业,等你出宫时酒楼已经声名显赫,不是更好吗?” “话是这么说......”唐白双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个道理她也懂得,可是她没有钱! 不行,她决不能甘心于做个御膳房的掌事姑姑就止步不前的,这八年时间,她还不能升职吗?听说人刘主管一个月有五十两可以拿呢!其中还不泛贵人们赐的赏银。 唐白双抿紧双唇,没错,等这次回了宫,她可不能再那么随心地做咸鱼了,她要努力晋升,成功在京城买套房子,安身立命! “景祥!回宫以后,距离最近的宫宴是什么时候?” 要想尽快在皇宫传名,还得借助这种大型宴会。 “上次的中秋宴已经是今年最后一个宫宴了,后面这几月若非有什么使臣来访,是不会有宫宴的。若要等,就得等到来年开春,腊八是皇室家宴,除夕会有大型的宫宴。” 啊,今年没机会了。 没事,那就明年再来,争取明年再升个什么,最起码得再多立几个招牌菜! 打算好这些事宜,这顿早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唐白双忽然想起一件事。 “景祥,你可是太子护卫,你就这么跑了,没事吗?而且我也是宫里的人啊,就这么无缘无故消失了,会不会被骂?” 周景煦摇了摇头,“你放心,我跟太子那边打过招呼,只要太子那边稳得住,这事皇上是不会过问的。” “哦哦。”唐白双点了点头,“哎,我听说第一天的比试是四皇子得了第一呀!你应该见过四皇子吧?他长得好不好看?” 这...... 周景煦面上出现了一瞬的为难,考虑怎么措辞才能不在阿双那里败了自己的好感度,迟疑着道:“见过。四皇子他......容貌与太子有七八分相似。” 七八分?那就是也很好看啦? 唐白双来了精神,眼神变得八卦无比,“我发现,几个皇子好像都没成过亲,这是为什么呀?” 这自然是因为,太子忙着掌权,无暇娶亲,而他,皇帝一日不死,他便一日无法成亲,二皇子生性风流,唯恐早日成家被束缚,倒是老三最想成亲,可他势力低微,高门不愿与他攀亲,他又不愿将就低下的寒门,几个人就这么一直拖着。在他们四位之下的皇子公主都未及加冠,自是更来不及考虑这些。 “怎么突然问这个?”周景煦眼中眸光微闪,“难道阿双想成亲了吗?” “没有没有。”唐白双连连摇头,“其实我从小生活的地方,与这里并不相同,我们那里的人,都信奉一生一世一双人。哪怕以后夫妻互相生厌,也可以和离,从此双方再娶再嫁,不会再有人议论。但是这里,男人可以纳妾,我受不了这个。” “一生一世一双人?”周景煦念着这句话嘀咕一声,有些恍然,原来阿双想要的,是这个吗? 怪不得几次三番,阿双都不曾对他有意,也似乎总是不懂他的暗示,原来是因为阿双有这样一层顾虑,她不信任这里的男子。 可话又说回来,那阿双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历年前来周朝拜贺的属国众多,可他从未听说过哪个国家男子是不允许纳妾的?那是不是阿双会做的那些千奇百怪的菜式,也和那个地方有关呢? 这个疑问被周景煦压在心底,没有表露出来。也许等阿双哪天想告诉他了,自然就会告诉他,毕竟他也瞒了阿双一件很重要的事。 周景煦本就不是爱钻牛角尖之人,如今知晓了阿双一半的喜好,甚至觉得有些庆幸。 不论如何,一生一世一双人,别人无法许她,至少他可以。 两人来往又交谈了几句,这顿早饭吃得十分温馨愉悦,不过今日是秋闱之终日,接近傍晚时分鹿鸣山上的那拨人也该动身,折去烟州的行宫歇脚一晚,第二日再启程回宫。 周景煦早早带了唐白双下山,无论如何也要比大部队快,趁此机会倒可以去游玩一番。 “阿双,身上的伤口还疼吗?” 唐白双动了动身子,明显感觉到后背那一片已经在慢慢结疤,只要不做大动作,便不至于疼得受不了,脚踝也被大夫接好,走路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跑跑跳跳还是很困难就是。 但她也不是娇气的人,一点点小痛小痒并非难以忍受,便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怎么疼。” 周景煦点点头,“一会儿我让大夫过来给你换药,之后我们去别的地方逛逛风景,可好?” “好呀!”唐白双一听还有这等好事,整天圈在御膳房里她也觉得闷得很,如今景祥主动提出带她去玩,她自然是欣然接受! “那可有想去的地方?”周景煦例行一问,其实心里早就盘算好,明日就是重阳节,临州的香山上枫叶如火,香山顶上的菩提庙听说前去求姻缘者甚多,若两人一同前去,则更会灵验。 况且阿双从小就在宫里待着,要说去玩,应该是没有主意的。 这边刚打定了主意,唐白双却不如他的意,连忙道:“有啊!有个地方我一直超想去的!” 周景煦结巴了一下:“什...什么地方?” “害!”唐白双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就是青楼!我超想超想去!” 身为一个纯血统的现代人,唐白双从来都是在电视上看到各种各样的青楼是个什么模样,但现在她既然来了古代,怎么能不看看这古代专有的一大特产呢? 周景煦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地方?” “青楼!”唐白双再次强调,“你没去过吗?你们这儿不这么叫?就是那种...有好多漂亮女人的,客人晚上能跟她们过夜的,就那种,你懂吗?” 唐白双没好意思说得太直白。 可周景煦一张脸却青白一片,他当然懂!可是,阿双怎会想去那种地方?莫说那地方本身有多腌臜污秽,就是顶好的青楼,那也不该是阿双该去的地方。 周景煦一脸无法言喻地开口:“可...那地方只有男子能去。” 唐白双摇摇头表示无妨,“我可以女扮男装呀!矮是矮了点,但人家做生意的,给了钱还能赶人不成?我这次出来没带太多银子,你先借我点,回宫还你!” 她还想得这般周到!!! 周景煦的脸又青了青,继续开口阻止:“可你一个女儿家,去那种地方终归是不好。” “哎我就是去看看嘛,再说这不是有你吗!”唐白双讨好地晃晃景祥的胳膊,“你就带我去嘛!我真的很想去!” 于是无论周景煦再如何不情愿,结果还是他妥协。 既然要去青楼,总不能去个乡野之地的草斋吧?先不论里面姑娘姿色如何,这环境和格调就要差上许多。于是周景煦不情不愿地带着唐白双回了京城。 比起周景煦的低迷,唐白双十分兴奋,她中午跟着景祥在街边小店吃了碗馄饨,然后去街上最好的裁缝铺挑了件十分风流的公子衣服,照着她的尺寸改过之后十分合身。 固州距离京城尚有半日的车程,等到了已是晚膳的时间。 周景煦借口先去吃饭,没把唐白双往烟柳巷带。 可唐白双着急见世面,不依,“什么饭不能进去吃?那里面不是什么都有吗?” 再一次的妥协之后,两人站在红玉坊门口。 红玉坊的名头,还是上回周景煦从二皇子周景宁那里听来的,本来烟柳巷的街霸要数资历最老的百花楼,可自打青花阁关了门,这条巷子里就挤进一个神秘女子,听说资金势力雄厚,将这红玉坊装点得高雅悦目不说,里面的女子也是一等一的样貌好。 且为了迎合众多王亲贵族之需求,红玉坊更是开设了男倌,这在烟柳巷中可是头一份。 周景煦本最不想带唐白双来的便是这家,可这小家伙无师自通,闻着香就跨进了红玉坊的大门,他拦都拦不住。 唐白双身穿霜色云纹锦袍,男子服饰的束腰更为明显,从视觉上将她身形又拔高一段,虽不算俊逸英挺之姿,可放眼望去,也是一翩翩少年郎。 周景煦随后踏入,一身玄青骑服英姿勃发,锐目如鹰,无论如何观望,都像极了鲜衣怒马的少将军。 只是这位“少将军”脸色铁青,唬得大堂伺候的刘妈妈一时不敢上前,只小心翼翼问了句面相亲善的唐白双:“二位公子这是来......?” 唐白双在前面,自然未看到身后那人十分不好看的脸色,自然而然道:“当然是来消费!请您叫几个好看的姑娘,楼上雅间带路。” 刘妈妈会意,点点头做出个请的姿势,“公子这边来。” 尾随的周景煦一脸震惊地看着唐白双屁颠屁颠跟过去的模样,心想她怎么这么熟练?? 出来玩,唐白双别的不会,但是欣赏美人,实在是人之本能。来都来了,叫几个姑娘作陪,喝顿花酒,吃点衬景的小菜,不过分吧? 刘妈妈也是个爽快人,一口气叫来六个姑娘,个个环肥燕瘦,唐白双放眼望去,有御姐型的,有清纯的,可爱型的也有。 她一时间有些紧张,往腿上擦了擦手心的汗,无措地看了景祥一眼。 周景煦的注意力本就时时刻刻在她身上,此刻也很快注意到她的目光,心头的不悦也被压下几分。 虽然他之前也从未来过这种烟花之地,可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男人,在这方面,肯定要比阿双懂得多,一时想要卖弄几分,轻咳一声正要娓娓道来。 话还没说出口,就听旁边的唐白双道:“不如你们几个挨个报下名姓,我并非凉薄之人,今夜相会一场,往后惦记尔等音容,嘴里也能有个念叨。” 周景煦脸都绿了。 几位姑娘见这位小公子竟这般好说话,一时也不紧张了,都团团围了过来,雪白柔软的胸脯直往唐白双身上挤,唐白双两眼被晃得晕乎乎的。 “妾叫君扶,也并非凉薄之人,公子这样的,妾瞧着便喜欢。” “妾名花泱,最善唱曲,公子若喜欢,妾便献丑一曲。” “妾名栀冷,最好弹琵琶......” 唐白双双眼一亮,忍不住接话:“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 那栀冷原本还有后话,听她这般会夸人,也禁不住羞红了脸,娇声道了句:“公子真讨厌。” 唐白双听得心都酥了。 比起唐白双这边的莺围燕绕,从进门时起气场就冷如冰山的周景煦竟无人光顾,脸色更差了。 他脸色差不是因为身边没有女人,而是唐白双,平日里他百般暗示,她毫无反应,为何到了女人这边,她竟这般油嘴滑舌? 毕竟是同行,唐白双自然注意到景祥似乎心情不佳,心知这是被冷落了不高兴,连忙打圆场道:“唐某此行初来乍到,倒是这位公子,他才是正经的金主!” 姑娘们也是懂眼色的,不好得罪了贵人,三两人也围了过去,只碍于这位公子脸色实在吓人,就没敢往人身上靠,还是其中一个胆子稍微大些的,颤着声轻轻道了句:“妾名锦瑟......” 然后周景煦冷冷横了她一眼,姑娘吓得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气氛一时间十分尴尬。 唐白双抓了抓后脑勺,心想景祥怎么这样,又上前破解僵局道:“有诗云:惯眠处士云庵里,倦醉佳人锦瑟旁。瑟瑟姑娘这名字取得倒是缠绵。” 那个叫锦瑟的一听唐白双跟她搭话,提起裙子连忙贴了过去,如获重赦道:“公子是懂我的人......” 见状,周景煦终于寒着一张脸起身,冷冰冰道:“我先失陪了!” 然后连个挽留的机会都没给唐白双,直接踹门而出。 “......”唐白双无语地沉默了一阵,忍不住担心,景祥走了,谁来付钱?她明早不会被打出红玉坊吧? 景祥走了,唐白双心中忐忑不安,房里的几位姑娘却如释重负,对唐白双伺候得更加殷勤了。 很快,几个穿着干净的龟奴送来了酒菜,丰丰盛盛一大桌。唐白双本想出去把景祥叫回来吃饭,刚要起身,却被栀冷一把按住了,美人香盈满袖,纤白的玉手端着杯清酒,递到唐白双面前,“公子刚刚那话,妾甚是喜欢,这杯酒,是妾敬公子的。” 美人之邀,何况上回铁勒宫宴上那杯御酒让唐白双惦念许久,也不推托就着栀冷的手喝了下去。 红玉坊的酒居然有些热辣,度数比宫里的御酒不知高了几倍,唐白双刚喝下去,就觉得心火乱窜,整张小脸都红了。 其他几位姑娘也不甘落后,嘴里的说辞一个比一个好听,按着唐白双就灌了十几杯下去。 唐白双喝得头昏脑涨眼前发晕,强撑起身子在原地踱了几步,一头栽倒在床上。 “他酒量这么差?”一个姑娘惊道。 另一个姑娘喃喃:“你也不看咱们红玉坊的酒有多烈,寻常人哪里受得住?” 还有一人帮腔:“可不是,小公子看着细皮嫩肉的,怕是还不及加冠。” 六位姑娘两两相望一下,谁都意识到一个问题:接下来怎么办? 六人中还要数锦瑟胆子最大,“先给人宽衣再说。” 其余几人纷纷赞同,忙七手八脚去解唐白双的腰带,只是这衣服还没摸到个边,门口突然涌入一股寒意,深色骑服的男人身形隐没在夜里,一双眼睛阴沉的可怕。 “不准碰她!” 几个姑娘一哆嗦,连忙收回了手。 周景煦不欲再多说废话,往外面一指,姑娘们赶紧从他身旁溜了出去。 骤然安静的室内还漫着股胭脂香,浮在周景煦的周身,加剧了他内心的烦躁。 他走入屋内反锁屋门,大步流星行至床前,怒火朝天地看着躺在床上熟睡的少女。 她怎么这样! 周景煦抿紧了唇瓣。 被一道炙热视线盯着的唐白双倒是毫无知觉,迷迷糊糊砸吧着嘴:“呜呜呜,不喝了,要吐了......” 周景煦轻叹一声,转身去了红玉坊的厨房。 正睡得香沉,迷糊间,唐白双好像觉得自己被一双极为有力的手臂抱起,身后靠上一个泛着凉意的身体。 耳边传来的话语低沉温软:“来,张嘴,把醒酒汤喝了。” 方才十几杯酒下肚,唐白双肚子里本来就很不舒服,此刻听到又要喝什么,本能地抗拒,“我不喝!” 周景煦无奈道:“你不喝,明天早上会头疼的。” 闻言,唐白双略微有了几分动摇,“那...那也不喝!” 可那人好像听不懂她说的话似的,还要将硬邦邦的碗沿往她嘴边塞,唐白双一次两次躲不过,被逼得发了毛,睁开眼恶狠狠地看着身侧的人。 “你这女人怎么回事!我不是说了不喝!本公子的话是听不懂吗?” 她双颊绯红,圆睁的杏眼眼尾还捎着一丝薄红,明明是怒,却更像是娇嗔。 周景煦手里的碗晃了一下,语气不容拒绝:“你若坚持不喝,我就喂你。” 没想到唐白双丝毫不惧,竟哈哈笑了两声:“美人儿,你好主动啊。你想怎么喂我?本公子奉陪到底。” 她边说,还边用小手在周景煦的胸口乱摸,摸了半天摸得一脸委屈,“你好硬啊,怎么什么也没有?一个女人家,长成这个样子,又是在这水深火热之地,日子想必不好过吧?” 周景煦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无奈地捉住唐白双作乱的小手,将声音提高了几度:“你先把汤喝了,听话。” “你还挺主动!”唐白双想把手缩回来,却被人抓得半分动弹不得,皱着眉道:“我看你长得眉清目秀的,怎么手也这么大,你力气也很大,古代女子可不这样啊。” 周景煦不听她胡诌,“把醒酒......” “啾!” 一个柔软温热的唇瓣忽然贴在周景煦脸颊,一触即分。 周景煦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洒了一碗汤。 他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怀里的小姑娘,小姑娘笑得一脸狡黠,还冲他眨了下眼睛。 “没事,没事啊!美人儿,本公子疼你,本公子以后来...专门翻...翻你的牌子!” 那团堵在胸口的愁云似乎在顷刻间散了,周景煦的目光忽然变得深沉,黑玛瑙般的双眸如同不可见底的深渊,侵略意味十足地盯着怀里的人。 他不再催促,甚至不准备再说话,反将手中的醒酒汤一口饮尽,然后低头咬上少女双唇。 那醒酒汤尚还温热,味道却是有些发酸,周景煦吻得十分强势,将唐白双紧紧压在身下,不一会儿就将一碗醒酒汤给她灌了个干干净净。 唐白双脑子里还发着懵,瞪大双眼下意识推拒着身上的人,可双眼却迷糊朦胧一片,不知道发生何事。她只知道她现在嘴里发麻,浑身酸软。 那所谓的“喂药”结束之后,周景煦并没有停下来,反而得寸进尺去卷那软唇口中的香舌,纠缠吮咬,直到讨够了本,才不甘心地松开。 两人交吻的唇瓣间缠下一缕银丝。 周景煦带茧的手指轻抚过唐白双通红的脸颊,眼底含着未消的情丨欲和些微的的餍足。 他舌尖舔过唇瓣,回味地看了唐白双一眼,才转身阖门出去。 红绡软帐里,意识昏沉的少女又再度陷入了沉睡,只不过这回,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只有她和景祥两个人,这梦的内容却叫人有些脸红心跳。 清晨的鸟叫重复了三遍之后,唐白双突然惊醒,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该死,她怎么会梦见她和景祥在洗鸳鸯浴呢?梦里的景祥十分内敛,倒是她主动极了,嘴里还嚷嚷着要看看景祥到底有没有长那啥! 唐白双轻轻摸了摸受惊的胸口,长呼了口气,才发现她还睡在昨晚那个房间里。她昨晚上好像喝断片了,这青楼的酒真不愧是青楼的酒,她就喝了那么点就不省人事了。 还有这青楼不愧是青楼,她就随随便便睡了一觉,竟然还会做那种梦! 正沉吟间,门口突然传来几声敲门声,也不知是这门板的质量太差,还是那敲门之人的力气太大,唐白双觉得这一整间屋子都在跟着震动。 “谁...”唐白双清了清沙哑的嗓子,“谁啊?” “我。”景祥沉甸甸的声音自外面传来。 “哦,你进来吧。”唐白双下意识低下了头,没去看走进门来的男人。 莫名有些心虚。 周景煦目光灼灼,盯着低头埋胸的小姑娘,把手里的食盒放在桌子上,沉声道:“过来吃饭。” 又是那种声音! 唐白双下意识抿紧唇瓣,那种陌生而高远,又危险性十足的声音。 她记得昨晚景祥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了,难道是真的生气了?毕竟她昨晚也是,竟然都没出去找人。 分别一夜,唐白双在景祥那莫名戏谑又莫名......无法言喻的眼神下,突然有些如坐针毡。 “你、你来了啊。”唐白双干笑了两声,刚坐在景祥身侧,就嗅到景祥身上那股熟悉的淡香,然后脑海里就不自觉涌现出昨晚梦中在浴桶里,她穿着红肚兜按住景祥强吻的画面,脸都红了一截。 “那什么,你...”唐白双尴尬得脚趾抓地,虽然她知道那只是个梦,其实他俩什么也没发生,可她还是忍不住会脸红,更何况梦里她还那么主动,“你昨晚玩得开心吗?” 周景煦勾了勾唇,只发出个可表笑意的气音,脸上的表情却毫无变化,“开心极了。” 这话题似乎刚起了个头就进行不下去了,唐白双想了想还是去掀了盖子。 食盒里放着一碗粥,白粥里放着鱼片和星碎的菜叶,闻着就很香。 唐白双拿过粥挑起里面的鱼肉小心翼翼咬了一口,“这没刺?” “没。”周景煦淡淡道。 他怎么凶巴巴的......唐白双撇了下嘴,开始埋头吃东西。 周景煦坐在一旁默默看着她吃,过了一会儿冷不丁来了一句:“阿双对昨晚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唐白双浑身都抖了一下,这是什么话? 难道......难道昨晚那些其实不是梦?是真的?! 周景煦看着唐白双瞬间惊诧起来的眼神,猜疑难道她记得?她要是记得,怎么会是这个反应?既不生气,也没有不理他,反而一副十分心虚的样子。 周景煦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过很快,他的思维又换了个方向。 难道......阿双其实是默认接受了?以前他们两个之间虽然什么也没有,可这突然间有了些什么,阿双觉得其实也不错? 周景煦更为谨慎了起来,掂量着词句,意犹未尽地再次问道:“那...你觉得滋味如何?”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唐白双一张小脸瞬间涨红,握草!她昨晚不会真的强吻了景祥吧? “...啊?”唐白双干脆装傻。 周景煦一见唐白双这个反应,心里就一清二楚,昨晚的事,阿双果然记得!他一激动,嘴角差点咧到耳朵根,“没事,我问你粥的味道怎么样。” 唐白双哪儿还有心思品粥,慌乱得浑身上下直发热,“挺好,挺好的。” “那,我们回皇宫?”周景煦贴着桌沿朝她逼近了一分。 “回回回。”唐白双连连点头。 临走的时候,景祥去跟红玉坊的龟奴提马车,唐白双汗流浃背地站在门口干等,恍神间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花泱!”她记得这是昨晚姐姐中的一位。 做皮肉生意的向来都是贪黑发财,早上都不会起很早,花泱还睡眼惺忪的,听到有人唤她,瞧了过来。 “唐公子,你找妾有何事?” “咳,有件事,在下想问问花泱姐姐。”唐白双不自在道。 花泱闻言一声娇笑,“公子请说。” “那个,昨晚,我喝醉了以后,发生了什么吗?” 花泱见她问得这般不好意思,以为是这位小公子怕自己已然失了身,一五一十回道:“昨夜公子喝醉后,与公子同行的那位公子就把妾几个都遣走了。” “走了??”唐白双心里一惊,“那房里只剩下我跟他了吗?” “是呀。”花泱点点头。 完了完了,那那些就是真的!根本不是做梦! 唐白双整张脸都垮了下来,就听花泱又道:“不过那位公子也很快便出来了,然后去了趟厨房,端着碗醒酒汤进去了。” “他在里面待了多久?” “不久。”花泱回忆道,“妾估摸着,也就喝完一碗汤的时间。” “来不及洗个澡什么的,是吧??”唐白双眼中逐渐燃起希望。 这话问得好生奇怪。花泱莫名其妙看了唐白双一眼,点了点头,“来不及。” 来不及!!! 唐白双重获新生,叉着腰耀武扬威地看了眼牵着马车走过来的景祥,“还不快扶本公子上车?” “......”周景煦一脸茫然,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嚯!这把万更真是写断了老娘的腰! 第27章 赎人 皇家那边要从烟州赶到京城怎么说也要整整一日, 晚上的洗尘宴自有留宫的御厨准备,唐白双就又被景祥拉去闲逛了。 触景生情,唐白双一瞧见这宫墙深苑, 就忍不住想起那些勾心斗角的事。 “你说, 万一哪天我防不胜防,真给人害死了可怎么办?”唐白双一转头, 正对上景祥直勾勾的眼神,深色莹亮的眼神中浮着一丝不明的情绪。 ...... 唐白双愣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感觉出了些什么, 可瞬间又觉得可笑。 景祥可是个太监啊,又怎么会…… 可景祥今天一整天都很奇怪, 在马车上的时候,就总是偷偷看她, 眼神躲躲闪闪的,可眼底又明明藏着笑。 这种感觉让唐白双感到非常糟糕, 她十分怀疑是昨晚自己酒后失德,做了什么贻笑大方的事。 “你放心, 有我在。”周景煦缓慢地别开了眼,脑海中不自觉想起在红玉坊的那个吻, 以及唐白双发热的唇瓣贴着他的脸, 无力的小手推挤着他胸膛的模样。 周景煦忽然觉得有些热,借口道:“他们应该快到了, 你等着,我去给你要猫。” “好嘞!景祥,给猫起个名字吧!”唐白双一听她的猫要回来了,高兴地拍拍手。 周景煦沉吟一声,“就叫白马吧。” 唐白双一愣, “为什么叫白马啊?” “因为太子那只,叫黑驴。” ...... 唐白双翻了个白眼,对景祥竖起大拇指道:“鬼才!名字我还是自己想吧,你快把我儿抱来。” “你儿?”周景煦听到这个称呼愣了一下,后知后觉过来那只猫好像的确是只公的,勾了勾唇道:“你要称长辈,这猫崽是不是也得算我一份?我做它爹如何?” 唐白双沉思了一下,好像也不是不行,毕竟在猫崽长成以前,都是景祥负责喂奶! “没问题!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唐白双笑得十分狡黠。 “……什么条件?” “你做娘!我才是爹!” “……” * 近黄昏,太子一行人才回了各自的寝宫。 周景明累得腰酸腿疼,进门一看,客座上已经有人了。 “哟,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四弟竟主动来看我。”饶是风尘仆仆,周景明也还是下意识地展了展身上的黄袍。 周景煦淡淡看了来人一眼,“李全平日跟谁走得近?” “怎么?”太子施施然找了个位置坐下,吩咐下人上了茶,“这么急着给你那相好排忧解难?一个太监,本宫为何要知道他?” “他是李福的干儿子,李福一死,那边的人脉势力就会全权交托到他手上,这样一个人,你不关注?” 太子沉吟一声,“你觉得我会用他?说说吧,他这次干了什么好事?” “下药。”周景煦抿了抿唇,“但我去的时候帐中无人,这件事若是李全一人办成,他为何要将阿双一个人丢在帐子里呢?多半是在等什么人过来。” 太子倒是对其中波折毫无兴趣,只不过此事多多少少与他有关,只好赔着笑脸听周景煦言语。 “然,为什么是阿双,他又为什么不亲自等那人过来,我想不通。”周景煦瞪了心不在焉的太子一眼,“你每日都去养心殿,帮我跟李福套套话,看他是否知道些什么。” “是是是。”太子连连点头,“本宫帮你做事,可有好处?” “上回我在铁勒那儿顺了匹西域马,归你了。”周景煦见谈妥,起身出了东宫。 一株参天大树上跃下一个玄衣影卫,从怀里拎出一只猫崽放进周景煦怀里,“主人。” “嗯。”周景煦一手拖着猫崽,肆意地揉了一把,“看着御膳房那边,有什么不对劲,速来禀报于我。” “是。”影卫领命退下。 周景煦怀里揣着猫崽,立刻往御膳房的方向去了。 日薄西山,御膳房里忙得很,唐白双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等景祥过来送猫。 正思忖怎么解决李全那边的事,就见不远处颠颠跑过来一人,虎头虎脑,一见她就咧着嘴笑。 “姑姑!”三宝气喘吁吁地站在她面前,“您见着成华了吗?” “不曾。”唐白双摇了摇头,“不过这会儿御膳房的小太监多是在后厨打杂,你wedfrtyukk;可以去那儿看看。” “噢。多谢姑姑。”三宝又颠颠地跑了。 没一会儿,三宝一手架着成华,笑得一脸开心在说着什么,倒是成华一脸不悦,任由三宝在他旁边絮絮叨叨,一张嘴抿得极紧。 两人急匆匆走了过来。 “去哪儿呀?”唐白双没忍住问了一句。 成华见她先是行了一礼,然后又闭口不言,三宝忙道:“姑姑!成华他家里人来接他回家啦!” “真的?!”唐白双眼睛亮了亮,“这是好事呀,成华怎么这副表情。” 成华摇了摇头没说话。 “喵。”一只软毛的橘色小团突然滚到唐白双脚下,细细叫了一声,唐白双低头一看,忙把小家伙抱起来,抬头一望,御膳房的院落口果然站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正是景祥。 “你二人先去吧。”唐白双对两个小太监笑了笑。 周景煦几步走上前来,略微扫了眼两个小太监,三宝忙捂住了口,拉着成华跑远了。 “你可想好名字?”周景煦揉了揉唐白双怀里的猫。 “你看它黄黄的,就叫秋秋吧!”唐白双抱起小家伙仔细瞧了瞧,猫崽显然是被清洗过了,身上干干净净,丝毫没有第一次见到时那股奶骚味。 周景煦笑了两声,“刚那两个小太监,你很熟吗?” “算熟了,说过好几回话。”唐白双心细如针,“他们去内务府。那个叫三宝的,你认识?他见到你怎么那个表情?” “认识。养心殿的,太子常去那边。”周景煦神情不变,“我刚从内务府过来,那边倒很是热闹。” “怎么说?” “来了对夫妇,也不知是怎么进的宫,口口声声说后悔了,要把儿子接出宫,内务府那边规矩不合,竟吵了起来。” 这二人该不会就是成华的父母吧? “后悔了?”唐白双一脸古怪,“他们儿子…那什么都没了,现在后悔有什么用?” 周景煦没听懂,“那什么没了?” “……”唐白双忽然有些尴尬,“就是那什么呀,害。你不是知道的吗?你们俩不是都被那什么过吗?” 周景煦皱了下眉,本来他都要懂了,现在又不明白了,“那什么?” “哎算了算了。”唐白双摆摆手准备跳过这个话题,“宫里可以随便带人出去吗?” “自然不行。不过内务府有个不成形的规矩,把银子交够了,就可以带人走。不过那二人一直说手上没有银子,以后再来补足。” “那成华岂不是走不了了?”唐白双抿了抿嘴,心道成华平时对她不错,时常送些新鲜的果子来,若是银子上有些困难,她倒是可以帮一把。 穷人家卖儿卖女送进宫来的那点银子,就是顶破天,能有多少呢。 “咱们过去看看?” “嗯。”周景煦没什么意见,反正跟着走就是了。 正处深秋,马上就是立冬了,内务府此刻处于淡季,本是冷冷清清一片,此刻却听见里面闹哄哄的,几个宫女太监觉得稀奇,站在门口听热闹。 “公公,我们实在是后悔把儿子送进宫,这回也是真心实意想接他出去。”里面一说话的女人听着态度不错,但嗓门奇大。 随后又响起一声音嗓音尖细,说话底气也足,“咱俩都说了,要赎人,先交钱,你没银子跟咱俩浪费什么时间?” 那女人又喋喋不休:“公公,我们身上实在没有银子啊,我们凑够了钱就送进宫来,这还不成吗?我二人进宫一趟不容易,您就可怜可怜我们……” 里面的公公没声音了,估计是不欲再搭理。 “走吧,进去看看。”唐白双冲景祥挑了挑眉。 里间,内务府的总管坐在一张发黑的红木桌前,端得四平八稳,冷眼瞧着那自说自话的女人。 “公公。”唐白双叫了声,“怎么任由这样吵闹?这要是给哪位贵人听见了,还不治罪?” 御膳房时常与内务府有所来往,那总管对唐白双有些印象,是跟在刘主管身边做事的,升官挺快,也算后起之秀,勉强给了张好脸道:“八王爷带进来的,这二人自打成华进了宫从没来看过他,说是盘缠不够,好不容易来这么一回。八王爷动了恻隐之心,让我们不要为难。” “哦。那倒是不奇怪了。”周景煦看了唐白双一眼,“八王爷信佛,踩死只蚂蚁都要神神叨叨超度半天,管闲事,他是第一名。” 唐白双有些无奈,那他倒是帮人帮到底啊,八王爷缺那点赎人的银子? 她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才看到靠着桌脚坐下闷声不响的成华,三宝不知道去哪儿了。 “成华?”她走近了蹲下来,轻声道:“我有些银两,可以拿来给你,你跟着爹娘出宫去吧?” 没想到成华慌忙摇了摇头,“姑姑千万别!奴才不想出宫!” “为何?”唐白双怪异地看着他,这世上还有自愿留在宫里当太监的人吗? “姑姑有所不知,我爹娘膝下六个儿子,我是最小的,从小因为多病,我最不受待见,最后我被卖进宫里,多少年他们都没来看过我。他们那么多儿子,怎么会突然想起我。我觉得这一回去,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事。” 这就这样任着这二人闹吗?唐白双抿了抿唇,成华家里是个什么情况,她不了解,可毕竟是爹生娘养的,后果再差,又能差到哪儿去? “或许,我去帮你问问。”唐白双拍了拍成华的肩,回身看着那夫妇二人道:“你们跟我过来,我问几句话,要是你们回答得好,赎人的银子我替你们出,白送。” 那男人是个没主意的,一双眼睛贼眉鼠眼盯着唐白双不说话,倒是那女人变脸变得飞快,扯出一个不怎么讨喜的笑容来,“小姑娘,你问!” 第28章 水煮鱼 正是放膳的时候, 内务府当职的人都去吃饭了,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并不算难事。 唐白双将二人带到一个角落,把猫崽交给景祥, 让他去外面盯着点。 “姑娘, 你到底有什么话,就在这儿问吧。”那妇人形容有些急切, 伸手扯了扯唐白双的袖子。 “我听说,你们家儿子不少。成华是个太监, 你们把他带回去, 又能做什么呢?”唐白双不动声色把袖子从妇人手里抽出来,“我跟成华非亲非故, 平日里连话都没说过几句,没理由要帮他。” “可上个月, 他偷了我的东西,问了才知, 你家里是个揭不开锅的,如今多添了张嘴吃饭, 又是何必?横竖他已然是个太监,在宫里待着还有银钱拿, 为何非要接他出宫呢?” 唐白双表情淡淡, “你们要不与我说实话,就把他从我这偷摸的银两补上。” 那男人一听要钱不成还要倒赔, 一时也急了,忙道:“老子给他寻了户好人家,等他去了,就只等着享福!你究竟给不给钱?” 唐白双一愣,这听着是去做上门女婿, 她承认成华这孩子模样长得是很出挑,可……再怎么也是个太监,人家姑娘能要? 何况成华还这么小…… 小…… 唐白双忽然变了脸色,上门还不嫌是太监要养着,这唯一的解释便是,那户人家怕不是什么小姐,而是个男人……多半还是个糟老头子。 “哦?还有这等好事。为何不找其他几个儿子呢?成华可是个太监啊,人家不介意?”唐白双拿定了主意,声音发寒。 男人嘴快:“财主老爷才不管这个。” “哎,姑娘,实不相瞒,其他几个儿子都已经成家了。”那妇人连忙答道,“反正这孩子在宫里也是要孤苦一辈子的,为什么不跟着去享福呢?” “你们就是这么为人父母的?还想再卖第二回 ?”唐白双冷了脸,“既然当初想好要卖他进宫,他从此便是皇家的人,还由得你二人肆意摆弄?” “我们儿子跟你有什么关系!”那妇人一见唐白双拉了脸,又是个年纪轻的黄毛丫头,声音瞬间高了八度。 “与我无关?”唐白双看着二人冷冷笑了两声,“那钱你们自己想办法吧。不过二人可知在宫中喧哗闹事,可是要杖毙的?” 这句话显然唬了那两人一下,不过那妇人反应极快,“我们可是求八王爷进的宫!你个小丫头片子居然敢对八王爷不敬!” 唐白双脸色变了变。 “确实不怕。”一直立在墙根看热闹的周景煦摸着怀中的秋秋轻声道。 那妇人回头见周景煦穿着普通并不贵气,心道一个大男人还要听一个丫头使唤,定也是个窝囊的主,还想唬她!这么想着声音又拔高两分。 “你个阉人竟敢对八王爷不敬?我……” “哎行了行了。”唐白双不耐烦地打断,怕这人说出什么难听话戳了景祥的痛楚,“着人把这二位赶出去吧,得亏现在是晚上,这要是大白天,整个内务府都要跟着遭罪。” 唐白双说完便扯着景祥走了,成华她带走,这夫妇二人瞧着就是见钱眼开的主,给内务府塞足了银两,此事一定能平。 周景煦任由被小姑娘牵着,然后不动声色挽住了唐白双的手,与她合掌虚拢在一起。 身侧的唐白双愣了一下,忍不住抬头去看景祥,迎着血红的晚霞,五官英挺的男人神色如常,仿佛这只是一个再稀松平常不过的动作。 她耳尖有些发红,第一反应不是想躲,而是景祥为什么要…… “景祥。”她声音细若蚊吟,小心翼翼叫了一声。 “嗯。”周景煦应和,却没把手松开。 “……”唐白双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要怎么问?你为什么牵我的手? 话到嘴边就成了:“你和八王爷关系很好吗?” 周景煦顿了顿,淡然道:“八王爷是太子丨党。” “还有谁是太子丨党?”一听到这种事情,唐白双兴趣暴增。 “嗯……”周景煦想说这宫中上上下下无人不是太子丨党,可这样一说,又要解释不清了,岔开话题道:“先把成华的事解决了再说。” 内务府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身后那夫妇二人随后就追了上来,唐白双把成华拉到身边。 “宫禁要到了。”唐白双淡淡撇了二人一眼,“你二人要么现在走,要么明天一早,横着出去。” 妇人还要继续辩驳,但那总管公公本就是个厉害的主,这会儿能使唤的来了,二话不说就让人将这二位赶出宫去。 两人还在挣扎,唐白双率先掏了银子,递给内务府总管,“公公,这是成华赎身的钱,我多给你一倍,下次这两人再来,还望公公能果断处理了。” 本来这种事全是内务府总管一人说了算,给够了钱什么都好说,就笑着跟唐白双点点头,“姑娘放心,咱家办事稳妥。” 那女人看见那么一大包银钱直直送进了公公手里,直挣脱了身后人的束缚,朝唐白双扑了过去,“你这个贱人!” 周景煦手疾眼快,手中剑光一闪,利刃直削去了女人半片指甲,女人疼得哀叫了一声,立马被太监制住身拖了下去。 此事终平。 等出了内务府,成华一下就跪在了唐白双面前,吓了唐白双一跳。 “姑姑!奴才爹娘入宫肯定是存着坏心的,奴才多谢姑姑替奴才解围!” 唐白双赶紧把人扶了起来,“无事,十几两银子罢了。你平时待我不错,这点事算什么。走吧,天色不早了,我做好吃的给你!” 周景煦默默看着,走在唐白双身侧。 距离上回亲自动手下厨,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唐白双早就觉得手痒难耐。 上回答应了景祥要做水煮鱼,主食自然而然就是米饭,除此之外还可以多配几个菜。 三人直接去了小院准备食物。 成华是御膳房的人,打打下手之类不在话下,唐白双和他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杀鱼洗菜去鳞切肉全被成华一个人包了,唐白双只负责调汤底。 水煮鱼最为麻烦的就是杀鱼的前置工作,等一切都准备好,倒也不难。 唐白双打算先做其他几个菜。 先是干炸肉丸子,选择瘦猪肉为主要食材,切碎成泥后剁成泥状,再加入鸡蛋蛋液和胡椒粉、盐等填料揉捏拌匀,静置片刻便可填入淀粉捏圆。 由于今日有成华帮忙,唐白双只用把调料的用量控制好,捏肉丸子的事就交给成华了。 周景煦腿长手长做事又不利落,被二人嫌来嫌去,眼巴巴站在一边看着,偶尔还要去看看院子的猫。 肉丸子可以先炸,在油温快开时,将肉丸子一个个贴着锅沿放入锅中,文火炸至金黄,待丸子颜色变深便可沥油捞出,放在一旁冷却。 然后便是正菜水煮鱼了。 皇宫里的肉食都很新鲜,御膳房更是有专门养鱼的地方,这条鲤鱼是成华抱回来的,活蹦乱跳十分肥美。 唐白双从未杀过鱼,本来是想让景祥去的,可一看景祥一把抽出佩剑跃跃欲试的模样,她还是转手让成华去办了。 此刻鱼头和鱼尾已被斩去,鱼肉切片、挑去鱼骨后,混着胡椒粉、姜蒜、花椒、盐等,在鱼肉上涂抹均匀,静置等调料入味。 至于汤底,就要用到辣椒和豆瓣酱在油锅中不断翻炒,等锅中泛起香味,豆瓣酱滤出红油时,加入姜蒜继续翻炒生香,就可以在锅中加水,放入鱼头鱼尾熬汤。 等鱼汤熬至变色,就可以加入腌制好的鱼片继续水煮。 由于要照顾到两个吃不惯辣椒的,唐白双放的辣椒并不多,只会稍稍入味。 等一回煮过,还要把鱼片单独捞出,加入几条青菜和豆芽作辅料继续水煮,一锅红汤滚着雪白的鱼片,看起来十分有食欲。 水煮鱼做好后,就只剩个素菜了。 唐白双怕二人吃完水煮鱼上火,决定炖一碗白菜豆腐。 白菜豆腐坐起来倒是很简单,豆腐切块、白菜切片,先水煮过后再加些香油与蒜末翻炒至豆腐面金黄,炒香以后再把白菜豆腐放入加好调料的水中慢炖,等汤色变浓即可出锅。 唐白双选择的是用砂锅慢炖,这样炖出来的汤也会更有滋味一些。 两菜一汤做好,米饭也早就熟了,周景煦动作熟练地拿筷子等吃,成华也激动地搓了搓手。 那水煮鱼是他之前从未见过的,听双姑姑说会有些辣,他便提早准备了水喝。 然而唐白双在调料的控制上一直拿捏得十分准确,水煮鱼入口柔嫩爽滑,微辣,咽入腹中的时候那辣味似乎也能很快消散,豆芽混着鱼片吃十分下饭。 肉丸子也外酥里嫩,周景煦一个不能吃辣的都连吃了三碗米饭,成华也不甘落后,连连夸赞,摸着圆鼓鼓的肚子意犹未尽地看着桌子。 唐白双有些担心这两位会不会吃得过量了,拼命给二人夹豆腐。 一顿饱餐过后,周景煦终于觉得自己有了用武之地,主动提出洗碗,唐白双已然习惯,倒是成华神情古怪,瞧着周景煦看了半天。 今日三宝同他说了,这位是当今四皇子,他起初不信,可三宝敢对他发誓,在养心殿见过多回了,几乎每次都是和太子同去,三宝亲耳听到太子喊的是‘四弟’。 可如今...这是个什么说法?堂堂四皇子,在这里洗碗? 成华忍不住看了唐白双一眼,姑姑似乎对此早已习惯,可见二人如此已不是第一回 了。 三宝得了命令,不准告诉姑姑这位四皇子的真实身份,姑姑虽对他有恩,可这件事毕竟是三宝告诉他的,他不能把三宝卖了。左右,他就在阿双姑姑身边守着,一旦发现此人目的不纯,就...... 他好像也不能把四皇子怎么样啊。 怀着满心疑虑怅然,成华忍不住对唐白双道:“姑姑是怎么认识的景侍卫?” 听他提起景祥,唐白双轻轻一笑:“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竟有此事?”成华一脸八卦。 “哎...我跟你说,事情是这样......” 周景煦刚洗好了碗,回头一眼,阿双和那小太监交头接耳相谈甚欢,瞥了瞥嘴有些不悦,阿双是不是很喜欢小孩子?亦或者是,很喜欢成华这样的小孩子? 被冷落了一晚上的周景煦忍不住走过去刷存在感,“我以后也要生个像成华这样的儿子。” 唐白双愣了一下,看着景祥下意识脱口而出:“你不是太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点忙啦,明天应该也是这个时候更! 第29章 我真的有 夜色渐浓, 削去半边的月色沉沉,坠在半空,三人中间拥着一盏油灯, 烛光曳曳照亮周景煦下半张脸, 一时间气氛沉默得有些诡异。 成华瞪着大眼睛呆呆看着二位。 过了许久,周景煦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谁告诉你我是太监?” “你...你自己说你从小就进了宫啊, 那不得......净根吗?”唐白双一时间没了底气,因为她感觉到景祥似乎有些不悦, 应该是气她口无遮拦。 “我......”周景煦抿了抿唇, “侍卫是不用净根的,我...还有。” “哦...哦......”唐白双应承了两句忽然红了脸, “那...那还挺好的。恭喜你啊。” ...... 周景煦脸色从青到绿,变了又变, 突然意识到难道阿双不喜欢他是因为一直把他当作太监吗? “我真的不是太监!我真的有!”周景煦再度强调,“我是一个十分健全且正常的男人!” 一旁的成华听了这话一脸不高兴地抓了抓脑袋。 唐白双也觉得自己误会了人家这么久, 景祥可能对此十分吃惊,十分配合地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你不是你不是。我以前这不是自己胡乱猜的嘛。” “你以后...什么事都要问我, 别乱想。”周景煦更想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可他实在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地讨论,又只得抿住了唇。 阿双一直拿他当太监, 那他以前那些事,岂不是白做了? 成华不知这二人之间究竟有什么乌龙能生出这样一个误会,他作为一个局外人,最好还是闭嘴。 厨房一时陷入到了一种尴尬的气氛中。 就在唐白双尴尬得脚趾抓地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声天籁, “喵!” 唐白双一个激灵,一把将秋秋抱在怀里,小猫咪一看就是个不会讨好的主,眼巴巴看着唐白双,也不拱人,瞧着像是饿了。 “咳。”唐白双清了清嗓子,“那什么,它娘...崽崽饿了,你给它喂奶。” 周景煦伸手把猫崽接了过去,抱在胸口。 什么???成华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周景煦接下来的动作。 “那我先回去了。明早再给你送来。”周景煦舔了舔唇瓣,抓着秋秋的手莫名紧了紧,捏得小猫咪喵喵抗议。 “哎,好。”唐白双挥了挥手,目送景祥出了院子,才深呼一口气。 啊,景祥不是太监啊。那她还误会了景祥这么久,怪不得今天下午百般暗示,景祥都没听懂。该死,侍卫好像是不用净根? 戌时快过,是时候回小院睡觉了,唐白双回头一瞧成华那不可描述的脸色,心里不知怎么突然转过了弯,连忙解释:“是牛奶!不是他喂!” 噢。成华的神情又恢复了平静。 * 廿日一早,是个晴朗的日子,唐白双坐在御膳房门口等猫,没想到猫还没等来,等来一个多日未见之人。 是铁勒公主契戈。 “喂,小厨子。”契戈已穿上了中原特色的服饰,湖色的秋季长衫勾出她纤细的腰身,即便那张脸上的表情还是十分张扬,可看着还是有一股别有风味的美感。 唐白双对这个公主并不反感,之前说公主颜控,她又何尝不是,人天生都是喜欢美好事物的。 “找我有事?”唐白双起身拍了拍土,朝契戈走了过去。 “你还问呢,说好帮我搞定太子的。”契戈皱着眉,“我发现你们中原的男人好奇怪啊,我跟太子说话,他每句话都是在夸我,说我的好,可就是绝口不提一句喜欢我!” “这......”唐白双当时不过是一时兴起的说辞,没想到这公主居然真的会来问她,况且太子和契戈的婚事不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吗?契戈为何还如此费心。 “也许,太子不过是欲擒故纵。”唐白双胡乱分析,“既然太子都夸你了,一定有将你放在心上,只不过不欲表达得太过明显,藏一半露一半罢了!” “是吗?”契戈信以为真,“那我该怎么办?” “简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夸你,你也夸他,绝口不提喜欢!” “这...能行吗?”契戈用怀疑的目光审视了唐白双一边,“你家那位,也这样?” 她家那位?唐白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说景祥,可景祥根本就不喜欢她,她和景祥也不是那种关系啊,这怎么拿来作比较? 但为了让自己的话显得更具说服力,唐白双肯定地点了点头,“是啊!没错!但是我这招用的早!就不存在双方互夸这种现象。” 契戈回想起在鹿鸣山上四皇子狗腿的样子,恍然大悟:“你果然是恋爱高手!” 唐白双抿了抿唇,她想说其实我就是个单身狗,但是在契戈火热的目光下,她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可是,我不会夸人啊。”契戈苦恼地挠了挠头,“我跟你说,周景明可会说话了,说起话来引经据典,文绉绉的,我呢,只会一个劲夸他长得真好看。” 引经据典?没想到几日不见,契戈不光说话顺溜了,连成语都会用了,唐白双忍不住在心里给她点了个赞。 “你也可以夸夸他别的呀,比如满腹经纶、有勇有谋什么的。”太子嘛,历史上的太子不都这样? 契戈一脸认真,“可我觉得他浑身上下,就只有长得好看这一个优点!” “......” 唐白双沉默了片刻,道:“或许,你多读些诗词歌赋,到时候随便拉出两句意思差不多的夸,一般都不会出错的。” 似乎很有道理。 契戈闻言一溜烟跑了,“我这就去看!” 周景煦踏入御膳房时,正看到那铁勒公主与他擦身而过,下意识皱了皱眉,她怎么又来了? “景祥!”唐白双冲他招了招手,“秋秋呢?” “这里。”周景煦摊开掌心把猫崽放到唐白双手上,“契戈都跟你说了?” 一晚上没见小猫崽,唐白双想得不得了,抱起来亲了两口才道:“说什么?” “...冬游的事。” “冬游?”唐白双心说那难道不叫冬泳吗? “大婚的日子定在腊月十九,在那之前,太子的意思是,找个日子出游,邀约契戈增进一下感情。” “好事啊。”唐白双望了眼契戈离去的方向,可她怎么觉得,契戈好像不知道这件事啊,那景祥是怎么知道的?“你也会跟着去?” “你也去!”周景煦点点头强调,“这是太子的意思!” “我?”唐白双受宠若惊,“这种活动还有我的份?” “他知道你我二人感情甚好,再说出去玩当然是人越多越好。” “那真是沾了你的光。”唐白双瞧了眼天色,心中并无多少欣喜。马上就到立冬,天气是愈发冷了,从山上下来后,她就换上了冬季的薄绒棉衣,大冬天的,她还是宁愿窝在宫里。 御膳房多温暖啊。 何况太子那人,虽说景祥不怕他,可唐白双直觉此人没那么简单,她第一眼见到太子,就觉得毛骨悚然的。 两人正说话间,御膳房外急急忙忙跑过一队宫女太监,手里还拿着绳索,去的方向俨然是冷宫。 这是怎么了?唐白双与周景煦对视一眼,默契地跟了上去,两人只在远处悄声跟着,直至那伙人进了冷宫,才上前查看。 自唐白双穿越以来,冷宫这边一直很清静,他们只需按时去送饭即可,如今这大队人马突然闯进冷宫,难道是那位萧娘娘生了什么变故? 这边人多嘴杂,周景煦适时带上面具,道:“我们进去看看。” “痴郎也,岁岁年年难相见,痴郎也,夫妻双双把家还,妾饮腥风血雨,痴郎在边关,杀敌斩将十余载,妾把秋心裁......” 二人走近冷宫,就听见这么两句,那唱腔十分凄厉毫无美感,唬得唐白双一怵,下意识拽紧了景祥的袖子。 “是萧娘娘。”周景煦垂眼瞧了眼身侧的小姑娘,动作十分自然地把人捞进怀里护着,“小时候,我听过她唱曲。” “宫妃也会唱这种民间小调吗?”唐白双注意力全在里面,没有注意到周景煦的动作,甚至往人身上又贴近了几分。 “萧娘娘以前是个烟花女子,才情颇佳,被皇上一眼看中选进了宫。”周景煦努力回忆,“我对那时的事情印象不深,只记得当时萧娘娘宠冠六宫,入宫第一年就怀了龙胎。” 再然后,这份宠爱持续了七八年,她便疯了。 冷宫里一阵响动,仿佛是在砸东西,倒没有瓷器摔碎的声音,反而是些重物叮叮咚咚一片,没过一会儿,几个太监抬着个人出来了。 那人还在不断挣扎,唐白双望了过去,发现正是那位萧娘娘。她看过去的时候,萧娘娘也回过头来,清明含恨的眼神极为复杂地看了唐白双一眼,又匆匆回过头去。 唐白双愣住了,那双眼睛明亮有神,根本不像是个疯子能表现出的。她分明记得几月前,来冷宫给萧娘娘送饭时,萧娘娘的眼神虽阴狠,却很无神,像是在盯着她,又像是在投过她盯着别处。 唐白双心底突然生出一股寒意,难道......萧娘娘恢复神智了? 作者有话要说:  _(:з」∠)_这两天我评论区戾气好重,泪了,虽然我知道我写得是不怎么样啦,还是很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和喜欢!呜呜呜爱你们!感谢在2020-08-15 22:30:53~2020-08-16 22:52: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沫兮yu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萝崽 40瓶;橙橙橙橙子 15瓶;46131076 4瓶;催更的叶子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帝后 被拖下去的萧娘娘身上捆紧了绳子, 她却好似不觉,嘴里还唧唧呜呜唱着含糊不清的小调,疯疯癫癫地扭捏着身子, 仿佛刚刚那个眼神, 只是唐白双的错觉。 可唐白双不信错觉。 她拽住一个同行的小宫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要把人带去哪儿?” 那小宫女认出她是御膳房的掌事, 行了一礼才回:“姑姑有所不知,这萧娘娘近来是越来越疯了, 最近连着几日晚上唱亡国曲, 传到了皇上耳中,皇上震怒, 下令......杖毙。” 杖毙!? “萧娘娘再怎么说也是宫妃,怎么会被杖毙处死呢?”唐白双喉间发哽, 即便她再不通宫中规矩礼教,也知道处死宫妃, 要么赐白绫三尺,要么赐毒酒一壶, 再惨一些的,便是跟着先皇殉葬, 皇上的女人是由不得不体面的死法的。 小宫女叹了声气:“皇后娘娘下了懿旨, 说萧娘娘出身低贱,不配享有宫妃待遇。” 皇后...... 唐白双下意识看了眼景祥, 让那小宫女赶紧跟去了。 “怎么会这样?”唐白双无法理解,“萧娘娘没疯之前,皇上那么宠爱她,她最后疯了也是情有可原啊,即便皇上对她已然厌弃, 难道连个体面的死法都不给她吗?” 这个问题,周景煦无法回答,他只知道这件事若是他母后决定了的,皇上便无法左右。 被囚在幽宫之中的疯子终于离开了牢笼,唐白双看着冷宫那大张的漆黑门洞,突然觉得早些年,萧娘娘住的那兰台,和这里并无差别。 “走吧。”周景煦轻声道,他远眺的双目中激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转瞬即逝。 萧娘娘被杖毙一事,仿佛一颗石子落入深潭,全宫上下竟无一人谈及此事。唐白双行止宫中,愈发有些担惊受怕。 李全针对她的事,她至今没有找到线索,宫深似海,别说是找,她连个方向都无法确定。 思量间,唐白双忽然想到了一个一直以来都被她忽视的点。 她究竟为何会穿越而来?她是魂穿,这具身子原是有主人的,那原主人呢? 她毫无原主记忆,如今看来最大的可能便是原主已死,她借尸还魂,而原主的死因必定跟李全有脱不开的关系。 怪不得原主人缘这么差,整个御膳房的宫女,根本没有一个人跟她说话,看见她也视若无睹,难道是由于她死而复生,觉得晦气? 唐白双觉着蹊跷,她每次遇害都是毫无征兆,就算第一次是因为她升了官,那后来呢?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原身究竟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关李全,此事清铃也必定知情! 这件事,唐白双跟景祥商量了一下,她未挑明自己是穿越而来,只说李全想害他的原因,能不能从清铃那里找到突破口,毕竟清铃当初被赶出宫时,可是留有性命在的。 “我可以去找找看。”周景煦沉吟一声,不过时隔这么久,那个叫清铃的宫女当时已经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是不是还活着,真的不好说。 “好,多谢你了景祥!”唐白双拍了拍景祥的肩,她出宫十分不易,要想从清铃那里套话,景祥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你放心!到时候我一定好好犒劳你!” “那倒不必,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不过我真的有个条件,你得答应我才行!” “什么条件?” “上次的赌约作废,你不准让我一个月不吃你做的饭!”这件事周景煦一直心心念念了好久,他甚至在京城里专门转了几圈以图能找到可以暂代的食物凑活完那一个月,然结果不如人意。 唐白双闻言笑出了声,“这件事你竟然还记得,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还能差你几顿饭不成?” 周景煦这才放心。 今年的冬天怕是会特别冷,立冬方至,就铺天盖地下了场大雪,皇城一夜之间万籁俱寂,只余踩雪时的吱吱声。 气温骤降,许多宫的娘娘们都点了暖锅,寿喜锅也颇受欢迎,御膳房送膳的人手不够,唐白双做完了自己手上的活,自告奋勇去送膳了。 暖锅至少需要两人拿着去,到了之后还要取上好的木炭放进下口生火,不出意外才可离去。 唐白双面圣的运气一向不错,这回送往的地方是坤宁宫,皇上也在。 早就听闻皇上皇后夫妻不睦,唐白双进去的时候,两人分开坐着,中间几乎还能放下两张板凳,面上的神情端得一个比一个庄重,也不讲话,就这么抱着手干等,唐白双一个外人看在眼里都觉得尴尬。 不过她也只是偷偷瞄了一眼,不敢多看,低着头把东西送上去,生好火,同行的宫女还要急赶着去下家,唐白双便留下来观察后效。 可不知为何,她方就站了这么一会儿,就感觉一道强烈不善的视线紧紧盯在她身上,如芒在背,看得她手心都出了汗。 可她又不敢抬头去迎合那道目光,那不是皇上就是皇后。 她哪里得罪了这二位贵人吗?唐白双犹疑。 不过这个想法瞬间被唐白双打消,那二位是什么人,还等着她来得罪?稍有不顺心就杀了她玩玩。 殿内寂静无声,只余暖锅里汤滚开的咕嘟声,唐白双提心吊胆地站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差错,低着头出去了。 刚走过正殿的屏风,就听里面响起一个带怒的声音:“你如今连跟我吃顿饭都不愿了?珍妃那儿就那么好?” 是皇后。 随后皇上冷笑一声:“朕于你不过是个摆设,皇后何须惺惺作态。” 摆设?唐白双第一个反应是皇后给皇上戴了绿帽,理性一想又觉得这怎么可能! 原来这二人果真互相看不顺眼,看来刚刚那眼神只是某位怄气借她发挥,并不是真的针对她了。 唐白双不懂这里的皇家作风,万一这俩人吵得情绪一激动,拿她开刀怎么办?还是赶紧溜之大吉。 可没走两步,坤宁宫内突然踏进一个人,直直往里面去了,那是个身形略显臃肿的太监,不到三十岁。 唐白双忽然觉得此人十分眼熟,甚至在此人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她浑身上下都竖起一层寒毛。 她特意在原地伫立了一会儿,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奴才李全叩见皇后娘娘,叩见皇上。” 李全!? 唐白双惊得瞪大双眼,突然想起了她究竟在哪里见过此人。 鹿鸣山上,过来传她去皇帝营帐的那个太监,就是他!那居然是李全? 那么以后她一到营帐中好似昏迷了过去,难道并非巧合?是遭人暗算? 景祥是骗她的吗?在黑熊之前,景祥已经救过她一次了?可他为什么不告诉她? 唐白双脑子里一片混沌,悄声出了坤宁宫。 景祥瞒着她这件事,一定是出于好心,她得当面去问问景祥原因。 * 日薄西山,唐白双准备了今天的食材,等着景祥过来找她吃晚饭。 这几天她和景祥的小灶热闹了不少,成华会时不时过来蹭饭,三宝偶尔也会来,虽说添了两张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唐白双私心里还是有些心疼。 她的银子可是要存着将来开酒楼的,这么吃下去,得猴年马月才能攒下一点积蓄,何况景祥此人饭量奇大,每回都吃她三碗米饭保底! 都怪景祥!虽然她也不是舍不得那点银子,可这确实关系到她出宫以后安身立命之根本啊,想想她以后的积蓄只够开一个六平米不到的小饭馆,她就觉得心酸无比。 唐白双等着等着突然满心怅然,待周景煦走进常用来聚会的小苑时,就看见阿双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周景煦愣了一下,“你这是怎么了?” “......”唐白双沉默了一下,打算实话实说,“下次再来,你能把饭钱交了吗?我快买不起菜了。” 周景煦恍然,他好像一直都忘了这件事,阿双只是个宫女啊,月俸拿得必然少之又少,居然还供他白吃了这么久! 周景煦突然有些心虚,他从来没考虑过银钱的事,还要阿双主动和他说,这真是太不应该了。 “我现在就给!”周景煦从怀里摸出一把金叶子,悉数塞进唐白双手里,“今天就带了这么多,明天我全带来给你。” 反正他平常在宫里也无需什么花销,不如全给阿双,想买什么买什么。 “哎不用不用!”唐白双赶紧把大把的金叶子还给周景煦,“难道你没有散碎银两吗?” 这金叶子......她怎么花得出去。 “银两还有散碎的?”周景煦十分震惊,“这些金叶子不够碎吗?” “......” 唐白双忽然失去了和景祥交流的欲望。 听上去,景祥好像从小一直都很有钱啊,他连散碎银子都没花过吗?有钱成这样?不会吧? 唐白双忽然想起上次出门在三阳县吃暖锅,那可是景祥付的钱啊! 她忙问:“上回在三阳县,你拿什么付的暖锅钱?” “就是一点零钱。”周景煦如实回答。 “多...多少?” “五两。” 五两?!这可是她一大半的月钱啊。 唐白双惊得瞪大双眼,那顿暖锅撑死也就几钱银子罢了!怪不得当时那个店小二那么热情,看来景祥是如数付过多回了。 “你就没问过店家价钱吗?” “没事,多了的算赏银。”周景煦十分坦然。 唐白双忍不住感叹,贴身侍卫的俸禄好高啊,那些金叶子,加上景祥花钱如斯不知检点,岂不是每月要有黄金百两? 太子好有钱啊!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评论区有些读者小天使脑洞好大啊,我时常觉得我写得故事配不上你们!感谢在2020-08-16 22:52:38~2020-08-17 21:03: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橙橙橙橙子 15瓶;小仙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下馆子 此刻此刻, 周景煦丝毫不知他的阿双又对太子产生了某种程度上的好感,只顾着问:“今晚吃什么?” “吃什么吃。”唐白双斜睨了人一眼,两手一叉腰佯作凶巴巴指着自己面前的小板凳道:“过来坐下!我有话要问你!” 小姑娘今日心情似乎不佳。周景煦乖乖坐下, 连忙道:“我错了, 以后再也不敢了!” 唐白双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我还什么都没说,你认什么错?” 二哥有言, 永远不要让女人主动提出你的过错。周景煦绞尽脑汁也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地方惹了阿双生气,试探着道:“是不是我吃太多了?” 阿双肯定觉得他非常难养。 “哎呀不是!”唐白双有些无奈, 景祥怎么就知道吃啊, “我问你,那天在鹿鸣山上, 我是被人用迷药放倒的吧?” “谁告诉你的?”周景煦皱起了眉,脸色忽然有些难看, “你去找了李全?” “我找他干什么。”唐白双观察到周景煦突然变差的脸色,心里有些发虚, 连语气都放乖了许多,“我今天去坤宁宫送饭, 不小心撞上的。” 他去了坤宁宫?周景煦眼底情绪晦暗不明,点了点头, “以后就好好在御膳房待着, 再闲,也别去送饭。” “哦......”唐白双挠了挠脸颊, “那你想吃什么啊,我今天还什么都没做呢。” “不做了。”周景煦十分干脆地起身,“走!我带你出宫!” 啊??唐白双一脸震惊,心下有些窃喜,“真的?” “明天就要出游了, 我带你买两件暖和的衣服。”周景煦尽量放柔了声音,两步上前将唐白双冰凉的小手拢进掌心,轻轻搓了搓。 唐白双忽然红了脸,又是这种举动。就像上次在内务府牵手一样,景祥怎么总是...... 她想把手抽回去,可她一往回缩,景祥便紧紧抓住了她,她一抬头,便对上那一双深邃英锐的眼睛。 “你干什么呀。”唐白双卯足了劲,到底是把手缩回去了,微垂着眸子不敢看人。 “你穿得太少了。”周景煦道,“以后多注意保暖。” 哦......这理由倒是冠冕堂皇。 唐白双横了景祥一眼,“那你还不赶快给本大爷带路!” * 夜市,尤其是上京城冬天的夜市,其实比任何时候都要繁华。 冬天有卖冰糖葫芦的,三两个在街巷中溜达吆喝,周围热腾腾的馄饨、汤面馆里挤满了人,许多高雅酒楼都开设了暖锅,缭绕的雾气从二楼的窗户里飘出来,窗户下挂着红彤彤的灯笼,从头到尾映得各处都亮堂堂的。 唐白双还是第一次好好看夜市,上回赶夜来京城,她的注意力全被青楼吸引去了。 一想起青楼那日游,唐白双脑子里不禁浮现出那几个姐姐们姣好的面容和纤细的身姿,上回未听得花泱一支唱曲,也未闻得栀冷一曲琵琶,她一直觉得遗憾不已。 “想吃什么?” 就在唐白双想入非非之际,景祥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她粉红的思路。 “我想想。”唐白双左右打量,其实她十分想吃暖锅,但是景祥说了,暖锅就数三阳县的最是地道,若是吃了三阳县的再去吃别处的,那就好比尝过了甜橘再去吃苦枳,一定会大失所望。 “你有什么推荐吗?”唐白双对京城的美食并无研究,但景祥一定尝过不少。 “京城有家西无斋,菜品不错,你若有意可以去尝尝。”周景煦说完见唐白双点了头,领着人往酒楼去了。 西无斋是京城贵族子弟才有资格进的地方,因为入场就要交三片金叶子,普通富户人家是达不到这么阔绰的水平的。唐白双眼睁睁看着周景煦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随手摸了五六片金叶子出去,心都碎了。 “爷您终于来了,有日子不见您了!”店小二十分热情,笑得满脸褶子,把目光投到周景煦身边站着的姑娘身上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位爷以前可没往这儿带过女人啊,这姑娘模样瞧着倒是颇有姿色,只是这穿着实在登不上台面,是丫鬟?可又总觉得二人之间的气氛不像是主仆啊。 店小二怕叫错了人得罪了大主顾,迟疑着道:“爷今日不是只身来的,真是难得。” 周景煦瞄了只顾着打量四周的小姑娘一眼,随和一笑:“这是我夫人,出入府邸多有不便。” 唐白双回头瞪大眼睛看着景祥。 店小二立刻会意,点头哈腰对着唐白双行了个礼,赶紧请二位去了楼上雅间。 “谁是你夫人!” 店小二刚一出去,唐白双便拍了景祥一巴掌。 “他知道我从不带婢女出门的。”周景煦眼底含笑,“不这么说,我怎么跟他解释你的身份?” “......”虽然但是,他有必要跟人家小二解释得这么清楚吗? 西无斋,说白了就是现代的中式餐厅,虽然菜品有别,但是都是地地道道的中式美食。 点菜之后,一一端上来的菜品让唐白双看花了眼。 她虽在宫中做了数月的御厨,不过宫中御品菜和民间酒楼的菜又是有所不同的,这就好比贵族餐厅和普通高档餐厅,区别还是很大的。 首先上茶,茶是杏仁茶,色泽艳丽、清香宜人。听说此茶是前朝御厨发明,后来渐渐流传民间。杏仁茶顾名思义,以杏仁粉为主要原料,沸水煮茶,再辅以杏仁、芝麻、桂花、枸杞等,茶色奶白,味微甜,十分可口。 不过宫里并不兴喝这个,认为此茶乃“亡国之茶”,皇上十分忌讳。 上的第一道菜是胭脂鹅脯,做法十分简单,将鹅肉用盐腌制过后置于铴锣中蒸熟,彼时鹅肉发红,故称胭脂鹅脯。 第二道菜名鸡髓笋,将鸡腿剔肉后敲碎骨头,取出骨髓,将骨髓点在黄白的鲜笋上,口感脆嫩鲜美,厨子做得也十分精致,远远瞧着仿佛那不是鲜笋,而是玉排。 除去大大小小的主菜,甜品自不会少,什么藕粉桂花糕、豌豆黄、荷花酥等,形状精致颜色鲜美,大部分唐白双都在宫里见过,却不是一一都尝过,毕竟按规制,他们下人是不能碰主子的吃食的,所以她多数时候都是自己下厨。 等菜都一一布好,小二关好了房门,唐白双才惊觉仅仅是他们两个人吃顿便饭,精致的菜品却摆了满满一桌,这是何等的铺张浪费! “这么多吃得完吗?”唐白双搓了搓小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景祥难得说了句和他自身行为极度不符的话:“吃菜贵在品菜,而非果腹。” 唐白双抿了抿唇,拉起袖子先摸了一块藕粉桂花糕,清甜不腻,中心弹软,竟然十分美味,比现代许多糕点铺卖的中式点心好吃不知多少! 唐白双虽为御厨,可御厨也是有更加细致的分工的,有专门负责做面的,做米的,也有专门做点心的。 皇家御用的点心十分讲究,就连点心上的花纹图案都要细致入微,容不得半点瑕疵,她厨艺虽好,可在这方面却是差了人家御厨一大截,即便是做出点心,也不如人家的地道好吃。 上次景祥给她带来太子那边的月饼之后,她深觉古代糕点做得如此出神入化,念念不忘,求了一位老御厨好半天才求得一碗藕粉圆子酿,软糯弹牙的口感令唐白双赞不绝口。 一顿饱餐过后,景祥从怀里摸出一锭足金放在桌子上,看也不看就带着唐白双走,倒是唐白双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好几回。 她实在忍不住了,“景祥!你一个月有多少银钱可以拿?” 周景煦眉心微蹙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不知。” 唐白双闭了嘴,决定不再多问,以免又让她再度怀疑一遍人生。 出了西无斋,便是锦绣织,这所绣楼和之前唐白双在固州去的那家天差地别,楼分三层,每一层墙上都挂着清一色的红帆,缠绕在雕花的漆木柱上,非常缥缈华丽。 唐白双十分惶恐:“在这儿买衣服很贵吧?我们换别家......” “没事。”周景煦揽住准备外逃的唐白双捞回自己怀里,信誓旦旦道:“是太子花钱!不是我的钱。” “哦。”唐白双忽然就不心疼了。 景祥的眼光特别的好,唐白双还没把右边那面墙上琳琅满目的衣服看过来一遍,景祥就飞速指定了几件衣服对着掌柜道:“她的尺寸。” 唐白双还没看清,掌柜就命人将布料拿下去了。 啊??这就是有钱人买衣服的方式吗? 前前后后十分钟不到,唐白双就从锦绣织出来了,寒风萧瑟,吹凉了穷鬼的心。 她有些过意不去,景祥又请她吃饭又给她买衣服,还多次救她于危难之中,这......这简直比男朋友还要贴心啊。 她想起出发前景祥一脸正色地给她暖手,又想起内务府外,她二人双手紧合,然后是红玉坊那晚,她做的那个不可描述的梦。 唐白双悄悄觑了景祥一眼,搓一搓小手说出了内心的渴望:“景祥,我好想再去一次红玉坊啊。” 周景煦瞬间紧皱眉头,态度坚决:“不行!” “啊,求求你了!”唐白双十分不依,抱住周景煦一条胳膊轻轻摇晃,“最后一次!我发誓!最后一次了!” 想起上回那般场面,周景煦还是十分不愿,“那也不行,上次已经是最后一次了。” 不知道上回红玉坊究竟给景祥留下了什么样的不可磨灭的阴影,唐白双试探着道:“那这回,我穿女装?” ...... 一炷香的时刻后,两个身影又出现在了红玉坊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_(:з」∠)_悄咪咪说一声:下章阿双的闺蜜要出场辣! 第32章 上青楼 今日的红玉坊与上次有所不同, 一楼宾客满座却无喧哗声,只听得一段柔箫声悠扬缥缈,中间有一个白玉高台, 作莲状, 高台上层层轻纱,掩住了里面人的身姿。 唐白双伸长脖子想一看究竟, 奈何那白纱始终翻飞重叠,互相错落, 看不清里面人的模样。 一般来说, 出场这般卖关子的,绝非俗物! 唐白双望眼欲穿, 拍了拍身侧的景祥道:“那里面绝对是个绝世美人!我赌一两!” 小姑娘的赌瘾又来了。周景煦淡笑着瞧了她一眼,“你似乎很喜欢貌美之人。” “你不喜欢吗”唐白双十分坦然地承认了, “哎,我们今晚能不能不回宫啊?住这儿!我请客还不行嘛!” “你还想住这儿?”周景煦想起上回场景, 十分不悦,捏着小姑娘的脸颊扯了扯, “上次醉酒还不长记性!” “那又什么也没发生......” 两人正讨价还价间,连接二楼与那莲台的楼梯上缓缓走下一人, 那人穿得十分妖艳, 如火的长裙宛若一朵绽开的红莲。 那是个女人,妆容十分艳丽, 眼尾描着三色的雀尾。 周景煦双眼微眯,低声解释:“她应该就是红玉坊的庄家。” 那个神秘女子?唐白双愈发好奇,睁大眼睛盯着台上,生怕错过一分精彩。 红衣女子施施然走上莲台,居高临下看着满堂神色兴奋的宾客, 悠然道:“今日是我红玉坊头牌盏楼标价的日子,诸位盲买,底价千金,落锤露脸,爱要不要。” 唐白双:“......”还能这样? 饶是红衣女子的服务态度差到让唐白双咋舌,还是抵挡不住宾客们的热情,当即就有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高声道:“我愿出两千金!” 两千金啊!够买多少酒楼了。唐白双叹为观止,忍不住问周景煦:“这是卖身价吗?” 周景煦如实解释:“这是今晚的价。” 太有钱了吧!唐白双十分艳羡地看了那个壮汉一眼,又把视线投向莲台。 京城里富庶到没边的商户不在少数,不久便有人重新抬价:“五千金!” 唐白双觉得头有些晕。 就这她还想赚这些人的钱?亏得当初受了十金的赏赐她还高兴了那么久,如今见了大世面才知,那十金算什么呀?连红玉坊头牌的门槛都摸不着。 五千金的价格已然高出很多,超出了在座大多数人的接受范围,就在红衣女子准备落锤时,一个清亮的声音再度响起:“八千金!” 唐白双吃惊地转头看去,不过这回她吃惊不是因为这人出的价高,而是因为叫价的人,竟然是个女子! 那女子长得十分英武,一袭青衣十分潇洒,众人唏嘘。 座中有人不满:“一个女人也配来这种地方?” 可这道声音很快被兰台上的红衣女子盖过,她拍了拍手,红艳的嘴唇弯起一丝弧度,“八千这个数字很吉利,就是你了。” 继而莲台上的轻纱忽然被撤开,那坐在中间手执玉箫的,居然是个男人! “握草!”唐白双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引得台上那红衣女子神情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小倌!活的!还是个这么漂亮的小倌! 虽然买下这个小倌的人不是她,但唐白双还是十分激动,毕竟这是她这辈子头一次见到小倌,就好比人生第一次进了趟牛郎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新鲜感和我可以。 周景煦紧抿唇瓣,一手遮住唐白双的眼睛冷淡道:“非礼勿视!” “人家穿着衣服呢!”唐白双一边挣扎,一边掰景祥的手指。 “好了,人你也看了,现在跟我回去。”周景煦内心十分不爽,他冥冥之中觉得,比起他,阿双好像对上面那个更感兴趣。 “二位客官留步。” 唐白双正不情不愿地被景祥拖着往外走,身后忽然想起一个柔媚的女声,她回头一看,正是那位红衣女子,红玉坊的庄家! 红衣女子看着她的视线十分强烈,直看得唐白双心里发虚,才开口道:“我红玉坊新开放了绿珠阁,你二人来都来了,不去转转?” 周景煦神色平平,“多谢姑娘好意,我们......” “烦请姐姐带路!”唐白双抢先道。 啊,景祥真的很无趣,多看两眼又能如何! 上回来得匆匆,唐白双初来乍到,也没来得及看看清楚红玉坊这边的布置,如今她被引到绿珠阁,眼前忽然焕然一新,清一色的翠色纱帘,伴着雕花镂窗,偶尔透过大开的窗户还能瞧见里面的布局设施,整个风格竟十分清雅,如同一个书局。 唐白双对此地顿生好感,心中也很快明白过来这应该是那些小倌们居住的地方。 红衣女子在她和景祥身后三米开外,不远不近地跟着,虽然不会打扰到他们,可唐白双还是觉得背后那道视线十分灼人。 正忐忑观赏间,唐白双忍不住抬头去细看每一个房间门口玉柱上挂的木牌,上面写着的是每个房间的名字。 瑞德,映楼,遨润居,补禄......补禄??? 突然之间,一种极为强烈的熟悉感漫至唐白双心头,她甚至忘记了行走,死死地盯住那些房间名,几秒种后恍然大悟:“red!yellow!orange!blue!” 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几乎在唐白双念出这些英文单词的同时,那红衣女子快步走来,一双凌厉美目饶有趣味地盯着唐白双,嘴角勾起一个可称之为兴奋的笑来,“与君初相识,犹似故人归啊。” 这句话引得周景煦忍不住去看了那红衣女子一眼,然而下一秒,他的阿双就以一种狂喜的姿态紧紧抱住了那个红衣女人。 ??? 自从穿越以来,唐白双从未有过如此刻般强烈的喜悦感,她甚至激动到在红衣女子脸上亲了一口,“你也是穿越来的吗?” 女人玩味地看了唐白双一眼,毫不在意地在她的额头上回吻了一下,印下一个鲜明的唇印,“我姓姜,名红玉,半年前来的,你呢?” “三个月前!”唐白双高兴得几乎要手舞足蹈,丝毫没有注意到她身后那个男人阴沉的脸色,“我叫唐白双!” 唐白双未发觉,可姜红玉却看到了,她一眼就看出那低气压的男人不善的神情,忽然觉得十分有趣,便挑衅地冲他扬了扬眉,一把将唐白双搂进怀里。 不光认识了同为现代人的姐姐,这个姐姐还如此热情,唐白双激动得不知所措,回头冲景祥嚷道:“景祥!我找到另世我了!” 周景煦疑惑道:“何为另世我?” “世界上的另一个我呀!”唐白双拉住姜红玉的手轻轻拍了拍,介绍道:“他是我的好兄弟景祥!这段时间他一直很照顾我!” 好兄弟?姜红玉向周景煦递去一个嘲弄的眼神,果然见男人的表情又差了几分,噢,这是个还不曾得手的,那她岂不是可以好好助攻一下? “白白,我对你一见如故十分不舍,不如今晚别走了,住我这儿吧,我这里有干净的公子,你随心挑一个。” 唐白双十分上道:“好的红红!我们先去康康!” “唐白双!”周景煦一时急火攻心,站在后面厉声喝了一句,吓得唐白双腿都软了一下。 她连忙回头看向景祥,一瞬间,她好像从景祥的眼神里察觉出了什么,愣在原地。 “不准去,现在立即跟我回去!”周景煦几步上前将唐白双拉进怀里,扯断了她和姜红玉还牵握在一起的手,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刻不容缓!” 景祥生气了!唐白双心中警铃大震,完了完了,虽然景祥生气是不会把她怎么样,可她心里就是莫名怵得慌,她连忙回头对姜红玉道:“红玉姐姐,男人我就不睡了,我先回家了!改日再来看你!” 说完这话,她便身子腾空,直接被景祥拦腰抱起,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出,唐白双赶紧跟姜红玉挥了挥手,然后如一只鹌鹑般悄悄缩进景祥怀里。 他这又是怎么了啊? 景祥步履生风,头也不回就出了红玉坊。 户外一阵寒气激得唐白双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下意识扯住了景祥胸前的衣服。 “我该自己走了!”唐白双挣扎着动了一下,眼巴巴瞧着一脸怒意的景祥。 景祥并不听她的,“外面这么冷,你怎么能自己走?”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唐白双没想明白,不过她向来生于安乐,景祥既然不放她下来,那就这么抱着好了,反正也是她占便宜! 这么想着,唐白双甚至主动伸手环住了景祥的脖子,然后她似乎感觉到抱着她的那双手轻微地抖了一下。 “快上车吧,我要困死了。”唐白双小声嘟囔,冬天真冷啊,她方才窝在红玉坊不肯出来,有一半都是因为外面太冷了。 周景煦垂眸看了眼怀里的小姑娘,在内心的恼怒一次又一次被寒风吹散和平缓时,还是控制不住地想,阿双是不是喜欢女人? ...... 男人的怀抱十分舒适,待久了还贴出一份暖意,没多时唐白双就睡着了,半梦半醒间,她好像感觉到有什么人,在触摸她的脸颊,那人的动作十分轻柔,仿佛在呵护着珍爱之物一般,叫唐白双浑身发软。 这一觉睡得十分惬意踏实,唐白双再度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啊完了完了又起晚了!”唐白双正要手忙脚乱地起床穿衣服,突然瞥见床头的凳子上放着一个托盘,里面规规矩矩叠着一件做工精致的月白棉绒衣,脖颈的位置是一圈柔软的兔毛。 唐白双才反应过来,噢,今天不用早起,要等着太子一起去出游呢! 作者有话要说:  周景煦内心:她居然亲了我的阿双我的阿双还亲了她阿双都没亲过我呢当然上次喝了酒不算她不知道亲的人是我她怎么能先亲别人呢还要睡别的男人还说什么另世我她都没对我说过这三个字却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女人说了这三个字这个姜红玉怎么回事居然亲我的女人还让我的女人去睡别的男人! 作者:让我康康谁是断句小能手_(:з」∠)_ 第33章 所谓出游 送来的衣服很是合身, 银色的勾线在胸前的交领上连成几只飞鸟,伴着淡淡的云纹,柔软的兔毛紧密贴合着颈间, 十分暖和。 落地的衣冠镜里映出少女雪白透粉的双颊, 明艳的杏眼中含着难掩的喜色。 这是唐白双穿越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穿上件像模像样的漂亮衣裳, 仔细想想还有点心酸。不过她向来容易知足,不会过度拘泥于此, 得了好便心情愉悦, 不由自主哼起歌来。 歌刚哼了两句,屋里就走进一个丰神俊朗的男人, 深邃双目此时笑意点点,凝着柔和的神情看着她。 是景祥。 一想起昨晚竟然在景祥怀里睡着了, 唐白双忽然有些脸颊发烫。 可她很快又注意到了些别的,今日的景祥, 穿着很不一样。 他往日都穿着要么绀青要么玄黑的衣服,今日他身上这件欺负竟是明亮的朱红, 衬着黑色交领,将少年人的意气风发与神采奕奕都完美地展现了出来。 此刻正是旭日东升, 稀碎的朝阳洒在男人英挺的侧脸上, 漆黑的眸子里仿佛闪耀着星辰,看得唐白双颇感惊艳。 那晚她第一次在御膳房回头看到景祥时, 就觉得他好看,借着皎白的月色,深觉景祥俊美如谪仙。 然而然而,自从和景祥相熟之后,她再也没从景祥身上找到过那种谪仙般的感觉, 如今才明白为何人人都要感叹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 一心惦记着小姑娘的周景煦自然不知,他才刚来,他的小姑娘就已经在心里将他嫌弃了一遍,着急忙慌两步踏进屋内,仔仔细细将阿双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愈发觉得中意,满意地勾了勾唇,“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那我们走吧!”想到要去和太子一整天都在一起,唐白双本来觉得十分紧张,可是想到身边还有景祥陪着,心情又不由自主松快起来,“我要带点什么吗?” “不必。”周景煦伸手牵住唐白双发凉的小手,握在手中,语气嫌弃道:“太子打退堂鼓,说山野风大对他养生不利,把地点改到了八王爷府。” 八王爷府?唐白双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一双眼睛滴溜溜瞧了眼两人牵在一起的双手,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那个多次出现在她心里,却又不敢确认的想法此时此刻忽然变得无比清晰。 她想,景祥是不是喜欢她?不然为何要屡屡跟她牵手?男女授受不亲,古人不都很注重这个吗? 如若是这样,她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跟景祥问问清楚。 待上了马车,景祥说太子与契戈很早就过去了,此时已在八王爷府等他们。 周景煦担心唐白双紧张,一边给她正了正衣领一边道:“见到八王爷不必行礼,叫伯父便可,他人很和善,最喜欢与小辈相处。” 此时,八王爷府。 身宽体胖的八王爷周睿正在房中与太子手谈,一边摸着棋子,一边频频望向门口,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焦急,“老四怎么还不来?听说今日会带个姑娘过来,你见过没有?是哪家的贵女?” “见倒是见过。”周景明手落一子,沉吟一声:“不过不是贵女,是个宫女。” 什么?! “胡闹!”八王爷不满地一吹胡子,“我原当他是开窍了,愿意成亲了,没想到还是这么不知轻重。” “阿煦这回可不像是胡闹。”周景明见缝插针,“黏人黏得紧,就差没长人家身上去了,一大早跑来让我跟您打声招呼,别泄露了他的身份。” “周景明!你这院子真是无趣!不是说你们周朝人最爱马吗?别说马,我在院子里转了三圈可连根马毛都没见着!”两人正说话间,屋内跑进一个烟粉长裙的女子,不耐地看着还在下棋的两人。 这二人竟还保持着她离开前那个姿势,你一言我一语地闲扯。 契戈受不了地扯住太子的袖子,嘟囔道:“周景明!唐白双她什么时候来呀!” “快了。”周景明微微抬眸瞧了眼他那未婚妻,缓缓抽出自己的袖子,反握住契戈的手道:“好生在屋里坐着等吧,手凉成这样。” 不知她如何去野了一阵,两边的脸颊都被冻得通红。 契戈听见这话索性一下子坐进太子怀里,把手塞进太子宽大的袖袍中,“那你给我捂捂!” “哦哟这可了不得!”八王爷连忙蒙住眼睛,“你二人在本王府上怎可如此放肆。” 周景明无奈地笑了两声,也不躲闪,任由契戈冰凉的手往他袖管里摸,缓声道:“伯父真是错怪了,她便是在东宫,也是这样。” 八王爷往后缩了缩身子,把桌子上的茶盏抱在怀里,试图里这两位远一点,不要折腾太过打翻了他的茶,一边又瞧着契戈怀念道:“你母亲当年跟霍将军在一起时,也是这般肆意的性子。” 听他又说起旧事,周景明低垂目光,叹了声:“都是些陈年往事了,还提它作甚。如今母后身子已然不如从前爽利,与父皇时有争吵,阿煦又不给她省心,平白憔悴许多。” “你说她如今后悔吗?”八王爷吸溜了一口茶,“我想她必然是后悔的。” “后悔?”周景明淡淡睨了八王爷一眼,“如今她的儿子是未来天子,过不了多久她便是当朝太后,万人之上,有何值得她后悔?” “唉,你究竟是不懂。”八王爷神情怀念,“当年老四出生时她曾来......” 话方说了一半,屋里风风火火踏进一人,穿得难得精神一回,张口便道:“睿伯!我们来了!快来看看我的阿双!” 唐白双的手被景祥紧紧攥着,跟不上他的大步流星在后面走得踉踉跄跄,暗自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才不知所措地看着八王爷道:“八王爷好。” 八王爷看向周景煦身旁身量娇小的女子,长得倒是十分标致,模样很乖,只是这身份的确让他有些不满,心道天下长得好看的女人不知有多少,煦儿怎么就瞧上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 “阿双你可算是来了!”一旁闲坐的契戈终于高兴,拉过唐白双就开始抱怨,“你不知道他们两个下了一早上的棋!丢着我不管,我都快无聊透了!” 契戈拿着自己在周景明那儿刚刚焐热的手想给唐白双也捂一捂,却发现人家的手暖烘烘的,比她的还要热乎。 “呀!你们是不是摸手啦?”契戈戏谑的眼神往唐白双和周景煦两人身上来回扫了一下。 这...... 唐白双突然觉得头顶冒烟,这是能在长辈面前说的话吗?她有些不敢看八王爷的眼神。 “没有。”唐白双断然否认。 契戈还没转过弯来,或者说是,故意没有转过弯来,“没有你的手怎么是热的?” “那不是又汤婆吗!”唐白双耳尖发烫,不动声色拍了景祥一巴掌。 “该吃早饭了!”周景煦赶紧道。 这时八王爷才后知后觉,带着几人往膳堂去了。 “阿双!那天你跟我说完,我回去看了好多诗!”契戈悄声跟唐白双咬耳朵。 唐白双点点头,“那你夸他了吗?” “还没有!我准备今天试试!” 契戈看上去似乎兴味十足,唐白双忍不住想,契戈好像真的很喜欢太子啊,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喜欢。 想到此,唐白双不由自主看了景祥一眼,没想到景祥也正回过头来看她,深邃的眼眸中溺着一片温柔的笑意,她连忙避开了眼。 八王爷府的早餐非常丰盛,精美的白玉盘里放着新炸的春卷和刚蒸的肉包,还伴着好几个小菜和甜品,汤品正是唐白双喜爱的藕粉圆子,心情顿时快乐了起来。 她刚盛起一个藕粉圆子放进口中,就看见契戈十分主动地给太子夹了一只春卷,嘴里振振有词:“周景明你吃春卷!今日看你真是觉得春色满园关不住,它和你很相配呢!” 唐白双:“......” 一桌人忽然寂静无声,谁也没再去夹菜,下意识等着太子的反应。 周景明一脸莫名地看了契戈一眼,憋了半天,才缓缓道:“太子妃都会念诗了,不错。” 他夸我了!契戈高兴地回头看了唐白双一眼,仿佛在说,好像真的很有用! 唐白双皱了皱眉,颇有些无奈地挠了挠脸颊,不准备再看那两人的互动了。 视线里推进一个碗,她抬眼一瞧,竟是景祥把他那碗藕粉圆子让给她了,她摇摇头想说不用了,景祥却把头转了过去,一副不容商量的样子。 呜呜呜景祥真好! 于是唐白双毫不客气地把那碗藕粉圆子也揽到了自己面前。 然而早宴还在继续,契戈丝毫没有马上消停的意思。 她眼睁睁看着周景明吃完了春卷,又飞速给人夹了只包子,赞道:“周景明!你看这个包子!是不是能让人想起一句专用来形容你的诗?” 周景煦下意识问:“什么诗?”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唐白双被呛了一下,她几乎是极力忍住笑意,飞快地看了眼太子的表情,然而看完更想笑了。 且不说契戈这诗念得对不对,夸人能夸得如此生硬的,那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周景明终于叹了声气,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侧身认真看着契戈道:“诗不是这么念的,跟我念,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契戈跟着喃喃了一声,不解道:“什么意思啊?” 周景明双眼含笑,“意思就是,哪怕你不给我念诗,你也是周朝的太子妃。”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不动了_(:з」∠)_要小天使亲亲才行 第34章 表亲 许是因为今日出游, 天气特别好。王府修葺得颇为雅致宜人,几乎处处是风景。 即便是冬季,这景致是差了些, 但府中的翠湖还未结冰, 浮着几只毛色雪白的鸭子戏水,瞧着生动。 早膳过后, 唐白双跟着几人在府苑中闲逛,八王爷与太子十分投机, 言言语语间挂念着朝政, 讲深了她甚至有些听不懂,索性扭头去看湖里的鸭子, 图个清静。 倒是契戈,她本以为契戈会比她更加不耐的。 没想到自打太子教她念了句诗, 她就乐呵呵地傻笑了一上午,一开口就是周景明如何如何, 唐白双听得耳朵起茧,索性放空了心思, 不与她附和了。 “周景明好生孝顺啊。”契戈还在念叨个不停,“今日怕是他第一回 没去养心殿拜见周皇了。” 唐白双敷衍地点点头, 眼角余光却瞥见景祥神情严肃, 似乎在和太子说什么话,没说两句, 八王爷就走了。 难道是什么不能叫外人听的话吗?连八王爷都要避讳? “我让你问的事,如何?”周景煦见八王爷走远了,才问了这么一句。 “未果。”周景明摇了摇头,“李福那老东西,本来就与我不合, 以后也是要跟着去殉葬的,他能帮我注意李全动向?不过我看他面色应是真不知情,不似作假。” “昨夜我的探子来报,说清铃死了,已是两月前的事。”周景煦下意识往唐白双的方向望了一眼,心底发愁。 “死便死了。”周景明浑不在意,“几个奴才,顶破了天能掀起什么风浪,你把李全斩了不就行了。” “我倒是想。”周景煦瞪了太子一眼,“母后前日为何要传唤李全?” 太子不满,“我怎么知道!也许李全的同伙就是母后呢,你亲自去问问?” 兄弟二人间的谈话逐渐变成幼稚的互怼,你来我往拌了几句嘴,就见八王爷从老远又走了回来,脸上带着不耐。 “刚刚是文家来信,说皇后的表妹文若兰要来,好像是在夫家受了委屈,来找皇后哭诉。如此家长里短,也值得专门修书一封给本王过目。” 这文若兰的性子是金陵出了名的蛮横,倒也不说此女有多泼辣,只是不与人讲理,对人时常冷语相讥。 当初出嫁时她便是百般不愿,认为自己天生是做娘娘的命,一心等着皇后表姐一声传唤她就入宫,然而等到二十岁也没等来口谕,递进宫的条子都没了音讯,才死心嫁了人。 娶她的是早些年的一位探花,书卷气息很重,最受不了女人抱怨,偏生文若兰就是个管不住嘴的,夫妻嫌隙渐生。后来文若兰又生了个女儿,那探花便毫不犹豫纳了新妾,二人情投意合直接冷落了文若兰。 也是那时,文若兰便十分怨恨她皇后表姐了。 不知这回怎么突然要进宫了,文若兰与那探花郎已两年没说过话了,怎会平白受了委屈。 太子闻言,眼神淡然地瞥了周景煦一眼。 如今算来,文若兰的女儿,该有十六了。 一番闲话后已近午时,太子点名要喝鸭汤,唐白双惋惜地看了那几只雪白的鸭子一眼,心想鸭子还是烤的香。 饭桌上自然而然谈起家事,唐白双静静旁听,才知八王爷这辈子原是从未成亲的,膝下也无儿女,所以太子和景祥会时常来府上探望。 只是多少碍于身份,八王爷与太子多少有些循规蹈矩,与景祥却更为随意,像是一对亲父子。 唐白双忽然想起之前,景祥对她说过他的母亲是健在的,那父亲呢?好像从不曾听他提起,既然景祥是个侍卫,那他的父亲多半也是如此吧。 大户人家规程甚多,一顿饭磨磨唧唧吃下来差不多到了下午,太子借言宫中还有事务处理,几人便回了宫。 唐白双回到了自己的小院,把那新衣服脱下来细心叠好,锁进了柜子。 接下来的几日过得倒也平顺,唐白双闲来无事,就在御膳房推广了一下奶茶,并在里面加了芋泥进去。 这芋泥并不难做,将芋头去皮蒸熟,放入食臼用杵捣碎,在里面混入牛奶、糖和猪油,调好比例翻炒,等口感厚重些便可。 其实唐白双的本意是做些芋圆,可芋圆的主要材料之一木薯粉,并未在宫里找到。 木薯是春种最佳,需气候温暖,这个条件在北方无法达到,或许在南方能找到木薯。如今有了芋泥替代,唐白双也不想大费周章去找一趟木薯,即便是有那心力要找,也得来年入秋了。 除却奶茶之外,相应的果茶也被推出。 由于条件限制,唐白双只能做些时令水果茶,冬季都是苹果和橘子居多,梨的口感容易发涩,红茶熬煮便多点糖,绿茶少些。 皇宫里不让喝杏仁茶,饮品本就比较单一,不是这个口味的茶就是那个口味的茶,奶茶也是咸香的,喝多了也不甚解渴。故而唐白双的奶茶和果茶一从御膳房推出,就受到了许多娘娘的青睐,有些娘娘十分机灵,搭配着暖锅一起享用,连体重都增加不少。 唐白双本来想做烤蛋糕丰富一下甜品,可那蛋清液她足足打了要半个时辰也不见黏稠,悻悻然放弃了。 近日景祥似乎总是神神秘秘的,每次来找她都只是吃饭,吃完饭又说有事,匆匆离去了。 唐白双在宫里没有贴心知己,景祥一不来,她多数是自己一个人对着秋秋说话,心里空落落的,不禁想念起红玉坊的姜红玉来。 她虽与姜红玉仅有一面之缘,可眼缘极好,又是一起从现代穿过来的,三观基本没有多大差异,是个很适合用来交心的人。 不过为什么人家一穿越就那么有钱能开豪华青楼,她却只能在深宫里慢慢打工啊,薪资微薄不说,还时不时有性命之忧。 她正感叹人生感叹得愁云惨淡,就见远处成华朝她跑了过来。 “姑姑,大事不好了,坤宁宫有位贵人喝了橘子茶一直喊腹痛,皇后发怒,命人来传唤您呢。” 话音刚落,只见一队宫人朝这边走来,为首那人瞧着面熟,唐白双恍惚了一下,才想起此人不就是皇后身边那个掌事姑姑抚鸢吗? 上次宣赏,抚鸢就一副漠然,此刻更是面寒如霜,扫了眼唐白双道:“你就是御膳房的阿双吧,皇后娘娘有请。” ...... 御膳房与坤宁宫隔着老远,几乎一个在东头一个在西头,附近的宫人对唐白双都很有印象,此刻见唐白双被皇后的人带走了,不由得驻足观看议论纷纷。 唐白双面色沉沉,心道不应该啊,那些果茶都是她亲自做的,忧心着反应并未用刺激性的食材,好端端的怎么会肚子疼呢? 成华没法跟上去,只能远远瞧着急得跳脚,忽然想起双姑姑不是和四皇子走得很近吗?四皇子是皇后的亲儿子,说不定可以叫他来想想办法! 主意一定,成华转身往东宫的方向去了。 坤宁宫,唐白双不是第一次来,可没有哪回让她如现在这般心里生惧,方才成华说腹痛的是坤宁宫的贵人,言下之意这人便不是皇后了,那究竟是哪位娘娘呢? 唐白双忐忑不已。 坤宁宫内布置威严,此刻更是安静无声,抚鸢将她带到殿中就让她跪下等皇后娘娘过来,便折身往内殿去通报了。 没想到,这一跪便是半个时辰,大殿的地面又冰又硬,殿门大开,呼呼的冷风直侵后背,唐白双跪得下肢酸痛浑身发麻,连脸都要跪僵了。 大约又过了一盏茶的时候,内殿终于传来一声:“皇后娘娘驾到!” 唐白双连忙跪直了身子,“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她这声犹如没入空谷,在空荡荡的大殿上游荡了一圈,连个回声都没有。 许久之后,头顶才响起一句:“你可知罪?” “回禀皇后娘娘,那果茶是奴婢亲手做的,用料绝对没有半点问题,送去其他贵人处的也有不少,这回奴婢也不知贵人为何会腹痛。”唐白双说得胆战心惊,连声音都在微微发抖。 “你这奴才真会狡辩!”皇后冷嗤了一句,“太医都说了是那茶里的东西不干不净,你还有什么话说?” 怎么会不干净呢? 唐白双伸长了脖子愣愣瞧着皇后,试问道:“皇后娘娘,可否让奴婢瞧一瞧那位贵人?” “放肆!” 若说方才皇后只是面冷,此刻却已然是震怒了,凌厉双目紧紧盯着下首跪着的唐白双,冷笑一声:“本宫原以为你是个本分的,却原来奴才都是一个样,都是见条柱子就往上爬的下贱坯子。” 唐白双愣了愣,这是什么话? 可皇后并不给她时间反应,威言道:“把这个惑上媚主的贱婢拖下去,乱棍打死!” 惑上媚主?! “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唐白双一见她不明不白就这样下了死令,一时也管不了那么多就反口质问,不是腹痛吗?怎么就和媚主扯上了关系? 她魅惑谁了? 皇后却冷冷转过了身,不再看她,坤宁宫值守的太监立刻拥上两三人,紧紧钳住唐白双不让她动弹,带着人就往下拖。 紧要关头,殿外突然一声怒喝:“把她放开!” 抓着唐白双的几个奴才均是一愣,惶恐地看了皇后的方向,都没敢松手,只是拖行的动作却不敢再继续了。 是景祥!他怎么来了!岂不是要反被拖累! 唐白双焦急地循声去望,这一看便愣住了。 殿门处伫立的景祥身穿绀青缠绒华服,脚踩金丝织锦长靴,眉目冷冽,俊逸无双,一时竟让唐白双有些不敢辨认。 “母后真是好手段,放个柳星苒在那边拖着我,一边又在坤宁宫无中生有发难于人。” 母后?! 唐白双怔怔看着景祥愣在当场。 第35章 堂堂四皇子 坤宁宫外寒风呼啸, 直灌进大殿里,上首站着的皇后铁青着一张脸,目光还冷冷盯在唐白双身上。 唐白双难耐地动了动双腿, 忽然发现直侵后背的那股寒风似乎消失了。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景祥就站在她正后方,目光如水, 正静静瞧着她。 不......不是景祥了,或许应该说是四皇子, 周景煦。 不知为何, 唐白双的眼眶忽然有些发红,她喉间哽了哽, 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却见周景煦薄唇轻启, 跟她比了个口型。 放心。 皇后文氏冷眼瞧着二人间的互动,讥讽道:“本宫发难于人?这要是别的宫人, 你还会这么火急火燎赶来吗?” “别的宫人,与我何关?”周景煦命人关了殿门, 朝殿内踏进两步,站在了唐白双身侧, 冷冷扫了那几个太监一眼, 太监们都吓得松了手。 “原来母后早就知道了。”周景煦淡淡勾了勾唇,“想必鹿鸣山所为, 也是母后的手笔吧。” “放肆!”皇后阴沉着脸,看样子是气得不清,“早些年你顽劣不堪,不务正业,本宫看在你好歹知事, 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如今你愈发放纵,成日跟个不干不净的宫女厮混一处!” “我顽劣不堪?我不务正业?”周景煦似是被气笑了,瞬间收了面上不正经的表情,不悦道:“母后,周景明现今还没登基呢,您果真要现在跟我决裂吗?” 此话一出,只见皇后表情微变,缄默了半天,强挤出一个笑来,“你这孩子,何必为一个宫女跟母后置气,你要是喜欢收她做个陪房丫头便是了。” 周景煦淡淡看了皇后一眼,屈身抱起唐白双,漠然道:“从今往后,还请母后莫要再掺和我的私事。” ...... 直至出了坤宁宫,一路走回御膳房,唐白双还久久不曾回神。 她偷偷觑了眼身边一直缄默不言的人,那锦衣华服和她印象中的人极为不相称,可又好像现在的景祥,才是他真正的模样。这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一时让唐白双不知该如何起这个话头。 无论如何,周景煦今日救了她,她该说声谢谢才是。 唐白双酝酿着情绪,正准备开口,就听身边那人哑着嗓音,轻声道:“并非有意瞒你。” “没事。”唐白双赶紧回,又悄悄瞥了他一眼,“那我以后怎么称呼你啊?” “我叫周景煦。”周景煦停下了步子,侧过身静静看着唐白双,握住她一只手道:“写作这般......” “我知道!”唐白双忙抽回了手。 周景煦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寂寂的眸中透着黯然,“若是四皇子,阿双就不跟我好了吗?” 唐白双抿了抿唇,忽然觉得有些心虚,于情于理,四皇子从未做过对不起她的事,甚至对她多次出手相助,她实在不应该与他因此事产生隔阂。 可她就是觉得哪里有些别扭...... 周景煦将小姑娘纠结的表情看在眼里,挑了挑眉,又换了个更为委屈的表情,哽咽道:“我原以为,在这寂寂宫廷,阿双是懂我的人,却原来是我自作多情。” 说罢转身,刚走了两步,袖子就被扯住了。 转身一看,小姑娘的表情比他更是委屈。 “我又没说不跟你好......四皇子,我错了还不行嘛!”唐白双生怕周景煦就这么走了,为这点事还要搞得二人离心,到底是不值得。 “你瞒我一件事,我也瞒了你一件事。但是这事吧......”唐白双想了想,深吸了口气道,“但是这件事我还没想好要怎么跟你说,权且先欠着。” “好。”周景煦也不逼问,“今日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皇后那边我自会处理,那是她自导自演,与你无关。” 唐白双知他是说果茶一事,轻轻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此事本就因我而起,该是我麻烦你了才是。”周景煦笑了笑,近身前去摸了摸唐白双的脑袋,用哄孩子般的语气道,“去找秋秋玩会儿吧,我跟御膳房打过招呼了,下午不用做事。” 这就是皇子吗? 唐白双心里清楚以前她怕是因着四皇子的身份享用了不少好处,可如今听周景煦毫不遮掩地说出来,她竟觉得心里有些甜丝丝的。 一直以来她总以为景祥和太子的关系怎么好成那样,原来是亲兄弟呀。可......皇家的亲兄弟,也能处成这般亲密的关系吗? 刚刚在坤宁宫,她明明听到周景煦说了句威胁的话,虽然她没明白到底威胁在哪里,可皇后却是瞬间改了态度的。 这里面的隐情怕是牵涉到他们皇家私密,唐白双虽心中好奇,但也没有多问。 不过有一个问题,她却想问很久了。 “你是堂堂四皇子,为何要放下身段与我这个小宫女相交呢?” 周景煦想了想,道:“这一呢,是我原只打算礼尚往来,你分寿喜锅给我,我着刘主管让你升官。我本以为此事会就此平定,却不想第二日就碰到你遇险,求救于我。” 那晚,他本也是走的去往御膳房的路,没想到又遇上唐白双。 “后来相交几日,我发现你为人快意,有什么说什么,觉得你很有趣。” “这二来嘛,自是因为你做的东西很合我胃口,果真是天生一对。” “扯远了!”唐白双双颊发热,连忙打断,“你真的很不正经,好了好了,你不是在陪什么苒吗?现在没事啦!快回去吧!” 周景煦睁了睁眼,“你知道柳星苒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唐白双迷惑道,“说来听听。” 罢了。周景煦无奈地轻笑一声,“你先回去吧,晚上等我回来。” “...哦。”唐白双下意识应道,说完又觉得这话哪里怪怪的。 “双儿姑姑!您没事真是太好了。”成华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给站着的二人行了个礼,“三宝说坤宁宫那边发了好大的脾气,砸了许多东西呢。” 周景煦收回目光,平静地望了二人一眼,道:“我过去看看,晚上还吃水煮鱼,叫上三宝一起吧。” “哦。”唐白双不知道说什么,干巴巴又应了一声,目送周景煦离开了。 * 坤宁宫那边如何,周景煦并不关心,他离去的方向,俨然是东宫。 与阿双的事,他一直瞒得很紧,只后来唯恐身份暴露,才跟太子透了底,如今母后知晓了,十有八丨九便是周景明通的风。 周景煦到的时候,身着明黄锦衣的太子正坐在桌案旁品茶,见他来了,指了指对面的空处道:“坐。” “是不是你跟母后说的?”周景煦冷眼瞧着太子,并不动作,“给我一个解释。” 周景明指尖微顿,轻叹了声气:“阿煦说话真是直接得很。是本宫又如何?那阵子母后不知又听了谁的言语,处处钳制本宫,本宫只能用你来让她分分心。” “周景明!”周景煦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怒不可遏,“你知不知道阿双几次险些丢了性命!” “她便是真死了又如何?”周景明也沉了脸,“一个奴婢,本宫还要为她考量不成?” 周景煦气笑了,眉宇间拧出一丝不耐,“也是,我跟你说什么道理。周景明,没有下次,你最好记住。” 太子没再答话,放由周景煦离去,今时今日,他还不能跟周景煦翻脸。 毕竟,兵权还在他手上。 ...... 皇城的天逐渐变了,那日之后,皇后去养心殿大闹了一场,听说闹完皇上便病了,且病得不轻。 这些话都是唐白双从下人们的闲言碎语中听来的,后来又有流言说宫里犯了晦气,要有件喜事来冲一下才好。 挨着挨着,太子与契戈的婚事便近了。 可以说,自打穿越以来,唐白双就没见过这么盛大的景观。 就连上回元宵节和上上回的国宴上,都没这样繁华过。 整个宫里都拉上赭色的轻纱,皇家用料讲究,用的是上京城天和坊上等天蚕丝织成的,薄如蝉翼,上面还闪着金粉。 为表喜庆吉祥,皇宫上下的宫人都分发了一套红色的宫服,太监们的为酡红,胸前缀着石青水纹,宫女们的为桃色,眉心还要点丹。 寻常百姓家的婚礼尚且要两日,太子成婚,听说要办三天三夜的大宴。 唐白双觉得这副模样的打扮有些奇怪,衣服领得十分不情愿,心想还不如原来的好看呢。 正发愁,景祥就来找她了。 “那衣服就不必穿了。”周景煦嫌弃地看了眼宫里发的喜服,这配色和料子一看就是临时赶工赶的,挑剔道,“这配色也未免过于离谱。” 唐白双的小脸皱得更紧了。 “你就不必穿了,就说是我准许的。”周景煦不以为然地把那宫服丢在一旁,“捡上次买给你的穿,那个好看。” 没想到四皇子如此通情达理! 如今看着,唐白双还是有管他叫景祥的冲动,忍不住问道:“我当初可是找三宝打听过的,说是真的有这么个人,你速度那么快,已经跟三宝通过气了?” “没有。的确有个叫景祥的,也的确是太子的贴身护卫。”周景煦解释,“今晚带你看看他。” 太子婚宴,首先要在宫里宴请群臣,余后两日皆是在东宫,彼时去的多是太子门客,或是一些中立党,否则两相不对付,坐在一起宴饮也颇为尴尬。 唐白双挑了件棠色的袄裙,里面垫着柔软的棉絮,穿在身上既保暖又不显得厚重。 不得不说,周景煦的眼光真的很不错,这几件衣服,她连眼都没过就给买回来了,却件件都很合适。 方换上衣服,正对着长镜正衣冠,就听远处奏乐声起,是婚礼大典开始了。 第36章 婚宴 通往婚宴的酸枝木上都缠着精心编制的络子, 廊下的宫灯甚至都换了一批,琉璃外盏红木为骨,里面的绢纱上绘着精致彩绘, 再套一个玻璃罩子, 都是龙凤呈祥的团圆意境。 周景煦在前面带路,对这般布置习以为常, 不过唐白双却是初次见到。 她身上的袄子颜色不算艳丽,娇俏的身形隐在昏暗的夜色中, 仰着脖子一盏盏看着宫灯。 听闻这宫灯不光外形精美, 制作的工序也十分讲究以及繁琐,更何况这是皇家正式场合制用的, 恐怕会更加麻烦。 待数到了五十一盏,那奏乐声骤然明晰, 鼓瑟吹笙,宫商不绝, 规模之宏大比上回的国宴不知越过多少倍。 三宝是养心殿最得喜的小太监,他长得本就面带三分笑, 如今换上新衣就显得更为喜庆了。 “刚刚太子的金箭可是我给递的!”三宝笑着跟成华吹嘘,一边又从怀里摸出几个新鲜的果子, 拽着成华说着笑往暗角吃果子去了。 终于把那小跟班撵走了。 周景煦十分满意, 偷偷瞧了眼只顾打量四周的唐白双,道:“听说太子妃的婚服足足制了有一个月, 想不想去近处瞧瞧?” 唐白双不关心婚服,只道:“景祥呢?快带我去看看!” “......”周景煦心里忽然一阵吃味,奈何又是他主动提出要去看的,只得带着小姑娘挤进了观礼的队列。 那边站着观礼都是各部的大臣,瞧着大大咧咧走近队伍中的四皇子都忍不住纷纷侧目, 不过更受瞩目的不是四皇子,而是四皇子身后牵着的那个小姑娘,都在感叹这是哪家的贵女,以前怎么都未见过? 竟这般不知规矩礼数地跟着四皇子瞎溜达。 待绕到了前面,唐白双才直观地看清楚了婚礼的盛景。 自太和门起,正中一条红绒绣毯绘凤描龙,红毯上太子周景明和契戈皆穿着正红描金的华耀婚服,徐徐前行,每至一处,站在那里的大臣就要伏首叩拜,轻呼一声:“恭祝太子、太子妃圣安。” 唐白双在感叹排面宏大之余,同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她扭头望向这条红毯的尽头,在那儿等着太子与契戈的并非皇上与皇后,而是两把珠玉镶金的宝座,在代月金灯下焕发着夺目的宝光。 皇上病了,听闻皇后在身侧照顾,可无论如何,这都是太子的大婚不是吗?便是皇上实在无法来参加,皇后好歹也该出个场面。 否则一会儿那三礼,太子要拜谁? 就在唐白双疑惑间,忽闻身后的某位大臣来了句:“这般盛景,便是当年册后也不曾有的。” 立即有个声音打断了他,“李大人慎言呐。” 唐白双忍不住看了周景煦一眼,方才那二人的对话,周景煦定然也听到了,可他竟神色平平,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你难道不觉得哪里怪怪的吗?”唐白双忍不住问,她都觉得奇怪,为何这些大臣们都面色如常? 周景煦还未来得及回答,太子便携着契戈往这边过来了,唐白双跟随朝臣一起跪下去,忍不住看了眼太子,只见太子目深如渊,漆黑的眸子毫无情绪地瞥了她一眼。 然而就是这一眼,让唐白双头皮发麻,不敢再抬头了。 一对新人如璧,终于走过了她面前,在契戈那件朱红华服的背面,竟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金凤,几欲翱翔九天。 那一瞬间,唐白双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她站起身凑近周景煦耳边悄声道:“皇上是不是已经......” 驾崩了。 可周景煦身为皇子,毫无悲恸之情,这个猜测她有些不敢确认。 “没有。”周景煦淡淡答道,“不过,应该也没有多久了。” 当年皇上心狠,强迫皇后喝下慢性毒物绝子消寿,哪里想得到今日,竟是他比皇后先去一步了。 唐白双不知其中原委,只道是皇家内事,她一个外人也不便多问,只觉得这太子着实胆大,皇上还不曾驾崩,就敢这般张扬大办。 走过红毯,太子便与太子妃去上面的神台跪拜,旁侍的太监道:“拜天地!” 众人便跟着太子与太子妃一同跪下,合呼万安。 “拜东主——” 这一声拉得尤其高昂,唐白双忍不住抬头去看,太子和契戈已经坐在那两把椅子上接受众臣朝拜,宛如登基的新君。 待做完这一切,朝臣便要入宴,周景煦并无随流之意,正打算带着唐白双去别处逛逛,眼角却瞥见三个贵女穿得花枝招展簇拥而来,为首那个俨然是柳星苒。 唐白双眼力不错,自然也注意到有三人直向他们这边走来,心里正思量着要如何称呼这几位,要不要行个礼,就听有个女子先开口了。 “景煦哥哥!姑母说让我来找你玩,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呀?” 这话说得,叫唐白双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是否还是平平无奇的宫女服。 其余那二位不言不语,就跟在后面默声瞧着,唐白双索性也缄了口。 今日御膳房的工作原本十分繁忙,可前阵子坤宁宫那件事,皇后瞧着还未死心,今日宴会规模又大,万一出个什么事防不胜防,纵是她有周景煦罩着,也不能过于肆无忌惮。 想到此,唐白双心安理得做了背景板。 说话那女子一身粉裳,腰间缠着银褂,云髻间插着的那只簪子璀璨夺目,姣好的面容上还点着颗泪痣,一副娇怜的模样。 跟在她身后二人紧紧依着,穿着打扮也颇为贵气,却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周景煦表情淡淡,“你也知前日我与母后争吵,她的事不归我管了。” 这般说辞自然打发不了柳星苒,她和她娘前来投奔皇后,自不可能在宫中长住,她娘亲可是重点嘱咐过她的,一定要在宫里这段日子,攀上一个皇子成事。 太子方才成亲,她不敢肖想,二皇子成日不着家,她连个面都见不着,那三皇子又长得......一言难尽,比较下来,还是四皇子最为顺心。 想到此,柳星苒又换了个更为柔顺的表情,殷勤道:“景煦哥哥这是哪里话,哥哥与姑母是血亲的母子,怎会为一点小事伤了和气。” 她一口一个哥哥叫得颇为亲热,唐白双在一旁站着,面上有些尴尬,与此同时,她心里又有那么一丝不对味,不动声色地看了周景煦一眼。 周景煦神情有些不耐,后退了半步道:“宴席很快开了,你可以过去坐坐。” 他语气淡漠疏离,柳星苒却好似没有察觉般锲而不舍。 “我瞧着也是呢,景煦哥哥我们快一起去坐坐罢,我可以跟你说说我小时候的事。”柳星苒说着就要去攀上周景煦一边的手臂,“你不知我幼时有多......” 周景煦又退了退,没让柳星苒挨着他,“你小时候如何与我无关,我还有事,你去别处吧。” 见周景煦拒绝的态度如此强硬,柳星苒脸色沉了沉,目光一转又看向一旁的唐白双,像是才发现她一般,娇笑道:“呀,我说景煦哥哥怎么对我这般疏离,原是有外人在呢。” 唐白双不欲作无谓的口舌之争,这话听了只当没听,见这粉衣女子朝她走了过来,便下意识想要避开。 谁知那女子动作极快,上前一把攥住唐白双的袖子道:“你是哪家的贵女?我怎从未见过你?” 唐白双想了想,正要回复,身边站着的周景煦却比她更快,“她是谁与你无关。” 柳星苒狐疑地看了唐白双一眼,想起几日前皇后姑母似乎就是为了个宫女和四皇子于坤宁宫争吵,不会就是眼前此人吧...... “姑娘着实误会了。”唐白双一见这女子这副眼神就知她在想什么,忙道,“我方才走路不小心,撞到了四皇子,四皇子十分生气,还骂了我一顿。” “原来是这样。”柳星苒恍然大悟,同也凶巴巴看了唐白双一眼,“就是因为你!景煦哥哥才对我这般冷落,还不快......速速离去!” 柳星苒不知唐白双身份,生怕失口骂了个有权有势的,话到最后硬是转了个弯。 唐白双自不愿多待,迈着步子走开了,只幽幽说了句:“也不知这景祥是去哪儿了......” 那一声怨气十足,周景煦闻言勾了勾唇,三两步便甩开了身后的柳星苒,换了个方向去与唐白双会和。等他找到人时,小姑娘正坠在送亲的礼队后面,往东宫的方向走。 “我的好阿双哪里去了?”周景煦走近唐白双,装模作样问了一句,“这位姑娘可有瞧见?” 唐白双表情淡淡,随意指了个方向道:“她往那边去了。” 周景煦笑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汤婆,递给唐白双暖手,“你去东宫干什么?” “蹭吃的!”唐白双摸了摸饥饿许久的肚子,“这边有太子,他还是有点凶的,东宫是契戈的地盘啊!我们去了也没事。” 言之有理,周景煦便与唐白双一道,跟着宫侍溜进了东宫。 东宫几乎地占皇宫的四分之一,太子寝殿的朱门上写着鎏金的囍字,太子妃契戈被三四个宫女扶着,稳稳进了洞房。 唐白双趁机拉着周景煦摸进了一个漆黑的屋子,燃起烛火,道:“哪里有厨房?我们还是煮点热食吃为妙!我方才瞧见通着洞房的外殿里放着一只烧鸡!” 周景煦想了想,正准备带唐白双过去,还没从地上站起来,紧挨着他们身后的那间屋子内,宫灯骤亮,隔着一面矮墙,一扇窗户的厚度,那边的屋子里响起一个人声。 “契戈,本宫推了酒席便来了,你可高兴?” 唐白双瞪大双眼瞧了眼周景煦,这间屋子后面,居然紧连着洞房?! 作者有话要说:  唐白双:完了,今晚怕是要听一夜墙角。 第37章 易主 二人所在的房间是婚房的耳室, 在外间也有一个,只那边供着香祠,这边似乎是用来堆各部送来的礼品, 要绕到前面去必须要经过婚房。 唐白双与周景煦对视一眼, 顿觉有些尴尬。 “我错了,我再也不拉着你乱跑了。”唐白双十分识时务地认错。 “无妨。”周景煦也没想到太子会回来这么早, 本想由着小姑娘乱转,却不想这一进来便难出去了。 不过......现在出去许是还来得及。 周景煦正要拉着唐白双一起动弹, 就听隔壁太子又说话了。 “本宫自外侍的婢子那儿取了金挑, 现在这里只剩你我二人了。” 那边的契戈好像回了句什么话,声音细弱蚊吟, 唐白双没听清楚。 可周景煦却听清了。 契戈说:“合衾酒还没喝,你脱我衣服作甚?” 周景煦:“......”这么快的吗? 太子似乎轻笑了两声, “合衾酒罢了,本宫有一种新喝法, 太子妃想不想试试?” 周景煦下意识捂住唐白双的耳朵,然后果然听到契戈娇吟一声, 说了句:“没想到你私下是这般模样。” ...... 周景煦神色淡淡,眼眸中却似燎有星火, 那条火舌跃动在眼底, 侵袭又克制地看了一眼唐白双,低声道:“你瞧暗角有扇窗子, 下面连着水塘,我先下去,然后接住你。” 太子与契戈后面那两句对话,唐白双自然也听了个真切,知道再待下去会发生什么, 热着脸点了点头。 耳室那扇窗户应是多年未曾开动过了,再加上连着池塘,湿气厚重,轻轻一推便吱呀不绝。周景煦断断续续、轻手轻脚终是把窗户打开了,略松了一口气,翻身跳了出去,对里面的唐白双道:“水不深,下来吧,我接着你。” 唐白双攀着窗框往下看了一眼,只见周景煦的小腿已然浸在水里,一时也不再拖延,忙爬上窗口跳了下去。 她怕周景煦接不稳,心道反正这窗户也不高,裙子湿了便湿了,万一周景煦没接住俩人全倒在水里,那才是真的惨。 可她纵是生生往歪处跳了,下面站着的男人还是极为稳健地接住了她,甚至连晃都没晃一下。 “好险啊。”唐白双顶着周景煦灼热深沉的目光硬着头皮说了一句,“那什么,我们先上去吧,池子里的水太凉了。” “嗯。”周景煦轻声应她,双手抱着她往岸边走,明明只有几米的路程罢了,周景煦却足足走了十来步。 直到了岸边,他也是磨磨蹭蹭的,仿佛极为不舍那池子一般。 “你掉东西了吗?”唐白双忍不住问,可她好像没见着周景煦低头找呀。 “不曾。”周景煦叹了一声,把人从自己怀里放了下来,静静看了唐白双一会儿,道:“我带你去吃东西吧。” 东宫的建筑虽比不上皇宫气派,但也精雕细琢,风雅十足,数十步便能见到一处凉亭,还有几处精心修葺的园子。虽是冬季,园子里不见绿植,枝杈却修剪得颇为整齐。 绕过正殿便是东宫的厨房,此刻里面也是候着人的,掌勺的御厨见到周景煦忙下跪行礼。 “备两碗藕粉圆子,送些点心。”周景煦淡淡吩咐,“哦,对了,还有一只烧鸡。要现烤的。” 厨子连连称是,在二人离开时,用探究的目光看了眼随之离去的唐白双,心中疑虑,这...好像是御膳房那位啊? 因为怕正殿那边有什么吩咐,厨房这边的灶一直未熄火星,一点就着,这藕粉圆子和烧鸡送来的也很快,随之还有栗子糕等一些精致小点。 唐白双终于填饱了肚子,瞥见周景煦自斟了一杯酒,喃喃轻语好像在反复练习着什么,她竖起耳朵听了听,一个字也没听真切。 “你在干什么?”唐白双忍不住道,从周景煦手里拿过那酒杯抿了一口来尝。 唔,这酒的度数才是对的,姜红玉那边那个实在太辣了。 周景煦看着她喝酒,深邃的眸子沉了沉颜色,忽然含情脉脉道:“阿双,我其实一直心悦......” “不好了!皇上驾崩了!” 坐在桌旁的两人俱是一愣。 “皇上驾崩了?”唐白双最先反应过来,下意识安慰周景煦道,“你先别难过,我们赶紧去看看吧。” 周景煦倒是面色平平,只是心中疑惑,怎么这么快就死了?死在周景明的婚礼大典上,这...周景明怕不是要气死。 东宫一切进事骤停,一时间红色的帐幔全都被撤了下来,连门窗上的囍字都被揭了去,皇宫那边已经开始敲丧钟了。 东宫正殿,太子周景明已换上了正经的暗金色绒袍,下摆镶绣着流云纹滚边,神情阴郁地站在殿门处,冷眼瞧着往来忙碌的宫人们,并不急着去乾清宫拜谒。 唐白双跟在周景煦身后,远远瞧了眼太子的表情,心中怪异,这两兄弟怎么都这么冷静?皇帝死了是件平平无奇的事吗?皇帝病入膏肓已久了? 可她初次在养心殿面圣的时候,皇上的精神面貌明明还很好。 “太子妃呢?”周景煦道。 “让她睡了。”周景明仍是沉着脸,阴仄仄地笑了一声,“阿煦,他是故意要给我难堪。当朝太子新婚当夜,其父驾崩,传出去是不是很好笑?” 周景煦沉吟一声,“母后不是在那边守着吗?怎会出这样的岔子?” “你以为母后当初是听了谁的话来钳制我?”太子听到皇后名号烦躁地挥了挥袖子,“多说无益,去看看吧。” 皇上与太子之间,亦或是说,皇上与太子还有四皇子间的关系似乎很微妙,唐白双隐隐约约好像猜出了些什么,没有急着跟周景煦求证,跟着他往乾清宫去了。 皇宫那边手速极快,他们过去的时候,各处已然拉上了白帆,阖宫缟素,所有的宫人都换上了素服,视线冲突之强烈都让唐白双忍不住怀疑之前那些宫灯、那些红纱,是不是她的错觉。 纵是她一个外人,都觉得今晚这件事十分滑稽。 乾清宫外,总管太监李福已然老得不像样,李全在身旁陪着轻声安慰,见太子过来立时噤了声,可他的视线在越过四皇子,看见后面跟来的唐白双时,却变得有些复杂和怨怒。 唐白双神思敏锐,几乎立刻抬了头,对上李全那双直勾勾的三角眼,脸也跟着一沉。 待太子进了正殿,周景煦慢慢依上前时,勾了勾唇,在李全耳畔道:“待你干爹殉了葬,你便去陪他。” 李全猛地看向周景煦,失言道:“不可能!皇后娘娘跟我保证过,说会保我荣升总管太监!” 周景煦懒懒看了他一眼,厌恶之色尽显于面。 如今皇后自身难保,哪里还会管这么个无足轻重的奴才。 看着李全惊怒的脸色,唐白双两步追上周景煦,悄声道:“你跟他说了什么?” “说别再欺负你了。”周景煦神色淡淡,眸光中却含着点点笑意,抬手轻轻揽了她的脑袋一把,“一会儿进去,不必跟着跪了,在旁看着就好。” 男人的神色极为温柔,惹得唐白双心中一阵悸动,轻轻点了点头。 乾清宫内,期期艾艾跪了一地,有好些个不知名的妃子,唐白双都不认识,最前面那个是珍妃,哭得梨花带雨、呜呜咽咽,二皇子周景宁一直在旁边扶着她,连连说了几句:“母妃节哀。” 皇后文氏在一旁冷眼瞧着珍妃,也不去凑上床前去瞧皇上。 这宫里有头有脸、能让唐白双叫出名来的妃子,居然就这两个了,那些个什么芩贵妃、端妃之辈,连个脸都没来露。 这...皇上的人缘这么差吗?是不是早年过于偏爱萧娘娘,失了人心?唐白双忍不住想着,就见太子周景明缓缓走上了前。 “行了。”周景明揣着手,神情傲然矜贵地瞥了屋里一干人一眼,“都出去,不必做戏了。” 那几个下等宫妃闻言立刻起身便走,唯有珍妃犹犹豫豫地看了周景明几眼,方才带着二皇子出去了。 殿内一时只剩下唐白双、周景煦、太子和皇后四人,还有床上已经咽气的周皇。 皇后目光毒辣,怨怒的眼神直直盯着唐白双。 唐白双暗自擦了擦手心的汗,回视了过去,便听周景明道:“母后,诏书呢?” “诏书?”皇后神色讶然,“你父皇走前,并未交代什么诏书。” 周景明冷冷看着皇后,复杂的神情中闪过一丝不耐,“母后,事到如今你瞒我这个,又有什么用呢?明日一早,孩儿依旧会登基为帝。” 皇后似是迟疑了一阵,仍是道:“你必须答应本宫,要好好厚葬你父皇。” “这是自然。”太子几乎是咬着牙道,“母后自诩深情,儿臣也不能自甘落后。” 看到母子二人硝烟味极重的对话,唐白双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一定要问问周景煦,他们这四个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见太子答应,皇后周身一软,似是卸了枷锁,双眼哀戚地看了床上的周皇一眼,“诏书在芩贵妃那里。本宫真是到最后也没想到......他连这点信任都不给本宫,本宫可是真心实意待了他一辈子啊......” 得知了诏书下落,周景明冷笑一声,同情又讥讽地看了皇后一眼,“母后没想到的还多着呢。你以为当年在你饭食中查出的“埋骨”,果真是珍妃给你下的么?当年文家东山再起时,父皇便早就想你死了。” “你说什么!?”皇后哀恸的面容出现一丝破裂,不可置信地看着不久前她亲自喂下毒药的周皇,泪水夺眶而出,“怪不得他说本宫喂了他这碗药,他便不欠着本宫了,怪不得......” 然而身为一个外人,唐白双的表情比皇后更为震惊。 什么?!皇上亲自给皇后下毒? 第38章 表明 皇帝驾崩一事在宫里好像没掀起多大的风浪, 那晚过后,宫人们个个神色如常做着自己的事,谁也没在私下议论过先皇驾崩事宜, 仿佛忌讳一般。 要不是新皇的登基大典时日将近, 唐白双都要开始怀疑是否有过先帝这么一个人。 东宫的诸多物事都搬到了皇宫来,契戈也入主坤宁宫, 先皇后——如今的太后,被请去了万寿宫。而珍妃与二皇子特请了封地, 去了滇州, 走的时候两人都特别高兴,言语间还谈及要给珍妃再物色一个面首云云, 其神态之满足、言语之憧憬都让唐白双忍不住心生艳羡。 三皇子就过得不太好了,他和他母亲端妃讨要封地不成, 又好像跟太子结过什么梁子,太子对三皇子的态度极其敷衍, 随便封了个什么王,还要强迫他整日来上朝, 动辄还会挨骂。唐白双偶然在太和殿外碰见了三皇子几回,没有哪次不是愁眉苦脸的。 如今后宫不是文氏做主啦, 唐白双一想起契戈那边她还颇有些交情, 就觉得开心不已,皇家之事本就风云莫测, 像她这样的底层人士还是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才是最重要的。 先皇封入皇陵那日,主管公公李福也跟着入葬了,听说下去的时候人还活着,即便唐白双对古代活人殉葬早有耳闻,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还是有些膈应。 当时她正在御膳房的池子旁边清洗新摘的雪菜, 遥闻两个小宫女叽叽喳喳的,话语间提到李全,她留了个心眼,凝神听了几耳朵,说李全迷晕了一个宫女准备塞到他干爹床上去,再引皇上过来见证,目的便是要拉李福下水,届时他自己便能扶摇直上。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唐白双看着那两个宫女忍不住发问。 那二人摇了摇头,其中一个道:“最近才听说的,应该就是这几日的事。” “哦。”唐白双点了点头,“那李全人呢?” “杖责二百,赶出宫去。” 杖责二百?那怕是也没命活了。 唐白双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笑着冲两人道:“谢谢你们了。” 两个小宫女很是惶恐,“姑姑这是说哪里话。” 李全死了,太后也被送去了万寿宫,听说先皇对她下毒一事让她大受打击,至今还未缓过来,整日闭门不见客,躲在宫里吃斋念佛。 对于这些个结果,唐白双十分满意,从此她便可心无旁骛专注于发展事业了。 上回她跟周景煦提了打蛋器一事,简单说了一下模样,画了一下图纸,被周景煦拿去了造办处发明,若是不出意外,今天应该就会有结果了。 唐白双瞒下了蛋糕一事,她记得周景煦是偏爱甜食一些的,眼看着他的生辰快要到了,唐白双准备做一个蛋糕给他尝尝。 正思忖间,就见周景煦远远走了过来,身后带着个壮硕的侍卫,模样不赖,那侍卫怀里好像还抱着个什么东西。 唐白双放眼望去,周景煦本就身形修长,他今日穿着的是件鸦青团云纹劲装,腰间系着犀角带,并缀着枚青灰虎佩,看上去干练而英挺。 他惯来穿得少,好像不怕冷似的,在这飞雪天也这般松快。 唐白双紧了紧身上的狐皮裘,上前迎了几步,这还是前几日周景煦送来给她的,说是见皇上给皇后新送了几匹新做的皮子,他便挑了一张,硬要了过来。 “怎么穿得这样少?不冷吗?”见人走近了,唐白双忍不住道。 周景煦却不说话,反来摸她的手,他双手炙热发烫,比她这个穿了多件的还手热。 他身后那个侍卫见状也只是默然瞧着,一言不发,叫唐白双有些不好意思,把手从周景煦手里抽了出来,看了眼那侍卫手中的木头匣子道:“这是什么呀?” “这是造办处制作的模子,中间有个环轴,下面是起伏的踏板,坐着用脚踩时,上面的轮轴便可快速转动,虽做不出你画出的那个样子,可效果差不多,还会省力很多。” 周景煦说话时声音轻柔而低沉,唐白双分了心,没去听他言语,反而瞧向他沾着雪的睫毛颤如鸦羽,下意识便想伸手将那点雪渣扫去。 明明是飞雪漫天,她穿着绣鞋的双脚还足底生寒,可她瞧着周景煦薄红色的唇瓣轻轻翕动,心中便油然升起一股躁动来。 身边的景色事物都与那天毫不相关,可唐白双却控制不住地想起几月前,周景煦第一次带她去红玉坊,她多饮了酒昏醉时,发的那个不可言喻的梦。 那梦中是个怎样的场景,她其实已经记不清了,可她却深深记得梦中的周景煦...亦或是景祥,顺从极了,只会用柔情含水地眸子望着她轻笑,她说要吻,他便将他的唇凑过来,双手极为安分地放在她腰上,阖目等着她来吻。 那时唐白双以为周景煦是太监,一直未敢生出别样的心思,可其实这般朦胧暧昧的心思,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慢慢生根了。 若不然,为何她梦中梦到的是周景煦,不是别人呢?她初来乍到时,明明觉得太子的皮相更为出众些的。 时至今日,这中间隔了数月,还发生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事,此时此刻,唐白双再度想起那个画面,还是觉得头脑发热。 周景煦的声音顿了顿,他见唐白双听着听着就脸红了,不明所以地摸了摸唐白双的额头,关切道:“发烧了吗?还是外面冷得太厉害?” 温热的掌心贴在她冰凉的额头上,让唐白双心底契出一丝亲近之意。她自然不能说出自己在想一些有的没的,紧抿双唇摇了摇头。 “我们去屋里说吧。” 进屋之前,唐白双看了眼身后坠着的那个缄默不言的侍卫,心头划过一丝异样,刚要多看两眼,就被打断了。 “你回去吧。”周景煦从侍卫手中拿过那个木头匣子道。 侍卫领命退下,“是。” 待人消失不见了,周景煦才缓缓道:“他就是景祥。” “!”唐白双诧异地看了眼周景煦,“那你才告诉我?” 她刚刚还没好好看一下那个侍卫呢! 周景煦笑得如沐春风,“横竖不是什么重要之人,看那么仔细干什么。” 唐白双暗自瞪了他一眼,拽着人转身进了屋。 她这屋子里的陈设还一如旧模样,一席仅容一人仰卧的床,旁边紧挨着归置杂物的柜子,一张桌子,一条板凳,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周景煦挤进那扇小门,静默着立了片刻,道:“你还记得我常带你去的那个院子吗?” “记得呀。”唐白双应了一声摆弄起那个木头匣子。 自她知道了四皇子的真实身份后,他们已许久不曾去那个别苑了,周景煦也不再顾忌,每次都浩浩荡荡闯进御膳房来找她说话,久而久之,连御膳房的人都习惯了。 “这两日我着人将那边收拾了一下,你寻个方便日子,搬过去住吧。要拿什么东西跟我说。” 周景煦的语气听着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半点强迫意味都无,唐白双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心中愈发不受控制地想,是不是不论她向周景煦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呢? 那若是她说她想吻他,他也会像梦里那样毫不推拒地靠过来吗? 话还没说上两句,周景煦就看见他的小姑娘不知在想什么,脸又迅速红了一片,淡薄的烟霞色捎上白嫩的耳尖,含怯的眸子也躲闪着不看他。 “这是怎么了?”周景煦心中似乎猜到些什么,话尾带了笑音道:“阿双,你在想什么?” “我......”唐白双飞速地掠了周景煦一眼,又把目光投向屋内,“我什么也没想。” “要搬就搬吧!”唐白双快速道,“没什么东西,现在就能走啦。” 周景煦双眼含笑,也不逼问,拎过唐白双手里的包袱道:“等雪停了再走吧,这段路不算近,现下过去,身上要湿了。” 唐白双这才注意到周景煦身上也被雪打湿一片,她伸手摸了摸,发现还潮着,便从收拾好的包袱里拿出一件宽大的裘衣,“你冷不冷呀?把这个换上吧。” 周景煦说:“不冷。” 唐白双看着他,突然意识到,周景煦好像从未跟她索取过什么,一直都是在帮她这个帮她那个,唯一能称得上索取的,就是每天一顿不落地过来蹭饭。 “哎。”她忽然有些感叹,伸手摸了摸周景煦微微发凉的脸颊道,“我们景祥可怎么办呀?二皇子要了封地去当王爷啦,三皇子虽然不出息也去当王爷啦,就剩我们阿煦到现在还是皇子。你跟皇上关系那么好,他也不说给你个什么。” 周景煦任由唐白双冰凉的小手往他脸上摸,缓声道:“可若是我封了王,是要离宫的,离了宫,你便见不到我了,你舍得?” 听了这话,唐白双下意识想说,他离宫便离宫,她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可她发现自己心里,居然是不愿周景煦离开的。 默了半晌,她道:“那你不走,一直留在后宫,皇上不会介意吗?” 便是亲兄弟,也不合适吧?如今新皇登基,还没人敢说什么,这时间略久一些,宫里还不传出闲话? “我自然迟早都是要走的。”周景煦撤开一点,把唐白双冰凉的手拢在自己手心里,“只是现下,还有一件心愿未了。” 唐白双没有多想,下意识问:“什么心愿啊?” 只见周景煦目光灼灼,将手里那只绵软的小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徐徐道:“我一直想问你,除了御膳房,你还想不想要四皇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快乐鸭!!!!!! 第39章 有孕 屋外大雪飘飞, 压得天色黯淡浓沉,分明是上午,光线却难透过那唯一一扇轩窗, 以致屋里还要点一盏油灯照明。点点的烛火仿若辰星, 簇动着璀璨的火苗在男人漆黑的眸底跃动着。 英气的面容逐渐变得模糊,唐白双怔了一下, 眼里只剩下周景煦明耀的双眸和淡色的唇瓣,男人的眼神告诉她, 方才她听到那句, 并非玩笑之语。 可她一时之间还是有些犹豫,周景煦那句话,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清了清嗓子,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注视着周景煦柔和的目光道:“若我想要呢?” “你若想要......”周景煦的声音也跟着哑了,他无形之中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半寸, 温热气息扫过唐白双耳畔,“我便依你, 即刻我便娶你做四皇妃。” 周景煦想了想,改口道:“不对, 彼时应该是什么王妃了, 你说好不好?” “我......”唐白双张大双眼,明媚的澄澈杏眼中透出一丝茫然。 以前, 周景煦还是景祥的时候,那股暧昧的气息多多少少能被她察觉一些,那时她尚觉得可以拿捏,可现在呢...... 周景煦是四皇子,新皇登基, 不久之后他便是王爷。 若她唐白双是什么贵女公主的,她或许便不会惘然,可事到如今,她只是个御膳房的小掌事,即便是一直清楚周景煦的好,她也心中底气不足。 若不能脱离奴籍,有一番自己的成就,天天仰仗着周景煦对她如何如何,这关系她难以享受得心安理得。 饶是周景煦和她已然算是知交,可这身份二字还是悬在她心里,仿佛一根刺。 想到这些,唐白双启齿道:“我以前只拿你当作挚友,从未想过这些,你突然这样说......” “阿双可愿跟我谈恋爱?”周景煦道,“你想用什么手段,就用什么手段,你若不放心,我还可以写军令状,你不是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吗?我周景煦此生不会再娶!” 谈恋爱?唐白双看着周景煦真挚的神情,突然明白了自己的顾虑在何处。 “谈恋爱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唐白双想了想解释,“上回我是骗契戈的。谈恋爱的意思呢,其实是二人先不论及婚嫁,而是相处一段时间,觉得十分契合,才会成亲,你明白吗?也就是说,在谈恋爱期间,两人其实是没有任何条律约束的,双方仍然来去自由,若有一方觉得不合适,想要分开,便直接分开,不用写什么休书、和离书之类的。” “那就如此。”周景煦目光莹莹,注视着唐白双,“只要你愿意,想怎么样都随你。” “真的?”唐白双耳朵动了动,想起那个梦境来,她微微抬眸,于昏暗的烛光下瞧男人淡色的朱唇,漂亮的形状瞧上去似乎和梦境中一般可口。 她双眼含笑,于周景煦手背上轻轻摩挲过一遍,轻声道:“那你这话,我可记着了。” 周景煦眸光一暗,只觉得眼前的少女唇色艳艳,双眸含水,连在耳畔的鬓发都透着股乖巧可人,他哑声道:“你们所谓谈恋爱,便一定要讲求循序渐进吗?” 唐白双想了想,“大部分是的。” 周景煦淡淡地“哦”了一声,他这一声应得颇为意味深长,引得唐白双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还没等看个明晰,那抹淡色就贴了过来,灼人的温度紧紧贴着她的唇瓣,惊得唐白双瞪大双眼。 眼前是男人放大的五官,周景煦吻她的时候并不阖目,而是紧紧盯着她,深邃的目光逼得她无处可躲,只能呆呆看着他。 那唇瓣的温度似乎从灼人变得滚烫,烧得唐白双整张脸都晕乎乎的,片刻之后,有什么灵巧的东西溜进了她的唇缝,勾缠着她的软舌与吮。 唐白双两手堪堪放在周景煦胸膛,一时之间,她竟忘了去推,而是分神地想,这般滋味和感觉,似乎格外地熟悉,简直和她梦中那个感觉一模一样,几乎是凭着本能,她下意识试着回应,男人似乎十分惊喜,深情的眉目间笑意加深。 唐白双没有想到自己的回应能让周景煦有这么大反应,他的动作似乎更加强烈了,几乎是掠夺性地汲取着她口中的空气,唐白双被吻得小脸通红,受不了地在周景煦胸口掐了一下。 周景煦动作一滞,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唐白双,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瓣,还深深看了唐白双一眼,哑声道:“你怎么掐人呢。” “你能亲我,我掐不得吗?”唐白双负气般用袖子擦了擦嘴,瞪了一眼回去。可她现在眼角捎红,眸间含水,这一眼瞪得颇为风情。 周景煦忽然想起,到了明年三月,阿双就该十八了。 女子十六便可出嫁,也不知到了明年,他能否娶阿双过门。他足足长阿双五岁,定能好好照顾好阿双。 他记得以前,纪王爷四十岁时,纳了个十九的侧室,那女子管纪王爷叫小叔叔...... 周景煦瞧着唐白双若有所思。 唐白双见周景煦愣愣看着她不说话了,不知又在想什么,用手戳了戳人道:“喂,雪停了,还搬不搬啊?” “搬的。”周景煦久久回神,试探着道,“那我们现在已然是那般关系了,你可否对我...换个称呼?” “换个称呼?” 唐白双本想说谁跟你是那种关系了,她刚刚明明什么都没有答应,可转念一想俩人亲都亲了,这时候一抹嘴不认账,是不是不太好。 “我这儿称呼可多着呢。”唐白双眼珠一转,娇憨地笑了一声,“一天换一个叫都没问题,今天就先叫景煦哥哥吧。” 周景煦听得面色一红,不自在地抓了抓衣角,强作镇定地道:“就这般。我们先过去那边。” 唐白双促狭一笑,跟了上去。 以前怎么没发现,堂堂四皇子,竟比她想象中的纯情多了。 那边的别苑虽是一直常去,可一直都没有个牌匾名称什么的,唐白双现在要搬进来,再不起个名字实在不像话。 唐白双沉吟着想了半天,突然想起一个绝妙的想法。 她在御膳房做事,做得再好,拿的也不过是死工资。可万一她在宫里开个餐饮店,那岂不是可以提高利润,想赚多少赚多少? 却不知这在宫里行不行得通。 唐白双试探着问了问周景煦。 “这有什么,皇上那边,我去给你说。” * “不可。” 养心殿内,周景明一身墨青龙袍,上面的龙用金线勾着,做活十分细致。 他抬起不怒自威的凤眼,淡然地瞧了眼周景煦,“朕容你进宫,已是网开一面。” 周景煦还欲再说些什么,就听殿外一声“太子妃驾到”,门口立侍的太监尾音拖得极长,一个“到”字还未念完,就见契戈疾步而至,面上带着愤愤的怒意。 坐在龙首下的周朝天子周景明手里的毛笔抖了抖,关切地瞧着契戈,徐徐道:“皇后似乎心情不佳?” “你还问我!”契戈气呼呼瞪了周景明一眼,连带在旁看戏的周景煦也瞪了进去,“不是说好今早下朝陪我骑马!结果呢?本宫等得午膳都凉了,连皇上的人影都不见!” 殿上默了默,周景明心虚道:“这不是四弟来找我议事,耽搁了。” 周景煦赶紧澄清:“皇上说笑了,臣弟才来,靴下的雪泥还没消呢。” 契戈也不是个傻的,知道周景明是惯会油嘴滑舌,冷冷瞪了那边一眼,才看向周景煦道:“你怎么来了?阿双出了什么事吗?” “她想把那别苑划成个小厨房,自负盈亏,皇上不肯。” “你倒是会告状。”周景明不悦地瞧了眼周景煦,“唐白双做的东西朕并未尝过,不过是菜色有几分新奇罢了,还想跟朕的御膳房竞争?绝无此种可能。” “不会呀!阿双做得也很好吃!”契戈连忙帮腔。 “哦?看来皇后是吃过了?”周景明抿唇看了契戈一眼,那点不悦又加深了几分。 想到那次找唐白双吃饭的缘由,契戈忽然觉得有些心虚,吐了吐舌头,“吃过一次。” “那不就得了。”周景明铁面无私,“四弟,此事绝无商量的余地。” “还是商量一下吧......”唐白双站在门口,悄咪咪往殿里瞧了眼,冲着契戈傻笑一声,才走进殿中下跪道:“眼下将近年关,明年开春,可否请皇上在宫里举办一场厨艺比赛?若奴婢夺魁,这件事皇上就应了奴婢吧。” “你倒是胆子大。”周景明一双凤目凛冽,面无表情看着下首跪着的宫女,“凭什么跟朕提要求?” 唐白双老实巴交,“凭您四弟。” “哎呀周景明,你就答应了这回嘛。”契戈也瞅准机会帮腔。 周景明沉默了片刻,无言地瞧了殿上的三位一会儿,无奈道:“好吧,到时记得带着皇后一起玩。没她朕可得了许多清静日子。” 三人相望一笑,也不说谢主隆恩,说着笑就出了殿,契戈连周景明要陪她骑小红马这事儿都忘了,拉着唐白双说话,一时间,周景明竟成了那个外人。 “皇上对你很好呀!”唐白双忍不住笑道,方才她可是看得真切,要不是契戈站出来给她帮腔,那事说不准到现在还没敲定呢。 契戈闻言娇羞地低头笑了笑,她与唐白双差不多年岁,即便如今已贵为一国之母,可骨子还是难逃小女儿之态。 “他是很好。” 之前先皇入殓皇陵,周景明拽着她,都没舍得让她跪。 契戈笑得颇为甜蜜,拽着唐白双的袖子轻声道:“我有身孕了。这事还没跟周景明说呢,你别告诉他。” 第40章 狐狸皮 “你有身孕了!”唐白双轻声惊叹一句, 下意识看向契戈尚且平整的小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多长时间了?” “几日前太医诊出的。”契戈说话小心翼翼的, 生怕惊着腹中的孩子一般, “我让太医先别跟皇上说。” 唐白双点了点头,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周景煦。她知道周景煦的耳力一向不错, 也不知她和契戈的话有没有被听去。 “不准跟人说哦。”唐白双试探着道,见周景煦点了点头。 “你们这是......”契戈嗅觉敏锐, 黑玉般的眼珠子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了转, 了然道,“成了?” 之前周景明三番五次找周景煦想把人请出宫, 为了唐白双的事周景煦推拒了好几回,到最后甚至有意躲着周景明, 今日居然主动来寻,多半是唐白双的事解决了。 “这......算是吧。”唐白双挠了挠手背, 虽然她总觉得心里别扭,可不得不承认, 刚刚那个吻,她还是十分受用的。 闻言, 契戈点了点头, 目光却落在唐白双那件火红的狐皮裘,忽然想起什么一般, 笑道:“他竟真的再猎了匹红狐狸,我说上回我射了他的狐狸,他那么凶干什么。” 这话凭空而起,唐白双没听明白,“什么?” “就是上次去鹿鸣山打猎呀。”契戈想了想道, “我抢了他一只毛色极佳的红狐狸,他凶得跟要吃了我一样,原来是拿来给你做披风的。可惜我上回不懂,把狐狸皮给射坏了,也不知周景煦又是从哪儿找的这么一只好狐狸。” 唐白双愣了愣,瞧了眼自己身上流光熠熠的狐狸毛,“这不是他从你那里要来的吗?” “从我这儿?”契戈皱了皱眉,“我那儿只有一些白狐皮,成色都不如你这件呢,周景明骑射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那些个还是他着下人去猎的,当初为这个,我还跟他绊了两句嘴。” “原来是这样。”唐白双轻叹一声,忍不住又将目光投向斜后方立着的人,才发现周景煦一直站在风口,他那边的袖子都给吹皱了。 她心里忽然有些发涩。 原来,他做了这么些她从不曾知道的事,以前肯定也有许多。 有时,唐白双总想问问,他究竟喜欢她什么?印象里,她不是在麻烦他这个,就是麻烦他那个,她几次都想不明白,可周景煦眼中的神情又不似作假。 “周景煦!”她唤道,“要回去了。” 唐白双跟契戈拜别,请了身边伺候的贴身侍婢送她回去,就跑去拉周景煦的手,扯过披风把他那边受风的胳膊卷进怀里,贴上他的身子道:“好冷啊周景煦,你冷不冷?” 周景煦不明所以看了小姑娘一眼,也不知她为何突然表现得如此亲近,只如实道:“我不冷,回去暖着碳炉吧。我在小厨房的火灶里暖了两个红薯。” “哦!”唐白双白净的小脸上扬起一个甜笑来,“我正想吃呢!煦哥哥,好宝贝,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周景煦被叫得浑身不自在,只道:“什么事?” 唐白双理直气壮,“今晚你做饭!” 这完全是唐白双一时兴起的想法,虽然被周景煦当即回绝了,可她软磨硬泡了几句,他又答应了。 这个想法起源于上回的那个赌约,唐白双记得那是唯一一次周景煦主动提出要做饭,虽然她一直不知道周景煦厨艺究竟如何,可怎么说也给她打了多回的下手了,总不能一点长进都没有吧! 于是,当周景煦一脸愁容地站在厨房里时,唐白双心里其实是很激动的。 她决定自己坚决不帮忙,就等周景煦做完全程。 “你...你先出去。”周景煦不自在道,“你在这儿我做不出来。” “好好好我出去!”唐白双十分配合地踏出小厨房,坐在凉亭里抱着暖炉啃红薯。 她一边剥红薯皮,一边给周景煦计算着时间,而且念在是初次,她还特意预留出了许多多余的时间。 唐白双聚精会神瞧着小厨房精致的雕花窗,啃了一大口红薯想,这会儿他应该生好火,洗好菜了,再快一些,都应该切上了。 可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她就看见周景煦一脸严肃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然后闪身进了屋内。 唐白双有些纳闷,待周景煦从屋里出来后问道:“怎么了?” 周景煦十分冷静,手里拿着两个黑色的圆球,因为隔着一段距离,唐白双没看清那是什么,只当是他遇上了麻烦。 却听周景煦道:“无事,你再等等。” 他向来都十分靠谱,唐白双没再多问,又坐回去吃红薯。 只是这回,下面那一半的红薯皮还未剥完,里面金黄的瓤还没露出来呢,唐白双就听“轰——”一声,小厨房内硝烟顿起,连房顶上的瓦片都被崩飞了两个。 唐白双心里咯噔了一下,忙放下手中的红薯往小厨房里冲去,她还没跑进门,男人就闪身出来了,面容洁白如玉,身上的衣服连点灰都没沾着,哪儿像闯了祸的样子。 “你在爆米花吗?”唐白双上下打量着周景煦,还不确信地伸手摸了摸,要不是厨房里确实烟雾缭绕,她都要怀疑自己刚刚幻听了。 “在生火。”周景煦认真道:“我似乎低估了火丨药的威力,用量过度了。” “......”唐白双看了眼周景煦被染黑的指尖,恍然道:“所以你刚刚拿的是火丨药丸?” 见周景煦点头,唐白双连翻白眼的心都有了,“你这!哪儿有人生火用火丨药丸!你这要是不小心把自己炸坏了怎么办?” “不会坏的。”周景煦信誓旦旦。 “那...那房子塌了怎么办?” “我只用了一个,塌不了。”周景煦从腰间摸出另外一只,“就算是塌了,也是皇上那边出钱修。” 唐白双一时无语凝噎,瞧着乌烟瘴气的小厨房道:“要不今天算了,我们去外面吃吧!” 自从知晓了周景煦的真实身份之后,唐白双就经常让周景煦带她出去玩,这十次里有八次都要去红玉坊,每次去都要求周景煦好长时间。 唐白双不明白,明明他每次都是要答应的,为什么非要让她走这个流程去求他一遍。 果然这回,周景煦又站在红玉坊门口皱眉了。 唐白双小心翼翼觑了眼他的脸色,搬出她提前准备好的说辞来。 “我在宫里也没什么朋友,你是知道的。我就跟红玉聊得来,你明明说什么都依我的,怎么这么快就变了卦?”唐白双锲而不舍,“我跟你保证!不去绿珠阁还不行吗!” 周景煦抿了抿唇,亏得后面几次都没碰见上次那个什么头牌盏楼,否则他早晚拆了这红玉坊。 姜红玉一袭盛装,懒懒倚在雕花的门框子上瞧着唐白双又好说歹说她那情郎,调侃道:“见你二人这模样,竟是成了?我还以为要拖到明年去呢。” “红红你怎么也知道这事?”唐白双一脸莫名地看了眼姜红玉,又转身狐疑地看了眼周景煦,“你俩是不是串通起来骗我?” “你真瞧得起我。”姜红玉一把将唐白双拽到自己身边来,“就他上回那样子,一双眼睛都能把我盯出个窟窿来,我还能把你怎么着?” 唐白双皱着眉思索了一下,好像记起有一回周景煦是突然生了气,她一直没弄清楚其中缘由,如今看来,竟是因为她去了绿珠阁吗? “哎,你那绿珠阁生意好不好呀?敢在这里开这种店,你果然很有魄力!”唐白双忍不住好奇,据她所知,当地的民风似乎还没开放到那个地步啊。 “不瞒你说,不如红玉坊赚得一半多呢。”姜红玉随手翻了翻账本,“不过,绿珠阁这边恩客虽不多,但买家不少。” “什么意思?” “你还记不记得,我绿珠阁刚开张那会儿,竞标的盏楼?” 那是唐白双第一次见到大型拍卖场面,被卖的还是个俊生的公子,她自然不会忘,“我当然记得!” “上回买下他那个女人,前阵子来交足了银两,把人带回府里养了。” 唐白双头一回听见这等稀奇事,一时来了兴趣,“谁家的女人?竟然敢在你这儿买人?” “我偷偷着人打听过,听说是王府出来的,她丈夫大她二十多岁,前几年死了,她从正王妃手里夺了权,现在王府是她当家。”姜红玉夸张地比划了个包袱,“送来的银子有这么一大包呢!盏楼这是去享福了。” 两人说话间,底下的人已经送上了新做的酒菜,虽然红玉坊这里的菜味道比不上别处的,可她家的酒却是一绝,甚至有人来此定了大批的酒运回家去。 “红红,你这就是不是勾兑了工业酒精啊?”唐白双仅仅喝了一杯,就架不住面红耳赤吐舌头,旁边的周景煦见状,把酒杯从她手里夺去了。 “你知道我家以前是干什么的吗?”姜红玉十分自豪,“我可是酒厂老板的女儿!” “久仰!”唐白双十分配合地抱拳,“我以后还想在京城开家酒楼呢!万一我真的开了,来找你买酒!” “哦?”姜红玉淡淡扫了周景煦一眼,发现男人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瞧着竟是默许的,忍不住道,“那酒楼的地点你可选好了?银钱也准备好了吗?” “通通没有。”唐白双连连摇头,“还在做梦阶段呢。” 话音未落,只听旁边一声音道:“选好了,估摸下个月便可竣工。” 唐白双震惊地看了眼周景煦,“不是吧?你什么时候买的?” 第41章 交心 “忘了。”周景煦神色淡淡, 并不觉得哪里不对,“之间看到合适的便买了。你也知道,在京城地界不是拿着银子, 就能买到地的。” 这道理唐白双当然懂, 可这不是随随便便出去买菜,这是买了栋酒楼啊, 再加上周景煦一向不会砍价,说不定所付的银钱比实际高出许多。 “多少银子买的?”唐白双小心翼翼道, “你不会是给我买的吧?” “自然是给你用, 我要个酒楼干什么?”周景煦颇为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老实道:“银钱几何我忘了, 到时问问王府的管家便知。” 唐白双又是一愣,“王府?” “今日去见皇上, 我并不是只谈了改造别苑一事,还把西南那套宅子要了过来, 册封事宜应该就是这两天的事了。”周景煦悉心解释,“你放心, 白日里我还是会来陪你,只是晚上要赶在宫禁前出去罢了。” 啊, 周景煦要走了。 唐白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却还是道:“我不能白要那酒楼,银钱我还你。” 周景煦点了点头, 并不欲阻拦,横竖这价钱是随他定的。 “过几日便是除夕宴了,你若愿意,我可以让姜红玉进宫陪你。”周景煦忽道,如今是他大哥称帝, 他又是王爷,一些该有的流程还是免不了的,到时阿双少不了要无聊。 “真的吗?”唐白双惊喜地看了姜红玉一眼,“红玉你想不想进宫!我们一起过年呀!” “这好自然是好的。”姜红玉犹豫了片刻,“不过我需回去跟家里那个商议一下。” 家里那个?唐白双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姜红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惊讶道:“你难道已经成家了?这么快?” 姜红玉颇有些无奈,“其实我是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成婚了,老大嫁作商人妇,说的就是我。不过他人长得还算凑合,最主要的是特别有钱,我这生意,就是用他的钱买的!” 其中信息量过大,唐白双默了一阵才道:“那等下回有空我去拜谒一下。” 一旁沉默的周景煦听着二人交谈,心中徒然升起一股疑问。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听到,阿双在和姜红玉说话时,提到什么“过来”、“我们那里”、“现代”之类的字眼了,他记得以前阿双对他说,她们那里的人是不容许纳妾的,而且阿双做的很多东西,的确是他从不曾见过的...... 周景煦静静注视着唐白双带笑的侧脸,他记得内务府的记录中,明明提到阿双是六岁进宫,而且名册上清清楚楚写着,就叫阿双,而不是什么唐白双。 既如此,她是从哪里学来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菜? 周景煦表情有些微妙,好在今晚他还可以在宫里待一晚,彼时可以好好问问阿双,她究竟是什么人。 正跟姜红玉聊得热火朝天的唐白双自然不知,她那男朋友已经开始怀疑她的身份了,只是每次回头时,都看见周景煦冲她笑,唐白双被笑得一脸莫名、如坐针毡,没多久就请了辞。 “红红!那就说好了!除夕那日,我叫车来拉你!”唐白双坐上回宫的撵轿,跟姜红玉挥了挥手,才回身去瞧轿子里一直沉默不言的男人,打趣道:“周宝贝今天怎么又自闭了呀?” 周景煦不管她的调侃,反问道:“唐白双,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唐白双被这句话问得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道:“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那厢周景煦却笑了笑,不说话了,直到他们二人进了别苑,他都一直沉默不言。 唐白双心中一阵莫名,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周景煦,又瞒着他什么了,想来想去想不通,想到她也要开始生气的时候,只听身旁的男人道:“阿双,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今晚真的很奇怪。 唐白双拉着人一起坐下,才道:“你讲吧!” 也不知周景煦要讲的是一个怎样的故事,唐白双见他的神情忽然凝重了许多,眉宇间夹杂着愁绪,像是认真回想了片刻,才徐徐道:“我出生时,是在严冬,那时周朝尚且动荡,远不如今日繁荣宁静,边疆蛮夷压境,西北动乱,周天子,也就是先帝,方及加冠。那时我母后入宫不久,圣眷正荣,不过她享圣宠,并非是因为先帝对她有情,而是因为当时有位成灿将军,先帝欲拢权安稳朝局,必须笼络他。成灿将军在时,便对母后极好,后来母后进了宫,他也日日托人打探宫中消息,询问母后过得如何。” “成灿将军常年征战,一身旧伤,漠北之战大捷后,他受了重伤,宫里的太医说他活不过三五年,自那时起,他便主动断了与我母后的联系,那年,我五岁。周景明七岁。” 听到这里,唐白双有些疑虑,周景煦出生时,太后刚入宫不久,难道周景明是她在宫外生的? 周景煦继而道:“本以为成灿将军只需好好调养,身子便能见好,之后两年他也的确再无征战,发病已是极少,可不曾想,两年后,文家出了一个勾结蛮族的叛臣。” 文家是太后母族,这一点,唐白双是知道的。 “成灿将军也是文家的人吗?他受了牵连吗?”唐白双忍不住发问。 “不曾。”周景煦的声音忽而有些发涩,“可他心里记挂着我母后,求先皇留我们母子三人性命,为此,他愿出征北伐,永平战乱。可便是这回,他再也没能从西北回来,还是回京的士兵抬着他的棺椁进的京。” 周景煦的声音很平稳,可唐白双还是能听出一股悲凉来,她忍不住伸手抚顺着周景煦的后背,轻声道:“你母亲必然很难过吧?” “我母后?”周景煦顿了顿,冷笑一声,“成灿将军战死,他便对周朝无用,先皇连他的棺椁都容不下,命人于乱葬岗焚烧,我去的时候,连骨灰都不曾寻见。那年我七岁,文家势去,周景明一直病弱,先皇很不喜我们三人,动辄便是赐死。然没过多久,漠北得知成灿将军死讯,卷土重来,那时的周朝已无大将可用,成灿将军的旧部寒了心,不愿再为周朝效力。” “于是,先皇便拿我母后和周景明的性命逼我领军。” 唐白双一愣,“这是什么道理?你那时不是才七岁吗?难道你领军,那些人就会听你的吗?” 周景煦看着她,轻声道:“其实我跟周景明,是同母异父。” 什么!?唐白双惊得吸了一口凉气,同母异父? “难道你的父亲就是那位......成灿将军?”唐白双话刚说出口,就更加确认了这个想法,成灿和煦字,不是本来就是有关联的吗? “可...可你母亲不是已经生了太子吗?怎么又会和成灿将军......” “我母后年幼时,便和成灿将军定了亲,可她嫌将军长她十一岁,一直不肯,后来鬼迷心窍,一心想做后宫之主,趁着先皇还是太子时便蓄意勾引,却不想事后太子并不认账,还抹黑文家名声。文家本想将此事压下,可她却有了身孕,正欲偷偷拿掉时,还是成灿将军亲自上门,说他不嫌母后污了身子,甘愿娶她。母后本就理亏,便不再反对,他二人婚后一直夫妻不睦,成灿将军百般讨好,她却一直不领情,成亲两年才圆了房。” “后来的事,你也该想的明白,我领命出征,而后回京,周景明也算争气,几年光景就掌了权,后来势大,便架空先皇权位......阿双,我回来后才知,文家出的那个叛臣,是先皇一手谋划的,他不过是想扳倒成灿将军权位罢了。” 他如何能肯定成灿将军就一定会出手相助?这话被唐白双含在嘴里,片刻又咽了下去,也许其中这片深情,是连她也不曾明白的。 什么领命出征而后回京,那几年的沙场征战必然是九死一生,周景煦却说得那般轻描淡写,怪不得他曾说,他早些年路过铁勒,原来他在那么小的年纪,就已然背负着沉重的使命,要豁出性命去面对敌军。 唐白双眼眶有些发酸,也许是为成灿将军,也许是为她的阿煦,可她终究没有哽咽,反去牵住周景煦的手,“现在不是好了吗?那些事都过去了。” “是过去了。”周景煦淡淡道,“可我今日跟你讲这些,不单纯只为了让你知道一些往事,我是想说,我的一切我都可以告诉你,你也不必瞒着我。阿双,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唐白双身形一颤,看着周景煦的眼神中带了些许惊讶,“你难道已经知道了?这你都能猜得出?” “只猜了个大概。”周景煦沉吟一声,“我想,进宫时的阿双,和现在的唐白双,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吧?” 唐白双原来只觉得周景煦很靠得住,却没想到他能机敏如此,一时不打算再瞒,想了想道:“其实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事到如今,我也不算明白。但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我来自很多很多年以后的一个地方,姑且叫它现代吧!但在我们的历史上,并没有你们这个国家,所以我想,我们应该是两个不同时空的人,当然,我会做的那些东西,都是从那里学来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所以你要我说原理,我也很难办。” “也就这些了。”唐白双想了想,补充道:“我和红玉那么亲,就是因为,她和我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 “现代?”周景煦轻喃一声,“若你不是自主要来,那是否去留也不由你确定?” “......是呀。”唐白双舔了舔唇瓣,忽然有些难过,“是呀...我连我哪天突然走了都不知道。” 第42章 除夕 入夜, 琉璃瓦片上覆上一层新雪,将屋里那场闲谈归于沉寂。 若不是今日周景煦提起,唐白双的确没有想到她会不会哪天突然要回去的问题, 她只是理所当然地既来之则安之, 虽然时有性命之忧,可她来了这里之后, 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我想,若是哪天你去哪里都找不到我, 那我就是回去了。”唐白双深吸了口气, “我不是自主来到这里,但若离开时我可以选择, 我私心里想要留下。一半是为你,一半许是为我在现代无疾而终的梦想吧。” 毕竟在现代, 她不论怎么样,都是一个人, 来来去去无牵挂,可是自从到了这里, 她便陆续认识了许多新的人,也有了自己想要努力的方向, 最重要的是, 秋秋也离不开她呀! 唐白双回身看了眼碳炉旁蜷缩着的小猫,几个月已经长了不少, 虽然她一时难以定论这只猫是不是所谓的橘猫,可见它几个月长得体格匀称,就觉得应该不是了。 “你会留下?”周景煦深邃的眸子亮了亮,纠正道,“要全部为了我才可以。” 唐白双剜了他一眼, 忍不住贴在他脸侧连亲了好几下,才道:“是是是,全部都为了你!” * 隆冬过后,很快便是立春,宫里的除夕宴会也接踵而至。 周景煦的生辰在正月初三,这生日蛋糕的准备也要拉上日程。上次周景煦带来的那个东西虽然不能和打蛋器相媲美,不过的确是要省时省力许多。 唐白双喊来了成华帮忙,分离了蛋清蛋液后,便着其将蛋清打至起沫,加入糖继续打至黏稠,再加糖,直至蛋清成奶油状便可。 而在盛有蛋黄的那个碗中,加入糖、面粉和油,调入牛奶,搅拌均匀后将二者混在一起继续搅拌,完全融合之后,蛋糕的原料便准备完毕。 由于没有烤箱,这个蛋糕唐白双打算蒸着做,在原有的锅中加上水,在里面放上竹篦,再把盛有原料的器皿放在竹篦上,文火慢焖便好了。 在蒸蛋糕的过程中,唐白双用打蛋清的方法如法炮制了奶油,只不过在奶油中加的糖要再多一些。她在现代没有专门做过奶油蛋糕,所以抹奶油的手法十分生疏,不过唐白双素来手稳,做出来的成品虽然谈不上漂亮,可也不会难看。 “这...这便是蛋糕?”成华满眼稀奇地瞧着唐白双将奶油一层层抹在金黄酥软的蛋糕胚上,满眼都流露出渴望。 “是啊。”唐白双瞧了成华一眼,“下回再给你做一次,我瞧宴席马上要开始了,估摸着红玉也快进宫来了!”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让红玉看看她在古代的第一个蛋糕。 “红玉已经到了。”门口传来一声懒洋洋的吆喝,抬眼望去,身着桃色棉服的女子正倚在门口对二人笑,“我也是刚到。” 唐白双下意识往她身后一瞧,“周景煦呢?” “去万寿宫了。听说太后又发病了。”姜红玉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瞧见桌子上放的那个白乎乎的蛋糕后,稀奇地呀了一声,“没想到你真给做出来了,滋味如何?你尝过了吗?” 唐白双摇了摇头,“时间只够做这个了,我寻思晚上拿给他。” 一旁的成华十分捧场,“一定很好吃,闻着就香香的。” 唐白双笑了笑,“等下回成华过生辰,我做个更大的给你。” 成华连连点头。 太和殿那边的宫宴已经开始,除夕宴会上多是皇家亲族相聚,被分封到各郡县的王孙子弟也要回京述职一次。 今晚听说太后也会来,唐白双对上次那事还心有余悸,太后每回看她的眼神,似是都恨极了她的。 思及周景煦讲给她的成灿将军一事,唐白双对太后的观感更为不妙了,她连青梅竹马长大的夫君都能说舍弃就舍弃了,遑论她这么一个小宫女呢。 今晚皇上与皇后要在太和殿一同用膳,周景煦身为怀亲王也需陪同,听说滇南王周景宁和平王周景卫也要一起进京,在座的还有几位小王爷,早些年还是皇子时便在皇子府上学,唐白双从未见过面,也不便过去同座。 怪不得周景煦要把红玉叫来。 御膳房的人心底都心知肚明,虽然唐白双如今还身在御膳房司职,却怕是迟早都要嫁入王爷府的,御膳房上下对她毕恭毕敬,甚至给她和姜红玉单独列了份席。 “啧啧。”姜红玉感叹,“你说与皇子看对眼的这种狗血剧情,怎么就落不到我身上。” “我也不容易,你不知道太后有多凶。”唐白双跟着叹气一声,忽而想到什么,“哎,上回你不是说,你是有丈夫的?是个商人?你二人关系不好么?” “强买强卖的事,哪儿论得上好。”姜红玉从怀里摸出一块质地上呈、成色漂亮的紫玉来,递给唐白双道,“诺,新年礼物。我们家别的没有,就是玉多。” 唐白双接过玉石瞧了瞧,心下了然原来红玉家是做玉石生意的,随口道:“哎,你知不知道,这皇宫里有一座玉宫?哇,那修得可谓是高端大气晶莹剔透,可好看了。” “哦?”姜红玉来了兴致,“可有封禁?你带我去看看。” “那地方出过一些事,早就被封了,不过我可以带你去另一处看。” 说着,唐白双带姜红玉去了中秋那晚,周景煦带她上的阁楼,待上了房顶,便指着远处的那片莹白道:“就是那儿,叫兰台,先帝在时给一位宠妃打造的。” 姜红玉遥望着月色下缥缈的兰台,不免觉得惊艳,听了唐白双的话却嗤笑一声,“如此圣宠,她不怕皇后找她麻烦么?” “她自然......”唐白双下意识想说萧娘娘自然是不怕的,因为萧娘娘自己就是皇后呀,可自古皇后要搬去坤宁宫,这不是惯例吗?难道说,修建兰台时,萧娘娘还不是皇后?她努力回想了一下周景煦的话,发现周景煦的确不曾强调过兰台是萧娘娘封后之后才修建的。 唐白双沉吟一声,看向那片玉宫的眼神也有些复杂起来,对呀,萧娘娘当时难道就不怕皇后找她麻烦吗?更何况她那时早就儿女双全......不对,皇宫那时有皇后吗? “红红,你知不知道先皇有过几个皇后?” “三个呀。”姜红玉惊讶地瞧了眼唐白双,“你来这里,都不摸清这个地方的历史吗?第一任是武将世家的程雪七,病死之后便是无名皇后萧姻,后来德不配位,才是如今的文皇后。” “武将世家程雪七?”唐白双顿了顿,“我记得芩贵妃也是武门出身,她二位是同族吗?” “芩贵妃的父亲与程雪七的父亲似乎是旧识,不过并非同族,程家要早些,尤其是程雪七有个哥哥,听说是百年难遇的谋略之才,只可惜英年早逝。” 唐白双心中忽然隐隐有了个答案,“她哥哥是......” “似乎有个封号,叫什么...成灿将军。”姜红玉无奈地揉了揉唐白双的脑袋,“你是不是在现代便历史不好,这些事也不知道打听打听。” 果真是成灿将军。唐白双心中一时五味杂陈,道:“我在宫里不比你在外面方便,这种皇族家事,我怎么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打听。” 只是这程雪七,恐怕不是病死的吧。 宫里的事情果然错综复杂,唐白双烦躁地挥了挥手,对身边的姜红玉道:“我们下去吧,就我们两个人在这儿,还怪渗人的。” “也好。”姜红玉走下了房顶,刚要回身,唐白双就看见漆黑夜色中一只大手捂住了姜红玉的口鼻。 她下意识赶紧屏住呼吸,果然下一瞬就有只手捂住她的口鼻,唐白双挣扎了一下,假装晕了过去。 来者是两个男人,身着夜行衣,唐白双眯起眼睛用余光打量着他们,忽然想起她刚穿越不久时,半夜摸进她房中的那个黑衣人。 那晚的黑衣人,她一直觉得和清铃有关,事情到了后面,主要根源还是在李全,可如今李全已死,这宫里唯一与她有仇的,就是太后了。 唐白双蓦然想起那次在坤宁宫,周景煦那几句话,其中就有提到太后在鹿鸣山似乎就已经对她有所作为,难道一开始就是太后吗? 不会,她那时和周景煦并没有过深的交集,太后并无需大费周章,但无论如何,现在这两个黑衣人是太后派来的可能性最大。 那两人身法应该不错,背着她和姜红玉,还健步如飞,不多时便站在了一处宫门前,待看清眼前的景色后,唐白双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这不是冷宫吗!? 两个黑衣人全程毫无交流,直接将她二人带进了冷宫之内,里面黑黢黢一片,二人却还在往里走,直至深处,一扇紧闭的大门被打开,一股寒气顺着地面流入唐白双的裤管。 唐白双睁眼一看,眼前白晃晃一片,寒意刺骨,竟然是她方才和姜红玉在楼顶上望见的兰台! 第43章 兰台涉险 遥望月色下的兰台时, 唐白双只觉得此地华贵缥缈,是珠宝堆砌成的金银殿罢了。可如今身临其境,她才觉得兰台廖无人烟的幽寂与阴森感。 此地不知有多少年无人踏入, 周围竟还弥散着微不可见的粉尘, 待人走过便荡起一阵烟尘,唐白双皱了皱眉, 下意识减轻了呼吸。 这两人把她们带到这个地方来干什么?杀人灭口? 未免有些小题大做,她们方才在的那处阁楼, 本来也是无人之地。 那两人走进兰台殿内, 直走到寝室内,便将她二人粗暴地丢在了床上, 然后便匆匆离开了,唯恐晚了几步就出不去了一般。 那床上的被褥冰冷如铁, 唐白双被摔得紧紧咬了下牙,又装了会儿死, 确认那二人不会回来了,才一骨碌翻了起来, 推搡着身边的姜红玉。 “红玉!红玉快醒醒!”唐白双推搡的力气越打越大,可身旁的姜红玉全无反应, 要不是还有呼吸尚在, 唐白双都要以为她已经过去了。 现在怎么办? 唐白双呆坐了一会儿,现下正是黑夜, 这空荡的大殿里连个灯都没有,还有陈年破旧的白纱于过堂风中缥缈,看着极为阴森诡异。 这个地方不对劲。 唐白双皱紧了眉,虽然她毫无根据,但她就是下意识觉得这地方怪怪的, 若只是个寻常之地,那两个黑衣人为什么会逃也似的离开? 她原以为是这里还藏着什么人,可她干坐了这半天,什么也没瞧见,空气里唯剩叫人不甚舒适的灰尘。 姜红玉丝毫没有要转醒的样子,她决定率先出殿去观察一下地形,左不过真的有鬼吧?只要撑过今晚,周景煦若是发现她和姜红玉一起失踪了,一定会来找的! 她绕过一根根玉柱,走到了院中,居然真的看见一口井,极为熟悉的场景和她以前做的那个梦相重叠,唐白双忽然觉得有些腿软。 她大着胆子往井里瞄了一眼,发现井里居然还是有水的,井边放着打水的木桶。 唐白双愣了愣,忽然想起烟翠便是死在井里,想到此,她心里觉得更虚了,胸腔中的心脏砰砰狂跳。 唐白双独自站了一会儿,向四周看能否有路可以出去,可她很快便发现,兰台的围墙修得很高,且表面光滑如璧,四周空无可借力之物,唯一的出口,就是连着冷宫的那扇门。 不用想,那扇门肯定被锁上了。唐白双不抱希望地推了推,果然纹丝不动。 她回身看向院子,这几天上京城的天一直不错,月朗星疏,借着冷冷的月色回望院子里,她忽然发现院子里其实比屋里明朗许多,地上的灰尘便只是灰尘,粘连着厚重的泥土附着在地上,并不会浮在半空。 唐白双心中一动,又快步回到屋里,便看见屋里还是旧模样,灰尘弥散,几乎要迷住人的眼睛。 这不对劲。 屋里的灰尘怎么会比外面还大呢?若说方才是两个黑衣人动作太大,带动了灰尘,可她刚刚都出去了好一会儿,这屋里居然还是这副模样。 唐白双滚了下喉咙,怀着种莫名的恐慌,她连忙把姜红玉搬出了屋外,又迅速从衣服上扯下两个布条,蒙在她和姜红玉的口鼻上。 此地,是萧娘娘故居,既然萧娘娘是当过一阵皇后的,当初她为何没有搬离这玉宫? 冷宫周围本就属于寂寥之地,平时也未有什么人流走动,自从萧娘娘被杖毙后,这边更成了一个无人问津之地,这么大一座玉宫闲置,皇家竟从未管过? 唐白双尽量减少自己呼吸的频率,又从井里打了水,泼湿了周围的地,无所事事地站了一会儿,决定先去冷宫瞧瞧。 说是冷宫,其实就是间简陋的大屋子,门窗皆是死的,修葺得无比结实,门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地紧闭着,若不是今夜天气好,这屋子里恐怕黑得什么也看不清。 唐白双摸摸索索找了半天,竟瞧见一个火折子,忙点上了。 待屋里被照亮之后,唐白双被自己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只见那单薄得勉强可称之为床的地方,连着的墙上有许多红色的抓痕,瞧着似乎是血。 唐白双深呼了口气,小心翼翼上前端详,断断续续的抓痕几乎布满了整面墙,瞧着很是瘆人,不过她瞧得仔细,很快便发现那些抓痕之下,竟还刻着几个蝇头小字,那些比划很轻,字体结构参差不齐,应该是用指甲刻上去的。 唐白双靠近了火折子,仔细辨认那些字的内容,“悔......悔...还是悔。” 那些字前几个刻着的全是悔字,直到后面才出现了比划不同的字。 “景锦...因...而死,景昼,因我......做什么飞上枝头黄粱梦,落得个家破人亡荒唐名。” 景锦,景昼?唐白双下意识摸了下刻字的痕迹,瞧着不像是时日已久的样子,许多痕迹虽然不清楚但应该是刻的时候便是那样。 唐白双立刻便想到萧娘娘膝下那对儿女,皇子景昼的确是她亲手害死,可不是说公主景锦的死,只是个意外吗? 她心中疑虑更甚,接着往下看去,只见最后几个字写的是:儿女不儿女,夫妻无夫妻,帝后相勾结,还我儿女命。 这些字迹的走笔十分利落,不像是疯癫之人会写出的字,难道萧娘娘根本没疯?唐白双兀然想起萧娘娘最后看她的那个眼神,一个念头又冒了出来。 不管她疯没疯过,可后来,她一定是清醒了。 可这些跟她如今的处境又有什么关系!? 唐白双急得又从冷宫回了兰台,突然发现院子里的姜红玉居然不见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冲进内殿,只见姜红玉呆呆坐在床上,鼻子一抽一抽的,似乎在闻什么味儿。 “有什么不对吗?”唐白双上前问道。 “你来了。”姜红玉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什么也没说又转过了头,继续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唐白双正纳闷,眼角却瞥见她在姜红玉昏迷时系在她口鼻处的那个布条被扔在地上。 “你怎么把它扔了?这是我给你系的。”唐白双伸手去捡,却被姜红玉一把打掉了。 唐白双一脸莫名,“你这是干什么?” “我不戴!”姜红玉拒绝之意明显,边说边又抽了抽鼻子。 唐白双正想问她老抽鼻子干什么,忽然觉得这个动作十分眼熟,就像是现代吸粉的瘾君子一般。 她心中警铃大作,忙扯着姜红玉出了屋外,厉声道:“你就待在院子里,不准再进屋了,那屋子里有问题!” 姜红玉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一步三回头地望着屋里,可她动作却十分迟钝和顺从,虽然眼神十分渴望,可却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反抗举动。 唐白双留了个心眼,说着好话哄姜红玉坐在一处,然后立马拿绳子将她和一根玉柱捆得结结实实。 做好这一些后,她看着神态略显呆滞的姜红玉,忽然想,当初萧娘娘是不是也是这般,并非是精神受挫才疯,而是药物所致? 萧娘娘一疯,文氏便后来者居上,后来文氏一族在太子的帮衬下权倾朝野,不管怎么说,萧娘娘会疯一定跟文太后有关。 唐白双遥遥看了眼连着侧殿的小厨房,眉心直跳,到底该怎么出去? 难道这整个兰台就真的只有那一个出口吗?但凡是正常修建的宫殿,怎么会只留一个门呢? 她深吸了口气,抬脚往小厨房走去。 那厨房果真算不上大,进去之后里面的设施便一览无余,只有一个青灰的矮灶,旁边立着木制的储柜,那灶上空无一物,倒是没有梦境中那样的大蒸笼在。 不过厨房里应该会有可以生火的火石,唐白双摸了半天,最终在灶灰里摸出两个火石,里面还有一些未用完的干柴。 那火石不知放了多久,唐白双打了好久才燃起火光,里面的干柴逐渐燃起,形成明亮的火焰。 “放开我!”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喊叫,是姜红玉的声音。 唐白双连忙扔下手里的东西跑去院中一看,只见院子里根本没有别人,只有姜红玉一个人在剧烈地挣扎。 “红玉,你怎么了?”唐白双上前两步,她看到姜红玉的双眼异常空洞,无神地双眼却直直向着寝殿内的方向,一时心里有些发怵。 “放开我!我要到里面去!”姜红玉似充耳未闻,只顾着自己挣扎。 唐白双眯了眯眼,神色复杂地看着姜红玉,这便是发疯吗?这么快?幸亏她方才绳子绑得很紧,不容易挣扎开。 只是任由姜红玉这么疯下去也不是办法,她在寝殿里待的时间不算很久,应该只是一时之症吧? 可是她想不明白,太后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而是要把她弄到这个地方来? 正思忖间,冷宫那边的门似乎开了。唐白双没有冲动地跑过去看,反而悄声站在院子里,那扇门很快又被锁上,门口却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唐白双顿了顿,几乎是凭直觉闪身进了厨房,去找有没有可以用来防身的东西,然后躲在一边暗中观察。 那脚步声愈来愈近,踉踉跄跄地往里走着,过了一会儿,唐白双才看清那是一个男人,只是面色红得不太正常,他走路不稳,却又似乎十分急切,用最快的速度走到了院子里姜红玉的身边,眼神猥琐地看着姜红玉,然后就开始解姜红玉的衣服。 原来如此!唐白双连忙拿了脚边的瓦罐,从身后慢慢靠近男人,对准他的后脑用力砸了下去。 片刻之后,另一边的玉柱上多了一个面色通红急于撕扯衣服的男人被绳子栓得结结实实,而唐白双搬了张小板凳于庭院中小坐,眼神复杂地看着两人叫来叫去。 不过幸得,天快亮了。 第44章 捉奸 今日瞧着不是个好天气, 尚在晨昏,天色便阴沉沉地,连雾的浓云低低压了下来, 不知再过会儿会不会下雪。 院子里被捆紧的二人似是喊累了, 此刻已沉沉睡去,唐白双却困得东倒西歪, 硬是支棱着等门被打开。 过不了多久,太后一定会带人进来捉奸, 而其中必然会有周景煦。 想到此, 唐白双忽然安心了许多,简单地收拾了下仪容, 去叫醒熟睡的姜红玉。 “红玉!醒醒。”她用力摇晃了几下,睡眼惺忪的女子睁开眼睛, 怔怔瞧着她。 “白白,我这是怎么了?”姜红玉低头看了眼绳子, 把目光转到一边发出鼾声的男人身上时,下意识叫了一声, “他是谁?” 唐白双只好快速地跟她转述了昨晚的事,一边给人解开了绳子。 “横竖, 别进那个屋子。”唐白双虽不知那屋里漂浮空中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但总归就是姜红玉发痴和疯魔的罪魁祸首。 “太后这老东西,竟连我也算计进去。”姜红玉同情地看了眼唐白双, “你在宫里,就是过这种日子?” 唐白双想说不是,只是恰好被你赶上了,话还没出口,就听冷宫那边的门开了, 闯进门中的脚步声很惶急,同时又有许多步子紧随其后。 唐白双回身望去,对上周景煦急切的神情时,忽然红了眼眶。 而那边周景煦还没来得及问上一句什么,身体就率先作出了反应,三两步上前将唐白双紧紧抱在怀里。 “可有伤着?”他声音有些沙哑,抱着唐白双的双手不住颤抖着。 “我没事。”唐白双小猫似的在他颈侧蹭了一下,按住周景煦发颤的手,眼神瞧向还捆在柱子上睡得天昏地暗的陌生男子,“你看,有人想要污我清白。” 此人是谁,不言而喻。 唐白双脸色微变,冷眼瞧着随后而至的文太后,却在周景煦转身看她时,悄然换上副畏惧模样,双眼惊恐地看着太后那里,手心还攥紧了周景煦的袖子。 “别怕,别怕。”周景煦心中一揪,将唐白双护在身后,面上的柔情在对上太后那瞬顷刻凝成了寒冰,“这就是母后跟我说的要紧之事?” 文太后没有想到唐白双居然会安然无恙,反而是她派去的那个男人被捆在柱子上呼呼大睡,丑态尽显。 她脸色僵了一下,片刻后扯出个生硬的笑容来,“哀家不过是帮你瞧瞧这丫头行事干不干净罢了,要进王府的人,不该是个不贞不洁的。” 文太后这话指责意味鲜明,活像唐白双已经跟别人发生过什么事了一般。 “......”看来这太后是铁了心要寻她的不自在,唐白双深吸了口气,揪住周景煦的袖子哽咽了一句,“阿煦,我从不知太后竟一直都是这般看我的,我一直敬她为尊长不敢怠慢,从未有过丝毫违逆之心啊......” 这件事分明是唐白双受了委屈,幸得她机敏,没有中计,可若她中了,后面会发生什么,周景煦根本就不敢想。 如今听阿双这般言语,他心中更是有愧,自责昨夜他怎么就没把人看好,反去参加什么礼宴。 文太后距二人尚有些距离,她看见唐白双低低在周景煦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周景煦便一脸疼惜,看向她的眼神也更加怨愤起来。 “你是哀家的儿子!哀家难道还会害你不成?”文太后不知唐白双究竟说了什么,只是下意识赶紧反驳自证清白,“如今你是长大了,连母后的话都听不进半分了吗?” 周景煦对太后本就不耐,正要回话,只听身边的唐白双幽幽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我本以为,这世上只要两情相悦,就可以在一起,如今想来却是我错了,毕竟太后当初弃成灿将军也是那般决绝......” “阿煦,自我们相识以来,我本就......今天躲过了这回,却不知有没有命躲过下回了,也许文太后说得对,皇族尊贵,是我高攀不起。” “你怎么能这样想?”周景煦闻言一时有些着急,“我跟你保证,再也不会有下次了,这次之后我带你出宫,请命去封地生活,从此远离上京城,这样可好?” “周景煦!”文太后厉喝一声,看向唐白双的眼神怒火中烧,这个小妮子怎么会知道当年成灿将军一事? “那多不好呀。”唐白双又放轻了声音,“我不想你为了我,放弃了在太后面前尽孝的机会。” 这话声音不大,却被与她相近的姜红玉听在耳中,姜红玉饶有趣味地看了唐白双一眼,又饶有趣味地看着愤愤的太后,她怎会忽然觉得,此时此刻,此地涌现出一股清香呢? 文太后见唐白双还在喋喋不休,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怒道:“你又在听那个狐媚子乱说什么!还不给哀家过来!” “够了。”周景煦回身狠厉地瞪了文太后一眼,“母后,我敬你是我母后,所以当年你弃我父,苛待于我的旧事,我不想计较,我早已说过你不必插手我的私事,母后是忘了,还是惯常不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文太后唯恐他又将当年成灿将军的事翻出来讲,一时间气焰也低了许多,沉声道:“无论如何,你也不能如此护着一个妾室,如此心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要被她骗了。” “阿双是我见过最单纯善良的人。”周景煦反驳道,“倒是母后,难道已经到了混淆是非、以己度人的地步了吗?” “放肆!”文太后第一次听到自己儿子居然对她反唇相讥,气得直退了两步,然后她便看见周景煦身后的唐白双轻笑着冲她扬了扬眉。 “你...你......”文太后指着唐白双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可周景煦却是厌了。 他索性转过了身,将一脸惊慌的唐白双揽进怀中,漠然道:“送太后回万寿宫,太后年事渐高,身边需得几个得力的伺候。其余人,就发配去皇陵守灵吧。” 一句话,便抽走了文太后身边所有的心腹。 唐白双心下冷哼一声,她虽确信今日无论如何,周景煦肯定会向着她的,可她亲自气一气太后,这种感觉实在不要太爽。 院子里终于清静下来,唐白双的小表情自然未曾逃过周景煦的眼睛,他无奈道:“满意了?” 唐白双浑身都抖了一下,愣愣看着周景煦,他...他都看到了吗? “下次要去什么地方,要提前告诉我。”周景煦这才对姜红玉点了点头,动作自然地握住唐白双的两手,轻声道:“是否该送你那相好回家了?” 唐白双反映了一下才知他是在说姜红玉,笑着点了点头,“找个太医给红玉瞧瞧再走吧,我怕落下病根。” 周景煦默不作声表示同意,牵着唐白双往外走,俊澈的眉眼间俱是失而复得的庆幸。 “准王妃。”他声音平稳淡然,拉着唐白双的手却在发颤,“最近多得是良辰吉日,我们择日成亲如何?” 唐白双下意识看了眼姜红玉,姜红玉也看着她笑,她的嘴便险些咧到了耳朵根,“好!” 三人转而去了趟太医院,得知兰台寝殿内虚浮的□□原是西域来的奇药,能够大幅缓解疼痛,但吸入过多就会成瘾,继而致幻。 当年萧娘娘恐怕就是常年吸入此药,出现幻觉,才变得疯疯癫癫。 唐白双想清了事件的经过,派人送姜红玉回家,便和周景煦同去了别苑。 那间别苑因为有主,已经更名为梨香苑,里面设施一应俱全,倒是只需稍加改造,就可以用来开小吃店了。 唐白双对自己能够自食其力十分满意,这距离她能完全还上周景煦买酒楼的银钱更近了一步,但前提是她能在不日之后的拔得头筹。 “我做的蛋糕你有看到吗?”唐白双突然想起来昨晚原本是预备和周景煦一起过生日的,没想到又去生死线间走了一遭。 周景煦点了点头,道:“我尝过了,很甜。” “除了很甜还有什么?”唐白双心想这可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给男朋友做蛋糕,怎么能就落得这样一个草率的评价。 然周景煦的声音却低低的,透着几分沙哑,注视着她的目光晦暗不清,他贴近了唐白双的耳畔,颇为怜爱地吻了一下她的耳垂,柔声道:“还想吻你。” 唐白双双手下意识捏紧,还未反应过来,唇瓣就被周景煦衔住了,男人吻得轻而柔,每次都点到为止,连舌头也不肯伸进来,却乐此不疲地亲个不停。 他太温柔了。唐白双心想,然后一个冲动便将周景煦压倒在床上,她娇小的身子趴伏在周景煦胸口,周景煦似乎怕她滑下去,用胳膊拖紧了她。 依仗着这般姿势,唐白双便压着周景煦的唇更加用力地吻他,男人的唇瓣微微发着烫,气息间混着专属于他的那股淡香,浅浅回应着唐白双,仿佛怕把她弄伤一般。 每当两人亲密至此,唐白双脑海中总会不由自主冒出她在红玉坊做的那个梦,她一直很想验证,究竟周景煦会否真的如同梦境中一样,表现得那般顺从。 “我从不知你会这么主动。” 在唐白双走神之际,她听周景煦忽道。 唐白双像被戳中心事一样,脸红了个透彻,她心里存着坏心思,却又不敢真的去实施,每次周景煦一用那种低沉又危险性十足的声音跟她说话时,她会慌得连腿都软了。 “我就是......”她连解释都不会解释了,话说了一半,就觉得唇舌发麻,她眼里映着周景煦满目的柔情,源于内心的冲动在此刻又处于上风,击溃了理智。 唐白双扯住了周景煦柔软温热的领口,再一次咬上男人柔韧的双唇,只不过这回,周景煦紧揽住了她,翻身将她压在榻上,掠夺性的深吻开始占据她柔嫩的口腔。 唐白双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却还是忍不住想,他的味道真好。 * 兰台一事毕后,皇上周景明便命人把那座玉宫拆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命人把冷宫又扩建了几亩,说是以后肯定用得到。 唐白双眼睁睁看着周景明冷面薄情的样子,禁不住为契戈以后的宫斗生涯捏了把汗。 这才刚看了没两眼,她的脑袋就被周景煦扳了过去,男人不悦地皱着眉头,“我哪里不如他?你盯他那么久。” 唐白双不欲作无谓的口舌之争,十分识相乖巧地贴回了周景煦身边。 太后被幽禁了,她本以为周景明会对此事颇有意见,没想到他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太后被幽禁,也只是被关在万寿宫而已,身边还有人好吃好喝伺候着,丝毫不敢怠慢。 可她就不一样了!自从那天她从兰台出来,周景煦的粘人指数飙升到了一个阙值,且久居不下,这种粘人,还不是她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而是有十分强烈的主观意志。 这种主观意志具体表现为,周景煦不管去哪儿,都要把她带上,就差没拿裤腰带把她拴在腰上了。甚至上回去祭天,他也让她寸步不离地跟着,那么长的路,她走了没一半就吆喝走不动了要回车上去,没想到周景煦立刻蹲了下来说要背她走。 唐白双回头看了眼后面坠着的文武百官,咬着牙硬是走完了全程。 不过最近总算是有一件让她颇为喜悦的事,祭天过后,宫里的厨艺大赛就要提上日程了,有头有脸的御厨都会参加,毕竟第一名可得黄金百两! 宫里的御厨很多手艺都很好,唐白双也自愧不如,可她的优势在于,宫里的吃食来来去去就是那些,御厨们的赛点在于精益求精。 可她就不一样了!她的关键点在于出奇制胜! 第45章 厨艺大赛(一) 宫里的厨神大赛共分为三场, 第一场比点心,第二场比面,第三场则自由发挥, 看谁棋高一着。 宫里御用的点心向来颇为精致, 尤其是宫中御厨有着长年累月的丰富经验,不用怎么费力就能将点心雕琢出精致的外形, 可唐白双不行。 外形这种事,在现代有机器作为辅助, 她的确没怎么费过心。既然如此, 她可以把花费在外形上的功夫多琢磨琢磨用在味道上。 由于第二天要做的是甜品,唐白双提前一晚准备好了黄油, 好在如今尚在早春,上京城气候还很寒冷, 找冰块不是什么难事,黄油的主要原料是鲜牛奶, 需要静置奶脂分层,过滤再冰冻即可。 宫里的娘娘们似乎都比较喜欢软口的甜品, 每回唐白双观察从各宫撤回来的点心,栗子糕、桂花糕之类的, 总体会被多用一些, 核桃酥、杏仁酥之类的,则只会被动用很少的一部分。 于是唐白双便决定同做一款软口的点心, 她方才掌握了奶油的做法,倒是可以用上。 唐白双沉思了一会儿,观察着现有的器具和制作甜点的难易程度,决定做法式点心泡芙! 泡芙除了外皮要弹软筋道,更重要的是里面的奶油芯要清甜不腻, 单一的奶油口味会显得她这份点心做得不太走心,可她喜欢的可可粉在这里恐怕找不到原料。 唐白双思量了一阵,把目光放在了一角的茶叶罐子上。 虽然可可粉原料是十分难找,那么抹茶粉呢? 抹茶粉的制作过程并不算太难,但是需要的时间有些久,其他还好说,要等它放置干燥的这个过程便有些费时。 抹茶粉的原料最好选取春生的优质新茶,泡茶的器皿也要用开水时常加热,茶叶需一边冲开,一边用蒸汽加热蒸青,再用石墨碾压。石墨的导热性差,用来碾磨茶叶再好不过。 茶叶碾磨过后,要用文火慢慢烘焙至茶粉干燥,再用石墨碾成粉状,静置便可。 由于条件限制,茶粉的过滤就要唐白双手工来做,这样制成的抹茶粉不免会更苦一些,但唐白双可以在其与奶油混打的过程中多加些糖,冲淡抹茶粉的苦味。 奶油芯做好以后,唐白双将她做好的原味和抹茶口味的奶油率先冰镇,再去烤制泡芙的外皮。 泡芙外皮需要将黄油切块后,与牛奶和糖一起放在小锅中文火慢慢加热并搅拌,保证溶液能够受热均匀。黄油混着牛奶,散发出微黄的诱人色泽,里面还泛着甜香。 唐白双轻嗅了嗅,在时间适宜后加入面粉并快速搅拌,让二者能够充分融合,形成一个糊状,然后再在里面倒入打散的蛋液,持续搅拌至面糊变得细腻绵润,再微煮一会儿,就可以倒入模具中烤制了。 这个模具,唐白双本来是为盛夏将来,要做冰淇淋准备的,没想到能在此时派上用场。 烤箱的原理与叫花鸡类似,只不过温度要更高,黄泥堆砌的烤炉中间掏空,在下面埋上枝叶点燃,砖块聚火,期间有泥缝裂开可以继续填补。 放置泡芙的铁器导热性能好,不用担心温度达不到的问题,而且受热也会很均匀。唐白双唯恐烤糊,特地用了文火慢慢加热,这样即便时间会略久一些,至少不会损坏了食物。 待她的泡芙出炉之后,其他几位御厨的点心也做得差不多了,其中试吃的考官有皇上和皇后自然不必多提,还包括几位资历很老的御厨,从专业角度打分。 周景煦本来也在其列,被皇上以避嫌为借口,安排在了品席,不参与打分项目。 由于泡芙的皮极易软化,烤制出炉后最好在一个时辰之内食用,唐白双在里面挤好冰镇得当的奶油之后,便急急忙忙送了过去。 她到的时候,考官面前已经放着几样外形精致的点心了。 首先,为人和蔼的王御厨做的是他的招牌点心,桂花糕。这个时节的桂花已然不太新鲜了,但是王御厨却有他独特的花瓣保存方式,花叶不但不会软烂,而且留香也很充分。王御厨的桂花糕形状为四方,整个却是晶莹剔透的,顶上一层白乳,上面缀着点点桂花。 虽是晶莹剔透的桂花糕,可桂花糕的口感却很醇厚,不像吃果冻那般,而是实实在在的软膏,口感有些像山楂糕,却丝毫不会觉得甜腻,反而清香宜人。 桂花糕被送予皇上和皇后品尝过后,剩下的便递予老御厨打分,唐白双还未在御膳房工作前,王御厨就已经是面点行的牌面,得到的评分自不会差,得了场上第一个高分,乐呵呵地下去了。 比赛是十分制,王御厨足足拿了八分。 第二位是刘御厨的叶子糕,刘御厨虽说是靠走了刘主管的后门才进的御膳房,不过他的厨艺却不滥,听说他入宫前就是一家青楼的点心师傅,具体是哪里的青楼,唐白双就不大清楚了。 只见刘御厨每片翠□□流的粽叶上齐齐整整放着一块米糕,米糕应该是糯米熬制,用枣肉将米粒染成粉赭色,每一粒米都充分吸收了红枣的甜香,粘连得更为黏腻软糯,糕顶攒着三颗红豆。样式虽然简单,也不惊艳,但刘御厨做得叶子糕,却是唯一让唐白双吃得下红枣,还吃不腻的点心了! 考官中还坐着八王爷,他鼻子下的两撮胡须又长长了些,吃叶子糕的时候两撇胡子一抖一抖的,十分有趣。 其后是钱御厨的鸳鸯八宝饭,整个八宝饭远瞧像是个太极图,中间一条曲线,将白米和黑米分界开来,饭粒中点缀着新制的果脯,这八宝饭在外形上挣足了分,味道却没什么出挑之处,虽然也好吃,但拿来得高分,还是有些勉强。 于是,钱御厨的鸳鸯八宝饭得六分。 接下来就到唐白双了,她在软皮中添加的冰奶油此刻吃正是时候,为了便于区分,她在每个泡芙的尖顶上点缀了相应颜色的奶油。 泡芙首先要送上去给皇上和皇后品尝,原味和抹茶的各有两只,周景明很是高瞻远瞩,他似乎断定了契戈在吃的时候肯定会把里面的奶油弄得到处都是,提前准备了干净的帕子拿在手里,契戈一咬,冰凉的奶油果然流了一手,周景明便耐心地给她一根根手指擦擦干净。 果然是神仙眷侣。 唐白双站在下面瞧了半天,却注意到契戈似乎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不管周景明对她如何,她都始终冷着一张脸。 这是怎么了? 然不容她多想,剩下的泡芙就要送到考官那边去了,唐白双紧张得心都提了起来。 第一场比赛的胜利尤为重要,它不光是三进二制中的第一场,还与后两场比赛时的心情密切相关,唐白双自然希望她能旗开得胜。 泡芙的外皮烤得酥软,且上色均匀,内里的奶油带着冰凉的口感,原味奶油的清甜,抹茶味的清香四溢、口感醇厚,这种似流心一般的点心让几位评考皆是一愣,然后谁都无一例外地吃了第二口。 唐白双内心忐忑地等着,下意识往周景煦的方向看了一眼,周景煦的眼神似乎一直都在她身上,一回头便对上那道炙热的视线。 她本也只想这么简单地看一眼,试图从周景煦那里寻求一些心安罢了,然而她一转过去,就见周景煦自怀里摸出一个卷轴,用手铺开后竖起给唐白双看,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大字:娘子加油! “......”唐白双面无表情地又把脸转了过去,加油这个词是她昨晚刚教给周景煦的,他还真是活学活用。 片刻之后,她那泡芙终于有了成绩,因为见过未见,所以造型新颖;因为尝所未尝,所以口味独特;又因为甜而不腻,清凉可口,所以味道也不输方才那三人。 最终的得分是九分。 唐白双白净的小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在她之后陆续又有几位御厨上呈自己做的甜品,评分皆在五到七分不等,第一局的甜品赛,便是唐白双略胜一筹! 不过她惦记着契戈那边的事,等比赛完之后,就去了坤宁宫找契戈说话,两只脚还没跨进门口,就听里面一声清脆,好像是什么东西被摔碎了,然后一干人下跪,求饶的声音从殿内传出:“皇后饶命啊!” 这么凶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唐白双惊疑地踏入坤宁宫,片刻便见到软榻上穿着墨色绣金凤袍的契戈冷眼瞧着那几个下跪的奴才一言不发,对几人的求饶充耳未闻。 “你这是怎么了?”唐白双目露关切,上前问道。 契戈抬头一见她,眼里就流出两行眼泪,抿着嘴不说话,唐白双见状,赶紧让下人们撤出去了。 待大殿上的人都走光了,唐白双听见契戈说:“周景明要娶别的女人了!” “什么?”唐白双呆了呆,“是哪家的姑娘?什么时候的事?” “是抚远将军府的小姐!”契戈眼中噙了层泪,“我都没想到,这种事,他居然连说都不跟我说一声!” 将军府?武将之女? 唐白双目光微变,现今虽是周景明称帝,可兵权还在周景煦的手上,当年成灿将军的部下很是忠心,绝不认二主。难道周景明......是想分权掣肘吗? 第46章 厨艺大赛(二) 不论周景明如何作想, 眼前的契戈哭得泪人似的,唐白双得先把人劝住了。wedfrtyukk;可这种事,她能怎么劝?一来不能跟着契戈指责周景明, 因为皇帝三宫六院本来就是再正常不过的, 而来又不能让契戈释怀,这种事本来就尤为私密。 “当初你来找我, 不是对纳妃一事看得颇为释怀么?” “可那时......我不知道他竟这样好。”契戈红着眼睛,又流出几滴泪来, “我原以为我身为一宫之主, 手掌大权,可我如今才发现, 就偏偏此事,是我最不能干涉的。” 唐白双沉吟一声, 问道:“你怀孕的事,可有告诉皇上?” 契戈愣了一下, 像是才想起自己有了身孕一般,赶紧抹了抹脸上的眼泪, 道:“没有,我这几天光顾着跟他怄气, 都快忘了这件事。我快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说不定他就不纳妃了。” 唐白双还没来得及搭上一句话,就见契戈立马急匆匆出去了, 她看着契戈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明日的比赛项目是面,这是唐白双最不擅长的一个项目了,因为面烧来烧去,难以脱离中心,何况宫里御厨的面点手艺, 可要比她强多了。 一想到做面,唐白双第一个想法是做冷面。不过冷面要荞麦与面粉混合调配,她需得提前准备好原料才行。 荞麦粉好弄,略有麻烦的只是需要一些淀粉,要从土豆上过滤出来。 唐白双想好这一切,刚踏进梨香苑的门,整个人突然被抱了起来。她心里一惊,看到来人是周景煦才放松了下来。 “去哪儿了?比赛之后就不见你人影。”周景煦目光灼灼,问完也不等她回答,作势就要吻下来。 唐白双立马伸手捂住他的嘴,“还不是你那好大哥,他要娶抚远将军府的千金了。” “哦。”周景煦似乎并不意外,把唐白双原地放了下来,“我带你出去逛逛?” “不去。”唐白双摇摇头,她还要一堆准备工作要做呢。 “你就不惊讶吗?”唐白双看着周景煦道,“周景明是想分权吧?” “随他。”周景煦动作自然地挽起唐白双一缕碎发别在她耳后,“你似乎很在意?” “这事发生在别人身上,我就不觉得什么了。”唐白双扯着周景煦进了屋,递给他一盆土豆,“可是发生在你们皇室人身上,我就没办法不在意了。动辄就是一死,我算是长见识了。” 周景煦心知她是在影射太后一事,好脾气地问:“这些要怎么处理?” “磨淀粉!” 第二日的比赛是面,面要现调现擀,比的就是个新鲜和筋道。唐白双的冷面是将荞麦粉、面粉和淀粉混在一起揉面,再如拉面一般拉成数条细长。 这样混起来的面吃起来口感会非常筋道。 冷面拉开后,要放在沸水中煮开,再放入凉水中过一遍,等其自动降温,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要调汤汁了。 在米醋中加入糖和盐,盐要略少一些,将汤汁调成酸甜口,倒入晾好的冷面中,加上黄瓜碎、番茄片和对面切的卤蛋,加入冷切的牛肉片,点少许香油,一碗简单的冷面就做成了。 细论起来,她的冷面在口感上虽然不会差,但绝对优不过那些资历深厚的御厨,等她做好了冷面,其他人也都做得差不多了,这次的面会全部呈上去交由考官试吃,选出一个最为中意的。 昨日除了垫底的最后几人弃了赛,大部分御厨依旧在线,就比如王御厨,他做的西红柿牛腩面,汤清色鲜,面条自然十分筋道,面上再浮上几条绿油油的菜,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钱御厨依旧是登峰造极之辈,他似乎是为昨天唐白双的抹茶泡芙有感而发,做了道翡翠肉丝面,连面带汤全是绿油油的一片,但好歹人家御厨的底子在,虽然那面看上去十分一言难尽,但是闻起来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刘御厨依然是本本分分,做的是阳春面,他的阳春面唐白双是尝过的,的确是一碗让人连葱花都不愿放过的好面! 一个个试吃下来,终于轮到了唐白双的冷面,八王爷最先试吃,惊讶道:“这面汤居然已经凉了!” 唐白双赶紧解释:“王爷,这冷面就是这样吃的。” 几位考官听了俱是一奇,昨日唐白双表现十分不错,他们对她都很有印象,便每人取了一碗来尝。 这冷面汤汁酸甜,却又不味重得过分,初吃入口时虽觉得有些不适,多吃了两口竟觉得有些上瘾,面条爽滑筋道,口感清爽不腻,连里面就着的牛肉片嚼起来也十分有味。 唐白双细细观摩着几位考官的表情,便知晓她这是通过了,一时放下心来。 八王爷还郑重道:“本王觉得这冷面可以在夏季广为流传一番......” 唐白双乖巧应了一声,下去了,她下意识往契戈那边看了眼,只见皇上周景明和契戈表情一个比一个严肃,漠然的样子倒正合了她这冷面的主题。 契戈不是去说了自己怀孕一事吗?怎么俩人的关系好像闹得更僵了? 她正在走神,手就被一双温暖包住了。 周景煦又从观众席那边颠颠跑来,握住她的手道:“摸了半天凉水,别伤着骨头。” 这会儿上京城正是三月,天气并不算暖和,唐白双勾了勾嘴角,把冰凉的小手往周景煦怀里塞,“怎么?这么着急过来,怕我跟昨天似的跑了?” 周景煦轻咳一声,“明日并无规定的比赛项目,你想做什么?” 这也是让唐白双头疼的一个问题,甜点做过了,主食也做过了,单一的菜品吧,好像觉得不够正式,那她究竟做什么好呢? 连赛三日,当真有些伤脑筋。 周景煦悄悄观察着唐白双的脸色,心中便知小姑娘也是没个主意的,便提议道:“不如我带你去红玉坊坐坐,说不定你就能想起办法来了。” 这倒是个好法子!姜红玉也是现代人,说不定还可以帮她出出主意! 唐白双豁然开朗,狐疑地瞧了眼周景煦道:“你以前不是最不希望我去那儿吗?今日怎么主动要提?” 周景煦一脸正经,“我也是为你的比赛结果着想。” 比赛结果交由了成华和三宝听着,周景煦带唐白双出了宫门,马车直奔红玉坊。 不过今日的红玉坊似乎有些不同,唐白双踏进红玉坊的大门,只觉得大堂内冷清一片,连个客人都没有。 开青楼也分淡季和旺季吗?这也太淡了。 唐白双左顾右盼寻找着姜红玉的身影,“红玉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不会。”周景煦拉她进去坐下,里面服务的跑堂倒是在,见是熟客,赶紧笑着给二人沏了壶茶。 “红玉呢?”唐白双问道。 “夫人有事出去了,一会儿便回。”那跑堂恭敬道。 这青楼是姜红玉那做商人的夫君开的,那男人很是不放心,这边伺候的小厮都是家里跟过来的,只管姜红玉叫夫人。 不过唐白双觉得,那商人能同意姜红玉开青楼,真的是非常大的让步了,毕竟在这种封建之地,女人别说开青楼,连逛一逛,都是有失妇德的。 想到此,唐白双忍不住看了眼神情温润的周景煦,嘿嘿嘿,当然她的四儿也是不错的啦! 天色已然不早,唐白双忙活了一下午肚子早就饿了,吩咐厨子上了好些个菜,打算边吃边等姜红玉回来。 只是今日不知怎么回事,点菜的时候周景煦总是跟她对着干。 “麻婆豆腐!如何?” 周景煦摇头,“太辣了。” “这个呢?八宝鸭!” “不喜欢吃鸭。” “嗯......那这道酸笋白鸡......” “味道太淡。” 唐白双气得摔了菜谱,“爱吃不吃!” 周景煦皱眉频频看向门口,心道怎么还不回来,又对唐白双好言相劝道:“再看看,下一个,我一定不拒绝了。” 话刚说完,大堂内跨进一红衣女子,瞧见二人咧嘴笑了,“你们都来了呀,久等。” 唐白双心中奇怪,红玉这话说得,好像她早就知道他们两个会来一般。 “红红,我明天的比赛没有着落,你帮我想想,我到底做什么啊?” 姜红玉走近他二人落了座,与周景煦暗暗对视了一眼,才笑道:“不急,我帮你想想。” 前两场的比赛结果已经下来了,第一场的点心唐白双得了最高分,今日做面是进一制,只选一个最好的,总结下来,唐白双的冷面虽然收货的好评不少,但多数人还是选择了王御厨的西红柿牛腩面。 对这个结果唐白双早有预料,并没有觉得不高兴,她现下的首要任务是想好下一场要比什么。 “韩式炸鸡如何?你不是说宫里人很喜欢你做的炸鸡吗?韩式炸鸡那可是鸡中龙凤啊。”姜红玉想了想建议道。 然唐白双悻悻摇头,“不行,今日做的冷面带点甜口,他们便一副吃不惯的样子,韩式炸鸡要甜辣,到时闹肚子了怎么办?” “唔。”姜红玉一想也是,跟着皱了眉,“那...肯德基套餐来一份?” 哦?这倒是个新奇的想法!只是这肯德基零零散散的,瞧着终归是不正式,平常推作点心也就罢了,厨艺比赛做快餐好像不太行...... 唐白双想想还是摇了摇头。 按照她的推算,明天肯定不会有人再去做糕点甜品了,面肯定也会被排除在外,或许有部分御厨会选择以米为原料,但是大多数人估计会选择做一道菜。 唐白双也想做菜,可一想到什么菜最好吃,她满脑子都是火锅,再也想不出别的来了。 正当她苦恼之时,屋内的的灯光骤暗,她下意识摸向身边的周景煦,却发现原本周景煦所在的位置此时居然空空如也,而与大堂相接的莲台处忽然走上一人,手中拿着一捧娇艳的月季,雪色长衫剑眉星目,正灼灼看着她,一步步朝她走来,这人不是周景煦又是谁? 唐白双慌张地看了眼姜红玉,只见姜红玉一脸笑意,显然是知道此事的。 这般法子,不会就是姜红玉教的吧? 强烈的违和感让唐白双有些想笑,可自短桥上向她走来的男人五官实在过于英挺,热忱的目光却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唐白双一时愣住了,痴痴瞧着悠悠走来的周景煦,突然福至心灵地想,她为什么不做过桥米线呢! 第47章 求婚 米线的念头在唐白双脑中一闪而过, 紧接着她面前就被递上那把娇艳的月季,和一只精致小巧的木雕盒子。 唐白双虽然有些云里雾里,可隐约觉得这应该是周景煦想给她个惊喜什么的吧, 虽然她有些不明白这份惊喜的由头。 难道周景煦早知今日她不会胜出, 所以搞这出来安慰她?可她心里真的一点也没为比赛结果而难过啊。 唐白双接过男人手中的月季花和漂亮木盒,愣愣看了周围一会儿, 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打开那个盒子,只见里面竟放着枚通透的白玉戒指, 成色极为漂亮, 上面还雕着朵极为精致小巧的木兰花! 饶是唐白双在现代早见惯了各式各样的戒指,也不免为这枚戒指感到眼前一亮。 不过......周景煦送她戒指干什么? 还未反应过来, 只见周景煦单膝跪地,目光如炬看着她道:“阿双可愿与我成亲?” “成亲!?”唐白双手一抖, 差点把怀里的木盒丢了出去,“这不会是姜红玉教你的吧?” 周景煦点点头, “她说,你们那里都这般。” 是, 她们那儿是这样没错......可是在这样的场景下,周景煦又穿得这般周正严肃, 明明她也应该含羞点着头答应的, 可她就是发自内心觉得好笑。 还送什么花......唐白双没忍住笑了几声,把还跪着的周景煦拉了起来, 哄小孩一般道:“好好好,都听你的。” 她约莫是不喜欢......周景煦暗自抿紧了唇,他就知道这般场景是打动不了阿双的,他自己做着时就觉得十分可笑。 “你是不是不喜欢?”周景煦直言道。 “不不不我没有不喜欢!”唐白双急忙否认,“我就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然后似乎观察到周景煦神色不对劲, 唐白双又赶忙补充道:“而且你很好地激发了我的灵感!我都想到明天要做什么了 !” 周景煦沉默了片刻,深深望了唐白双一眼,“其实...我本还有个打算,你想不想试试?” 唐白双不想打击他,点点头,“试!为什么不试!” “好。”周景煦取下自己的发带,靠近唐白双想给她系上。 这还是这么久以来,唐白双第一次见到周景煦不曾束发的模样,即便之前他二人已有过同床共枕的经历,可周景煦每次都穿得十分严谨,脸上还一副绝对不对对她有非分之想的正经模样,所以她忽然有些紧张。 周景煦靠近的时候,她紧张得连呼吸都轻了。 她忽然发现,这般英气锐利的五官散着发,竟也能被柔和,绵软的青丝扫在她耳际,男人近在咫尺的薄唇还泛着薄红,带着几分水艳的色泽。 唐白双还未看够,她的眼睛就被一条墨色丝带蒙上了,她后知后觉这应是周景煦的发带,带着股和他身上相似的淡香。 “这是......” 唐白双正要发问,周景煦却挽住了她的手,轻声道:“随我来。” 唐白双心里有些没底,被剥夺了视线后她走得十分没有安全感,红玉坊的大堂内到处都陈设着摆件和桌椅,很容易就碰到了。 可她跟着周景煦走了半晌,却一路平顺。也不知是不是她眼睛上那条发带的关系,她觉得鼻息间全是周景煦的味道,紧密地裹在她周身,这叫唐白双一时有些难以分清,周景煦究竟是在前面给她引路,还是就走在她贴身之处。 约莫这样走了十几步,她忽然被拦腰抱起,由于知道周景煦就在身侧,唐白双并不觉得惊慌,只是下意识扶住了周景煦的胸口。 可她所触之处一片光滑,是带着温度的肌肤触感,并非什么布料......唐白双下意识想收回手去,又觉得这样好像显得她很心虚的样子,便若无其事地继续把手放在周景煦胸口处。 没事,她的东西!!摸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唐白双努力给自己做着心里安慰,直到她感觉到他们好像进了一个屋子,然后门被反锁上了。 这是要干什么? 唐白双心里没底,面上却强作镇定,可贴着周景煦胸膛的那只冰凉小手却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周景煦稳稳抱着她,走了几步将她放到了一个圆木桌子上,男人轻而易举挤进了她两腿间,然后温热的气息渐渐贴近。 唐白双以为是周景煦要来吻她,可他没有,而是动作极轻地衔走了她面上的发带,眼前终于一片光明,然后映入眼帘的便是周景煦领口大开的胸膛。 他不知什么时候换了身黑衣,垂感极好的衣服将他劲瘦的腰身衬得又细了几分,暗金色滚纹的领口处,隐隐露出匀称的肌理,略显饱满的弧度叫唐白双看直了眼。 “你...你干什么唔......”唐白双刚开口说了几个字,就见周景煦将那发带一丢,带着薄热的唇瓣堵住了她的唇,这个吻几乎是一触即分,可离开时,她却明显听到一声啾响。 她睁了睁眼,以为这下周景煦总要解释些什么了,可他又只是用平和而温柔的视线注视着她,将她禁锢在这张桌子和他的怀间,别的什么也不做了。 什么意思? “我想你还是......”唐白双又吐出几个字来,话还没说全,周景煦的唇又再次贴了上来,抵压着她的唇瓣吮吻片刻,又分开了,这回那声啾响带着明显的湿意,生生让唐白双红了脸。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脸红什么,明明两人已这般亲过多回了,可她就是禁不住地脸红,这种强烈的羞赧几乎烧遍了她的全身,让她浑身发热。 唐白双觉得,她现在看起来一定像一只煮熟了的虾子。 这吻毕后,周景煦又不动作了。 唐白双深吸了口气,鼻腔中充满了周景煦身上那股淡香,她以前只觉得这香味清新自然,十分好闻,可此刻伴着阵阵体热,这股香味竟也能变得分外缠绵,且愈演愈烈。 ...... 屋里安静了好一阵,昏黄的烛光映在雕花的轩窗上,唐白双努力平复着心情,终于找回了自己平稳的声线,再度发问:“你总该告诉我......” 然几个字之后,她还是避无可避地被吻住了,她甚至试图躲开,可周景煦却比她更快,带着烫意的软舌分撬开她的唇瓣,挂着缠腻的银丝,湿漉漉地深吻着。 这一次,唐白双终于放弃了继续询问,双手扯紧了周景煦的袖子,迎着加深了这个吻。 片刻之后,周景煦松开了她,终于撤开了身子,颇有深意看了她一眼,折身往床的方向走去。 唐白双心脏狂跳,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只见周景煦一脚蹬了靴子,倚上床头,用一种极为勾人的神态看着她。 这...这又是什么章法?唐白双痴痴瞧着,觉得浑身上下好像又热了几分,甚至还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 他...他怎么这样啊?她所认识的周景煦,不这样啊? 美人这样的邀请,谁顶得住?唐白双屁颠屁颠地走了过去,刚靠近周景煦,男人就把自己的腰带放进了她手里。 这......唐白双已经数不清这是今晚她第几回大脑宕机,她只是几乎凭借本能,将男人的腰带从那紧致的腰身上抽离了下来,然后伸手撩开了男人的衣服。 她没想到他只穿了这么一件,剥开衣物,下面便是男人分明的肌理,带着强韧的力量感,热切的触感就贴在她掌下。 周景煦隐去眸底侵略十足的欲丨火,只尽量将自己的身体放松,好让女人觉得此时此刻是完全安全的,且他也十分顺从。 而唐白双也真的是这样认为的。 她不经意又想起那个梦境,她只穿着条透薄的肚兜,与周景煦共浴,还将他压着吻...... 脸颊上的灼热感烧得唐白双有些发昏,她轻而易举压了上去,娇小柔软的身子贴上周景煦修长结实的躯体,水润的唇瓣吻着他柔韧的双唇。 “你把嘴张开。”她听见自己说。 然后话音未落,便是一阵天翻地覆,男人完全压在了她身上,高大且完全压制的身形将她眼前的光影遮得一丝不剩。 唐白双忍不住一阵心慌,可她的手却比她的大脑作出了更快的反应,紧紧扯住了那一袭黑衣,把它从周景煦身上拉了下来。 “你从来都是这般主动的。”周景煦勾了勾唇,深邃的眼神中流过一丝暗色,正要再度沉沉吻下去,却突然有只手抵上他的胸口,一把将他推了下去。 “不行!”唐白双眼神顿时清明,“我明天还要比赛呢!我得回去准备准备!” 周景煦倒坐在床榻上,不可置信地看着唐白双,“比赛明晚才开始。” “那也不行!万一影响到了呢!”唐白双毫不犹豫裹紧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你这遭不是来求婚吗?效果非常好!我同意了!明天比完赛立马成亲都可以!但有一说一我们该回去了。” 周景煦双目噙上几丝失望,懊恼地穿好了自己的衣服,无可奈何地跟了上去。 姜红玉还坐在大堂,一脸微妙地看着两人的房间处,没想到这二人竟风风火火地出来了。 “红玉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明天还要比赛呢!”唐白双飞快地打了个招呼,然后直冲门口停着的马车而去。 周景煦披了件漆黑的绒袍,紧随其后。 ...... 在马车上,思及方才境况,唐白双忽觉有些尴尬,一直没开口,而是悄悄用余光瞄着周景煦,只见他时而皱眉,时而抿嘴,面色沉沉的,瞧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直到两人下了马车,往梨香苑中走时,唐白双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很冷吗?” 她看了眼周景煦身上的披风,虽然现在天气是比较冷,可也没有冷到要用得上披风的地步呀! “没事。”周景煦淡淡回应,默然将她送进了梨香苑,折身便走。 “你生气了吗?”唐白双咬了咬唇瓣,她刚刚确实有点不太厚道,可他怎么能因此就不跟她说话了呢。 “没有...”周景煦声音略带一丝沙哑,心口直发软,又走回去在小姑娘额头上吻了吻,“我只是突然想起,有些要事。” 唐白双不疑有他,还以为真的是什么重要的事,就赶紧让周景煦回去了。 然而在不为人知的披风下面,唯有周景煦本人知晓,他某个傲人部位在吹了这么一路的冷风之后,居然还屹立不倒! 第48章 厨艺大赛(三) 为了留给参赛的御厨们以充分的准备时间, 第三场的比赛定在傍晚酉时,时间一到,所有人都在座位上等着比赛开始。 第三场比赛即是见分晓时刻, 唐白双虽觉得过桥米线实属无敌好吃, 但心里也不是十拿十稳的。 这过桥米线不光米线要弹软有味,更重要的是汤底和配料, 这汤底,她打算做三鲜汤的, 再辅以牛肉薄片和鱼豆腐。 鱼豆腐需要自制, 不过制作过程并不算麻烦。首先将鱼肉切碎打成鱼糜,再放入调料, 点入一些清酒,加入淀粉和酱油搅拌均匀。调味完成之后, 再把整块鱼糜烘烤片刻,待其凝固成形, 便可切块放入油锅中炸,色呈金黄捞出即可。 至于辅料, 唐白双还白煮了些鹌鹑蛋准备在做米线时一起放进去。 待一切准备完毕后,就等着大赛的开始了, 由于是最后一场, 又是三进二的赛制,一些在前两场中得分不好的御厨都是直接选择弃赛, 整个赛场上就只剩下唐白双、王御厨和刘御厨。 比赛开始后,唐白双做得比较悠闲,她这过桥米线仔细算来,也可列在快餐之类了,那二人要准备做菜品, 讲求刀工及火候,所需的时间肯定比她久。 她切了几片鸡胸肉,和之前的鱼肉混在一起,准备用来熬三鲜汤。 三鲜汤的汤色要呈现奶白色最佳,不过现下她手头上没有时间炖那么久的高汤,便只好一切从简,只要保证滋味不差就行了。 首先将鱼肉和鸡肉放入锅中武火煮开,再点入些微米酒去腥,并同时放入切块的香菇,加入盐和胡椒粉,文火慢炖,待鱼肉软烂,鸡肉发白,汤底呈现淡淡的乳白色,就将鸡肉与鱼肉捞出,放入米线和切片的牛肉慢煮。 随后再加入鱼豆腐和鹌鹑蛋,几条新鲜的菜叶,木耳及豆芽,过桥米线便做成了。 出锅后,唐白双用砂锅装盛,还在里面加了一点辣椒提鲜,做完后她瞧了瞧王御厨和刘御厨的境况,发现今次的比赛,她是第一个做出来的。 过桥米线要趁热吃,她赶紧呈了上去,每人送上一份,瞧着几位考官的反应。 八王爷身为本朝唯一一位年长的亲王,自然当仁不让是第一个试吃。 只见他夹起两片鱼豆腐,中间裹着些许细白的米线,沾着细碎的辣椒片,一起吃进嘴中,咀嚼片刻后发出一声可称之为赞叹的哼声。 其他几位考官见状,也都拉近了自己面前的砂锅,开始品尝起米线来。 米线弹软,鱼豆腐香郁,牛肉爽口,鹌鹑蛋绵密,辅佐了一干配菜,香菇吸汁,豆芽脆口,还有辣椒提味,再加上鲜香的汤底,吃起来十分有味道,有几人甚至连吃了好几口,半锅都下去了,考虑到之后还会有菜品,才放下了筷子。 本次比赛唐白双获得九分。 唐白双心下雀跃,准备去跟周景煦报喜。路过圣前时,她忍不住看了眼契戈,只见她端着砂锅吃得津津有味,皇上面上端得倒是严肃,却会时不时转过头来看几眼契戈,眼里隐隐含笑,却不显露。 瞧这架势,怕是矛盾还没开解呢。不过他们俩之间的事,她也管不了。 唐白双想起昨夜她在关键时刻,咕了周景煦那事,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没生气,还是先不多管闲事,去瞧瞧自家的男朋友。 刚绕过前面,就见周景煦大步流星朝她走了过来。 “辛苦你了。”周景煦捉住她白嫩的小手轻轻揉了揉,眼里像是闪烁着细碎的星光。 唐白双不好意思地摇头,往他怀里钻了钻,“不辛苦不辛苦!你昨晚的事办完了吗?” “...办完了。”周景煦抿了下唇,不自然地看了眼别处,又道,“但你终归是亏欠了我的,要亲一下才可以。” “咳,我们去别处。”唐白双把人往暗处搡了搡,忽然想起什么般,正色道:“你昨晚那些都是跟谁学来的?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那样的?万一我不喜欢呢?” 周景煦一愣,想了想道:“你记不记得有一天晚上,我自红玉坊送你回宫,你在半路上睡着了?” “记得。”唐白双点了点头。 “就是那晚,我听见你说了好多梦话,还叫我名字。” 唐白双心里预感突然有些不妙,“我都说了什么梦话?” “......”周景煦脸红了红,道,“你说,你想要我,问我的衣服好不好脱...之类的,总之就是拉着我说了半天的话。” “真的?!”唐白双愣在当场,心道她虽然心里想的是比较野,可也不至于野成这样吧?一想到她那日好像是跟红红虚饮了几杯,恍然大悟,“红玉坊的酒肯定有问题!” “自然。”周景煦闻言却只是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似乎早就知晓,“风月场的酒,本来就伴着些微催情之效。” “你喝出来了?”唐白双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那你不告诉我?” “横竖又不伤身。”周景煦勾了勾唇,“何况,得知你醉酒后想要的不是别人,而是我,我觉得很没什么坏处。” 唐白双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好,但有一点,她以后去红玉坊再也不喝酒了! “这会儿,他二人想必是都做成了,我们去瞧瞧。”周景煦挽住她的手,走向比赛场地,走了两步,又道,“留着晚上再亲罢。” 唐白双暗自瞪了他一眼。 返回赛场,只见王御厨和刘御厨果然都已经做好了。 王御厨做的是道佛跳墙,高汤煨老酒,软嫩柔润、浓郁荤香。 而另一边,刘御厨做的则是道红烧狮子头,色泽鲜诱、味醇酥香。唐白双十分好奇要是今日发明家钱御厨也在场,他会做什么?可惜钱御厨昨日已经被淘汰了。 刘御厨在前两场都没有什么出色的表现,按理说如果这次他拿了高分,就得加赛一场,倒是王御厨,与唐白双都是各占一分优势,此局的胜利便尤关重要。 经过考官试吃,刘御厨的红烧狮子头获分八分。唐白双看着那道佛跳墙汤鲜味浓的样子,心想这恐怕怎么也有九分了,可到了王御厨,最后给出的分数竟然是七分! 唐白双有些不可置信,这怎么会低成这样? 王御厨显然也有些怀疑,上去跟考官理论,才发现其中有一个考官打得分极低,仅仅三分,仔细询问,才得知这位考官极其厌恶甜口,而王御厨是梁溪人士,做饭喜欢把糖加得重些,却正好触了这考官的霉头。 “我对他有印象。”唐白双看了眼那人面相道,“昨儿个我不是做冷面吗?味道也是有些微甜,他便极力皱眉,叫几位考官千万别选我的。” “那是宫里的老御厨,姓赵。”周景煦解释,“他似乎很是厌恶甜口,在宫里做了一辈子饭,连一次点心都没做过。” 这么夸张?唐白双看了眼那个考官,又有些同情地看了眼王御厨,心想这比赛不知各位考官的口味也是大忌呀! “可点心局的时候,他不参与打分吗?” “那日他没来。” ...... 于是,这厨艺大赛的第一名,便落在了唐白双头上。 比赛出了结果,皇上便要亲自宣读一下以表嘉奖,再吩咐人将那一百金送到唐白双手上。 “没想到你还真有些本事。”周景明卷了圣旨,懒懒瞧了眼御膳房,道,“正好,御膳房的刘主事是时候退休了,你便去顶班罢。” 唐白双接过那些金灿灿的元宝,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愣愣道:“顶班?” “正是。”周景明顺手把圣旨交给他身边的主事太监,“就是御膳房从今儿起,归你管了。” 话毕,他还淡淡睨了周景煦的方向一眼。 “真的?!”唐白双惊喜道,没想到她不光占有了梨香苑,这下连御膳房都是她的了! 周景煦看着小姑娘雀跃的样子,暗自勾了勾唇,这才满意地对上首坐着的皇兄点了点头。 御膳房的事终于解决了,那他岂不是终于可以和阿双谈成亲之事,明明昨晚她都答应了的。 周景煦炙热的目光灼灼盯着唐白双的后背,忽然对未来产生了无限期许,他们可以择江南而居,买间傍水的宅子,如果顺利的话,还可以再要几个孩子...... 想着想着,他忽然心口一烫,看着唐白双的眼神愈发暧昧不清了些。 而毫不知情的唐白双在那厢领了御膳房的管事腰牌,还是玉底镶金的,握在手里摸了许久,才转身对周景煦道:“你说,御膳房能改造成自由贸易吗?” 答案当然是不行! 唐白双得知答复后颇为沮丧,可她又舍不得御膳房那块金玉腰牌!五十两的月俸啊!万一她自己开小饭馆,还挣不来这些个怎么办? 就在这时,周景煦忽然一步上前,伸手握住她的腕子道:“何时成亲?我算了一个黄道吉日,万事皆宜!” 唐白双看着他下意识道:“什么时候?” “明日!” 第49章 大婚 “明日??”唐白双有些震惊地看着周景煦, “这么仓促吗?” 不是,昨晚说比赛完了就成亲那不是她随口说说而已吗?这难道不是运用了夸张的描写手法吗? “没有仓促。”周景煦拉着她的手定定道,“我第一次亲你的时候, 就在准备了。” 第一次亲她?唐白双回想了一下, 那不就是那晚在御膳房附近那个小院的事吗?仔细算来也有些日子了。 “噢。那...那行吧。”唐白双不自在地搓了搓手,谁让她昨晚答应了呢。 即便是唐白双答应得十分勉强, 周景煦还是极为愉悦地出了宫,准备去他的王府将早已准备好的聘礼都送进宫来, 再把阿双和她的聘礼都接回王府去。 直至人走了, 唐白双还呆愣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半晌没回过神来。她甚至觉得方才, 周景煦不过是跟她开了个玩笑。 可是没过多久,就有几个宫人抬着许多箱子进了梨香苑, 每个箱子上还缠着红绸,一瞧便是聘礼了。 “这......”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有几位宫女, 每人手上都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盖着红布, 来到唐白双面前恭敬道:“姑姑,王爷让您自个儿选件衣服作为婚服。” 唐白双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周景煦是当王爷了, 只是这人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 天天在她眼前晃,她都忘了周景煦是有正业的。 “选一个吗?”唐白双一眼掠过那几个托盘, 点了下足有七件,这......也太多了。 “这你们得做多久啊?”她不经意地问了句。 “这婚服自打绘图起,也有小半年了。”其中一个宫女回道。 “小半年?”唐白双算了算日子,想起她和周景煦在一起这才不到一个月呢,哪里来的小半年。 想到此, 她皱眉道:“难道周景煦之前是还打算跟别的什么人成亲的吗?” 那宫女被问得手都抖了一下,惊讶道:“可奴婢们拿到的尺码一直都是一样的呀。” 唐白双忽然发现了一个盲点,方才周景煦只跟她说,在他第一次亲她的时候,就在准备了,那是不是这个第一次的具体时间,是她不知情的? 约莫半年前,那时还在秋天,他们去了鹿鸣山,之后好像在一个客栈里住了一晚,难道是那天?周景煦趁她睡着了然后亲她? 他那么早就喜欢她了吗? 唐白双迷茫地看向那些托盘,掀起红布,下面的每一件婚服绣工都精致绝伦,虽然款式各有千秋,但却都是唐白双喜欢的样子。 “你刚刚说,这些婚服都是按照我的尺码做的,是吗?” “正是。”那宫女点了点头。 “那我能都要吗?”唐白双爱不释手地摸了其中一件,“横竖你家王爷,没想过二婚吧?” “当...当然可以。”小宫女似是没想到会得个这样的回答,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示意其他几人把几个托盘都送进屋里。 聘礼送完了,待院子里的人走得差不多时,唐白双忍不住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看了眼,只见里面满满装着的都是质地上呈的珠宝,她只看了一眼,就立马盖上了箱子。 完了,周景煦的有钱程度好像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那他在京城买的酒楼,到底是花了多少钱买的啊?不会很多吧?不会这辈子都还不完吧? 唐白双万万没想到,她人还没嫁过去,就身负巨债了。 那些人一走,怀亲王府要迎亲,迎的还是御膳房新任的主事一事,就在宫里传开了。 坤宁宫的契戈一扔手里的酸枣,惊讶道:“这么快?” “是呀娘娘,奴婢看得真真切切,聘礼都送去了。” 契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勾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来,唐白双居然要成亲了,那她作为唐白双的好姐妹,是不是该送点好礼? 与此同时,红玉坊的姜红玉得知此事,也是一脸惊讶,这哪儿有昨日求婚,今日就成亲的?唐白双这是要闪婚啊。 可这既然是要结婚,她不送点好东西是不是说不过去? 于是,这场怀亲王府的婚礼就在众人惊闻之下,浩浩荡荡地展开了,众人都觉得办得过于仓促,心中猜测怀亲王必然对这女子不甚满意。 然婚礼的豪华程度却让人有些叹为观止。 宫外停着接人的辇车,周景煦身骑白马,一袭朱红勾金的直襟长袍,熠熠的珠光垂在身后,腰上乌金祥云纹的束带,还别了只质地通透的墨玉。 他本就生得英挺,肩宽腰窄又身形修长,灼灼的样子跨在马上,十分引人注目。 之前由于怀亲王毫无政绩,京城百姓对这位新封的亲王并无多少印象,如今等到王府迎亲,才有机会瞻仰此位王亲之风采,不由连连赞叹。 王爷丰神俊朗,只是这王妃又是如何? 吉时一至,宫里的步辇便悠悠停在了不远处,上面下来一个娇小的倩影,一身朱红喜服上缀着点点金线流苏,胸口绣着皓月图纹,和外面新郎官身上的那件相辅相成。 外围被侍卫拦着许多百姓,见新娘子出来了,不由都挤着脑袋去看,却见那块闪着细粉的薄红盖头隐隐约约,只是瞧见新娘子大概的面相轮廓,更详细的却都看不真切了。 骑在马上的周景煦目光极是温柔,注视着那缓缓向他走来的女子,心头涌上一股无法言喻的喜悦。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直生活在虚幻里,忽然有一天却脚踏实地了一般,觉得安心极了。 他翻身下马,背光站在宫门处含笑等她。 唐白双第一次穿这么长的裙子,裙摆几乎拖着地,而替她梳妆的喜娘又再三强调一定要她挺胸直背,目视前方,两手要交叠,肩膀要持平。 加上胸前繁复的坠饰,她根本看不清脚下的路,走路时还觉得裙摆时不时在她脚底搔动,她这几步走得十分忐忑,感觉快要踩到裙子了。 可她一走近,对上周景煦沉稳的视线,她忽然觉得心中平稳不少,这一路走来也算安定。 只隔几步之遥时,她忽然紧张得踉跄了一下,一双大手忙扶住了她,顺将她带进怀里。 唐白双顶着盖头扑进了周景煦怀里,闻到了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淡香,便听一声笑音:“这么急着跟我投怀送抱?” “你才投怀送抱!我让你扶我了吗?”唐白双绊了句嘴,赶紧站直了身子,轻声道,“车呢?” “这边。”周景煦还是牢牢牵住她,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她便不用再走那别扭的步伐,大大方方由周景煦带着跨过火盆,上了轿子。 从皇宫到亲王府的路上很喧闹,围观的百姓聚在各处,都在兴奋地谈论着,还会收到王府的赏银。 饶是如此,唐白双心里却意外地宁静,她望着身侧身姿卓绝的男人,心想,如果可以,她真想这辈子都留在这里,和阿煦一起白头到老。 不时何时,传来一声“落轿——”,轿子便被平稳地放了下来,然后轿帘被掀开,是周景煦站在那处将手递给她,“过来。” 唐白双抿着唇瓣,笑着将手搭了上去。 入了王府,便要拜堂成亲了,虽然在此之前,唐白双已然在心里有了个准备,想周景煦的亲族必然不少。 可在进了王府,看见满满当当一屋子的人后,她还是忍不住心里发虚。太后被幽禁不得释放,今日的高堂便改拜皇上皇后,契戈十分兴奋,一直看着唐白双笑,唐白双也下意识回笑了过去,才突然想起,契戈是看不见她的。 三拜之后,唐白双便要被送入洞房,她扯着周景煦的袖子说了句:“少喝些酒。” 便被人匆匆带着下去了。 洞房布置得格外华美精致,唐白双觉得这里面处处金贵,走得小心翼翼,在婚床上坐了下来,又有人来讲了规矩,撒了红枣桂圆,便在旁边候着。 唐白双有些不自在,便道:“你们先出去吧,等王爷来了再进来。” 那几人便应声下去了。 房里只剩下唐白双一个,她忽然得了松快,坐得随意了一些,可心中却不由自主回想起刚刚那嬷嬷一一跟她细讲的服侍人的规矩,当时讲的时候她还觉得没什么,如今细细琢磨起来,还颇让人脸红心跳。 尤其是说在白帕子上落红一事,这事听上去没什么,可仔细想想过程,简直没天理。 难道要在落上的时候,就把帕子拿出去吗?届时周景煦就那样等着看吗?还是等第二天一早再呈出去,可那时,谁能保证那白帕子上又不会沾上点别的什么。 唐白双越想越脸红,越想越头晕,不知过了多久,她脑子里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现在可是刚刚才做上御膳房的主事!这转眼就嫁到王府来,那她岂不是以后都不能入宫了?那她这主事做了跟没做有什么区别! 想到此,唐白双一把掀了盖头,站起了身,不行!她不能这时候成亲啊!没有月俸了她拿什么还周景煦的钱? 就在这时,只听外面一声问安,然后房门被打开,红衣灼灼的周景煦踏着乌金靴走了进来,见到唐白双的样子一愣,“盖头呢?” “阿煦!我能悔婚吗?就现在!”她说走便走,一溜烟往门口跑,却被某人拦在门口,一头闯进人怀里又撞了回去。 周景煦恶劣一笑,对外面说了句:“你们都不必进来了。” 然后就将房门关紧,一把抱起唐白双道:“你不是想知道我这衣服怎么脱吗?跑什么?来,我教你。” 第50章 (正文完) 教什么!? 里间香檀的床身上嵌着珊瑚, 红罗软帐、鸳鸯绣枕,整个屋子里都漫着股旖旎的味道。唐白双整个人都怪在周景煦身上,男人身上淡淡的酒香便时不时扑进她鼻息间。 许是这室内光线太强, 许是这喜服穿着太热, 又许是她酒量真的很差,唐白双一张脸从额头红到脖子。 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明明上次要在红玉坊行事时,她还没觉得有什么, 可转眼到了现在, 浑身上下好像没有哪一处是舒服的。 周景煦自然察觉出怀中人的不自在来,贴在人额头上吻了吻, 轻声道:“我只喝了两杯,没醉。娘子, 你方才是想要去哪儿?” 唐白双见他没个正经,这最后的周礼没成, 便一口一个娘子叫得顺口,便将他往身外推了推, “我跟你成亲真是亏了!我刚接手御膳房!腰牌还没捂热乎呢,转眼就没了。” “怎么会亏了。”周景煦隐下眼底深藏的笑意, 以居高临下的姿势将唐白双禁锢于床铺与怀间, 哑声道,“你的那间酒楼, 可比御膳房大多了。” “那是你的钱!”唐白双被堵得毫无退路,还不死心地撑起上半身与周景煦对视,“要不这样,咱们可以先洞房,然后你跟别人说你后悔了, 然后我再回宫里做事!如何?” 周景煦表情都扭曲了一下,“你宁愿做个弃妇都不愿意做我的王妃?这件事没得商量。” 唐白双还想说些什么,可很快,她的唇被周景煦堵住了,灼热的温度带着酒气,立刻烧得她晕晕乎乎的。 芙蓉暖帐间,传来几声让人脸红的软语呢喃,她襟前的鎏金扣子被解开了,满目的艳红间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周景煦的声音变得极为温柔,沉沉的声音腻在她耳畔轻哄她,唐白双不敢看他含笑的眼神,索性扯过带子,系在周景煦的眼睛上。 “不准摘下来。”她甜软的声音中夹着一丝轻喘。 周景煦似是一愣,默许了这般姿势,在唐白双白皙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 夜凉如水,覆纱的兰舟上唱着新曲,坚硬的船桨穿入漉湿的潮水中,合奏起几声吱呀,星汉灿烂,四野无人,待一切顶破了极致,临近天边的地方便冲出一道白光,将一切归于餍足。 天亮了。 待日上三竿,唐白双才从一身的疲软和昏沉中觉醒,她盯着头顶的雕花木床愣了片刻,才想起现如今她是在什么地方,抖了下身子往身边一看,只见周景煦正撑着身子含笑看她。 “......” 她默了一阵,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周景煦见她醒了,笑道:“皇后和姜红玉都送了礼过来,嘱咐一定要你我二人亲自打开,你想不想看看?” “行呀。”她下意识往床板内侧躲了躲身子,“那什么,我的衣服呢?” 附近搭着的只有她的喜服,她合不能再穿着这身喜服在王府晃荡吧? “新的放在桌上了,我给你拿。”周景煦勾了勾唇,“你是不是该换个称呼了,嗯?” “......”唐白双抿了抿唇,嘿嘿笑了两声,脸上烧得通红,“不是说看礼物吗?快看!她们送的一定都是好东西!” 周景煦不真的跟她计较称呼的问题,便取了送来的衣服,放了床帐等她换衣服,自去取了皇后和姜红玉送的那两个箱子过来。 待唐白双换好衣服,两人团坐在床上,周景煦问道:“先看谁的?” “先看看红玉的!” 那个红色的箱子被打开,里面装着的似乎是件衣服,黑色的,光泽感不错。 唐白双皱着眉看了半天,没看出是什么,便伸手把那件衣服拿了出来,只见姜红玉送她的居然是件黑色的皮衣,紧身的那种,下面还配着豹纹超短裙,箱子底部还放着一根不长不短的皮鞭。 “这是什么?”周景煦来了兴趣,仔细端详了一阵,还是没有想到它的用途,只是看见那根鞭子,才略有些恍然道,“你是不是想学骑马?” 唐白双彻底红了脸,赶紧把皮衣塞进箱子,强笑道:“我不知道这是怎么用的,下回问问红玉再说罢。契戈送的呢?我们赶紧看看!” 该死的姜红玉!太不正经了!唐白双腹诽一句,赶紧打开了那个金色的箱子。 只见金色的箱子中放着几个金色的镂空小球,缀着白色的玉兰花,形状很是漂亮。唐白双觉得稀奇,便拿出一个小球放在手心看了看,然后便露出了下面玉做的黑色的一角,唐白双看了一眼连都绿了,连忙扔回金球关上盒子。 “咳,皇后送的东西不过如此。什么时候吃早饭?” 周景煦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东西,就见唐白双连锁都上好了,只好去吩咐下人上了菜,而后问道:“身子可有什么不适?” 唐白双连连摇头。 “今日按例要进宫拜谒皇后,事后我带你去瞧瞧酒楼如何?前阵子已然归置妥当了。” 唐白双点点头,二人便一齐吃了早点,进宫去了。 入了宫后,没想到第一个见到的人不是皇后,而是成华和三宝两个小太监,笑着前来道贺恭喜,周景煦心情极好,便一人赏了一个金元宝,道:“御膳房的接交事宜如何了?” “还未决定合适人选,不过八成是王御厨顶了位子。”成华看向唐白双犹豫道,“姑姑,有件事奴才还是跟您说一声吧。” “什么事?” “昨儿您的舅妈进了宫,到处打听您的事,被奴才瞧见了,好不容易送出了宫,但奴才听她说,今日还来。” “舅妈?”唐白双对此人毫无印象,只是依稀记得清铃跟她提过一嘴,好像跟原主关系不怎么样,一年一度的探亲节日也不来看。 不过唐白双对她也毫不在意,反正是个不相干的人,便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随周景煦去了坤宁宫拜见。 契戈早就梳妆打扮好等着二人来了,看见唐白双便笑得两眼眯起,端着官腔道:“快走近些让本宫看看。” 唐白双心直口快,上去就低声问道:“你怎么给我送那种东西?皇上平时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哪种东西?”契戈佯装不知,拉着唐白双的袖子,转而对周景煦道,“怀亲王,本宫送的东西你二人可是不喜?” “喜!喜!”唐白双连忙回答,扯过了契戈无奈道,“行,算我错了,下不为例!” 契戈这才娇笑一声,“怕什么,本宫送的都是养人的好东西呢,应多用才是。” 下首站着的周景煦见两人窃窃私语拉拉扯扯,心中一阵不是滋味,阿双什么时候背着他跟别的女人有了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 这个时候皇上还在上早朝,二人便不再多留,转身出了宫径直去了酒楼地点。 只见那酒楼就开设在花柳巷外的一个十字拐角处,此地正处于花柳巷与贸易街的交汇处,客流量大不说,与附近的权贵人家也离得不远,再者,和红玉坊离得还很近! 唐白双眼睛都亮了亮,里面桌椅板凳一应布置得十分全面,一楼是大堂,还有个用来表演的月台,二楼齐齐并列着雅间,每间房中开扇窗户,通风和采光都十分不错,窗外的风景也是极佳,第三层楼闲置。 “这层是留给你自己置办的。”周景煦解释道,“可觉得满意?” “满意!满意!”唐白双疯狂点头,她简直现在就想把酒楼开起来! “食材与伙计都招收好了,都是信得过的手脚麻利之辈。”周景煦看出她的心思一般,又道,“你想做,什么时候都可以做。” “太好了!”唐白双高兴地拍拍手,“三楼就作为甜品站吧!我都想好了!阿煦,你果然天下第一好!” 周景煦得了句夸,心中自然愉悦,从怀里摸出酒楼的金钥匙交给唐白双道:“那即日起,这地方便交由你保管了,账台那儿有个银盒,里面放着房契和地契,你拿着收好。” 唐白双接过钥匙愣愣点了点头,有了房契地契就好办了!她就能清楚地知道她究竟欠了周景煦多少两银子! 诸事安排妥当,二人便和谈着往王府中去了。 王府的管家霍征,是早年前跟随周景煦出征过漠北的武将,不光有一身武艺,人也颇为英武,只是年过四十还未娶妻,听他自说是没有那个心思了。 唐白双和周景煦才行至王府巷口,便见霍征一脸凝重地立在门口的匾额下等着他二人。 “怎么了?”周景煦道。 “王爷,府里来了个婆子,说是王妃的娘家人,已经坐了小半个时辰了。” 娘家人? 唐白双和周景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是不是你舅妈来了?”周景煦沉吟一声,“进去看看罢。” 唐白双心里并无多少感觉,就跟来了个陌生人一般,她跟那什么舅妈本来也是素未谋面的。 两人挽着手到了厅堂,果然见到有一老妇,瞧模样也有五十岁了,浓妆艳抹的,一见他俩便十分热络地走上前来,“阿双,我是你舅妈呀,你可还记得我?” 唐白双神色淡淡摇了摇头,“不记得。没什么印象。您贵姓?” 那舅妈脸上的表情一僵,紧接着就变脸似的簌簌落下泪来,“我们平时多忙,虽然极少去看过你,但心里也是时常惦念着你的,没想到你竟是这般冷心肠的。” 是不是极少来看,唐白双不知,她只从自己所搜集到的极少讯息中判断,这舅妈与原主应该不怎么亲近,如今上门来找,怕是有事相求。 只是唐白双听她无缘无故就逮着自己一顿说,心中有些不悦,“平民百姓拜见王府,竟不下跪吗?” 老妇脸上的神情又僵了僵,寻思这阿双以前分明是个极好拿捏的,如今怎么敢一连驳了她两回面子? 可不论如何,这身份终究是沉沉压着,她只得无可奈何跪了下去。 “民妇拜见王爷,拜见王妃。” 唐白双看着她那极为别扭的参拜姿势,显得十分不情愿似的,忍不住又问道:“既是舅妈,想必也知晓我方才大婚,可有带礼?” “这......”老妇震惊地看了唐白双一眼,她还是第一回 见王府张口跟个平民百姓要礼的。 “没有吗?”唐白双看了眼老妇的表情便知,“这么一看,你我二人关系很是一般,你找我有事?” 自打进门,周景煦便一言不发坐在主位,打量着那老妇,一边又见识这唐白双咄咄逼人的样子,心中暗自觉得好笑。 这老妇还什么都没说,这下怎么好意思开口。 却不呈现老妇是个厚脸皮的,“你小时候娘死得早,我们一家辛辛苦苦将你拉扯大,如今听说你飞上枝头了,我们寻思着......找你帮衬帮衬。” 老妇说着说着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倒是直接。”唐白双笑了笑,“我当年可是六岁便入宫了,你养我的那些银钱加起来,不足一两吧?” 唐白双自摸腰包,拿出十两银子递到老妇面前,“喏,我给你十倍,拿了便走吧,你这亲戚我是不想认的。” 那老妇见了纹银十两已然十分心动,可面上还是一冷,道:“你如今是王妃,就拿这区区十两打发我?拿我当叫花子吗?” 唐白双面无表情,“我给叫花子银钱,这十两足够他给我磕十个头了,你也磕吗?” 说罢,她便唤来了管家霍征,指着老妇道:“这人你认清楚,与我毫无干系的,以后不要放进来了。” 霍征轻声应下,然后便将老妇拖着往外走,老妇见状登时翻了脸,本想去推唐白双一把,奈何被霍征紧紧抓着动弹不得,恨恨啐了口道:“你果真跟你娘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把她手里的银子留下。”唐白双闻言淡笑着吩咐了霍征一声,转身进了内院。 周景煦看着她离开,略想了想,叫住了霍征,身体前倾看着那老妇温和问道:“你可识字?” 那老妇本还在狠狠挣扎着,听了这话明显一愣,“我们庄稼人哪儿来的闲心识字?” “哦。”周景煦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言语间更为温和了,“那你真要庆幸,你不识字。” 然后他便深深地看了霍征一眼,霍征即刻会意,手起刀落便剜了老妇的舌头。 “出去以后,不要平白污了怀亲王府的名。”周景煦神色淡淡看着那老妇惨叫,转身追他的阿双去了。 内院。 唐白双前脚刚进了屋,就感觉身后有人跟着过来了。 她回头瞧了眼,抿嘴道:“你不会生气了吧?” “我生什么气。”周景煦率先抱住她在人额头上印下个吻来,“是霍征不好,什么人都往府里进。” “哎,你别怪他,那人也许真是我舅妈呢。” 周景煦淡淡点头,“以后不会再让她来了。只是如今日头渐沉,晚膳要过上片刻才好,不如我们回味一番昨夜之事?” 唐白双脸色瞬间通红,哪儿还有空去想那舅妈,推开周景煦就跑,“不可能!” 周景煦手长脚长,笑着放了她两步,轻而易举将人揽进怀里,携着往雕花床上去了。 正是暮色昏黄,时光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