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玫瑰小姐》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晚安,玫瑰小姐 作者: Zoody 文案: 徐临越x陶婷 短篇不入v,更新时间不定,有空就写。 —— 公司年会,大厅里却不见执行总裁徐临越的身影。 连秘书都不知去向,Jennifer找了很久才找到他。 “Lambert,你在这做什么,领导们都在等你。” 徐临越表达完歉意,望向一旁的“罪魁祸首”。 红裙似火,肤白貌美。本是沉稳安静的性格,今日却肆意绽放,明艳动人。 他晃着高脚杯,一连摇曳心旌。 "Ich komme hier, um meine Rose zu sehen." 他说,我来看看我的玫瑰。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因缘邂逅 甜文 一句话简介:业绩与男友皆得。 立意:爱情和工作两手抓。 1.第一朵玫瑰 陶婷听到关于自己最多的评价,除了安静、秀气,还有沉闷和无趣。 小时候这样的性格或许很招人喜欢,到了长大一点,她就越来越融不进同龄人的圈子。 室友们讨论化妆品,她退居一旁捧着一本英文原装小说;室友们讨论男明星,她迷糊地听着陌生的名字,插不上一句话。 穿衣着装、谈话举止,她都有与实际年龄不符的一股老成。 陶婷的理想职业是一名时政新闻记者,得知她这个梦想的所有人都会认可地点头,对她说:“真好,你很适合。” 她虽然不善人际交往,但人情世故还是懂的,这话是褒是贬她听得出来。 陶婷是安静、沉稳、挑不出任何差错、永远有序高效运转的一台机器。 当然,机器是没有情感的,机器很无趣。 “陶婷,麻烦你了啊,我等会给你带奶茶回来!” “没事。” 挂了电话,陶婷重新穿上脱到一半的外套,打消午睡的念头,拿了笔记本和笔袋装进包里。 学校里安排的讲座很多,为了保证到场率,报了名以后还要当场签到。 名单从前面传了过来,陶婷接过纸工整地写上室友的名字。 还有十分钟才开场,她抬头看了一眼舞台后的幕布,“品牌力量:如何设计与营销”,是自己并不感兴趣的话题,所幸带了一份专业作业出来,还不算是白白浪费了两个小时。 场馆内响起掌声,陶婷跟着敷衍地拍了拍,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本子上,她一旦投入某件事就会自动开启屏障。 一个小时后,陶婷停下手中的笔,完成下周要展示的讲稿。 揉了揉右手虎口,她小幅度地伸展腰背,掩嘴打了个哈欠。 无意抬头与主席台上的人四目相接,陶婷一愣,慌忙撇开视线。 “是我说的不太有趣,还是有的同学前一晚上熬夜学习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自己的。 女孩脸皮薄,被这么调侃一句双颊立刻透出绯红。 “那就讲点有趣的吧,和你们说说我在德国的经历?” 男人背靠在椅背上,换了个随意的姿势开始侃侃而谈。 陶婷不敢再开小差,捋捋头发集中注意力。 他大概讲了半个小时的题外话,说德国人自以为是的幽默,说国王湖上的萨克斯手,说土豆的十种做法,最后又神奇地从环保把话题扯回了他的公司。 陶婷无意识地走了神,目光从身后的屏幕流转到男人的脸。 他叫徐临越,是大他们好几届的学长,毕业后出国深造,目前是德国某公司的高管,这一趟出差回国受邀回学院演讲。 这样金光闪闪的人设,放在谁身上都足够吸睛,何况一个样貌周正的年轻男人。 她现在终于知道,旁边的女生一直在窃窃私语些什么。 后知后觉的,陶婷为刚刚的对视悸动起来。 讲座本应枯燥乏味,但徐临越总能在适当的地方插两句玩笑话,会议厅里笑声不断,现场的气氛很好。讲起专业内容,他也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不会让听众的思维掉了节奏。 陶婷还发现了一个他语言的小习惯,徐临越很喜欢用问句,仿佛一切有商有量。 “我们接下来谈谈商标与品牌的差别好吗?” 他一定是个温柔和善的领导者,陶婷心想。 讲座渐渐收尾,主持人上台,最后留了十分钟的问答环节。 有好几个同学都举手了,问了一些留学和就业的相关问题。 陶婷舔了下嘴唇,在本子上反复修改问题,默读了几遍确认无误,她深吸一口气刚要举起手,就听见主持人说:“那最后就把机会留给这位女生吧。” 看着话筒到了别人手上,陶婷谈不上多失望,勾了勾嘴角,右手握拳放回腿上。 场馆内突然响起巨大的起哄声,陶婷没仔细听,懵怔地问旁边同学:“她刚刚问了什么?” 对方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提高声音回答:“问徐学长有没有女朋友,想知道他的理想型!” 陶婷抬头向舞台看去,男人依旧保持得体的微笑,打了个响指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而后,他给了一个官方到不行的答案:“我目前忙于事业,另一个问题倒是可以好好回答你,我喜欢努力的女孩子。” 大家显然是对他的回答不满意,但徐临越已自顾自完成了结束语,微笑起身鞠了个躬,转身从后台离开。 推开宿舍的门,室友已经回来了,看见陶婷,她问:“讲座怎么样,听说是个帅哥呢,真的吗?” 陶婷笑了笑,没肯定也没否定。 室友继续嘟囔:“早知道我就不去看比赛了,我男朋友他们队还输了。错过帅哥学长太亏了!” 陶婷坐到位置上,抬眼看见镜子中的自己,突然开口问:“静静,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室友一愣,想了想回答说:“优秀、聪明、努力!” 在听到最后两个字时,陶婷的嘴角展露出微笑。 室友越看越觉得她反常:“怎么了,突然这么问。” 陶婷摇摇头,收好表情又变回往常的寡淡模样:“没什么。” 坚硬的钢铁出现裂缝,碎片一朝剥落,千万缕的光芒折射进来,包裹住一颗柔软敏感的心。 无聊的人渴望改变,沉闷的生活逐渐明朗,因为追随某一个人而走向更好的地方。 陶婷的主要精力依旧在学业和未来上,只是在闲暇时会留意徐临越的动向,微博开始风靡,她找到了他的账号,偶尔翻阅,在同样感触的地方留下简短评论。 不算暗恋的暗恋,不算偶像的偶像。 这个人是遥远的星星,只是被她擅作主张悄悄收藏在眼睛里。 读研的压力很大,在同龄人越来越激烈的竞争中陶婷也开始焦虑。 夜晚失眠,她点开微博在经常访问中找到某个人。 六小时的时差,他那里正是傍晚。 三分钟前徐临越发布了一条新微博,图片背景灯光昏暗,吧台上两杯盛满冰块的威士忌。 陶婷猜测他应该是刚刚下班,现在正和朋友小聚。 他给图片配了一句话:一天的烦恼都没了。 陶婷在黑暗中翻了个身,用被子裹住自己,她的烦恼还在呢。 心情一团糟糕,也没了白日的理智和冷静,她病急乱投医地急需一个地方发泄。 噼里啪啦对着键盘一顿敲击,等按完发送,陶婷才惊觉自己一冲动都干了些什么。 毫无逻辑关系的一段话,感叹号成篇,概括起来重点就一句——“烦死啦、怎么别人都这么优秀啊!” 陶婷评论完就后悔了,刚要点击删除却发现底下多了一条回复。 “你也很棒,国内已经过零点了吧,快睡。” 他根本不认识她是谁,不过出于善心一句随口的安慰。 但却有如世间最珍贵的灵丹妙药,陶婷瞬间被治愈了。 焦虑、迷茫、郁结在胸口的烦闷,全在寥寥数字里悉数化解。 陶婷又重新看了一遍,截图保存在相册里,才终于放下手机,合眼安心入眠。 过了那段阴雨天,生活便有条不紊起来。 陶婷顺利完成了学业,获得了某公司的实习机会,她结交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还有几段并不轰轰烈烈但也算美好的爱情。 二十八岁那年,陶婷在原公司即将升迁主管,事业更上一层楼之际,她却拒绝了机会,离开工作五年的老东家跳了槽。 她在微博上看到,徐临越要回国了,以茜雀中国区执行总裁的身份。 递交简历到二轮面试,陶婷镇定自若,丝毫不怯场。 最后面试官问她:“和你所在的原公司比起来,茜雀在中国还只是蹒跚学步,为什么想要来呢?” 这样的问题很好回答,比如看好茜雀的前景,比如想要接受新的挑战。 但陶婷浅浅掀唇,决定实话实说:“我想站到一个他不用回头不用垂眸也能看见我的地方。” 2.第二朵玫瑰 时值四月,天气已经有些闷热,钢筋森林在阳光折射下更显高耸,街道绿植丛生,风与树上鸣鸟担任白噪音乐团的主唱,汽车鸣笛时不时地加入伴奏,共谱日常小调。 写字楼的冷气开得很足,陶婷摸了摸冰凉的胳膊,在寂静的大堂里放轻脚步。 她提早了半个小时出门,电梯里并无他人。 摁下楼层,显示屏的数字跳动,小方厢缓缓上升。 陶婷深呼吸一口气,抠着指甲盖,是上周新做的纯白色,昨天洗衣服的时候勾到纽扣,边角掉了一小块。 她抓握成拳,把瑕疵之处盖进掌心。 近七年过去,稚气退散,如今的自己妆容精致,已然是个成熟优雅的ol。 但当玻璃门向两边打开,她抬头看见熟悉的logo,陶婷攥紧包带,恍惚间又回到那个秋天。 她穿着白色T恤和牛仔外套,笔记本上随意记着草稿,帆布包里有还没喝完的速溶咖啡。 因为一个哈欠被男人无意撞见并调侃一句,然后她一眼沦陷多年。 人事把工牌拿给她,陶婷扣上带子挂到胸前。 证件照是新拍的,她穿着浅色衬衫,面对镜头微微一笑。 陶婷用指腹抚了下下面的一行字,她的新title。 这远比升职更让人满足。 ——她站在他的战场,成为他手下的兵将,看他伫立顶峰,同他开疆扩土。 陶婷几乎有些跃跃欲试。 不知道面试时的一句话是不是成为毒奶,入职茜雀四个月,陶婷都没能见到徐临越一面。 要不是他的半身照依旧是公司官网的招牌,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地方。 市场部离总裁办公室相隔三层楼,日常会议她也不够级别跻身高层圈。 陶婷每天兢兢业业上下班,顶头上司路晓月是个直爽开朗的女人,跟着她能学到不少东西。 工作忙,但她却不觉得疲惫,每一天都充盈,日子过得很踏实。 偶尔她会在同事们的闲谈中听到那个名字,她已经不需要刻意去打听,就能轻易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徐临越已经很久没有更新微博,以前也常有这样的时刻,可能三四个月都不见他说一句话。 曾经陶婷会为这样的“消失”心慌着急,担心失去手里唯一能关联到他的线,但现在陶婷就从容多了,因为她知道最近公司忙着准备下个季度的美妆展会,徐临越两个礼拜出了好几趟差。 “婷,徐总想听一下新品的营销策划,你去吧。”路晓月把审完的文件夹递给陶婷,语气平淡地丢出一颗炸弹。 陶婷睫毛颤动,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去吗?” “嗯。”路晓月挑了下眉,“你的idea,你的策划方案,当然是你去了,表现得好一点。” 陶婷咬着下唇,压住心头汹涌的浪,低了下头道:“好,我知道了。” 因为紧紧攥着文件夹,她的指甲盖都有些泛白。 心脏正在加速跳动,不知是哪种情绪占多。 直面老板做一份工作汇报,这让人紧张,但要见徐临越,陶婷又压抑不住兴奋。 不敢耽误时间,陶婷迅速补了妆,重新喷了一泵香水在手腕,在耳后抹开,将散落在脸颊边的碎发服帖地梳进马尾。 她抱着文件夹,踩着细长高跟稳步迈进电梯,摁下了从未去过的17层。 总裁助理看见她,连接内线打了个报告。 “徐总说可以进去了。” 陶婷颔首,提起一口气推开黑色大门。 与想象中冷色调的装修风格差不多,徐临越的办公室和他这个人一样,有股平静的压迫感。 四周都是米白色壁纸,落地窗前摆着一套深蓝色皮质沙发,墙上除了极简风格的钟就没其他装饰,茶几是透着冷感光泽的金属制品,上面摆着格格不入的一束油画牡丹。 陶婷越过整洁的办公桌,看向坐在皮椅上的男人。 干净利落的黑色短发,只穿着灰色衬衫,没打领带,领口解了一颗扣子。 不敢过多打量,匆匆一眼她便垂眸,轻声喊:“徐总。” “来了。”徐临越放下手中的钢笔,指了指沙发,“坐吧。” 陶婷理着半裙坐下,高跟鞋踩在深色地毯上。 她不动声色地加快了呼吸频率,脸颊以不可控的趋势泛红,幸好有层粉底的遮盖,好不让自己的局促紧张露陷。 徐临越也起身走了过来,坐到了对面,陶婷看见他熨贴的西装裤脚及工艺极佳的皮鞋。 真好,偶像没发福没油腻,还是帅得有些过分。 陶婷翻开文件正要开口说早已准备好的开场词,却听见徐临越说:“这个方案被总部驳回了,他们认为不适合参展。” 笑容瞬间凝固在嘴角,意想不到的一句话砸得陶婷大脑空白,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缓解尴尬,她完全无法思考。 是追问好还是先道歉,陶婷咽了下口水,笨拙地选择沉默。 却不料徐临越继续抛出一个难题:“你觉得呢?认可他们的判断吗?” 陶婷抬眸迎上他的视线,挺直腰背说:“我想先听听理由。” 徐临越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萱草花只在中国被认可为母亲花,在国际上更普遍的是郁金香,老外们没有这种情怀,包装、文案都没什么问题,但他们希望换个压盘花纹。” 美妆展会在柏林举办,众多品牌都会带上新品参展,限定节日为主题,茜雀中国区拿到的题目是母亲节。 早在策划之初陶婷就考虑过,她呼出一口气,控制语速,不卑不亢地开口:“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并不认可他们的判断。虽然郁金香更普遍,但萱草花的意义更浓厚。既然我们是中国区,主要市场也是国内,那当然是后者更好。我们经营的是品牌,不是拿了商标过来再照搬一套营销模式,正是考虑到了本土化,为了让茜雀更好地适应中国市场,我们才会选择更具有情怀的萱草花作代表。” 陶婷一番话说完,扬眸看向对面的男人,却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徐临越的眼角和眼尾都是尖尖的,双眼皮的褶皱不深,弧度漂亮。 这样一双眼睛,即使面无表情地看着一样东西,也会让人觉得饱含深情。 陶婷摸着脖子,不自然地偏过头。 徐临越终于收回视线,薄唇轻启,语调轻快地说了两个字:“巧了。” 他笑着又补了一句:“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 顺利通过了上司出的题,陶婷却有些羞愧。 并不是巧合,她刚刚说的话,都是曾经他在讲座上提过的,她只不过是早就窥探了解题思路。 秘书端来两杯咖啡,陶婷抿了一口,太苦了,没加糖没加奶,她喝不惯。 不知道是不是看见她皱了眉,徐临越招手让秘书重新换一杯拿铁。 经过这一番谈话,陶婷有些摸不准徐临越叫她来的真实目的,试探着问:“那方案还需要修改吗?” 徐临越不答反问:“你说呢?” 陶婷扯开嘴角:“设计产品是为了卖,不只是为了参展,站在市场的角度,这个方案并没有问题。” 徐临越向她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他放下咖啡,视线落在她胸前的工牌。 “陶婷。”申城人说话不分前后鼻音,徐临越短促地收了尾音,“展会你也一起去,好不好?” 明明是命令的口吻,徐临越总喜欢用问句的形式。 平静的压迫感,温柔表象下的强势。 并不是有商有量,而是只能顺其心意。 陶婷望进男人如深潭一般的眼底,点头应允:“好。” 3.第三朵玫瑰 得知陶婷要也要去柏林出差,路晓月叼着女士香烟,肯定地说:“你去完回来,等年末就会升职。” 陶婷听了这话却没什么感觉,从十七楼回来她整个人都是飘着的。 她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徐总也会去柏林吗?” 路晓月哧哧笑起来:“那不废话吗?” 路晓月多年打拼,很会洞察人心,她抖了抖燃尽的烟灰,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一见钟情啦,徐总真有这么大魅力吗?” 陶婷却蓦地笑了,摇摇头,没到那种地步,何况也不是初见。 路晓月吐了个烟圈,说:“这样的男人,瞻仰就够了,听说他前未婚妻是xx科技的千金。” 陶婷的关注点却有些奇怪:“什么叫前未婚妻?” 路晓月的眼神玩味:“就是都要结婚了,两人掰了,因为女方家里公司运营出了问题。” “有钱人真现实。”她冷笑了一声,用五个字评价徐临越,“无情的渣男。” 奶油被捣地面目全非,陶婷心里泛出酸水,不知是因为偶像人设塌了,还是某种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情绪。 她丢了勺子拎起包,肃着脸色提醒路晓月:“午休时间要过了,回去吧。” 陶婷一向果断利落,鲜少会为一件事纠结到头痛。 她一边安慰自己,徐临越只是事业上的向导,私生活如何自己应不多予评价。 但那五个字却又如藤蔓缠绕在胸膛,每每一想到她就觉得喘不过气。 感情上的弯弯绕绕陶婷解不开,只能把精力和思绪更多地放在工作上。 柏林出差虽然一伙人同行,但她与徐临越并没有见到几面。 前两天在展会上逛了逛,见了总部的同事,最后一天公司放他们自由行。 陶婷没能见到国王湖的萨克斯手,不过品尝了很多种土豆的吃法。 下午她打卡了勃兰登堡门和柏林大教堂,在施普雷河畔喝了一杯咖啡。 回到酒店大堂,她远远就认出在等电梯的徐临越。 刻意放慢脚步,陶婷想制造一个完美的错过。 却不料男人摁着开关,并且催促她:“还不赶紧过来?” 陶婷提了一口气,加快步伐走进电梯。 “没去购物?”徐临越先搭话。 陶婷摇摇头:“不缺什么。” 徐临越很浅地笑了下,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袋子,是刚刚与某香水品牌负责人谈话时对方送的小礼物。 “你可以送给你的女朋友。”对方这样说。 徐临越收了礼,却并没有能送去的对象。 “这个拿去吧。”徐临越将纸袋递给陶婷,“你应该会适合。” 看着女人懵怔的表情,徐临越玩笑道:“你或许不缺,但我用不到。” 陶婷通红着一张脸接过纸袋:“那谢谢。” 手里空了,徐临越懒懒插着裤子口袋,肩背不如平日那般板正。 电梯即将到达楼层,陶婷一闭眼睛,鼓起勇气问:“要一起去喝杯东西吗?” 以防男人误会,她解释道:“我请你,就当是谢礼。” 徐临越的笑意不达眼底:“不用,就当是奖励,你的方案做得不错。” 妥帖完美的拒绝,让人挑不出刺。 陶婷拼命忍着失望、尴尬和羞恼,扬起得体的微笑:“谢谢老板,我会继续努力的。” 无情的渣男。 她突然想起这五个字。 —— 被家里人安排又见了个相亲对象,陶婷兴致缺缺地吃完饭,觉得这远比应酬更累人。 和对方告别,陶婷走向停车场,刚上车就接到母亲的电话。 “今天这个怎么样啊?” 陶婷敷衍道:“还行。” “还行那就是不行。” 陶婷笑了:“你知道就行。” “桃桃,妈妈也不是催你。” 都是老生常谈,陶婷链接蓝牙,一边打转方向盘,一边时不时地附和一声。 末了,陶母突然轻飘飘文邹邹地问:“莫不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咯?” 语文老师说话就这样,陶婷无语地想笑:“没这回事。” “那就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陶婷收住笑容,突然沉默了。 过了好半晌,她似是恼羞成怒,借口开车要专心挂了电话。 堵车了,她的心情亦如是,烦闷又无处发泄。 事实有些令人抓狂,为什么自己刚刚会想起徐临越。 不是男女之情,不能男女之情。 陶婷提醒自己,崇拜即可,切勿动心。 —— 过了二十九岁生日,陶婷的终身大事成了家里的重点问题。 去奶奶家吃饭被姑婶们连续唠叨两个小时,陶婷不胜其烦,却只能点头陪笑。 离三十岁还差一年,感情还是空窗期。 倒不缺男人对她示好,可陶婷感受不到心动。 幸好这时路晓月打来电话问她要不要一起去逛街,陶婷赶紧应好从奶奶家逃了出来。 两人在商场碰头,买饮料时路晓月告诉她:“明年年初我就调去总部了。” 陶婷难过地皱起脸,路晓月笑着安慰她:“我老公的公司本来就在北京,他催我过去好几年了,我一走你就是主管了,加油干哈。” 陶婷还是不舍,她永远学不会分别。 这次出来逛街是想买好年会的着装,陶婷不想在这上面花费太多心思,随便挑了件合身的黑色晚礼服。 要结账时却被路晓月拦住:“就这件啊?不行不行,太普通了,你去试试这条。” 路晓月拿给她的是一件红色丝绒吊带,后背镂空绑带,裙身在光下闪着金丝。 最新款,不打折,一看就昂贵,陶婷摇头拒绝。 路晓月劝她:“去试试呗,试试又不花钱。” 陶婷招架不住,重新回到试衣间换上。 她有健身的习惯,身材一直保持得很好,不算纤瘦但匀称有致,这一件礼服更凸显线条,让她风韵而性感,落落大方又妩媚动人。 “就这件吧,太适合你了!”路晓月替她做出决定。 陶婷也更喜欢这件,但她刚刚看过吊牌,倒不是买不起,但超出她的预支了。 在消费上陶婷有着无人能敌的冷静理智,她并未被动摇,还是选择刚刚那件黑色礼服。 结账时营业员却告诉她,这件红裙已经有人付过款了。 陶婷和路晓月面面相觑。 “你付的?” 路晓月还给她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旁边的女孩突然噗嗤一声笑了,陶婷看向她,对方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 “一定是某位不愿留下姓名的霸道总裁。”女孩故作严肃推测道。 “好了青青,我们走吧。”与女孩同行的妇人说。 “知道了,小舅呢?” “说去抽烟了。” 两人说着话相携离开。 陶婷摸着脖子,还是有些茫然。 “麻烦你告诉我,到底是谁结账的,是不是弄错了?” 营业员也有些为难,她刚刚还以为她们是一起的,这下难道真是搞错了? 她找到小票,指着下方的签名问:“这个人你认识吗?” 陶婷接过打印纸,这字迹真是自由潇洒,她艰难地辨认。 ——“Lambert” 不算常见的一个名字。 不愿留下姓名的霸道总裁? 陶婷并不认同,人傻钱多的冤大头才对。 4.第四朵玫瑰 作为时尚彩妆品牌,茜雀的女性员工占比更多,年会自然是大家铆足劲争奇斗艳的时刻。 陶婷兴意阑珊,虽然穿着极亮眼的红色礼服,她却蜷缩在角落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连路晓月都看不下去,指责她说:“你这样对得起那位大头先生吗?” 陶婷装作没听见,果汁喝到底,残留一层口感欠佳的碎渣,她放下杯子,拿了一块饼干塞进嘴里:“什么时候结束啊?我都困了。” 路晓月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又兀自嘀咕:“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那个名字很耳熟。” 陶婷扯了个笑容给她:“玩去吧,别管我了。” 路晓月叹气摇头,端着香槟走向大厅中央。 为了营造暧昧气氛,会客厅里的灯光昏暗,陶婷眨眨眼睛,忍不住张嘴打了个哈欠。 “是年会太无聊,还是昨晚熬夜工作了?” 眼泪让视线短暂地模糊,陶婷的目光由下至上,最后定格在男人锋利而冷峻的脸。 她呆愣地看着他,回忆穿梭隧道,她想起很多年前。 相似的话,同样的仰视,他依旧爱穿白衬衫和深色西装。 一切未曾改变,又好像天翻地覆。 从回忆中抽离,陶婷迅速管理好表情,起身喊:“徐总。” 徐临越脸上挂着浅笑,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然后点了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次的策划做得不错。”徐临越身为领导,但从不吝啬于夸奖。 陶婷垂眸微笑:“没让你失望就好。” “Lambert, da bist du.”穿着白色礼服的精致女人走向徐临越,亲昵地挽上他的胳膊。 陶婷的嘴角一瞬放平,眼神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敌意。 两人用陌生的语言交谈,陶婷听不懂,安静地立于一旁,视线低垂看着自己的鞋尖。 明明她是被插入的那个,现在却觉得自己十分多余。 “陶婷。”徐临越喊她。 陶婷抬起头欸了一声。 “这是我在德国总部的同事Jennifer,她也负责Marketing。”徐临越介绍道。 陶婷换上无懈可击的笑容,与女人握了下手:“Nice to meet you.” 徐临越是用德语介绍她的,陶婷不知道他是如何形容自己,大概就是名字和职位。 他们又交谈了几句,两人看起来关系非常亲近,时不时地发出轻笑。 陶婷更加无所适从,好在很快Jennifer便挥手告别。 陶婷原以为徐临越也要跟着走,却见他仍旧站在原地,似是并不打算离开。 这样的场合需要他社交的地方应该很多,和自己缩在角落里干什么,她暗自腹诽。 没有人先开启话题,不尴不尬地过去了三分钟,陶婷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随口问:“你们刚刚都聊了什么?” 徐临越回答:“没什么。” 陶婷:“......” 很好,聊天又终结了。 这次陶婷发誓她死也不会再主动开口。 “哦对了,你有英文名吗?”徐临越问她。 刚刚介绍的时候徐临越停顿了一下,应该是想不起她的英文名,所以直接介绍为“Tin”。 “Tayce,不过不太好记,一般没人这么叫我。”陶婷说。 徐临越默念了一遍:“确实不顺口,还是叫Tin吧。” 陶婷撇过头,绷着咬肌忍住笑意。 徐临越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陶婷清清嗓子,纠正道:“Ting,后鼻音。” 徐临越眉梢轻挑,倒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甚至理直气壮:“我不分前后鼻音。” 陶婷点点头:“你开心就好。” 过了会儿,徐临越突然开口:“婷。” 很标准的后鼻音,带着刻意的加重,男人低沉的嗓音更显得浑厚。 说完后,徐临越得意地挑了下眉,仿佛在彰显自己并非做不到,而只是不屑于分清。 安静对视了两秒,陶婷再也憋不住,舒展开明媚的笑颜。 徐临越也看着她掀起嘴角,他抬杯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液,再低头望过去,眼底就覆了层温柔。 红色很适合她,平时穿得实在是太素了,他险些错过一朵玫瑰。 “婷。”徐临越低低地喊,“你今天很漂亮。” 等男人的背影隐没在华服锦衣的人群里,陶婷才重重地喘气。 红裙似燃烧的火,脸颊是灿烂的霞。 舒缓的古典乐变成了鼓点密集的快节奏,她如置身荒原,狂风裹挟震耳的心跳,天地遥遥相望,她是渺小的一点,在顷刻攀上山川又跌入云海。 八年间,陶婷偶尔也会和人提起徐临越的存在。 有人惊呼,她这暗恋对象未免也太遥远了。 陶婷摇头否认,解释说这不是暗恋,只是喜欢这样仰望和情不自禁地追随。 “那段时间压力太大,对未来迷茫焦虑,他是我的向导。”她笑着说,“但我对他可没那种心思,偶像是用来看的,不可亵玩焉。” 曾经的笃定在此刻不堪一击。 感情要能控制,世上会少些伤感,也会少很多浪漫。 何况人难免落俗。 年会的最后一个环节是舞会,在此之前还有领导的惯例发言,说说去年的收获,再展望一下未来。 秘书满大厅地找徐临越,刚回来转眼又不见了,不知道是躲在哪个角落抽烟。 在洗手间外的走廊里与Jennifer迎面撞上,陶婷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Hey,Miss Rose.”正要擦肩而过,Jennifer却叫住她,问:“Do you know where Lambert is?” “Lambert?” Jennifer用不算标准的中文说:“Xu lin yue, your Boss. ” 看见陶婷摇头,Jennifer皱了下眉,踩着高跟疾步离开。 陶婷心不在焉地回到沙发上,路晓月走过来:“我刚刚还在找你,去哪了啊?” “厕所。” 路晓月一拍桌子,提高声调说:“我终于想起谁叫Lambert了,你猜是谁?” 看着她兴奋难耐的表情,陶婷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谁?” 四周掌声轰鸣,全场暗下灯光,只留一束对准舞台上英俊挺拔的男人。 调试好话筒,他从容开口道:“大家好,我是徐临越。” 话筒的声音响彻大厅,与路晓月的口型完美吻合。 徐临越。 —— 逼近午夜,度假山庄像是遗世独立的一盏灯火。 人工湖边的围栏上挂着星星灯,陶婷踏上木板沿着湖徐行,风轻轻柔柔,携着凉意和潮湿的水汽。 演讲完,徐临越又溜走了,此刻靠在栏杆边,手里夹着一根烟,静默地吞吐。 挺括的西装有了褶皱,头发被风吹乱,他沾染了些疲态。 陶婷走过去,没有刻意制造偶遇,在两人对视的时候浅浅笑了下,然后便学着他的样子,弓腿用后腰抵着栏杆。 “不去跳舞?”徐临越抖了抖烟灰,偏头问她。 陶婷摇头:“僧多粥少,路晓月又不愿意陪我跳。” 徐临越低低地笑。 湖面泛起涟漪,映着路灯的波光。 陶婷倏地问:“你猜我这件礼服多少钱?” 刚想说“你是不是喝醉了?”,徐临越猛地反应过来,咽下原本要说的话,把烟送到唇边·。 “香水是转手闲置,裙子呢?” 徐临越不太想回答,但继续沉默就有失风度,他说:“就当体恤员工吧。” 陶婷点点头,像是接受这个说法。 “但我不太想和你说谢谢。” 徐临越却笑了:“为什么?” 陶婷转身看向湖岸的对面,黑黢黢的密林,风吹动树叶又隐约可见微光。 他撞见她的窘迫却不能理解她的考量和选择。 他的大方慷慨并没有让自己满怀感激,陶婷清楚这不是一份礼物,徐临越可以美化说成是体恤、是对员工的奖赏犒劳,但她知道,这本质上是施舍。 陶婷可以接受Lambert是任何人,除了徐临越。 但事实偏偏如此。 实在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可心里涌起的酸意又无法视而不见,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这样又让我觉得你很遥远。”陶婷低着头说,“我不想永远仰头看你。” 她说完便后悔,风把大脑也吹乱了,以防自己再说错话,陶婷丢下一句“对不起”,直起身想逃走。 胳膊被人轻轻扯住,她抬眸,对上一双黑浓的眼睛。 眼角眼尾尖尖,瞳孔乌黑明亮,映着粼粼波光。 徐临越俯身弯腰,将视线与她齐平。 “这样呢?” 5.第五朵玫瑰 夜风一吹,发丝拂过脸颊,露出颈侧一段白皙的皮肤。 陶婷的长发乌黑如墨,松松地用丝带挽成一束,凑近了,能闻到很淡的木质冷香。 徐临越放轻呼吸,回过神来,倒对自己的此番举动有些不解。 大概是酒意上头没了分寸,周身的环境又太昏昧。 距离太近,他将陶婷脸上的震惊慌乱尽收眼底。 吓到人家姑娘可不好,徐临越敛目,褪去嘴角的笑意,干咳一声挺起上半身。 他刚要开口再说句什么补救,眼前的光亮倏然被挡住,随之而来是唇上的温软。 陶婷搭着他的肩,踮脚轻轻一吻,像岸边的桃花被吹落在水面上,风将呼吸和心跳一寸寸拢紧。 徐临越一颤,伸手想去抓那瓣桃花,却已随风飘走。 他站在原地,用目光追随,看红裙摇曳长发散开,午夜前的灰姑娘落荒而逃。 半晌,云层散开,清白月光映亮人间。 徐临越揪了下发热的耳朵,用手背擦了擦唇角,空气里还残留着酒气和冷香。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黑色丝带,缠在指间,不知道这能不能算作水晶鞋。 看来醉了的不止他一个。 本打算抽根烟的时间就回去,徐临越又点燃了一根。 奶白色烟雾融于夜色,他摘下领带解了最顶端的扣子,理不清的烦恼又多了一件。 原本他今日不算高兴,这几天以来心情一直都郁闷。 可能是越过人生顶峰,现在到了一个力不从心的阶段。 他突然就疲倦,觉得一切索然无味。 年会前一晚上刚连夜召开视频会议,结束后他在办公桌前连抽了两根烟,心里把那群高层领导通通骂了个遍。 几个小时后换上熨帖西装,又变为优雅绅士,摇晃着高脚杯,在人群中应付周旋,还要在聚光灯下慷慨陈词鼓舞员工。 徐临越实在无奈地想笑。 这算什么呢,一具腐烂的行尸,一个空洞的灵魂,他畏光又畏热闹人群。 连酒精和尼古丁都失去效力,徐临越却在看见盛装出席的陶婷时,又觉得这一晚还算是美好。 陶婷漂亮聪明,这样的女人很难不让人动心。 但徐临越又想不通,他见过不少漂亮聪明的,为什么偏偏这一个成了例外。 真是糟糕,他踩灭烟头,扬起脑袋长叹一声气。 想得通早就步步为营,刚刚笨拙无措的自己,怕是动了真心。 —— 亲完就跑,陶婷踩着高跟一路狂奔回酒店房间。 头脑一热干了件冲动事,心脏鼓鼓跳动像是要破膛而出,她大口喘着气,脑袋缺氧,浑身都在轻微颤抖。 巨大的兴奋和难捱的狂喜将她填满,独独没有后悔。 她主动亲的,亲得很爽,即使徐临越明天要辞了她也不后悔。 手机发出消息提示音,陶婷吓得一激灵。 看见备注是徐总,她咽了下口水,神情凝重地上滑解锁屏幕。 徐临越给她发了一个“?”。 陶婷也回了一个问号。 【裙子的回礼?想勾引老板?还是单纯耍流氓?】 没想到他还会来追究,徐临越的直白让陶婷脸上一臊,她捧着手机认真打字:我喝醉了,如有冒犯还望恕罪。 徐临越说:恕不了。 陶婷闭上眼,栽倒在床上,将脸埋进枕头。 大概是一直没等到回复,徐临越直接拨了个电话过来。 上司的电话,陶婷出于本能反应,第一时间摁下接听。 “喂。” “陶婷。” 低沉嗓音紧紧贴着耳廓,多了几分平日没有的缱绻。陶婷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被瓷白的光晃了眼。 “回答我好不好?” 陶婷很轻地笑了一声。 徐临越没有催促,安静地等着,很长的一段时间,听筒里只有彼此交错的呼吸声。 醉意迟来却如海啸侵袭,陶婷半阖着眼,脑袋昏沉,她拖长尾音打了个哈欠。 实在太困了,最后说了些什么,陶婷自己都没意识。 “一辈子可能就这么一次机会,要是不做就太可惜了。很抱歉,请你把它忘了吧。” 徐临越问:“那你呢?” “我?”陶婷翻了个身,声音闷在被子里,好像在说一个秘密,“我不忘,我偷偷铭记。” — 第二天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陶婷在闹铃的催促中醒来,顶着宿醉的头痛艰难起床,浑身上下酸痛得像是和人打了一架。 下楼退完房,陶婷想去餐厅走一口早饭再走。 在靠窗的沙发上看见徐临越,陶婷提着行李箱转身就想走,还没来得及抬腿就被叫住名字。 她深呼吸一口气,换上礼貌微笑,走向那桌,寒暄道:“徐总,起这么早啊?” 徐临越交叠双腿坐着,面前只一杯咖啡,看见陶婷来了,他视线向上瞥她一眼,又很快垂下。 其实压根没睡,但他不可能这么说。 不得不佩服这姑娘的心理素质,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好像要是自己再计较就显得格局小了。 徐临越的视线落在她的行李箱上,问:“要走啊?” 陶婷点点头:“上午有点事,和同事打过招呼了,我先走。” 徐临越抬腕看了眼表盘:“那正好。” 陶婷:“嗯?” 咖啡杯被搁回瓷盘,徐临越一边起身一边扣好西装扣子:“我也要回市里,顺路捎我一程。” 坐进车里,陶婷的手脚都有些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徐临越看出她的紧张,笑着问:“要不我来开?” 陶婷哪敢让老板当司机,扣好安全带发动车子:“没事,我来就行。” 音响自动连接,从上一次切断的歌继续播放。 沙哑的男声温柔唱着情歌,陶婷心一沉,暗叹不好赶紧点下暂停。 “怎么了?” 陶婷清清嗓子:“怕你觉得吵。” “没事。”徐临越倾身,重新点击播放。 Ich shenke dir die Welt, den Mond die Sterne Hol die Sonne fur dich her ——我要把这个世界,月亮和星星都送给你 ——还要为你摘下太阳 “你平时还听德语歌?”徐临越有些意外地问。 “啊。”陶婷点点头,“我什么歌都听。” 歌曲进入尾声,下一首画风骤变,是张惠妹的《相爱后动物感伤》。 “确实杂。”徐临越评价道。 陶婷扯了扯嘴角。 借着等红灯的空隙,陶婷偷偷偏头看了徐临越一眼。他撑着下巴望向窗外,不知道发呆想些什么。 她呼出一口气,徐临越应该没察觉。 这个歌单里所有的歌都是徐临越在微博分享过的,一共二十七首,各种语言各种风格都有。 听歌杂的人并不是她。 离市区有近一个小时的车程,播到第五首《Gilrs like you》,徐临越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不停向上滑动屏幕,好像在翻找什么内容,看了好一会儿才抬头。 下高速的时候,陶婷的手机响了,车上连接着蓝牙,她看了眼备注摁下接听。 “喂。” “喂,我们公主殿下到哪了?” 外放让这一声肉麻的称呼响彻车厢,陶婷瞪大眼睛,慌张地看了一眼徐临越,有些尴尬。 她硬着头皮回:“下高速了,马上到。” “我给你带了枣糕和豌豆黄,别着急慢慢开啊。” 陶婷笑着嗯了一声:“知道了,挂了啊。” 徐临越摸着脖子,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 电话里的男声清润和煦,亲密的称呼,日常的对话,是丈夫还是男友? 还公主殿下。 一坛陈醋打翻在地,又酸又涩。 心里不舒服,徐临越说话就开始带刺:“你过得挺幸福的啊。” 陶婷看他一眼,点了点头:“嗯。” 火上浇油,醋上又挤了两滴柠檬汁。 徐临越不耐烦地顶了下腮帮子,恨不得跳车走人。 想问问那到底是她的谁,但又不想泄露自己的在意。 徐临越压着心里的烦躁,长手一抬切了音乐。 陶婷不解地看向他,徐临越面无表情地解释:“太吵了。” — 周一,不知道执行总裁是抽了什么疯,突然要请他们市场部喝下午茶。 黑森林蛋糕配拿铁,人人有份。 路晓月喊陶婷和徐临越道个谢。 陶婷乖乖领命,发了一句“谢谢徐总的下午茶”过去。 等回复的期间,她舀了一勺蛋糕送入口中。 徐临越仿佛在监视她的一举一动,适时地发来了三个字:好吃吗? 陶婷叼着勺子,打字回:不错。 过了几秒,徐临越又发来:那是黑森林好吃还是豌豆黄? 陶婷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好好回:我觉得两者没有可比性。 徐临越不依不饶,硬要她给个回复。 陶婷不知他何意,只感到奇怪,一个心直口快道:徐总你现在很闲吗? 对方回了六个点,以及一句:不咸,很酸。 6.第六朵玫瑰 第六朵玫瑰 噗嗤一声,陶婷弯唇笑了出来。 旁边的同事忍不住好奇,凑过来问:“笑什么呢?” 陶婷警觉地把手机反扣在桌子上:“没什么,冷笑话。” 她端着咖啡和蛋糕从茶水间走出来,回了自己工位。 不用再担心有人窥视,陶婷手速极快地编辑一则预谋数日的邀请。 以防自己又后悔,她果断按下发送。 【今晚的时间留给我好不好?想请您吃个饭。】 发完就撇一旁不看,陶婷慢条斯理地把蛋糕吃完,又喝一口咖啡解腻,用纸巾擦去嘴边残留的奶油。 然后才拾起手机回到和徐临越的聊天框。 并没有回复。 陶婷皱起眉,反复刷新,又检查网络是否连接通畅。 真没回? 她突然慌了,点开朋友圈确认徐临越还没拉黑她才松了口气。 这怎么办,要是被拒绝怎么挽尊陶婷都打好草稿了,唯独没料到他会直接不回。 陶婷像泄了气的皮球,把下巴磕在桌子上,望着灰暗的手机屏幕发呆。 是不是有事在忙没看到? 她胡乱琢磨着,这会儿开始懊恼自己的冲动了。 市场部独占了十四层,玻璃门受到感应,自动向两边打开。 沉稳徐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陶婷抬起头,匆匆一瞥后睁大双眼。 徐临越突然莅临,职员们赶紧放下手中的事站作一排,路晓月迎上前去,热情洋溢地打招呼。 陶婷跟在她身后,微笑点了下头,喊:“徐总。” 不用抬眸看也能感受到徐临越在盯着自己,陶婷收紧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蛋糕好吃吗?”徐临越满面春风。 众人纷纷回:“好吃好吃!” 徐临越又询问了两句日常,双手背在身后,像是干部下乡视察。 问的问题都有些没话找话的嫌疑,突地他话锋一转,看向陶婷问:“行政部的姚主管是不是快结婚了?那陶组长呢,有打算了吗?” 这话题转得生硬又猝不及防,陶婷微张着嘴抬起头,有些不知所措。 路晓月精明,怕这是领导特意出的考验,用力拍拍陶婷的后背,提高声音说:“我们小陶醉心事业,目前单身,不着急!” 徐临越意味深长地看陶婷一眼,眉梢轻挑,漫不经心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快到年底了,大家注意休息,好好干,争取再创新高。” 徐临越说完便告辞,待他走出玻璃门,背后一片叹气声。 “吓死我了,我电脑屏幕上还放着电视剧,怎么突然就来了!” “我头一次这么近距离见徐总,好帅哦。” “那可不,沪圈公子哥里的头牌。” 大家一人一句聊得起劲,路晓月赶他们回去工作。 等人群散开,她拉着陶婷说悄悄话。 “姚檬是奉子成婚,升职估计得暂缓了。刚刚徐总突然这么问你,应该是想探探你的口风。” 陶婷问:“是吗?” 路晓月撇撇嘴,反问:“资本家难道会关心你的个人幸福?” 陶婷拱了拱鼻子,垂眸又看了一遍微信里收到的新消息。 【今晚不好,约了辰天广告的总监。】 【以后都好。】 她怎么觉得徐临越是别的意思呢。 — 周四是个阴天。 从写字楼出来,外头暮霭沉沉,天际灰白,狂风大作。 陶婷绑好风衣腰带,抱着手臂站在路边等候。 好在没有等太久,黑色宾利减速停在她面前,陶婷拉开车门进入副驾驶座。 “去哪?”徐临越左手搭在方向盘上,单手把手机解锁递过去。 他没有套壳,好像连膜都没有,陶婷双手小心接过,在地图里导好航。 徐临越瞟了一眼,那地方挺偏的,他没多说什么,按照路线指导向前方驾驶。 路上,陶婷安静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徐临越专心开车。 在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徐临越大概是想起什么事,拨了通电话。 说的不是工作上的事,但他的语气也严肃强硬。 “要不这样,你让她先到我这里来锻炼两年,她不是对美妆也挺感兴趣的吗?” “独立自主都是噱头,你听她那小丫头片子忽悠你呢?” 陶婷低着头,轻声说了个音节:“xue。” 徐临越转头看她,换了只手拿手机。 陶婷赶紧摇头摆手,用嘴型说:“没事。” 红灯还有三秒跳转,徐临越挂了电话。 他调动档位发动车子,问陶婷:“刚刚自言自语什么呢?” “没什么。” 徐临越皱了下眉,显然是不满意这个回答。 陶婷抿了抿嘴唇,还是如实相告:“噱头,应该读二声。” 这下徐临越无语了,嘴唇张合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语文学得不错。” 陶婷知道这话不是真心,为自己解释道:“我妈是语文老师,我爸是配音演员,从小到大说话就被不停纠正读音,习惯了,刚刚就是下意识的,没别的意思。” 徐临越笑了笑:“怪不得你说话字正腔圆娓娓动听。” 陶婷被他夸得心里发毛,闭上嘴不再吭声了。 居民区里不好停车,徐临越停在了巷子口,两个人步行走进去。 陶婷挑的地方是家酒馆,挺小众的,但环境很好。 两人在卡座上坐下,徐临越开车不喝酒,陶婷自己点了杯热红酒。 “我没想到你会带我来这。” 陶婷双手抱住杯身,捂暖冻得僵硬的手:“偶尔和朋友来看球赛,这里的啤酒很好喝。” 徐临越起了兴趣:“球赛?喜欢哪个队?” 这问题,如果爱好一致是同担喜相逢,如果是对家那场面就尴尬了。 陶婷知道他偏爱日耳曼战车,启唇回答:“皇家马德里。” 徐临越脸上闪过失望,但很快就被他隐藏好,中肯地评价:“他们的打法很细。” 陶婷只笑不语。 既然偏好不同,聊起来也容易踩雷,徐临越没让这个话题进行下去,随意聊了两句新品广告。 等菜上齐了,陶婷从包里拿出一个礼盒,推到他手边。 徐临越认出这个牌子,不动声色地拆开,是一对袖扣,别致的机器人造型。 他掀眼看着陶婷,用眼神询问意图。 陶婷喝了一口温热红酒,烧煮过程中加了苹果、橙子和柠檬,入口有浅淡的果香:“我给店里的售货员留了电话,如果下一次再看见Lambert先生,她们会把这个替我转赠给他。现在知道是谁了,那我就亲自送吧。” 徐临越盖好盖子,把礼盒放在手边,没有再多看一眼。 “我不是为了这个才买下那条裙子。” 意识到语气过于严肃,徐临越缓和了一下,重新开口:“你很适合它,我不想你留下遗憾,仅此而已。” 陶婷回答道:“适合不是必要,我没什么遗憾,相反会有负担。” 徐临越背靠在椅背上,揉着左手虎口:“我是出于好心。” “我知道。”陶婷点点头,“所以我穿上它参加年会了。” “你也喜欢它,不是吗?” 陶婷抬起头:“喜欢,但是......” “行了。”徐临越没了耐烦,抬手打断她,“不说这个了,礼物我收了。” 为了表示自己的接受,徐临越取出那一对小机器人,当场给自己换上了。 “还不错。”他举着胳膊,放在灯光下看了看。 陶婷笑了笑:“你喜欢就好。” 徐临越扫她一眼,放下手臂整理好衣袖。 他先擅自替她买了礼服,是逾矩。度假山庄的小河边,又是她主动献吻。 早就不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但现在陶婷又用一对袖扣,不露痕迹地将两个人悄悄拉回间隔线外。 似乎是两清了,却好像更乱了。 徐临越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那些自己接受到的暧昧信号在此刻全成了笑话。 他觉得自己被耍了,耍他的那一个又偏偏长了幅岁月静好的冷淡样,让他只能生闷气。 陶婷说她来结账,徐临越一言不发,直接把银行卡递到前台小妹手里,然后转身径直走出门外。 她捏着小票出来的时候,徐临越正站在屋檐下抽烟。 黑夜寂索,冷风挟着烟草,微苦的气味解了些许酒意。 陶婷把银行卡还给徐临越,对方接过,往口袋里随意一塞。 “我惹你不高兴了吗?”陶婷看着挂在屋檐上的风铃问。 徐临越简直是被气笑了,她总是直接又坦然,让自己成了窘迫尴尬的那个。 男人抖了抖烟灰,选择口是心非:“没有。” 陶婷呼出一口气:“那就好。” 徐临越偷偷翻了个白眼。 陶婷往前一步转过身,站到他面前,轻声喊:“徐总。” 徐临越叼着烟,含糊地应了一声。 陶婷一米六九的个子,在女性中算是高挑。她突然挺直身子踮起脚尖,整个人窜高了好几厘米。 “我发现这样也能和你平视。”陶婷笑得有些傻气,大概是一杯红酒上了头。 她重心不稳,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徐临越怕她摔倒伸手扶住她胳膊。 没来由的一句话,徐临越无奈地想笑。转念回忆起那天在河边她说的话,他又放平嘴角走了神。 顺着小臂抚过手腕,徐临越抓着陶婷的一根食指,抬高戳在自己脸颊。 “那还遥远吗?” 7.第七朵玫瑰 风吹得灯盏摇晃,风铃轻撞。 陶婷大着胆子向上扯了一下,拉开他嘴角的弧度。 触手可及,徐临越的样子、徐临越的声音、徐临越的温度,甚至是他的心跳。 抬眸就可以看到,抬手就可以碰到,可以闻到听到,他就站在她面前,像是跨越光年,星星从天边落到了指尖。 她摇摇头,不远,太近了。 “欸,不好意思啊。”半米远处的男人摸了把后脑勺,指着他们身后的越野车说,“我在这等好几分钟了,让我过去取个车呗。” 没想到还有旁人,陶婷脸蹭地一红,迅速收手往旁边退让一步。 徐临越就从容许多,脸色毫无变化,微微颔首道歉:“抱歉。” 男人摆摆手,笑着说:“打扰你们谈恋爱我才是抱歉,但我急着接儿子,不好意思啊。” 等男人的车驶远,陶婷回过神,才发现两人竟然就这么傻傻站着。她呼出口气,背好背包要走。 徐临越迈步跟上她,自然地牵住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 陶婷明显顿了一下,她刚抬起头,徐临越就先发制人开口道:“手怎么这么冰?” 陶婷抿着唇,不说话了。 男人的手宽大干燥,暖意一点一点渡过来,陶婷沉默着接受他的温柔,融了冬日的一汪冰川。 走过两个路灯,徐临越松了手,陶婷心一沉,把下半张脸埋进衣领,失落感如密网侵袭,她不想承认自己的不舍。 “塞口袋里。”徐临越说。 陶婷乖乖照做,两手往外套口袋里一插。 “这只不用。”徐临越轻轻笑,他绕到另一边,又牵起她的左手。 一路走到巷子口,岂止手被捂暖,陶婷整个人都在发烫,呼吸蒸腾着热气。 “其实我们很早就见过。”陶婷停下脚步。 路灯的暖光打在两个人身上,像是诺大舞台的一束追光。 徐临越懵了一瞬,问:“什么时候?” “很多年前,你回学校做演讲,我就坐在下面。”陶婷绽开笑容,望着遥遥的一个点。 徐临越试着回忆了一下,但记忆已经模糊,他追问:“那天我讲了什么?” 陶婷耸了耸肩,没说自己开了半个讲座的小差,只说:“记不清了。” 她平静说起多年前的遗憾:“最后有个问答环节,我本来要举手,结果被人抢先了。” 徐临越说:“那我现在补给你一个机会,问题是什么?” 陶婷迎上他的目光,摇摇头:“忘了,反正她当时要问的也是我想知道的。” 徐临越好奇:“问了什么?” 陶婷不满地皱眉,他是真一点都不记得了。 她继续往前走,拉开车门上车。 徐临越想知道答案,又问一遍:“她问了什么?应该不是专业上的问题吧。” “理想型。”陶婷给自己系好安全带,借机回避徐临越的视线,“问你的理想型是什么,还问你有没有女朋友。” 徐临越没再说话,过了几秒轻笑一声,启动车子上路。 “没有。”开出去好几百米,徐临越突然开口。 陶婷笑他:“你当时可不是这么回答的。” 徐临越却不想和她再说当年:“我说现在。” 陶婷嘴角僵住,讷讷地点头:“哦。” 夜风刮过树枝,这个季节的颜色太少。 徐临越努力回忆,试图在记忆的某一处角落找到多年前的女孩。 他想象着陶婷年少时的样子,大约也是这般眉眼如烟。 初见非惊鸿,来日却留痕。 徐临越用指腹抚了下袖扣,这小机器人看久了还怪可爱的。 - 收到徐临越消息的时候,陶婷正和路晓月在员工餐厅吃饭。 路晓月要减肥,陶婷跟着吃减脂餐,鸡胸肉又淡又柴,她味同嚼蜡。 徐临越问她吃了没。 陶婷回:在吃。 徐临越又问吃的什么。 陶婷直接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徐临越:这能吃饱? 陶婷弯了嘴角,打字回:当然,我吃第三口就吃不下了。 对方没再回复,陶婷放下手机,决定把还能入口的紫薯泥吃掉。 “欸欸欸。”路晓月突然激动地拱她手臂,“看这个!” 陶婷狐疑地看她一眼,接过手机:“这谁?” “常敏芙,落魄千金。”路晓月津津有味地啃着紫甘蓝,怕陶婷认不出来,她又补一句,“咱徐总前任。” 陶婷像烫到手一般把手机扔还给路晓月,埋头塞了一大口草。 路晓月放大屏幕上的女人仔细观察,啧叹道:“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了?” 陶婷又瞄一眼,其实常敏芙的五官依旧是漂亮的,只是再无高定裙装的加持,少了名媛光环,再加上偷拍的角度和渣像素,让她看起来犹为憔悴。 “果然有人提徐总了,说他要是当初帮一下,人家美女也不至此。”路晓月转述道。 陶婷停下手中的动作,眉心紧锁:“公司出了丑闻股票大跌,徐临越怎么帮,把人娶回家当太太吗?” 路晓月打了个响指:“他们就是这么说的,要是那个时候公布婚讯,徐临越大概就是深情总裁、不离不弃,这么好的人设他怎么没考虑一下呢?” 陶婷不知发什么呆,几秒后冷哼一声说:“那是言情小说,现实就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她放轻声音,喃喃自语道:“就是啊,又不是小说。” 门口外卖员拎着一份餐朝里喊:“陶女士在吗?手机尾号7265。” 路晓月看向陶婷,问:“你点的?” 陶婷摇摇头,但名字和手机尾号又和她的一样。 看外卖小哥着急地徘徊,陶婷起身走过去,和对方确认好是自己无误,她接过保温袋,霎那间也反应过来这是谁点的。 “哇噻。”路晓月把餐盒一份份取出打开,两荤一素一汤,看上去丰盛又美味,“谁点给你的啊?” 陶婷随口扯谎:“我爸,看我最近太瘦了让我多吃点。” 路晓月羡慕地看着她:“叔叔真好。” 陶婷把筷子分给她:“再吃点?” 路晓月果断拒绝:“不吃,我先回去了,你慢慢吃、吃饱饱。” 等路晓月一走,陶婷拿出手机给徐临越发消息:谢谢徐总。 男人装傻:谢什么? 陶婷只能毕恭毕敬地回复:谢谢徐总的午饭,美味诱人,我口水都要流下来啦。 徐临越在屏幕另端发出笑声,这姑娘说话还挺有趣的。 他并不知道这是陶婷在生气的表现,还自我感觉良好地回:这家的虾仁蒸蛋不错,多吃点。 另一边没了动静,徐临越猜测她在专心进食,不再打扰。 下午开了两个小时的会,徐临越揉着酸痛的脖子推开办公室的门,让秘书倒杯咖啡进来。 瞥见办公桌上摆着一个蛋糕盒子,徐临越站定。 他还未张口,秘书已经有眼力见地为他作答:“市场策划部的陶组长来过。” 徐临越挑了下眉,惊喜过后很快又生出几分难言的郁闷。 这个牌子挺出名,一张百元大钞只能换一小块千层。 公司楼下的咖啡店很多,陶婷没有就近,而是选了一个可以和午饭等值的。 换了其他人徐临越也许会觉得这是一来一回的拉扯,但放陶婷身上他明白,这又是在两清,是她在“还钱”。 什么意思?他又会错意了? 徐临越摸着额头,无奈一笑,年纪大了,搞不懂现在的小姑娘心里怎么想的了。 — “婷,徐总让你上去一趟,他想听听策划方案。” 陶婷抬腕看了眼手表,还差十分钟就到下班时间,她微微蹙眉,但还是利索拿了文件夹快步走向楼梯间。 策划方案开会的时候就详尽地介绍过,徐临越听完也没什么太大意见,这是存心给她找事做呢? 陶婷一边揣摩一边推开总裁办公室的大门。 “徐总。” “坐。” 陶婷深呼吸一口气,在公司见到的徐临越总是板正而威严,她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怕他,或许是因为心虚。 还是那些内容,陶婷不急不缓地再次演讲了一遍。 徐临越点点头,但并未作出评价。 外头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陶婷俯身鞠了一躬:“那要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等等。”徐临越把人留住。 陶婷站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有话就说开。”徐临越抱着手臂靠在办公桌边,放缓了语气,“给你一个问问题的机会,陶婷同学,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陶婷咬着下嘴唇,犹豫了两秒还是点头:“有。” 她提起呼吸,指甲掐在手背上,最近总是在被开除的边缘试探,她胆子越来越大了。 “对你这种利益至上的人来说,我有什么用处?对我示好,然后换我一辈子死心塌地给茜雀打工吗?” 她说完后,屋里流淌着寂静,好几分钟两个人都没说话。 陶婷在无言中走向崩溃,不敢抬头看男人,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利益至上?”徐临越哼笑,“我是吗?” 陶婷已经无法思考哪句该说哪句不该,完全下意识回答:“你抛弃常家千金,外头都说你冷漠又现实。” 徐临越对此话不予置评,只问:“那你觉得呢?” 陶婷眨眨眼睛:“资本家都功利性强。” 徐临越气过了劲,这会儿只觉得好笑:“按你这么说,那我要去讨好多少人?路晓月的能力不比你更强?” 陶婷的头一寸寸低下去。 “过来。”徐临越突然严肃了声音。 脑子还没思考,双腿已经迈开走了过去,陶婷快恨死这种本能反应。 “常敏芙和我早就分手,但我们俩不是明星,私生活如何不用时刻和外界分享,她家出事,我作为老朋友替她在国外找了栋房子安身。没有置之不顾,也无法再做更多。媒体怎么写、别人怎么猜,我无所谓,但是你不能误会我。” 徐临越随手折了花瓶里的一朵玫瑰,塞到陶婷手里:“我这人的消费观里,没有适合、没有必要,也不总是考虑能换取到的利益。” 他停顿了下,继续说:“我只管喜不喜欢。” 落地窗外是都市的繁华夜景,他们踩在白色地毯上,像是跌进了童话世界。 徐临越揉了下玫瑰花瓣,连同陶婷的手一起握在掌心:“送你朵玫瑰是不是也要还?怎么还?” 陶婷脸皮薄,此刻双颊比手中的玫瑰更红,她颤着呼吸想出去吹一吹冷风,屋里太闷了。 徐临越无视她的羞赧,还坏笑着提议:“要不抱一下?” 8.第八朵玫瑰 徐临越根本没给她反应的时间,话音刚落就抓着陶婷的手腕顺势往自己怀里带。 陶婷脚上踉跄一小步,整个人往前站了站。 徐临越松开手,环过她的腰按在背上,然后低下脑袋,把额头靠在了陶婷的肩膀上。 肩塌了下去,腰背弓着,徐临越轻轻缓缓的呼吸扫过锁骨,陶婷屏着气,不敢乱动。 她甚至有种错觉,他好像并不是索取一个拥抱,只是想短暂地倚靠什么休息一下。 他看上去很累。 水晶灯的光打在两个人身上,徐临越就这么安静地靠着陶婷,陡然卸去了精致伪装,露出旁人看不见的脆弱、疲惫和柔软。 羞与窘早荡然无存,只剩一片酸软的心疼。陶婷抬起手,找到徐临越的太阳穴,用大拇指不轻不重地按压。 过了会儿,徐临越终于动了动,他依旧低着头,凭感觉抓住陶婷的手抵到嘴边。 “早点回家休息吧。”徐临越挺直身子,黑色瞳仁像是盛着水,“明天见。” 陶婷抚了抚食指指节,那里好像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那我走了,你也早点休息。” 徐临越浅笑着点了点头。 以前他总觉得月亮如果有味道,一定是清苦的。 这会儿遥遥向天际望去,看见枝桠上的一轮弯月,徐临越又觉得月亮也许会是清甜的。 安静、温柔,不夺目耀眼,但只要她存在,就一定能看见。 那朵玫瑰掉在了脚边,徐临越弯腰捡起,搭在了烟灰缸上。 — 陶婷上楼的时候刚好遇到要出去的杨芳华。 “回来啦?”杨芳华捧着一叠试卷,正准备去学校上晚自习。 “嗯,要送你不?” “不用不用。”杨芳华一边下楼一边交待她,“你爸一直在屋里审音,他也没吃饭,等会热的时候给他也热一份。” 陶婷点点头:“知道了。” 回到家里,陶婷换好拖鞋,书房的门紧闭着,看来老陶的工作还没结束。 陶泽均最近接了一部电视剧配音导演的活儿,这两天正忙着找合适的演员。 陶婷回屋换了身宽松的家居服,走进厨房热饭菜。 手机放在柜子上,徐临越的电话她没听到,等看见已经是十分钟后的事,她赶紧给对方回消息:忘了说,我已经到家了。 徐临越回了个嗯。 陶婷盯着聊天框,等对方再发句什么来。 等了半天还是没动静,陶婷给自己盛了碗饭,一根鸡翅啃完也没等到。 真不回了啊? 陶婷一筷子把土豆块捣烂成泥,暗戳戳骂了句狗男人。 把剩下的饭狼吞虎咽完,陶婷起身收拾碗筷,手机屏幕倏然亮起,她从没觉得这系统自带铃声如此优美动听过。 刚离开椅子的屁股又啪唧一下黏回去,陶婷扔了手里的筷子,赶紧摁下接听。 “喂。” 徐临越说:“我刚在开车,也到家了。” 陶婷回:“好的,那你早点......” “桃桃回来啦。”陶泽均伸着懒腰从书房里走出来。 陶婷分出一眼给他,眼看他就要上手捻一块排骨吃,她赶紧出声制止:“诶诶诶,你先去洗手再吃。” “好嘞公主。”嘴上应着,一块排骨已经叼进了嘴里,陶婷瞪他一眼,也就是杨芳华不在他才敢。 被陶泽均这么一打断,陶婷干咳一声重新开口:“那你早点休息啊,晚安。” 徐临越那儿安静了两秒才沉声回:“晚安。” 挂了电话,陶泽均笑着问她:“谁啊,听声音是男的欸。” 陶婷不给他任何八卦的机会:“我上司,今天留我加班刚刚关心我到没到家。” 陶泽均显然不信,他什么时候见女儿这么温柔地讲过话:“你这丫头就是太木了,干嘛和别人直接说晚安,应该再问问今天累不累,过两天要不要一起去吃饭看电影什么的。” 陶婷被他逗笑:“你偶像剧配多了吧?” 陶泽均答:“确实配的不少。” 过了会儿,陶泽均叹声气,感慨道:“我和你妈都挺开朗外向的啊,怎么到你就变小木头了呢?” 陶婷洗着碗不搭理他,一个语文老师一个配音演员,都是靠嘴吃饭的职业,从小到大有这两位在就轮不到她说话,想插都插不进,估计自己沉默寡言的性格就是这么养成的。 不过她爸说的有一点倒是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找徐临越去吃饭看电影? 算了,她才不主动,主动即被动。 — 一连好几天徐临越都没联系她,陶婷有的时候都要觉得那天办公室里的暧昧只不过是她的一场空想。 她像是站在悬崖上,抬手可碰云霄星辰,却也摇摇欲坠不踏实。 仔细想想,他们虽然牵过、抱过、亲过,但并没有确定关系。如果就这么断了联系,连分手都算不上。 陶婷开始苦恼了,时间越长她越没勇气去找徐临越,如果对方不给足她底气,她连质问的资格都没有。 徐临越在微博上更新了几条新动态,有玻璃烟灰缸上斜放的一朵玫瑰。 有夜晚一轮月亮,有杯子里的酒,甚至有一张就是白色地毯上的一段黑丝带。 都没有配字,很抽象,让人摸不着头脑。 陶婷觉得这么琢磨一个男人的心思纯粹浪费时间,但又不得不为他挪出心里一块位置。 忽冷忽热不是好的态度,徐临越是在玩她吗,但以前从未听说过他和别的女职员有桃色新闻。 又过去一周,陶婷甚至开始后悔,她是不是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了。 门口有送货员喊人签收,是今日份的花束到了。 陶婷签好名字,捧着走进格子间,给花瓶换水插好。 今天是紫色系的混合花,陶婷只能认出洋牡丹和桔梗。 路晓月端着咖啡杯从她身旁走过,随手摆弄了一下,说:“还挺漂亮的。” 陶婷点点头,给花挪到有阳光的地方。 春天快到了吧。 除去偶尔在公司短暂的碰面,陶婷在路晓月的离职party上才终于见到徐临越。 对方罕见地没有穿正装,棕色麂皮机车外套和修身长裤,脚上一双黑色军靴,不像总裁了,桀骜不驯又神秘勾人,挺野的。 他坐了一会儿就说要走,还有个聚会要参加,但是留下了张卡,说今天他买单。 举手投足还是阔绰少爷,陶婷坐在角落,突然觉得远处的他有些陌生。 陶婷在靠门口的位置,徐临越出去的时候路过她,一个垂着视线,一个目不斜视,连客套的招呼都省去了。 手背被指甲硬生生掐出一道红痕,陶婷用潮湿的掌心捂住,低着头憋回眼泪。 还是冬天,树枝光秃,冷风刮过皮肤,冻得牙齿打颤。 哈一口气带出白雾,陶婷裹好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夜晚七点不要命地买了一杯热美式。 实在太冷了。 接到徐临越电话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床上发了不知多久的呆。 屋里没开灯,她眯着眼睛调低亮度,在看见来电人的时候手一松被手机狠狠砸了脸。 “喂。”陶婷揉着酸痛的鼻子坐起身。 “睡了没?”徐临越的声音挟着风。 “没。” “出来,我在小区门口。” 电话切断,陶婷发了许久的呆,等回过神以最快的速度穿上外套飞奔出家门。 外来车辆不让进,徐临越的黑色宾利停在路边,他靠着车门在抽烟。 在三步路远的地方,陶婷停下,弯着腰呼哧呼哧喘气。 剩下来的路徐临越走完了,他在陶婷面前站定,扶了她一把,半责怪半调侃的语气说:“急什么,我又不会跑。” 陶婷咽了下口水,问他:“你怎么来了?” 徐临越抖了抖烟灰:“附近有什么可以坐的地方吗?” 咖啡馆早打烊了,陶婷想了想,指着拐角说:“那里有一家便利店。” 徐临越皱了下眉心,碾灭烟头对她说:“上车。” 暖气的热风吹在脸上,陶婷解了一颗外套扣子,看着站在外面吹冷风的司机大哥,有些不好意思。 徐临越调低风力,清清嗓子给了个不算好的开头:“最近怎么样?” 陶婷说:“挺好的,前两天面试了新人,有两个挺不错的。” 徐临越嗯了一声:“有一个叫宋青青?” 陶婷微张着嘴有些惊讶:“对,她的学历是最高的,面试的表现也不错。” 徐临越点点头:“以后麻烦你多带带她,小丫头还是挺聪明的,就是缺少锻炼。” 陶婷意识到什么,脸色阴沉下去,好在车厢里灯光昏暗,他们看不见彼此的表情,不用覆上一层面具。 她恭敬地回:“好的,我知道了。” 徐临越身上有酒味,说话速度也比平时慢,陶婷猜测他应该是喝醉了。 所以才会来说些没头没尾的话。 “今天晚上,路晓月和我说起你。” 陶婷看着窗外:“说我什么了?” 徐临越低笑一声:“她告诉我,你当初面试的时候,说你来茜雀是想站到一个,他不用回头也不用垂眸就能看见你的地方。” 徐临越收走笑容,偏过头看向她,突然认真了语气问:“‘他’是谁?” “你。” 陶婷深呼吸一口气,又肯定地重复一遍:“你。” “我和你说过的,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一个讲座上。当时我其实,状态不太好。我保研失败了,系里还剩一个名额,老师在我和另一个女生里选了她。” 陶婷顿了顿,徐临越没说话,她咬了下嘴唇,继续说下去:“我本科是汉语言文学,当时的理想是做记者。比绩点我更高一点,但是履历我没她丰富,其实一开始我不觉得我会输。” 她突地话锋一转,问徐临越:“你猜我上学时候的外号是什么?” 徐临越摇摇头:“不知道。” 陶婷扯开嘴角:“学习机器,说我是机器人,写作文都不会有一个错别字。严谨、古板、沉闷、无趣,我知道我是这样的人,但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有人开朗善于社交,就有人内向不善言谈。” “老师告诉我,不选我的理由不是我不够优秀,是我少了一种desire,好听点叫上进心,直白了说就是野心。她说我这个人就像湖水,偶尔能泛起涟漪,但不会像大海一样让人震撼澎湃。” 陶婷说到这的时候,徐临越心里说不清楚的酸闷。 其实这些评价都能理解,自己刚认识她也是留有这样的印象,但他见过这朵玫瑰的惊艳,所以并不认同甚至有些责备那些在她身上的偏见。 “当时对我的打击,挺大的,第一次这么自卑,开始怀疑自己,变得很焦虑暴躁,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改变,也不知道自己要变成什么样子才好,一点方向都没。”陶婷缓缓呼出一口气,平和地说,“然后我就遇到了你。有点不好意思说,但当时你在台上,我真的觉得你在发光。沉默的时候不张扬,但你一开口就立刻成为焦点,我很羡慕你这样的人。” 听到这里,徐临越算是明白过来了,不知什么滋味地笑笑:“所以我算什么?目标?” 陶婷这会儿不再羞于启齿,坦然承认:“准确的说是一个向导,你把我从迷茫的处境里拉了出来。后来考研,我报了营销与策划,知道你要回国,我立马给茜雀递了简历。” 说完这一切,陶婷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好像是终于把一件拖延许久的事情做了。 她退回到原本的、她应该在的位置上,用刻意轻松的语气给两人清晰地定了位:“谢谢你徐总,没有你还真没有现在的我,我会继续为茜雀的发展努力的。” 向导和追随者,上司和下属,他们之间的原本和应该。 徐临越脸上没有半分笑意,冷漠地无视这句不走心的恭维。 手机铃声响起,陶婷接通放到耳边,喂了一声。 “桃桃,你出门了啊?” “嗯,有点事。我马上就回来。” “行,早点回来。” 狭小闭塞的车厢让徐临越想回避都难,他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在陶婷犹豫怎么告别的时候,徐临越把车门解锁,心里的烦乱暂时驱逐到一边,他整理好情绪,严肃语气以上司的口吻说:“到了年龄该恋爱该结婚就结,公司也没这么冷血,我们珍惜每个人的能力,也知道你们的付出,不用瞒着。” 末了,他说:“我是真的、真的看好你。” 陶婷总觉得,他中间卡壳那一下,原本要说的话是其他。 只是也无关紧要了。 9.第九朵玫瑰 一杯热美式,一段乱七八糟的对话,陶婷很顺利地失眠到凌晨五点。 楼下垃圾车叮零哐啷响,她终于到达奔溃边缘,翻身将脸蒙在枕头里呜咽流泪。 哭湿了半个枕头,大脑胀得厉害,脉搏和心跳频率急促,陶婷毫不怀疑自己下一秒就会猝死。 喉间感觉有异物,陶婷干呕了一声,她摸到墙壁上的灯,眯着眼睛走到卫生间。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双颊却是病感的酡红,陶婷漱了漱口,掬一捧冷水浇在脸上,等觉得意识清醒了一些,她回到床边,拿起手机和上司请了半天假。 陶婷无力地仰躺在床上,脑子里却乱糟糟挤满了东西。 你看,没了自己,徐临越的身边很快就会有新的小姑娘,甚至明目张胆地要她多多关照。 三言两语的花招信什么,他在她面前的游刃有余几分真几分假谁又知道呢。 再喜欢他也要先爱自己啊。 想着想着眼眶又泛红,陶婷揉揉眼睛,扯过被子盖住自己。 全球气候两极化,冬天寒冷而漫长,变得格外难熬。 策划部的员工陆陆续续入职,陶婷升迁主管,搬进了单人的办公室。 收拾桌面的时候看到花瓶里的花已经枯萎干瘪,陶婷才想起来已经很久没换过。 “小刘。”陶婷叫来下属,“去问问后勤部怎么好几天没送花来了。” “欸,行。” 上午,最后一个实习生也报道完毕,陶婷简单开了个部门会议。 新来的员工里有两个能力出众,都是九八五高材生,一个叫江蓁,长得漂亮明艳,业务能力不错,而且已经有从业经验,另一个是宋青青,徐临越曾经让她特意关照过的对象。宋青青虽然刚毕业没多久,看上去文文静静的,但做事倒是果断利落,看简历在学校就一直担任学生会的工作,并不是花瓶。 这么年轻,他也啃得下去,不怕噎着,陶婷在心里腹诽。 她不会偏袒谁,自然也不会刻意针对谁,公事公办,一视同仁。 中午她请大家吃饭,算是部门的第一次团建。 在公司楼下找了家中餐厅,陶婷把菜单递给下属们,让他们自己点。 “我要吃虾仁蒸蛋!这家做得很好吃。” 陶婷喝着杯子里的红茶,不动声色地抬眸看了斜前方的女孩一眼。 宋青青显然是经常来这里吃饭,报起菜名来如数家珍。 不小心吃进一片茶叶,舌尖上蔓着涩意,陶婷皱了下眉。 陶婷虽然平时不苟言笑,但也不会惹员工惧怕,私底下大家该闹闹该笑笑。 于冰最会活跃气氛,忍不住和新来的同事分享八卦。 这小嘴太会叭叭,清洁阿姨和保安大叔对视一眼都能被她说成虐恋情深。 “欸,我前两天和Adela吃饭,她和我说我们徐总好像有情况。”于冰突然放轻声音,神神秘秘的样子勾起大家的好奇心。 “什么情况啊?” “快说快说。” 陶婷夹了一块鱼,一根一根地剔去鱼刺,埋头认真的样子像是对这些毫不关心。 于冰卖了好一会儿关子,在大家的催促下才慢悠悠地开口:“听说,徐总的小女朋友,就在我们公司。” “什么?” “我操!” “啊?谁?” 于冰歪着嘴哼哼笑了两声:“而且......好像就在我们市场部!” 这伙人里属宋青青的反应最大,蹭一下站了起来,激动地问:“妈呀!谁啊谁啊?!” 陶婷皱了皱眉,她怎么看上去比谁都惊讶,难道是演的吗? 在场面不可控制之前,陶婷咳嗽了下提声说:“少捕风捉影说些没用的,吃饭吃饭。” 于冰噘着嘴辩解:“可是Adela告诉我,说徐总经常给我们部门送......” “好了。”陶婷出声打断,“吃饭吧。” 于冰哦了一声,乖乖闭嘴。 下班之前陶婷接到杨芳华的电话,让她回家之前先来学校一趟,有个老师给大家送了草莓,让陶婷先拿回家放冰箱里。 六点正是晚高峰,五公里不到的路程,车子一点一点挪动,竟然开了近一个小时。 晚饭还没吃,陶婷停好车,匆匆瞥到前面一辆宾利,总觉得有些眼熟。 她没多想,快步走进学校。 杨芳华这会儿在办公室,好像是和学生家长在谈话,有个瘦高的小姑娘低着头站在一旁。 陶婷敲了敲门框,喊:“妈。” 坐着的男人刚偏过一个角度,陶婷就倏地僵在了原地。 两个人匆忙地对视上,彼此眼里都有惊讶。 “来啦。”杨芳华把一篮草莓递给陶婷,“回家自己洗一点吃啊,你爸看到肯定要偷吃你的。” 陶婷点点头,拎着篮子就要走。 “欸,桃桃。”杨芳华叫住她,对旁边的男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和我女儿说两句话啊。” 男人体贴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刚刚唐老师说他侄子回国了,年龄和你差不多大,我等会把小伙子的微信推给你,你记得加哦。” 陶婷闭了闭眼,语速飞快地回:“我知道了,我还没吃饭,先回去了啊,你忙。” 然后头也不回地踩着高跟鞋走了。 一路回到车上,陶婷沉沉喘了口气,烦躁地揉乱头发,这都叫什么事啊。 叮——,陶婷瞥了眼手机。 【徐临越:等我。】 “谁等你。”陶婷嗤笑一声,自顾自地插好车钥匙,却迟迟没转动。 大约十分钟后徐临越就和刚刚的女孩走了出来,一个插着口袋闲庭信步,一个抱著书包亦步亦趋。 陶婷靠在车边,看见人走了过来,站直身子喊:“徐总。” 徐临越哟了一声,像是很意外的样子:“原来没忘记我是谁啊。” 陶婷扯出一个营业假笑:“我是不想让屋里的关系变乱,所以认为当时没有必要和你打招呼。” 徐临越点点头,语气却并不肯定:“你说得对。” 一旁的女孩黑眼珠圆溜溜地在两人身上打转,出声问:“小舅,这谁啊?” 徐临越揪着她后脖子的衣领,指向陶婷说:“宋绯绯,叫陶阿姨。” 和陶婷介绍宋绯绯的时候,徐临越毫不委婉道:“这我小外甥女,语文课上画漫画被叫家长,她爸妈嫌丢脸让我来。” 陶婷忍住笑意,点了点头。 “走吧,吃饭去。”徐临越说着就迈步,宋绯绯赶紧跟上。 见陶婷站着没动,徐临越回过身:“走啊。” 陶婷愣愣抬头:“啊?” 徐临越笑了一声:“啊什么,难道还要我牵你?不是说饿了吗?” 陶婷稀里糊涂地跟着舅甥俩上了车,进了一家装修雅致的江浙菜系餐厅。 点菜是徐临越点的,象征性地询问了陶婷的意见,对宋绯绯的要求恍若未闻。 看着小姑娘的嘴越撅越高,徐临越才败下阵来,又加了一道蛋黄鸡翅。 宋绯绯问徐临越:“小舅,等会吃完饭我们干什么啊?” 徐临越用热水给三份餐具都烫了一遍:“送你回学校上晚自习。” 宋绯绯立马不乐意了,失望地啊了一声:“别啊,干脆送我回家,我在家里做作业。” 徐临越睨她一眼:“你姐在外面逛街呢,你回家也一个人。” “一个人就一个人,我又不要和她玩。” 徐临越打了个响指,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差点忘了,和小绿汇报一下你在校的光荣事迹。” 徐临越长按语音键,故意阴阳怪气说:“大外甥女,我看咱家小红有出息了,语文课人家背《琵琶行》她在书上画元稹和白居易接吻,牛吧,把她们老师震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宋绯绯气急败坏地喊:“不准叫我小红!还有我画的是正经同人图!” 憋了许久的陶婷终于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徐临越放下手机,扬眸看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你要给我摆一晚上脸色。” 陶婷被他说得脸红:“没有,我这个人不爱笑。” 徐临越勾了勾嘴角:“多笑笑,你笑起来好看。” 陶婷夹了筷南瓜塞进嘴里,堵上嘴不说话了。 接下来任由宋绯绯怎么软磨硬泡,徐临越的态度都坚决不变。 小姑娘一步三回头,就怕她小舅临时反悔。 “乖乖去吧,别再开小差了啊。”徐临越扬声朝里头喊。 看着人进了教学楼,陶婷说:“她挺可爱的。” 徐临越嗯了一声:“以后得麻烦杨老师多帮我照看着。” 陶婷点头应允:“行,我回家和我妈说。” 少了个聒噪的宋绯绯,两人之间的尴尬又蔓延回潮。 路灯昏昏,地上飘着枯枝残叶。 徐临越开启话题的技术依旧蹩脚:“最近过得怎么样?” 陶婷回:“挺好的。” 徐临越摸摸眉毛,装作不经意地提起:“听你妈说,要给你相亲啊?” “啊,我大龄剩女家里着急,不像徐总风生水起,小女朋友的绯闻都传到我这来了。” 一口气说完,陶婷抬头和徐临越对视一眼,彼此竟然都有些错愕。 刚刚脑子短路,说话不知分寸,陶婷张了张嘴想补救,半天憋不出一口字,索性选择逃跑:“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啊。” “站住。”徐临越拦在她面前。 “陶婷。” 陶婷颤抖着声音抬起头:“啊。” 徐临越嘴角有无奈的笑意:“你不觉得,我们俩之间好像有点误会吗?” 陶婷大脑完全宕机:“什么误会?” 徐临越叹了一声气:“先说你刚刚说的,小女朋友?怎么回事?” 陶婷眨眨眼睛:“先说好,你不能追究其他员工的责任。” 徐临越答应:“行。” “有人说,你的小女朋友就在我们公司,好像还是市场部的。” “Adela说出去的?” 陶婷猛地倒吸一口气。 看她这幅反应,徐临越冷哼一声。 陶婷只觉得后背发麻,心里默念了句阿弥陀佛。 再开口,她话都说不利索了:“那个、你,你还是要注意点,这样传谣言,对、对宋青青的影响也不好。” 徐临越疑惑:“关她什么事?” 陶婷丢给他一个“你说呢?”的眼神:“放心,我会帮你们保密关系的。” 徐临越却笑了:“用不着,她再怎么样也不会有她妹妹刚刚丢人,我都习惯了。” 陶婷懵了,他俩在一个频道吗。 徐临越一拍脑门:“哦,我没告诉你么,她是我大外甥女。” 陶婷问:“那宋绯绯?” 徐临越答:“她不成器的亲妹妹。” 看陶婷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徐临越终于觉摸出味来:“你不会以为宋青青和我是不正当关系吧?” 陶婷扭过头不说话。 徐临越掐着她脸颊把脸掰正,笑着追问:“是不是?” 陶婷满脸幽怨地承认:“是。那你的小女朋友到底是谁?” 徐临越挑了下眉,用眼神传递意思,你说呢? 陶婷不太确定地指着自己:“不会是我吧?” 徐临越说:“之前让Adela给你订花,她估计是误会了。” “订花?” 想起这茬,徐临越兴师问罪道:“我还奇怪呢,给你送了一个月花怎么一点反应都没,连句谢谢都没说。” 陶婷快无语死了:“不是你,你要送花干嘛不留名也不说给谁啊!我以为是公司统一订给各部门的装饰!” 徐临越为自己解释:“我不是怕你不喜欢张扬吗?” 陶婷想也不想就回嘴:“谁说我不喜欢张扬?” 徐临越嚯哟了一声:“行,我下次直接把公司官网首页照片换成你,旁边加个头衔‘执行总裁夫人’,够张扬吗?” 10.第十朵玫瑰 陶婷气结,没想到徐临越这么会吵架。 徐临越也没好到哪去,他算是发现了,陶婷生气的时候倒是很伶牙俐齿。 两个人插着腰抱着手臂,都没好气,视线对上又岔开,一个冷哼一个嗤笑。 “下面轮到我问了。”过了会,徐临越开口。 陶婷点头:“行,问吧。” 徐临越扯了扯领口,有些别扭:“那个,那天晚上在你家里的男人是谁?” 陶婷:“啊?” 徐临越绷着腮帮,忍住心里的酸意提醒她:“电话里,我听到了。” 他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害陶婷瞬间紧张起来,等回忆完,她闭眼扶额只觉得无语。 她反问:“你以为谁?” 徐临越不作答,那天晚上她匆匆忙忙就挂了电话,不是心虚是什么。 陶婷瞪他一眼,从包里拿出手机:“大晚上在我家里,能有谁?那是我爸,笨蛋。” 徐临越不屑地笑:“当我傻么,我听到声音了,最多三十,你爸?” 陶婷不愿和他再多解释,直接拨了个电话,待接通后,她开启免提:“喂,爸。” “桃桃,怎么了啊?” 徐临越肯定听出来了,虽然不可置信但又不得不接受自己竟是跳梁小丑的现实。 陶婷紧盯着他的脸,看他精彩纷呈的面部表情,十分受用地弯了唇角:“问问你还在棚里吗?晚饭吃了没?” 陶爸回:“我还有几段要录,等会和小吴他们出去吃,你吃了没?” “我吃了。” 父女俩简单交谈了两句,陶婷挂了电话,交叉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徐临越,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笑。 徐临越老狐狸,转瞬就管理好表情,配合地哇哦了一声:“令尊的声音真年轻啊。” 陶婷解释说:“我爸从事配音行业三十年,嗓音保养得好,其实本音已经没那么年轻了,他以前专门配那些病娇男二号。” 徐临越不解:“病娇?” “额。”陶婷换了个说法,“柔弱的贵公子角色。” 徐临越似懂非懂:“哦。” 误会全部说清,两人之间却更尴尬了。 但与之前灰色、淡绿的氛围不同,这一次若有似无的,周身冒着粉红泡泡。 陶婷踩着地上一片落叶,听它发出吱嘎响声。 她诚恳提问:“其实一句话就能免除这些误会,为什么我们折腾了这么久呢?” 徐临越长叹了声气:“怪我吧,我一把年纪,情啊爱啊的说不出口。” 陶婷颇为理解的点点头,直白地表达“我爱你”,确实很难。 “那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徐临越的视线落在她身上:“问吧。” 陶婷双手背在身后,往前迈了一小步:“请问学长,你的理想型是什么?” 徐临越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当时的回答应该是,我喜欢努力的女孩子。” 陶婷问:“那现在呢?” 徐临越眉眼展开:“一如既往。” “那巧了。”陶婷的眼睛里映着路灯和月光,还有一颗悄悄收藏多年的星星。 她说:“我除了努力什么都不会。” 夜晚八点,街道空空荡荡,冷风吹得树影凌乱。 徐临越俯首弯腰,吻在她的眼睛上。 “其实我很惶恐不安。” 陶婷在他怀里抬起头:“为什么?” 男人很少会展示出脆弱,唯有的几次都在她面前:“我可能并没有你想象的好,我怕你会觉得幻想破灭。” 陶婷不知道他还会有这样的担心,有些意外,想想又笑了:“不会哦。” “如果你永远高高在上,我会崇拜你,但不会喜欢你。爱有的时候是庸俗的,因为看到你也会烦恼、会累,看到你身上的缺点,所以才喜欢上你的吧。不是我终于爬到山顶追上你,是你朝我走了过来。”陶婷就着高度,啄了一下他的喉结,“所以千万不要有偶像包袱,你在我这里早就幻灭了。” 顾虑扫除,徐临越搂紧她,贴在她耳边说:“我没有缺点。” 陶婷偷偷翻了个白眼:“嗯,没。” 徐临越在她身上闻到淡淡的香味,像是白桃的甜。 他启唇,温柔低哑地说出一个叠词称呼:“桃桃。” 他明显感到怀里的人颤抖了一下。 “我刚刚看到你妈妈给你的备注,原来是这个‘桃’,是你的小名么?” 陶婷点了点头,把脸埋进他胸膛。 徐临越偏头吻在她的耳朵尖上:“那是脆的软的,还是甜的涩的?” “不知道。”陶婷大着胆子说,“要不你尝尝?” 黑色宾利的后车厢,容纳两个成年人还是有些挤。 衣料摸索的声音混着轻喘,在狭小的空间里无限放大。 外头是寒冬长夜,这里是徐临越送给她的春天。 温暖、柔软、晴朗、馨香,让她肆意绽放,独属于她的春天。 — 策划部的花束又开始定期配送,这次清清楚楚写着收件人。 中午陶婷和同事们在员工餐厅吃饭,突然看到大家纷纷起立,她也放下勺子站起身。 回头看见是不知为何大驾光临的执行总裁,陶婷一口饭差点噎着。 “听说食堂里的糖醋小排很好吃,我今天也来尝尝。”穿着昂贵高定西装的男人拿了餐盘要去打饭,有人要帮他都没让,执意要亲自体验一番。 陶婷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是她昨天随口说的,徐临越当时说要抽空试试,没想到执行力这么高。 看大家站着不动,徐临越摆摆手:“都吃啊,看着我干什么。” 众人纷纷坐回位置,埋头安静进食,偶有窃窃私语。 等徐临越端着餐盘坐到对面,陶婷感受到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目光,无所适从地摸了摸脖子。 她毕恭毕敬喊:“徐总。” 男人“嗯”了一声。 这桌只有他们两个人,陶婷压低声音问他:“你怎么来了?” 徐临越回答:“我来看看我的小女朋友。” 牙齿磕到排骨,陶婷吃痛轻呼了一声:“那看到了么,她怎么样?” 徐临越泰然自若地喝了口汤:“还行吧,但好像有点牙疼。” 有徐临越在,方圆三桌都没人敢坐,但不缺没心没肺的。宋青青端着刚打好的饭菜,一屁股坐在陶婷身边,看着对面的男人说:“哟,王爷下民间来了?” 徐临越瞪她一眼,学着她的语气:“哟,这不是我们流落民间的绿格格么?” 宋青青说不过他,嘁了一声,凑近陶婷掩着嘴说:“以后千万别跟他吵架,会被气死。” 陶婷掀唇笑了笑,徐临越不以为意地挑了下眉。 看到正在过道上茫然找座位的江蓁,陶婷朝她招招手:“这里来。” 全然不知那里还有座大佛的江蓁乐呵呵地走过去,待看到徐临越,她猛地止步,绷直肩背喊:“徐总!” 徐临越笑了下:“坐吧。” “欸欸。”江蓁一顿饭吃得战战兢兢,甚至为彰显自己积极响应国家号召,把餐盘里的饭吃得干干净净。 等三人一起回部门时,江蓁摸着吃撑的肚子,夸张地呼出口气,问陶婷和宋青青:“你们俩怎么这么淡定,好像和他一家人似的。” 陶婷和宋青青对视一眼,一个摸摸鼻子,一个捋捋头发,只能昧着良心夸。 ——“徐总平易近人。” ——“徐总和蔼可亲。” — 四月春回大地,申城的郁金香盛开,街道旁花团锦簇,红黄粉白,整个世界像是艺术家所绘的油画,色彩斑澜,明媚而鲜艳。 伴随气温上升,春困又席卷而来。 一场会议,陶婷偷偷打了好几个哈欠。 察觉到男人的视线,陶婷抿了下嘴唇抬起头回望过去。 主位上的徐临越放下手中的钢笔,插了句题外话:“是昨天晚上熬夜加班了,还是会议室里有瞌睡虫啊?” 他这么一说,底下人的困意瞬间消散,咳嗽的咳嗽,喝水的喝水,纷纷坐直身体,重新集中注意力。 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徐临越瞥了一眼。 【桃桃:是你昨天晚上非要多来一次。】 两声干咳,徐临越扯了扯领口,发话道:“既然大家状态不佳,今天就先到这,都要好好注意休息啊。” 白天这事被陶婷记到了晚上,洗完澡吹干头发,她就缩进被窝里,作势要准备入眠了。 徐临越打完电话从书房出来,就看见被窝里鼓起的一团,他走过去,问:“这么早就睡了?” 陶婷闭着眼翻了个身:“徐总说的,让大家好好休息。” 徐临越自作自受,再憋屈也只能忍着:“那睡吧。” 陶婷其实并无困意,刚想睁眼看看他在干什么,唇角就被温柔吻住。 徐临越关了落地灯,躺在她身边,把人揽进怀里,贴着耳朵轻轻说了句腻歪话。 ——“Gute Nacht, meine Rose.” 晚安,我的玫瑰。 —The End. 11.十件小事 1 徐临越其实很早就发现陶婷可能暗恋自己,车载音响里播的歌,一首两首是他听过的不奇怪,但曲风各异语言不同还能连着五首,他立马就察觉出不对劲。 他曾经因为这事对两人的暧昧产生怀疑,觉得陶婷也许是将错就错,毕竟无论是上司还是偶像示好,都让人难以拒绝。有够自恋的吼。 后来正式在一起,徐临越说起这个事,陶婷立刻否认,说你别太自以为是,我从前只认可你在事业上的成就,并没有非分之想,徐临越听了频频点头,表示他懂,知道她是害羞不好意思说。 2 徐临越第一次登门拜访,陶爸陶妈做了一桌子好菜。 酒过三巡,陶泽均拉着徐临越畅谈他的往昔岁月,说起年轻时他曾在电影译制厂工作,给不少老片子配过角色。 陶泽均报了几部片名,咂咂嘴感叹:“真怀念啊,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看译制片咯。” 徐临越啪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吓得陶婷和杨芳华当场愣住。 然后她俩便看见,身高一米八多的徐临越抱住另一个身高一米八多的陶泽均,神情激动,双臂紧圈,仿佛抱住了他一整个童年。 3 徐临越私底下很懒,进门脱了外套随手就扔沙发上。 陶婷起先会帮他挂好,后来每次都要提醒,再后来光说不管用了。 一般这种时候,陶婷就会佯装失望的口吻:“幻灭咯,原来徐总生活里这么邋里邋遢。” 出于说不清的偶像包袱作祟,徐临越会立马快步走到沙发边上挂好自己的外套:“你偶像完美无缺。” 4 徐临越有很多件皮衣和机车服,陶婷才知道他年轻时候的一大爱好是摩托车。 “那以前怎么从来没见你在微博上分享过?” 徐临越挠挠眉毛:“去德国之前玩了几年,出过一次车祸,腿上现在还有疤,我爸妈当时就下令不许再碰了。” 他自己也留下阴影,在死亡边缘走一遭的感觉不好受,何况年龄越大就越贪生怕死。 “原来你年轻的时候是这种风格。”陶婷觉得稀奇。 徐临越翻看着平板随口问:“什么风格?” “又糙又野。”陶婷说这四个字的时候,眼神里带着钩子,像某种暗示。 徐临越眉峰耸动,当即作出决定:“我明天穿皮衣上班。” 陶婷问:“为什么?” 徐临越理所当然道:“不是你喜欢?” 陶婷无语地看着他:“那也没让你穿着上班,小刘都没这么骚。” 小刘是徐临越的保镖。 5 以后徐临越每次去星爸爸,不再喝咖啡,而是要一杯“冰摇桃桃乌龙茶”。 点单的时候,他都会看着陶婷,含笑刻意加重“桃桃”二字。 6 小机器人袖扣成了徐临越的每日标配,有次不小心掉了一只,他让人把十七层的地毯统统掀开找。 后来公司传谣言,说这么大阵仗,肯定是徐总的传家宝丢了。 陶婷得知此事,脸上臊得慌,非金非银非宝石,传个屁,还有谁家传家宝天天揣身上。 徐临越听说后倒是认可地点头,决定以后都锁保险柜里,传给儿子的时候就说这是爹妈的定情信物。 7 两人恋爱时为避免不必要的猜测,一直没对外公开,婚后官宣,可把公司里的同事吓一跳。 徐临越是在朋友圈里官宣的,一张两人的合照,背景是夜晚的外滩。 他说:家里新来了一个人,我要喊她领导。 8 新婚当晚,徐临越被灌醉,差点真一冲动把公司官网首页的照片换成两人结婚照,好在尽职尽责的秘书拦住,否则陶婷连夜辞职,这谁还有脸上班啊。 9 陶泽均喊陶婷公主这事被徐临越笑了很久,没想到她还有个这么娇贵的称呼。 陶婷和他解释,生她的时候他爸在给一部古装剧配音,大概是入戏太深再加情绪激动,陪产完走出手术室,陶婷外公外婆问他“是男孩女孩”的时候,陶泽均脱口而出:“报皇上,是个小公主。” 小时候大家都当笑话这么喊陶婷,后来还真就喊习惯了。 徐临越有的时候也会故意喊陶婷“桃桃公主”。 陶婷冷着脸白他一眼,却又配合地回:“怎么了驸马?” 10 某天陶婷突然很严肃地对徐临越说:“我明天早上请个假去医院。” 徐临越瞬间紧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陶婷把手里的东西扔给他,随之而来是一声长长的叹气。 徐临越吓得都哆嗦了,待看清掉在自己肚子上的是什么东西,他一会儿笑一会儿又鼻酸。 年近四十的男人,一晚上都没睡,拉着陶婷东一句西一句扯了好多话。 第二天检查完,医生告诉他们孕周和宝宝的情况,叮嘱了两句注意事项。 末了她问陶婷:“最近情绪上有没有什么影响,波动大不大?” 陶婷摇摇头,指着一旁的徐临越说:“他波动倒是挺大的,要不你给他开点药?” 徐临越:“......” 预产期本是六月三号,大概是小朋友着急过儿童节,迫不及待降临这个世界。 是个男孩,七斤六两,大胖小子。 名字是爸爸取的,叫徐熙庭。 愿他永远光明、和乐、正直、坦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