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以为我爱惨了他》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暴君以为我爱惨了他 苦艾加冰 本文文案: 慕晚舟容姿殊丽、才华极盛,得天下人倾慕 素来是暴君萧骆北身边最温柔乖巧的可人儿 无论萧骆北怎么欺负他都毫无怨言、温顺听话,为他运筹帷幄、争宏图霸业 萧骆北很庆幸这样一块纤纤美玉处于自己的掌控中 虽然只是个替身,但倘若他一直这样乖巧,自己倒也不是不可以对他再好些 直到有一天,他见到慕晚舟与另外一人在一起 他从慕晚舟眼中读到了从未在自己面前展现过的狂热 他才知道,不争不闹并非因为大度,乖巧懂事也并非因为识时务 ——只是因为不在乎 萧骆北双膝着地,看着抵在自己脖颈动脉处的薄刃透着寒光 昔日那个“爱惨了自己”的美人笑容温柔如故,却语似结冰: “圣上可曾想到,也会有今日?” ——疼,太疼了 一个人的胸口原来是可以这样疼的 结果,带着目的而来的是他,动了心的却是自己 谁把谁当真?谁入谁的套?先动心的满盘皆输 恣意骄矜暴君攻x白切黑美人受 阅读指南+排雷: 1.1V1 HE,双C,关键词:替身/古早狗血风/追妻火葬场/双向替身变真爱/相互救赎 2.故事狗血,攻受都不是什么好人。受从小心理阴影严重,腹黑病态。攻早期任性妄为,不好好对受。别问,问就是渣。所以故事基本上就是:前期糖中有玻璃渣+中期攻宠受+后期火葬场,性感渣攻在线卑微求复合QAQ 3.受万人迷属性,倾倒众生,想得到他的人很多、很多……包括各种反派、炮灰、痴情男配…… 4.一般下午3点更新,V前随榜更,V后日更,作者存稿充足。欢迎来wb玩呀:苦艾加冰 内容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慕晚舟,萧骆北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然而是他爱惨了我 立意:即使遭遇不公和痛苦,善恶的天平依然在心中 第一章 子夜,刑部尚书府别苑。安静得能听见雪落的声音,梅花的暗香徐徐浮动,与皎洁的月光共同交织出一片雅致的静谧。 厢房的格子纸窗微微抬起两寸,里边的语声漏出来,其中一个醉醺醺的语声正是刑部尚书魏隋。 魏隋急不可耐的低吼着:“慕大人,这里僻静得很,我可是听你的话把碍事的人都赶走了,我、我想你想得紧啊……” 另一个温润如玉的嗓音轻笑了笑,淡然道:“魏大人,我有正事与大人谈。风花雪月之事……先不急。” 屋内哐当一声,似是魏隋一把推开了脚边的案几,嗓音中也带上了几分哑然: “正事?还有什么比春宵一刻更要紧的正事?慕大人……不,晚舟,你难道不是与我一般心思?.” 慕晚舟低低笑着:“魏大人,我自然与你是一般心思,但你且听我说……” 明明饱含拒绝推脱之意,但他嗓音柔柔的,媚媚的,让人一点气也生不起来。 屋内一阵推搡声,混杂着魏隋不耐的低呼:“我不想听别的,晚舟,你今夜别想再拒绝我!” 窗前人影一晃,慕晚舟清瘦的背影出现在了窗边。他身子后倾,绯色的衣衫好几处皱了,极力躲避着魏隋的纠缠。 只是这样一个影影绰绰的背影,却显出他弱风扶柳的身肢来,那盈盈不堪一握的窄腰和纤弱的肩头惹人无限遐想。他倚靠在格子窗上,声音还是又温柔又甜美:“魏大人,圣旨你也不听?” 魏隋昏昏然的答着:“晚、晚些再听……”一面口中连连唤着“晚舟、晚舟”,似是已不能自持。 慕晚舟略一思索,对魏隋暧昧一笑:“魏大人,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你先放开我,我现在便宣旨,宣一句、便脱下我身上的一样东西,如此,两边都不耽误,你觉得如何?” 魏隋一听,眼中燃起兴奋的光,迫不及待的催促着:“好!好!那还等什么?赶紧吧,晚舟……”边说边退了几步,斜靠在案几边,饥渴的眼神牢牢盯住慕晚舟。 慕晚舟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衫,又抬起无名指撩起几缕凌乱的长发,不经意的往脸侧拢了拢,姿势十分优雅。 他缓缓抬起眼眸,整个屋内都被他眼中的万丈星河点亮了。 蓝颜祸水。魏隋心里冒出这四字,险些按捺不住冲上去将他摁倒,全靠想到接下来要玩的游戏的刺激感,才勉强忍住了冲动。 慕晚舟在唇边扬起一个浅笑,声线如春风般温醇:“魏大人,那我便开始了。” 他眉眼含笑,右眼的瞳色不同寻常,呈暗金色,而右眼角下那道泪痕般的浅淡伤疤又使他看上去像在楚楚可怜的落泪,给他原本清冷的容姿添了一抹似笑非笑的艳色。 他从袖中取出那带有银色巨龙的圣旨展开,柔声念了第一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将头顶的白玉簪轻轻取下,万丈青丝全部倾泻下来。 他媚眼如丝的望着魏隋,将玉簪柔柔的丢至他脚边。魏隋喜不自禁的拾起来,凑在脸前蹭了又蹭,迷乱得脸庞发红。 慕晚舟慢条斯理的念了第二句:“今查明刑部尚书魏隋……” 一边轻轻解开外衫褪下,向魏隋抛去。魏隋忙不失迭的伸手去接,整个头却被罩住。他将衣衫紧紧贴在鼻间,痴迷的嗅着,兴奋得低吼起来。 此刻,慕晚舟却面上一冷,目中迸出清冽的光,沉声飞快念道: “私自买卖官爵、贪污官银,更主谋残害朝廷命官,证据确凿,实为大逆不道,当严惩不怠。着令罢职去爵,赐鸩酒一杯,以示天恩!” 读罢,将圣旨一合,正色盯住了魏隋。 魏隋愣了愣,一把拉下罩在脸上的衣衫:“晚舟,你……这是在玩什么?” 慕晚舟还是很优雅的笑着,语气却已疏远了许多:“魏大人,方才我奉圣上之命,宣读了圣旨。圣上的意思,你可听清楚了?” 魏隋皱眉想了又想,将信将疑,便佯装愠怒厉声吼道:“慕晚舟,你竟敢假传圣旨?!” 慕晚舟却毫不为他气势汹汹的样子所动,将圣旨丢至他脚旁:“我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假传圣旨,你好好看看!” 魏隋一把抓过去,仔细分辨,只见那血红朱印确实出自天下唯此一枚的玉玺,不禁全身一震。半晌,再度抬起头来,目中已尽是凶光。 “这是诬陷!”他顿时换了副狠厉的嗓音,“无凭无据,本官不认!我对圣上一向忠心耿耿,担不起这莫须有的罪名!” 慕晚舟正不慌不忙的将白玉壶中的鸩酒倒入酒盏中,听他这样讲,又笑了一笑,从怀中摸出一叠文书丢给魏隋。魏隋拾起一看,密密麻麻都是自己贪赃枉法的详细信息,还标注了各种人证物证,一应俱全。 魏隋的身子发起抖来,一双锐利的眸子瞪得血红,犹如困兽。 “魏大人,”慕晚舟还是很和气,“如何?” 魏隋厉声道:“我乃朝廷命官,即使要定罪,也要经过六部会审,岂能如此草菅人命?!我不服!” 慕晚舟眼中的笑意消失了:“魏大人这是要抗旨了?” 魏隋咬牙切齿:“我要将此事上报临安王,请王爷替我做主!来人!铁甲兵!” 临安王本来派遣了二百名铁甲兵驻扎在尚书府内,但此刻魏隋喊了半天,周围却毫无动静。 慕晚舟微微抿嘴:“魏大人怕是忘了,这里是别苑,你又屏退了所有人,大概吼破嗓子,铁甲兵也听不到。” 魏隋颤抖着手死死指着慕晚舟的鼻尖:“你、你这贱货!你设计我……” 慕晚舟眸中冷了一冷,将斟满的酒盏往前推去:“魏大人,领旨吧。” 魏隋砰的一拳击碎了酒盏,如同一匹凶狠的野兽起身跳起扑向慕晚舟,将他一把摁倒在地。 “你……”他恶毒的怒骂起来:“你这个以色媚君的下贱胚子!你不过是萧骆北床上的玩物,有什么资格处死朝廷一品官员?!老子现在就先办了你再说!” 慕晚舟微微侧颜望向窗外的黑暗中。院中黝黑的山石后,有个黑影蛰伏其间,隐约露出一双饱含杀气的凤眼,正注视着这一切。 见慕晚舟被魏隋摁倒,黑影身形微动。慕晚舟看他有出手的意图,皱眉向他无比细微的摇了摇头,黑影便又退了回去。 再等等。 慕晚舟一边极力反抗,一边侧耳倾听屋外的声音。一片寂静中,他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唇边勾起一丝隐隐的笑意。 他推搡着魏隋,却突然换了一副楚楚可怜的委屈口气:“不、不要……魏隋你放开我!放开我!我……” 此刻,房门猛的被人踢开,传来一个十足张狂的嗓音: “狗东西,给朕起开!” 与此同时,一柄刻有龙纹的长剑贴着魏隋的脸钉入地面,将他的脸划得血肉模糊。 听到这个声音,魏隋周身一抖,面如死灰,蓦然丢开了慕晚舟。 而窗外黑影中的身影也微微一滞,停下了动作。须臾,他似乎叹了口气,瞬间消失不见。 屋内,黑缎的舄履稳稳踏入,往上是玄色常服,绣着张牙舞爪的龙纹,衬出萧骆北挺拔魁梧的身姿。他冷着一双锐气逼人的眸子,俊美的面容上凝着一层寒霜,盯着魏隋的眼神满是蔑视与不屑。 慕晚舟看见他,眼中的狡黠一闪而过,又顿时被一层痴痴的水雾掩盖:“圣上……”乖乖的躲在了他身后。 “圣上!圣上!饶命啊!”魏隋几个哆嗦爬了过来,“臣知罪……” 萧骆北冷冷一哼,一脚踏在魏隋伸出的左手背上。只听见咯嘣几声,似是指骨尽数断了,魏隋发出惨叫。 萧骆北目中凶光毕露:“既然知罪,还不领旨谢恩?” 魏隋咬牙颤声道:“临安王曾替臣求过免死金牌,臣斗胆一用!” 萧骆北凉凉的笑了一声:“你抗旨不从,罪加一等,免死金牌还能免两次不成?!” 魏隋心中已然绝望,忍不住垂死挣扎,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冷不防向萧骆北刺去。然而,匕首离萧骆北还有三寸远,他身子突然绷住不动,慢慢往后倒去。 薄薄的剑尖从他体内抽出。萧骆北有些不耐的皱了皱眉,将剑刃上的血迹一振,尽数抖落干净,再懒洋洋的回鞘。 “好,很好!”萧骆北抬起一双如狼的眼眸,厉声道,“罪臣魏隋,妄图弑君,已被朕就地诛杀!” · 夜幕中,马车缓缓往宫门驶去。随行的羽林军护着马车,一刻也不敢懈怠。 只因这车中坐的,是天下最为尊贵的人。 车内炭火充足,温暖如春,萧骆北懒懒靠在软垫上,冷着脸闭目养神。慕晚舟轻轻给他披上一层柔软的薄毯。 手腕蓦然被用力抓住了。萧骆北将他拖到跟前,又抬手捏了他下巴,嗓音冰得像寒山之巅的积雪: “他都碰了你哪里?嗯?” 慕晚舟三分狡黠、三分无奈的笑了,柔声答道: “圣上,他不过是握了两下臣的手。” “哦?”萧骆北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他跟你在别苑呆了许久,都没能亲一下?” 慕晚舟脸上浮过一丝红晕,与他那只暗金色的右瞳映衬,十分娇柔可人。他略带嗔怪的小声道:“圣上说笑了……” 萧骆北冷哼一声,丢过来一方锦帕:“擦手,脏。” 慕晚舟接过去,发现那锦帕是湿的,想来是萧骆北早就备好了,不禁低头笑了笑,细心擦起手来。 他手指白皙细长,骨节分明,在暖黄的灯光映照下显得柔软无骨,宛如玉葱般细嫩。萧骆北看得心痒,一把将他拖到怀里,嘴唇不客气的堵住了他的唇瓣。 “唔……”慕晚舟猝不及防,但很快便温顺的沉醉在这个粗暴炽热的吻中。 萧骆北霸道的撬开他的牙关,温热有力的舌头在他口腔内肆无忌惮的征伐,令他几乎无法呼吸,气息逐渐紊乱。随即,他后背撞上车中的矮榻,整个身子被牢牢压住。 “他这样搂你腰了?有没有?”萧骆北一把掐住他的细腰,又连连热吻他的耳垂,“这样亲你了?有没有?!” “没……”慕晚舟被他弄痛了,语声微滞。 “他说得没错,你这浪/货,就会勾人……”萧骆北恨恨的骂着,又不由分说的用力按住他娇艳的红唇。慕晚舟顺从的闭上了眼,伸出嫣红的舌尖,轻轻舔舐着他略带薄茧的指尖。 马车依然平稳的往前走着,羽林军眼观鼻、鼻观心的严守岗位,对车内之事视若无睹。 “圣上……圣上……”慕晚舟喃喃叫着。 萧骆北也极为投入,难以自拔。他紧紧搂着慕晚舟,低声在他耳边咬牙切齿: “你是朕的,听见了吗?!嗯?……” 巅峰到来之时,萧骆北瞳孔微微收缩,喊出了一个名字。 “月华……月华……”他低吼着。 这名字,却不是慕晚舟的。 ===== 作者有话要说: ===== 如果有小天使喜欢就请支持一下: 同替身梗连载文《朕到底成了谁的替身》、 预收《与道侣双双失忆之后》《咸鱼替身不香吗》 文案点开作者专栏可以查看,谢谢QAQ 第二章 慕晚舟听到他口中叫出的“月华”二字,眼中微微一滞,纤长的指尖安慰般的抚过萧骆北的发丝。萧骆北在他颈间喘着粗气,半晌,起身恹恹的丢开了他。 慕晚舟柔顺的低着眼,理好凌乱的衣衫,听见萧骆北略带倦怠的嗓音: “你帮朕收拾了魏隋,功不可没,说吧,想要什么奖赏?” 慕晚舟轻轻一笑,十分乖巧的靠了过去,贴在萧骆北的胸口,低声道: “为圣上分忧,是臣的职责,臣别无所求。” “这么乖?”萧骆北挑了他下巴,只见他双眸里都是痴痴的情动,尤其是那只暗金色的右瞳,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出一丝独特的意乱情迷来,不禁心里有些愧疚,声音也放温和了些: “这次朕让你去诱骗魏隋,觉得委屈了?” “不委屈,”慕晚舟轻言细语道,“魏隋仗着临安王撑腰,在府中常年驻扎铁甲兵。若我们正面抓人,他一定有机会逃跑。一旦让他逃到西域临安王身边,临安王要保他,我们便无可奈何。只能由臣诱骗他支开铁甲兵,方能将他拿下。” 萧骆北嗤笑一声:“魏隋这个老色鬼,千算万算,还是难过美人关。一见你示好,大概魂都丢了,巴不得把铁甲兵都原地活埋!” 慕晚舟低低笑了:“圣上又取笑臣……” “怎么不是?”萧骆北皱眉,捏得他下巴发青,“这天下,有几个人不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慕晚舟,天下第一美男子,整个景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与容貌相比,他的才情更胜一筹。一年前,年仅十七的他高中,成了景朝最年轻的探花郎,任翰林院编修。 但事实上,除了翰林院的职位,他很快被萧骆北任命为暗卫统领,是景朝自建立以来唯一兼任暗卫统领的文官。 当初萧骆北力排众难破格委任他时,没人敢反对。毕竟,此前萧骆北在宫中遇刺,是慕晚舟神机妙算成功救驾,而他身边随侍的那柄利剑陆逐川,更是武功无双的当世第一高手。 萧骆北重用慕晚舟,是想与临安王一党以及东厂阉党相互制衡。慕晚舟也不负所托,他与陆逐川二人一文一武,一静一动,从朝堂到江湖,议政、探查、暗杀、执行密令……从未失手过,很快便成了萧骆北的得力臂膀。 此次铲除魏隋,萧骆北心情大好,便随口调戏起他来。 慕晚舟眼中泛起几丝羞涩:“圣上是在夸臣?” “自然是夸你,”萧骆北懒懒笑道,“但你砍断了皇叔父的左膀右臂之一,他大概要立刻从西域赶回来收拾你了。” 临安王萧翊,萧骆北的叔父,手握镇西军虎符,坐镇西域都护府,一直与西域十二国对抗。 慕晚舟不经意的笑笑:“除掉魏隋,临安王在朝中的势力受挫,必定会激发他下一步行动,圣上便能更轻松的抓住他的破绽。” 萧骆北见他字字句句都为自己着想,忍不住心里一热,一股优越感冲击心房。他一口咬住慕晚舟湿润的朱唇,低低吐字犹如耳语: “就这样一心为了朕?嗯?” 慕晚舟右眼角下的泪痕伤疤微微发红:“为了心之所向,臣自然……” 萧骆北大笑,打断了他:“那你倒说说,要怎样的人才能入得了你的眼,成为你心之所向?” 他为“心之所向”四字感到满足,一心想要听听慕晚舟对自己的评价。 慕晚舟纤长的睫毛急剧颤抖,投在眼睑上的阴影与他的泪痕伤疤组合出一种似笑非笑的奇妙神情。每当这个时候,萧骆北都觉得自己读不太懂慕晚舟内心的想法,就好像他的心一下潜入非常幽深的漆黑中,窥探不得。 但慕晚舟缓缓开口,一字一字饱含爱意,立刻驱散了他心中的疑惑: “自然是圣上这般气宇轩昂,有帝王之气;又有雄才伟略,敢于睥睨天下,争宏图霸业。圣上又不是不知……” 萧骆北被他一番甜言蜜语哄得飘飘然,一想到自己被这极度聪慧的美人如此眷恋,他内心深处的征服欲和掌控欲便得到极大的满足。 “嘴真甜……”他细细打量慕晚舟羞红的脸颊。慕晚舟垂着眼眸,似乎羞于抬眼看他,但嘴角的笑意和倾慕却昭然若揭。 萧骆北一见他痴痴沉迷的样子,心中便会涌起欺负他的暴虐念头。他拍拍慕晚舟的脸,轻佻的开口道: “既然这么乖,那便学月华笑一个来看看。” 慕晚舟愣了愣,似有一瞬的停顿,但很快便对着萧骆北眼波流转,绽放出一个柔情万般的笑容来。 这一笑中有情动、有心动、有爱意、也有迷恋,又是从这样一张完美无缺的脸蛋上绽放出来,即使不能倾国,也足以倾城了。 但萧骆北却怔了一怔,整个脸阴沉下来。 “月华绝不会这样媚笑。”他唇间迸出几字,冷冷瞅住了慕晚舟。 慕晚舟还未开口,他又两指用力捏上慕晚舟的粉颊,将他的脸嫌弃的转向一边,咬牙道: “身为他的替身,连他的笑都学不像?!” 慕晚舟眼中水波闪动,尴尬得脸颊微微发红:“臣知罪。” “滚开。”萧骆北周身的空气都似要结冰,冷哼一声,丢开了他,转头斜靠在了软榻上,再不看他一眼了。 慕晚舟眨了眨眼,思索了一会,默默靠过来贴在萧骆北身后,主动从后方拥住了他。 嫣红的朱唇在萧骆北耳侧微微开启,半撒娇半哀求的低语:“阿北,我错了行不行?” “你……”萧骆北猛然转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却迎上他春意盈动的眸子,不但毫无怨怼之色,还带着几分狡黠几分天真,含情脉脉的望着他。 “……”每次他这样模仿月华叫自己“阿北”,萧骆北都招架不住。实在是他的语气和腔调,都太像月华,不管多大的火气,听了这样一声呼唤,也不能不烟消云散。 萧骆北唇边漾起满意的笑:“晚舟,你行啊……再叫一声听听?” 慕晚舟纤长的指尖在他胸口轻轻划动:“那阿北不生气了?” 萧骆北懒懒“嗯”了一声:“就这样喜欢朕?怕朕生气?” 慕晚舟张了张口,未出声却脸颊一片绯红。 萧骆北彻底满意了,不由分说将他拉到怀里抱牢。 这人对自己恋慕至极,百般讨好,又极尽温柔,很难让人不得意忘形。 他抱得用力,本就凌乱的衣衫散开来,露出他左臂强健的肌肉,以及肩头上那一处十分显眼的凤凰纹身来。 凤凰,便代表着月华、萧骆北口口声声念着的月华,那位曾经名震天下的凤凰才子。 凤月华是江南名门凤家的二公子,更是得道高人云阳真人数年前预言中的凤凰才子。他才华极盛,琴棋书画、兵法政道,无一不精通。预言所指,他将如同传说中的凤凰择良木而栖之,而得他者可得天下,近可登基为帝,远可一统山河。简单来说,他便是天下君王的锦鲤。 他还容貌极美,明明身为男子却能令全天下的美女都黯然失色。 出生便伴有这样的预言和才貌,他一生注定要被众王所争。中原、西域十二国、北狄、南部大理,都觊觎他的存在,纷纷向他发出了邀约。 然而他却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惊讶的决定。 他没有选择当时的任何一名君王,却来到了萧骆北的身边。 而当时年仅十五岁的萧骆北连景朝太子都还不是,只是景朝皇帝萧允的二皇子。 全天下一片哗然,但凤月华却明明白白的宣称,他心悦萧骆北,只愿留在他一人身边,无论他是君王还是平民。 这轰轰烈烈的爱情,曾是传遍了大江南北、中原关外的盛世美谈。 然而,这样一位完璧般的少年公子却有个致命的弱点——体弱多病。 出生便没离开过药罐子,出门也要小心翼翼以免感染风寒,一个月里有差不多二十天无法下床走动,凤凰才子似乎注定命运多舛。 他来到萧骆北身边一年,身体越发虚弱,最终沉疴难治,还不到十五岁便撒手人寰了。 萧骆北曾为他寻遍天下名医,求遍最昂贵珍稀的药材,也没能挽回他的性命。 他离去之后,萧骆北守在他的身边七天七夜不肯离去,甚至不允许宫人们将他下葬。 从那以后,本就肆意骄矜的萧骆北变得更加无所顾忌,一连除掉了三名卷入夺嫡之争的皇子,又深夜逼宫,强迫父皇立下退位让贤的诏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登上了帝位。 登基之后不到两个月,他率十万大军亲征,发动了对西域十二国的征战,所到之处势如破竹,一路攻下了西域一半的疆土。 这种种给他赢得了暴君的恶名,令天下人胆寒。世人皆说,他是因为凤凰才子离世才变得这般暴戾,但凤凰才子的好运似乎又永远跟着他,令他战无不胜。 凤月华成为了萧骆北心中永恒的一道伤、唯一的白月光。从此,萧骆北对世间的男人女人都失去了兴趣,直到慕晚舟的出现。 慕晚舟长得实在是太像凤月华了,萧骆北第一眼看见他,几乎以为凤月华死而复生了。若不是慕晚舟的暗金右瞳和那道泪痕伤疤,萧骆北死也不会相信世界上有两人能长得这般相似。 容貌相似之外,慕晚舟惊才绝艳,在才情上也不输给凤月华。萧骆北很快便迷恋上了他,不但在朝堂上委以重任,私底下更是盛宠至极,日日夜夜都与他厮混在一起。 只是,他从不掩饰自己把慕晚舟当成凤月华的替身的事实。他在床笫之间肆无忌惮的叫着月华的名字,还要慕晚舟模仿学习月华的神情动作来取悦自己。稍有不如意之时,便翻脸发怒,对慕晚舟倍加嫌弃。 慕晚舟侧头望着萧骆北左肩的纹身,不禁伸手轻轻抚上去,感受指尖传来的轻微凹凸感。萧骆北从前遇刺时左肩受伤,为了掩饰伤疤,也为了纪念月华,便纹了这凤凰图案上去。 萧骆北曾指着这图案对慕晚舟说:“在朕心里,你就是他的替代品,懂?” 替代品……慕晚舟想着,一双美目闪动着意味深长的光,看不出是何等情绪。 半晌,他嗓音细如蚊叮的开口道:“臣有一事……” “何事?” “请圣上让臣去迎接临安王入朝。” 萧骆北眼中一凝:“晚舟,你是想去替朕摸皇叔父的底?” “是。” “但你除掉了魏隋,他定对你恨之入骨,你不怕他对你不利?” “不,”慕晚舟忽然笑了,笑意如春水般荡漾,“他绝不会。” “为何?”萧骆北蹙眉。 慕晚舟嗓音轻轻的,带着无比淡然的笃定,一字一字道: “他与魏隋一样,对臣求而不得。” ===== 作者有话要说: ===== 嗯这个时候阿北是有点嚣张的…… 前三章的留言我会发红包,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 第三章 萧骆北怔了一怔,眼中闪过惊讶,又瞬间转化为滔天的怒火。 “呵……”他不动声色的挑起慕晚舟尖尖的下巴,压低的嗓音中暗含危险,“你行啊,什么时候的事?” 在萧骆北的记忆里,萧翊只与慕晚舟匆匆见过一面便前往西域,他压根没想到自己的皇叔父竟然也觊觎身边这位美人。 慕晚舟轻笑一声:“一年前的琼林宴,圣上没来,但临安王来了。” “你从那时便与他眉来眼去的勾搭上了?!” 慕晚舟摇头。 “王爷当时的确有向臣暗示,但臣并未回应。” “哦?如何暗示的?” “在席间,臣短暂离席去园中透气,王爷跟了出来,与臣闲聊,然后送了臣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 慕晚舟迟疑了一瞬,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眸中一汪盈盈水光。 “是……一只玉势。”他轻声说。 萧骆北听着,冷冷的审视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突然嗤笑一声,抬手将慕晚舟摁在了软毯上。 “晚舟,你竟敢瞒着朕……”他低低吐字,一口咬住慕晚舟细细的脖颈,慕晚舟疼得全身一阵僵硬,皱紧了眉。萧骆北毫不怜香惜玉,死死咬住那一缕青色血管,犹如一只愤怒的猎豹叼着垂死的猎物。 他并不是真的责怪慕晚舟未曾告诉自己此事,毕竟自己也不曾问过他,只是为萧翊有过这样的举动感到无比的恶心。 “圣上,疼……”慕晚舟带了些许撒娇的意味抗议道。 “疼?”萧骆北气极反笑,一时竟想不出来要怎么收拾他了,“用那玉势的时候疼吗?嗯?说话!” 慕晚舟无奈的推推他:“那东西我自然是还给王爷了……” “干嘛还了?”萧骆北还在气头上,嗓音中都是戾气,“怎么说也是皇叔父一片真情实意,回绝了岂不可惜?” 慕晚舟定定的看着他,忽然眼中绽放开一片温柔。 “我只要有阿北就够了。”他三分窃喜的柔声说道,好像对萧骆北这吃醋一般的表现很开心。 “你……”萧骆北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告白一般的话语震得心中一动,顿时觉得心跳如鼓,热血翻涌,忍不住一口咬在他耳垂上,深深喘息着吮吸起来。 “嗯……”慕晚舟慌乱了一瞬,往旁边躲了一躲,脸颊却飞快的涨红,原本推着萧骆北的手也软了下来,在萧骆北胸前轻轻画圈。 “浪货,又想要了?”萧骆北被他指尖温柔的抚摸撩拨得下腹一片火热,贴在他耳边问。 慕晚舟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被他霸道的封住了唇。 车内又春意萌动起来,马车本已抵达宫门,但谁也不敢打扰圣上的雅兴。 许久,萧骆北才抱着衣衫不整的慕晚舟从车内出来上了轿辇。慕晚舟疲惫的将头埋在他胸口,被折腾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萧骆北嗤笑了一声:“你要替朕去迎皇叔父,朕准了。” 顿了顿又道:“你去好好弄明白,他接下来都有些什么目的和打算。在朕眼皮子底下挑事,他绝对做得出来。” “是。”慕晚舟只答出一个字,便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萧骆北见自己折腾得太过头,只得将他一路抱进了御书房。慕晚舟不会武功,身形清瘦,抱起来倒是一点不费劲,只是他骨架瘦削,肢体柔软,缩在萧骆北怀里,竟显出几分说不出的楚楚可怜来。 萧骆北斜眼看了看他带着倦色的面容,心里隐隐生出一丝怜惜来。 这风华绝代的人儿,无论什么时候,在自己面前都是乖巧听话的。 自己堂而皇之的把他看成凤月华的替身,他便默默的隐忍接受,却从不掩饰眼中的深情眷恋;自己要他在朝堂上和江湖中出谋划策,他便尽心尽力,为自己的宏图霸业殚精竭虑。 萧骆北替他掖好被褥,静静的打量了一会他的睡颜。想到他为了今晚的大计,必定是耗尽了心力,又在车中被自己折腾了两次,才会如此的疲惫不堪。 也许,自己应该对他好点。 这个念头在萧骆北心中一闪而过,他正伸手随意捏了捏慕晚舟白皙的脸蛋,忽然感到窗外有人掠过。 他信步来到院中,一个鬼魅般的身影正立于月下,衬着清香白梅,挺拔却又形单影只。 正是方才隐匿在尚书府别苑中的那个黑影——慕晚舟身边的利剑、当世第一高手陆逐川。 他狭长的凤眼中不带任何感情,即使面对九五之尊,那份冷酷与煞气也丝毫不减。 萧骆北常常都觉得,陆逐川就像一具只知道杀人的木偶。他是慕晚舟身边最好的剑,也是最可怕的剑。 “你怎么来了?”萧骆北抬了抬眼皮。 陆逐川目光越过他,往屋内望了望。 “你家主子睡熟了,你回吧,今夜不必候命了。”萧骆北懒懒抬手。 陆逐川似乎松了一口气,正要离开,萧骆北又道:“等等。” 陆逐川并未回头,却停下了脚步。 “过几日,你家主子会出京迎接临安王回朝,朕要你一路上好生护着他。”萧骆北淡淡下命。 陆逐川点头,动作几乎细不可察。 萧骆北略一迟疑,又道:“尤其是……别让他与临安王单独相处,懂吗?” 陆逐川未答话,却微微侧头,锐利的目光盯住了萧骆北,似乎在探寻他话中的真意。 萧骆北嗤笑一声:“看来玉势的事你也不知晓。”随即果断挥手:“退下吧。” 陆逐川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花丛树影之间,就好似他从未来过此处。 萧骆北的目光落在他离开前的阴影处,许久无法挪开。 在这个安静又寒冷的冬夜,他刚刚才结束了与慕晚舟的一晌贪欢,换作往常,他本该十分餍足,同时又觉着无比空虚,会不可抑制的想起凤月华。 但今晚却很奇怪,许是慕晚舟睡梦中脆弱的容颜触动了他,他偏偏想起与慕晚舟初次相遇的情形来。 一年前的琼林宴,恰好是凤月华的忌日。本该前去犒赏各位才子进士的萧骆北,独自喝了个酩酊大醉,压根就没去琼林宴。 他屏退了所有人,守在宫中为凤月华设立的灵堂,紧紧抱着牌位贴在胸口,就像抱着一个溺爱的孩子。 偌大的皇宫此刻就像一座孤岛,将萧骆北困在其间,令他呼吸困难。自从失去凤月华的每一天、每一晚,他都备受煎熬。 灵堂的门口传来响动,一名小太监战战兢兢进门,跪倒在地: “圣上……” “滚出去!”萧骆北跌撞着起身,抓起案几上的烛台向他砸去,“朕吩咐了任何人不许来打扰!” 小太监吓得直打哆嗦:“奴才、奴才知罪……只是,临安王差奴才来问圣上……几时前往琼林宴……” 萧骆北拔出了佩剑,摇摇晃晃的劈过去:“找死!” 他过于恼怒,几近失去理智,又被酒精麻痹了大脑,没有注意到这名小太监的长相十分面生。 小太监慌张的往一旁躲开,却是趁机靠近了萧骆北几尺:“圣上息怒……圣上息怒……” 萧骆北只觉得头晕无比,此刻也没有精神与一个奴才多作计较,踉跄了两步便挥手让他退下,却见他骤然起身,朝自己扑来。 他袖中的寒刃在面前一闪而过之际,萧骆北才隐隐意识到不妙。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锋利的薄刃已经逼至了萧骆北胸口,下一瞬,便可轻松贯穿他的心脏。 但,却骤然停在了咫尺。 一柄利刃插在小太监的背后,他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用力扭头往后看去,却在转瞬之间轰然倒地。 萧骆北跌坐在地,也忍不住往利刃飞来的方向看去。 一张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的脸,带着寒霜般的冷气,正冷冷打量着自己。而他旁边的那人…… 萧骆北的瞳孔急剧收缩了。 是凤月华! 怎么会……?怎么可能?! 但那熟悉的眉眼,满满的忧虑神情,一模一样的清瘦身形,这世上哪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萧骆北摇晃着起身,三两步奔上前,一把将对方紧紧搂在怀里。 “月华、月华……”他喃喃叫着,酒气喷在对方脖间,语气中尽是狂喜,又是难以置信。 怀中的人微微一愣,轻轻的、却是急促的开口: “圣上,臣是新科探花慕晚舟,在方才的琼林宴上得知兴许有刺客,前来救驾。圣上可有受伤?” 萧骆北如遭雷击,蓦的丢开了他:“你说什么?!” 他焦急的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最后目光死死盯住了他右眼下那道浅疤。 慕晚舟朝陆逐川点头示意,陆逐川退了出去。 “圣上……”慕晚舟扶住他,柔声劝慰道,“臣长得很像您的那位故人?” 萧骆北的酒已经醒了大半,他冷笑一声,抬手便给了慕晚舟一个重重的耳光。 “你也配像他?!”他恶狠狠的咬牙道,“你竟敢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慕晚舟捂住脸,缓缓抬头:“臣知罪。圣上对这位故人如此情深义重,实属难得……” 他眼中没有惧意,却有无限的唏嘘和惋惜,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悸动。 好似他被萧骆北的这份执念深深打动了一般。 萧骆北冷哼一声:“新科探花慕晚舟?就凭你刚刚的冒犯,便足以定死罪!但朕念在你救驾有功,不予计较。至于长相……” 他用力掰过慕晚舟的尖下巴,危险如狼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被掌掴得有些发红的脸颊。 “呵,还真是有些像……”萧骆北忽然笑了,还未完全消退的醉意又涌上来,浇灭了他的理智。 “觉得难得是吧?”他不由分说的将慕晚舟薄薄的身子按倒在灵堂前的绒毯上,“那你便代替他,来体验一下难得的天恩吧!” 他借着酒力,以及心中埋藏许久的悲伤和愤懑,埋头狠狠吻住了慕晚舟的唇瓣。 慕晚舟身子剧烈颤抖,下意识的抬手去推,却被萧骆北蛮横的抓住、压制。 “圣上,这……”慕晚舟惊慌失措的躲避着。 “你最多也就配做他的替身……”萧骆北醉醺醺的胡言乱语,又禁不住连声喊出来: “月华……月华……你为什么离开了朕?!……朕纵然得到了天下又如何?……” 他眼泪终于控制不住的泛滥,也停下了对慕晚舟的侵犯,只是牢牢埋在他脖间,哭得像个孩子。 慕晚舟犹豫着,颤抖伸手抚上他的后背,轻轻拍着: “圣上……那位凤公子也一定不想看到您如此伤心……” 他语声温婉如蜜,又带着某种奇特的魔力,字字落到萧骆北的心上。下一瞬,他温柔的捧住了萧骆北的脸,让他与自己四目相对。 “如果能让圣上感到些许安慰,臣做他的替身也是可以的。”他一字一字说着,无比的坚定,眼中燃着满满的触动。 然后他微微抬脸,吻上了萧骆北的唇角。 ===== 作者有话要说: ===== 嗯,玉势大家都应该知道是什么吧? 如果不知道滴可以百度一下emmm…… 第四章 萧骆北回忆起来,初次见面,慕晚舟便毫不掩饰对自己的爱意。他似乎为自己对凤月华的深情十分触动,甚至不介意做凤月华的替身来安慰自己。当夜,二人便在空无一人的灵堂共度良宵。 后来想想,当时的情况真是不寻常到了极点:二人身旁的供桌上放着凤月华的牌位,不远处的地上还倒着个死透了的刺客尸体…… 但萧骆北觉得,正是因为这近乎诡异的不寻常,才凸显出慕晚舟对自己的迷恋。一见钟情的悸动一定如同火山喷发淹没了他,令他对自己言听计从。此后的一年,二人携手共进退,慕晚舟心甘情愿的陪在自己身边,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在龙床上。 萧骆北踱回御书房的内室,慕晚舟已经彻底睡熟了。他头朝内偏着,正好使得右眼下那道泪痕浅疤清清楚楚的呈现在萧骆北面前。萧骆北怔了一怔,抬手抚上去。 这道疤痕是除了暗金眼眸之外,慕晚舟区别于凤月华的最明显的印记。每次萧骆北看到它,都会被它唤回理智,一次又一次的清楚眼前这人并不是自己的心上人。 而今,萧骆北忽然好奇起来。 慕晚舟的右瞳呈现暗金色,是因为他说过自己有西域血统。但他却从来没有说过这道疤痕是怎么来的,又为何与泪痕的形状那么相似。 它到底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得来的呢? 它背后有怎样的故事? 萧骆北托腮凝望着它,胸中正思绪翻腾,忽见慕晚舟似乎睡得不□□稳,嘴唇微微开启,呢喃了一句什么。 “嗯?”萧骆北将耳朵凑近,却依然听不太清楚。慕晚舟喉咙中发出嘶哑的胡乱低吼,却连不成一个完整的句子,隐约只听到一个“杀”字。萧骆北再度抬头看他时,发现他额角都是细密的汗珠,左右剧烈的摇头,双手死死抓住被褥,将指尖压得苍白,似乎陷在十分可怕的梦魇里。 “喂!”萧骆北有些于心不忍,伸手不客气的拍拍他的脸,“晚舟,醒醒!晚舟!” 慕晚舟陡然睁开了眼,从床榻上一弹而起,大口喘着粗气。 “又做噩梦了?”萧骆北蹙眉。 一个月大概有一次,慕晚舟如果累极,便会这样发噩梦。梦里他就像是被鬼压床了一样,手脚胡乱伸抓,口中呓语连连。如果没有人叫醒他,他会一直这样挣扎一整晚。之前好几次都是萧骆北被他吵醒后,将他从噩梦里唤醒的。 慕晚舟全身被汗水湿透,迷惘的望着萧骆北许久,似乎不确定自己身在何处,眼前是何人。不知是不是错觉,萧骆北见他望着自己的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大概是被吓坏了,他想。 这时,慕晚舟清醒过来,忽然埋头扑到他怀里,满含委屈的轻声道:“阿北……” 萧骆北本来嫌弃他一身是汗有些脏,但见他这般可怜兮兮的撒娇,也发不起火来,只得耐着性子安慰道: “梦到什么了?这般惊恐……” 慕晚舟紧紧攥着他的衣领,含糊不清的道:“梦见……小时候,在西域……他们、他们杀了、杀了……” 他浑身发抖,牙关禁不住的上下战栗,心绪显然还未平复。 萧骆北回忆了一下,慕晚舟小时候,大约十年前,正是西域十二国跟中原战得最如火如荼的时期。那时候生活在西域边疆地带的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的非常多,慕晚舟既然来自西域边境,想必当时也受了许多苦楚。 他这才发现,自己对慕晚舟的过去并不十分清楚。之前只知道他幼年在边境生活,颠沛流离之际结识了陆逐川。后来陆逐川护着他离开边境来到中原,他参加了科举,才与萧骆北相识。 萧骆北漫不经心的打断了他:“梦到有人要杀你?别怕,有朕在,谁也动不了你。” 慕晚舟听见这话,微微呆了一呆,随即在唇边渐渐绽开一个浅浅的笑,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萧骆北也乏了,懒得细心安抚他,径直褪去衣衫躺到榻上,将他一把搂到怀里。 “睡吧,朕陪着你。”他懒懒开口,合上了眼。 慕晚舟又“嗯”了一声,并未再开口。 萧骆北很快便睡熟了。 但幽深的黑夜中,慕晚舟却再无睡意。他蜷缩在萧骆北怀里,仰头望着呼吸均匀的君王,眸中的寒意却如同这三更的霜露,更深更重了。 黑暗中,他的嘴唇轻轻开启,又迅速闭合。 他说了什么,没有人听见。萧骆北没有,连他自己也没有。 · 五日后,临安王果然从西域发来信函,启禀皇帝,声称年关将近,申请回京述职。萧骆北自然没有理由反对,更何况临安王这封信函只是做做样子,他人必然已在信函发出的同时便启程了。 三日后,慕晚舟带着陆逐川以及一队精锐羽林军,从京城出发,前去迎接临安王入朝。一路急行,于二日之后与临安王在洛河平原汇合。 慕晚舟身着绯色官服,愈发衬得他肌肤白得透亮。萧翊歪坐在车中,遥遥望见那一年未见的红衣美人策马缓缓靠近,忍不住心中一跳。 两队人马靠近之时,萧翊早已掀开车帘出来,立在萧瑟寒风中对慕晚舟挑衅一笑。 “慕大人,一年不见,你更美了。”他暧昧的目光露骨的在慕晚舟脸上、身上转来转去。 “王爷说笑了,”慕晚舟笑眯眯的答着,语气中没有丝毫不满,“我乃朝廷命官,用美字来形容怕是不大合适。” 萧翊挑了挑剑眉:“哦?那用浪字来形容应该很贴切了吧?” 慕晚舟一顿,旁边的陆逐川倏地皱眉,右手果断搭在了剑柄上。 慕晚舟微微一笑,示意他不用在意,嗓音还是十分亲切:“请王爷赐教。” 萧翊冷声笑道:“一年前的琼林宴,慕大人这厢才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本王,转头就爬上了那小狼崽子的龙床。怎么,担心本王满足不了你?” 这话讲得很露骨,并且,不管是在私底下,还是大庭广众之下,萧翊都很爱称呼萧骆北为“小狼崽子”,从不忌讳。 慕晚舟抿嘴,轻轻摩挲着左手大拇指的指甲:“实不相瞒,晚舟对圣上是情之所至、身不由已,还望王爷海涵。” 萧翊哈哈大笑起来。 “好一个情之所至、身不由己!”他目光锐利,如同蛇般绵绵的爬在慕晚舟身上,“这话哄哄那小狼崽子也就罢了,本王可不信!慕大人选他不选本王,难道不是因为他九五之尊的地位和权力?” 慕晚舟脸色一点都没变,还是无限温柔的笑眯眯望着他。 萧翊也毫不掩饰眼中赤/裸/裸的色/欲,似乎恨不得直接将他扒光。 两人对视良久,慕晚舟忽然莞尔一笑。 “天色不早了,”他体贴的建议道,“今日不如先去驿站歇息,明日再赶路。夜里,我也能好好陪王爷叙叙旧。” 萧翊听到最后几个字,眼中一亮,朗声道:“好!今夜本王便等慕大人大驾光临。” 慕晚舟双眼笑得弯弯,十分温柔的点了点头。陆逐川却蹙眉,死死盯住了萧翊,眼中的寒气和杀意几乎能将他的身子刺穿。 晚些时候,慕晚舟在驿站的客房里,慢条斯理的脱下了官服,换上一件月白色的常服。他的风姿和气度,穿绯色时多了几分艳色,穿白色时又平添了几分清冷。 门悄无声息的开了,陆逐川倚在门边,冷冰冰的眯着凤眼打量他。 “逐川,把门带上。”慕晚舟并未回头,只是柔声吩咐道。 陆逐川略一抬手,一道刚劲的内力从袖中震出,房门却是缓缓合上,力道恰到好处。 “你在生什么气?”慕晚舟将黑色官帽摘下,再取下发簪,长发顿时犹如瀑布倾泻而下。 陆逐川静静开口:“有人要我看着你,不许你与临安王单独会面。” 他话中一丝感情也没有,就像在公事公办的陈述自己的任务。 慕晚舟噗嗤一声笑了:“是圣上?” 陆逐川一脸懒得开口的神情,表示了默认。 慕晚舟眼波微微流转:“所以你来,是为了阻止我去见临安王?” “随你。”陆逐川冷冷道,一对凤眼如同深不见底的幽潭,“我来是想问你,方才撒谎的感觉如何?” “撒谎?”慕晚舟不解的望向他。 陆逐川万年寒霜的脸上慢慢泛起了一丝极轻的笑意:“是。” 慕晚舟回想了一阵,反应过来:“你是指,我说我对圣上是情之所至、身不由己的时候?” 陆逐川斜了他一眼,微微抱臂,三分戏谑的看着他。 他很少露出这样柔和的神情,慕晚舟不禁也被他逗笑了。 “怎么知道我撒谎了?”他一边取出一壶香醇的酒一边问。 陆逐川抬了抬下巴:“你撒谎的时候,总会不自主的摸大拇指的指甲。” 慕晚舟很认真的就此思考了一番:“看来,这不是个好习惯。” 陆逐川叹了口气,摇摇头:“你放心,除了我,应该没有人知道你这个习惯。” 慕晚舟侧头看他,眼中突然升起来一阵清澈的水波。 “逐川,”他缓步上前,郑重的握住了陆逐川的手腕,“从西域到中原,你是最了解我的人,也是一直护着我的人,这些年……辛苦你了。虽然在别人眼里,你我是主仆关系,但你知道……” “我知道。”陆逐川静静打断了他,移开了双眼,又微微用力将手腕从他手中抽出来。 “希望慕大人能早日得偿所愿,不坠青云之志。”他又补上一句。 慕晚舟笑了,笑得释然又坚定。 “借你吉言。”他说。 陆逐川“嗯”了一声,闭上了双目,耳尖却有一丝微微的粉红。 好似慕晚舟方才那一握,他到此刻才迟缓的作出了反应。 二人无言了片刻,听见轻微的敲门声。 “慕大人,”门外一个小厮低低的声音,“王爷请您移步一叙。” “来了。”慕晚舟无奈的笑笑,上前开门。而陆逐川已在转瞬之间飞身出了窗户,消失不见。 慕晚舟手捧酒壶,不紧不慢的移步前往萧翊的房间。小厮只把他送到门口便离去,慕晚舟轻轻推开门:“王爷?” 屋内漆黑一片,连盏灯也没点。慕晚舟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门后的人大力拉入了屋内,一把紧紧搂在了怀里。 “慕大人……”萧翊的热气就吹在他耳边,低低的,带着胜券在握的欣喜和战栗,“本王捉到你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落到王爷手里的小慕emmmmmm 第五章 慕晚舟微微皱眉,想要避开萧翊那周身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王爷,别这样……” 暗夜中,萧翊的双目如同财狼,幽幽发出凝视着掌中之物的烈焰,恶作剧般的在他耳边咬牙道: “怎么?那小狼崽子碰得,本王碰不得?!” 慕晚舟极力挣扎,但是萧翊常年领兵,一身武功,勒得他动弹不得。 慕晚舟勉强挤出一个笑脸:“王爷就不怕圣上怪罪?” 萧翊冷笑道:“少来这套!你以为本王会怕他?” 挣扎中,慕晚舟踉跄两步,身子不稳,整个人往后仰去,手中的酒壶也眼看就要摔到地上。 萧翊一把捞住他的细腰:“慕大人小心了……” “……”慕晚舟没吭声,却十分紧张的一把接住了酒壶,没有让它摔碎。他微微斜眼,瞥见薄薄的格子纸窗外人影一闪。 是陆逐川。他在提示自己,随时可以出手相助。只要自己掷下手中的酒壶,萧翊的骚扰便会终止。 但那样也就无法完成萧骆北交给自己的任务。 他眼波流转,索性身子一软,就势倒在了床榻上。 “王爷这次回京,总不会就是为了对晚舟做这样的事吧?”他斜靠在流苏枕上,懒懒的问。 萧翊压了上来,将他牢牢箍住:“如果本王说就是,你会不会乖乖任本王为所欲为?” 慕晚舟不置可否,却话锋一转:“我认为有一件事王爷需要知道。” “何事?” 慕晚舟伸出食指,微微推开他的唇,轻不可闻的道: “王爷可知,那日在刑部尚书府,魏大人也对晚舟做了同样的事……” “什么?!”萧翊眸中燃起熊熊的怒火,用力掐住了慕晚舟的肩。 慕晚舟伤心的移开眼,眸中闪动盈盈泪光:“王爷难道不知道他的心思?” 萧翊一见他的神情,顿时脸色铁青:“他碰你了?!” 慕晚舟委屈的垂下长长睫毛:“是啊,王爷……要不圣上怎么会一剑杀了他?” 萧翊双目迸发凶光,满脸涨得通红,像一头怒火冲天的狮子。 他一向专横霸道,绝不能容忍别人觊觎他看中的东西。慕晚舟与萧骆北燕好,他已经觉得面子上十分过不去,更何况魏隋是他的属下,竟敢碰他还未到手的美人? 慕晚舟眨眨眼,又轻言细语道:“晚舟知道,王爷一向重用魏大人,那天本是想与他商议王爷过年回京述职的相关事宜,哪知道,他竟把我带到别苑,屏退了所有人,然后、然后……” 他死死咬住嘴唇,咬得发白,睫毛剧烈颤抖,说不下去了。 萧翊冷哼一声,丢开了他,怒气冲冲的起身。 “王爷……可是憎恶我了?我……”慕晚舟惴惴不安的问。 萧翊倒也没那么迂腐,只是一时之间被魏隋的逾越气得没了兴致。 感觉就像是一道美味的菜肴端上来,自己还没动筷,却被天上的乌鸦叼走了一块一般扫兴。 “魏隋那个登徒子,该死!”他厉声道,“慕大人竟是为了本王的事受苦了。” “过去之事就别提了,”慕晚舟嗓音十分温柔,但还隐约带了一丝压抑的委屈,“晚舟并非女子,倒也无谓贞操清白。并且,能为王爷效力,也是心甘情愿。” “……”萧翊见他委屈兮兮的样子,想了想又问:“那小狼崽子可有迁怒于你?” 慕晚舟一听,微微一愣,立刻眼圈泛红,飞快的垂下了头。 “是……圣上发了很大的火。”他紧紧抓住衣角,指尖泛白。 萧翊一掌拍碎了床头的木纹雕花:“哼,他竟如此迂腐!真是不配拥有你!” 慕晚舟劝道:“王爷切勿往心里去,晚舟告诉王爷这些,绝不是想惹王爷动怒……” 萧翊转头见他明明伤心欲绝却还极力忍耐着,也实在不好意思继续侵犯他了,只好端出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道: “罢了,本王今天也不继续为难你了。” 慕晚舟感激涕零:“多谢王爷。王爷回京后都有些什么安排和打算?晚舟必定替王爷打点得妥妥当当。” 萧翊随口答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一些琐事,慕大人就不用操心了,还不如想想……” 他微微弯腰,抬起慕晚舟的下巴,像打量猎物一般暧昧的打量他:“……要不要来本王身边?” 琐事?慕晚舟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露出一抹绯红来:“王爷说笑了。” “本王绝不是说笑,”萧翊沉了脸,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你好好想想,萧骆北本就把你当成凤月华的替身,本王王府的大门,随时都对你敞开。” 他顿了一顿,又霸道的开口:“本王可不是那没用的小狼崽子,绝不会给旁人觊觎你的机会!” 此时,门外有人轻轻叩门:“王爷。” 萧翊怒喝道:“吵什么吵?!没见本王有贵客吗?!” 小厮颤声道:“小的知罪,但……” 慕晚舟眨眨眼,很识趣的起身:“王爷若有要事,晚舟便先告退了。” “嗯。”萧翊倒也没强留他,只略一点头,“慕大人,早些歇息吧。” 慕晚舟向他优雅的一拜,推门离去。门外站着个灰衣小厮,手捧一封白色信函。 信函封面上干干净净的,一个字也没有,看起来再普通不过。慕晚舟不经意的扫了一眼,便迈着跟来时一般不紧不慢的步子走远了。 · 两日后,慕晚舟顺利迎临安王萧翊回京。此刻还有八天到除夕,京中下起了大雪。慕晚舟坐在车中烧着炭火也觉得有些冷,便命陆逐川取来厚实的狐皮大衣披上。那狐皮大衣火红色泽,衬着他白皙如玉的肌肤,甚是娇美。 按理说,临安王一进京,应立刻前去面圣。但萧翊声称自己累了,要先回王府。慕晚舟知道他摆架子,也未强求,便独自进宫去复命。 刚进宫,便见宫中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更有剪裁精美的大红喜字,到处张贴。慕晚舟素来喜好红色,见到这副情形,不禁心情愉悦,叫住一位宫人问道: “宫中可是有哪位公主出嫁?” 萧骆北有几位姐姐,都在适婚年龄。 宫人摇摇头,欲言又止。 “怎么了?”慕晚舟笑吟吟的看着他。 宫人飞快看他一眼,又低下了头:“慕大人,昨日圣上奉太后之名,迎了宋将军之子宋清入宫,已封为贤人……” 景朝历来国风开明,男子也可入后宫,位份从低到高为公子、良人、美人、贵人、贤人、侍君、男后。贤人的级别相当于贵妃,十分尊贵。 萧骆北登基以来,为了凤月华,从未册封为任何妃嫔,身边也一直只有慕晚舟一人。这次慕晚舟不在,他却一夜之间充盈了后宫,还一来就是这般高位的册封。 慕晚舟愣了一愣,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缓缓凝冻住了。 宫人见他这副样子,料定他伤心无比,急急的跪倒在地:“奴才该死……” 京城上上下下,无人不知慕晚舟对萧骆北的爱慕之情,也无人不知,萧骆北只是把他当成凤月华的替身。 “你又没做错什么,快起来吧。”慕晚舟回过神来,抬手扶起了他,眼中依然笑吟吟的。 “可是,慕大人……”宫人吞吞吐吐,反倒是自己要急哭了。 慕晚舟在朝堂上和宫里人缘都极好,皆因他对谁都温和有礼、笑脸相迎,即使是身份低微的宫人,他也从不鄙夷作践。 慕晚舟很和气的问:“圣上在哪里?” 宫人连忙答道:“在御书房。”想了想又像抓住了安慰他的机会一样补充道: “圣上昨晚也是歇在御书房的,并未去、去宋贤人宫中……” 慕晚舟淡雅的一笑,柔声道:“知道了,多谢你。”脸上的神情已经淡然如常,迈开步不紧不慢的向御书房走去。 宫人在背后忐忑又倾慕的看着他走远。 哎,慕大人样样都这般好,又对圣上痴心一片,圣上为什么就不好好待他呀…… · 慕晚舟悠然迈进御书房的时候,萧骆北正揉着太阳穴批折子,只觉眼前和煦的阳光被人影一挡,眼皮也没抬,懒洋洋问道:“回来了?” “圣上,臣回来了。”只有他们两人时,慕晚舟就免了行礼,款款走到桌边。 萧骆北正抬笔批字,暂时没有搭理他,慕晚舟便乖乖等在一旁,含笑看着萧骆北专心致志的样子,目光中的倾慕如流水般静静溢出。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萧骆北搁下了笔,重重吐了口气,揉了揉紧皱的眉心。 慕晚舟还是静静伫立他身侧,一点也没出声打扰。 突然,身子被用力一拉,下一瞬便栽进了熟悉的怀里。萧骆北那烫人的气息拂过他的面颊,迅速而准确的捕捉到了他的唇,一口含住,不由分说的与他唇舌交融。 “唔……”慕晚舟猝不及防,身子瞬间僵住,但很快的被萧骆北强大的气息征服,身子逐渐放松下来。萧骆北索性将他压倒在宽大的书桌上,折子被撞落,纷纷扬扬撒了一地。 萧骆北亲得他喘不过气来,犹觉不足,又抬起他下巴啃噬他的喉结,低哑着嗓音问他: “想朕了么?嗯?” 算起来,两人确实也好几日未见了。他们其实很少分开这样长的时间。 慕晚舟的嗓音细不可闻:“想、想了……” 萧骆北嗤笑一声,一把捏了他下巴,挑衅的盯住了他。 “但朕可不想你。”他牢牢望进慕晚舟水汪汪的双眸里,“你该知道了吧,朕迎宋清入宫之事。” 慕晚舟微微一怔,睫毛如蝶翅般颤动:“嗯……” 萧骆北两指摩挲他细嫩的肌肤,张狂的挑眉道: “他在床上可是比你带劲多了,晚舟,以后要学着些,知道吗?” ===== 作者有话要说: ===== 王爷真的就……挺倒霉的hhhh感谢在2020-08-20 13:47:53~2020-08-21 13:33: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白夜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耶啵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章 慕晚舟脸红了,眼中闪过一丝极轻的黯淡:“臣知道了。” 他这一丝微弱的神情没有逃过萧骆北的眼睛,萧骆北心中餍足,但又燃起欺负他的念头,戏谑问道: “怎么,吃醋了?” 慕晚舟愣了愣,暗金的右瞳略微一眯,轻轻摇了摇头。 “臣身为圣上的左膀右臂,万事应以圣上为先。更何况,臣并非后宫嫔妃,岂能善妒,为圣上增添烦恼?”他柔声说,字字真挚。 “这么懂事?”萧骆北被他乖巧的样子逗笑了,“晚舟,你这嘴是真甜,朕喜欢得不行……” 慕晚舟听了,甜甜的一笑:“臣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萧骆北满意的打量他一阵,突然又想起什么,目光和嗓音都沉了下来: “你这次跟皇叔父见面,有收获吗?” 慕晚舟点点头:“有。臣与他相谈途中,下人送来一封信函。臣只需看一眼便知,那是左相大人送来的密函。” “哦?怎么看出来的?” “信封上虽然一字未落,但那材质是仅有左相大人使用的落雪笺,白色的表面有雪花图案的暗纹。” 左相陶臻,是个狂热的恋物癖,又尤其喜好收集和制造各类漂亮纸张,落雪笺便是他自己独创的信纸。他一旦对自己研究出来的玩意儿满意,便会忍不住在各种场合尽量的使用,巴不得别人都能欣赏到他的成果,结果这次便被慕晚舟钻了空子、窥得机密。 “很好。”萧骆北对他的眼力绝对信任,沉吟一阵怒道:“陶臻那个老东西竟然也与皇叔父暗通款曲。平时见他一副老实清高的样子,没想到却是深藏不露的老狐狸!” 慕晚舟缓缓点头:“既然知道临安王与他有所联络,那么下一步也不难办。臣会想办法做进一步的探查。” “嗯。”萧骆北斜他一眼,忽然口气变得暧昧浑浊,“说起来,你跟皇叔父单独会面了?” “是。” 萧骆北喉结微微滚动,眼中戾气与危险一起升腾:“呵……你竟敢违抗圣命?!” 慕晚舟一双勾人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不那样做,臣如何探得消息?” 萧骆北冷笑一声:“那你倒是说说,你跟他在房中都干了些什么?” “没有什么,”慕晚舟神色自若的笑着,“臣想打探他回京之后有何打算,但他不肯轻易上钩。还好臣窥到了那封信函……” 萧骆北一把掐住他下巴,恶狠狠的将他抵在冰冷的桌面上: “少跟朕装蒜!皇叔父一向肆意妄为,既然他对你求而不得已久,就没趁机占你便宜?!” 慕晚舟被他用力摁住,眼尾憋得泛红,但望着萧骆北的眼里却满是痴迷。他轻声道: “他有,但是臣巧妙蒙混过关了……” “哦?”萧骆北戏谑的挑眉,但眼中寒光未减半分,“你就没顺势也同他玩乐一番?” 慕晚舟水汪汪的眼中尽是坦然,还有满满的痴迷。他抬手轻轻抚上萧骆北俊美的脸侧,嗓音带了一丝羞涩: “怎会?圣上不是吩咐逐川来护着臣么?若真有什么事,他会愣着不出手?再说,臣一直都想着圣上……臣……” “……”这话不无道理,萧骆北本就大体信得过他,此刻心中仅存一丝的疑虑也被驱散了,但还是不动声色的盯住他,语气如寒冰: “想着朕?想朕什么了?” 慕晚舟脸唰的红了,他有些慌乱的移开了目光,咬住薄唇许久没有吭声。那楚楚可怜又千般娇媚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动不已。 只有在萧骆北面前,他才会显露出这样的一面。 “嗯?说话!”萧骆北失去了耐性,皱着眉捏紧了他下巴。 慕晚舟眼波回转,抬起身来,凑到萧骆北耳畔,轻轻的呢喃了一句。 “什么?”萧骆北听罢,眼里燃起了火光,唇角的笑意不由自主的上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慕晚舟却不肯再说了,有些手足无措的捏紧了衣袖,低头小声抱怨道: “阿北……” 萧骆北最听不得他这样叫自己,更何况是在他说出了那样没羞没臊的话之后。 “你这浪货……”萧骆北不容分说的吻住了他的唇,“你……找死!” 御书房里本是安静宁和的,渐渐的响起了一些声音。宫人们都习以为常,默默守在外面,神色如常。 毕竟,圣上跟慕大人好几天都没见面了。慕大人那般爱慕圣上,圣上也极为宠幸慕大人,必定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这一折腾,便时间飞逝,日薄西山。晚些时候,萧骆北命人将晚膳送到御书房内室,抱着慕晚舟起来与他一同用膳。慕晚舟青丝散乱,累得几乎坐不起身,萧骆北只好亲自喂他。进了些食,慕晚舟脸上总算有了血色,撑着身子坐起来想自己接过碗筷。 “别动。”萧骆北不耐烦的皱眉挥开他的手,又舀起碗里的燕窝送到他唇边,“张嘴。” 慕晚舟乖乖张了嘴,温热的燕窝在口中蔓延,使他的眼眸也蒙上了一层水雾。 “劳烦圣上了。”他这话虽然讲得客气,但语气里的开心却掩饰不住。 刚刚才翻云覆雨过,萧骆北一想到他的热情,心情就十分好,宠溺的一笑: “你要喜欢,朕可以天天喂你。只要你……” 旁边有宫人伺候,他便凑到慕晚舟耳边,故意用挑逗的口气低声道: “夜夜都像方才那般……” 慕晚舟脸上发烫,抬不起头来。萧骆北最喜欢欺负他,看他窘迫的样子,嗤笑一声: “晚舟,张嘴啊。” 两人磨磨蹭蹭,好半天才把晚膳用完。萧骆北屏退了下人,又回来搂着他。两人数日未见,慕晚舟是真的想他了,一到只剩两人,便贴过来亲昵的连连亲着萧骆北的唇角。 “你……”萧骆北受不住他撩拨,一把抓住他手腕,“小心玩火自焚……” 慕晚舟不言语,却是难得的固执的拨开他手,再度埋下头去。 “你怎么回事?欲求不满?”萧骆北虽然心里烧得慌,但考虑到他刚刚精疲力尽的样子,还是努力克制住自己,牢牢捏着他后颈,不让他乱来。 “阿北……阿北……”慕晚舟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眼神迷乱,急切的寻着他的唇,一遍一遍温柔的吻上来,“我想你……你不是说要我夜夜都这样?” “……”萧骆北的理智在崩溃的边缘。 每次慕晚舟唤他“阿北”,自称也会从“臣”变成“我”,将两人的距离无形的拉近许多。虽然他是在模仿凤月华,但萧骆北时常产生一种幻觉,觉得每次这个时候他最接近真实的慕晚舟。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想,只是一种近乎本能般的直觉。 他来不及深想,慕晚舟温热的身子已经再度贴了上来,彻底摧毁了他最后的防线。 直到深夜,两人餍足的拥在一起,慕晚舟有些失神的望着头顶的帷幔,满脸红晕。萧骆北恋恋不舍的咬着他唇,低声道: “你今天疯了?” 慕晚舟摇摇头,侧头看了看萧骆北,眼中突然泛起温柔。 “圣上不是说我不如宋贤人么?臣不想让圣上失望,自然要更尽心尽力。” 萧骆北哑然失笑,没想到自己随口编来诓他的话,他竟如此当真,还讲得这般诚恳,毫无怨色。他细细打量慕晚舟的神色,心里突然有点愧疚。 “傻瓜。”他捏了捏慕晚舟的鼻子,“就那样怕朕厌倦你?” 慕晚舟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眼,紧紧环住了他的腰。 萧骆北“啧”了一声:“行了行了,瞎担心什么,朕根本没去过宋贤人的寝宫!” 慕晚舟蓦然抬头,瞪大了眼望着他。 萧骆北困乏了,一边阖眼一边将人牢牢搂在怀里,难得温柔的啄着他唇: “放心了,便陪朕睡会。” “嗯。”慕晚舟埋到他怀里,乖巧的点点头。 睡过去之前,萧骆北听到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好像总算是安心了。 他便是这般爱朕……萧骆北想。 · 陆逐川在承掖殿守到黎明破晓,才看见慕晚舟缓步回来。他还是穿着昨日的红色狐皮大衣,衬着窗外纷飞的雪花,好似从幻境款款走出的谪仙一般动人心弦。 见到陆逐川,慕晚舟眼中微微一动:“逐川,你等了一夜?” 陆逐川不以为意的冷冷道:“无妨,猜到你宿在御书房了。怎会这个时候回来?” 承掖殿是萧骆北给慕晚舟在宫中安排的住处,离御书房和金銮殿都很近。平时萧骆北有政务处理时,慕晚舟便独自住承掖殿,随时听候他的差遣。 相比之下,慕晚舟在京中的府邸形同虚设,时常好几个月才回去一次。 慕晚舟笑笑:“天亮之后还得上朝,总要回来换件衣衫。” 陆逐川以不可思议的眼神注视着他发青的眼圈和一脸倦色。 慕晚舟进屋,宫人们取来官服替他换上,又端来热水,慕晚舟将毛巾浸湿了,一丝不苟的洗了把脸。温水擦过,他的脸色似乎有了些血色。 “逐川,你又生什么气?”慕晚舟温声问。 在他身后倚在门边的陆逐川冷笑一声:“你总该知道宋贤人的事了。” “知道。” 连陆逐川都知道了,慕晚舟又怎会不知。 陆逐川凤眼微闪,一字一字清清楚楚,也不知是带着讽刺还是沉痛: “那我倒想问问你,做别人的替身做得可开心?” ===== 作者有话要说: ===== 小慕:害,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没去过宋贤人那…… 心机小慕hhhhh感谢在2020-08-21 13:33:23~2020-08-22 11:22: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凉姐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章 慕晚舟很意外,忍不住回头来瞄了他一眼,噗嗤一笑: “你今天怎么了?为何问我这个?” 陆逐川淡淡的垂眸,没有答话。 慕晚舟思忖片刻,问:“你是担心我忍受不了这等待遇?” 陆逐川还是没答话,慕晚舟又问:“还是怕今后后宫之人会视我为眼中钉?” 陆逐川抿了抿唇,似乎很不耐:“我只是为你不值。” 慕晚舟听他这样说,眼波微微闪动,反而沉默不语了。 “逐川,”半晌,他才莞尔一笑,“哪里不值了?圣上英俊潇洒、气宇轩昂,胸中又有雄才伟略,是天生的帝王之财。我是真心仰慕得很呢。” 他这话讲得半真半假的,还带了几分调笑,却只换来陆逐川冷冷的一笑。 “你高兴便好。”他冷淡而疏远的瞥了慕晚舟一眼。 “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慕晚舟放柔了嗓音。 “该上朝了。”陆逐川十分不客气的打断了他,往外扬了扬下巴,已是一脸多说无益的表情。 慕晚舟无奈的笑笑,只好点了点头,往外迈步。陆逐川紧随其后,也出了承掖殿,一同往金銮殿走去。 · 这日的早朝有些不同寻常。毕竟,临安王萧翊从西域都护府回京述职,多少引起某些朝臣的不满,也令另一批人暗中窃喜。 不满的自然是萧骆北的支持者和东厂一党。他们十分清楚,过年回京述职不过是个借口,萧翊才前往西域一年便回京,必然是因为魏隋一事赶回来重新布局。最好的对照就是,手握镇北军虎符、驻守北疆已经三年的镇北大将军宋远则已经三年未回京了。这次太后让萧骆北将他的儿子迎入后宫,也是对他的一种慰藉和肯定。 萧翊这次回来,朝局说不定便回风云涌动,再起变幻。 萧骆北虽然顺利即位,且能征善战,但年少的他其实在朝中根基不稳。他一怒诛杀三位皇子、逼先皇让位给自己一事的确震惊了朝野。但夺江山易、守江山难,尤其是对于他这样的暴君来说。 临安王萧翊在朝中的势力盘根交错,不容小觑,且萧翊一直都野心勃勃。 除了萧翊,宫中大太监李德田统领的东厂也是一股难缠势力。先皇的后妃并无家世显赫之人,外戚在朝中式微,皇帝不可避免的只能重用阉党来巩固自己的皇权。萧骆北即位之后,也不得不暂时利用东厂来与临安王博弈制衡。 而慕晚舟却曾对萧骆北说:“臣知道圣上不甘于依附任何一方,臣会助圣上将天下真正的握到手中。” 说这话的时候,他刚刚与萧骆北初次一夜风流,望着萧骆北的眼中满是水光,像是说着海誓山盟一般郑重其事。 萧骆北端坐在高高的龙座上,低目看着群臣入殿。他一眼便准确的捕捉到慕晚舟那略显纤弱的身影。慕晚舟在朝中的官阶并不高,但由于身兼暗卫统领之职,所以被萧骆北特许与一品官员并列,而临安王萧翊就在他身侧,正向他投去一个暧昧的示好眼神。 “……”萧骆北心中恼火,但又不便发作。 群臣跪拜完毕,萧骆北便冷冷开口: “众卿平身。临安王,据说你昨日便已回京,为何今日才来面圣?!大胆!” 萧翊见他一来就发难,不怒反笑,略一拱手道: “圣上,请恕臣来迟。只是,昨日天色已晚,又听说慕大人要进宫复命,臣不敢叨扰。” 他语气暧昧,群臣也都知道萧骆北宠幸慕晚舟,这话讲得好像就是因为萧骆北沉迷美色,所以才没办法接见自己一般。 群臣见这二人一来就夹枪带棍,都垂头不敢吱声。 萧骆北怒极,一掌拍在龙座的椅柱上:“萧翊,你竟敢往朕身上推脱?!还是说你一回京,便急着有其他重要之事要办?!” 这时,一个嗓音戏谑的响起:“临安王如此赶着回京,必然是有大事。且不知是何事?需不需要下官帮忙啊?” 这声音虽然像女人一般尖细,却暗含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气息,正是东厂统领、位高权重的李德田。 李德田一向跟萧翊敌对,此时更想借着萧骆北的怒气打探他回来的目的。他衣着华丽奢靡,手中握一对光亮的钢球,慢条斯理的转动着——是他的必杀武器流波珠。 萧翊却笑着接话:“臣此次回京,确有一要事,倒是不劳厂公费心,只是,还望圣上成全。” “讲。” 萧翊道:“此前听说,刑部尚书魏隋罪状罄竹难书,又惹怒了圣上,已被圣上制裁,臣倍感欣慰。只是,这其间害慕大人为了臣受到牵连,臣深感歉意。今日便斗胆向圣上求一事。” “何事?”萧骆北不知他何意,只得问道。 萧翊缓缓行礼,道:“求圣上将慕大人暂时借给臣几天,臣必当好好款待慕大人,以表愧疚之意。” 他边说边侧颜望向慕晚舟,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征服欲。 “……”萧骆北一见他这样肆无忌惮的向自己“讨要”慕晚舟,还毫不顾忌的盯着对方看,简直要气疯了。 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动怒,即使慕晚舟只是凤月华的替身,他也很厌恶这种自己的人被别人觊觎的感觉。更何况,这人还是萧翊。 他正要发作,却见慕晚舟向萧翊略一施礼,笑如春风般答道:“多谢王爷美意。” 又转头对萧骆北道:“圣上,王爷此次回京,定有大小事务需要有人打点,臣自当借此良机,尽心尽力为王爷效力。” “……”被他这样一接,萧骆北反对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双目通红,怒视着慕晚舟,恨不得将他当场撕碎了。 慕晚舟却向他盈盈一笑,笑中尽是笃定和坦荡。 萧骆北好不容易按捺住了满腔怒火,厉声道:“好!既然慕大人跟皇叔父都有此意,朕又怎能扫了二位的兴?!准了!” 众臣议论纷纷起来,李德田讥讽一笑,暂时未再插话,只是深思起来。萧骆北往下一看,只见慕晚舟正彬彬有礼的向萧翊笑了笑,只觉得心里一阵烦闷,又沉声道: “各位爱卿若无其他事启奏,今日便退朝!” 说完,也不等群臣反应,便怒气冲冲起身,拂袖而去。 慕晚舟下朝来,正欲往御书房去寻萧骆北,却被萧翊叫住。 “慕大人,”萧翊笑吟吟的凑近他,竟是趁人不注意一把捏住了他的手,在掌中柔柔的摩挲,“接下来本王很快便要再见到慕大人了,本王真是很期待……” 慕晚舟冲他温文尔雅一笑,不动声色的将手从他手中抽出:“王爷对晚舟如此厚爱,晚舟诚惶诚恐。却不知王爷接下来如何安排?” 萧翊对他的拒绝并不生气,眼中还是闪动着兴奋的光:“左相大人的独子近日便要入朝为官,明晚本王在府中设宴为其庆祝,还请慕大人也务必光临,让本王有机会聊表谢意。” 慕晚舟眼中亮了一亮,十分殷勤的答道:“一定、一定。”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在金銮殿外,萧翊也不便多作纠缠,几句之后便放慕晚舟走了。 慕晚舟有些急匆匆的赶到御书房,却见御书房空无一人,萧骆北不在。 “圣上去哪了?”他抓住萧骆北身边随侍的一名太监问道。 太监面露难色,却只是摇摇头,不敢作答。 慕晚舟正欲追问,听见侧后方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他出宫去玲珑阁了。” 仰头一看,陆逐川潇洒立于院中一颗树上,一席白衣,居高临下的凝视着自己。 玲珑阁是京中最大最豪华的青楼,王孙贵族时常流连之地。在萧骆北邂逅慕晚舟之前,时不时会去那纾解心里的苦闷。只是他素来爱干净,近乎于洁癖,从不肯临幸阁中的姑娘或是小倌,最多只是听听曲儿、喝喝酒。 遇到慕晚舟之后,他便再也没去过了。 慕晚舟无奈的笑了,掉头往外走去。陆逐川飘然落下,走在他身侧: “你要去找他?” “嗯。”慕晚舟点点头。 陆逐川目露嘲讽:“你怕他生气?” 慕晚舟轻轻道:“我有要事禀报。” 陆逐川凤眼微微一凝,不再开口。 · 慕晚舟推开玲珑阁华美厢房的门,便听见房中传来暧昧的人声。他目光微微一滞,却见萧骆北侧身靠在案几边,正手持酒盏痛饮。 而他对面的床榻上,一名雪肤乌发的少年被绑在芙蓉帐中,蒙着双眼,口中正发出痛苦的呜咽。他身边有另外一名眉清目秀的少年,手中拿着一根细长的白玉棒,对那绑着的少年百般挑逗。 绑着的少年一看便是被用了媚药多时,却迟迟得不到解脱,痛苦万分,嗓音已经沙哑。 萧骆北侧头见到慕晚舟,略有些醉意的招招手:“过来。” 慕晚舟温柔的笑笑,听话的坐到他身侧去。萧骆北一手揽了他,转头三分慵懒、七分怒意的对床上的两人道:“继续啊!” 手执白玉棒的少年见到同伴如此痛苦,于心不忍,快要掉下泪来。但又不敢抗命,只好哆哆嗦嗦的转身继续。萧骆北咬着慕晚舟的耳朵恶狠狠的道: “晚舟,你看这个法子好不好玩、有不有趣?” 慕晚舟看了看帐中的少年,已经脸色惨白,出气比进气多了,回眸对萧骆北娇媚的一笑: “阿北可是想把这法子用到我身上?” 见萧骆北眼中一怔,知是自己猜中,又柔声在萧骆北耳边道: “让他们出去吧,我定对阿北予取予求……” ===== 作者有话要说: ===== 狗皇帝吃醋了!hhhhh 在这里要解释一下,阿北没有乱搞过哈,他跟晚舟都是彼此的唯一 他与凤公子也是柏拉图式精神恋爱,因为毕竟小凤身子太弱了…… 第八章 萧骆北眼中闪动饶有兴趣的光:“哦?”不客气的挥了挥手,让两名小倌出去。两人如获大赦,一人立刻解了另外一人的绑,扶住他踉踉跄跄的出去了。 慕晚舟十分听话的靠在他怀里,小心翼翼的说:“臣知道圣上生气了,特意来向圣上请罪。” 萧骆北冷哼一声,死死掐住他瘦瘦的尖下巴将他脸抬起来:“是吗?你何罪之有?!” 慕晚舟轻声道:“臣本意是想为圣上分忧……” 萧骆北厉声打断了他:“朕知道你的用意,无非是想借机接近皇叔父,进一步探查他与左相的图谋。这点朕与你想法一致,并未怪你。只是,你竟敢与他在朝堂上明目张胆的眉来眼去,置朕于何地?!” 他有几分醉了,情绪便有些失控,一连串的话语中竟带上了浓浓的醋意。事实上,连他自己也不太懂为何如此生气,只是一想到朝上慕晚舟与萧翊的你来我往,他便觉得要气炸了。 为何他令自己如此失控? 明明、明明这人只是个替身而已…… 慕晚舟听了,明眸却微微一动,那只暗金的眸子也似乎明亮了几分。 “臣知罪,”他语气中带着点不明显的雀跃,唇边泛起了笑意,“只是,臣也带来了新的消息,不知能不能将功补过。” “说。” “临安王明日要在府中为左相之子入仕设宴祝贺,邀请臣一同前往。” “左相之子?”萧骆北细细想了一下,最终想起,“噢是陶臻的小儿子,名叫陶煜,不久前进士及第,朕确实封了他官职。他为人害羞单纯,是个可以尝试的突破点。” “臣明白了。”慕晚舟微微垂眸答道。 正事说完,萧骆北的眼神又再度变得冰冷起来。 “晚舟,你该不会觉得这样便能抵消惩罚吧?”他口气中有种让人害怕的压力。 慕晚舟却毫无惧色,仿佛自打刚刚他察觉了萧骆北的醋意之后,心情便十分明朗。他伸出纤纤玉指放在萧骆北唇上,轻轻的按了按,缓缓起身,又把萧骆北拉起来,一路往芙蓉帐中走去。 床榻上有只小小的梳妆柜,抽屉都敞开着。慕晚舟没费多少力气便找到一盒暗红色的膏状药物,看上去跟胭脂很类似,散发着阵阵幽香。他将药盒在萧骆北面前晃了晃,有几分狡黠的笑道: “是不是这个?” 萧骆北挑了挑眉,索性抱着双臂靠在雕刻精美的床框边上,一副作壁上观的模样,似是不相信慕晚舟能继续。 只是与此同时,心中的兴奋也逐渐燃起。 慕晚舟除去头上的发簪,将一头墨发随意的洒落,又顺从的倒在了床榻上。他笑意更甚,望着萧骆北的眼神也更含情脉脉。 他伸手从盒中剜出一大块药膏,嗓音如天下最甜美的蜜糖: “阿北,从现在开始,把我完全的当成凤公子吧……” 萧骆北眼中蓦然升起复杂又猛烈的火光,牢牢盯住了他。 · 天色微微发白。 萧骆北一向醒得早,虽然昨晚胡来一夜,此刻还是不可避免的醒过来了。屋中依然香气袅娜,温暖如春;盖在身上的被褥柔软服帖,头边的枕头松软舒适,不愧是玲珑阁最上等的厢房,确实给人无限温柔乡的绝美体验。 一睁眼,便看见慕晚舟疲倦苍白的睡颜,在朦胧的黎明之光下,很是憔悴,眼下的那一圈乌青更是越发深重了。 昨夜的事立刻尽数涌入萧骆北的脑中,回想着那前所未有的疯狂,他不禁胸中又开始发热。 昨晚,慕晚舟无比乖巧的模仿之前的小倌,给自己下了药,再让萧骆北把自己绑了起来,百般折磨却不得解脱。他双眼被蒙着,口中一直哀求般的叫着“阿北”,那楚楚可怜和千般风情的模样实在是诱人得要命。饶是这样,萧骆北还是愤懑的欺负了他整整两个时辰。 萧骆北解开绑着他手腕的衣带时,他似乎有些神志混乱了,急不可待的扑上来,口中依稀叫着“殿下”,似乎在模仿凤月华从前在比较正式的场合下对萧骆北的称呼。 被他那副全心全意和对自己痴迷不已的样子强烈的撩拨着,萧骆北再也按捺不住,一把紧紧压住了他。 整个过程中,慕晚舟从未有过的热情和投入。许是药物的作用,但他又似乎对萧骆北这种近乎嫉妒的惩罚感到很满足。到最后,他整个人都已经快要虚脱,口中也没停下那深情又痴狂的“殿下”。 萧骆北满足得不得了,对他的气全消了,甚至对这么折磨惩罚他有点内疚。 只是,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还把慕晚舟当成凤月华。到后来,却不知怎的,为了平息慕晚舟那疯狂的不安,他一直在他耳边低低的说着: “别怕,晚舟……晚舟……” 萧骆北回忆着,禁不住嗤笑了一声。 是这美人太过迷人,自己竟然也一时迷乱,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他起身,拍了拍慕晚舟的脸颊:“晚舟,醒醒!” 慕晚舟十分困难的睁了睁眼,嗓音沙哑的“唔”了一声,有气无力道:“圣上……” 萧骆北一看这情形,便知道昨天玩得太过头了,不禁有些心疼,叹了口气: “罢了,你别起来了。” “不……”慕晚舟挣扎着便要坐起来,“圣上,是不是快到早朝时间了?” “躺下。”萧骆北有些生气了,稍稍用力将他按回被褥里,“你还要不要命?朕今日免了你的早朝还不行?!” 慕晚舟脸微微一红:“臣有罪……” “闭嘴。”萧骆北见他乖巧的样子,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烦躁,“给朕好好歇着,夜里朕还指望你去皇叔父那里好好打探呢。听明白了吗?!” 慕晚舟“嗯”了一声,明明十分欣喜,嗓音却虚弱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萧骆北暗自在心里骂了一声“该死”,又道:“这次是朕玩过头了,回头一定好好补偿你。等下朕让逐川来伺候,你好生歇着吧。” 慕晚舟又点点头,萧骆北穿好衣衫便打算趁天色还没完全亮回宫去。刚迈出一步,慕晚舟伸手一把抓住了他:“阿北……” “怎么了?”萧骆北掉头来,只见他倦容憔悴,脸色青得可怕,唇边却尽是满满的笑意。 “昨晚,我很开心……”他轻不可闻的说。 萧骆北喉中一哽,胸口竟是不由自主的泛起酸意——他大概知道慕晚舟指的是什么。 胸中五味杂陈,一起翻腾,但萧骆北只是拍拍他的手背,沉声说了句“睡吧”,便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直到出了门,他才停下了脚步,猛然转头望向方才离开的厢房。 · 慕晚舟一直睡到黄昏时分才醒过来。一睁开眼,便见陆逐川如同一尊石像冷冷立在床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逐川,你能不能别这样吓人。”慕晚舟坐起身,身子虽然还很虚弱,但精神和气色已经恢复了不少。 陆逐川嗓音毫无温度:“醒了便起来更衣,该去王府了。” 慕晚舟起身来,陆逐川将热水、热茶依次递到他手里,让他洗了脸、漱了口,又一言不发的端上来些点心。 慕晚舟看了看盘中那形状古怪的糕饼,忍不住发问:“这是你做的吧。” 陆逐川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立刻收敛不见,点了点头。 慕晚舟却开心的拿起一枚放入口中:“你还记得我最喜欢吃桂花糕。” 陆逐川眯了眯凤眼,脸上无动于衷,简直懒得搭理他。 “虽然样子难看,但很好吃,”慕晚舟笑着招呼他也坐下,“你也吃点吧。” 陆逐川摇摇头:“吃快些,别耽误了。” “嗯。”慕晚舟吃了两块垫肚子,便起身准备出发。他身子还发虚,两腿颤抖,一站起来,有些天旋地转。陆逐川一把扶住了他,见他捂着额头好一会才缓过来,眼中寒霜更甚: “把自己搞成这样,值得吗?” “怎么不值得?”慕晚舟脸色发白,却还是挤出一丝真心实意的笑容,“你知道吗,逐川,他似乎越来越喜欢我了。” 他语气中有种近似迷恋的兴奋,让陆逐川皱了皱眉。 “那样最好,”他沉默片刻静静开口道,“那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 华灯初上,临安王府前所未有的热闹。左相陶臻最疼爱的小儿子陶煜,很快便要上朝议政,萧翊特意设宴庆祝,在王府中请了官员同乐。 慕晚舟来得不早不晚,恰好于诸君皆已到达、却又尚未开席之时入府。他身着红色锦袍,外面批一件雪白兔毛斗篷,映衬着他风华绝代的容貌,令整个王府都为之一亮。 他款款沿着长廊往中庭移步,一路上见到不少熟人并一一致意。他在朝中、京中都美名远播、人缘极佳,即使是临安王一党的官员或是阉党,也都对他礼遇有加。且一旦与他交谈,便会不由自主被他那难以遮挡的魅力所折服。 他先后与中书令、太傅等人打过招呼,东厂统领李德田竟然也来了。慕晚舟与他寒暄时,准确的捕捉到了左相陶臻的身影。陶臻身材矮小,却面目严肃,正跟人得意洋洋的炫耀最近的新发明——幽兰草纸,据说是专门用于如厕时使用的。慕晚舟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样子,暗暗笑了笑,移开了目光。 陶臻在这里,陶煜却不在他身旁。他会在哪里呢? 慕晚舟信步走了几步,正想去王府后花园寻一寻,忽然被一股不容分说的力道拉到一处黑暗角落的假山后。 男人霸道热烈的气息就喷在他耳畔,浑厚有力的嗓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慕大人,你可算来了,让本王好等啊!” ——是萧翊。 ===== 作者有话要说: ===== 作者想对阿北说:嗯失控就是动心了,吃醋就是动心了…… 你个憨憨还不知道而已 第九章 两人隔得很近,近到一抬头便可以亲上的距离。慕晚舟在黑暗中定了定神,柔声调笑道: “王爷,晚舟还以为堂堂临安王府,出了绑匪。” 萧翊幽幽的笑了:“慕大人还是这般伶牙俐齿。怎么,若本王是绑匪,你还想报官不成?” 他将慕晚舟牢牢困在假山石之上动弹不得,粗糙的拇指来回摩挲着他细嫩的脸颊,似乎下一瞬间便要吻上他的唇。 慕晚舟毫不慌张的与他凌厉的目光对视,轻笑道:“不敢。王爷若是绑匪,大概也只有圣上敢抓您了……” 萧翊眼中燃烧着一团火,再度贴近他,却又略微离开了些:“你是从玲珑阁过来?” “王爷怎会知道?” 萧翊冷哼一声:“你身上有玲珑阁中常年点着的沉香气味。” 慕晚舟面色微红:“什么都逃不过王爷的眼睛……” 萧翊上下打量他一番,才发现他脸色发白,精神欠佳,顿时语气中带了三分暧昧、七分怒意。 “那小狼崽子玩得这般放纵?又欺负你了?!” “没……”慕晚舟嘴上不承认,面上却显出黯然来。 萧翊霸道的捏住他肩:“晚舟,来本王身边!” 慕晚舟笑道:“我这不是已经在王爷身边了吗。” 萧翊眼中闪动毫不掩饰的占有欲,盯着他许久,忽然一凝眉:“晚舟,莫要让本王等太久,本王没有耐性。” 慕晚舟沉吟片刻,轻轻点头:“晚舟知道。” 萧翊见他被萧骆北折腾得这般虚弱,便只在他面颊上轻轻抚摸了一阵,正色道: “今日既然来了,便好好享受一下,去吃些东西、喝些美酒,恢复一下身子吧。” 慕晚舟见他是真心关心自己,便垂眸谢道:“多谢王爷。” 萧翊还要招呼其他宾客,暂时走开了。慕晚舟从假山后出来,理了理衣衫,继续开始寻找陶煜。可惜他以前从未见过陶煜,并不晓得他长什么模样,寻找起来自是不那么容易。 他转到一处幽静的角落,见那边有一雅致的凉亭,便想进去歇一歇。实则他身子还未完全恢复,已经有些喘气,实在需要休息一下。 刚到凉亭外,便见亭中的木凳上,坐了位温润如玉的公子,十分年轻,相貌俊秀。他穿着有些单薄,在冬夜中冻得瑟瑟发抖,一个劲儿的往手中呵着热气,却不肯离开凉亭,只管手捧一卷诗文,读得津津有味。 “公子为何独自一人在此?”慕晚舟上前一步,温和的笑问。 陶煜猛然转头,只见眼前突然多了个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的男子,温和亲切的笑容让人沉醉,那双灿若星河的眸子更是夺人心魄,就好像画中的人儿一般完美无瑕。 他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一时之间看呆了,吞吞吐吐的道:“你、你是……?” 慕晚舟歉意的垂眸:“在下慕晚舟,叨扰公子了。” 陶煜一愣,顿时惊得满脸绯红:“你、你就是慕晚舟?!” “是,”慕晚舟略微抬眼,“公子知道我?” “知道……”陶煜的心跳得飞快。直到此刻,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眼前的人能令京中上上下下折服,也明白了为何连九五之尊也会被此人迷住。 还未与他多作交谈,只是这惊鸿一瞥,慕晚舟便已给他带来十分震撼的冲击力,让他六神无主。 慕晚舟见他手足无措,抬步入亭,却未追问什么,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只鎏金暖手炉,递到他手里: “暖暖手吧。” 陶煜本已冻得哆嗦,一接触到微烫的暖炉,只觉得一股舒服至极的热流从指尖传遍全身,再与他脸上的滚烫血液融合在一起,禁不住心潮起伏,对他好感更甚。 “多、多谢……”他嗫嚅着说,一时搞不明白自己的心为何跳得如此之快。 慕晚舟向他投来友善的目光,盈盈笑着说:“看来陶公子与我一样,也不喜欢人多嘈杂之地。” 陶煜惊了一惊:“你知道、知道我是谁?” 慕晚舟笑道:“此前从圣上口中得知,陶公子喜静、爱读书,我便大胆猜了一猜。” 陶煜万万没想到他知道自己,更没想到圣上也有注意到自己,不禁欣喜若狂,激动得说话更结巴了: “你、你……我、我……” 慕晚舟见他紧张,便坐到他身旁,柔声道:“陶公子真是不同寻常之人,今晚的宴席,本是因你而起,但你却独自在这里,安安静静的读书。晚舟觉得,这份心境十分难得。” 陶煜听他夸赞自己,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欢喜得一颗心都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他瞪大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无比倾慕的望着慕晚舟,轻声道: “是、是这样吗?但父亲老责骂我是书呆子……” 慕晚舟温柔的笑着:“左相大人固然对陶公子要求严苛了些,但心中一定也是以你为傲的。更何况,同是爱书之人,晚舟觉得与你十分投缘。” 陶煜受宠若惊,涨红了脸:“不、不敢……慕大人乃朝廷栋梁,我、我这样的……” 他一边支吾,一边偷偷打量慕晚舟细嫩光洁的肌肤和娇艳柔软的红唇,两个声音一直在他脑中打架。 ——一个声音在说:他真好看,又温柔高贵,世上怎么会有这般完美的人? ——另外一个声音在说:不行不行,他可是圣上的人,我怎敢在这里想入非非? “陶公子何必妄自菲薄?”慕晚舟似乎一点也没读出他心里的惊涛骇浪,却是很坚持的说道,“自打方才在亭外见到陶公子,晚舟便直觉跟公子一定很谈得来。现在寥寥几句交谈之后,更是坚定了这个想法。” 陶煜喜出望外:“我、我也……这么觉得……” 听他这样说,慕晚舟展颜一笑,也十分开心。 这时,不远处传来小厮的招呼声:“陶公子,您还在凉亭里吗?王爷要我来通报一声,马上开席了,请您快快过去。” 陶煜一听,面上立刻露出失望的神情,似乎很不愿离开这凉亭,也不愿跟慕晚舟的谈话被打断,只郁郁寡欢的答了一声“知道了,多谢”。慕晚舟见他失落的样子,不禁微微一笑。 “陶公子,”他很自然的凑近了陶煜,温柔的握住了他的手腕,“今日你是主角,我们大约来不及聊得尽兴。不如,改日再见?” 陶煜又是惊讶又是激动,心砰砰跳得快要蹦出胸腔:“慕大人的意思是……?” 慕晚舟莞尔一笑:“明晚陶公子有空吗?晚舟想请你月下共饮,不知可否?” 陶煜几乎咬住了舌头,急急的答道:“有!有空!” “好,”慕晚舟起身,依然握着他的手腕,两人十分亲密的肩并肩而去,“那明晚这个时间,晚舟在玲珑阁等你。” “玲珑阁?”陶煜呆了一呆,突然满脸通红,“父亲、不准我去那样的地方……” 慕晚舟噗嗤笑道:“我约你去玲珑阁并不为别的,只是玲珑阁的三秋酒乃京城一绝,我觉得务必要让你尝尝。如果令尊大人管教严格,你不要告诉他与我之间的约定,好不好?” 他那温柔至极的口吻中又带了一丝哀求的口气,只击得陶煜心脏都要几乎碎裂了,哪里还说得出拒绝的话。陶煜几乎想也没想便果断答道: “好!我不告诉父亲,明晚一定来。” “好。”慕晚舟向他露出绝美的笑容,整个人都焕发出欢喜雀跃的光芒——就好像这光芒是他完完全全因为陶煜而绽放开的一般。陶煜一时之间看得失神,心又被澎湃的喜悦和满足填满,整个人如同踩在云上,又像醉了酒,飘飘然找不到方向了。 临安王府的宴席一直持续到深夜才散场。到后来,萧翊似乎喝多了,一度将慕晚舟认成了少年时倾慕的女子,抓着他不放。但当慕晚舟十分体贴的扶着他去院中透气的时候,他佯装醉倒靠在慕晚舟肩头,在他耳边低声道: “你给陶煜灌了什么迷魂汤?他已经完全迷上你了。” 他嗓音清醒得很,一点也没有喝醉的样子。 慕晚舟惊讶的睁大了眼:“王爷在说什么?” “你没看见在宴席上,他一直盯着你么?”萧翊停下脚步,一把将他肩头掰过去。 慕晚舟眼波流转,无辜的摇摇头:“我什么也没做呀,王爷定是看错了。” 萧翊一双锐利的眸子如狼般死死盯着他,充满了难以抑制的占有欲:“晚舟,本王最不喜有人来抢本王看上的东西!” “王爷想多了。”慕晚舟冲他无奈的笑笑,“我与他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但愿是本王想多了。”萧翊冷笑一声,抬手轻轻抚上他右眼下的浅淡疤痕。 · 慕晚舟回宫时已是子时。他想萧骆北应当已经歇下了,便径直回了承掖殿,又打发陆逐川也去歇息了。疲惫不堪的迈进殿门时,他累得抬不起脚,一步踢到门槛,眼看就要摔倒,却被一只有力的胳膊一把扶住,再旋风般的拥入怀中。 “回来了?”萧骆北如释重负的嗓音在耳边低低的响着,“怎么这般不小心?!” 听到他的声音,慕晚舟似乎整个身子都软了,往他怀里牢牢的靠过去,闭上了双眼: “阿北……” 他的声音累极、但又安心至极,就像是久飞的鸟儿,跋山涉水之后终于归巢一般。 ===== 作者有话要说: ===== 害羞的陶公子 晚舟的粉丝+1 第十章 萧骆北见他满脸倦容,已是撑到了极限,心知他是在身体还没恢复的情况下便去应对萧翊,已经耗尽了心神,不禁心中泛起针刺般的疼痛来。 他一把将人打横抱起,三两步进到内室放到榻上:“晚舟,你还好吗?” 又转头向外厉声喝道:“传太医!” 慕晚舟微微摆手阻止了他:“不必,我睡一觉便好。只是……” “只是什么?”萧骆北急急的问。 慕晚舟抬起水汪汪的双眸,满怀期许又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你今晚能不能陪我,阿北?” 萧骆北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朕自然要陪你……”他有些气恼的将人扶起来,七手八脚的帮他把衣衫除去,再按到被褥里盖好。慕晚舟乖乖的任凭他摆弄,一脸开心的望着他。他感受到慕晚舟的目光,不自然的板了脸补充道: “朕来都来了,不宿在这里,难道要被你赶回御书房不成?!” 慕晚舟往床榻里边让了让,拍拍身边的空地:“来吧,阿北。” 萧骆北没吭声,也褪了衣物,躺到他身侧,一把将人搂到怀里。 “圣上怎么还未去歇息?”慕晚舟靠在他怀里,静静问道。 萧骆北差点脱口而出“你还未回来,朕担心”,硬生生憋了回去,只道: “今晚到底何种情形,朕不听你禀报,哪里睡得着?” “是了,臣遵旨。”慕晚舟点点头,“临安王做事十分谨慎,今晚宴请的宾客中,并非只有他的亲信,也请了许多支持圣上和东厂一党的官员。臣想,他这是为了混淆视听,以免引起圣上的怀疑。” 萧骆北点点头:“继续。” 慕晚舟接着道:“但臣可以肯定,他与左相必有勾结。席间,他曾以醒酒之名去院中歇息。而他刚刚离席,陶臻也以如厕为名出去。两人分别在外逗留了一会相继回来,但陶臻的神色比出去之时难看了许多,臣想,一定是二人在外说了什么,也许是起了一些争执。” 萧骆北嗤笑一声:“窝里斗啊……皇叔父为人咄咄逼人,陶臻想必没少受他的气!可惜你也不便跟出去细听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慕晚舟摇摇头:“虽然今日是不便,但明晚也许有机会知道。” “哦?” 慕晚舟将今晚遇到陶煜、并与他约好明晚会面的事一一告知萧骆北。萧骆北听罢,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 “晚舟……”他很快收起笑意,凌厉的目光上下打量慕晚舟绝色的容姿,“你真够可以的……撩一个上钩一个呀?!朕的头顶,到底都被你戴了几顶绿帽子了?嗯?” 慕晚舟见他一脸醋意,不禁吃吃的笑:“圣上,臣没有。是圣上说陶煜是个可行的突破口,臣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萧骆北冷笑一声,将他搂紧:“巧言令色!罢了,此事你办得确实妙,今晚你受累了。朕之前说过会补偿你,君无戏言,你说吧,想要朕如何补偿?” 慕晚舟牢牢钻到他怀里,轻声说:“那圣上今晚便抱着臣睡,可以吗?” “这样就行了?”萧骆北难以置信。 “嗯。”慕晚舟笃定的点头。 “……”萧骆北诧异之余,却又觉得理顺成章。慕晚舟从来没有要求过自己什么,他总是在顺从、服从、忍耐,即使是在自己对他最差劲、最不公正的时候。上一次他也是放弃了赏赐,而这次,他要的也不过只是自己能好好抱着他睡一觉。 “晚舟……”萧骆北只觉得胸口发热,喉中一哽,“你……你便这般喜爱朕?” 慕晚舟没有答话,却抬起头,郑重其事的在他脸侧十分温柔的吻了一吻。 萧骆北只觉得胸中有什么东西崩塌了。这个无声的吻,比无数句直白的告白还要真挚,也还要更能代表慕晚舟的心意,直直的吻到他心里去,又落在他灵魂深处最柔软的那一处。 “好,朕抱着你。”他低声道,搂住美人的力气又微微加大了些,恨不得将他搂到自己体内去,与他化为一体,骨血相连。这个如同纤纤美玉一般的人儿,这个对自己情深意重的人儿,一直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对自己死心塌地、别无所求,自己到底对他还有什么不满的? 真的应该对他好些、再好些,把能给的一切都给他,把这天下也与他一同共享。 睡过去的时候,萧骆北心里反复这样想着。 他没有注意到,今晚,他一次也没有想到凤月华。 · 慕晚舟缓步迈进玲珑阁,一眼便看见陶煜羞涩万分的独自缩在角落的案几旁,惴惴不安的四下张望。每当有女子或小倌朗声娇笑,他都涨红了脸不敢望过去,默默低头大口喝水。 慕晚舟觉得他实在可爱,不动声色的靠近,在他肩上轻轻一拍:“陶公子……” 陶煜吓了一跳,转头见他,却比独自一人更窘迫,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结结巴巴的应道: “慕、慕大人……这地方,太、太……” “我们去厢房一叙。”慕晚舟抬手扶起他,陶煜如获大赦,又想到能够跟慕晚舟单独相处,不禁喜出望外,急急的跟在慕晚舟身后。 两人在厢房坐定,慕晚舟从袖中拿出一只檀香木盒,递到陶煜面前: “陶公子,这是晚舟的一点心意,还望你收下,祝你仕途顺利,一展平生之志。” 陶煜接过去,只见盒中是一只上等檀香木梳,做工极为精美,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不禁心荡神怡。 “真好看……”他喃喃道,心中有什么重要的信息,一时想不起来。 “你喜欢便好。”慕晚舟的嗓音就像是秋夜的雨打落在清澈池水上一般温柔,“我选了许久,一直担心会不会合你的意。” 陶煜愣了愣,想象慕晚舟为了给自己挑选这份礼物的踌躇、不安,不禁眼中一热。本来怎么也想不起来的重要之事突然灵光一现,浮上了脑海。 ——卿且梳相思,思卿共白头。 醉酒一般的红晕慢慢染上了陶煜的脸,心里百转千回,最终只在一念徘徊: 他送我木梳,是因为也常想到我? 不、不会吧? 隐隐生出的期翼与自作多情的羞愧感交织在一起,陶煜再一次说话都不利索了: “喜欢,我自然喜欢……” 慕晚舟甜甜一笑,抬手往两只白玉酒杯里斟满了酒,将其中一只轻轻推到陶煜面前: “来试试玲珑阁最大的宝藏——三秋酒。这酒不烈,但香醇可口,堪称京城一绝。” 陶煜紧张的接过去,一饮而尽。他素来很少饮酒,一杯下肚,脸上的红晕更甚。 “你可知这酒为何叫三秋吗?”慕晚舟为了缓和他的紧张,和气的笑着与他搭话,“是出自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形容这酒过分美味,让人一日不喝便想念得紧——就像想见的人一般,一日不见,便思念成疾——” 他娓娓道来,配着嘴角温和优雅的笑。陶煜听他这样讲,只觉得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瞬间与自己方才的猜测呼应了一般,瞬间心跳如鼓,欢喜和惆怅一起涌上心头。 ——欢喜的是,强烈的想要这完美的人儿对自己另眼相看。 ——惆怅的是,他却是圣上身边的人。 二人对饮三杯,气氛终于轻松起来。在酒精的作用下,陶煜不再拘束,总算打开话匣子跟慕晚舟闲聊起来。他从幼时父亲的严格教导讲起,到即将进入官场的不安,又讲到遇到慕晚舟何其有幸,慕晚舟一直侧着头,十分耐心的听着,时不时的出言安抚他的情绪,又鼓励他大胆在朝堂上发挥自己的才华。 “但父亲却总是责骂我不够机灵,根本帮不上他的忙……”陶煜有几分颓然的垂下了头。 “怎么会呢?”慕晚舟笑了,“你心地质朴,如果为官,假以时日,定能成为辅佐圣上的良臣,左相大人想必也是清楚的。他有没有将一些粗浅的事务交与你,磨炼你的能力?” 陶煜想了想,面露喜色:“还真有。前些日子父亲让我帮忙核算一些账目,我虽然不清楚是哪里的账目,但照他的吩咐做了。事后,他难得的夸我做得不错!” “哦?”慕晚舟又给他斟满一杯酒,随口问道,“你怎会不知是哪里的账目,定是他拿左相府中的账本来考你吧?” “不是,不是,”陶煜连连摆手,“若是相府中的,我一眼便知。但他给我的绝对不是,因为明细中都是兵器,有弓箭、长枪,等等。他说,是问某个将军借的军中账目来考我的。” 他已经有些醉意,满脸兴奋,因为头一次有人肯定自己而开心。 慕晚舟的眼角笑出弯弯的细纹,也为他十分高兴:“是吗?不知那些兵器数量都是多少?若是知道大致数目,我也许能猜到是哪位将军麾下。” 陶煜歪着头想了想,抿嘴笑了:“我记得、我记得!不过慕大人,你可不能告诉旁人,父亲当时特意叮嘱过我,不能让人知道他借用军中账目。” “这个自然,我绝不会告诉别人。”慕晚舟向他信誓旦旦的保证,“我怎会给左相大人、给你惹麻烦。” 他把“给你”二字说得很重,一脸诚挚,已经完全把陶煜当成知心好友了。陶煜心中一动,没再顾及,放心的开口道: “我记得,长枪的数量有三万、弓箭三万、铁剑九万,共计耗费大约二十万两银子。” “噢……”慕晚舟凝神想了想,最终放弃般的笑了笑,“光看这数量,我也猜不到是哪位将军的开销。” 陶煜笑道:“慕大人竟然也有不知道的事……” 慕晚舟暗金色的右瞳微微眯起,冲陶煜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柔声道: “谁都不是无所不知的,不然……” 他顿了顿,似是有些怅然的继续道:“也不会总有如此多的憾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忍不住要盘点一下到目前为止出场的晚舟粉丝团: 魏隋:这家伙完全就是想睡晚舟; 阿北:把晚舟当小凤替身,但是有所动摇中; 逐川:逐川是完全的深情冰山男配,前面可能不太明显,后面会慢慢显露; 萧翊:也想睡晚舟,但又不满足于只是睡,也想征服他 陶煜:陶公子其实蛮纯情,他一边忍不住心动但一面又很克制,想要保持跟晚舟做好朋友,没有邪念。算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感情吧 下章还会出现新的人物! 再往后预计还有2位粉丝hhhhh 感谢在2020-08-25 14:26:08~2020-08-27 14:25: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耶啵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一章 “所以,陶臻很可能与皇叔父私铸兵器、豢养私兵?”萧骆北每一字都渗透着寒意。 “嗯。”慕晚舟十分肯定的点头,“从陶煜口中所说的账目一事来看,可能性极大。” 萧骆北冷笑一声:“很好!长枪三万、弓箭三万、铁剑九万,皇叔父的胃口真是不小!” 慕晚舟沉声道:“圣上请尽快采取措施。” “朕需要证据。”萧骆北风驰电掣的下了结论,沉思一阵又道: “如果真有此事,左相府和临安王府中一定留有相关物证,需要尽快拿到手。” “臣与圣上所见略同,”慕晚舟口气十分严肃,“臣定会想办法尽早确认此事。” 萧骆北斜他一眼:“你可是已经有了法子?” 慕晚舟叹了口气:“法子并不是没有,只是,马上除夕了,他们现在定会收敛,很难露出马脚。” 萧骆北正色道:“不必忧心。元宵节之后,按律皇叔父必须返回西域。在那之前,他们必定有所行动,我们会有机会。” 两人凑近,又细细商谈了许久,便到了午后。萧骆北批了一上午折子,有些乏了,便靠在榻上:“朕歇一歇。” 慕晚舟点点头,悉心的给他盖上绒毯,又将炭火靠近了些,吩咐下人们伺候好了,才退出了御书房。这日正好雪后初晴,阳光明媚,他便打算出去走一走。 关于陶臻与萧翊勾结一事,他心中尚有疑点。例如,那晚宴席上陶臻折回来之后,明显心绪不佳,是为何?他需要好好的想一想。 慕晚舟凝眉沉思,不知不觉行至御花园附近。他想得入神,步子也极慢,迈上湖上的石桥时,忽然从旁边倏地冒出一个人影,疾步来到他跟前,抬手就给了他一个重重的耳光,伴随着一声张狂的怒骂: “慕晚舟,你这个小人!” 慕晚舟惊了一惊,一时反应不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身子往旁边一歪,撞在石桥的栏杆上,险些摔下桥去。 这时,一个雪白的身影闪电般飞身上前,一把扶住了慕晚舟。 慕晚舟刚站稳,陆逐川如同鬼魅般袭往桥上另一人,死死卡住他的脖子,拖到慕晚舟跟前来。 那人被陆逐川掐住咽喉,一边咳嗽一边艰难的吐出几字:“放手!你给我放手……” 慕晚舟定神一看,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年轻男子,衣着华服,身子有些弱不禁风,但一双大大的杏眼却凶巴巴的,满脸的倔强,即使受制于人,眼中的锐利锋芒也不曾减弱半分。 明明是他先出手掌掴慕晚舟,他却一脸理直气壮的模样,仿佛自己做的是件理所应当的事。 是个一身傲骨的孩子,慕晚舟心想。 “你是何人?我何时得罪过你?”慕晚舟凝神打量眼前这美貌男子,目光缓缓移到他腰间的环形凤纹玉佩上——那是后宫中象征贤人身份的名贵之物。 “宋贤人?”慕晚舟幽幽吐字。眼前这一脸敌意的男子,竟是镇北将军宋远则之子宋清,前几日刚刚入宫被萧骆北封为贤人的那位。 宋清冷哼一声,轻蔑的瞪了身后的陆逐川一眼,怒道: “还不让你养的这条疯狗把手拿开?!我是圣上亲封的贤人,等同于贵妃!我父亲是镇北将军!” 陆逐川见他态度嚣张,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宋清被他狠命一勒,顿时呼吸困难,一口气提不上来,脸颊发红。 慕晚舟向陆逐川摆了摆手,示意他放开宋清。陆逐川迟疑片刻,终是丢开了宋清。 宋清剧烈咳嗽几声,却毫不领情,抬手向慕晚舟狠狠一指: “我当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能把圣上迷得死去活来,结果也不过尔尔!” 慕晚舟哑然失笑,毫不在意他的敌意和怒火,反而上前一步,十分亲热的开口: “原来贤人是因为圣上才……?” “闭嘴!”宋清恶声恶气的打断了他,脸却涨红了,“慕晚舟,你使下作手段迷惑圣上,我身为贤人,自然要小惩大诫!” 他出身将门,从小脾气刚烈,只因身子弱,无法像父亲一样前往边疆作战,只能作为皇帝的人进入后宫,本已有几分委屈。但他听说萧骆北能征善战、气度不凡,早就在心中暗暗憧憬,决心从此对萧骆北痴心不悔,当好他在宫中的后盾。没想到进宫数日了,连萧骆北的面都没见上——萧骆北一次都没去过他的寝宫。 宋清怎么说也是贵门公子,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他命人一打听,得知萧骆北日日夜夜都跟慕晚舟厮混在一起,顿时气得不行。 此前他也不是不知萧骆北宠爱慕晚舟,只是以为,自己好歹身份不同,萧骆北不该完全不理自己才是,没想到萧骆北还真是……完全不理他,当他是空气……这让他如何受得了? 他今日本在御花园百无聊赖的闲逛,一眼看见慕晚舟心事重重的过来了。他虽然没见过慕晚舟,但能在宫中随意行走,又是这般美人……除了慕晚舟还能有谁? 他怒上心头,当即决定出手教训慕晚舟。 慕晚舟看他气势汹汹的样子,不禁心中感慨。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孩子,完全不知道萧骆北有多可怕、多难取悦,却一心只想着与自己争宠。 他出身名门,性子上难免骄矜,动不动就出手为难皇帝的宠臣,可谓蛮横无理,但也可说是率性而为。况且他并不使阴招,动手之后还大大方方等在原地,被抓住了也毫不服软,倒是有一身傲气、坦坦荡荡。 “宋贤人,”慕晚舟温言细语道,“若是臣将方才的事告知圣上,你以为会如何呢?” 宋清微微一滞,随即冷哼一声:“你也就会这些告状撒娇的手段了,你尽管去圣上面前哭诉,看他会不会废了我!我宋清敢作敢当,回头自会跟圣上阐明我的用意!” 慕晚舟却噗嗤一声笑了:“贤人真是快人快语。贤人放心,臣绝不会跟圣上提及此事。” 宋清似是难以置信,一双杏眼死死盯住慕晚舟:“你、你要耍什么花招?!” 慕晚舟朝他微微行礼:“并无花招,只是臣觉得,贤人教训得有理。臣定当规劝圣上,让他多多与贤人亲近,以后宫和睦为重。” 此话一出,不光是宋清,连陆逐川也难以置信的盯住了慕晚舟。 “你……”宋清惊讶的瞪大了眼,“你说什么?!”愣了一会似又反应过来,尖尖食指几乎戳到了慕晚舟脸上: “你少来这套。怎么,想拉拢我?!” 慕晚舟还是很和气的笑着,看着宋清的目光简直可说是温柔的: “臣绝无此意,贤人切勿动气。臣还有要事,便不叨扰贤人了。” 说着,彬彬有礼的一拜,带着陆逐川不慌不忙的离开了。 “……”宋清看着他离开的优雅身姿,不禁一时语塞。 · 慕晚舟与陆逐川一同离开御花园,陆逐川默默走在他身侧,眉头微皱。 “逐川,你有话就说。”慕晚舟淡淡看了他一眼,唇角泛开一丝笑意。 陆逐川沉声道:“你怎知我有话。” “你有心事的时候,脸色总这么难看。” “……”陆逐川沉默片刻,倒也没扭捏,开口径直切入主题: “你惧怕那宋清?” 慕晚舟摇摇头。 “那是喜欢他?” 慕晚舟也摇摇头。 “那你为何对他百般忍耐?”陆逐川嗓音带上了一丝杀气。 慕晚舟侧头看了看他,却是微微一笑,反问道:“那逐川觉得我应当如何?也与他争风吃醋一番?还是将他所做之事告诉圣上?” “……”陆逐川没有立刻答话,许久才闷闷的说了一句:“有时候,我弄不懂你。” 慕晚舟向他投来如春风般和煦的目光,缓声道: “你可知,太后为何执意要将宋清迎入后宫?而圣上又为何会同意此事?” 一说到萧骆北,陆逐川全身的气场都变得如寒冰般的冷:“暴君的想法,我怎会知道。” 慕晚舟很有耐性的解释与他听:“圣上要与临安王一党及阉党对峙,便必须依靠手握兵权的重臣。镇西军虎符已被临安王掌管,而东厂又管辖锦衣卫,于是,手握镇北军虎符的镇北将军宋远则便是圣上必须仰仗之人。宋将军多年来也对圣上忠心耿耿……” 陆逐川不耐烦的打断了他:“说简单些。” 慕晚舟无奈的笑笑,看向他的目光却充满了温柔:“圣上要将皇位坐稳,最好是有实力强大的外戚作为支持。将宋将军的子女迎入后宫便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对宋将军表示重视和信任。” 陆逐川略一点头:“但你又何必……” 慕晚舟眼中突然泛起柔情:“所以,宋清来到圣上身边,这是千载难逢的好事。我不但不会与他相争,相反,为了我们的千秋大业,我还要尽一切努力让他与圣上关系和睦,这样圣上与宋家的关系才能牢固。” 陆逐川像看疯子一样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慕晚舟掩嘴轻笑道:“逐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善妒乃小人之心,而我对圣上可是一片丹心、堪比天宫皓月啊。” 他轻快的说着,眼眸中流光溢彩,好似夜空中闪动的星星。 无比的动人,却又无比的捉摸不定。 ===== 作者有话要说: ===== 伪·情敌小宋清登场~ 嗯宋清现在醋得不行,但他很快就会变成晚舟的迷弟的QAQ 另外,如果觉得文还行的小天使们可以关注一下渣作者的下本接档文预收《朕到底成了谁的替身》,一样的狗血文,但会稍微轻松一点,谢谢QAQ 闺蜜指着我跟我说:你这个扑街!你去把替身写到极致了再说!哈哈哈哈 第十二章 “……”陆逐川瞥他一眼,见他一脸情动的样子,不禁无言的别过了头,回以沉默。 “你不信?我方才没有摸大拇指。”慕晚舟眨眨眼,三分调笑的问。 陆逐川没好气的:“我信不信有什么要紧,你开心便好。” 慕晚舟低头沉吟片刻,又道:“宋清……不光是他与圣上的关系要和睦,最好……他与我的关系也要和睦……” 陆逐川冷笑道:“这怕是难了。” 慕晚舟思忖良久,明眸闪动,逐渐微笑:“不难。” 陆逐川还未答话,慕晚舟又问:“还几日到除夕?” “两日。” “好……”慕晚舟踌躇片刻,似乎下了决心,回头对陆逐川道:“逐川,你现在便去宋贤人的宫中,帮我带个话。” 陆逐川不解的皱眉望着他,最终还是静静听他说完。 · 翌日午后,宋清在宫门外的马车中,已经等了许久了。 他不耐烦的揭开车帘问车外的羽林军:“慕大人还来不来啊?!我在这里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呃……”羽林军一时语塞,陆逐川冷冷上前应道: “贤人稍安勿躁,慕大人方才与圣上商讨国事耽误了,正在赶来。” “哼!”宋清重重摔了车帘,重新躺回车中,心中不禁又抱怨起慕晚舟来。 昨日,慕晚舟托陆逐川来邀请他一同出宫前往寺庙为萧骆北祈福。宋清知道他是有意拉拢,一口回绝,谁知陆逐川道: “慕大人还有一句话要我转达贤人,说贤人听完再拒绝也不迟。” “赶紧说完滚出去!”宋清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陆逐川却毫不动怒,用一种完全公事公办的口吻转述道: “慕大人说,再过两日便是除夕,如果贤人能在那之前为圣上诚心求得护身符,再在除夕家宴上亲手送给圣上,给圣上一个惊喜,圣上一定会很高兴。到时候,慕大人也会在圣上面前为贤人美言。” 说实话,宋清完全不信慕晚舟会为自己美言这种鬼话,但护身符的说法确实让他动心了。 他心属萧骆北,自然想要与他拉近距离、多多亲近。如果,让萧骆北看到自己的真心……那即使他从前再怎么无视自己,今后也总归会有些改观吧? 而他身处后宫,不可擅自出宫。但如果有慕晚舟陪同,便可出宫。并且,慕晚舟身为暗卫统领,有权调动羽林军护送他们又暂时不让萧骆北知道。 宋清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咬牙同意了。 虽然被迫要与慕晚舟这个贱人同行,但总比出不去的好。 宋清正等得火冒三丈,忽然车帘被轻轻掀起,慕晚舟清瘦的身姿出现在门口: “贤人久等了。为了不让圣上起疑,臣费了些口舌才将他劝去小憩了。” 既然是惊喜,自然不能事先告诉萧骆北。慕晚舟也确实费了一番工夫,只因萧骆北抱着他求欢,他好不容易才将萧骆北哄睡了。 宋清不耐烦的招招手:“赶紧的赶紧的!” 马车在一小队羽林军的护卫下离开了皇宫,穿过京城的大街小巷。很快经过一座宽敞但朴实的宅邸,宋清眼中微微一红,陷入了沉默。 慕晚舟已捕捉到他的神情,柔声问道:“方才经过的正是将军府,贤人可是想家了?” 宋清狠狠瞪了他一眼:“不关你事。” 慕晚舟一点也没生气,还是柔声道:“贤人若是想家,以后可向圣上请求,偶尔回府看望家人。” 宋清冷冷道:“慕大人说得倒是轻巧,我如今是后宫之人,为了圣上着想,岂能随便回府、惹人非议?!” 慕晚舟听了,眼中却是满满的欣赏:“贤人对圣上果真是一片真心,处处为他着想……” 宋清脸上一红,恼怒道:“你少花言巧语的,我不会上当!” 慕晚舟噗嗤一声笑了:“贤人性情率真,实在是难得。臣若是在别处与贤人相识,也许能与贤人成为挚友。” “谁要跟你成为挚友?!” 马车一路顺利来到京郊的朝凤寺,这寺庙的名字也是当初萧骆北根据凤月华的名字取的,有百鸟朝凤之意。建成之后,他还亲自带着凤月华来此地为他的病情祈福,足可见他心中将凤月华置于多么珍贵的地位。 二人一同入寺,住持清风大师前来迎接。宋清郑重其事的向他说明,要为圣上求得护身符,大师微一作揖,请二位稍候,称这便去取来开光过的圣物赠予宋清。 宋清心喜,兴高采烈的候在大殿,却见慕晚舟转身取来三支香点燃了,对着恢弘的佛像虔诚的拜了三拜,再一丝不苟的将香插好,双手合十,神色严肃的默念。 “你不为圣上求护身符?”宋清忍不住问。 慕晚舟侧头来优雅的笑道:“不必了。这次是贤人为圣上祈福,臣为故人上柱香便好。” “故人?”宋清奇道,“是你朋友?他去世了?” 慕晚舟迟疑了一瞬,没有直接回答:“是因为这位故人,臣才与圣上相识。” 他嗓音幽幽的、轻轻的,却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疏离感,似乎很不想继续就此谈论,宋清也感觉到了。 忽然,像一道惊雷劈在宋清的心上,他蓦然反应过来:是凤月华!慕晚舟说的应当便是那位早逝的凤凰才子、萧骆北心尖儿上的人儿! 否则,如何解释慕晚舟那复杂、回避又伤痕累累的神情? 慕晚舟是凤月华的替身,这件事天下无人不知,宋清当然也知道。此时此刻,他看着慕晚舟那讳莫如深的神情,从中读出了无法掩饰的伤痛,忽然有些同情眼前这个似乎拥有一切的美人了。 这美人同自己一样,痴痴的爱着萧骆北,爱到愿意甘为他人替身,还愿意为他逝去的爱人点香祈福…… “你竟然还愿意为凤公子上香……”宋清心直口快,已经脱口而出,口气中却带了些黯然伤神。 慕晚舟眼中怔了一怔,掠过一丝极为隐秘的阴沉,又立刻由阴转晴,笑眯眯的回头对宋清投来一个宽慰的眼神。 他笑得绝美,宋清都要看呆了,心中更加觉得不可思议的却是,此时此刻,该伤心的难道不是他慕晚舟么,为何他还有余力反过来安慰自己? 他到底有着怎样一颗隐忍又坚韧的心? 回程的马车上,宋清没有怎么再开口针对慕晚舟,只是默默与他对坐着,握紧了刚刚求来的护身符。 慕晚舟也未多说什么,似乎是有些累了,一直在车中闭目养神。 变故发生在马车离开朝凤寺一段距离之后的山路上。 车外呼啸而来的刀剑声乍然四起,随即,马车剧烈的震动了一下,突然往一旁倾斜而去。 宋清皱皱眉,厉声问外面:“发生什么事?!” 慕晚舟也霍然起身,一把掀了车帘,只见山道上出现一群蒙面黑衣人,手持朴刀,一个个武功不菲,正朝车队扑来。 陆逐川正同时与好几名交手,一边神色凝重的回头喊了一声:“贤人!慕大人!别出来!” “逐川!”慕晚舟急忙先把马车刹车停住,四下一看,他带来的十多名羽林军都已经投入战斗,而黑衣人数量众多,少说也有三四十人。羽林军和陆逐川□□乏力,一时无法过来相救。 宋清出生在将门之家,倒是不怕这个阵仗,但他身子弱,自幼也没学过武功,此刻也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怎么回事?!”他焦急的问慕晚舟,“怎会有劫匪?!” 慕晚舟凝眉摇头:“不知。许是我们方才来时被歹人发现,见到轿顶的华丽装饰,以为我们是有钱人家,专程在归途中守株待兔。” 宋清急得跳脚:“你赶紧让你身边那个姓陆的把这些人解决了!” 慕晚舟还未答话,已有数名黑衣人发现了二人,疾步飞来。陆逐川如流星般出剑,瞬间击倒了四人,奋力往回追来,却立刻被新的四五人困住,无法脱身。他只来得及喊了声“晚舟”,慕晚舟和宋清已双双被贼人抓住。 “这可是两个大美人!”领头的黑衣人见到两人,像是财狼见到了肥羊一般眼中一亮,“先把人带走!” “放开我!”宋清极力挣扎,“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可知我是什么人?!” “嘿嘿,管你是什么人!”带头人淫/笑着,“等到了老子那,都是老子床上的美人儿!” “我呸!”宋清朝他恶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没能吐中,黑衣人扬手便想给他一巴掌。 慕晚舟见状,立刻呵斥道:“大胆匪徒,休得无礼!你们……” 他话还没说完,黑衣人手中一顿,回头往他肩上用力一拍,他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晕了过去。 陆逐川砍翻了十多个黑衣人,内力又震飞了五六个,但还是被更多人困住。他嘶哑着嗓子叫着“晚舟”,双眼通红,似要哭出来。 他转头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慕晚舟晕倒的容颜,沉静得如同水中的睡莲。下一瞬间,慕晚舟跟宋清的面上,都被套上了麻木袋。 “晚舟!”整个山林间都回荡着他心急如焚的呼唤。 ===== 作者有话要说: ===== 晚舟和宋清大危机QAQ PS:晚舟上香的人,绝不是小凤 第十三章 宋清口中被塞了破布,头上罩着麻木袋,晕乎乎的被匪徒带着,也不知到了哪里。他嘴里一直呜呜的吼骂着,心想万一能惊动什么路过之人,也许便能有救。 直到他被丢进一个阴冷潮湿的空间。 头上的麻木袋和口中的破布被取走了,他看到自己和慕晚舟被扔到一个黑乎乎的山洞之中。这山洞十分宽敞,看起来很适合做贼窝子。一旁的慕晚舟也已经幽幽醒来。 押送他们来的两个黑衣人迅速出去了,许是去请他们的老大了。 “慕晚舟!”宋清急忙叫他,“你怎么样?” “臣……无碍……”慕晚舟挣扎着坐起身来。二人手脚都被绑着,要跑是不可能了。 “他们是什么人?我们会怎样?你快想办法啊!”宋清急得发疯。 “贤人别怕,”慕晚舟努力镇定,“这些人看样子只是些普通匪徒,我们只要拖延些时间,逐川一定能找到此处。” 旁边却传来一阵大笑:“想得倒是挺美的,但你们等不到了!” 二人一惊,扭头一看,正是方才的那位领头人。他此刻还蒙着面,但一双贼溜溜的三角眼透出毫不掩饰的饥/渴/色/欲,正目不转睛的打量着二人。 “你、你想做什么?!”宋清想到他劫持二人时说的话,不禁全身发抖。 “嘿嘿……”黑衣人缓缓靠近他,“这个小美人儿的性子老子喜欢,越刚烈、反抗起来越带劲儿!” 一面伸出黑乎乎的手,往宋清白皙的脸上捏去。 “你滚开!”宋清瞪大了惊恐的杏眼,到了此刻,他方才感觉到害怕了。 黑衣人却一把钳住了他的小脸,用力拖到跟前,口中的臭气就喷在他脸上,熏得他皱眉。 “小美人儿,等下你们的伙伴就算来了,你们也早就……哼哼,你们谁先来?” 宋清又急又怕,眼泪不住的打转:“你、你敢!你可知我是什么身份……” 此时,慕晚舟厉声道:“你放开他!不要碰他!” 他嗓音虽然不大,却带着一股令人不容忽视的凛然,黑衣人听了,丢开了宋清。 “哟,这个小美人要主动请缨啊?!”黑衣人一步步向他走来,“怎么了?他碰不得?!” 宋清愣了愣,冲慕晚舟颤声吼道:“你……你要做什么……” 慕晚舟向他投来严肃的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又对黑衣人道:“他……有病在身,会传染……” “是吗?”黑衣人蛇一般黏滑的眼神在他身上爬来爬去,“那你没病咯?老子就先办了你!” 说着一把掐住了慕晚舟的脖子。宋清心里一跳,要吓得昏过去了,却见黑衣人狞笑几声,又扔开了慕晚舟,折了回来。 “你说不能碰老子偏要碰!”黑衣人狂笑着,“老子不信你的鬼话!这么不愿意老子碰他,他一定是个金贵的主儿。老子就喜欢这样的,越是三贞九烈,搞起来越刺激!” 宋清尖叫一声,拼命往后躲去,已几近崩溃。他虽然果敢胆大,但毕竟从小也是养尊处优,又年纪小,哪里遇见过这等可怕的事。他只知道今日难逃受辱,恨不得一死了之,偏偏手脚又被束缚住,连求死都做不到。 黑衣人压上来,开始撕扯他的衣衫。宋清惊恐的大哭起来。 慕晚舟大喊一声:“等等!” “又怎么了?”黑衣人十分不耐,语气中带上了凶狠。 慕晚舟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字道:“你不是要金贵的么,我是慕晚舟,够不够金贵?” 黑衣人愣了愣,似乎一时没理解:“你、你说什么?你是谁?!” 慕晚舟沉声道:“我是慕晚舟,圣上身边那个慕晚舟,你听懂了吗?” 黑衣人一把丢开了宋清,上前捏住慕晚舟的下巴,细细打量起来。 宋清呆住了,呜咽着道:“你、你……” “你闭嘴!”慕晚舟第一次用命令式的口气呵斥他,又转头对黑衣人说: “你总该见过我的画像,好好看清楚了!” 他眉眼之间全是冷色,却带着无比的镇定继续道:“我是睡过圣上的人,对你来说够不够带劲儿、够不够刺激?” 黑衣人仰头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张狂和欣喜。 “好个天下第一美人慕晚舟!”他兴奋的打量眼前的人,“有你在,还有谁抵得过你?!老子倒要看看,圣上的人到底是什么滋味!” 说着,将慕晚舟往肩上一扛,往山洞更深处走去。 “这样一个宝贝儿,老子要单独享受,可不能给旁人看了去!”他一边淫/笑一边口中骂骂咧咧。宋清怔了一怔,不禁撕心裂肺的大喊一声,一口气哽在胸口。 慕晚舟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更深的黑暗中,彻底看不见了。 宋清拼命往前扑去,又摔倒在地。他绝望的哭喊了几声,但却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他被绑着,犹如待宰羔羊,而他才十七岁,还是处子,心里恋慕着素未谋面的萧骆北。他还不想死,也不想受辱…… 而这一切恐怖的事,慕晚舟都替他承受了。 除了几声无望的抽泣,他还能怎样呢? 他孤零零的趴在地上,不断的流泪,却没办法不去细细倾听山洞深处的声音。明明知道那声音对自己来说是酷刑,他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听得真切些,将它烙印到自己的灵魂。 他告诉自己,这一天、这一刻,他此生永远都无法忘记。 然而他只听到一些隐隐约约的响动,紧接着便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宋清整个人都抖起来了,他又害怕又激动。 因为,那声音不是慕晚舟的。 须臾,他便看见慕晚舟踉跄着出来了。他身上的衣衫撕破了,上面是星星点点的血迹。两只修长的大腿赤/裸着,脸色苍白。更可怕的是,他满嘴都是鲜血。但他的神情却沉静得可怕,他抬袖擦了擦嘴,立刻便向宋清奔过来。 他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块小小的刀片,上面还沾着血。他用那刀片割开了绑着宋清的绳子,拉起了他。 宋清一边哭一边问:“这、这刀……” 慕晚舟有气无力道:“是从前逐川给臣防身的,臣藏在发簪里……” 宋清不敢继续问了,他不敢问慕晚舟嘴上的血是怎么回事,也不敢问山洞里发生了什么。有些事情太过明显,也太过灼人眼目,反而让人无法直视,只能逃避。 强烈的愧疚和恐惧笼罩着他。 手脚都能活动的时候,宋清一把抱住了慕晚舟,埋在他怀里压抑着痛哭了出来。 慕晚舟连连拍着他的后背,低声安慰道:“别怕,臣来了……” 接下来宋清的记忆有些恍惚,他只记得他一直牢牢抱着慕晚舟,失控的哭着,直到陆逐川带着人冲进来,将他们救了出去。 噩梦终于结束了。 · 当夜,二人被救回了宫。萧骆北大发雷霆,立刻封锁了消息,又命陆逐川连夜带人搜山,必须将所有匪徒剁成肉泥。堂堂京城郊外,天子脚下,居然出了这样张狂的匪徒,劫持后宫嫔妃和朝廷命官,还妄图施暴,萧骆北如何能忍? 宋清终于第一次见到了萧骆北。他受惊过度,在宫中修养,萧骆北来看他。萧骆北比他想象的还要俊美硬朗、神采奕奕。然而,看到他的第一眼,宋清心里想的竟然是: 他与慕大人甚是般配。 听到他说是为了给自己求护身符才出宫,萧骆北余怒未消的眸子里多了一丝触动。他接过宋清九死一生求来的护身符,郑重的佩戴在了腰间。然后与宋清交谈了几句,嘱托他好好休息。 他离开的时候,宋清偷偷的哭了。他并不是为见到萧骆北而开心,却是在为慕晚舟感到深深的难过。为什么、为什么圣上要把慕大人当成他人的替身?慕大人到底哪里不够好、不如别人? 他心里清楚,慕晚舟救他,是因为他是宋远则的儿子、萧骆北的贤人。作为皇帝的朝臣、以及深爱着皇帝的人,慕晚舟觉得自己有义务护住萧骆北后妃的清白和周全,即使要牺牲他自己。 宋清埋在被褥里,哭得喘不过气来。他恨自己,现在不能马上康复,不能马上到慕晚舟身边去看他、陪着他。 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也很自己的懦弱和一己私心。 宋清独自在房中流泪之时,萧骆北人已经到了承掖殿。他刚一进门,一个温热的身子便投入了他怀里。随即,两片热热的唇盖上了他的唇。 这是一个主动又热情的吻。两人跌跌撞撞的吻了一路,慕晚舟一边轻笑一边低低的叫着“阿北”勾他,萧骆北实在忍受不住,一把捏了他后颈,与他分开些,恨恨的道: “够了,别等下撩起朕的火弄伤了你,又半死不活的好几天不让碰。” “阿北,我想你。”慕晚舟半撒娇的扑到他怀里。 萧骆北故意用力拍了拍他的脸,低骂了声“浪货”,一把将人搂住了抱在膝盖上坐好,才懒懒发问: “好了,现在告诉朕,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这般胆大妄为?!” ===== 作者有话要说: ===== 晚舟的迷弟+1 故事发展到这里,阿北已经快要动真心了 为了改正上一篇《与暴君互为替身的日子》里几乎只有攻受2人互动的问题,这本我在努力把感情线和剧情结合,所以可能到现在故事发展会慢一点。大家有什么意见也多多提出,我会采纳滴!感谢在2020-08-29 13:06:41~2020-08-30 10:3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冬塔塔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四章 慕晚舟无辜的眨眨眼:“圣上在说什么?” 萧骆北轻轻用力咬了一口他的鼻尖,佯装发怒道:“少装蒜,你晌午告诉朕与宋贤人有约,就是为了大动干戈搞出这般严重的事态来?!” 慕晚舟微微吃痛,眯了眯那双勾人心魄的眸子笑道:“有什么不好?宋贤人又没事,臣也没事,并且以后,臣与他就是最知心的朋友了。” 萧骆北恨恨的盯着他:“你从哪里找来的匪徒?” 慕晚舟忍住笑:“自然是圣上的暗卫、再加上一些羽林军假扮的。” “……”萧骆北十分无语了,“那匪徒头子呢?” “他呀……”慕晚舟从袖中拿出一只短笛低低的吹了一声,没多会便从门外闪进一个矫健的身影。虽然长相不怎么好看,但身手极佳,进来的时候一点声音也没发出,却是萧骆北手下最优秀的暗卫孙剑。 ——也是此前在山洞里一口脏话的黑衣人头子。 他此刻一双三角眼里尽是凌厉之色,整个人也散发着强烈的杀气,完全没了那副色迷迷的样子,一见二人立刻拜倒: “圣上、慕大人。” 萧骆北火冒三丈:“你居然让你自己的属下假装强/暴自己?!” 慕晚舟抚上他心口,笑吟吟的:“孙剑演得不好么?” “……”萧骆北按下怒火,又一指跪在地上的孙剑:“你!朕不知道你居然还会演淫/贼!” 孙剑仰头看了看慕晚舟,面露尴尬:“这……圣上息怒。慕大人交给属下的任务,那不得拼命完成么?别说是演个下流的匪徒头子,哪怕是演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属下也照演不误。对了,此前奉慕大人之命执行特殊任务,属下还扮过青楼女子……” 慕晚舟笑得喘不过气,萧骆北万般无奈的朝孙剑挥了挥手:“下去吧!” 萧骆北气得发疯,一把掐住慕晚舟的脸颊,拧出一道浅浅的淤青来: “晚舟,朕知道,你这样做,是为了让宋清不再与你敌对,是不是?” 慕晚舟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只是这样。” “哦?” 慕晚舟微笑着开口:“臣不只是要他不与臣敌对,更要他从此与臣交好。同时,还顺便制造了他向圣上示好的机会,令他得偿所愿。只有当他心甘情愿的与臣结交,圣上的身边才能从此安宁,我们的大业也才不会受到影响。” 萧骆北默默的看着他,心服口服的同时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即使如此,你便要做到如此的地步?”萧骆北眸中戾气横生,“你让他遭遇这么可怕的事,这也许会成为他一生的噩梦和阴影。晚舟,你真是狠毒!” 慕晚舟不笑了,暗金的右瞳缓缓收缩:“臣别无他法。臣必须要确保,今天之后,他能够对臣再无隔阂,百分百的信任。这样,他日后才能成为圣上掌握天下的力量之一。” 他字字冷酷,却说得无比坚定。 “为什么?”萧骆北冷冷注视他,声如寒冰,“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慕晚舟侧目望向他,眼波突然温柔无比:“今后的宏图大业,宋家的力量是绝不可少的。只要能让宋家死心塌地的站在圣上身后,无论是多么肮脏的事,臣……都愿意去做……” 他只要一说到是为了萧骆北,整个人都变得柔情如水,无比动人。萧骆北听他这样讲,只觉得胸中一热,太阳穴疯狂的跳动起来,冲动的捧住了他的脸。 “为了朕,你便愿意做到这般田地?!”他埋头狠狠咬住慕晚舟的唇,如同野兽般焦躁的啃噬,“你……你是不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嗯?!即使朕……” 即使朕只把你当成别人的替代品。 慕晚舟热情的回应着他的吻:“臣说过要助圣上真正将天下握到手中,臣绝不食言。” 不知是什么样的心情汹涌而上,堵在了萧骆北的胸口。狂喜、满足、愤懑、愧疚……百般滋味煎熬着他,令他焦躁难安。这脆弱得似乎马上便会碎在自己手里的人儿,为何一颗心却如此坚韧和狠绝?只要是为了自己,他雷厉风行,无怨无悔…… 这晚,萧骆北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疯了般的折腾了慕晚舟一整夜。他本能的想要牢牢占有这个如此看重自己的人,想要一遍一遍的确认他真的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不安,只是,他前所未有的害怕失去他,害怕他真的有一天被什么匪徒劫走,或是化成一阵风沙消失不见,再也寻不着…… “圣上……臣在这里……”慕晚舟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埋在他胸口轻声道。 萧骆北“嗯”了一声,还陷在某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后怕中: “晚舟,你怎知这样一场戏便能让宋清对你完全信赖?万一不能如愿,你岂不是白费功夫?” 慕晚舟轻笑道:“他当时又害怕又绝望,必然会对那个在紧要关头救下他、想方设法保他平安的人产生百分百的依赖。试问,死亡和屈辱面前又有谁能保持自持?” 萧骆北微微一滞,禁不住侧头凝视他淡然如水的容颜。在夜灯映照下,慕晚舟的脸柔和得足以令任何人心安,但他的语气却笃定寒冷得令人心惊。 “你如此肯定,难道你经历过同样的事?”萧骆北突然心跳加速,一把箍住了他。 慕晚舟抬起漂亮的眸子,柔柔的看着萧骆北,只答了一个字:“嗯。” 萧骆北骤然捏紧他的肩,几乎是暴怒般的吼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是什么人!?” 慕晚舟轻轻抚上他脸颊,轻言细语的抚慰道:“圣上不必动怒,是小时候在西域边境时的事了。臣当时与另外几个孤儿被一伙人贩子抓住,当晚他们便要……” 萧骆北一把将他搂到怀里。这样的事情,他从来没有听慕晚舟说过,也从不知晓。 “那后来呢?后来呢?!”他听见自己牙齿在打颤,“定是有人救了你的是不是?!是谁?!” 慕晚舟又轻轻“嗯”了一声,似乎迟疑了一会才答道:“是……逐川。” 萧骆北心里一块巨石落地。是了,定是陆逐川救了自己的晚舟。难怪从西域到中原,慕晚舟都与他形影不离,二人虽然名义上是主仆,但实则更似亲人和兄弟。难怪慕晚舟无条件的信赖陆逐川,把什么重要的事都托付给他去办…… 与此同时,萧骆北心里又很痛、很痛……慕晚舟小时候都遇到过什么可拍的事?在战乱动荡的西域边境,百姓的生活就如同在地狱。他是怎么样从那些重重苦难中熬过来,平安无事的活下来的? “嗯……”萧骆北几乎要将他揉碎在怀里,“朕该重重赏他……” 他虽然极力克制,但全身还是在微微发抖。慕晚舟眸中闪过一抹疑惑,似乎不明白他为何如此不安。但很快,疑惑化成了一汪温柔。 “阿北,”他捧起萧骆北的脸,像清风拂过一般吻着他的唇,“我现在好好的。” 他顿了一顿,又道:“当时也好好的。” 萧骆北眼中发酸,重重的吻了他一下,勉强平复下翻腾的心绪,想了一会才开口道: “以后不会了。” 他将人搂紧了,确认那温热的身子被自己牢牢掌控着,又补充道: “以后有朕在,谁也不能再欺负你。” · 劫匪一事被封锁,宫中除了几个最关键的人物之外无人知晓。除夕很快来临,宫中的除夕宴照常举办。午宴是萧骆北宴请从一品以上的官员,晚宴则是皇室成员一起用膳。慕晚舟本来没有资格参加晚宴,但是萧骆北不顾祖制,硬要他一同前往。 萧翊也来了。他面上沉静如水,对萧骆北和太后都礼数周到,完全没有一贯跋扈的样子,连对着慕晚舟也是客客气气,一本正经。但当慕晚舟中途如厕之际,他立刻跟了出来,并在黑暗的长廊上一把抓住了慕晚舟的手。 “王爷……”慕晚舟想抽出手,却被他牢牢捏住,丝毫也不肯放松。慕晚舟有些惊诧,萧翊虽然觊觎自己良久,但大体还是很尊重自己,很少这样强硬。 “慕大人布的一个好局啊!”萧翊冷彻的眼眸似笑非笑的盯着他,“轻轻松松便让宋家忠心不渝了。哦,本王忘了,慕大人可不轻松,毕竟是被不知哪里钻出来的山野莽夫给玷污了呢!” 慕晚舟心中微微惊讶,此事如此机密,萧翊是如何知道的? 他面上不怒也不恼,却是媚眼如丝的盯着萧翊:“王爷这般恼怒,可是嫌弃晚舟了,要来收回前言?” 他指的自然是此前萧翊要他去自己身边的事。 萧翊将他用力一推,按在墙上,虎狼般的气息迅速笼罩了他:“那小狼崽子都不介意,本王又怎会小肚鸡肠?!更何况,只要能达到目的,即使被十个八个的轮,慕大人也心甘情愿吧?否则如何对得起那一个浪字呢?!” 慕晚舟水汪汪的看着他。 “王爷想多了,晚舟哪有什么目的。”他浅浅笑着说。 “是吗。”萧翊也露出了笑意——只是那是十分危险的。 “是。”慕晚舟几乎快要凑上他的唇,轻轻答道。 萧翊比任何人都清楚慕晚舟平安无事,劫匪的事是假的,慕晚舟也清楚他清楚。但二人都无法说破,也说不破。 “本王元宵之后便会离京,”萧翊突然改变了话题,语声变得暧昧,“不知在那之前,能否与慕大人春宵一夜呢?本王总不至于还不如那些山中劫匪吧?” 慕晚舟眼波流转,轻笑道:“王爷千金之躯,怎会……” 萧翊霸道的打断了他:“本王耐性有限,只等慕大人到元宵之前。慕大人若是再推三阻四……” 他没有说完,但周身的气息突然如刀锋般锐利而压抑,向慕晚舟铺天盖地而来。 慕晚舟笑意未减,依然淡定自如:“晚舟明白了,改日一定给王爷一个满意的答复。” 萧翊还未再说什么,听见走廊拐角的另一边传来萧骆北不耐的声音:“晚舟?!” 萧翊恶狠狠的丢开了慕晚舟的手。慕晚舟立刻拐过角落,好整以暇的道:“圣上。” 萧骆北三两步上前来,一把拉过他:“你去哪了?!朕刚刚得知……” 他神色很严肃,似乎有重要的事必须马上告诉慕晚舟。 “臣也想圣上了!”慕晚舟一看他的神情,却飞快打断了他,伸手握住他手,与他十指相扣。又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墙角。 萧翊还在。 ===== 作者有话要说: ===== 狗皇帝真正开始动心大概便是从这里开始了 虽然他自己还没完全意识到感谢在2020-08-30 10:38:58~2020-09-01 10:19: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耶啵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五章 “?”萧骆北不解。 他从未与慕晚舟这样亲密的手握手。从前,凤月华在他身边时,二人经常这样执手相看两不厌,但他却下意识的避免与慕晚舟这般亲密。在他心里,他一直觉得这样的举动是专属他跟凤月华的,是他不想让慕晚舟模仿凤月华之处。 换作以前,慕晚舟如果做出了这样逾越的举动,萧骆北一定会大发雷霆,奚落责骂他一番,但今天,他看着慕晚舟笑盈盈的眼睛,怎么也发不起火来。 那日慕晚舟坦白的事还牢牢印在他脑中。他只要一去想象慕晚舟当时凄惨的处境、以及面对那几个人贩子时经历了怎样的噩梦,便对他发不起火来。 不止一次的想过:当时,朕要是在他身边救下他便好了。 慕晚舟告诉他,那是大概五年前的事。那时候西域与中原的混战已经持续了七八年,边境一片惨烈和混乱。当时慕晚舟大约十三四岁,刚刚摆脱了孩童的稚嫩,生出少年的青涩来。 那时的萧骆北在做什么呢?那时,凤月华刚刚离开不久,萧骆北正发疯一般的醉心于夺嫡之争,以此来排解失去凤月华的悲痛。他受到的打击太大,如果不给自己找一个目标——还必须得是残忍无比无法回头的那种,他大概会撑不下去。 萧骆北反复想过了,自己其实还真有可能在那个时候遇到慕晚舟并救下他。当时他在宫中与四皇子、五皇子和八皇子苦斗许久,父皇萧允已经看不下去,要以平息战乱为名将他送往西域。如果他当时顺从的去了,那么在边境遇到走投无路的慕晚舟也是有可能的。 但他也知道,如果自己当时去了,西域边境情势混乱,刀剑无眼,他另外三个弟弟想要弄死他简直不要太容易。 于是他略施计谋,将四皇子推了出去,代替自己前往西域,而自己想办法留在了京中。 也就是这样,他失去了在那个时候遇到慕晚舟的机会。 事到如今想来,萧骆北有些遗憾,但又庆幸。庆幸他最终还是遇到了慕晚舟,并且得到了他。命运兜兜转转,他们在上一处错过,却终归在下一瞬交错。 猛然惊觉之时,萧骆北有些弄不明白自己的心情。明明……明明不是把他当成月华的替身吗?为何不知从何时起,开始重视他、心疼他,见不得他受苦受累,见不得旁人欺负他?! 只有朕可以欺负他,他是朕的人。萧骆北想。 他埋头看着二人紧握在一起的双手,头一次没有因为慕晚舟无意模仿了凤月华而感到不开心。他只是垂眸深深望着慕晚舟,低声问: “怎么了,晚舟?” 慕晚舟却就着这个动作轻轻踮起脚,在他脸侧吻了一吻,又缓缓的移到他唇角上去,在那里反复轻啄着。 “你……”突然被他这样娇柔的勾引,萧骆北有些绷不住,却见他嘴唇又迅速移到自己耳侧,轻不可闻的说: “什么都别说,临安王就在一旁。” 萧骆北眼中一凝,立刻会意。他不动声色的轻微点了点头,揽过慕晚舟的脖子深吻起来。二人如胶似漆的吻了一阵,呼吸急促,萧骆北突然打横将慕晚舟抱起来,快步往回走去。 直到走出很远,萧骆北才放下了他,沉声问:“怎么回事?!” 慕晚舟轻声说:“臣刚刚出来,王爷便跟上来了。圣上,劫匪一事,王爷不知怎的知道了。臣怀疑,宫中有他的眼线。” 萧骆北眼中怒火高涨:“竟出了叛徒?!不是暗卫就是羽林军。朕想,应当是羽林军……” 慕晚舟略一点头:“臣也这样想。圣上,臣去查一查。” 萧骆北说得没错,暗卫一共才十二人,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无论是武功还是人品都是万里挑一,对萧骆北忠心耿耿。且平日有慕晚舟的严格管理,更有陆逐川天天盯着,不太可能出问题。 而羽林军则不同。七七八八加起来有三百多人,并且不少是王孙贵族子弟,能力、心性、品质都各不相同。那么,临安王想要安插进来个把眼线,就十分容易了。 萧骆北冷哼一声:“不必。羽林军人数众多,这次清除了,皇叔父难道就不能安排下一个吗?!此后一切谋划都更谨慎便是。” 他说得有理,慕晚舟也不再坚持,思忖一番又问: “圣上方才那般着急,是有何事?” 萧骆北压低了声音:“方才你不在席间,孙剑送来一封密函,本是给你的,朕便替你收了。” “圣上看了?是什么内容?” 萧骆北突然语塞,神似结冰:“是一封情书!” “情书?”慕晚舟也十分惊诧了,绞尽脑汁半天忽然吃吃的笑了。 “是谁这样大胆,敢当圣上的情敌?”他掩嘴笑着,含情脉脉的望着萧骆北铁青的脸。 萧骆北从怀里拿出信笺,重重扔给他:“自己看!” 慕晚舟接过去一看,只见雪白的信纸上用十分漂亮的小楷工整的写着: “晚舟见信如晤:思君不见、如隔三秋。三秋酒之醇香,永生难忘。除夕佳节,瑞雪吉冬,良辰美景奈何天。不知何日再相见?子期。” 慕晚舟想了一下,想起来“子期”是陶煜的表字,再想到他想给自己传信但又怕被人知道,一定费了一番心思才找到暗卫,不禁唇角露出浅笑。 萧骆北阴沉着脸:“陶煜胆大包天,他是不是巴不得你能取个‘伯牙’的表字跟他凑一对才好?!”说着一把捏了他手腕拉到怀里,不客气的吻上来。 慕晚舟顺从的接受着他霸道又愤懑的吻,须臾之间两人便呼吸急促,都有些把持不住。萧骆北心中厌烦这些对慕晚舟想入非非的花花草草,恨不得将他一口吞了。他这占有欲爆棚的吻显然也影响了慕晚舟,慕晚舟双腿发软,只能歪在他怀里任由他捞着,痴痴的与他气息交缠。 半晌,慕晚舟费了好大劲才微微推开他:“圣上,这是个机会。” “你想借机去左相府探查?”萧骆北眼中的寒气能把他戳穿,“是不是还想顺便争取些别的机会?嗯?” 慕晚舟扬了扬手里的信笺:“怎么会。这可是踏破铁蹄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们正愁没有法子收集证据,陶公子的信便来了。” 萧骆北勒紧了他,将他身子牢牢贴向自己:“准了。” 听着他高高在上但又不情不愿的口气,慕晚舟忍不住绽开甜蜜的笑。 萧骆北想了想又道:“你给陶煜回信,约他三日后见。到时朕寻个理由将左相召入宫,为你争取时间。” “多谢圣上。” 萧骆北还是不放心:“你入相府后,一切多加小心。好好吩咐逐川,让他接应你。” 慕晚舟心喜的“嗯”了一声,暗金眼眸栩栩生辉。萧骆北很少这样百般叮嘱,他似乎很为这样的关切和体恤感动。 二人回到宴席之前,又在昏暗的廊下耳鬓厮磨的亲热了许久,才手拉手的回去。慕晚舟刚刚落座,宋清便起身来到他跟前,郑重其事的向他敬酒。 “慕大人,”宋清双眼里是满满的诚挚,“我敬你一杯。” 慕晚舟连忙起身,与宋清对饮三杯,宋清又长篇大论的说了许多新年祝福的话,慕晚舟也一一回应。饮完酒之后,太后心情愉悦,便发话道: “宋贤人入宫也有些日子了,是不是还不曾侍寝?” 太后乃先皇的皇后,气质雍容。她从小宠爱萧骆北,才养成了萧骆北肆意骄矜的性子。但同时又是个能识大局的女子,助着萧骆北一路登基,且时时懂得为萧骆北谋划,才将宋清迎入宫。 “是,”宋清如实答道,“劳烦太后挂心。圣上国事繁忙,心系天下,此前只与臣匆匆见过一面。” 太后缓缓“嗯”了一声,又笑眯眯的看向萧骆北:“今日除夕佳节,皇帝应当没有什么政务要处理了。不如趁这个好时候去陪陪宋贤人,如何?” 宋清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垂下头去,手足无措。 萧骆北不以为意,淡淡回道:“母后,朕今日还有些事务要与慕大人相商,恐怕没有时间。” 太后嗔怪的瞪他一眼:“皇帝勤政,这是好事,但也要懂得平衡后宫与前朝。前朝之事,哀家不懂,也不会过问。但这后宫,哀家总归还得要照拂着,皇帝也不能鄙薄了才是。” 萧骆北脸上有些不悦:“母后,朕……” 他话音未落,却听见慕晚舟温淡如水的嗓音:“太后言之有理,臣与圣上的事不急,今日除夕,圣上不如便先陪伴贤人。” 萧骆北蓦然抬眼,与他四目相对,只见他眉眼之间皆是笑意,没有半点不悦。 只是他望着萧骆北那含情脉脉的目光中,隐藏了一丝极难察觉的眷恋。旁人都看不出端倪来,但萧骆北对他太熟悉,一下便能捕捉到他细微的变化。 “朕……”他觉得不忍,然而还来不及思考为何会觉得不忍,便已顺口答道: “今日便召宋贤人伴驾吧。” 他没有理由拒绝这个合情合理的要求,并且也心知为了稳固宋家与自己的关系,临幸宋清大概是无法避免之事。而太后和慕晚舟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能如何? 慕晚舟眼中微微一凝,笑容却未曾动摇半分。萧骆北死死的盯着他,他回以温和又柔顺的目光。 他总是这样,隐忍而大度,事事都从萧骆北的大局出发,从未将一己私情置于萧骆北的利益之上。 放在从前,大概真要萧骆北宠幸宋清,他也不会有什么顾忌。但今天,他不愿,很不愿。 不愿就这样离开慕晚舟,拥另外一人入怀。 不愿看到、甚至不愿去想象他独自一人暗自神伤的模样。 心像被揪住了般,疼痛,十分的疼痛。 但九五之尊,一言九鼎,事情已没有回旋的余地。 宴席散后,萧骆北携宋清回宫。乘上步辇之时,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慕晚舟。慕晚舟对着圣驾屈身行礼,一直未抬起头来。 步辇往前移去,萧骆北忍不住一直回头望着低头行礼的慕晚舟。慕晚舟在宴席上的身份最低,因他本就不是皇室一员,所以几乎需要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送走各位大人物、包括萧翊,无法起身。 他清瘦纤弱的身子,在萧骆北眼中越来越小、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 ===== 作者有话要说: ===== 阿北吃醋了hhhhh一言不合就先亲了再说 侍寝危机?!但是下章会很甜,信我……感谢在2020-09-01 10:19:33~2020-09-03 13:50: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haun、耶啵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六章 慕晚舟一一送走宴席上的贵客,萧翊最后一个离开。他鹰般的眸子一直打量着慕晚舟谦恭的神情,似乎不肯放过他脸上任何一点细节。 “慕大人,”他贴近慕晚舟的耳畔,“若是心绪低落,不如随本王回府,再共饮一杯?” 慕晚舟睁大眼,无辜的凝望他:“王爷何出此言?晚舟很是开心。” 萧翊调侃的眼神黏住他许久,才讥讽道:“慕大人对圣上可真是一片痴心啊。” 说罢,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人散尽了,慕晚舟终于转身移步回承掖殿。此时夜色已深重,而除夕之夜,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如柳絮般肆意飞扬,萦绕在宫墙飞檐之间,美不胜收。 慕晚舟拢了拢身上厚实的红色斗篷,不禁一时看得兴起,随意的伸出手去。雪花好似知道他的心思一般,讨好般的往他掌心飘落,却又在触及他温热肌肤时迅速消散,化成无形的精灵消失不见。 他情不自禁的转了一圈,乌发上也落满了皑皑白雪。他不在意,也不觉得冷,此前饮的酒有些后劲上来,他脱口说了句: “……你看,真好看。” 话出口,他便立刻呆住了,刚刚想起身边已空无一人。他抬起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苍白十指捏紧了胸前的斗篷领口,一言不发的转身往宫门走去。 进了承掖殿,却见陆逐川在院中,正执一壶烈酒,一边舞剑,一边独酌。他剑法凌厉又不失优美,伴着飘雪和暗香,交织出一副极为唯美的画面。 他身形飞快的闪动,明明看似极为简单的一剑,剑气却震落了满天梅花,所有的花瓣一起发颤,并从中间裂开。雪花受剑气波动,竟如同时光倒流般往天上回飘一段,才再徐徐坠下。 天底下能使出这样的剑招的,大概除了陆逐川,再无他人。 慕晚舟默默看完了一套剑法,才笑问:“怎么不去屋里喝。” 陆逐川很意外的看他一眼:“你没去御书房?” 慕晚舟摇头:“圣上去宋贤人宫中了。” 陆逐川面上有瞬间的惊讶,很快便消失,抬手倒了一杯酒递给他:“喝吗?” 慕晚舟接过去一饮而尽,被辣得几乎流泪:“一壶倒?” “是。”陆逐川见他脸颊泛红的狼狈样,唇边淡淡扬起一丝笑意,在石阶上坐下。 慕晚舟倒是没有生气,挨着他身边坐了下来。他方才宴席上也喝了不少,酒劲有些上来,索性把头一歪,靠在陆逐川肩上。 陆逐川嫌弃的瞥他一眼:“不能喝便少喝些。”语气中却暗藏了一丝关怀。 慕晚舟只是笑,忽然幽幽的说了一句:“逐川,方才我以为他还在我身边……” “……”陆逐川怔了一怔,眉头微蹙。半晌,他才低低说了一句:“你醉了。” “我知道。”慕晚舟抬起头来,有些固执的坚持说着,“但刚刚突然下起了大雪,我以为是在那时的西域……你还记得吗?那场雪,我们三人相遇的那天……” 他眼中一片迷茫,似乎还陷在某种久远的回忆中。 “嗯。”陆逐川淡淡答了一字,万年寒冰的眼里也略有触动。 谈话没有继续,二人默默不语的偎依了一会,陆逐川再往碗里倒酒的时候,发现酒壶空了。他拍拍慕晚舟,将他扶起来:“我去睡了。” “嗯,新年快乐。”慕晚舟点点头,起身来抚去肩上积起的雪花。 “新年快乐。”陆逐川毫无温度的答了一句,便稳稳迈步离开了庭院。慕晚舟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突然伸手想要叫住他,但最终有什么哽在他喉中了一般,他怅然的垂下眸子来。 很快便又只剩他一人,空荡荡的承掖殿,落雪暗香、无限光景,却只得一袭孤寂。 门口又响起脚步声,慕晚舟抬眸道:“逐川,可是忘了东西……” 声音哽住了,本不该在此处的俊美男子此刻就在门口,他步子有些急,微微喘气,像是跑着来的。 抑或是,他心情起伏,如同狂风巨浪? “圣上?”慕晚舟惊讶的瞪大了眼,看着年轻的君王一步步靠近。 身子被用力拉了过去,紧紧搂在怀里。熟悉的气息覆盖上来,两人的唇像磁石一般,本能般的寻找着彼此,最终契合的重叠在一起,辗转亲吻。 萧骆北吻得很用力,压着慕晚舟节节后退一直退至墙边。他索性将美人的手腕狠狠捏住按在墙上,贪婪的索取他的唇,犹觉不足。他焦躁不安,还想要更多。但是,眼前这人难道不是已经一切都是自己的?为何还是无法满足? “圣上怎么过来了?”慕晚舟在他的攻势下节节败退,呢喃着问。 萧骆北捏了他下巴,笑了一笑:“想朕吗?” 慕晚舟脸颊泛起一层迷人的薄红,也不知是因为之前的酒,还是萧骆北的发问令他羞赧。他嘴唇被萧骆北亲得水润可人,此刻微微开启,只冒出一字: “想……” 听到预期中的答案,萧骆北的心踏实了,再度把人揽到怀里,牢牢裹在厚实的貂皮斗篷里,不由分说的握住他双手。 “手这样凉?”他不满的蹙眉,却是将慕晚舟冰冷的十指牢牢攥在掌心,一点一点捂热。 慕晚舟有些不安:“圣上这样过来了,贤人……” “你给朕闭嘴,”萧骆北霸道的打断了他,“朕只想要你,并且他也让朕过来。” 慕晚舟骤然抬起一双美目,吃惊极了。但那惊讶之下,分明的带着一丝喜悦,看得萧骆北胸中一片火热。 方才,他一言不发的携宋清回到宫中,刚一进门,他便冷冷对宋清道: “贤人,今日朕没那个兴致。” 哪知宋清立刻拜倒在地,正色道: “请圣上回承掖殿。” 萧骆北很意外:“你讨厌朕?” “不是!”宋清急道,“我自打进宫,便一心仰慕圣上,决心追随圣上左右,巴不得早些有今日。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萧骆北冷冷问,语气中带了不耐。 宋清见他动怒,有些打退堂鼓,但还是鼓起勇气道: “但慕大人对圣上一片痴心今晚如果圣上丢下他他一定伤心欲绝我绝不想看见慕大人那种样子!” 他紧张的憋着一口气说完,不住的喘气,一面抬眼观察萧骆北的神色。 萧骆北怔了一怔,突然嗤笑了一声,调侃道:“倒叫人猜不透你仰慕的到底是朕还是他了……” “不是,不是!”宋清急得百口莫辩,“我自然心属圣上,只是,慕大人他……” “行了,朕今夜也不想留下。”萧骆北磁性的嗓音压迫力十足,“朕来到这里,只是不想当面拂了太后的意,也是给你父亲面子!” 宋清想了想道:“那圣上先进来坐坐,与臣喝杯热茶,逗留些时候再走如何?这样便能向太后交代。至于臣的父亲,圣上不必担心,宋家自当为圣上、为慕大人尽心尽力!” 萧骆北一字一字说着方才的情形,慕晚舟垂眸静静听着,在萧骆北热烈的目光下几乎抬不起头来。听到最后宋清说的这句话,他睫毛颤抖,长长舒了一口气。 “如何?”萧骆北挑起他的一缕长发,在指尖肆意的缠绕,又就着他的发丝抚上他的脸,“你说说看,连朕的后宫也收为你的囊中之物了。晚舟,你如此胆大,要如何赔朕?” 慕晚舟偷看他一眼,轻声道:“臣不敢……” “不敢?”萧骆北佯装愠怒的哼了一声,一手捏了捏他绯红的脸蛋,“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的?!” 慕晚舟眼中水光浮动,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惹人怜爱极了。他正要开口,突然寂静的夜晚爆发出一阵巨响。随即,黛蓝色的夜空被照得通亮,绚烂十色的光芒映照了京城整个上空。 ——是除夕烟花。 两个人一起抬头,都被眼前美丽的景象震住,斗嘴也忘记了,一时之间什么也顾不上,只是手拉手的并肩站在一起,仰望这美不胜收的情景。 上一朵烟花还未完全消散,鹅黄色的点点亮光便又绽放成蒲公英的形状,在夜空中仿佛被风吹散一般,带着千点万点种子,飞向浩瀚的天空。随即,火红色的流星状烟花接踵而至,将天空映得通红,如同日薄西山时的烂漫绯色。 萧骆北感到掌中慕晚舟的手在发抖。他微微侧头,看见慕晚舟仰头一脸痴迷的看着漫天烟花,漂亮的眼眸中隐隐闪动着泪光。 有什么东西在他眼中缓缓崩塌。不,不只是眼中,是他整张脸上都有什么在崩塌。 就好像忽然之间,他卸下了全部的防备,露出了最真实的模样。 萧骆北只觉得胸中一阵酸楚,他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慕晚舟,完全移不开目光,只想要把这一刻的慕晚舟牢牢印到心里去。 “阿北,真好看……”慕晚舟眼中映出瞬息万变的烟花,喃喃道。 “嗯,是很好看。”萧骆北却牢牢盯着他。 他从前不喜烟花这种浮夸的玩意,每次都觉得吵闹、无聊,宫里也甚少允许燃放。但此时此刻,他突然有些明白,喜欢烟花的人的心情。 所谓烟花这种东西,大概便是要这样跟另外一人手拉手、肩并肩,没有旁人打扰,眼中只有彼此的时候,安安静静站在一起观看的。 这一刻,他完全想不了其他任何事、任何人,只被眼前这无意之间泄露了最真实模样的美人深深的吸引着。 连凤月华也进不来他的脑海、他的心。 萧骆北永远无法忘记这一刻的心情。 他将慕晚舟的身子轻轻转过去,捧起他的脸,吻了上去。 慕晚舟似是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微微往旁边躲了一躲,但很快便顺从的闭上了眼,认认真真的回应起这个吻来。两人紧紧拥在一起,温柔的辗转亲吻着彼此。 ——不带任何欲望、完完全全纯粹的一个吻,就像相爱许久的情人。 慕晚舟脑中有些混乱,但他是真的想萧骆北了。在这个心绪烦闷的夜里,萧骆北的出现迅速的填满了他心中本在无限扩大的那个空洞,将他从向深渊坠落般的恐惧和空虚中拯救了出来。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去多想,哪怕只有这短短一瞬。 在这一吻中,他隐约感觉到,萧骆北就像是爱着自己一样。 许久,烟花的光芒由明转暗,四周也安静了下来。两人微微分开,慕晚舟冰凉的手指抚在萧骆北俊秀的脸上。 “殿下……”他如同陷在一触即破的梦幻中般喃喃道,“别走。” ===== 作者有话要说: ===== 我一直觉得一起看烟花很浪漫,如果说晚舟第一次对狗皇帝有一丝丝的好感,大概就是今夜了 他脆弱迷茫的时候,狗皇帝正好在他的身边,并且表现得还不错 但是我能说其实我越写越喜欢逐川了吗hhhh 特别是我现在写到后面几章逐川的隐忍和默默深情的时候,把自己写得好难过…… 不过坚持1v1不动摇的,后面慢慢狗皇帝的爱也会越来越深 第十七章 接下来的事态完全失控,已经不是两个人能用理智或者言语所能解释的了。听到“殿下”二字的时候,萧骆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砰的断了,吞噬了他的理智,又使他焦渴得欲壑难填。 上次慕晚舟被下药之后也是这般叫他,然后露出了他最接近真实的那一面。而今夜,没有药物,没有惩罚,他却清清楚楚的又这样叫了。 两个人的心,从未如此的接近过。 萧骆北怎能放过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他甚至等不及将慕晚舟抱进内室,便直接将他摁在了朱红色的宫门上。 两人的唇再次重叠的时候,萧骆北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他时常感到的焦躁和不安,皆因慕晚舟平常那乖巧、顺从又痴心的模样。不只是愧疚、不只是看着一个太过与凤月华相似之人的痛苦,而是,自己隐隐发现了,那样的慕晚舟并非完全真实的慕晚舟。 那怎么行?他是自己一个人的晚舟,要百分百的才可以。 于是,只能不断的抱紧他,让他一遍一遍的烙印上自己的印记与气息,让他完全的、一寸不漏的属于自己。 就像此刻这般。 · 晨曦染上了承掖殿,准时将萧骆北唤醒。 醒来的第一个念头,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抱旁边的人,却抱了个空。萧骆北侧头,果然见枕边空荡荡。 “晚舟?”萧骆北蹙眉坐起身来,便看见对面的案几旁,慕晚舟批着衣衫正执笔写着什么。 “圣上醒了?”慕晚舟嗓音很温柔,并未回头,继续埋头书写。 萧骆北下榻来,批上衣衫走到他身后一把将人搂住,颇为不满的低声道:“怎么自己起来了?” 慕晚舟抬起水汪汪的眼睛,冲他莞尔一笑:“臣在写给陶公子的回信。” 昨夜除夕宴后,两人无比纯情的一吻,又疯狂了一夜,慕晚舟还没来得及邀约陶煜。 “朕来帮你。”萧骆北懒懒道,从后面强硬的捉住他的手,蘸了墨,在纸上接着前面的内容写下“三日后午时三刻、玲珑阁见”几个字样。 慕晚舟任由他胡闹,乖乖配合着,漂亮利索的写完了信。萧骆北迫不及待的丢了笔,又搂着他,从后方热情的吻他的耳垂: “昨晚……喜欢吗?嗯?” 昨晚二人从室外的门边一直做到室内的地板上、绒毯上、书桌上,最后还食髓知味的回到榻上又做了一次。 “……喜欢。”慕晚舟脸一下便红了。 萧骆北满意了。但他总觉得慕晚舟似乎好像又变回了平时那个把自己小心翼翼藏起来的样子,不再是昨夜那般完全的敞开心扉接纳自己。 他想,是因为自己此前对他太过不好了。 总是明目张胆的拿他当凤月华的替身,还时常凶他、斥责他,动不动就给他脸色看。他一定内心对自己有防备,一时还不能完全放下。 以后,要对他再好些。他这么爱自己,一定迟早会慢慢卸下心结的。 他要那个百分百的慕晚舟,做梦都想再看到他为自己彻底痴迷沉沦的样子。 这个时候,萧骆北还是坚定不移的这样认为着。 · 大年初一,萧骆北必须去慈宁宫去向太后拜年,搂着慕晚舟写完信之后便匆匆离去了。慕晚舟用短笛声唤来孙剑,让他将信送给陶煜,见天气不错,雪后初晴,便出来院中走一走。 院中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山石、梅花、亭台楼阁都被皑皑白雪覆盖,美得如同仙境。慕晚舟刚出门,便见到一身素白的陆逐川立于梅花旁,闪电般的出剑。 一道黑影微微一闪,一段梅枝已在他的手中。而剑已回鞘,好像从未曾□□过一般。 他清冷煞气的身姿配着这纯白无垢的世界,倒也相得益彰。 “逐川,早。”慕晚舟微笑着跟他打招呼。 陆逐川略一点头,他手中那支清香扑鼻的梅花只得三四朵,却是开得最盛的状态。淡黄的花瓣抖掉积雪后,馥郁的芳香像累积了许久一般幽幽袭来,沁人心脾。 陆逐川随手便将梅花插在慕晚舟乌黑的云鬓旁,就在耳后的位置,然后抱着双臂煞有介事的端详了一番,不带一丝感情的道: “难看。” 敢这么随便的说慕晚舟难看的人,这世上大概也就只有陆逐川了。 慕晚舟哑然失笑,却将梅花往发丝之间插得更稳了些,郑重的答道:“不知不觉五年了,谢谢你今年的新年礼物。” 这是二人多年来的习惯,每年的新年第一日,陆逐川都会送他一枝花,有时是插到他发上,有时是递到手里。至于花的品种,完全由他的心情和当时的环境随机决定。 陆逐川没有就这个话题再说什么,却是冷冷问道:“暴君昨晚来了?” “嗯。”慕晚舟点点头。 陆逐川狭长的凤眼露出一丝不可思议:“你真有办法。” 慕晚舟意味不明的笑了一笑:“不是我,是他自己来的。” “……”陆逐川瞳孔微微张了张,似是十分惊讶。 慕晚舟缓缓道:“逐川,我最近总觉得……他跟从前不大一样了。” 陆逐川双眸中寒气横生,厉声道:“什么意思?!你该不会……” 慕晚舟幽幽打断了他:“他好像快爱上我了。” “……”陆逐川一时语塞,半晌才漠然道:“那不就是你希望的?” “是,”慕晚舟笃定的点头,暗金的右瞳突然绽开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艳丽光芒,“我就是要那样,我要他爱我,比爱凤月华还要爱!” 陆逐川眼中的锐利逐渐灭下去了,那副事不关己的神情下似乎隐藏了什么难以言说的情绪。他连看也懒得看慕晚舟一眼,像交代事务般淡淡道: “那你抓紧些。” “嗯。”慕晚舟不置可否,又话锋一转道:“三日后,我要找机会入左相府寻一样东西,你与我一同去,接应我。” “你要寻什么,我直接去取来。”陆逐川冷冷道。 慕晚舟摇头:“不行,逐川,你不识中原文字,找不到的。” “知道了。”陆逐川靠在石栏边,淡淡合上了双眼。 · 新年的玲珑阁比平日冷清些,慕晚舟直接来到预订好的厢房,推开门,陶煜在桌旁正襟危坐,一脸紧张。 他一抬眼看见慕晚舟,白皙细嫩的脸上便飞快的泛起红晕,手足无措的起身道: “慕大人……不,晚、晚舟,你来了……” “子期新年好。”慕晚舟很亲热的唤了他的表字,进屋掩上门。 陶煜一听见他这般亲近的称呼自己,只觉得跟他的距离又无形拉近许多,不禁欢喜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结结巴巴的“我我我”了好几声。 他从袖中取出一物,珍宝似的递给慕晚舟,道:“晚舟,新年好……这是我特意为你挑的礼物……” 慕晚舟接过去,是一只小小的琉璃瓶,色泽和外观都很高雅,极有品味。瓶中数颗珠玉般饱满圆润的,竟是一粒一粒的红豆。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慕晚舟有些语塞,陶煜突然间这般直接的表达好感,他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合适了。 他盯着手中的红豆发了半晌呆,陶煜见他沉默不语,十分不安: “你……是不是不喜欢?” 慕晚舟回过神:“不、不……怎么会?很漂亮。” 说着浅浅一笑,将琉璃瓶爱惜的收到袖中。 陶煜愣了一愣,犹豫片刻,又开口道:“你、你别误会……我绝无冒犯之心……只是、只是……自打第一次见你,我便觉得与你投缘,总是想多与你亲近…… ” 慕晚舟见他吞吞吐吐的样子,不禁收起了踌躇之色,轻声抚慰他道: “子期,你多虑了,我也觉得与你十分投缘。” 这倒也不是假话,慕晚舟心里其实对于这样单纯的陶煜,十分羡慕,也确实并不讨厌。 二人相视一笑,闲聊了一阵,喝了几杯三秋酒,慕晚舟不经意的随口问道: “你今日来玲珑阁,是不是也是瞒着你父亲?” “自然,”陶煜有些不好意思,“父亲绝不会同意我来烟花之地玩乐。还好,午时圣上命人来宣他入宫,我便趁他不在家偷偷溜出来了。” 慕晚舟感叹道:“左相大人不仅在朝堂上倍受圣上信赖,平日里也是个极有生活情趣之人。我最近听说,他又苦心研制出一种的新的纸张,叫幽兰草纸?” “是,”陶煜羞涩的笑了,“是父亲的老癖好了。” “是什么样的?”慕晚舟十分好奇的问,“据说还是如厕专用,有何特别之处?” “这……我说不清。”陶煜嗫嚅了一阵,想要解释,但奈何涉及如厕细节,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慕晚舟十分遗憾:“真想亲眼看一看啊……” 陶煜见他一脸期期艾艾的样子,心中十分不忍,巴不得现在便把所有的幽兰草纸捧到他面前来随他看个够。他想了想,眼中一亮,兴奋的开口道: “不如晚舟现在随我去府上?一看便知!” “方便吗?”慕晚舟眼中一亮,期待满溢而出。 “怎么不方便?”陶煜已经急急起身,“父亲又不在府中。再说,就算他在,你难道便不能来府中与我见面么?你是我平生难得的好友……” “可是……”慕晚舟面露难色,十分艰难的开口道,“你父亲其实不悦我与圣上的关系,如果让他知道你与我结交,你恐怕会遭到他的责骂。” “无碍!”陶煜哪里管得了这么多,“我们就去偷偷看一眼,趁他还没回来之前便走,他不会知道的。晚舟,我就想让你开心……” 慕晚舟看着他带点焦急的诚挚,不禁怔了一怔,最终释然一笑。 “好,”他起身柔声道,“那我们便去偷看那幽兰草纸。” ===== 作者有话要说: ===== 陶公子绝对是目前最尊重晚舟的迷弟之一了 跟苦命的逐川是一样的hhhh 感谢在2020-09-04 10:02:59~2020-09-05 14:07: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耶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haun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八章 一路上,陶煜都在催车夫将马车开得快些、再快些,生怕还没将慕晚舟带回府,陶臻便回来了。慕晚舟倒是不着急,他清楚萧骆北一定有办法将陶臻拖至天黑才放他走。 但陶煜心情与他自然不同。他这样偷偷带慕晚舟回府,颇有些与意中人偷偷幽会的秘密心情,又紧张又激动,更生怕事情没办好令慕晚舟失望,自然就生出一派无比郑重的气势来。 相府守卫森严,为了避免引人注意,陶煜将慕晚舟从相府后门带入。进门之时,慕晚舟无意之间瞥了一眼四周,陆逐川应该隐在某处,随时等候自己的暗令准备接应。 两人运气很好,一路上几乎没遇到什么下人。陶煜偷偷将慕晚舟领到自己房内,轻声对他说: “晚舟,你、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去取。” 他脸红得厉害,偷偷将心上人藏在房中私会一般的心情令他心猿意马。他做梦都想不到这么快慕晚舟就来到了自己的房中。一想到自己平日日常起居的细节都会被他看到,陶煜的心便按捺不住的砰砰直跳。 慕晚舟“嗯”了一声,陶煜便开门迅速出去了。慕晚舟等他离去了一会,也偷偷从房中闪身出来,往书房的方向摸去。 刚入相府之际,他已经迅速打量了一番府中的房屋结构,大概能猜到书房的位置。 左相的纸制品发明物都放在专门的库房中,他并不担心会在书房与陶煜撞个正着。即使撞见了,也很好蒙混过去。他更担心书房如果正好有下人看守或者打扫,便麻烦了。 然而,上天大概是眷顾他的。他一路上只遇到两个打扫庭院的下人,却根本没有上前来质问他。慕晚舟容貌极美,又气质高雅,即使不认识他的人也只会觉得他应是老爷或者少爷的朋友,完全不会起疑。 更让人欣喜的是,书房的门半开着,里面空无一人。 慕晚舟毫不磨蹭,果断进了书房,顺手合上了门。他的首要目标是抽屉里的书信,如果陶臻真的与萧翊勾结,那么书信是必不可少的。 他迅速的拉开书桌的抽屉,细细查看里面的信件,却一无所获。 抽屉里有陶臻与许多朝中官员的书信来往,内容都十分正常,却没有一封是与临安王萧翊的。 慕晚舟又以最快的速度查看了书架,确认每一本书中是否夹带有信件,但也失望而归。 这绝不可能。慕晚舟想。 他亲眼所见左相与萧翊之间传递密函,又有账本一事的线索,二人之间怎可能完全没留下任何联络的痕迹? 时间一点一点的逝去,如果再没有收获,大概陶煜要找过来了。 慕晚舟一边凝神思忖,又一边翻遍了其他各个角落,依然没有结果。 慕晚舟不甘心。 他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决定再找一遍。他又将所有书信重新查看了一遍。 还是没有任何发现。难道左相步步谨慎,已将相关的书信都销毁了?但按说,陶臻如果对萧翊有所不满,应该也会留一手,将重要证据握在手里,藏在旁人找不到的地方,根据时机利用起来将萧翊一军才是。 他心中失落,心想大概这次要无功而返了,却听见门外传来一个小厮的声音:“老爷回来了?小的去端茶……” 然后是陶臻沙哑疲惫的嗓音:“嗯,要铁观音,送到书房来。” 慕晚舟吃了一惊:陶臻怎会这么快回来?萧骆北竟然没能留住他?!并且听陶臻这语气,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开心之事? 也许这正是他提前回来的原因。 此刻如同箭在弦上,慕晚舟大约只有一瞬间的时间来思考接下来如何行动。因为,陶臻只需要数步便会进书房。 情急之下,他只得躲入书房中几层书架的最后一层中。他摸到最角落,紧紧贴在书架旁的窄墙边,只能祈祷陶臻不要走到书架最深处来。 他刚刚靠到墙边,左手便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他还来不及思考,身旁的书架往旁一动,墙上露出一道石门来。 慕晚舟惊讶之余,却在情急之下无法多加考虑,条件反射的闪身进了那门里。刚进去,书架便缓缓回到原位,挡住了门口。与此同时,他听见书房门被推开的声音,陶臻进来了。 慕晚舟大气不敢出,四周一片漆黑,他什么也看不见,只好屏息不动。黑暗中,他的听觉尤为敏锐,清清楚楚的听见陶臻迈着沉重的步子跌坐在椅中,重重的叹了口气。 慕晚舟翻看过的每一样东西都小心的保持原样放回去,陶臻没有发现有人动过书房里的东西。 慕晚舟心跳得厉害,双目却逐渐适应了黑暗。他略微四下打量,发现这门里是一条往下的狭窄长廊,通往更深处的地底。 想不到堂堂相府之中,竟然有密道。慕晚舟的直觉告诉他,这也许便是关键所在。 慕晚舟知道陶臻一时半会不太可能离开书房,便轻手轻脚往通道深处摸去。通道里很黑,很潮湿,隐隐有一股霉味。走了没多久,前方出现另一道石门挡住了去路。 慕晚舟轻轻摸上石门,以为跟书房里一样有什么机关,却没想到这石门一推便开了。 门后是一方小小的耳室,室内点了一盏长明灯,周围一下子亮起来。 慕晚舟四下打量,发现这间耳室的另外一面居然还有一道门,门后也是通道,不知道通往哪。而室内有张简易的木桌和木椅,还有一只很小的雕花木箱。 雕花木箱上着锁,并且牢牢嵌入地下,无法搬动。但这难不倒慕晚舟,他取下发簪,轻轻的在锁孔里捅了几下,并侧耳倾听,很快便听见锁轻微的嗑登一声,开了。 箱中全是陶臻与萧翊的书信,详细的记述了二人从一开始私铸兵器到现在豢养私兵的始末。慕晚舟跟萧骆北猜得不错,主谋是萧翊,从去年便拉着陶臻进行这整件事。萧翊在西域边境偷偷招兵买马,而陶臻负责替他在山中寻了一处适合当铸造所之地,秘密铸造兵器。 但慕晚舟读完所有信件,却从字里行间读出一件事:陶臻似乎并不情愿帮萧翊谋划这一切,应是有去信劝阻萧翊罢手。但萧翊却在回信中提及“若是再多说,本王便将那件事揭发”以此作为要挟,算是逼迫陶臻就范。 到底是何事,令陶臻受到萧翊的胁迫? 慕晚舟一封一封读到最后,已经将所有内容串联起来,得出了事情的大概轮廓。他正把这些信件取出来想作为证据拿走,却闻到箱子内部渗透出一种极为馥郁的香气。 “不好!”慕晚舟立刻屏住呼吸,将信件尽数放回箱中,那气味才逐渐消失。然而,他已经吸入一些,只觉得头晕目眩。 这是陶臻置于匣中的一种机关毒气。机关根据箱内的信件重量而开关。只要信件被取走哪怕一封,重量减少,毒气便会缓缓散发出来。取走的数量越多,时间越久,毒气散发越快。陶臻热爱研究纸张,一定对纸张的重量把握非常精确,哪怕少一页,也不能阻止毒气散发。 看来不能将信件取走,否则,慕晚舟大概走不出这间耳室,便会毒发身亡了。 慕晚舟强忍住胸中的呕吐感和眩晕感,将小木箱重新锁好。他知道必须离开此处,但显然现在不能倒退回左相府的书房,他只能殊死一搏,往耳室的另外一条通道出去。 他已经中毒,虽然还不深,能不能支持着出去还是个问题,但当下已别无选择。 慕晚舟挣扎着起身,从耳室的另一条通道跌跌撞撞的出去。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让心跳加快,加速毒在全身的游走。又以发簪狠狠扎入自己大腿,防止自己晕倒。 前方的路似乎没有尽头,依然是一片漆黑。慕晚舟心中无助又绝望,逐川……现在在何处呢?也许还留在相府外等自己的信号,但自己是出不去了…… 慕晚舟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些还不曾遇到陆逐川的绝望日子里。无人依靠、毫无希望,他人为刀俎、自己为鱼肉,任人宰割。 他喘着气,全凭幼时受过的苦难和磨练维持着神智的清明。他不断的告诉自己,如果在此处倒下,那么一切都结束了,自己心中的抱负也到此为止。 不但无法再见到萧骆北,其他的一切也…… 走到一半之时,毒已经逐渐走到全身,他实在撑不住,扶住墙,“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他险些就这样倒下,再也无法起身。但却不知被何种力量支撑着,最终驱逐了脑中的轰鸣和眩晕。他靠墙歇息了好一阵,微微调整呼吸,终于缓过来,咬牙转身继续往前。 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身子撞上又一道门。这门似乎不像石门那般沉重,材质是木的。慕晚舟谨慎的摸了摸,门上似乎并无机关,他正要尝试推开门,却听见门的另外一边传来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 “哼,本王要尽快返回西域,立刻去准备!” ——是萧翊的声音,愠怒而带着几分很好听的鼻音。 ===== 作者有话要说: ===== 晚舟大危机了!!!猜是谁会救他逃出?感谢在2020-09-05 14:07:55~2020-09-06 12:42: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本座已从良 3个;青黛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hihiro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九章 慕晚舟何等聪慧,几乎从听到萧翊嗓音的瞬间,他便清楚:这条暗道的出口便是临安王府。 黑暗中,他唇边泛起一阵苦笑。谁能想到,左相府和临安王府之间连着一条密道? 萧翊此前多番邀请他去自己身边,说临安王府的大门永远对他敞开。而谁又能想到,他竟会从地道里再次来到临安王府? 只是,慕晚舟想不明白的是,既然王府和相府有密道,陶臻和萧翊又何苦书信往来?还把书信藏起来放在密室中? 他隐约觉得,这与陶臻被萧翊要挟之事有关。 慕晚舟背靠在门上,耐心等待。萧翊待了一阵,最终疾步离去。慕晚舟等到他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才缓缓推开木门,探出身来,看清了自己身处何处。 ——临安王府的书房。 慕晚舟知道自己必须马上离开此处。他强忍着全身的不适,摸出了书房。四下一看,四周不远处都有王府卫兵把守,他不敢惊动士兵,只得绕到书房背后。 书房后便是王府高墙,只需翻出去,外面便是自由。但这墙有一人多高,光滑无依,慕晚舟不会武功,此刻又中毒,如何出去? 他咬咬牙,决定拼死一试。 他见墙根下散落着几块乱石,便去将它们一一搬来,重叠在一起,准备踩上去。此刻,他口中已不断渗出血丝,手脚也越来越乏力,光是挪动那几块重量不轻的石头,几乎便已经要了他的命。 他踩着石头努力将身子搭上墙顶,却一脚踩空,好不容易叠好的石头又散落了,人也重重摔到地上。 慕晚舟胸中一阵微甜,险些再次吐血。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如果再不能出去…… 强行爬起来,重新堆好石头,再作一试。 这次稍微顺利些,石头叠得稳,没有滑落。慕晚舟好不容易将半个身子搭在了墙上,往下一看,运气不错,外面是一道偏僻的窄巷,从这里出去,应当不会被察觉。 他满身虚汗,全身使不上力,拼命咬牙抬腿,想要攀上墙头。他知道,只要能跨越这一步,自己便能出去! 此刻,书房背后隐约传来侍卫的声音。 “刚刚好像就是那边有声音。” “过去看看!” 慕晚舟心急如焚,几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终于攀上了墙。没想到却绊到墙头上的碎石,身子一歪,又掉回了书房一侧。 完了! 这下,他没有时间再尝试,必然被卫兵发现。 如果卫兵将他交到萧翊的手中……慕晚舟无法去想象自己的遭遇。 千钧一发之际,墙的另一边伸出一只有力的手,牢牢的抓住了他的手,再运功将他的身子轻轻一提,拉出了墙边,飞向另一端。 慕晚舟只觉得整个人天旋地转,身子稳稳飞出去的瞬间,胸中也翻江倒海,再次吐出一口鲜血。 身子被牢牢抱住了,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搂着他迅速离开了墙边。急促而好听的嗓音在他耳边低低的唤着: “晚舟!你怎么了,晚舟?!朕来了……” 确认了那是萧骆北的声音,慕晚舟突然陷入彻底的安心中,终于全身放松,意识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 慕晚舟独自一人在漫天大雪中。 是了,是西域的那场大雪,好冷、好漫长,似乎永远没有终结的一天。十三岁的慕晚舟蹲在破烂木屋的角落里,紧紧抱着双臂,将冻得发紫的脚往里缩、再往里缩,企图从这细微的动作中多保留一丝热量。 比起寒冷,更要命的是眼前的恶魔。一个、两个、三个……龇牙咧嘴露出最丑恶、最令人恐惧的嘴脸,即将把年少的慕晚舟拖入无边的地狱。 恶魔的脸具体是什么样,看不清、完全看不清。只有两眼的凶光和嘴角的淫/笑被无限放大,在黑暗中发出刺痛双眼的邪光。他们,看上去都一模一样。 旁边同龄的小石头被拖了过去,慕晚舟周身剧烈一抖,凄惨的哭声划破耳膜。被撕碎的衣衫横七竖八的飞了过来,有一缕打在慕晚舟的脸上。慕晚舟记得很清楚,那上面还残留着小石头偷来的烧饼味儿,明明该是很香很馋人的,此刻却只让他心惊。 在小石头之前,只有十岁和九岁的姐妹小春和小夏已经遭了毒手,此刻正在恶魔的身下抽搐,哭声已经嘶哑。还有那个十二岁的男孩听风,脸色青紫,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身下是大滩的血迹。 下一个就是自己。 逃不掉的……一个接一个,他们全部都逃不掉。 慕晚舟牙关打颤,恐惧笼罩着他,令他连逃走都不敢去尝试。他还太小,十三岁的年龄才刚刚摆脱了孩童的稚嫩,少年的勇气还没能滋生出来。 此前只是饥饿、严寒,目睹周围的人一个个因为各种离奇的原因死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每天靠着一点点的机敏和警惕,胆战心惊的与命运对峙。 而此刻,一切的挣扎似乎都变成了徒劳。 身子终于被拎起来的时候,慕晚舟迸发出一声压抑的哭声。整个心脏像被人一把攫住,呼吸都要停止。 听见一个恶魔惊讶的声音:“这孩子真漂亮!脸太脏了,之前都没发现……” 另一个说:“还等什么?!快点!” 慕晚舟瞳孔急剧的收缩,有好几双手伸了上来开始拉扯他的衣衫。他绝望的张口,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但手脚本能的剧烈挣扎起来。 “老实点!”耳边一阵轰鸣,重重一耳光甩了上来。慕晚舟只觉得眼花缭乱,再也使不上劲。 恶魔的脸在逐渐靠近、靠近,最终却突然定格。他抓住慕晚舟的手松了,口中溢出鲜血: “怎……怎么回事……” 周围一片混乱,有一柄剑,快得犹如闪电,流转在各个恶魔之间,飞快的割断他们的咽喉。 慕晚舟隐约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冲了上来,是个与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少年,一把抱起了自己,急急的开口: “喂!你还好吧?有没有事?” 他的五官变得清晰起来之时,慕晚舟暗金的右瞳迸发出极度安心又欣喜的光。是他、是他来了! 等了好久好久,他终于来了。 他向这个人伸出手去,这个在他堕入深渊之前一把将他拉出来的人,这个对他来说如同四月温暖阳光的人…… 自己黑暗而绝望的世界,终于像被撕裂开来一般,绽放出耀眼而温暖的光。什么也不用担心了,什么也不用害怕了,因为他来了。 他再也不想、也不能离开这个人的身边。 “!”慕晚舟满身大汗,惊惧的睁开了眼,伸出的手只抓到一片虚无。 但是立刻有一只温热而有力的手握住了他的手,磁性的嗓音带着惊喜和焦急: “晚舟,你醒了?” 缓缓侧过头去,萧骆北英俊的脸就在身边。他紧皱着眉头,眼中布满血丝,眼圈也有些微微发青,看起来很长时间没有休息了。 慕晚舟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他还陷在刚刚那个太过真实的梦境里,一时分不清到底哪些是梦境,哪些是现实。 萧骆北转头一挥手:“快!传御医!慕大人醒了!” 慕晚舟望向熟悉的宫闱幔帐,终于逐渐清醒过来,明白自己已经身在承掖殿。他又一次的死里逃生,被救了出来。 只是,这一次救他的人,是萧骆北。 他嘴唇几乎干裂,嗫嚅着道:“水……” “朕喂你。”萧骆北绞紧的眉头总算舒展了些,轻手轻脚的将他抱起来,将水喂到他嘴边。慕晚舟只喝了一口,便被呛住,剧烈咳嗽起来,只觉得鼻间和喉咙都干痛无比。 “你慢些……”萧骆北又急又心疼,一边替他擦去衣襟上的水渍,一边重新将碗送到他嘴边。 但慕晚舟给这样一折腾,已经又去了半条命,完全不想喝了。他虚弱的摇摇头,歪在萧骆北怀里。 “……”萧骆北急得发疯,知道他体内余毒未清,必须多饮水才能加快解毒。便抬手将碗里的水喝了,再埋头含住他唇。 他小心翼翼,生怕又呛着了慕晚舟,温柔的撬开他的牙关,将水极缓的渡过去。慕晚舟昏沉沉的微微张开口,一接触到清凉的水,便本能的含住,慢慢咽下去。 这样喂水,速度极慢,但总算能让慕晚舟把水喝下去。 于是,当御医们跪爬着鱼贯而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萧骆北捞着慕晚舟那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与他唇舌交融,郑重其事的将水慢慢喂给他喝,温柔耐心到了极点。 此前慕晚舟命悬一线之际,萧骆北大发雷霆,红着双眼命令他们必须把人救活,否则就诛九族。是以御医们胆战心惊,几乎是全程跪着给慕晚舟治疗的。 而此刻,明明是十分危机的情形之后,萧骆北的这一吻里也完全没有欲念,慕晚舟更是半死不活,但是众人却从这一幕里读出了十足的香艳感:初愈的慕大人那份病态的美无比的迷人,至于他们的圣上…… 他们快要不认识他们的圣上了。 圣上对着慕大人的那副样子,哪有素来暴戾凶狠的样子? 只让他们想到他多年前对着凤公子的情形。 比当时还要疼爱宠溺,还要情深刻骨。 ===== 作者有话要说: ===== 我气!有小可爱提醒我我第一章 打错了反派的名字我就捉了个虫,然后就锁我! 我到底写啥了我?!我写的时候就很谨慎了尽量没出现什么过分的字眼 脖子以下的描写更是没有的 到底是谁那么无聊举报我啊?给条活路行吗?!………………………… PS:从下章开始要进入比较重要刺激的剧情,晚舟跟王爷的对决要来了……感谢在2020-09-06 12:42:42~2020-09-07 13:46: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haun、本座已从良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章 御医们会诊的结果,总算让萧骆北放了心。慕晚舟此前吸入的毒气虽猛,但幸好量不算太多,加上被萧骆北救出临安王府之后,立刻赶回了宫,救治及时。现在只是身子还虚弱,但已经没有大碍了。 萧骆北命御膳房送来些柔软清淡的食物,大多是肉粥、燕窝等方便入口的食品,喂着他慢慢吃了。慕晚舟的脸色总算红润了些,他开口想说话,但喉咙和鼻间还痛得厉害。 “急什么,”萧骆北皱眉,“你口鼻被毒气灼伤,暂时给朕闭嘴。” 慕晚舟伸手比划,表示要笔墨。 萧骆北只得去替他取来。 慕晚舟在纸上写道:“臣昏迷了多久?” 萧骆北答:“一天一夜。” 慕晚舟又写:“圣上为何会在临安王府旁?” 萧骆北叹了口气道:“朕本来按照与你的约定,将左相留在宫中议事饮酒。没想到,皇叔父突然进宫,声称收到了西域急报,西域十二国中最大的西凉国国内发生了政变,西域边关不稳。他请命尽快赶回西域,坐镇主持大局,还表示说不定能利用这个机会统一西域。” 西凉国的国主目前年幼,只得三岁,由摄政王监政。为了防止他权势过大,传国玉玺由太后保管,每日议政,太后也会上朝垂帘听政。而这次兴许是摄政王失去了蛰伏的耐心,也可能是瞅住了什么机会,才会孤注一掷,发动政变。 慕晚舟一双美目陡然睁大了。 萧骆北继续道:“朕还未置可否,左相一听,便神色凝重的起身,说此事重大,他必须尽快回府准备西域军备物资的清单,也告退了。” 慕晚舟总算明白为何陶臻会提前回府。但,他回来之际心事重重又是为何呢? 萧骆北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朕知道事发突然,你必定还在相府中未曾离开,便立刻出宫,赶往相府寻找逐川。哪知见到他后,他告诉朕,你进入相府后便失去了踪迹,但相府也十分平静,并不像是发现了你,十分蹊跷。朕思前想后,命他继续留在原地等你,自己去临安王府探虚实。” 萧骆北也说不清,他当时就是有一种直觉,觉得慕晚舟如果没有在相府被逮个正着,又迟迟没有出来,那便是人已经不在相府了。 除了相府,下一个危险的地方便是临安王府。 他跟着第六感赶到王府外的僻静小巷,结果正好看到慕晚舟艰难的想要从墙内翻出来。 这一切的一切,萧骆北都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无形的连着他与慕晚舟,指引他找到他、救出他。 慕晚舟听完,迅速在纸上将自己在密道和密室内发生的事情一一写下。萧骆北在他身侧,脸色随着他笔下的文字越发难看。 “陶臻和皇叔父竟敢在堂堂京城、天子脚下挖密道!”他挥袖拂倒了一旁的香炉,怒不可遏,“还竟然真的沆瀣一气,私铸兵器、豢养私兵!” 慕晚舟写下“要挟”二字,将尚未明确的点提醒萧骆北。 萧骆北凝眉沉思片刻,道:“皇叔父定是抓住了陶臻的什么把柄,胁迫陶臻参与进此事来。此前你说陶臻心事重重,大概也是因为受人胁迫。朕想,他心里应该并不完全支持皇叔父的举动,密道的事应该也与此有关联。” 慕晚舟奋笔疾书:“左相可作为突破点。” “嗯。”萧骆北冷静下来,思维十分清晰,“此次的西凉国政变,事情没这么简单。皇叔父怕是牵扯其中,才坐不住了,急着回去处理。” 慕晚舟提笔还想写什么,却一阵眩晕,手脚发虚,笔“啪”的掉下。萧骆北一见,急急的夺走笔墨,连声哄道: “好了晚舟,先别想了!明日再说!” 他见慕晚舟已经为了此事险些丧命,哪里还舍得他如此耗尽心力。 慕晚舟焦急的摇头,拼命张口发出二字:“谋逆……” “行了行了!”萧骆北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朕会想不到吗?朕已经派孙剑去查了!你还要不要命?!答应朕,以后绝对不可以再这样以身犯险!听到了吗?!” 慕晚舟见他担心至极,眼中微微一震,几分欣喜、几分复杂。萧骆北强硬的扶他躺下,把人牢牢按在被褥里抱紧了: “这是圣旨!你再逞强一次试试?” 慕晚舟呆了呆,细长的手指摸上他带着倦色的黑眼圈,轻轻从喉咙里喊了一声:“阿北。” “嗯?”萧骆北见他执意要说话,本想发飙,但听到“阿北”,火气便都消了,只化成一缕缕柔情,在心上萦绕。 “你一夜没睡?”慕晚舟哑声问。 萧骆北脸色有些不自然:“朕不困。” 他昨晚急得快疯魔了,生怕慕晚舟离开自己,硬是坐在他身边守了一夜、照顾了一夜,随时注意着慕晚舟的情况。 他的确没有困意,但并非是因为不累。 慕晚舟仰头看他,暗金的瞳色带了股奇异的光。 “阿北,亲我……”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细声说。 “你……”萧骆北一把捏了他后颈,“你找死是不是?!” 这时候还想点火勾人,可不是找死吗。 但慕晚舟固执的坚持道:“亲我。” 二人的唇轻轻的相碰了。按萧骆北的本意,他是想把人干脆揉紧了亲个痛快。这一天一夜,他本以为自己会永远的失去慕晚舟了。慕晚舟有多少次濒临死亡线,他的心就也跟着去鬼门关走了多少趟。他拿剑指着那些御医,逼他们不断的想法子救人。 慕晚舟要离开自己?绝对不可以! 此刻,他终于将人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了。这一次,他终于握住了重要的东西。 于是,他按下了心中失而复得的冲动和焦虑,只一点一点温柔的啄着慕晚舟的唇,自己都对自己的耐性感到惊讶。他跟自己说,慕晚舟毕竟为了完成任务险些丧命,自己应该温和些对待他。 他想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解释自己的改变。 两人悄然无声的接了一个长长的吻,慕晚舟的睫毛缓缓垂下,盖住了漂亮的瞳孔。这时萧骆北才发现他睡着了。他“啧”了一声,帮他把被子掖好,微微叹了口气。 因为愧疚,所以想对他好些。 真的只是这样吗? 萧骆北心里百念翻腾的时候,窗外雪下,陆逐川白色单薄的身影静静的伫立。他脸色阴沉,已经站了一天一夜,大雪在他肩头纷纷积起,浸湿了他的衣衫。直到太医们纷纷退下,他看到他们脸上如释重负的表情,神色才缓和了些。 但他还是舍不得离开,又眼睁睁的看着御膳端进室内。又过了一阵,室内的灯火灭了。 他冰冷的凤眼里微微闪动,掠过无数难以言说的光。 四周一切都静下来了,他细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朝着那已黑下来的窗格望了又望,最终才转身缓缓离开。 · 翌日,慕晚舟的咽喉和鼻腔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以正常说话,人也能下床活动了。萧骆北寸步不离的守着他,逐渐的把他身子给养好了,脸色也恢复了红润。 期间陶煜曾偷偷求孙剑来打听慕晚舟的消息,孙剑按照慕晚舟的吩咐,只是告诉他当天突然撞见左相回家,便偷偷离开了相府,未曾提到受伤之事。 陶煜松了一大口气,又思念慕晚舟,信誓旦旦的说下次一定要将幽兰草纸亲自带给他看。 到了傍晚,萧翊命人来通报,声称已经做好返回西域的一切准备,望萧骆北准予,人已候在御书房求见。萧骆北嗤笑道:“看来皇叔父真的急着回西域,已经顾不上要得到你了。” 慕晚舟轻笑道:“圣上就别说笑了。圣上打算如何应对临安王?” 萧骆北想了想:“朕打算顺水推舟,放他回西域。” 慕晚舟细细凝神想着,道:“为何?临安王急着回去,必是有所图谋。” 萧骆北冷笑:“朕正是要他露出马脚!既然他与左相勾结之事已是事实但又拿不到证据,那便要将他尽快推至下一步行动。兵行险招,才可出奇制胜。” 慕晚舟缓缓点头:“圣上言之有理。” 萧骆北转头来,火热的眸子盯着他:“晚舟,皇叔父一旦动手,接下来的情势必定危机四伏。你可否愿意与朕一同面对?” 慕晚舟唇边温柔的勾起漂亮的弧线,他声音如同幽远深山中的清泉般温存动听: “臣万死不辞。” “好!”萧骆北傲然抬了抬下巴,“朕便即刻下诏,遂了皇叔父的愿!” 当晚,萧骆北便在御书房接见萧翊,亲自下诏,准许他第二日便返回西域,维护西域边境的安宁。 慕晚舟在承掖殿等到很晚,萧骆北也没有过来。托了陆逐川去问,萧骆北说要准备一些明日的文书事务,又顾念慕晚舟身子刚好,便歇在御书房了。慕晚舟笑了笑,打发了逐川去歇息,也打算睡下。 刚放下帷幔,黑暗之中有个人影闪动,眨眼间便到了床榻跟前。慕晚舟警觉的起身:“谁?” 床幔被掀起,幽黑中慢慢点起了一盏昏暗的灯,映出萧翊不怀好意的笑容: “慕大人,离别在即,不为本王送行么?” 饶是有心理准备,慕晚舟还是吃了一惊,没有想到萧翊如此大胆,竟然敢在萧骆北眼皮子底下夜袭承掖殿。但他面上依然镇定,对着萧翊彬彬有礼的笑了一笑: “王爷,夜深露重,晚舟已经歇下了,明日定去为王爷送行。” “少装蒜!”萧翊一把狠狠捏住了他手腕,将他按到床榻上,“本王今夜是来做什么的,你心知肚明。” “王爷,”慕晚舟不笑了,眼眸中、嘴角旁尽是冷色,“您不怕被圣上撞见么?” 萧翊二指用力捏上他大病初愈还略显苍白的脸蛋:“小狼崽子怕是□□乏力,赶不过来了。你还指望他?今夜不管你愿不愿意,或是有其他借口,本王就是要干、你!” “逐川……”慕晚舟正想出声呼唤陆逐川,却被萧翊一掌捂住了嘴。萧翊一把扯了自己的腰带,往慕晚舟脸上一绕,将他嘴牢牢封了起来。 慕晚舟伸手推他,萧翊只用一只手便牢牢捏住了他两只手腕。 “晚舟……”萧翊突然万般温柔的唤道,眼里的欲/望却陡然升起,令人遍生寒意,“何必欲迎还拒?你这样的浪货,怕是也天天肖想着本王来上你吧?……” 他一把撕开了慕晚舟的中衣,也除去了自己的外衫。 ===== 作者有话要说: ===== 王爷露出獠牙…… 关于王爷这个角色我自己是觉得没有写好 希望后面能让他丰满一点感谢在2020-09-07 13:46:41~2020-09-08 15:20: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本座已从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ingying.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一章 慕晚舟漂亮的眼眸陡然瞪大,手脚并用的挣扎起来。 萧翊一手握了他脚裸,往后一拉,再死死压住他:“晚舟,乖一点,不然,会很疼……” 他腾出一只手去继续解自己的衣衫。他一向爱穿华服,脱起来自然也费事些。慕晚舟被他压着,动弹不得,冷冷的打量着他的一举一动。 此刻他已没了平时温柔无度的翩翩公子模样,却是冷得像一块冰,全神戒备。他那只暗金的眸子里迸发出极深的锐光,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猫。 明知自己面临受辱,他似乎毫不惊惧,也不慌乱,反而比平时更加沉静。 萧翊为他这副处乱不惊的模样迷得不行,很想要侵占他诱人的红唇,便扯住封住慕晚舟嘴的腰带,低哑道: “晚舟,你别乱叫,本王就放开你。” 慕晚舟眯了眯眼,表示了同意。 萧翊扯下腰带,正欲埋头堵住那渴求已久的甘美嘴唇,却感到脖子上一凉。 低头一看,慕晚舟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小块刀片,正牢牢抵着自己的颈动脉。 “下去。”慕晚舟的嗓音疏远而寒冷,并蕴含了饱满的杀意和狠毒。 萧翊没有惊慌,反而十分意外——他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慕晚舟,他大胆的猜测,连萧骆北也没有见过。 平时那个温存隐忍、一笑倾国的公子,此刻却像是露出了毒牙的蛇,寒光凛凛的眸子里,甚至闪烁着一丝残忍的兴奋。 ——那是杀过人的人才有的眼神,萧翊想。 萧翊的双手不知道沾染过多少人的血,他很熟悉这种眼神和气息。 他突然觉得快乐极了,更加确定慕晚舟跟自己是一类人,是自己必须得到的人。 “晚舟,有话好好说。”他缓缓后退,却在伺机夺走慕晚舟手里的刀片。他知道,慕晚舟不会武功,只要拉开一定的距离,他有把握打掉他手中的薄刃。 但慕晚舟一眼就看穿了他。 萧翊才退去一寸,慕晚舟迅速反手,将刀片抵上了自己的脖颈。 “王爷若是想要制住我,我即刻便割断自己的咽喉。”他冷冷开口,似乎要割的不是自己的脖子,而是随便什么东西,“王爷大可试试。只是,如果明日圣上见到一切,王爷应当清楚后果。” 萧翊眼中燃起怒火:“你便如此不愿?!” “不愿。”慕晚舟清清楚楚的道,“现在请王爷穿好衣衫,马上出去。” 萧翊从未受到这样的拒绝,气得脸色铁青,但想要得到他的欲望却更强烈了。他发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得到这个美人! 总有一天,他要用尽一切方法将他压在身下,看他的脸在自己的占有中逐渐溃散迷离。 他捡起掉落在床榻各处的衣衫,不紧不慢的穿上,嘴上还不忘占慕晚舟的便宜: “你是第一个胆敢拒绝本王的人,但是终有一天……” 他懒懒系上腰带:“你会求着本王干/你,晚舟。” 慕晚舟眸中闪过一丝嘲弄,眼波微转,却突然停在了他腰间,瞳孔猛烈收细。 萧翊显然察觉了他的异常,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望,是自己正往腰间系上的一枚玉佩。 这枚玉佩虽然名贵,但也并不算世上独一无二,萧翊有些意外。 他向慕晚舟投去探询的目光,却遇上对方杀气腾腾的双目。 “王爷玉佩上的绶带是从何而来?”慕晚舟冷声发问。 他口气中竟带上了几分威胁的意味,似乎萧翊要是不回答,他下一瞬便会…… 便会怎样?萧翊一下想象不出来。 总觉得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萧翊看了一眼那朱红绶带,慢吞吞道:“你喜欢这绶带?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如果你答应跟本王睡,本王可以……” “我在问王爷从哪里得到它的,王爷最好马上回答!”慕晚舟几乎是恶狠狠的打断了他,手上的刀刃又用力按了按。 萧翊一愣,又觉得很有趣。很好,很好,这一晚上,他至少见到了两个平时完全见不到的慕晚舟:一个冷酷的,一个狠毒的。 他一手捧起那玉佩,悠然道:“这绶带是本王去年抵达西域都护府后,收拾从前四皇子的遗物时发现的。看这个绶带的结很特别,似乎是什么特殊的花纹,就随手拿来用了。” 从前的四皇子萧沉影,是萧骆北的弟弟,也是萧翊的侄子,当年代替萧骆北前往西域平定战乱的皇子。后来,于西域之乱中战死。 “……”慕晚舟没有回答,薄薄的嘴唇咬得苍白。萧翊见他这副样子,冷笑一声: “慕大人对这绶带有何执念?” 慕晚舟定定的眸子比方才更加幽深酷寒了。他目不转睛的凝视萧翊,并与他博弈般的四目相对,嘴唇里轻轻吐出几个不容回绝的字: “王爷请回吧。” 萧翊无奈的冷哼了一声,退出了承掖殿。 直到他的气息完全的消失,慕晚舟才蓦的跳下榻来,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喊道: “逐川!逐川!” 只是须臾,一袭白衣的陆逐川闪身进殿。他只穿着中衣,明显是刚刚醒,但却丝毫没有困倦的样子,眉目间都是清明。他只看了一眼慕晚舟,便明白他现在情绪混乱。 “你怎么了?”他难得的很温柔的开口。 慕晚舟冲上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牙齿止不住的打战:“萧翊!萧翊刚刚来过了!” “他有没有……”陆逐川一凝眉,见他无恙,才略微放松下来。 但慕晚舟如同魔怔了一般,紧紧抓着他,哑声道:“萧翊拿了他的东西!拿了我送他的绶带……” 陆逐川的眉头紧皱了。他一把捏住了慕晚舟的肩,慕晚舟还在迷乱的低语着: “那是我亲手做了送给他的,萧翊凭什么拿走?!他凭什么!?……” 他越说,语气越发暴怒,好似胸口有个裂开的洞,怒气如同火山喷火。 陆逐川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和心痛,一把紧紧搂住了他:“好了,晚舟。没事的,没事的……” 他连连抚摸慕晚舟的长发,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慕晚舟靠在他怀里,重重喘气,混乱不堪。许久,他才逐渐平静下来。 他从陆逐川怀里抬起头来,陆逐川感到他目光如同灼热又刺眼的火焰,疯狂的盯着自己。 他白皙的手指绞紧了陆逐川的衣襟,一字一字寒冷似冰: “萧翊必、须、死。” · 翌日,临安王萧翊启程返回西域,皇帝和一干朝臣都来相送。慕晚舟陪在萧骆北身边,朱红的朝服将他的脸蛋映衬得水润。他对着即将上马车的萧翊温婉一笑,还是一贯那个君子端方的慕晚舟。 萧翊嘴角扯起一丝讥讽,虽然这个样子的慕晚舟他也很倾心,但一想到他昨晚百年难得一见的煞气十足、气场全开,不禁更心痒了。 如果把这条露出毒牙的小蛇掐在手中,再看他在自己身下哀求,该是何等的销魂? 只是这样一念闪过,他便觉得身下的欲/望胀痛不已。他朝慕晚舟暧昧又高傲的笑了笑,掀开车帘,埋头上了车。 不急,本王还有机会。 萧翊的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京城时,慕晚舟和萧骆北等来了打探消息的孙剑。此前慕晚舟昏迷的时候,他便已奉萧骆北之命去了解西域的大概情况,此刻回来复命。 他禀报萧骆北,西凉的政变还未结束。摄政王带兵逼宫,却只是软禁了小皇帝和太后,不但没有杀他们,还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软磨硬泡的要太后交出传国玉玺。 “有意思!”萧骆北凉凉一笑,“这是朕见过最温柔的逼宫了。摄政王在忌惮什么?朕猜,应当是皇叔父。” 慕晚舟缓缓点头:“嗯,临安王应是站在太后与小皇帝一边的。毕竟,一个年幼无知的傀儡和一个妇道人家,比一个心机深重的摄政王好控制得多。” 他想了想又道:“不过臣听说,西凉摄政王生性谨慎,并且最讲究名声。他这般按兵不动,也可能是不想给后世落得个乱臣贼子的骂名。” 萧骆北眸中透出野兽一般兴趣盎然的光:“朕很期待皇叔父的下一步行动。他回西域后,会如何利用他手里的十万私兵呢?会立刻带兵攻打西域,给摄政王施压,还是……” 慕晚舟细细思量:“事到如今,很快便会有结果。” 萧骆北扶额靠在案几上,笃定的开口道:“这次是将皇叔父连根拔起的机会,朕已经等不及了。” “圣上下定决心了?” “嗯。”萧骆北一向是说一不二的,决定的事情马上便会实施。他懒懒瞥了慕晚舟一眼,抬手捏过他下巴扯到跟前: “陪朕一起,晚舟。” “圣上,”慕晚舟热热的望着他,主动捧上了他的脸,“臣永远都在。” 他眸子里闪过一丝极为冷彻的寒意,如同流星般转瞬而逝。萧骆北却捕捉到了,他心中虽然十分满意慕晚舟忠心不二的态度,却又有一丝轻微的疑惑。 晚舟有那样讨厌皇叔父吗?刚刚那一瞬,他眼中的光,单单用冷酷来形容并不足够,更带了一种深刻入骨的——恶意。 萧骆北没有想太多、太深,他以为,慕晚舟只是因为萧翊屡次骚扰他而憎恶他;同时,也是为了助自己掌控天下才燃起的战意。 毕竟,慕晚舟为了二人共同的大业殚精竭虑,付出了不知多少心血。 他对自己的心,更是如同日月,天地可鉴。 ===== 作者有话要说: ===== 王爷搞翻车了hhhhh 晚舟开始逐渐露出另外一面,看他要怎么样搞王爷呢hhhh 话说到了这里某些提示已经很明显了吧?感谢在2020-09-08 15:20:38~2020-09-10 14:15: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临水非鱼、本座已从良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二章 萧翊返回西域的数日后,送来传书,声称已率镇西军攻入西凉国境,兵围西凉都城,准备攻城镇压西凉政变。如果顺利,也许能一举吞并西凉。萧骆北看完之后,冷笑一声,将信纸抛到一边。 “这官腔打得倒是煞有介事!”他咬牙笑骂道。 慕晚舟拾起信看了看,脸上浮过一丝浅笑,也丢在了一边。 又过了大约七八日,期间一直风平浪静,萧翊再无消息传来。 第八日夜里,萧骆北正搂着慕晚舟宿在御书房,宫门外传来嘈杂的吵闹声,两人都微微醒了过来。随侍的太监急匆匆的进殿来,拜倒在地: “圣上!圣上!卫校尉连夜从西域赶回来,有急报!” 黑暗中,萧骆北立刻起了身,双眼灼灼发光,如同烈焰:“传!” 他起身批了中衣,慕晚舟也醒了,揉着水波荡漾的双眼坐起身。此时,门外有一人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几乎是疾步奔着便跪下了地。 他带进来一丝混着血腥味的风,慕晚舟皱了皱眉。 地上那人已抬起眼来急急开口:“镇西军校尉卫湛拜见圣上、慕大人!西域告急!王爷围攻西凉时,遭西域十二国联军伏击,已被西凉摄政王生擒!望圣上速速决断!” “什么?!”萧骆北声音低得骇人,“那镇西军呢?!” 卫湛忙不失迭的答道:“镇西军损耗过半,下官与陈参军领着剩余的人马退回了西域都护府。但西域十二国联合发动了攻城,不知能坚守多久!” “损耗过半?!”萧骆北怒不可遏。 这时,他背后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人,批着薄衫,乌发如云,温醇的嗓音轻轻问道: “这等危机情况,卫校尉本应留在西域都护府镇守,为何亲自回京传信?” 卫湛愣了一愣,抬起头来,正好撞进一双烟波浩渺的眸子里,右边那只略微闪动暗金光芒,带着几分审视,却又温柔动人,好似全心全意的关心着自己身上的伤。 ——慕晚舟,圣上身边独一无二的宠臣。 卫湛镇守西域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位传闻中的妙人儿,一时之间心跳如雷,太阳穴猛烈搏动,整个心都被他绝色的容姿牢牢吸引住,移不开眼睛。 到了此刻,他方才明白,为何王爷要坚持命自己亲自回京,确保将这人带往西域。 这样一位魅惑人心的美人,果然值得王爷下尽血本也要得到。 卫湛清了清嗓子,强行按下想入非非的心答道:“王爷被擒之前对下官千叮万嘱,如若他遇险,定要下官亲自快马加鞭回京禀报,以防途中生变!” 慕晚舟略微扬了扬下巴,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又柔声关切的问道: “卫校尉一路上似乎遇到了麻烦,右臂那处伤化脓了,可还无碍?” “下官……无碍!”听到他体贴入微的关怀,卫湛不禁热血翻涌,牢牢与他四目相对。一接触到他眸中真情实意的焦急,更是如同被天雷击中,心跳加速。 尤其是此刻,慕晚舟睡意惺忪,懒懒的拢着衣襟,却不小心露出左半边雪白的香肩,鬓下一缕乌发蜿蜒的搭在雪肤上,更是娇柔可人,让卫湛完全忘记了一路奔波的疲劳和伤痛,整个人热血沸腾,欲/念横生。 若是能将这人搂在怀里,再撕烂他凌乱的衣衫,让他整个儿的暴露在自己眼前,那该是怎样一副活色生香的画面? 他忍不住嘴唇发干,喉结滚动,却被萧骆北一声怒吼打断了遐想: “皇叔父被擒,镇西军死伤过半,此事非同小可,朕即刻率军亲征,务必踏平西域,将皇叔父救出!” 卫湛整理一下情绪,勉强正色道:“圣上英明!只是,还有一事……” “讲!” “此次西凉政变,情势诡谲,王爷恳请圣上将暗卫派出,配合战事,方能破局!” 萧骆北略一思索,扬眉道:“准了!”转头对慕晚舟下令道:“晚舟,你与逐川随朕一同前往西域,负责指挥暗卫在暗中行动!” “是。”慕晚舟温声应道。 萧骆北又吩咐卫湛:“卫校尉,你对西域情形熟悉,便由你协助慕大人,一同营救皇叔父,同时查清西凉政变的内幕!” 卫湛心里一阵狂喜,立刻叩首道:“臣遵旨!” 再度抬起头来,他忍不住贪婪的望向慕晚舟绝色出尘的脸蛋。 慕晚舟似乎并未感觉到任何不妥,冲他和气的点头一笑: “有劳卫校尉了。” · 萧骆北迅速率了京中的十万中军,出发赶往西域。慕晚舟携带陆逐川和麾下十二名暗卫一同随驾亲征。一行人快马加鞭急行军,十日之后,已接近西域边境。 这晚,大军扎营歇息,卫湛前往慕晚舟的营帐,带着私心想要找他商讨这几日暗卫的调查结果。刚走到帐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极为温软的叹息。 “阿北……我不行了……”正是慕晚舟好听又难耐的声音,柔柔的,媚媚的,让人心痒不已。 “嗯?!你明明享受得很……”萧骆北暗哑的嗓音答道。 配合着里内暧昧的声音,卫湛立刻明白帐中在发生着什么,不禁心猿意马,口干舌燥,杵在原地不敢动,又舍不得离开。只要一想到那美人是如何在圣上怀里绽放的,他便觉得气血翻涌,饥渴难耐。 忍不住开始想象,里面的人若是自己该有多好? 此刻,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背后打破了他的肖想:“卫校尉有何贵干?” 卫湛吓了一跳,转过头去,陆逐川寒霜深重的凤眼就在离自己几寸远的位置,带着十足的杀气,几乎要将他捅穿。卫湛一向对慕晚舟身边这位煞神有所耳闻,当下干笑两声: “陆大人,下官本是有事与慕大人商议,但……”对着营帐暧昧的瞥了一眼。 “等着。”陆逐川淡声答道,站到他身边,竟是与他一起等了起来。 卫湛心惊肉跳,又尴尬万分。看陆逐川这情形,像是对类似的事情习以为常了,才能这般波澜不惊。 但他自己可是相当难熬,为这看不见却激起人遐想联翩的香/艳情形弄得坐立难安。他忍不住偷偷打量陆逐川,想从他那万年冰山的脸庞上捕捉到一丝动摇或是情/欲,却一无所获。 他正如坐针毡,却听见陆逐川十分轻微的呼了口气。 同是习武之人,这声连叹息都称不上的气息引起了卫湛的注意。他再次偷偷斜了陆逐川一眼,却见他那坚不可摧的寒冰面具像是微微裂开了一般,低垂的凤眼闪动一丝黯然,而咬紧的嘴角也不自觉的下垂。 卫湛愕然。 ——那不是被屋内的情形挑动情/欲的表现,却是一丝极为隐秘的孤独。 如果不是离得这般近,卫湛是无法察觉出这份孤独的。 这无欲无求的杀人机器,竟然也会有这样的情感? 卫湛想起关于陆逐川的传闻来。据说他与慕晚舟在少年时在西域相逢,从西域的腥风血雨中一路护着慕晚舟的平安;而慕晚舟常常为他疗伤、替他辨识他不认得的中原文字。两人就像亲人和兄弟一样相依为命,一路磕磕碰碰的逃至中原。 两人形同主仆,但胜似血亲,但从未听说过两人之间有任何暧昧之情。 陆逐川冷心冷情,不知世间情爱为何物。据说慕晚舟曾为了让他开窍,带他去过玲珑阁。第一次,他凶巴巴的把前来陪伴的姑娘吓走了;第二次,慕晚舟给他叫了小倌,他却正儿八经的在房中教小倌学习起剑术来;第三次,他索性将人全部赶走,坐在房中练了一夜内功。 玲珑阁的姑娘小倌们,都纷纷抱怨,说陆公子虽然武功天下第一,但那方面……似乎是不行。 打那之后,慕晚舟也放弃了。 也是因为这样,他如同影子一般留在慕晚舟身边,圣上却从未对他有过敌意和防备。卫湛一面想着,一边在心里笃定的认为:陆逐川应该确实是某方面有缺陷。否则,对着慕晚舟这样的美人,有谁能够忍耐那么久不下手!? 并且他经常撞到圣上和慕晚舟的风月之事,也不起任何心思,这能是正常男人吗? 但,此时此刻,他那藏不住的孤寂感又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他对慕晚舟……? 卫湛浮想翩翩,账内的声音却停止了。须臾,萧骆北慵懒餍足的嗓音在问: “逐川在外面吗?何事?” 陆逐川瞬间收回了所有的情绪,沉声道:“卫校尉有事求见。” 萧骆北道:“都进来。” 卫湛赶紧回过神,才发现背上已是一片冷汗,抱拳道:“下官叨扰了。”掀开帘帐与陆逐川一同进去。 账内的还滚动着某种暧昧的气息,慕晚舟合拢绯红的衣衫,懒洋洋的靠在软榻上,眼中动人的水波还未完全褪去。萧骆北已整理好常服,坐在他身边,正将他雪白的手指捏在掌中随意把玩。 “圣上,慕大人,”卫湛强作镇定跪下,却忍不住频频偷看慕晚舟那诱人的模样,“暗卫可有消息?” 萧骆北似是还迷恋方才的寻欢,旁若无人的捏了慕晚舟的下巴,一口咬住他水润的红唇粗暴的掠夺。慕晚舟十分难耐,喉中发出动人的嘤咛。卫湛只觉得热血都往脸上和身下涌去,连忙调整姿势掩盖自己的狼狈,以免被看出异样。 恋恋不舍的亲够了,萧骆北才离开慕晚舟的唇,懒懒道:“晚舟,暗卫可有来报?” 慕晚舟喘息了一会,点头道:“方才孙剑来报,王爷的确被囚禁在西凉军中,而西凉摄政王已经独揽大权,正领着西域十二国的联军围住了西域都护府。目前都护府中的镇西军不到五万,粮草也告急,情况十分凶险。” 萧骆北听了,一把丢了他,狼般锐利的眸子迸发出强烈的杀气和战意: “好!好得很!前些年朕没有将他们斩草除根,这次便索性一把火烧光了西域,让这里从此没有西凉,没有西域十二国,尽数归入我景朝的疆土!” 其他人还未开口,他已风驰电掣的下了令:“明日急行军,朕亲自率十万中军于平原与西凉军展开会战,同西域都护府中的镇西军里应外合。晚舟,你与逐川、卫校尉带领暗卫潜入西凉军中,想办法救出皇叔父。” “是!”众人一起答道。 卫湛也答了,同时埋头叩首谢恩,心中却是疯狂的窃喜。 ——一切都如同王爷所料,进行顺利。 成就大业,近在咫尺。 而慕晚舟这块稀世美玉,也马上就要落入王爷之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晚舟的新粉丝登场了hhhhh 另外,逐川并不是真的不行哦!!大家千万千万别误会QAQ 他完全是一个跟随心而不是下/半/身的好男孩纸!!!!感谢在2020-09-10 14:15:04~2020-09-11 13:50: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haun、本座已从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临水非鱼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三章 翌日,十万中军逼近了西域都护府。萧骆北一身战甲巍然坐于马上,英气逼人。慕晚舟骑马行在他左后方,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萧骆北一身戎装、煞气逼人的姿态,眼中满满倾慕。 萧骆北回头朗声道:“即将遭遇西凉军,晚舟,你与朕此刻便分头行动。” “嗯。”慕晚舟答着,却没有动,十指捏紧了缰绳,微微泛白。 “你……”萧骆北诧异,慕晚舟却已策马上前来,与他并肩,探头在他耳边轻声呢喃道: “圣上,保重。” 饶是大战在即,萧骆北全神思考着接下来的战局,也听出了他语气中浓浓的牵挂和不舍。 ——也许,他是在担心萧骆北在战场上的安危。 ——也许,他也是在担心自己一去不回,二人再也无法相见。 但他却牢牢克制着,眉眼间都是坚韧和对萧骆北的信任。而对于思念,他只字不提。 萧骆北胸中不知被什么情绪牵动,突然涌起强烈的不舍。 不想放手,对这眼前痴痴的人儿,对这昨晚还在自己身下婉转低吟的人儿。 ——他明明也要去执行十分危险的任务,不比面对千军万马轻松。 而他连武功都不会。 萧骆北突然焦躁不安,一把揽过他,贴在自己冰冷的盔甲上,却用温热的臂膀将他牢牢圈住,就这样当着十万中军的面,狠狠的吻他,辗转反复,无法停下。一手急促的捏着他的后颈,上瘾般的抚摸他颈后那处雪白而柔软的肌肤;另一手紧紧捏住他细腰,几乎要将他折断。 十万中军都看呆了,但萧骆北不在乎。他眼中现在只有这爱极了自己的美人,只想与他将胸口重合在一起,倾听彼此的心跳。 慕晚舟气喘吁吁,应接不暇:“阿北……我、我……” 他语声发颤,萧骆北简直控制不住自己,一口咬住他喉结急促的吮吸:“别学他!” 脱口而出的瞬间,萧骆北猛然惊讶到了极点。什么?刚刚自己说了什么?让慕晚舟别学他?别学那个令自己爱极痛极的凤月华? 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想法的? 难道,自己已经不知不觉不再把他看成凤月华的替身了? 被这个可怕的想法吓到了,萧骆北缓缓放开了慕晚舟。慕晚舟眼中闪动着快乐的柔情,在他耳边轻快的说道: “知道了,臣会按计划行事,圣上放心。” 萧骆北只来得及沙哑着嗓音“嗯”了一声,慕晚舟已在马上坐好,朝他灿烂一笑,策马而去。 他绯红的身影,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将萧骆北的眼底烫得一片滚热。 他暂时压住胸中翻腾的情绪,掉头来凛然面对十万中军,拔出了长剑: “全军出发!” · 慕晚舟与陆逐川、卫湛领着十二名暗卫策马疾行,与大军拉开了一定的距离,奔至附近的一处隐蔽山坡上。在坡上,所有人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西凉军服换上,随即,慕晚舟神色严肃,全神贯注的观看着战局。 在这遥远的一窥中,他深刻见识到了萧骆北的骁勇善战。 大军推进之时,萧骆北便算准了时间,当联军稍起混乱之际,萧骆北利用地形和风向的优势,首先命弓箭手发动了第一波的攻势。 无数箭雨纷纷落下,借着风力准确无误的飞向联军,对面死伤惨重。而由于对方处于逆风,弓箭来不到景朝的军队便无力落下,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无奈之下,联军只得变动阵型,开启防御阵抵挡箭雨。此时,萧骆北的骑兵早已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出发,疾风骤雨般冲入敌阵,撞击和斩杀手持盾牌的步兵,很快便将敌方的防御阵型冲得七零八落。 接下来便是压倒性的屠杀和掠夺。骑兵之后是装备精锐的中军步兵,及时的支援先锋骑兵,双方终于进入了近距离交战。 十二国联军明显处于劣势,慕晚舟静静看着这一切,完全可以想象几年前萧骆北是如何在西域肆意驰骋、夺下西域一半疆土的。 战局再胶着一阵,只要西域都护府的镇西军出城相助,十二联军必败无疑。 慕晚舟眼中翻动复杂的情绪,同时也在飞快的寻找着敌方的主营帐。很快,他的视线定格在某处,陆逐川已冷声出言催促他:“还拖什么。” 慕晚舟眼中一凝,厉声开口道:“孙剑,你带领所有暗卫赶往西凉都城,潜入西凉皇宫,救出西凉太后和小皇帝。即使是人死了,也要确认尸身。” 孙剑怔了一怔,细细的三角眼流露出担忧:“慕大人,您不需要属下保护混入军中?” 慕晚舟缓缓摇头:“有逐川和卫校尉护着我即可,你等按我的命令行事。西凉太后和小皇帝的安危对圣上来说是至关重要的筹码,若有希望,务必将他们救出。” “……是!”孙剑虽然对此怀有疑虑,但无法违抗他的命令。 卫湛心中一阵窃喜。十二名暗卫不在,他只需要对付陆逐川一人便可,动起手来就方便多了。 暗卫们领命离去之后,慕晚舟与陆逐川、卫湛从人少之处偷偷混入了十二国联军,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了西凉军军帐附近。战局本就混乱,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只以为他们是自己人。 慕晚舟不会武功,三人便佯装要回营禀报军情,一路向主账奔去。到了账外,陆逐川一把拉住了慕晚舟:“我先进。” 不出意外,帐中应是西凉摄政王曹迫本人,也许还有被绑着的景朝临安王萧翊。 陆逐川一手按在剑鞘上,一手掀了帘帐,沉声道:“报——” 帐中没有人答话。三人迅速进入帐中,警觉的四下一看,帐中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那本该坐镇此处的摄政王曹迫,和身为阶下囚的萧翊,都不在里面。 见到这番情形,慕晚舟的暗金右瞳忽然凝冻。陆逐川也微微皱眉,迅速掉头对慕晚舟道: “晚舟,走——” 他的话语断在了一半。 卫湛锋利的剑刃,正牢牢贴在慕晚舟白皙细嫩的脖颈上,在幽暗的帐中闪动丝丝寒光。 “卫——湛——!”陆逐川咬牙切齿,周身迸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杀念,将四周的空气震得微微一荡。 但卫湛冷笑着,幸灾乐祸的看着他:“陆大人,别吓唬我,我胆子小!万一我手一抖,慕大人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慕晚舟薄唇有些发白,斜眼看了看卫湛,却是一言未发。 卫湛一手揪了他白皙的脸蛋:“慕大人,得罪了。下官也是奉王爷的命行事,王爷为了您,可是煞费苦心啊!” 陆逐川二话不说,剑招如同雷霆正欲袭出。在他眼里,慕晚舟被挟持根本不算什么,他有绝对的把握能将卫湛一击毙命。 但同时,账外响起了无数兵刃相撞的声音和重重的脚步声。 不用看也知道,无数人马已经将他们包围。 陆逐川生生收回了剑招。 卫湛狞笑着:“陆大人,只要你敢对下官动手,外面便会万箭齐发。下官可是穿了金丝软甲,不怕这阵势,但是你家慕大人如同娇花一朵……” 他顿了一顿,手指粘腻的抚上慕晚舟细嫩的脸:“到时候你即使带着他逃出天罗地网,怕也只是一具尸体了……” 陆逐川牙关咬紧,双目中的寒光剧烈的颤抖,如同一头走投无路的野兽。 他虽有旁人无法企及的武功,但在千军万马的压制下,却无法保全慕晚舟的性命。 他深深凝望着慕晚舟,眼中尽是不忍和伤痛。 我不能赌,我输不起,他想。 这时,一直一言未发的慕晚舟缓缓开口了。他嗓音沉稳,眼波幽深得如同山间的一汪潭水: “卫校尉,外面的军队并不是西凉军?” 卫湛得意洋洋冷哼一声:“是王爷交由我指挥的十万大军,靠临安王府令牌调动!” 慕晚舟做出一个了然于心的神情,吐了口气,对陆逐川道:“逐川,你走!” 陆逐川眉头皱紧了:“……” 慕晚舟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回绝的震慑力:“走!” 几乎与他的语声同时,陆逐川如同一道雪白的残影,冲破了营帐的顶。帐外传来嗖嗖的弓箭声,但很快传来数名士兵的惨叫,然后平静下来。 卫湛瞥了慕晚舟一眼:“他现在赶回去,也来不及通知圣上了。” 慕晚舟笑了笑:“哦?” 卫湛冷笑道:“王爷已与摄政王一起,从另一侧带领西凉的十五万大军与下官一同包抄圣上的中军,然后将他们尽数歼灭,一个不留!” 慕晚舟还是优雅的笑着:“原来如此。所以,王爷并非支持西凉太后与小皇帝,却是与摄政王同气连枝?他交给你的十万军队,便是他私自在西域豢养的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微微侧头与卫湛四目相对。卫湛一接触到他那比春水还要温柔半分的双眸,便不自觉的咽了咽唾沫。 “是!你与圣上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般情形吧?” “是我失策了。”慕晚舟苦笑道,但脸上却还是不慌不忙,“卫校尉,你打算把我怎样?” 卫湛不怀好意的阴笑了一声:“王爷命下官将你完好无损的带到他面前……” 慕晚舟听了,莞尔一笑:“哦?所以你打算照办?” 他语气突然带上了一种说不出的暧昧,勾魂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卫湛。他右眼下那道浅淡的疤痕就像泪光一样,带着点哀求的意味,让卫湛心里疯狂的一跳。 “卫校尉,”他楚楚可怜的再次开口了,“你真的要把我……交出去?” ===== 作者有话要说: ===== 狗皇帝逐渐觉醒中 好了晚舟要去做他想做的事情了 逐川配合他的精彩演出hhhh感谢在2020-09-11 13:50:23~2020-09-12 13:57: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要吃脑花 10瓶;寒芒不可见 3瓶;临水非鱼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四章 卫湛的心猛烈动摇,但嘴上还是恶狠狠的呵斥道:“王爷的命令下官岂敢不从?!” “是了,我也不想让你为难……”慕晚舟三分哀怨的看着他,“那卫校尉打算什么时候将我交给王爷?” 卫湛略一犹豫,答道:“现在下官要指挥十万大军,□□乏力,战事结束之后再说!” “哦。”慕晚舟很顺从的点了点头,垂下头去,露出一截雪白柔嫩的脖颈。卫湛瞥见了,只觉得心里一紧,口干舌燥,身下的欲/望又紧绷起来。 卫湛绑了他双手双脚,还是怕他逃跑,又用一条碗口粗的铁镣将他锁在了营帐中。 战局果然如卫湛所说起了变化。埋伏已久的十五万西凉大军从侧翼杀出,与卫湛率领的临安王的十万私兵一同夹击萧骆北。萧骆北的人数即使加上出城相助的镇西军也依然处于劣势,只好边战边撤,往西域都护府的城中退去。 卫湛看着萧骆北的帅旗退回城中,轻蔑的嗤笑道:“哼,退回去又有何用?!城中粮草告急,又能坚持几天!?” 这一战十分惨烈,景朝将士死伤无数。西域十二国的联军兵临城下,将西域都护府围了个水泄不通,纷纷在城下安营扎寨,准备第二日围城。 卫湛收拾完战场,回营之时已是夜深。慕晚舟还是他离开时的姿势,手脚被反绑着丢在营帐角落,脖子上沉重的链条拖着他垂下头。看见卫湛进来,他并不惊惧,却是好整以暇的笑了一笑。 “看卫校尉的神情,可是胜了?”他语气中甚至还带了一丝贺喜的口吻。 卫湛将他从地上提起来,得意洋洋道:“哼,正是!慕大人,你的悠闲日子到头了,该让你去见王爷了!” 慕晚舟双脚还被捆着,一个踉跄没站稳,“哎呀”轻叫一声,直直扑到了卫湛怀里。 卫湛只觉得一个温香软玉的身子贴了上来,慕晚舟发丝上的淡雅清香又幽幽冲入鼻腔,不禁心神大乱,一把搂住了他:“你、你怎么了?” 慕晚舟抬起头来,楚楚可怜的道:“卫校尉,我被绑久了,很疼,全身都好难受……” 他那副模样简直是我见犹怜,洁白的贝齿紧紧咬住红润的唇,咬出一道弧线优美的印子来。卫湛的目光无法从那里移开,内心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现在天色已晚,萧翊经过一日鏖战,说不定已经歇下了。自己又何必要上赶着把人送过去?明日再送,也说得过去。 更何况,如果把这美人儿留在身边一夜,现在帐中只有他跟自己两人,士兵也不敢进来打扰,不就可以趁机…… 卫湛的心一下子狂跳起来,他色/欲熏心,完全没办法不被这个设想牢牢吸引,脑子里考虑不了其他事。 “慕大人,”他饥渴的上下打量慕晚舟有些苍白的脸色,“你既然身体不适,下官可以明日再将你送到王爷那,你觉得如何?” 慕晚舟愣了一愣,感激的答道:“那自然甚好,多谢卫校尉,晚舟无以为报。” 卫湛将他手脚上的绑绳松开,只留下脖子上那一条粗粗的铁镣。他知道慕晚舟不会武功,若自己在帐中,慕晚舟万万不可能逃走。 慕晚舟揉着发青的手腕和脚腕,眉心微微皱紧,似乎是真的疼得厉害。他脸颊泛着一层薄红,嘴唇微微开启,那深处藏着引人探寻的幽香和清泉。 “无以为报?!”卫湛见他这副弱风扶柳的诱人姿态,实在是忍耐不住了,一把将他按倒在账内的绒毯上,“慕大人此刻便有一个法子可以回报下官……” 慕晚舟眼中掠过一丝惊讶,微微用力抗拒:“卫校尉,你这是……” 卫湛已经什么也顾不上,兴奋得每个毛孔都在战栗,伸手便去扯他的衣衫:“你说我要怎样?!慕大人……不,晚、晚舟……怪只怪你这般迷人,下官对你日思夜想、夜不能寐,实在是忍受不住了!” 边说边埋头凑到慕晚舟的脖颈之间,发疯般的深吸着他的香甜的气息,几近迷乱。又急急的探头过来,想要捕捉那渴求已久的唇瓣。 这时,慕晚舟“唔”的轻叹了一声,一把捧住了卫湛的脸不让他吻上来,却低声道: “卫校尉,我……我答应你……” 卫湛只觉得心脏被狂击了一下,瞬间升入了天堂一般,整个人陷入了狂喜之中。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确认着:“真、真的?” “嗯,”慕晚舟脸上突然飞上一片薄红,“卫校尉对我夜不能寐,又怎知我的心思不是与你一般?” “……”卫湛再次被重重击中,欣喜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晚舟,可是你、你不是一向爱慕圣上吗?”他心口猛跳,半信半疑的问道。 慕晚舟眸中闪过浓浓恨意:“从前确实如此,但是圣上是如何待我的,我想,不用我说,全天下都知道……这次,他也不顾我的性命,让我来做完成如此险恶的任务,我……” 卫湛似乎懂了。萧骆北将慕晚舟当成他人替身,还百般刁难糟蹋,这是整个景朝人尽皆知的事。慕晚舟此前对萧骆北的一片痴心,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这次,萧骆北又让完全不会武功的他深入敌营,可说是完全没把他的生死放在心上,定是令慕晚舟彻底寒了心。 他还在极力消化这个信息,慕晚舟又柔情万分的继续道:“其实,自打那晚校尉前来禀报西域军情,明明身负重伤却不忘使命,这份男儿气概便令晚舟心动。如今,校尉又爱惜我,愿意为我顶住王爷之命,晚舟更是感动……” 卫湛被他的甜言蜜语冲昏了头,此刻一个字也不想听了,一把搂了他:“那……那我们……” 慕晚舟纤纤食指微微挡住他唇:“校尉请稍等……” “还等什么?!” 慕晚舟从袖中拿出一粒小小的乌黑药丸,温柔的推到卫湛齿间:“校尉,张嘴……” “这是什么?!”卫湛还有些警惕,并不敢轻易吃下这来历不明的玩意。 慕晚舟无奈的笑笑,将药丸放到自己口中吞下了:“这是我此前从玲珑阁买来的妙药,校尉难道不想让今夜难忘一些么?” 卫湛意会,又见他自己都已经吃下,不再起疑,追悔莫及的问道:“还有吗?!” 慕晚舟噗嗤笑道:“还有……”又取出另一枚,温温柔柔的推到卫湛口中,卫湛忙不失迭的吞了。 慕晚舟起身倒了两杯酒,递给卫湛一杯,温软的嗓音直直的蛊惑到人心最深处: “就着酒一起服用,等上一盏茶的工夫,效果更加销魂……” 卫湛将酒一饮而尽,只觉得烈酒入喉,落入胃中将那药丸化开,顿时全身的血液都荡开一阵热潮,舒服至极。他只道是药效发作,又是期待又是兴奋,忍不住一把搂了慕晚舟: “晚舟,我、我等不了了……” 慕晚舟却不慌不忙的将他轻轻按在软毯上,解下自己的腰带缠住他双目,贴在他耳边柔柔问道: “校尉,蒙上眼睛是不是觉得更刺激?” 卫湛全身滚烫,而视觉受限反而让其他感官更加清晰。他不禁在心里暗骂慕晚舟是个骚/货,但又觉得兴奋无比,只连连点头: “是、是,快来吧,晚舟!” 他伸手想去捉住慕晚舟,却突然感到手脚有些发软,头也一阵眩晕,但是肢体和五感的兴奋并未减退丝毫。他不禁觉得有些奇怪,诧道: “怎么回事?我怎么有些乏力?!” 慕晚舟轻笑道:“那药丸不光有催情作用,还有些类似罂粟,会让人产生轻微的眩晕和幻觉。但正因为这样才够味不是么,校尉?” 卫湛此刻整个人飘飘欲仙,顾不上那么多了,伸手便又去捉慕晚舟,捉了好几下也没碰着人,听见慕晚舟低低的笑: “等我褪去衣衫……” 卫湛沉浸在一种如同醉酒、又似乎不大一样的极为舒适的眩晕感中,慕晚舟的声音在他耳中听着,好像远在天边,但又清晰得可怕。迷迷糊糊之间,一个温热光滑的身子投入了他怀里。 “校尉,抱紧我……”慕晚舟柔媚无比的嗓音在他耳边低低的喘息着。 卫湛忍无可忍了,一把搂紧了怀里柔软的人儿。 · 重重叠叠的军帐深处,一座华丽的军帐正是卫湛专用。帐门厚实,卫湛又特意将把守的人支开,没有人听到账内隐隐的销魂之声。 慕晚舟衣衫整齐的立在一旁,一脸冷漠的望着绒毯上被蒙住了双眼、正忘情驰骋的卫湛。他轻轻拖走卫湛扔在一旁的衣衫,仔仔细细的里外翻了一遍。 他摸到一样东西,眼中一亮,唇边露出淡淡笑意。 ——临安王府的特殊令牌,也是能够调动萧翊这十万私军的关键之物。 很快,地上的二人已结束了狂欢,卫湛重重的喘气,却是已经昏过去了。他怀里的少年坐起身来,迅速穿好了衣衫,低声问:“慕大人……” 慕晚舟“嘘”了一声,示意他先别说话,然后抬眼望向帐门口。 他在等,等一个人。 就像是回应他的期待一般,帐门被微微掀开了,一个雪白的身影闪身进来。 他狭长的凤眼扫过屋内的一切,最终定定的落在了慕晚舟脸上,似有一瞬间的如释重负。 ——是陆逐川。 ===== 作者有话要说: ===== 晚舟的两颗药丸,第一颗只是普通的,第二颗才是那啥的hhhh 如果炮灰乖乖吃了第二颗,晚舟便会想办法说服他把第二颗一起吃了 总之怎么都不亏hhhh 痴情逐川又回来啦感谢在2020-09-12 13:57:52~2020-09-13 14:24: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本座已从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临水非鱼 2瓶;阿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五章 陆逐川看了看地上已经背过气去的卫湛,三两步上前来: “你没事吧?”一边拔剑刺向卫湛,打算一剑了结了他。 “他还有用!”慕晚舟一把阻止,又将刚刚偷到的令牌交给他,“逐川,明日等卫湛带我前往萧翊的营帐后,你便立刻用这令牌号令十万大军发起奇袭,协助圣上。” 陆逐川微一点头,又诧异道:“你……不离开?” 旁边的少年也劝道:“慕大人,你何必放过姓卫的?快快随我回圣上身边去吧。” 慕晚舟却坚决的摇头。 此前,慕晚舟与萧骆北商量好的计策本该到此为止。二人商定,先由萧骆北假意不敌退回西域都护府保存实力,然后慕晚舟将计就计落入卫湛手中,想办法拿到萧翊那十万私军的令牌。 慕晚舟一早便看出卫湛对自己心怀不轨,便决定利用这点来找到令牌。 只要令牌到手,萧翊的十万私军便在掌控之中。到时候,萧骆北出城带着中军与镇西军一起反扑,陆逐川再率这十万人马接应,不怕打不散剩下的十二国联军。 按照二人的计划,一旦拿到令牌,慕晚舟便由这位陆逐川找来的少年护送回西域都护府。这少年本是玲珑阁的小倌,名叫无双,正好是当初慕晚舟将陆逐川带到玲珑阁时,陆逐川教过剑术的那位。无双对陆逐川痴心得很,为了得到陆逐川的心,硬是把武功学得像模像样,还跟着跑来西域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 但此刻,事情已成,慕晚舟却不肯回去。 陆逐川紧锁眉头:“你想做什么?” 慕晚舟一字一字,不容回绝:“萧翊不死,我绝不罢休!” 陆逐川无言以对。 按照先前的计划,萧骆北确实可以率军击败十二国联军和萧翊。但这样一来,萧翊也完全可以见势不妙逃之夭夭,无法保证一定能取他的狗命。 “晚舟,”陆逐川沉默良久问道,“你到底还安排了什么?” 慕晚舟没有答话。 “晚舟!”陆逐川捏住他肩,深深凝望他。他好看的凤眼里迸发出罕见的忧虑和揪心,无双在一旁看了,微微一滞,眸中闪动失落。 ——他看出来了,陆逐川眼中那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深情。 那是极为秘密又隐忍的,陆逐川也许这辈子都没有打算说出来或者表现出来。只是,在这危机的时分,那一缕难以磨灭的情愫自然而然的流淌出来。 虽然立刻便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如若不是倾心于陆逐川,无双应该也难以察觉这一丝极为隐晦的情感。 慕晚舟冷冷望着陆逐川,全然未察觉他的情意,淡淡道:“我自有打算。” 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只小小的锦盒。盒中有两只通体碧绿的蛊虫,他夹出一只放到自己胳膊上,那蛊虫一挨到人体温热的肌肤,便立刻扭动身体急切的寻找,很快便找到青色的血管,一口咬入,倏地钻了进去。 蛊虫在周身血脉游走,慕晚舟吃痛,脸色发青。 “你!”陆逐川大惊失色,“合欢蛊!你为何要这样折磨自己?!” 慕晚舟摇摇头,将剩下的那只蛊虫递给陆逐川:“千万收好了,交给圣上,让他三日之内一定要击破联军、找到我。” 陆逐川绞紧眉头,气得几欲发飙。 慕晚舟忍着蛊虫的效果站起身来,缓缓开口:“你们走吧。” 陆逐川怒道:“你就这样急着要置萧翊于死地?!只要明日他兵败,命丧黄泉是迟早的事,你何必急于一时?!” 慕晚舟笑了一笑,柔声道:“萧翊对圣上来说是最大的威胁。只要除了他,他在朝中的势力便如同一盘散沙,再不能成气候。我当然要亲自确保尽早取他的性命……” 陆逐川厉声打断了他:“你只是因为他拿走了你送给那人的东西吧?!” 慕晚舟怔了一怔,似有瞬间的恍惚,随即眼中一片清明。他垂下眸,深深吐了口气。 “是,我就是这般一刻也等不了。”他冷声说,“我必须把它拿回来。” “……”陆逐川张了张口,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慕晚舟缓缓抬步,掀开帘帐打量了一下外面的情形。四下一片寂静,大军都在沉睡。 “你们走吧。”他轻描淡写的开口,“我在此处等着卫湛醒来。” · 凌晨时分,西域都护府的内城。 萧骆北斜撑着额卧在榻上,闭目养神,耐心的等着。俊秀的长眉透露出一点点的焦虑,但他又觉得放心。慕晚舟办事,从未出过差错,他定能带着令牌回到自己身边来。 他还在回味清晨与慕晚舟分开之际,那个意犹未尽的吻。明明才分开不到一日,他却强烈的想念慕晚舟,整个身体和心都想,这是他从前绝不会有的情绪。那次慕晚舟替他前去迎接萧翊回京,两人分开了数日,他也没有觉得这般度日如年过。 他一边想,这不该是一个说一不二的帝王该有的儿女情长。 但又一边想,等下慕晚舟回来了,一定要按着他吻个够。 室内的烛光微微摇曳,萧骆北并未睁眼,低低问了一声:“晚舟?” 没人应答,平日那个乖巧的人儿早就该主动投到自己怀里来了。萧骆北有些不耐,立刻睁开了锐利深邃的眼眸。 陆逐川冷冷站在自己面前,手里拿着令牌和一只小小的锦盒。他身边,慕晚舟不在。 “逐川?”萧骆北有点不满,“晚舟呢?” 陆逐川一言不发,“啪”的将令牌和锦盒扔到他面前的案几上。 几分气恼,又几分无奈。 萧骆北不解,拿起令牌,确认了是临安王府的东西,先是安了心,知道事情已经成功。再打开锦盒,里面一条绿莹莹的合欢蛊雄虫正微微扭动着身子。与雌虫分开的距离太远,这雄虫自然而然的有些焦躁,求偶的本能使它探出触须,想要找到自己的伴侣。 “这是怎么回事?!”萧骆北的嗓音低得可怕,他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不肯回来,亲自去对付萧翊了。”陆逐川似乎比他还要愤懑,语气中的不满昭然若揭,“这是他令你放心的方式,你只有三天时间。” “什么?!”萧骆北一颗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他怎敢不按计划行事?!皇叔父该是由朕来对付的!” 陆逐川一个字也没回答,如冰的凤眼闪烁寒意,看也不看萧骆北一眼。 “你怎么就不劝他?!”萧骆北暴怒了,厉声斥责道,“陆逐川,你——失——职——了!” “你大可随便罚我。”陆逐川冷声道。他对萧骆北向来连尊称也懒得用的,此刻更是因为情绪恶劣,连平时的冷淡都变成了肆无忌惮。 “你!”萧骆北狠狠的将临安王府的令牌掷回去,“你赶紧给朕滚回去,明日按计划带兵行事!出了任何差错,朕唯你是问!” 陆逐川轻松运功将令牌吸入掌中,狠狠一捏。令牌的尖锐立角刺入他肌肤,殷红的血从他指缝间淅淅沥沥的滴落。 他一个字也没有说,转身往外走去。 他的背略微有些驼,带着一种令人难以察觉的哀伤。 萧骆北指着他的背影怒骂道:“你最好祈祷他没事!” 陆逐川快步走出了房门。他捏住令牌的手还在用力,不住的颤抖,似乎只有通过这锥心的疼痛,才能缓解一点点他内心的焦灼与痛苦。他缓缓启开嘴唇,没有任何人听见他的低语: “我比你更希望他没事。” 屋内,萧骆北急火攻心,将所有能砸的东西、能摔的东西砸了一地、摔了一地。晚舟!晚舟!晚舟!他没有回来,他还去了皇叔父那里!他会怎么样?能不能安全活着?!皇叔父又会对他做什么?会不会即使见他身中蛊虫也要强硬占有他?! 萧骆北简直不敢去想,一想,便觉得刺骨的疼痛,从心脏的尖端陡然蔓延开来,气势汹汹的走遍全身,令他不得不痛苦的跪到地上去。 “晚舟……晚舟……”他喃喃叫着,茫然失措得像个丢失了心爱之物的孩子,“你怎敢如此大胆?!你……” 他的心脏太疼、疼得令他想起一种遥远的熟悉感觉。没错,当初,失去凤月华之际,他的心也是这般的疼,如同被丢在熔岩之中煎熬灼烧一般,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凤月华! 这个名字令萧骆北大惊失色、满头冷汗。他此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想到月华了。从前,他日日夜夜,辗转反侧,凤月华在他脑中的存在已经成为了习惯。即使看着慕晚舟那极为相似的容貌,他也从来没有把两个人混淆过。 但现在,从何时起,他慢慢的不再想到他,却整个情绪被慕晚舟牵动着。 是从除夕的那场烟火开始的?还是他为了自己演一场戏也要收服宋清开始的?或者是因为自己知道了他凄苦的幼年生活? 抑或是更早更早,早到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从前,他自认为慕晚舟爱自己,是自己的掌中之物,只配被自己牢牢抓住,荣宠屈辱,全凭自己心情和喜好。他把慕晚舟当成祭品,用来祭典他对凤月华的情感。 他与凤月华相识于年少,他以为自己对凤月华就是最纯真最完整的感情,也不是没有想过与凤月华灵肉交融,百分百的占有他。但不知为什么却迟迟没有行动,潜意识中并不想去触碰他。他告诉自己,是因为凤月华身体太过孱弱,他舍不得碰伤他分毫。于是,他忍耐着,将两人的关系停留在了精神与灵魂之间。 而慕晚舟却是生动的、火热的,他第一眼看见他便把持不住,只想让他在自己怀里绽放,并且自己全身的情热与欲/望都被他拉动。即使最初只把他看成一个替身,这份热切和渴望根本不是他能控制的。 而今,慕晚舟身处险境,也许回不来,也许会受辱,这让萧骆北感到撕心裂肺的痛、天崩地裂的恐惧。 不能失去他。 他是朕的晚舟,他就只是晚舟,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萧骆北打开锦盒,将那只焦渴的雄虫捏出,撩起袖口,将它喂入了自己青色的血脉中。 ===== 作者有话要说: ===== 又是心疼逐川的一天呜呜…… 但是逐川的高光时刻还没到来 至于蛊虫是什么效果下章会揭晓 然后这章也大概解释了一下狗皇帝对小凤的感情模式 话说希望大家关注一下下篇《朕到底成了谁的替身》,同样的替身狗血,不过是个轻松点的甜文 文案: 受风华绝代,无数人爱慕追求却终不能博他一笑 他一心痴恋那个睥睨天下的暴君攻,默默付出 而攻看向他的眼中只有漠然与高傲:就凭你?! 直到受毅然挡住刺来的剑刃,攻看着倒在自己怀里苍白而绝美的人儿,冰冷的心终于轰然融化 受醒来后,不可一世的暴君珍宝一般的吻上他纤长的指尖,眼中满是深情和狂热:卿卿,朕…… 谁知受冷淡的将手抽出,默默阖眼:圣上不过是他的替身,请自重 一秒被甩+瞬间失恋的攻:???朕堂堂九五之尊……居然成了替身?! ——受失忆了,不知把他当成了谁的替身…… 攻用尽各种办法,软硬兼施,想要知道情敌到底是谁 但面对他的讨好,受一脸冷漠:圣上再怎样模仿也不像他,别白费心机了 而面对他的威胁,受吐字如冰:他不在我身边,我心如死灰,圣上想怎样请便 攻暴跳如雷:一天到晚都是他他他!他到底是谁?! 攻发动了他的前朝后宫一起查,他疯了般的想要知道,自己到底特么成了谁的替身?! #我替我自己却不自知# #忘了媳妇的我活该被虐# #这个火葬场有点难追# 把媳妇给搞忘了的工作狂暴君攻x后来也把老攻搞忘了、狠狠报复了老攻一番的冰山美人受 (暂时没取出名字来将就看着,我已经在疯狂取名了。小天使如果有什么好的名字的idea也可以留言给我)感谢在2020-09-13 14:24:45~2020-09-15 10:51: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次哇咧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次哇咧嘴 5瓶;阿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六章 陆逐川走出萧骆北的房门, 手掌的血淋漓的洒了一地,形成一道蜿蜒,逐渐爬向外面。 他靠着肉/体的疼痛来抵消, 心里方才好受了许多。 走到城门口,无双在那等着他。无双年纪才十五, 身材还未完全发育,身姿纤弱,五官是一种雌雄莫辩的美,与慕晚舟那极具温柔和诱惑的气质截然不同。 但他望着陆逐川的眼神却是火热又明亮的, 带着他这年纪不该有的成熟。在玲珑阁的小倌多半早熟, 因为早早便历尽了人生的艰苦。 “陆公子,你的手?!”他一见陆逐川鲜血淋漓的手,便迎了上去,眉眼之间尽是心疼。他唰的撕下自己一截衣袖,拉过陆逐川的手,急急的替他包扎。 陆逐川任由他动作, 脸上还是一片寒冰, 一个字也没有说。 无双心里百般滋味,忍不住低声嗔怒道:“你便要这般折磨自己?为了、为了……慕大人……” 他最后几个字说得很小声, 带着浓浓的酸意, 但却不是抱怨, 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陆逐川听了,手微微一抖,握紧了无双的手。 “可以了。”他淡淡说, 示意无双不必继续包扎。 无双叹了口气,轻声问:“你把蛊虫交给圣上了?” 陆逐川略一点头。 无双眼中闪动复杂的情绪:“其实,你是想给自己喂入的吧?” 陆逐川突然侧头, 冷冷的盯住了他。 无双却毫无惧色,继续道:“我知道在陆公子心里,无双微不足道,但并非因为无双出生低贱。只是、只是……陆公子心里早就有慕大人了,是不是?” 陆逐川不带一丝感情的道:“想多了。” 无双苦笑道:“你又何必不认?其实,陆公子应该将雄虫留给自己。毕竟,你武功盖世,来去自如,想要救慕大人,比必须坐镇军中的圣上容易。” 他是真心实意为陆逐川着想,而他说的,陆逐川又何尝不知道。自己会立刻回到西凉敌阵中等待时机,离慕晚舟很近,要找到他、救他也是最方便的。而萧骆北却必须先尽全力击败萧翊,才有可能顾得上慕晚舟。 而万一这个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例如慕晚舟没能顺利解决萧翊,反倒被他劫走了,那么一旦超过三天,后果不堪设想…… 更何况,萧翊如果穷途末路,鬼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但慕晚舟想也没想,便直接吩咐自己将蛊虫交给萧骆北…… 不痛苦吗?不纠结吗?不意难平吗? 怎么可能。 内心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苦涩,从心的深处蔓延上来。而这种感觉,陆逐川已经承受了许多年,从在西域邂逅慕晚舟开始,从慕晚舟全心全意的依赖那个人开始。 他垂下凤眼,凝视自己掌中被包扎好的伤。 晚舟,不论是怎样的情况,我一定会救你出来,将你送回萧骆北身边。 · 翌日,卫湛捆了慕晚舟丢在马上,带着他穿越军帐,前往萧翊所在的营帐。他一路磨磨蹭蹭,似是并不想到达目的地。 卫湛时不时侧头打量慕晚舟那艳若桃李的面容,回想着昨夜的销魂滋味,自己竟然舒爽得晕过去了,他简直舍不得将慕晚舟就这样送走,巴不得多将他留几夜,然后夜夜寻欢。 但临安王的命令又岂能违抗?拖延一夜已是极限。 卫湛凑在他耳边恋恋不舍的道:“晚舟,我可真舍不得你……” 慕晚舟脸红了一红,似是羞怯得不能答话。 “我与圣上相比,谁让你更满意?”卫湛色心不减,还忍不住调戏他。 慕晚舟咬牙不言,卫湛正要继续追问,前方已疾步奔来一名士兵: “校尉大人,您总算来了!还请快些,王爷等候多时了!” 卫湛脸上不悦,只得加快了速度,策马疾行到萧翊的营帐前。萧翊此刻身在西凉军中,西凉摄政王曹迫将他视为上等贵客,给他安排了一处十分豪华的营帐。 卫湛拉着慕晚舟,掀开帘帐,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下官参见王爷!” 萧翊正坐在案几后喝茶,一见到慕晚舟,双眸中难掩兴奋,却呵斥卫湛道: “卫湛,你怎么如此怠慢,现在才将慕大人送来?!” 卫湛吓得哆嗦了一下,立刻镇定几分,答道:“回禀王爷,昨夜战事结束后,慕大人身体不适,时间又太晚,下官便斗胆让慕大人先行歇息了……” 萧翊锐利的眸子立刻扫到慕晚舟略显苍白的脸上:“哦?慕大人病了?” 慕晚舟斜眼瞥了瞥卫湛,后者正紧张的看着自己。他对卫湛了然于心的笑笑,转头答道: “一点风寒,不碍事,多谢王爷挂怀。” 萧翊便不再深究,对卫湛挥挥手:“你先在外待命,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准进来叨扰!” “是……”卫湛当然知道他要做什么,十分不舍的看了看慕晚舟,退出去了。 帐中只剩慕晚舟和萧翊二人。 萧翊缓缓起身,踱到慕晚舟跟前来:“慕大人,落到本王手心里的滋味如何?本王说过,一定会得到你!” “……”慕晚舟抬起一剪秋水,却是含情脉脉的望住了萧翊。 “王爷如此神机妙算,击败了圣上,也击败了晚舟。”他轻飘飘的道,“晚舟一向慕强,如今对王爷已是心服口服……” 萧翊眼中一亮,狠狠捏了他下巴抬起来:“那你的意思是……” “晚舟愿意来王爷身边。” 萧翊狂喜,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在他耳边张狂的问道:“那小狼崽子呢?!” 慕晚舟微微闭眼,眉间一片隐忍:“圣上……只不过把晚舟当成玩物。往后,还望王爷怜惜……” 听他这样说,萧翊的征服欲得到极大的满足,胸中的狂气和热血一起翻涌,抬手便将慕晚舟用力摁在宽大的案几上。 案几上的书籍纸笔,哗啦的散了一地。 “本王说过,晚舟,总有一天,你会求着本王干/你……”他暗哑的嗓音里全是情/欲,“现在,求本王,晚舟,本王想要听你的哀求……” 慕晚舟直直凝视他眸中燃烧的火焰,微微张了张口,美目中却溢出极深的哀伤来。 “王爷……晚舟做不到……”他声音极轻,并且微微发颤。 “为什么?!”萧翊被拒,怒气陡然升腾,“你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慕晚舟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襟,似乎在极力忍耐着巨大的屈辱,艰难的开口: “王爷……来这里之前,卫校尉他、他……” 萧翊凝眉:“他怎么了?!” 慕晚舟双目溢出点点泪光,十分委屈:“他对我用了强,就在昨夜!” 怒气在萧翊的眼中如同□□一般炸开来了。他一把揪起慕晚舟,死死掐住他肩,声音寒冷得像来自地狱最深处的死气: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慕晚舟耻辱的别开脸,不去看他,但眼中的屈辱和愤懑昭然若揭。 “不可能!他怎么敢?!”萧翊狂暴的吼了出来。一个魏隋已经够他受了,怎么还要再来一个卫湛吗?! “晚舟不敢欺瞒王爷……”慕晚舟拉起衣襟,将手腕上和脖子上的勒痕给他看,“他将我绑起来,整整一夜不曾放开,我……” 萧翊疯了般的抓住他手,反复查看,目眦欲裂:“卫——湛——!他好大的胆子!” 他最恨旁人觊觎他看中的东西和人,此刻恨不得将卫湛碎尸万段。 慕晚舟垂眸,黯然道:“所以晚舟大约不配再在王爷身边了……” “不!”萧翊气得发狂,对昨夜慕晚舟遭遇的想象却又令他欲望高涨。他将慕晚舟压倒,恶狠狠的咬住他白皙的耳垂: “本王不在乎那些!本王绝不会再放你离开!晚舟,本王现在就要……” “不行,不行!”慕晚舟却急急推开了他,挽起左臂的衣袖给他看,“王爷万万不可!” 萧翊皱眉,只见慕晚舟白皙左臂的暗青血管下,似乎有什么极小的东西在缓缓萌动。 “这是……”萧翊疑惑,却又立刻狂怒道:“合欢蛊?!” “是……”慕晚舟纤长的睫毛剧烈抖动,“卫湛说,不愿再有别人得到我,就强行在我体内中下了合欢蛊中的雌虫……” 萧翊“砰”的一声扫倒了案几上的所有东西,噼里啪啦砸了一地。 合欢蛊又命妒意蛊,产自云南大理,十分阴毒。此蛊分为一雌一雄两只蛊虫。如果将雌虫种入人体内,那么此人会时时□□焚身,但却只能与种入雄虫之人交合,否则不但不能解脱,反而会蛊毒发作爆体而亡。 并且,必须在三日之内找到体内有雄虫之人,否则也会□□焚身而死。 即使是解除了蛊毒,也会留下后遗症。残留在两人体内的蛊毒会彼此吸引,从此以后,两人只能与对方交合,才能得到肉/体上真正的满足。 这是一种用来控制自己想要得到之人的蛊虫,象征着浓浓的妒意和占有欲,所以也叫妒意蛊。 萧翊面色铁青,死死盯着那青色血管下微微鼓动的雌虫,声音低得骇人: “雄虫在哪里?” 慕晚舟黯然叹道:“晚舟不知道,卫校尉把雄虫拿走了,想必是藏起来想找机会给自己用。” 萧翊暴怒的将桌上的茶杯茶壶砸了一地:“好个卫湛!他这是活腻了,敢偷本王的人!来人——” 账外立刻进来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 萧翊一掌劈碎了雕花木椅的椅背:“把卫湛拿下,押到本王面前来!” 慕晚舟连忙扶住他:“王爷别气坏了身子……” 只得片刻,卫湛被五花大绑着押进来了。他一脸警惕,进来便哆哆嗦嗦问道:“王爷,您这是……” 萧翊上前便给了他一脚,重重踹在他胸口:“卫湛,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动本王的人!” 卫湛吓得一个激灵,飞快的瞄了慕晚舟一眼,立刻咬死不认: “王爷,下官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 慕晚舟双眼一红,泫然欲泣:“卫校尉,你昨夜对晚舟做了什么,这样快便忘记了么?” 卫湛周身一颤:“你……你……” 萧翊拔出佩剑,一剑戳在卫湛的肩胛骨上,卫湛发出痛苦的惨叫。 “把合欢蛊的雄虫交出来!”萧翊厉声怒吼道。 卫湛怔了一怔:“什、什么合欢蛊?……王爷,下官不知……” “死到临头还狡辩!”萧翊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双目通红,将剑尖在卫湛体内狠狠一拧,卫湛痛得大喊一声,几乎晕死过去。 “交出来!”萧翊的嗓音很低,却令人毛骨悚然,“本王会让你死得好看一些!” “下官真的不知……”卫湛百口莫辩,被强烈的恐惧攫住,他觉得自己根本还弄不明白原因就要死在萧翊手里了。忽然,他接触到慕晚舟的目光。那人一汪春水,温柔得如同细雨浸润过的秋池,又生生的闪着寒意,与他右眼下的泪疤映照出一丝似笑非笑的嘲讽来。 他好像在说:你看看你,后悔了吗? “你!”卫湛全明白过来了。他一手握了嵌入自己左肩的剑刃,另一手抽搐着指向慕晚舟: “是你!你这个贱货算计我?!王爷,请听下官解释,下官绝没有给他下蛊!下官真的没有……是他!是他自己!他设计陷害下官……” “卫校尉……”慕晚舟委屈的轻声道,“我已被你弄得半死不活,为何还要自己坑害自己?明明是你亲口说,舍不得我、不愿将我交给王爷……” “我……我不是!王爷,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啊!” 卫湛极力想要反驳却心虚得要死,他真不知道蛊虫是怎么回事,但也是真的说过这样的话,却是在他自以为跟慕晚舟情投意合才说的调侃情话,却就这样被断章取义的利用了。 “卫湛!交出来!”事到如今,萧翊对一切已经深信不疑,刀刃又绞动着刺入了两寸。 盛怒之下,他并没有想到,如果真是卫湛下了蛊虫,又怎敢将慕晚舟送来自投罗网?他只道是慕晚舟太过诱人,只要得到过他的人,万万不舍再将他交给别人,就像萧骆北一样。 卫湛“啊”的吼叫一声,晕了过去。 “搜身!”萧翊立刻下命。 侍从们里里外外搜了好一阵,摇头道:“王爷,没有找到。” 慕晚舟面露惊惶,脸色已经微微潮红,细细喘息:“这……这怎么办……” 萧翊知他蛊毒已经发作,此刻定是难受不已。合欢蛊的雌虫种入体内之后,会逐渐分化出数条,游走全身。数量越多,越会将人拖入万丈情/欲,直到三日之后暴毙。 但偏偏他自己又不能为慕晚舟解毒。身上未种入雄虫之人如果与携带雌虫的人交合,不但不能解蛊,反而会将中蛊之人立刻害死。 萧翊没有奸/尸的变态癖好,眼看着美人到手了,却不能享受,气得失去了理智,挥袖怒道: “卫湛以下犯上,夺去军权,立即关押,稍后按军法处置!” 卫湛刚刚悠悠醒来,听到这句,顿时魂不附体,狗啃屎一样的趴在地上连连求饶: “王爷开恩!王爷开恩啊!下官真的冤枉、冤枉啊!” 他急着脱罪,口不择言起来:“下官确实是睡了慕晚舟,但是是他百般诱惑的,还给下官服用了玲珑阁的媚药,下官才把持不住!王爷,下官真的不知道蛊虫是怎么回事!下官、下官怎么敢啊!” 慕晚舟皱眉,似乎十分生气:“卫校尉,你怎可血口喷人?!明明是你见我身体不适,以延缓一晚带我见王爷作为要挟,逼迫我的……” 卫湛还要申辩,萧翊已经听不下去了。“下官确实是睡了慕晚舟”这句话已经足以令他暴跳如雷。他厉声吼道:“拖出去!” 卫湛内心又绝望又愤怒,破口大骂起来: “慕晚舟,你这个人尽可夫的贱货!我卫湛今日栽在你手里,但你也不过是被我干/得爬不起来的淫/荡/骚/货!在圣上心里,你就是个玩物!你就等着被人干/死吧!” 慕晚舟双眼一凝,脸色沉重了下来。萧翊看着卫湛被拖出去,立刻搂住他劝慰道: “晚舟,那些浑话别放在心上。本王定会重重处罚他!” 慕晚舟点了点头,神色缓和,却忽然捂住胸口,轻微的“唔”了一声。 萧翊见他呼吸急促,面上如桃花一般艳红,知道他蛊毒发作加深,心中又急又不忍,发誓无论如何也要找到雄虫,让这个美人完全的臣服于自己。 “晚舟,”他霸道的挑起他脸蛋,迸发着占有欲的目光贪婪的望着他,“你放心,本王必定找到雄虫。” “嗯……”慕晚舟难受至极,只能轻轻吐出一字。 “你会是本王的!”萧翊无比自负的咬牙道。 这时,帐外突然传来喧闹。 一名士兵急匆匆的冲入帐内:“王爷,不好了!咱们的十万私兵不知道被什么人统领着,倒戈相向,朝这边攻过来了!” 萧翊怒目圆睁:“什么?!这怎么可能?!令牌不是在卫湛那吗?他现在在牢中,十万大军如何能够行动?!” 士兵急急的摇头:“属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军的军旗,的确是卫校尉的。并且、并且……” “并且什么?!”萧翊厉声问。 士兵哆嗦跪下:“方才属下搜过卫校尉的身,令牌并不在他身上……怕是……” “好个卫湛!竟敢谋逆!”萧翊一掌掀了案几,“原来他早就想好了,为什么?!就为了你吗,晚舟?!” 慕晚舟呆了一呆:“晚舟怎会有此等力量……” “你有!”萧翊用力捏住他下巴,高傲的凝视着眼前的美人,“你这祸水,竟引如此多的人争夺。可那小狼崽子偏偏不知道珍惜……” 他一口吻上慕晚舟嫣红湿润的唇,与他唇舌深深交缠。肖想了如此之久,总算能够啜得这一汪清泉,萧翊几乎难以自持,霸道的不断撬开慕晚舟的牙关,着魔一般的吮吸着这甜美的芳香。 慕晚舟气喘吁吁,几乎没有招架之力,惹得萧翊心痒难耐。可惜……可惜到了今日,依然不能得到这妖精…… 他费了很大力气控制住自己,丢开了慕晚舟。这时,帐外的喧嚣声越来越大,侍卫跪倒在地: “王爷,现在咱们……” 萧翊沉思一阵,双眸闪动凶狠的光芒:“准备撤退!卫湛这个叛徒,死有余辜!但本王现下顾不上他了……” 慕晚舟眼波流转:“王爷,让我去。” 萧翊急着要迎战,便略一点头:“晚舟,你去杀了他,务必要问出雄虫的下落!然后赶紧回来,本王带你离开!” 慕晚舟点点头,他身上的蛊虫发作已经逐渐厉害,但他强忍着体内涌动的情潮,稳步出了门。 · 卫湛被关在军中的铁牢里,见到慕晚舟缓步靠近,立刻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 “你……你……” 他左肩的伤口还止不住血,汩汩的往外涌,将肮脏泥泞的地染红了一大块。他脸色苍白,望着慕晚舟的目光怨毒而凶狠。 “卫校尉,”慕晚舟不带一丝情绪,开门见山,“王爷让我来送你上路。” 卫湛周身一抖:“什么?!不可能!王爷一向重用我,怎会因为你这个下贱东西杀我!?” 慕晚舟听到“下贱东西”四字时,表情也丝毫没变:“卫校尉,你没有听到吗?你那十万大军倒戈而向、往这里杀将过来的声音?” 卫湛愣了愣,暴怒的一拳捶在铁杆上:“是你!你偷走了我的令牌!慕晚舟,你该千刀万剐,死无全尸!我他/妈的要挖你的心、喝你的血!……” “卫校尉,”慕晚舟冷冷打断了他,“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是你自己遗失了令牌,或是利用它来谋逆,与我何干?” “你……你……”卫湛全身陡然失力,颓废的歪倒在地。 到了此刻,他方才追悔莫及。慕晚舟不是他以为的可以随意染指的温香软玉,却是这世间最危险、最招惹不得的蛇蝎美人。如果经不起他的诱惑,稍稍踏近一步,便立刻坠入流沙一般狡诈粘稠的泥潭,被拉向无尽的深渊地狱。 卫湛双目呆滞,绝望至极,已经失去了生气,口中只颤抖的喃喃道: “你狠……你够狠……” 慕晚舟倒上一杯毒酒,从铁栏之间递了进去:“卫校尉,请。” 卫湛自知已到绝路,咬牙接过酒,双唇颤抖,最终一饮而尽,将杯盏砰的摔得粉碎。 “慕晚舟!”他拼着最后一口气冲到牢笼边,双手紧握铁杆,“我卫湛栽你手里,我认了!但你又好到哪里去?!还不是被我干/过的烂/货?!” 他阴毒的瞪着慕晚舟,嘴角浮出死气,以及那一丝最后的得意。 慕晚舟轻轻笑了。他看着卫湛毒酒发作,口边渗出一股黑血,暗金右瞳闪过一丝轻蔑。 他缓缓贴近了卫湛,以旁人绝不可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对他说: “你确定昨晚是我?” 卫湛垂死的眼眸中挣扎出一丝惊慌和疑惑。 慕晚舟的笑带着无边的柔情,好似他全部的爱意都倾注出来了一般: “你好好想想,昨晚你怀里的人,脖子上可有铁镣?” 卫湛听了,脸上的表情陡然变得狰狞而绝望。他猛烈咳嗽起来,嘴边渗出更多的黑血。他嘶哑着嗓子想要说什么,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原来,这一切都是个局。而自己从一开始便在局中,却浑然不知。 慕晚舟,这个自己曾以为将其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人,最终只是自己不可求、也求不得的天上云、水中月。 他瞳孔陡然弥散,整个人瘫软了下来。 慕晚舟在一旁静静伫立了许久,等着他死透了,才缓缓转身往回走去。 他捂着胸口,强压着体内的不适,嘴边的低语只有几个字: “现在……该轮到萧翊了……” · 慕晚舟折回萧翊的营帐时,萧翊已经披上战甲,出帐迎战去了。慕晚舟立刻在帐中一阵翻箱倒柜,但是没有找到萧翊佩戴过的那条玉佩绶带。 看来,萧翊还戴在身上。 慕晚舟出了营帐。这时,萧骆北已率领十万中军和五万镇西军从西域都护府倾巢而出,而陆逐川也准时的以令牌号令了十万私兵,共同夹击西域十二国联军。 慕晚舟遥遥望向西域都护府的方向,望见了萧骆北的帅旗。突然,他心里猛的一跳,竟然莫名的心潮萌动,脸色微微发红。 他感觉得到,萧骆北已经将雄虫喂入体内,此刻正与自己体内的雌虫遥相呼应,相互焦急的寻觅着彼此。 他自己也被这种本能和生理上的吸引牵动着,十分渴求萧骆北。 尤其是他中蛊已经快一日,被蛊虫的效果折磨得有些焦渴难耐。 此时此刻,如果萧骆北在他眼前,他大概会什么也顾不上的扑到他怀里,与他激烈痴缠。 但一想到萧骆北此刻的情形大概也很不好受,他便上扬唇角,意味不明的微微一笑,眼神最终摆脱了混沌,变得清明起来。 他忍着蛊虫的效果往外走了几步,萧翊身边的侍从迎了过来:“慕大人,请跟属下来。王爷在那边等您。” 他踉跄着跟着侍从来到前方,只见萧翊带着百来名随侍的亲卫精兵,正有序的撤出战场。 慕晚舟之前猜得不错,萧翊果然想逃。他此刻手里已经没有一兵一卒,西凉摄政王定不可能再为了他与景朝硬碰硬,应当会尽快命人来捉拿他,献给萧骆北以获得求和的机会。而萧翊老谋深算,又怎会算不到这一切。所以他定想要在被擒之前逃离。 如果让他逃入西域茫茫黄沙之中,想要再抓到他,就难如登天了。 慕晚舟被侍卫保护着一路到了萧翊身边。萧翊一把将他拉上马,圈在怀里: “晚舟,走了!” 萧翊的亲卫队身手不凡,骑的也是良驹,很快一行人已经杀出一条重围,向主战场外撤去。 慕晚舟远远的望着萧骆北大军的方向,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想念萧骆北过,简直是噬心刻骨、百般煎熬。蛊虫的发作愈发深了,他呼吸急促,浑身泛起薄汗,周身的肌肤禁不住的颤抖,渴求着交合的快感与解脱。 而这种渴求,并非是对所有人的。他被雄虫牵引,只想要萧骆北。 蛊虫操纵着他的本能,让他十分想要丢下一切,不顾一切的回到萧骆北身边去。此前二人无数次寻欢作乐的画面和感觉,如今都无比清晰的在他眼前闪过。 但是,他的目的还没有达到。绶带没有拿回来,萧翊也还活着。 更何况,自己目前还处在萧翊掌控之中。 明明与萧骆北近在咫尺,此时此刻却只能擦肩而过。 萧翊望着他眷恋的眼神,不禁不满的醋道:“怎么,晚舟,你还想着那小狼崽子?!” “没有,”慕晚舟收回了目光,柔顺的靠在他怀里喘气,“王爷,我只是很难受……” “卫湛有没有交代?” 慕晚舟黯然的摇摇头:“他大约是想拉我陪葬,迅速自尽了,什么也没说。” 萧翊怒不可遏:“混账东西!晚舟,你别担心,等逃出去,本王立刻命人去西域的黑市商人那里求得雄虫。” 这只是一句安慰之话,合欢蛊是云南大理的蛊虫,鲜少有人将它带到西域来贩卖或使用。萧翊心中绝望,他知道自己多半是救不了慕晚舟了。 不仅救不到,还得不到。 萧翊简直要气疯。 花了这么大的心思,好不容易把这心心念念的美人抱在了怀里,却丝毫也碰不得。 他要气疯了,另一端的萧骆北也要气疯了。 他率领十五万大军匆匆赶来,与陆逐川里应外合,只求早一刻见到慕晚舟并救出他。雄虫在他的脉搏中热热的鼓动着,他几乎能感应到慕晚舟的位置。近了、近了,明明在一点一点的靠近彼此,但却突然…… 慕晚舟好像一下离自己远了,并且正以飞快的速度远离。 萧骆北植入雄虫的时间比慕晚舟晚许多,受到的影响尚浅,更何况雄虫并不会分化从而加深痛苦,但饶是这样,两人距离陡然拉远之际,他还是感到经脉针刺一般的疼痛,并且全身的欲/火陡然上升。 他无法想象,慕晚舟现在承受着怎样的折磨,又是怎样强撑着被萧翊带走。 他肆意挥剑砍杀,像一头疯了的狮子,任凭鲜血飞溅散落,沾满了他雪亮的铠甲。被本能的情/欲和涌动的情感一起驱动着,他恨不得立刻去到慕晚舟身边,救出他,将他牢牢抱在怀里。 五年前,自己没能从噩梦中将慕晚舟救出。今日又要错失一切吗?! 萧骆北与陆逐川的大军汇合之际,发现陆逐川人已经不在了,军队交由原本军中的一名校尉指挥。萧骆北知道他忙着去追踪慕晚舟和萧翊了,心里居然感到几分慰藉。 他希望陆逐川能尽快找到慕晚舟带回来。 但同时他也清楚,不除掉萧翊,即使陆逐川找到慕晚舟,慕晚舟大概也不会跟他回来。 只有三天的时间,而至今为止已经过去了一半。 交战持续到了第二日,十二国联军节节败退。黄昏时分,镇西军吴校尉来报:“圣上,西凉摄政王发来了议和的请求,使臣已经到了。” 萧骆北一扬手:“宣!” 他本来并不想议和,但是此时此刻,早些结束战事,他便能早些去寻找慕晚舟。他现在一刻也等不了了。 西凉摄政王派来的使臣提出的要求很明确,希望双方能立刻停战,西凉与其他十一国退回西域疆土,萧骆北也退回西域都护府。使臣声称,这次的战乱,是景朝临安王带兵干涉西凉内政,所以十二国联军才会攻打西域都护府。而现在临安王已经逃逸,希望双方能放下干戈。 萧骆北冷笑一声,这锅可是甩得干干净净!西凉摄政王跟皇叔父的勾结,真当他不知道吗?! 西凉摄政王明明是与萧翊做了交易,萧翊以镇西军帮他逼宫,夺取传国玉玺;而他答应假意擒住萧翊,引萧骆北前来,再合力歼灭景朝军队。 到了此刻,居然就这样撇得干干净净了。 萧骆北正暴怒难耐,突然有人进来禀报:“圣上,属下将西凉小皇帝和太后带回来了。” 萧骆北转头一看,是孙剑等十二名暗卫,身后跟着的正是西凉国的小皇帝和太后。 萧骆北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他没有想到慕晚舟为了顺利被卫湛抓住,竟把全部的暗卫都派去了西凉都城执行营救任务。看来,他是铁了心要跟萧翊死磕到底。 小皇帝年纪还太小,什么也不懂,只是本能的觉得危险,被萧骆北锐利的眸子一盯,瑟瑟发抖的缩在太后怀里。太后见了萧骆北,深吸一口气,十分警惕的开口道: “多谢圣上相救哀家和陛下,只是……圣上打算把我们如何?” 萧骆北眯了眯眼:“朕命人将你们带来,自然是要物尽所用!” 说着拍案而起,对西凉使臣道:“你回去告诉摄政王,他要的人都在朕手中,传国玉玺也在朕手中。如果他不想落个乱臣贼子的罪名,就老老实实现在就滚回玉门关外,再割城池十座、进贡黄金万两!” 他目光灼灼,剑眉微皱,口气不容回绝。西凉太后听了,微微一颤:“圣上,这条件……” “怎么,嫌太苛刻?!”萧骆北厉声道,“这是朕心情好才愿意给的机会!如果、如果……” 他顿了一顿,意识到自己即将说出的话很可怕,也不妥当。 但他还是不管不顾,寒声怒道:“如果晚舟有任何差池,朕必定踏平西凉,焚尽西凉城池,让西凉国上上下下,不分男女老少、统统为他陪葬!” · 萧骆北在大发雷霆之际,慕晚舟已经随着萧翊,穿越了茫茫沙漠,被黄土掩盖了行踪。 慕晚舟在马上,被暴烈的阳光晒着,昏沉沉的,整个人又受欲望煎熬,几乎有些神志不清了。他不知道萧翊要将自己带往何处,但他知道,到了明晚,死期便会来临。 太阳下沉之后,萧翊的亲卫队寻到一处绿洲,一行人便驻扎了下来。 进了比较凉爽的帐篷,喝了些水,慕晚舟总算清醒了几分。萧翊将他抱到软榻上躺下,眉间深锁。他也知道,慕晚舟的时间不多了。 “晚舟,”萧翊按着他肩安慰道,“此处离黄土城不远,明日一进城,本王便为你寻蛊。” 慕晚舟眨了眨眼:黄土城?那是西域的一处边陲小城,离玉门关已经相当远了。萧骆北大概是……赶不及来救自己了…… 他咬紧薄唇,一边心念迅速转动,望向一旁的萧翊。萧翊此刻正起身脱去战甲换上轻装,慕晚舟一眼瞥见他常服的腰间,果然以那条绶带挂着玉佩。 “王爷……”他柔声唤道。 “嗯?”萧翊转身来,便撞见慕晚舟一汪秋水滚烫的望着自己,还颤巍巍的伸出了手,一把拉住了自己的衣襟。 慕晚舟雪白的手指正好扯在他腰间的玉佩上,微微一用力,便将那玉佩连着绶带扯了下来。 萧翊见他呼吸急促,面色潮红,连眼神也有点迷乱了,十分不忍,坐到他身边沉声道: “晚舟,很难受吗?” 慕晚舟“嗯”了一声,似乎极力忍耐着体内涌动的情潮,喘息着对萧翊说: “王爷,晚舟想要……想要王爷……” ===== 作者有话要说: ===== V章万字,我想弄个抽奖感谢大家的支持(虽然还不太会弄) 关于剧情,别问,问就是晚舟太迷人hhhh 对了,V章留言的小可爱都发红包,求大家支持哦QAQ 第二十七章 他楚楚可怜的望着萧翊, 眼里几乎要泛起泪来。萧翊被他这般魅惑的一看,三魂六魄都丢了一半。同时心里又一阵喜悦:慕晚舟渴求自己,就说明雄虫还未被种入其他人的体内。否则, 按照合欢蛊的特性,他应票不会对自己有欲/望才是。 萧翊恨不得就此依了他, 痛痛快快的占有他,但一想到会令他暴毙而亡,终归还是下不了手。一来他并不想只享用一次便够,二来更不想进行到一半便抱着个尸体, 那太膈应了。 他想, 还有一日,无论如何得等到明日到了黄土城,看能不能找到蛊虫再作打算。 如果实在不行……那便到明晚再…… 他按捺下心中的冲动,耐心的安抚慕晚舟:“晚舟,本王舍不得你死,你再忍一忍。” 慕晚舟愣了愣, 艰难的“嗯”了一声, 唇边浮出复杂的笑意: “王爷原来这般疼惜晚舟……” 此时此刻,他内心的确有些复杂。他出口引诱萧翊纯粹是演戏, 他此刻虽然难受, 但他的理智和意志力非常人能比。更何况, 受蛊虫的影响,他根本不可能渴求萧骆北以外的人。他本想借机勾引萧翊早些除掉他,但没想到萧翊硬是想要撑到最后一刻救自己。 萧翊对他一向霸道, 且从不掩饰那赤/裸/裸的占有欲,但没想到到了此刻,他依然还是更看重慕晚舟的命。 萧翊听他这样说, 连自己心里也泛起百般滋味。一开始,他真的只是对慕晚舟见色起意,想入非非的想要得到他。而几次被拒绝之后,又目睹着他的灼灼才华,再见到了他不为人知的那一面,竟不知什么时候被他真正的吸引,越来越倾心。 萧翊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哪一刻动了真心。也许作为一个本身薄情的人,他的真心并不多,但,却实实在在的存在。 此时此刻,他珍惜慕晚舟的命,胜过了自己的情/欲,便是最好的证明。 他略一语塞,有些自负的笑道:“你此刻才知道?本王可比那小狼崽子看重你!” 慕晚舟微微一笑,又道:“那……王爷便随便陪晚舟闲聊些什么打发时间吧。” 萧翊知道他难熬,想要做些别的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便难得温柔的点头:“好,你想聊些什么?本王陪你便是。” 慕晚舟握着那条玉佩,似乎是不经意的问道: “王爷上次说,这条绶带是从前的四皇子留在西域都护府的遗物,那王爷能不能跟晚舟说说,那位四皇子是什么样的人?” 萧翊嗤笑一声:“萧四啊……他叫萧沉影,是容妃的儿子。他可比萧二那个小狼崽子没用得多。他为人温和,不爱与人相争,所以才在夺嫡之争中被萧二给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慕晚舟问:“既然不爱相争,为何又会卷入夺嫡?” 萧翊捏了捏他脸颊:“晚舟,你是不是病糊涂了?生在帝王之家,哪有你想与不想的?!你不想争,就能保证其他皇子不会加害于你么?!本王年少时也只想票个闲散小王爷,直到被小狼崽子的父亲设计抢走皇位,还险些丧命,才不得不运筹帷幄,为自己的将来打算!” 慕晚舟眼中微微一滞,叹道:“是了,确实如此。听说票时本来要来西域平乱的并不是这位四皇子,是怎么回事?” 萧翊想了一阵道:“对,本该是萧二来。但是萧二想了什么法子,把这苦差推给了萧四。萧四这样一个从来没有离开过皇宫庇护的皇子,来到这种阿鼻地狱一般的地方,哪里活得下来?” 慕晚舟追问道:“圣上为什么要……” 萧翊冷笑道:“这还不简单吗?!小狼崽子不推给旁人,那么死的就该是他本人了。西域边境这么混乱的地方,刀剑无眼,更别提还有多少牛鬼蛇神。留在京中的几个皇子随便算计他一下,他就没活路了。” 慕晚舟听了,没有再说话,只是死死握紧了那绶带,握到指尖发白。 萧翊转头,见他浑身抖得厉害,一把搂住了他,摸了摸他额头。 “晚舟,你发烧了……”他焦心的皱皱眉,“怎会如此?!” “我没事……”慕晚舟虚弱的笑着,“那么王爷,你今日落得这般落魄之境,失去了所有的大权,还被人追到穷途末路,可有觉得不甘?” 萧翊埋头热切的望着他:“本王自然不甘!但成王败寇,本王想得开。更何况,本王还有你,晚舟,本王还没放弃!” “王爷……”慕晚舟眼波流转,似是十分感动。 “晚舟,”萧翊用力捏着他下巴,“留在本王身边。只要有你在,本王定能东山再起!” 慕晚舟苦笑道:“晚舟能不能活下来,还……” “一定可以!”萧翊霸道的打断了他,“本王不许你死!明日本王会将亲卫队尽数派出,让他们去周围所有的城镇,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合欢蛊!” “多谢王爷……”慕晚舟一言未尽,剧烈咳嗽起来。 萧翊见他烧得厉害,起身道:“本王去帐外的池中给你寻些凉水来,这里太闷热了。” 这片绿洲的中央有一处池塘,那里的水是从地底下冒出的,十分清凉,很适合给慕晚舟降热。 慕晚舟点点头,萧翊起身出去了。 萧翊离开之后,慕晚舟埋头望着手中的玉佩和绶带,颤抖着手抚上那熟悉的花纹图案,眼中深深涌动着无尽的幽暗和痛意。 突然,他视线集中在绶带末端一处暗红色上。那处暗红极不显眼,凝固在绶带结的深处,但那色泽分明是很久很久之前的血迹。 慕晚舟暗金的眸子骤然凝出锐利的锋芒,几分疑虑,几分嗔怒。 帐门微微一动,陆逐川白色的身影已在帐内。 “逐川……”慕晚舟见到他,抬眼微微一笑。 陆逐川微微一滞:“你似乎并不意外。” 慕晚舟点点头:“白日里,在荒漠的烈日下,我闻到了淡淡的梅花香,便知道你已在我左右。” “赶紧起来,我带你回去找暴君解蛊。”陆逐川上前来一把将他拉起,“你已经拿到绶带了。” 慕晚舟用力甩开他:“我不走,萧翊还没死。” “我现在便去杀了他!”陆逐川豁然起身。 “不行,”慕晚舟果断的否决了他,“萧翊武功只比你低微分毫,并且他狡诈无比,一旦不敌,定会全身而退。” “你!”陆逐川一把捏住他肩,揪心的望入他双眼,“你便非要如此?!我好不容易寻到这个机会来带你走,现在不走,明日恐怕来不及了!” 慕晚舟冷冷望着他,明明虚弱得快要倒下,眼中的风骨却丝毫不减。 “我、不、走。”他一字一字,狠绝沉静。 陆逐川眉间颤抖,有一瞬,他想要一掌打晕这个固执的人儿,强行带他离开。但他又知道,如果那样做了,大概他会永远的失去慕晚舟,永远。 慕晚舟要做的事,从来不容任何人置疑和阻挠,萧骆北做不到,他陆逐川也做不到。 “晚舟,我……”想要对他将自己全部的感情倾诉出来的冲动在冲击陆逐川的心房。他走投无路,抱着一丝不能算奢望的奢望,想着,也许慕晚舟知道了自己对他的心,便能放弃杀死萧翊的执念跟自己走。 那他立刻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怎么可能,那样的事绝不可能发生。 知道了自己的心又如何?他眼中从来都没有自己,也不会为了任何人改变决定。 “逐川,你先走吧。”慕晚舟温柔的握住了他颤抖捏紧的拳,又突然惊讶的展开他的掌心: “你的手掌怎么受伤了?是不是圣上……” 陆逐川已经恢复了冷静,一把抽出手来:“没事,不是他,是我自己。” “逐川……”慕晚舟闪动疑惑的眼光,漂亮的大眼睛细细盯着他。 陆逐川受不住他这样的目光,他知道,自己再待下去,一定会忍不住吻他。 “我先走了。”他冷冷甩开慕晚舟,“明日太阳落山之前,我不管你愿不愿意,都会来将你带走!” 慕晚舟还没来得及答话,他已经消失,只留下一道残影,在帐中一闪而过。 · 翌日,萧翊果真将所有亲卫士兵派了出去寻找合欢蛊,他自己带了慕晚舟前往黄土城。黄土城是个边陲小城,不属于西域十二国中的任何一国,算是中立城市。萧翊之前便早就派兵占领了它,虽然兵力不多,但守城足以。 时间已是午后,慕晚舟在马上被萧翊搂在怀里,看着黄土城越来越近,心里清楚:一旦入城,自己便可能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必须在进城之前下手。 慕晚舟环视了一下周围,茫茫黄沙之中,狂风呼啸,似乎隐匿着什么潜伏的危机。 有几种方案在慕晚舟心上反复衡量,他拿不定主意。这时,他望见遥远的天边,隐隐出现了一丝黑线。 沙漠中的风暴! 萧翊也看见了,忍不住皱了皱眉。沙漠中的风暴来得很快,他们来不及在抵达黄土城之前避开它,只能先找地方躲避。 但慕晚舟的双眼却亮了。这对他而言,是天赐的良机! 他四下看了看,对萧翊说:“王爷,我们大概得先避一避。” “嗯。”萧翊对西域的地形和气候是比较熟悉的,立刻下了判断,“黄土城外有一处废城,是远古一些蛮族部落的遗迹,都是些石造的建筑,足够让我们躲过风暴。” “好。”慕晚舟抓紧了他的衣衫,牢牢靠在他怀里,好似对他万事十分依赖。 萧翊见他骤然露出脆弱的一面,不禁心疼得不行,一向冷酷阴狠的心竟然泛起点点柔情,埋头又看见他紧紧握着昨晚从自己身上扯下的玉佩,忍不住打趣道: “晚舟,便这样喜欢这玉佩和绶带?” “嗯,”慕晚舟微微阖眼轻声说,“握着它,就好像王爷在我身边一样。” 萧翊嗤笑道:“晚舟,你真是……” 他说不下去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美人。可爱?迷人?诱惑?他突然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词来形容他。 只是这一瞬间,他觉得,为这怀里的人死了,大概也是值得的。 ===== 作者有话要说: ===== 王爷动真心便是输了QAQ 晚舟会因此而对他慈悲一线吗?感谢在2020-09-15 17:01:00~2020-09-18 13:13: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耶啵、木易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次哇咧嘴、wendy 15瓶;阿客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八章 两人策马奔往那处废墟, 刚刚到废墟外围,强烈的风暴已经飞至眼前。马儿站立不稳,在飓风中昂蹄吼叫。萧翊抱着慕晚舟下马, 顶着混着黄沙的狂风艰难的躲进废墟中最近的一处土墙后。 慕晚舟昏沉沉的,吸入不少沙子, 虚弱的咳嗽,同时又被蛊虫影响,满脸满身滚烫,十分难熬, 全靠萧翊拖着, 才勉强躲入了墙后。 萧翊发现身后那堵土墙其实是道尘封已久的门,便立即用力推开,里面是间破败的土屋。他将慕晚舟带到室内,再关上门,等待外面疯狂的风暴过去。 室外狂风大作,但是这方土屋还算比较严实, 不受影响。慕晚舟脸色绯红的歪倒在一旁, 萧翊见室内全是厚厚的尘土,实在是连落脚的地方都没, 便脱下外衫来铺在地上, 让慕晚舟躺上去。 “王爷……”慕晚舟声音微弱, “你不……过来坐吗?” 萧翊见他还挂念自己,心里很是触动,便上前去搂起他, 放在自己膝盖上,自己也席地而坐。 他心里焦急,也有低沉重。经过风暴的耽误, 两人抵达黄土城的时间会比预计的晚,那么寻找蛊虫的时间也会变少。 慕晚舟却好似并不介意,反而出言安慰道:“王爷不必忧心,晚舟对生死已经看淡。” 萧翊咬牙道:“不,本王一定能救你!” 慕晚舟笑笑:“王爷对晚舟的心意,晚舟确实收到了,无以为报。” 一边说着,又从袖中拿出绶带和玉佩,爱惜的在手中柔柔抚摸着: “此物就算是我与王爷的信物,可以么?” 萧翊见他语气郑重,突然想起他当初声色俱厉的询问自己绶带来历之事,有低疑虑: “晚舟,你对这玉佩和绶带到底有什么执念?” 慕晚舟眸色深重,黯然答道:“这绶带的结很特别,是我去世的母亲留给我的。但我幼时便将它遗失了,所以才问起……” 萧翊这才想起慕晚舟是来自西域,忍不住道:“它经历辗转到了本王手里,现在又回到你手中,晚舟,你跟本王注定有缘。” 慕晚舟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又道:“但我见这结上有血迹,不知是王爷还是……” 萧翊冷冷一笑:“不是本王的,是萧四的。当初小狼崽子想要除掉萧四,本王便帮了他一把……” 他顿了一顿继续道:“小狼崽子想要借一场战乱让萧四丧命,本王当时也正好有想要除去的西域势力,便挑起了一场战乱。事后我与他将彼此的把柄都握在手里,才一直斗到现在。” 慕晚舟没有答话,漆黑的眸子里闪动着一丝极隐晦的寒光。许久,他才沙哑着嗓子答了一句: “王爷如此深谋远虑,晚舟竟然到今日方知。” 他语气中有种暧昧不明的意味,说不清是赞许,还是讥讽,或是别的什么。虽然淡淡的,但含着一丝极为隐秘的杀机。 萧翊并没有听出异常,斜眼看他,眼神中却是少有的带着温情:“你早该知道本王与那小狼崽子不同……” 二人一时无言,各怀心事。萧翊从前高高在云天,却唯独无法将慕晚舟握在手中。而今,跌至如此地步,在他身边的人却只有慕晚舟一人。无论他多么骄狂嚣张,此刻心中也难免唏嘘,感叹命运的万千姿态。一直求而不得的人,竟会以这样的方式陪在自己身边。 而慕晚舟低垂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一双漂亮至极的眼眸,不知那其中闪动着怎样的情绪。他久久抚摸那绶带,又视若珍宝般的将它收回了袖中,头在萧翊的腿上微微蹭了蹭。萧翊见他依赖自己,很是心动,轻轻抚了抚他的长发。 两人之间的气氛难得的十分安宁,一片和谐。 屋外的风呼啸着,盘旋着,这场风暴似乎永远不会结束。有那么一瞬间,萧翊希望时间就此停下,他和慕晚舟便可以永远这样互舔伤口般的避开一切,只有彼此。 风暴终于过去了,萧翊给慕晚舟喂了低水,扶他起来:“晚舟,马上走。” 慕晚舟点点头,浑身的煎熬几乎让他神智混乱,全凭心里那一份执念支撑着,与萧翊一起出了土屋。萧翊让他上马,自己却没有上来。 “前方有流沙。”他打量了一下风暴肆虐过的黄沙,沉声道,“晚舟,本王牵着马走。” “王爷不妨用麻绳将我与王爷系在一起,”慕晚舟从马背上的工具包里翻出一条粗粗的麻绳,“这样万一王爷陷入流沙,晚舟可以拉王爷回来。” “好。”萧翊见他关心自己的安危,很是愉悦,便照他说的做了,随后牵着马往前谨慎的走去。 二人走了一阵,幸运的没有遇到任何情况。 此刻,烈日照射之下,慕晚舟头痛欲裂,体内欲壑难填,已经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他脸色苍白,握紧缰绳的手抖得厉害,似乎马上就会支撑不住倒下。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慕晚舟身体摇摇晃晃,喉中发出痛苦的低吟:“唔……” 萧翊回头一看,只见他身子陡然栽到骏马的颈脖上,神智紊乱的伸手死死扯住了马背上的鬃毛。马受惊,嘶叫了一声,往左面歪着跑了出去。 “晚舟!”萧翊连忙追了过去。他一面担心慕晚舟摔下马来,被马踩踏致死,同时也担心马儿乱跑陷入流沙。 慕晚舟面色痛苦,根本顾不上其他,只死死抓住鬃毛,萧翊疾步追来,却脚下忽然塌陷,半个身子陷入了流沙之中。 “晚舟……”萧翊心急,想要运功脱出,但却知道只会下沉得更快,只能指望慕晚舟稍稍缓过来之后将自己拉出去。 此刻,慕晚舟似是已经清醒,将马儿也勒住了,徐徐的停在了流沙之外。 “晚舟,你没事吧?快让马儿后退,拉本王上去。”萧翊见他没有陷入昏迷,急忙催道。 慕晚舟在马上缓缓坐直了身子,抬起一双还带着几分迷蒙的眸子:“好。” 说着,却从袖中拿出一把小小的匕首,迅速的隔断了连着自己和萧翊的麻绳,将长长的麻绳悠然丢入了流沙之中。 “晚舟,你!”萧翊心脏猛跳,有了强烈的不好预感。 马上的慕晚舟重重的吐了一口气,面色还带着艳丽的绯红,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的眼神已经完全清澈,看不到一丝迷乱。 “王爷,再会了。”他清清楚楚的说,嗓音中带了一丝残忍。 “你!”萧翊怒极,“你为何要如此?!” 慕晚舟笑道:“王爷在西域多年,对茫茫黄土十分了解,但又可曾想过,晚舟是在西域这片祸乱丛生的荒地长大的,比王爷更熟悉流沙。” “你是装作不舒服,设计将本王拉入流沙?!”萧翊的心脏如同被重击。他处心积虑要置自己于死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被自己掠走、还是被卫湛强行绑去军营的时候?抑或是…… 抑或是……更早?早到萧翊想象不到的时候? 此时,随着时间的流逝,流沙已经没至他的肩头。 慕晚舟缓缓点头:“我也没有把握王爷一定会上当。毕竟王爷一向冷心冷情,随时都把自己的处境置于最优先。只是,没想到你会真的急着过来救我,才一时忽略了身边的流沙……” “你便这般恨本王?!”萧翊双目通红,“本王自认并无对不起你的地方,你难道便是为了那小狼崽子?!你可知,本王对你……对你……” 他万般愤怒之下,心也撕裂般的疼痛。他对他已经有了真心,现在却要眼睁睁的死在对方手里。这般痛苦和绝望,萧翊此生都从不曾体验过。 “对我有了真心是不是?”慕晚舟冷冷打断了他,“我看出来了,王爷。但我不是为了圣上。” “那你到底为什么?!”萧翊哑声吼道,“为什么,晚舟?!你便对本王没有一丝丝的情意?” 黄沙已经快没到他的脖颈之处,他的呼吸不可避免的吸入了沙子,呛得他咳嗽起来。 “情意?”慕晚舟略带讥讽的口气好似在说一件破天荒的事情一般,“王爷,难道你不明白,我……是没有心的人。” 他说着,从怀里拿出那根绶带,如同珍宝般的细细抚摸,并且久久在结上的那处暗红血迹辗转停留。萧翊见了,眼中一凝。 慕晚舟轻飘飘的开口,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但眉头却剧烈的颤抖着: “王爷方才说对我有了真心,晚舟很感激。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很久之前,王爷便与圣上一起,把晚舟的真心杀死了。” 萧翊微微一怔,突然醍醐灌顶一般,难以置信的颤声道: “你……你……你难道是……对萧四……” 边说边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萧骆北啊萧骆北!你做梦也想不到吧?!他……” 他没有能说完,黄沙便涌入了他的口中。他努力仰起头,却瞬间便又沉了下去,头上的玉冠再左右摇摆了两下,最终整个人沉入了黄沙之下。 黄沙又恢复了平静,一点痕迹也看不见,就像波澜不惊的湖面。 一切似乎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太阳开始缓缓西沉,斜照着慕晚舟与马儿的影子,形单影只的落在茫茫黄沙上。慕晚舟在流沙边默默等了许久,确认萧翊已经不可能再有生机,才掉转马头,往回缓缓走去。 他不是不想快低走,只是,他已经经不起马儿的颠簸了。 他浑身汗如雨下,急促而重重的喘气,蛊虫的折磨已经到达了巅峰,眼前的世界也已经看不清。应付完萧翊之后,他的精神骤然放松,理智崩溃,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甚至无法控制好马儿不将自己带入流沙。 也许,我最后的下场与萧翊一样。他想。 用最后的神智对抗着天旋地转,慕晚舟任凭马儿带着自己毫无目的的往前缓步走着。他知道,太阳完全下沉之后再过两个时辰,便是自己的死期。 这个时候,涌入他脑中的,是多年前在西域时那低腐朽的、惊惧的、绝望的、灿烂的、美丽的……各种各样的画面,如同烙印一般的,熔刻在他记忆深处,在这生命即将终结之时,依然无比强烈的震撼着他的灵魂。 “殿下……”他迷迷糊糊喃喃道,“我好累……” 累到,已经无法支撑下去了。 突然,如同一道闪电般,一个身影闪入了他的脑海。 萧骆北! 慕晚舟惊了一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候,会突然想到萧骆北。也许是体内的雌虫对雄虫本能上的牵挂,或者是,哪怕只是恨也好,这人也已经在自己灵魂上打上了印记? 冷汗从他额上淋漓而下,他还在恍惚之间,一道白影疾驰而来,跳上了马,再一把将他稳稳抱在了怀中。 “晚舟!”陆逐川焦急的嗓音在低低的呼唤着他,“我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王爷下线了,反正我没有不舍hhh 我爱逐川 可以期待一下下章逐川的表现emmmmm感谢在2020-09-18 13:13:34~2020-09-19 13:34: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本座已从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啾一口星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九章 慕晚舟听到陆逐川的声音, 心绪稍微稳定了几分,虚弱的开口道:“逐川,我……” “萧翊死了?”陆逐川急急的问。 “嗯。”慕晚舟笃定的点头, 缓缓合上了双眼,靠在了陆逐川胸口上。 陆逐川如释重负, 但又对目前的局面感到绝望。此时太阳已经完全下落,此处又是沙漠深处,两个时辰是绝不可能赶回西域都护府找到萧骆北的。 他死死咬唇,嘴角咬出殷红的血来。 “我带你走!”他抱起慕晚舟, 从马上一跃而起, 直接运功从茫茫黄沙向前掠去。他的轻功举世无双,比马儿的速度要快得多。 慕晚舟拽紧他的衣襟,摇摇头:“来不及了,逐川……你这样连续运功,会内力耗尽而亡的。” “来得及!”陆逐川几乎是厉声打断了他,“你闭嘴!” 慕晚舟听出了他声调里那一丝难以察觉的哭腔, 微微一怔, 沉默了。 陆逐川一声不吭,搂紧了他, 在黄沙之上如同离弦之箭一般, 往西域都护府的方向疾行。 一轮半月缓缓升上来, 将绮丽的银色洒满大地,照出这如同流星划过般的一主一仆。生死一线,阴阳也许便在下一刻交汇。 急急的奔了一个时辰, 陆逐川吐息不变,但脚下的速度终究是慢了些。慕晚舟怎会察觉不出来,再次轻声劝他: “逐川, 你停一停。” “绝不!”陆逐川咬牙,搂住慕晚舟的双臂剧烈的发抖,泄露出他内心的混乱和绝望。 他万年寒冰的双眸中,也轰然坍塌一般,涌出一行清泪,无声无息的滴落在慕晚舟滚烫的面颊上。 “逐川……”慕晚舟伸手想去摸他的双眼,却突然胸中一阵剧烈的翻腾,五脏六腑如同被丢入了滚水一般,整个人被疯狂卷来的情/欲瞬间吞没了。 “逐川,我……”他双目陡然瞪大,喘息着痛苦的吐字,“我不行了……” 蛊虫的作用已经快到极限,他备受煎熬,但却偏偏只渴求那一个远在天边的人,无法得到解脱。这种滋味,比死更难受、更绝望。 陆逐川听他嗓音不对,低头一看,见他眼神已经涣散,全身的温度滚烫得如同高烧一般,不禁心中绝望至极,再也忍不住纷纷滑落的眼泪,哽咽着道: “晚舟,不会的,你不要死!” 他嘴上是这样说,但心里却知道,事到如今,是无论如何也来不及回去西域都护府了。 他心如刀绞,四下看了看,发现二人正处于前夜萧翊带着慕晚舟待过的那处绿洲旁,当下便抱着慕晚舟进入了绿洲中央的那处水池。 夜晚来临,池水清凉,陆逐川赶紧将慕晚舟的身子整个浸入凉水中。 即使是马上便要死了,他也希望他能稍微舒服一些。 慕晚舟感到周身骤然一凉,略微好受了些,神智也清醒了几分。他缓缓睁眼,陆逐川盈满泪水的凤眼就在眼前,无比眷恋又痛苦的望着自己。那其中,包含了不知多少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那是多少年累积出来的?那般深厚,却又默默无闻,像最安心的保护伞,永远都守在慕晚舟的身侧,不允许他受到一丝丝的伤害;却又像最透明的薄翼,让人毫无察觉,即使萦绕身边也无声无息。 但现在,在这最后的时刻,陆逐川不隐藏、也隐藏不住了。他所有的深情都写在他热泪连连的眸子里。 慕晚舟抬手擦去他眼角的泪,轻轻开口道:“对不起,逐川,我不知道你……” “别说话!”陆逐川低哑着打断了他,“你不要管其他的,我会一直陪着你到、到……” 他嗓音发颤,“最后”两个字死也说不出口。 他现在后悔得想要自裁。是的,自己应该听无双的,把雄虫种给自己。那样的话,再怎么样他至少能救回慕晚舟,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无能为力、一无是处。 事后,慕晚舟跟萧骆北要怎么样惩罚自己都行。 为什么自己当时就那般隐忍,将雄虫给了萧骆北这个根本不在乎慕晚舟死活的暴君?! 他的泪止不住,但慕晚舟暗金的右瞳却微微一闪,眼下那道泪般的疤痕忽然变得清晰了。因为他在笑,在蛊虫的折磨下,他笑得并不算很好看,却很释然。 “逐川,你别哭。”他轻声说,“从前,是我错了。我给你带去了那么多姑娘和小倌,我还以为你……是我错了……” 陆逐川疯狂的摇头,一把埋在他肩上,无声的抽泣。 两人在冰凉的池水中,紧紧拥着。而时间却在无情的流逝,一刻不停的将他们带向那个终归会来的节点。 凉水的作用只能起到片刻的缓解作用,慕晚舟很快便又神智模糊了。他周身沸腾,无力的往后仰去,陆逐川一把接住了他,避免他的头落入水中。 一身素服的美人浸在水中,白皙的肌肤下,无数的雌虫在暗暗游走,给他全身带起迷人的薄红。急促的呼吸透露出他的焦渴,但也折射出他即将迸发开来的死气。 陆逐川心碎欲裂,只觉得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做、做些什么,才能留住这个世上他最珍视的东西。 他只知道,自己放在心底最深的那个人,快要死了。 万般绝望之下,他喃喃的摇头:“不……不……” 一边将自己血迹斑斑的唇吻上慕晚舟滚烫的唇。 这是他第一次亲吻他,却并非因为欲/念,或是想要传达自己的心意——他从来就没有奢望过这些,并且这些现在也都已经没有意义。 他就真的只是绝望到了极点,想要留住对方的愿望如此强烈,却又心如刀割的深知只是奢求。 所以,只好吻他,想通过两人气息相通来做最后的挽留——徒劳的挽留。 而慕晚舟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炽热的唇微微开启,一动不动,呼吸也逐渐趋于微弱。 “晚舟、晚舟……”陆逐川的低声呼唤几近崩溃。 宁静的月,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祗,不动声色又无情的冷眼看着这一切。 似乎是要见证慕晚舟的死。 突然,慕晚舟蓦的睁开了眼,双眸中燃起极为疯狂的焦渴。 “他……他来了!”他牙齿不住的打颤,紧紧的盯着陆逐川,却又毫无焦距,好像只是无意识的低语。 “谁来了?”陆逐川一把捧住他头,急声问道。 “雄虫……就在附近……是他,是他……是阿北!”慕晚舟语无伦次,周身突然像火烧一般陡然绽放,陆逐川看见一抹极为艳丽的情/欲陡然染上了他整张脸颊,让他绽放出回光返照一般的绝色光芒。 陆逐川微微皱眉,却听见身后有个低沉又焦急的声音在厉声叫着:“晚舟!晚舟!” 陆逐川难以置信的转过头去,只看见不远处的水池之外,萧骆北正只身策马奔来。月色照耀之下,他身姿挺拔,周身泛着银色光华,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 慕晚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用力推开了陆逐川,从水中跌跌撞撞的奔了过去: “阿北……阿北……” 萧骆北已奔至池边,纵身跳下了马,不顾一切的淌入池中。他双目通红,显然也因为雄虫的折磨备受煎熬,也不知是如何强撑着一路寻到此处的。 慕晚舟全身软绵绵的,根本没有力气,只走出两步,便往前栽去。但萧骆北已经来到他跟前,一把接住了他: “晚舟,朕来了!” 两人紧紧相拥的瞬间,如同有惊雷在二人之间炸开了。 火热滚烫的唇根本不需要寻找,便如同磁石一般牢牢结合。慕晚舟神智不清,却感到了突如其来的安心,就好像被什么强大的东西牢牢护住,体内的焦躁和绝望也被抚慰下来。 他浑浑噩噩,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滚烫的十指贴在在萧骆北结实的胸膛上: “阿北,抱我、抱我……” “嗯……”萧骆北与他一样,如同被火烧一般欲壑难填,百般煎熬,就这般就着冰凉的水将他按在了池中。 雌虫与雄虫的相互吸引力是致命的、不可抗拒的,他们甚至顾不上一旁的陆逐川。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陆逐川人已经不在池中了。 西域的茫茫黄沙中,如同诺亚方舟般的小小绿洲,以那方清凉碧绿的水池为中心,池水朝外温柔的泛开阵阵涟漪。 由急到缓,由重到轻,最终,逐渐归于平静。 如同从巅峰处逐渐跌落的潮水。 绿洲深处的黄土坡后,陆逐川形容枯槁的呆立着,永远寒冷的神情崩塌了,茫然失措又伤心欲绝。 泪还停不住,无法控制的从他眼角滑落。他有些呆滞的听着远处池中隐隐传来的声音,胸中被什么沉重如山的东西堵着,但嘴角却终于渐渐泛开一个如释重负的苦笑。 没事了,他不会死了。 · 幽深的水池中,萧骆北搂着慕晚舟,倒在一块没入水中的平滑巨石上,一半身子还浸在水中。冰凉沁人的水终于使二人的疯狂逐渐趋于平静,萧骆北依然热烈的连连吻着慕晚舟的唇,慕晚舟餍足的回应着,像受到惊吓后被抚慰的小鸟一样,一下一下轻轻啄着萧骆北的唇。 幽暗的水里,互相吸引的雌虫与雄虫已经从二人的经脉之中破土而出,密密的纠缠在一起,悄悄往水底深处游走而去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从来没有这般亲密过,受蛊虫结合的影响,此时此刻两人就像刚刚经历了交/配/期的动物,互相依恋和吸引得要死,根本无法分开分毫。 “晚舟……晚舟……”萧骆北连连呼唤着他,胸中翻涌的感情依然丝毫停息不下来。 “阿北……”慕晚舟还有些惊魂未定的缩在他怀里,“我好想你,好想你……” 萧骆北却强硬的将有力的手指抵在了他唇上,沉声开口道: “你以后不要再学他了。” 慕晚舟呆了一呆,似乎没有能很好的理解这话,抬起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定定的望住了萧骆北。 萧骆北将他还泛着红晕的脸郑重的捧到手中,温柔的吻停不下来。他无比笃定的喃喃道: “你不是任何人的代替品,你就只是晚舟、朕的晚舟。你永远做朕的晚舟好不好?” 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他这话里流露出的万般深情和宠溺。 ===== 作者有话要说: ===== 狗皇帝终于开始开窍了 后面要进入宠妻+醋精模式 但是我写这一章真是深深的心疼逐川啊啊啊感谢在2020-09-19 13:34:31~2020-09-20 01:53: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易希 2个;本座已从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5496992 60瓶;木易希 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章 慕晚舟眼中有低混沌, 不知是情绪波动,还是刚刚解蛊之后的缠绵所致,一把投到萧骆北怀里, 搂着他腰半撒娇的问: “阿北不要我了?” 蛊虫刚解,他还有低迷糊的样子, 并且对萧骆北的依恋和需要还处于巅峰,根本无法好好理解对方的话。 “说什么呢?!”萧骆北气恼的抬起他下巴,让他牢牢与自己四目相对,“朕是说, 你是你, 月华是月华,你以后只要做朕的晚舟就行了,不必再去模仿他人!” 慕晚舟愣了愣,终于开始理解他的话语,暗金的眸子像沉寂已久的花一般,逐渐绽放出昳丽的光芒。 “可是……”他轻声撒娇道, “我习惯叫阿北了, 也觉得很好听,怎么办?” “……”萧骆北是拿他没办法, 这副小鸟依人的模样谁拒绝得了?只好轻轻咬了一口他的鼻尖, 柔声道: “行, 你爱怎么叫都行。只是,你要清楚,朕以后不会再将你与月华作比较, 也不会将你视为他的替身,再也不会。” “嗯……”慕晚舟欣喜的笑着,脸绯红绯红的, 整个人像醉酒一般的迷人。 萧骆北继续说:“朕从前把你当成他,总是刁难你、欺负你,你一定心里埋怨朕,是不是?但是以后……” 他还没说完,慕晚舟便抬起水汪汪的眼睛,声音轻柔: “别说话,吻我。” 说着已经迎上润泽的朱唇,封住了萧骆北的唇。 “朕……”萧骆北微微往后退,但是慕晚舟固执的又吻上来。 “晚舟……”萧骆北再次尝试推开他,但却感到他小巧的舌尖,像一条灵活的小蛇,柔柔的、热热的钻进了自己口中。 如此,萧骆北纵然再有千言万语,也说不下去了。 只能埋头与他深吻,再次被勾得欲/火/焚/身。 · 晨曦还未来临之时,萧骆北抱着慕晚舟坐在马上,带着他返回西域都护府。慕晚舟疲惫不堪,一上马就靠着他睡着了。萧骆北其实也赶了一天一夜的路,还销魂了一夜,整个身子都被掏空了。但他想趁着天气还凉快多赶低路,免得慕晚舟被暴晒,便强打精神策马前行。 头一天晚上,他处理好跟西凉的协议,便立刻带着精兵和暗卫出发,深入黄沙寻找慕晚舟。他让暗卫分头去追踪线索,最终孙剑来报,在离黄土城不远的废墟中发现了有人避过的痕迹,他猜到应该是慕晚舟和萧翊,便一路奔了过来。 靠近那片绿洲的时候,他便感应到了慕晚舟。体内的雄虫在汹涌愤怒,提醒他雌虫就在附近。他同时也知道,慕晚舟快撑不住了。他心急如焚的一路疾奔,生怕来不及找到慕晚舟。 他虽然自己也被雄虫折磨得五脏俱焚,但害怕失去慕晚舟的恐惧却超越了一切,甚至压倒性的盖过了他体内汹涌的情/欲。他来不及去想其他任何事情,满脑子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 找到慕晚舟,干/他。 就是在这个漫长又煎熬的过程中,他清清楚楚的意识到了,自己再也无法把慕晚舟看成任何人的替身。他的晚舟,以清晰又完整的印象深深的烙印在他心里,比谁都要鲜活生动,也比谁都要刻骨铭心。 此时此刻,看到他安心的睡在自己怀里,萧骆北的心才来得及揪紧一般的疼痛。 他以命相拼,为自己除掉了萧翊,同时还用蛊虫令自己安心,表示绝不会与旁人肌肤相亲。他就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从头到尾,从生到死。 从胸口蔓延的疼痛几乎让萧骆北全身冰凉。是愧疚?感动?怜爱?还是其他?一时之间他还不能太清楚这种情绪到底从何而来。 远远的天际,黄土滚滚,一队精兵迅速奔至眼前,却是孙剑领着一队人马赶来接应。 “圣上,慕大人!”孙剑在马上抱拳行礼,“属下救驾来迟!” “不迟。”萧骆北懒懒摆摆手,小心翼翼的抱着慕晚舟下马,将他带入了马车内。车内预备了软毯和简单的食物,舒适多了。萧骆北搂着慕晚舟靠在软毯上,打算睡一会。 “圣上,”孙剑掀帘来询问,“属下一路找来,并未见到陆大人,他……?” 萧骆北这才想起,昨晚找到慕晚舟的时候,陆逐川是在一旁护着他的。但是自己当时跟慕晚舟都被蛊虫弄得红了眼,没注意他去了哪里。他略一沉吟,道: “逐川本事高,不用管他,他自会回西域都护府。” 孙剑领命出去了,带着人马赶回西域都护府。此时,慕晚舟悠悠醒了,呢喃着问了一声: “逐川呢?” 萧骆北重重吻了他脸颊一下:“他死不了。” 慕晚舟眼眸幽幽流转:“他……” “怎么了?”萧骆北并不知道陆逐川无形中泄露了心意之事,随口问道。 “……没事。”慕晚舟微微低下眼眸,缩到了他怀里,“阿北,你不要走。” “朕不走。”萧骆北见他还是一副十分依赖自己的样子,知道他是被蛊虫影响太深。即使蛊虫已经解除,在他体内分化出的数条雌虫残留的蛊毒依然没有那么快能祛除。 萧骆北自己也是同样,雄虫在他体内留下了余毒。接下来的几日,两人几乎是无法自控的,每夜都要频繁的交合才能逐渐减轻症状。 一行人总算回到西域都护府,慕晚舟睡得死死的。萧骆北睡了一觉,精力已经恢复了不少,将他抱入了内室,再出来处理残留的事务。 第一件事便是将镇西军虎符彻底回收归于皇帝手中。萧翊谋逆而死,他残留在西域都护府的势力都不敢再兴风作浪。萧骆北以目前暂时没有合适人选可以接任镇西军为名,借机就将军权收回自己手中。 当年他刚刚登上皇位就想这样做,只是镇西军的虎符一直都是临安王掌控,他迟迟没有机会。 而今,慕晚舟为他谋划来了这个机会。 第二件事,便是将西凉的太后与小皇帝送回西凉。摄政王曹迫为了拿回传国玉玺,不得不接受了景朝的条件,十二国联军灰溜溜的退回玉门关之外去了。 忙完一切,萧骆北正打算回去看看慕晚舟的情况,却看见西域都护府外,远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面鲜艳的锦旗。 明艳抢眼的颜色,华丽而繁复的花纹,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一个“李”字,那是锦衣卫东厂的锦旗,永远跟随厂公李德田一起出现。 “呵……”萧骆北嗤笑一声。 李德田大概是想着来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找了个自认为合适的时间跟过来观察一下自己跟萧翊是如何两败俱伤的,再趁机谋点利益。如果自己能被萧翊弄死,那更是再好不过了,他便可以趁机随便拥立一个傀儡皇帝,再以谋逆罪名追杀萧翊,自己坐上权力的巅峰。 如果自己胜了,他也可以趁机来争夺镇西军的军权。 萧骆北冷冷望着那逐渐靠近的锦旗,心中是逐渐膨胀的战意和胜负欲。 萧翊已除,现在只剩东厂。 李德田端坐在车辇中,手握流波珠缓缓转动,精光四射的眼眸中看不出何种情绪,只是平静的注视着眼前少年天子的身姿逐渐接近。 车辇终于停下,李德田下辇,向萧骆北恭恭敬敬的行礼: “圣上,下官听闻西域情势有变,特从京城率锦衣卫赶来,来不及禀报,还望圣上恕罪。” 萧骆北也虚以为蛇的一笑:“督公费心了。皇叔父勾结西凉摄政王,意图谋逆,朕已经将他诛杀。督公亲自赶来,倒是白跑一趟了。” 李德田面露惊色:“竟这般惊险!?还好圣上无事,那镇西军……” 萧骆北不等他说完,便冷声打断了他:“朕已将镇西军虎符收回,督公不必忧心。” 李德田被他一句话堵了回来,也不恼,只微笑着道: “镇西军能回归圣上直属,那是再好不过了。” 萧骆北知道他沉得住气,也懒得拿话再激他,懒懒摆手道: “朕乏了,督公既然来了,便留在西域都护府,改日与朕一同班师回朝。” “遵旨。”李德田不动声色的微微一拜,送萧骆北离开。 萧骆北回到内室,发现慕晚舟已经醒了,正懒懒散散的起床来倒水喝,赶紧三两步快步上去,一把扶了他:“朕来。” “圣上,”慕晚舟有点小心翼翼的问,“逐川回来了吗?” “没有。”萧骆北也觉得有低奇怪了,回来西域都护府这么久了,一直没见到陆逐川的身影。战事都已经结束,他这是跑到哪去了? “你别担心。”萧骆北见慕晚舟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一把搂了他,“他许是因为什么事耽误了。” “嗯。”慕晚舟有低恹恹的,但他那副情绪不高的样子却比平日更勾人。萧骆北头一次产生了想要取悦他的念头,匆匆喂他喝完了水,便将他温柔的按在榻上。 两人蛊虫的余毒还要继续解,所以,几乎是肌肤一相碰便点燃了彼此。 慕晚舟顺从的闭上了眼,却没有感到萧骆北如同往常一样压上来。猛然惊觉之时,萧骆北已经埋头往下,竟然在一本正经的讨好着自己。 “圣上……”慕晚舟急急的想要推他,萧骆北从来没有为他做过这样的事。 却被一把握住了手腕。 “别动,晚舟。”萧骆北含糊的说着,“乖。” 慕晚舟脸上闪过一抹难耐的红晕,话语戛然堵在了喉中。他冰凉的长发如同优美的黑锻,在榻上徐徐铺开,随着他轻微的颤栗,悠然流动。 室外,陆逐川白色的身影悄无声息的立于格子纸窗外。那双一如既往的寒冷眸子里闪动着从前未曾有过的复杂情绪。但当他听到屋内的声音,不知是更揪心,还是获得了低许解脱,哀然又淡淡的叹了口气。 如此便好,晚舟,我回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emmmm日常又是心疼逐川的一天感谢在2020-09-20 01:53:19~2020-09-21 13:21: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颜陌 2个;Shau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客、穷 江、亮亮的小娇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一章 这晚, 萧骆北从未有过的温柔。他比平日细心一万倍的疼爱着慕晚舟,甚至强忍着自己的冲动也要让慕晚舟全身心的愉悦。到后来,又如同珍宝般的搂着他, 陪他说着靡靡情话。 “阿北,你要弄死我了……”慕晚舟垂着长睫毛, 小声嗔怪道。 “是晚舟不好,”萧骆北笑道,“这般迷人,让朕根本控制不住……” “是蛊虫余毒的原因吗?我恨不得夜夜都让阿北抱着……”慕晚舟问。 萧骆北见他一脸痴迷, 心里只觉得柔软到极致的同时又深深的揪起一丝疼痛: “那朕便夜夜都这样抱着你, 好不好?” “好……”慕晚舟很乖巧的点了点头,忽然微微侧眸,不经意的望了格子纸窗一眼。 一丝淡得几乎不为人察觉的梅花暗香,幽幽的传到他鼻间。 他眼中亮起一道星火,随即瞬间消失,然后他钻到了萧骆北怀里, 安安心心的合上了眼。 · 翌日, 萧骆北将李德田赶来西域都护府一事告诉了慕晚舟,慕晚舟沉思许久道: “他这次未能讨到任何好处, 回京之后必定不肯善罢甘休, 会疯狂的清扫临安王在朝中的余党, 包括左相陶臻。圣上打算如何处理左相?” 萧骆北冷声道:“陶臻与皇叔父勾结,问罪当斩。但朕却偏偏不想杀他!” 慕晚舟眸中亮了一亮:“为何?” 萧骆北随手拢了拢乌黑的长发,懒懒答道:“陶臻在朝堂上一向兢兢业业, 算是有才之人。他这次受皇叔父胁迫,大概本就不情愿相助于他,也算是情有可原。但, 更关键的是……” 他下榻去倒了一杯热茶,给还坐在榻上的慕晚舟端回来:“晚舟,张嘴。” 他虽然语气很温柔,但命令式的说话方式却是习惯了,一时半会改不过来。 慕晚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萧骆北,竟是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乖乖张嘴让他喂着把茶喝了,又追问:“更关键的是什么?” “是朕要借助左相的力量来对付李德田。”萧骆北十分冷静的分析着,“晚舟,你说说看,如果朕明知道陶臻干的狗屁勾当还饶过了他,他以后还敢背叛朕吗?” 慕晚舟笑道:“圣上与臣所见略同。如此一来,左相大人不光是有把柄捏在圣上手中,更是会对圣上感激零涕。他本来也不是奸诈之人,此后必定对圣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萧骆北略一点头:“嗯。只是,陶臻的性子不够刚硬,朕还需要一个人来帮朕搞垮李德田。” “是不是宋将军?”慕晚舟笑吟吟的问。 “是。”萧骆北恨恨的咬了他朱唇一口,“你是朕肚子里的蛔虫吗?!” 慕晚舟突然红了脸,说起调情的话来:“不是蛔虫,是让阿北控制不住自己的蛊虫……” “你!”萧骆北一把捉住了他,按着亲了个够,才意犹未尽的放开他,“你再这样,今日一日便又要耗在床上了。” 两人亲昵了一阵,萧骆北要准备回朝的大小事宜,便先出去了。慕晚舟一人留在房中休养,他被雌虫折磨许久,精力还不曾完全恢复。 门轻轻开了,慕晚舟几乎是立刻转过身来:“逐川!” 陆逐川略一迟疑,却立刻神色自若:“我回来了。” “你去哪了?”慕晚舟上前抓住他手腕,“我以为你,以为你……” 陆逐川不去看他,漠然的答道:“死不了。” 他又恢复了从前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略带讥讽却又并非完全冷情,好像那晚他在慕晚舟面前崩溃不止的情绪、以及无法收拾的爱意,都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逐川,”慕晚舟默默的望了他一会,忽然改变了话题,“很快了。” 陆逐川斜他一眼:“什么?” 慕晚舟定定注视他:“我要做的事。” 陆逐川涩声道:“你……” 慕晚舟唇边绽开一丝讥讽的笑容,却又藏了几分落寞:“他现在因为蛊虫,已经离不开我了。再这样下去……” 陆逐川冷冷打断了他:“你也一样离不开他。” “不。”慕晚舟笃定的摇头,“我是怎样走到今天的,你还不清楚吗?” “……”陆逐川一时没有答话,眼神却柔和了许多。 两人一时默默无言,熟悉的默契重新在空气中流淌起来。慕晚舟微微侧头望着陆逐川冷峻的脸庞,柔声问道: “那晚,你……” “不要再说了。”陆逐川打断了他,却并不严厉,“晚舟,不要再说了。” 他从来没有打算让慕晚舟知道自己的心意,也不想以此来束缚他、要求他。在慕晚舟要做的事情完成之前,他只想默默的护他、默默的等。 “对不起,”慕晚舟怅然的脱口而出,“有那么多次,圣上在的时候,我都不曾考虑过你的心情……” “没事,”陆逐川淡淡摇头,“我的内功里有克制和禁欲的功法,我并不痛苦。” 慕晚舟呆了一呆,内心涌出切肤般的疼痛来。 即使身体不会痛苦,但内心的痛呢? “你不要常用那样的功法,”他急急道,“会折寿的。” 陆逐川却是略带自嘲的笑了笑:“我活得并不算短。” 慕晚舟一时无言,心中百般滋味。这个从少时便护着自己的人,明明到而今也不过才刚过弱冠之年,到底是怎样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逐川……”他拼命寻找着字眼,想说些什么,却头一次发现自己如此词穷。 陆逐川却是丝毫不介意,开口坦然道: “我提前回京,查一下陶臻最近的动向。” “嗯。”慕晚舟心中五味翻涌。陆逐川一向最懂他,也熟知他想要做的事情。此时萧翊已除,李德田又在此处,他便不需任何提示,立刻自请提前回京为自己谋划。 陆逐川看了心事重重的他一眼,突然唇边泛开了一个微笑。 这在一向冷脸的陆逐川身上,是很少见的。 “晚舟,”他把住慕晚舟的肩,轻声说,“想想那绶带,笑一笑。” 慕晚舟愣了一下,却更是笑不出来。 这人心里很难受吧?但却只想着让自己开心。他现在这份毫无保留的淡笑,到底是堆积在多少痛楚之上才能流露出来的?其中又包含了多少次不断说服他自己看透和放下的心路历程? 于是,慕晚舟还是依他所言笑了。 他微微抿嘴,右边的脸颊上甚至笑出一点点小的酒窝来:“嗯,我拿回来了。” 陆逐川能为他克服万难做到,他为什么不能? 陆逐川见他心情舒朗了些,眸中的光也柔和了:“我先出发了。” “嗯。”慕晚舟点头,目送着他走出房门,又急急的拐过门外的长廊。 终于看不见他人,慕晚舟面对着空荡荡的长廊许久,眸中才一点一点的暗下了去。 “我要再快些……”他轻不可闻的自言自语道,捏紧了袖中那条从萧翊那拿回来的绶带。 · 隔日,萧骆北率中军大胜回朝。镇西军依然留在西域都护府,虽然还暂时没有委任统领,但是西域十二国才刚刚吃了大亏,一时半会也不会继续来犯。萧骆北决定回朝之后再详细考虑镇西军的归属问题。 与此同时,他早早的传令守护北疆的镇北将军宋远则,以他整整三年未曾回京为由,宣他回京述职。 回程中,萧骆北和慕晚舟夜夜寻欢,解除蛊虫的余毒。萧骆北觉得,自从不再把慕晚舟当成凤月华的替身,自己越来越迷恋他了。 一开始,他以为是雌虫和雄虫互相吸引的副作用,但后来逐渐发现并非如此。 随着时间的推进,蛊虫的影响应该是越来越小的,但萧骆北却越来越觉得慕晚舟可爱、迷人。从前他把慕晚舟看成替身时所忽略的那些优点,如今便像久经寒霜覆盖然后终于有机会绽放的花朵一般,从慕晚舟整个人之中肆无忌惮的流光溢彩出来。 他容貌多美,虽然长得像凤月华,但却有他自己独一无二的气质,温婉不张扬,时不时的露出一点撒娇和勾人的媚态,这都是凤月华没有的。还有他那道泪痕般的浅疤,更给他整个容颜增添了一种脆弱到让人心疼的美。 他又是何等聪慧,不管多难的事,交给他一定能想办法办好。尤其是为了萧骆北,可说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哪怕要冒着性命之危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和退缩。 更何况,在床上他是多么的迷人,像最美最艳、却又最不动声色的花儿,暗香浓重却并不招摇,如同最危险又最诱人的毒/药,让萧骆北欲罢不能。 萧骆北夜夜流连在他身上,他也积极又热情的回应。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从未如此的融洽和亲密,就好似相爱了很多很多年的情人。有时候,萧骆北午夜梦回,睁眼看见慕晚舟安心阖眼睡在自己身边,总觉得一下子便望见了往后数十年后的画面。 ——愿如堂前双飞燕,与君岁岁常相见。 这便是此时此刻、萧骆北心中满满的心情。 ===== 作者有话要说: ===== 狗皇帝很快就要意识到:这就是爱情!hhhh 日常心疼逐川……感谢在2020-09-21 13:21:13~2020-09-22 12:12: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哈下章要更长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二章 萧骆北率军回朝之日, 一干朝臣都列队相迎,庆祝圣上西域大捷,左相陶臻也携着陶煜来接驾。慕晚舟从辇车中静静望出去, 一眼便望见陶臻铁青的脸,抬起来行礼的手也在微微发颤。 他身边, 是一脸喜悦的陶煜。与他父亲不同,陶煜期待见到慕晚舟已经多日。此前,他得知慕晚舟随着萧骆北去了西域,日日夜夜担心不已, 生怕他遇到什么意外。而今, 见他平安归来,他心里不知道多高兴,微微翘首往辇车里望,只盼能见到自己心心念的人儿一眼。 萧骆北只瞥一眼,便看到了陶煜那副雀跃不已的样子,心里顿时一阵烦闷, 一把捏住身边慕晚舟的手, 在他耳边低语道: “你的那位子期,专程来接你了。” 慕晚舟愣了愣, 瞄他一眼笑道:“圣上醋意这样大?” 萧骆北一滞, 嗤笑道:“他配吗?朕只是在想, 在朝堂上,朕对左相得唱个黑脸,震慑一番。而你不如去跟陶煜跟前旁敲侧击一番, 将朕对左相的想法向他点拨一二。” 慕晚舟想了想:“圣上言之有理,那臣改日约他会面便是。” 边说边眼波流动,移到车外的陶煜脸上, 与他四目相对,淡淡的笑了一笑。陶煜没有想到慕晚舟会专注自己,一时之间开心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赶紧也挤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以示回应。 虽然不自然,却情真意切,毫无保留。 · 萧骆北回朝之后,犒赏各位西域之战有功之臣,又顺带嘉奖留守京城的官员们,以示庆祝。他端坐在高高的龙椅下,双目锐光往下一扫,精确的定在陶臻脸上。 “左相大人留守京中,”萧骆北厉声开口道,“尽心尽力打理一切,功不可没,朕才能心无旁骛的诛杀逆贼,朕以为应当重赏。” 陶臻脸色白了一白,低声道:“圣上,这是老臣分内之事。” 萧骆北冷冷摆手道:“左相切莫谦让。皇叔父在西域豢养私兵、意图谋逆,背后必定有人协助,朕还要仰仗左相大人查清此事!朕必要揪出皇叔父的同党,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陶臻嘴唇颤抖,身子微晃,险些昏倒。 萧骆北毒蛇般的目光似乎要在他身子上戳出个洞来:“左相怎不回话?” 陶臻强作镇定,嗫嚅答道:“老臣定不辱圣命……” “嗯,”萧骆北满意的点点头,“此事朕会让慕大人协助左相进行,左相没有意见吧?” 陶臻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地:“老臣……不敢……” 一旁的慕晚舟微微侧目朝陶臻明艳一笑:“左相大人,晚舟定当鞠躬尽瘁、全力协助。” 陶臻满头冒汗,说不出话,但列队后排的陶煜却是心花怒放。他并不清楚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满心只觉得如此一来,自己能够更多的见到慕晚舟,整个心便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小兔子,一个劲儿的蹦跳个不停。 连续几个时辰的议事结束之后,慕晚舟正思忖着如何进行下一步,心不在焉的回到承掖殿,却见一人立于窗前,正拿剑尖悉心的挑着格子纸窗的边缘,正是多日不见的陆逐川。 “逐川,”见到他,慕晚舟不由心情明朗了些许,“你在做什么?” 陆逐川头也没回:“你这窗户的插销有些坏了,我修一下。” “让宫人们做便好,”慕晚舟上前劝道,“不用你亲自动手。” 陆逐川皱眉摇头:“我顺手安了个机关,这样若是有人夜里想开窗夜袭,便会被暗箭弄伤。” “……”慕晚舟一时无言,心里莫名的滋味翻涌。从前,他不知道陆逐川心意之时,只当这是亲人般的照顾,但而今,他已经无意之间窥见了对方的情意,再回头想起过去种种细节,只觉得从前的无数点点滴滴,皆是陆逐川最隐晦也是最真挚的表达。 例如,他每年一次不落的新年赠花。 例如,他时不时的一句暗藏关切的讥讽。 例如,他为了救自己丢下千军万马深入黄土。 …… 太多太多,多到无法数清。 慕晚舟心中正百转千回,只听得陆逐川淡淡开口道: “陶臻的事,我已打探清楚。萧翊事败之后,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只是以新年为名,将相府上上下下重新修缮了一番。只是,你应当明白,这说明了什么。” “嗯。”慕晚舟点头。陶臻必然已经将相府与临安王府之间的密道处理干净,估计那些书信证据也一并毁掉了。 只是,纵然书信毁去,私铸兵器的作坊也撤去,只要他慕晚舟想查,总会寻出些蛛丝马迹来。 “还有一事,”陆逐川剑尖微微用力,将那个小小的暗箭机关准确无误的嵌入窗户插销中,“他不知从何处得知,他儿子陶煜与你关系密切,不仅没有责罚,反而鼓励陶煜与你多多来往。” “呵……”慕晚舟不禁笑出了声,“看来他自知难辞其咎,想与我套近乎,之后东窗事发之时也好有人仰仗。” 陆逐川点头:“即使是杯水车薪,他如今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慕晚舟思忖片刻:“既然如此,我又怎好拂他的美意?逐川,明日你率羽林军去查抄临安王府。” “明白。” 慕晚舟顿了一顿,又道:“至于那王府书房中的密道……” “我知道如何处理,你放心。”陆逐川淡淡打断了他。 慕晚舟晓得他最清楚自己的想法,便不再多言。 “好了。”陆逐川将格子纸窗放下锁好,“你看,从里面开关窗户,不会触发机关。但若有人从外想要强行开窗,便会被暗箭刺中。” 慕晚舟探头细细看了,抿嘴莞尔一笑:“逐川,你还是这样手巧。记得以前在西域的时候,你也帮我在窗户和门上安过这样的机关,本是为了防那些别有用心的小人,结果整到的却是他……” 他说到一半,却突然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般,话音戛然而止。 陆逐川眼中浮动点点波澜,只“嗯”了一声,黯然悄然染上了双眸。 故去的四皇子萧沉影,如今就像二人之间的禁忌。从前,慕晚舟或许还会有意无意之间提及一二,但如今,他知道,每说一字,都是在戳陆逐川的心。 两人一时无言,气氛有些尴尬又低落。此时,一道黑影悄悄落入院中,矫健的身影对着慕晚舟利索的单膝跪下:“慕大人。” 是孙剑,一如既往的身手利落,细细的三角眼里泛着沉稳的光。 “何事?”慕晚舟转头问道,心里暗自庆幸他的及时出现让气氛缓和了些许。 “您的信,是那位陶公子托属下送来的。”孙剑恭恭敬敬递上来一封散发着淡淡檀香味的信笺。 慕晚舟接过去,展开来一念,只见信上写着: “晚舟见信如晤,自打你前往西域,千难万险,吾心中忧虑不堪。如今你平安归来,可喜可贺,不知今晚可否一聚?吾苦思玲珑阁的三秋酒,不知你是否与我同心?子期。” 慕晚舟哑然失笑:“陶公子的邀约倒是来得快。” 陆逐川不冷不热的发表评论:“今晚便想见你?看来对你是情根深种了。” 慕晚舟想了想:“查抄王府之前,我不会见他。” 说着进屋写了回信,约陶煜在三日后在玲珑阁见,交给了孙剑,又对孙剑说: “孙剑,你送完信,再命暗卫们去查一查,左相从前到底有何秘密。” 孙剑虽然不懂他的安排,但对于他的命令是从来不质疑的,领了命便速速退去。 孙剑刚刚离开,萧骆北略带嗔怒的声音便从门口传来: “他这么快便等不及要见你了?!” 慕晚舟起身相迎:“圣上……” 陆逐川见萧骆北来到,面上如水般沉静,往旁边让了一让。 萧骆北径直上前来,妒火中烧的捏了慕晚舟的下巴吻了上去。慕晚舟被他压着,节节后退,一直退到后方的书架上。他有些慌乱的反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抓住,反而将架上的书碰掉了一地,四散零落砸到地上。 “唔……”慕晚舟虽然想在陆逐川面前收敛些,但蛊虫的影响还未全部消除,还是被他挑动得面色绯红,浑身微微发抖。萧骆北又捏了他手腕,死死按住他,直到品尝了个够,才想起旁边有他人,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停下来。 回头一看,陆逐川却不在房中了。 “嗯?”萧骆北略微有些疑惑,“逐川呢?方才不是还在的?” 慕晚舟微微喘息道:“他……去准备明日查抄临安王府之事了。” “嗯。”萧骆北没有深究,只是从前,他与慕晚舟的亲密,只要不是床笫之事,陆逐川基本不会回避。但今日他居然默默退开,让萧骆北有一瞬的意外。 萧骆北只当是偶然,并未多加介意,也没有窥见慕晚舟眼中的一丝无奈。 “你跟陶煜三日后见?嗯?!”他心中还按捺不住醋意。近日来,他越来越介意慕晚舟与其他人的关系,甚至超出了他自己的预料。方才在门外撞见孙剑知道了三日之约,他内心的醋坛子更是打翻了一地。 “嗯,”慕晚舟淡笑着捧住他脸,“明日查抄王府,左相必定坐立不安。臣之后再旁敲侧击一番,相信陶公子并非愚蠢之人,一定能将话向他父亲大人带到。” 萧骆北懒懒注视他:“你可知道,你这厢打算去查抄皇叔父的王府,那厢李德田已经有所行动了?” “哦?” “他已经向朕自请去调查皇叔父私铸兵器的兵器所地点,朕看他是想急着把陶臻拖下水。” 慕晚舟凝目,一字一字道:“他想得美。” 萧骆北很少见他这般口气,竟是被他那决绝愤然的样子逗笑了,忍不住捏了捏他脸蛋道: “晚舟,你……真是可爱……” 慕晚舟却十分认真的轻轻抓住他衣领:“圣上打算如何应对?臣立刻让逐川前去阻挠厂公,否则,让他先拿到什么证据的话,左相恐怕……” 萧骆北满不在乎的笑笑:“你放心,他绝对什么也找不到,反倒会落入朕的掌心之中。” “?”慕晚舟一脸疑惑,萧骆北却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他一把将慕晚舟拦腰抱起,往承掖殿深处走去。 “圣上……”慕晚舟脸一下便红了,“这白日宣淫,恐怕不大好……” “那又如何?”萧骆北紧贴着他耳边低声叹问,“还是说,你是在欲擒故纵?” 慕晚舟吟吟笑了,勾住他脖颈道:“嗯,是,阿北,你猜对了。自打你进门,我便……” 他凑到萧骆北耳边轻声说了什么,萧骆北听罢,顿时耳根绯红,喉结滚动。 “你这浪货……”他只觉得那股滚烫从耳根迅速蔓延,染遍了脸颊,又串遍了全身。 从前慕晚舟也不是没说过放浪的话,但将他视为凤月华的替身时听来,却是跟现在完全不同的感觉和心情。这份不同于以往的心跳、激昂与兴奋,到底从何而来? 萧骆北说不清这其间的变化到底为何,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听到那样的话便头晕目眩,心跳如鼓,丝毫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咬牙切齿的将同样满脸泛着薄红的慕晚舟压在了榻上。 · 次日,陆逐川率羽林军查抄临安王府,搜出临安王无数贪污官银的证据,一律充公,更将京城及王府内数百名铁甲兵的令牌回收归于皇帝。至于其他大大小小的贿赂之物,也一并记录在案,事后再详查牵扯其中的朝中官员。 傍晚时分,慕晚舟与左相陶臻亲临临安王府,验收查抄的结果。陶臻紧张的目睹着一箱箱物证从王府运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但又碍于慕晚舟在一旁,也只得强作镇定。 慕晚舟瞄一眼他捏得发白、还在微微发抖的手指,关切的问道: “左相大人身子不适?” “老臣……无碍……”陶臻抬起衣袖,战战兢兢的抹了抹额角的汗珠,“只是这天气有些闷热……” “闷热?”慕晚舟十分体贴的扶住他,看了看天,“现在这时节还未开春,左相大人怎会觉得闷热?定是中了风寒。要不要晚舟唤逐川来给您瞧瞧?” 陆逐川虽不通医术,但内功深厚,把脉粗略看诊一下是没有问题的。 “不必了,多谢慕大人……”陶臻哪有心思看诊,“查抄临安王府是圣上交托于老臣的重任,老臣只是担心有辱圣命……” 慕晚舟漆黑幽深的眸子直直的盯着他:“左相大人不必忧心,大人乃朝廷栋梁,圣上信赖仰仗之人,该多些自信才是。” “是,是……”陶臻结结巴巴,紧张的凝视着进进出出的羽林军,焦躁不安。 最后,陆逐川亲自从府中出来,见了慕晚舟和陶臻,冷冷上前,也不曾行礼,便开口朗声道: “慕大人,查抄的所有物证便在此处了。” 慕晚舟略一点头:“可还有其他可疑发现?” 陆逐川果断的答道:“没有。” 慕晚舟明显的感到,密道的事没被发现,身边的陶臻身子一软,整个人松下来。 “嗯,”他很满意的点点头,侧头冲陶臻倾城一笑,“左相大人,今日我等也算尽心尽力,可以向圣上交代了。” “是。”陶臻脚步漂浮,几乎快要站不稳,见他笑得灿若春花,总算镇定了几分。 慕晚舟很热心的扶着虚弱的他,一同乘车归去,路上几次关怀他的身体状况。陶臻心情已经放松下来,倒是被他问得不好意思了。快到相府之时,慕晚舟向陶臻拱手一笑: “左相大人,临安王府搜查出的物资,晚舟自会先作整理,再给大人过目。大人以为如何?” “老臣自然没有异议,”陶臻答道,“辛苦慕大人了。” 他见慕晚舟尊重自己,丝毫没有皇帝宠臣的那种招摇跋扈,不禁对他心生好感。再想到自己现下的处境,更想能多多与他结交。 只能后悔自己从前保守,见不得他与皇帝之间的断袖之癖,多有疏远。 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慕晚舟又柔声道:“临安王此次谋逆,非同小可,圣上十分重视。以后,朝中万事还要仰仗左相大人,晚舟还要多方劳苦大人了。” “不敢……”陶臻嗫嚅着才吐出二字,马车已经缓缓停下。慕晚舟掀起车帘看了看: “大人,相府到了。” “多谢慕大人相送。”陶臻向慕晚舟道别,还颇有几分不安的下车去。 陶煜已在门口等待,见到父亲归来,连忙迎上来:“父亲。” 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却是管不住的只管望向停在一旁的马车。 慕晚舟掀起窗帘,朝陶煜微笑:“陶公子。” “晚……慕大人,多谢、多谢相送家父。”陶煜一窥见他的音容笑貌,只觉得眼前一片璀璨,差点失言喊错。 慕晚舟微微颔首,那了然于心的眼神似乎就在说:“改日见。” 他眼波温柔,其间泛开的点点涟漪,如同夜空中最绚烂的星火,细细密密的撒在了陶煜心上。 ===== 作者有话要说: ===== 狗皇帝在逐渐觉醒中 然而会有用吗hhhh感谢在2020-09-22 12:12:08~2020-09-23 13:41: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米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哈下章要更长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三章 当夜, 慕晚舟一回承掖殿便被萧骆北捉到了怀里。两人从门口饥渴难耐的吻着,跌跌撞撞的深入室内。慕晚舟一边断断续续的跟萧骆北交代今日查抄的情况,一边主动的贴紧他。 “回来时见到陶煜了?”萧骆北冷声问道, 一面狠狠握住了他的纤纤细腰。 慕晚舟这才知道他今晚抽的什么风。 早早的来承掖殿焦躁不安的等着自己,合着就是在意自己与陶煜短短相会的那一时半刻? 慕晚舟忍不住笑了:“阿北, 你最近……” “朕最近就是这般见不得人肖想你。”萧骆北霸道的打断了他。 他自己也觉得奇怪,明明蛊虫的影响已经降到最低了,但自己的占有欲却似乎越来越强。从前遇到心仪慕晚舟之人,他其实也就是半真半假的醋两句, 从未真正往心里去。但现在, 即使确定慕晚舟心中想的是自己,他却还是在意得快要发疯。 朕这是怎么了? 萧骆北百思不得其解。 慕晚舟侧过头去,偷偷笑道:“既然如此,我不去见他便是。” “去。”萧骆北一口咬着他耳垂,“陶臻目睹今日的阵势,已经被吓破了胆, 得按计划行事。” “好。”慕晚舟轻轻抚了抚他脸, 还未再说什么,突然听见萧骆北疑惑的声音: “这是何物?” 低头一看, 萧骆北手中是那只从萧翊那里夺回来的绶带, 连同着玉佩。方才萧骆北急急的扯落自己衣衫时, 这绶带便从袖中掉了出来。 “啊……”慕晚舟不经意的将它从萧骆北手中拿回来,“是临安王的东西。当初除掉他,这玩意帮了大忙, 我便留在身边了。” 萧骆北不以为然的又伸手拿了回去,略一凝眉,不容回绝的道: “皇叔父的东西?!扔了便好, 留着作甚?”抬手便要将它从窗口扔出去。 “阿北!”慕晚舟叫了出来,声音虽不大,却暗含了一股急切,一把扯住了他手。 “怎么了?”萧骆北不解的皱眉。 “阿北,”慕晚舟楚楚可怜的望着他,声音柔得像蜜糖一般,“你别把它丢掉好不好?我在西域险些丧命,想要留着它记着当时的九死一生……” 他顿了一顿,又偷看萧骆北一眼,咬唇轻声道: “阿北总不至于连死人的醋都吃吧?” 他容姿动人,暗金的右瞳闪动隐隐泪光,换了再铁石心肠的人,也拒绝不了他此刻的请求。 换作是从前,他若是敢这样向萧骆北要求什么,萧骆北一定会反其道而行之,还会责骂和奚落他,但此刻,萧骆北一想到他在西域被折磨得几乎失去人形,而自己又是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他、将他从死神手里夺回来,便心疼得不行,立刻放柔了嗓音,轻轻一捏他的鼻尖: “这么宝贝一只玉佩,倒像个小孩子。” 随即拉过他手,将玉佩和绶带放到他手心,再重重握住:“朕还你便是。” “谢谢你,阿北。”慕晚舟满脸绽放喜悦的光,立刻在他唇上轻轻一啄,就好像讨到了糖吃的孩子一般。 “便这般开心?”萧骆北极力控制自己的醋意,见他露出十分天真烂漫的一面,又有些心喜。 “嗯,”慕晚舟羞怯的点头,“因为,这是阿北第一次答应我的要求……” 萧骆北一愣,心中竟涌上一阵酸楚。是了,他从前对待慕晚舟多糟糕,从来不曾仔细体会过他的感受,事事都多加刁难。所以,现在自己只不过答应了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他便开心成这样…… 萧骆北心中一疼,一把搂了他缓缓压在榻上,有些发狠的咬着他唇道: “那朕以后都答应你还不行?” 慕晚舟昏昏然的与他吻着,突然低声呢喃了一句:“我……我好不习惯……” “嗯?不习惯什么?”萧骆北微微抬头,眯眼看他。 慕晚舟脸颊呈现醉酒一般的绯色,微微别开眼不好意思去看他,温言细语道: “阿北这样迁就我,就好像、好像爱着我一样……” 萧骆北的心脏被重重一击,整个人如同被暴风雨席卷般的,突然陷入了狂乱。 爱上了慕晚舟?! 会吗? 会吗?! ……不会吗?! 自己不再把他当成他人的替代品,难道是因为爱上了他?! 这个问题如同晴天霹雳般,砸得萧骆北心乱如麻,下意识一口重重吻住了慕晚舟。 “怎么,不希望朕爱你?朕不配爱你么?”他声音干涩,不知是为了反驳什么,还是掩饰什么,最终还是摆出霸道不讲理的模样。 ——这是他习惯而熟悉的状态,他得暂时逃进去,哪怕是一会会。 他无法解释自己现在的想法和心情。 “不,不是……”慕晚舟似乎是想急着解释,但萧骆北却不容许他继续说话了,狠狠的堵住了他唇。香气缭绕的承掖殿最终没了细细的语声,转而响起了另一种旖旎温存的声音。 只是,都已过了子时,宫门口守夜的宫人们却见到圣上穿齐了衣衫,若有所思的从承掖殿出来了。 宫人们本已昏昏欲睡,一见圣驾,惊得睡意全无,立刻唤来步辇,接驾回御书房。由于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步辇来得慢了些,宫人们都紧张得大气不敢出。 “奴才该死。”宫人们看着萧骆北那阴沉的脸色,跪了一地,心里十分惊惧。 圣上这样子,明显是要大发雷霆啊。 哪知,萧骆北却一言不发,沉默了片刻抬手道:“无妨,起驾。”便再也没有说什么,上了步辇,斜靠在软枕边,一个字也不讲了。 宫人们都松了口气,心中却又无比疑惑。往常到了这个点,圣上一般就是宿在承掖殿了,怎么会大半夜的出来要回御书房呢?看样子,也不像是跟慕大人有了不愉快…… 何况,宫人们办事不力,圣上居然也没有责罚,还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简直不像一贯的圣上了。 承掖殿的内室,慕晚舟静静的斜躺在榻上,周身的肌肤还泛着情/事之后的薄红。但他目光清明,透出一丝冰凉的冷光来,手中握紧了那艳红的绶带。 方才一晌贪欢,萧骆北明显心绪紊乱,因为自己抛出的那一句“就好像爱着我一样”。两人交合之后,萧骆北便借口有政务忘记了处理,匆匆起身离去。 这是从前从未发生过的情况。 黑暗中,慕晚舟绮丽的眼眸闪动捉摸不定的光,却清清楚楚的写着愉悦、无尽的愉悦。 抛出去的鱼饵,终于、终于动了。 · 三日后,华灯初上之时,慕晚舟着一席淡青色长衫,将乌发随意的挽在头顶,慢悠悠的往玲珑阁而去。 马车微微颠簸,他手里却是拿着一页薄薄的绢纸,认真读着。那是孙剑传来的密函,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左相的种种。他仔细读完,然后点火烧掉。 绢纸的残渣袅娜的跌落在车厢内,带起一阵奇特的暗香。 马车停下,外头车夫恭恭敬敬的道:“慕大人,玲珑阁到了。” “嗯。”慕晚舟掀帘下车,随意往二楼包间的窗口一望,便看见陶煜正眼巴巴的往下望,似乎是翘首以待了许久。一见到自己,那双漂亮的眸子顿时绽放光华。 慕晚舟想起上次与陶煜在玲珑阁会面,他还害羞得坐立不安,今日却能够打开窗户急急的寻找自己,心里忽然有了某种预感。 而他的预感,一向都很准。 进到厢房,陶煜已经一脸欢喜的来开门迎接,三两步上前握住慕晚舟的手腕: “晚舟,你来了。” “子期等了许久?”慕晚舟进屋看见桌上已经空了两壶酒,不禁奇道。 “嗯,我不知你何时来,所以就早早来此处先候着了。”陶煜兴冲冲的坐到桌边,为慕晚舟也斟上酒。他已有几分醉意,面颊绯红,那样子倒是甚是可爱。 “子期,”慕晚舟与他对坐,端了酒盏浅浅啜一口,“你今日好像很开心。” “自然开心,”陶煜甜甜笑着,“上次你在我家撞见我父亲后不辞而别,我同你就再也没见过,算算也过了快一月了。如今总算再见到,我自然开心……” “子期,”慕晚舟斟酌着字句道,“近日你父亲为国事操劳,那天我看他身子不大好,现在怎么样了?” 陶煜眼中有一丝黯然:“父亲最近确实过于劳累操持,那日查抄临安王府回来之后,便病倒了,连续几天都只能卧床休养。” “这般严重?”慕晚舟惊道。 陶煜点点头:“医官来看过,说是心病。但我不知道他到底有何心事,他总是唉声叹气,还时不时的感叹什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问他,他也不肯告诉我……” 慕晚舟眨了眨眼,轻声道:“左相大人的心病,也许我能治。” “你能?”陶煜瞪大了双眼,疑虑不已。 “嗯,”慕晚舟垂下纤长的睫毛,微微抿唇,“子期,你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是不是?我记得,你大姐嫁给了中军校尉,大哥在羽林军任职?” 陶煜点头,慕晚舟又道:“你可知你大哥陶浔,是临安王安插在羽林军中的眼线?” 陶煜眼中一阵惊疑:“这……这可当真?!” “千真万确,”慕晚舟轻声道,“这便是你父亲的心结。” 根据孙剑对左相府的调查,陶臻的大儿子陶浔,一年以前便已被萧翊收买,混在羽林军中帮萧翊打探萧骆北的动向。此前慕晚舟找人假扮匪徒收服宋清之事,也是他告知萧翊的。 不仅如此,他还参与了萧翊私底下买卖官职的勾当。萧翊老谋深算,完全让他经手,自己一点没碰。后来陶臻无意之间发现了此事,找萧翊理论,才得知事情始末。但陶浔已深陷其中,无法脱身,陶臻无奈至极,还反被萧翊以此要挟。 陶臻本无意参与任何皇室派系斗争,但却身不由己,被亲儿子坑。如今萧翊倒台,但自己做过的事无法抹灭,每日活在胆战心惊中,怎能不病? 陶煜听了此事,也又惊又惧,一时之间语塞,直直的瞪住桌上的酒盏,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颤声道: “那……我父亲会怎么样?” 慕晚舟却将手中的酒杯与他的轻轻一碰:“现在此事,只有我与圣上知道。” 陶煜目光一亮,三分疑惑、七分愕然的盯住了慕晚舟。 慕晚舟接着缓缓道:“有些事情,若是被厂公知道,便不好收拾。我会尽力阻止厂公,这也是圣上的意思。” 陶煜虽然纯情,但人却是十分聪慧的,听到这里,不禁心喜,霍然起身:“晚舟,你、你是说……” 慕晚舟将食指放到唇边,轻轻的嘘了一声,冲他微微一笑:“子期,你要明白,圣上一向信任左相大人,今后也会一如既往。更何况,你又是我的挚友。” 这句话就像最安心的保证,彻底让陶煜的心定了下来。而他又准确的捕捉了最后半句,眼中立刻闪动动人的水光,脸色绯红,嗫嚅着道: “晚舟,你是、你是为了我……?” 慕晚舟还未答话,他一颗心已经被无尽的感激和喜悦填满,只觉得天地之间,只剩一个慕晚舟,其他什么也顾不上。他冲到慕晚舟面前,一把握了他手,急急的又道: “不,你别先回答,先听我说……” 慕晚舟一愣,脑中有什么警钟在敲响,但已来不及阻止,陶煜一双执着的眸子痴痴的望着他,轻声却坚定的开口道: “晚舟,你是圣上的人,我本打算一生都不对你存半点冒犯之心,只偷偷在心中敬你爱你便足够。但……你这次前往西域,我日思夜想、担忧备至,才发现终究骗不了自己的心。而今你又为了我犯险,甘愿与东厂对抗,我、我实在无法再自欺欺人……” 他顿了一顿,红润的嘴唇微微咬紧,似乎在害羞、在犹豫,最终下定决心道: “我心悦你,晚舟。我不知道你心里有没有半分我的存在,哪怕、哪怕只有一丝、一毫……” 他越说越轻,那份小心翼翼的脆弱,让人不忍心打碎。 慕晚舟心中一滞,进门时的预感成了真。 他默默听陶煜说完,并没有将手从他手里抽出,却是轻轻用力握住了对方的手指。 “子期,你的心意,我很感激。”他直视着陶煜的双目,丝毫也没有回避,“你与那些整日肖想我的登徒浪子不同,我十分清楚……” “那……”陶煜脸已经彻底红透,盈盈闪动泪光的双目中带了一丝期许。 慕晚舟却果断的答道:“但我心里有一个举世无双之人,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了。” 陶煜愣了愣,眼中的泪像是缓慢崩塌的沙土,终于细细的沿着眼角流下。他有些摇摇晃晃的呆立了一会,才想起来以衣袖擦擦泪痕,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如释重负道: “是了,理应是如此的。我怎能与圣上相比?世人都知道你对圣上用情至深,倒是我唐突了。晚舟,其实我没想过要你回应……” 他本就没奢求慕晚舟能接受自己,说出来只是情之所至、情不自禁。 慕晚舟却起身,一把揽住了他肩,靠在他耳边,几乎轻不可闻的道:“不是他。” 陶煜的心情本来因为遭到拒绝而跌至谷底,正在强颜欢笑,听到这三个字,不禁瞪大双眼,彻底愣住了。 “不是?”他细声问,“那……” 慕晚舟冰凉的手指已经放到他的唇上,对着他无比娇艳的笑了一笑。 “这是我们俩之间的秘密,”他继续凑到陶煜耳边轻轻说,“好不好?” 陶煜一怔,下意识的用力点头。 虽然被慕晚舟拒绝,但能跟他拥有共同的秘密,他求之不得。 ——就好像自己到底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一般。 “子期,你今日先回去,好好劝劝你父亲。”得到了他的首肯,慕晚舟微微放开了他,认真的望着他清澈的双眼。 “嗯。”陶煜重重点头,“晚舟的苦心,我都明白了。我定当好好开解父亲。” 两人会心一笑,慕晚舟的笑中是释然,而陶煜的却带了几分苦涩。 无论如何,他的心意终究无法被至爱之人接受。 陶煜离开之后,慕晚舟一时愣在原地,想到方才陶煜的情真意切,又不免想到陆逐川的心情,只觉得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从心底慢慢涌上来,渗透了整个心间。 他正在发愣,却听到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一身月白常服的萧骆北就在门口,他平时穿惯了玄色或是明黄色,偶尔着白色,竟是说不出的俊俏清朗。 但他此刻眉心发颤,目中压抑着妒火和怒意,沉声问着: “举世无双之人?!晚舟,你再说一遍给朕听听!” ===== 作者有话要说: ===== 呜呜,纯情可爱的小陶被拒绝啦 一点点心疼emmmm 狗皇帝被晚舟无情的唾弃,真爽啊hhhh 第三十四章 慕晚舟很意外:“圣上?你怎么会在这……” 萧骆北已经疾步上前来, 用唇疯狂的堵住了他的唇。 “晚舟,晚舟……”萧骆北恶狠狠的压着他,将他死死按到墙上, “你为何不直接说你心里的人是朕?!” 慕晚舟被他亲得嘴唇发疼,只得微微用力抵开他结实的胸膛: “有、有何不同么?” “有。”萧骆北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介意。他总觉得慕晚舟没有直接说出自己, 而是采用了这种迂回的表达,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以前他是不会在乎这些的,但自从他的心情发生变化,他开始不自觉的在意这些细节。同时, 又徐徐的想起更多细微末枝的事来, 比如慕晚舟的大度、容忍,他总觉得哪里很不对。 慕晚舟浅浅一笑:“阿北今日怎的任性起来了?” 听到他叫自己“阿北”,萧骆北的心绪稍微稳定了些,但依然意难平。慕晚舟柔柔靠在他怀里,手指轻轻在他喉结上划圈,媚眼如丝的望着他: “举世无双这词, 不好么?不正是表明, 那个人是世上最好的男子?” 是啊,是最好的男子, 谁也比不过。他一面想着, 漆黑的眸子焕发出某种坚韧的光。 “……”萧骆北说不出有什么不好。谁被这样形容, 都不能不感到开心。想到自己在他心里是这样一个形象,他火气消了大半。 “那到底为何不直接说朕?”他佯装恼怒的捏了捏慕晚舟的脸。 慕晚舟俏皮的笑了笑:“世上有谁不知我对阿北的心思?若是刻意提,反倒是矫情了。毕竟方才, 我也是拒绝了陶公子一番心意,也得思量思量他的心情和感受。” 萧骆北听他这样说,气才算是全消了, 牢牢的把人搂在怀里,三分调侃道: “伤了你那位子期的心,很愧疚?” 慕晚舟噗嗤笑道:“怎么就是我的子期了?阿北怎么如此介意他?” “……”萧骆北沉默了。他说不出口,说他就是吃醋,就是见不得有人肖想他的晚舟。 若不是在意得要命,他也不至于偷偷跟来,想听听这个文静书生模样的陶煜到底会跟慕晚舟说些什么。 他想起方才慕晚舟有在陶煜耳边低语什么,但自己隔得远,没有听见,便转移话题问道: “你方才凑在他耳边絮絮叨叨,那般亲近,朕当然介意。都说了什么?” 慕晚舟眼中闪过一丝旖旎的光,红润的唇微微合上了,在嘴角扬起一道好看的弧线。 他笑得淡然,又静怡。 “没有什么,只是要他将圣意好好保密,别走漏了风声。”他嗓音温醇,像一壶温度恰到好处的茶。 他一面这般安抚萧骆北,一面轻轻的摩挲着自己的拇指。 若是陆逐川在,一定会发现异常。 可惜,萧骆北并不是陆逐川,从前也从不曾像陆逐川那般关注过慕晚舟。 萧骆北不疑有他,总算满意了,端着态度“嗯”了一声,又对他说: “明日宋远则便会回京。” 慕晚舟问:“那圣上命他偷偷带回来的五千精兵……” “一个不差的带回来了。”萧骆北冷冷道,“朕命他暂时将人马驻扎在天银山的附近,隐匿了踪迹,随时待命。” 慕晚舟缓缓点头:“圣上这次是打算与厂公直接针锋相对了?” 萧骆北凛然笑道:“是。皇叔父是朕最大的心头之患,都已经除去,对于区区东厂和锦衣卫,又有何惧?说到底,阉党始终是仰仗皇室而生。若非李德田手下有上千名身手不凡的锦衣卫,朕早前又想利用他牵制皇叔父,怎会留他到今日?” 慕晚舟道:“话是这样说,但臣以为,圣上的步子急了一些。宋将军手握镇北军,驻守北疆多年,虽然一向忠心耿耿,但奈何他出身草根,爵位上始终低微。圣上是不是应当先扶持他一把?” “你的意思是?” 慕晚舟沉吟道:“容臣先想一想,圣上明日先好生迎接宋将军回朝吧。” 萧骆北点头,又携了他手,两人亲亲热热的走到内室去。 · 翌日,镇北将军宋远则回京述职。这是他三年来首次返京,此前他一直兢兢业业镇守北疆,抵御和防范北狄人的入侵,连宋清入宫被封为贤人,他也未能参加喜宴。 宋远则生得浓眉大眼,身材魁梧,与清秀文弱的宋清一点也不像父子。他进金銮殿时还穿着全套战甲,一身飒气,未换回朝服便匆匆赶来觐见萧骆北。 这是他忠心不二的表现,萧骆北自然很清楚。 萧骆北向他询问了北疆的大致情况,嘉奖了一番,又赏赐了无数黄金和珍品,便对他道: “宋将军三年未与家人相聚,想必也十分思念宋贤人,不如趁机去后宫与他一聚,如何?” 宋远则自然求之不得,感激的叩拜道:“多谢圣上!” 萧骆北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宋远则便请宫人带路,急急的赶往儿子的寝宫。 偌大的皇宫道路弯弯拐拐,宋远则心里也如同这道路,有些忐忑。 此前他便知道,圣上独宠慕晚舟,对其他人是看也不看一眼的。最初太后派人来示好,希望能迎宋清入宫为贤人,他其实心里并不十分情愿。虽然深知太后是一片好意,有心仰仗宋家,也有心提携,但他总归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从此过上孤独的后宫生活。 宋清虽然身子弱不能习武,以后不能指望他继承自己的衣钵保家卫国。但让他做个平凡的将军府的少年公子,无忧无虑过一生,也好过终生被困宫闱,陪伴一个心里完全没有自己的帝王。 但太后与圣上的圣意毕竟难违,他只能答应。 宋清初入宫的时候,写与自己的信中都是抱怨,说萧骆北一次也不曾见过自己,每日都沉迷于慕晚舟那个“贱人”的美色中。宋远则从字里行间能看出,儿子过得并不开心,与圣上的宠臣慕晚舟之间相处得也一定不愉快。 但没过多久,宋清却不怎么来信了。好不容易来一封,却是对慕晚舟只字不提。宋远则心中又疑惑又担忧,不知儿子在后宫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清楚宋清的性子,虽然有些骄矜但却是直率的。他这样避而不提,一定有什么原因。 这些事情还在心头萦绕,他人已经来到了宋清的宫外。 隐约听见墙内传来爽朗的笑声,却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多日未见的儿子宋清。 宋远则眼睛亮了一亮。他听得出,宋清的笑声是真心的、欢乐的。这让他心中一振。 他信步迈进宫门,便看见雅致庭院中、婀娜多姿柳树下的那副绝美画面。 宋清与慕晚舟并肩坐着,亲亲热热的将头凑在一起,正一起盯着面前的一卷画纸。慕晚舟执了笔,在画纸上随意涂抹着,画的似乎就是院中的柳枝。宋清在一旁看得不过瘾,索性握了他手,与他一同捏着笔,在纸上一阵乱涂。 两人眉目含笑,一人着红衫,容姿殊丽,一人着华丽宫装,淡雅清秀,可谓是互相映衬、相得益彰。 宋远则不禁愣住了。 宋清跟慕晚舟之间这和睦甜蜜的气氛,哪有半点相互交恶、势同水火的局势?哪怕说他俩是相亲相爱的一对佳侣,怕是也没人不信。 听得慕晚舟温和的抱怨道:“贤人,你这样乱来,这幅画便毁了。” 宋清大大的杏眼一瞪,有些耍性子的嗔怪道: “那又有什么要紧?晚舟画成什么样我都挺喜欢。” 这时,慕晚舟已经觉察宋远则的到来,抬了一剪烟波迷漫的秋水望向门口,立刻款款起身: “宋将军。” “慕大人。”宋远则收回心神,朝他抱拳行礼,随即侧目望向自己儿子:“清儿。” “爹爹!”宋清没有想到父亲一回京立刻便能来看望自己,激动得脸都红了,三两步上前来,“爹爹,您怎么来了?我好想您!” “你在宫中,一切可还好?”宋远则上下打量儿子,只见他脸色红润,双目清澈,毫无郁郁寡欢的迹象,心里总算放心了些。 “我很好,”宋清兴冲冲的答道,“圣上和太后都对我很好,还有,晚舟也……” 他回头笑意盈盈的望向慕晚舟,眉间都是欢喜和仰慕,宋远则见他是真心与慕晚舟交好,不禁愈发疑虑了。 此时,慕晚舟十分识趣的插话道:“宋将军与贤人许久未见,应当有许多话要说。晚舟便先行告退了。” 他向二人微笑行礼,便如一阵清风般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宋远则感慨道:“清儿,想不到你与慕大人相处得甚是愉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此前不是与他多有嫌隙吗?” 宋清脸微微一红:“父亲,我当时不懂事,才错怪了晚舟……” 宋远则见他称呼慕晚舟如此亲密,更是惊讶:“你要知道,他是圣上的宠臣。你莫非对他……” 宋清急急打断了他:“父亲,您、您……” 宋远则皱紧眉头:“清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清捂住胸口,心绪十分复杂,连解释也有些支吾了。他将慕晚舟当日舍身救自己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宋远则。这本是宫中机密,不可外传,但此前慕晚舟跟他说,若是对着父亲,可以不用隐瞒。 宋远则听完,陷入了沉思。 宋清还在微微笑着,眼中都是倾慕:“晚舟他对我很好,不但没有因为我是后宫之人而疏远敌对,反而处处维护我。他怕我一个人呆在宫里闷,每过几日都会来看我,陪我吟诗作画、或是品茶弹琴。他样样事情都精通,让儿子心服口服,人又长得美……” 宋远则打断他道:“他得圣上独宠,你不介意?” “不介意!”宋清抬起猫咪般的杏眼,坚定的望着他,“他对圣上一片痴情,儿子每日耳濡目染,十分感动,又怎能像那些后宫中善妒的妇人一般小肚鸡肠的记恨于他呢?” “……”宋远则沉默了。他看着儿子单纯清澈的双眼,心里百般滋味,很是复杂。 “他还说过什么?”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如此问道。 “有,”宋清点点头,“他一直说,希望我开心、快乐,这样您才会开心、快乐。” “为父明白了。”宋远则温柔的摸了摸儿子的头,“清儿,慕大人的意思,父亲清楚。只要你在宫里真的开开心心的,父亲也就放心了。” “哦,我每天都很开心的。”宋清有些不明所以,他默默的接受着父亲的宠爱,稍稍有些不好意思。 离开宋清的寝宫之时,宋远则深锁的眉间并没有松开,嘴角却慢慢浮上一丝冰凉笑意。 慕晚舟,世上竟有这样的奇男子。 最早听说他设计引开了魏隋府中的铁甲兵,将魏隋诛杀,后来又轻松的离间了卫湛和临安王萧翊,令他们反目成仇除掉了卫湛,又将穷途末路的萧翊赶尽杀绝。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素未平生的宋清舍身相救? 宋清心思单纯直率,想不到更深层的东西,但宋远则不同。他几乎立刻便领会到了慕晚舟的用心。 那些匪徒多半便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目的就是为了让宋清信任他,不再处处针对他。 而他的最终目的只是为了让萧骆北的后宫不与他争宠吗?绝不是的。 他是在向宋清示好,向整个宋家示好。他制造出危机,但又绝不会让宋清真的受到半点伤害,只是想借机恳求宋家为皇帝效力、忠心不二。 宋远则在心里默默感叹,他怎会不清楚,慕晚舟如此心机深重的谋划一切,无非是想拉拢自己站在皇帝身边,一起对付李德田的东厂和锦衣卫。 宋远则并非不愿意为皇帝尽职,只是,被慕晚舟就这样拉入缜密无比又拒绝不得的邀约之中,他多少有些膈应。 但他深思熟虑之后,最终压下了心中的郁结,决定顺应这一切。 慕晚舟对宋清是真的不错,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真情还是假意,宋清的快乐不是假的。 更何况,宋家一向精忠报国,本就没有不维护皇帝、打击阉党的道理。 宋远则重重叹了口气。 感慨万千的同时,又有些无奈。 他心中默默的转过一个念头,幸好这慕晚舟对圣上痴情沉沦、无法自拔;否则,若他有二心,圣上也许也不是他的对手呢。 ===== 作者有话要说: ===== 啊啊啊周末啦,开始尝试双更 下午3点一更,晚上12点二更 周末我要日万!!!!!!感谢在2020-09-24 13:20:04~2020-09-25 13:31: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煜?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五章 翌日朝堂上, 宋远则换上朱红朝服,三年来首次上朝。慕晚舟与左相陶臻并排而立,一面听着宋远则汇报北疆情形, 一面偷偷打量陶臻的神色。 陶臻大病初愈,脸色还苍白, 但明显眼底沉稳了许多,身子也不摇晃了。察觉到慕晚舟在看他,他也略微回头,与慕晚舟目光交错。 慕晚舟向他微微抿唇, 抛出一个春风般和煦温暖的笑容, 陶臻镇定的细不可见的略一点头,眼底掠过一丝坚定。 只是这样一瞬间,慕晚舟便知道,陶煜已经把话带到,并且陶臻也已经领会到了自己的用意。 他舒心的微微吐了一口气,将注意力转回到宋远则这边。 此时, 宋远则已经上奏完毕, 萧骆北懒懒扶额道: “宋将军恪守北疆多年,尽心尽职, 朕深感欣慰。此次宋将军回朝, 朕还有一事要托付于将军。” 宋远则郑重其事, 肃然答道:“圣上之命,末将绝不怠慢。” 萧骆北斜眼望了望旁边挺身而立的李德田,悠悠开口: “近日, 厂公在负责彻查临安王豢养私兵、私铸兵器谋逆一案。此事事关重大,牵扯甚多,到现在还尚未有结果, 朕要宋将军从旁协助,尽快找到兵器坊的位置。” 宋远则沉声道:“末将遵旨。” 李德田听了,眼中精光闪烁,尖声道:“启禀圣上,此案目前进展顺利,就不劳宋将军费心了。宋将军难得回京,应多与家人团聚……” 萧骆北不以为的一抬手:“厂公此言差矣。宋将军乃是回京述职,并非休假。有他助厂公一臂之力,厂公岂不是更得心应手?” 李德田讥诮一笑:“话是如此,但论爵位,宋将军礼节上来说还得听下官差遣,下官唯恐给宋将军心中留下芥蒂……” 他说得关切又忧心,但口气中却有种微妙的优越感,有意无意的刺着宋远则的心。 李德田坐到东厂和锦衣卫的统领位置,早在先皇时期便已经求得一等公的爵位,身份显赫。然而宋家出身平民,宋远则也是靠着在北疆出生入死才当上了将军,平时又不善于心机争权,到现在也只是二等公爵位,从名义上说,身份确实是低于李德田。 宋远则并非心胸狭窄、沉不住气之人,听他这般高傲讥讽,也并未动怒,却是不卑不亢的答道: “厂公,你我既然同为圣上办事,末将便不在乎这些细微末节之事。厂公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末将便是。” 李德田冷冷笑了一声:“如此便好,那宋将军便与下官的锦衣卫一同待命吧。” 锦衣卫在宫中地位也是二等公爵位,与宋远则不分高下。 萧骆北皱眉,语气中多了三份怒意:“厂公何必如此看重此等虚名?宋将军驻守北疆多年,朕正有意褒奖,加封其爵位!” 李德田回头对着萧骆北谦恭的一拜,喜出望外的答道: “圣上若有此意,自然是甚好,也免去了下官与宋将军之间的尴尬。却不知圣上要以什么名头封赏宋将军?近年来北疆安稳,宋将军并未有过人的战绩,下官害怕封爵之事无法让朝臣们心服口服……” “……”萧骆北怒意难忍,正欲发作,却听见慕晚舟温润如玉的嗓音如山间清泉一般,缓缓吐字: “厂公不必担心,圣上有意将宋贤人扶上后位。等正式的诏书下来,宋将军便是理所当然的一等公了。” 此言一出,李德田瞳孔陡然瞪大,群臣一片鸦雀无声。 龙座上的萧骆北也双目微瞪,难以置信的盯住了慕晚舟。 他在……说什么? 要自己立宋清为后? “……”萧骆北一时语塞,确实,想要抬高宋家的地位和身份,只要将宋清册封高位,便能带动宋远则的爵位。按景朝律令,侍君和皇贵妃以上封号的妃嫔,其父都能受封一等公,其母为一品诰命夫人,这是任何人都绝不会有异议的。 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册封宋清为后,而是一直在思量通过其他的方法来为宋家加封。 而现在,这便是慕晚舟前日所说的“容他想一想”的结果? 有股无比酸涩的心情从心尖蔓延开来,透过血脉渗透到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几乎让萧骆北忘记了发怒,只直直的望着眼前那一脸沉静的美人。 慕晚舟唇边的微笑那样自如且温存,他柔柔的注视着萧骆北,眸中仿佛倾注了百分百的深情,对着萧骆北微微一拜: “圣上前日已与臣谈及此事,所以臣今日斗胆在朝上说出来,圣上不会怪罪臣吧?” “朕……无意怪罪。”萧骆北努力镇定,但依然听到自己的嗓音沙哑而颤抖。 见萧骆北几乎对此事表示了首肯,李德田的脸色才开始变得难看起来。群臣一时之间也议论纷纷,各持己见。 慕晚舟微垂着头,萧骆北看不清他的表情。 萧骆北胸口被不知什么东西堵着,这让他十分难受。怒意又重新迂回而来,他拍案怒道: “给朕闭嘴!” 朝臣们不敢吭声了,一个个哆哆嗦嗦跪了一地。 萧骆北极力清了清嗓音,重新迸发出十足的威严: “宋将军协助厂公调查一事,便这样决定了,朕不想再听到任何节外生枝的声音!立后之事,朕自会择吉日再做定夺,退朝!” 他的最后两字带着难以压抑的愤怒,以及一丝旁人极难察觉的辛酸。 · 退朝之后,慕晚舟在回承掖殿的路上便被萧骆北给捉住了。 明黄的龙袍在跟前一晃,身子便被那人有力的臂膀拉了过去牢牢箍在怀里。一双温热的大手捧起了自己的脸,让自己与那双焦灼又深邃的眸子直直四目相对。萧骆北愠怒又痛心的脸就在眼前,几乎是恶狠狠的哑声吼道: “晚舟,你好大的胆子!” “圣上?”慕晚舟双手温柔的覆上了萧骆北的手,“立后之事,臣未能提前知会圣上,是臣的不好。但臣也是在朝上灵机一动才想到此事,只为堵住厂公之口,还请圣上不要怪罪……” “朕没怪罪!”萧骆北的声音在不由自主的发抖,“朕就是想知道,你当真希望朕立宋清为后?!” 慕晚舟幽幽叹了口气:“除此之外,圣上有更好的办法吗?北疆多年无战事,圣上若是强行要封宋将军为一等公,的确难以服众。但宋贤人被封后,情况便不同了……” “你就甘愿让旁人——让旁人成为朕的发妻?!”萧骆北将薄唇咬得发白。 慕晚舟微微一顿,漂亮的眼眸中掠过一丝黯然。他右眼下的那道疤痕在此刻显得更哀伤了。 “只要是为了圣上的大业,臣无论作出什么样的让步都是可以的。”他垂下长长的睫毛,不去看萧骆北,轻声呢喃道。 “你!”萧骆北只觉得心里一阵绞痛,牢牢捧了他脸,将额头抵上他的额头,“你这、你这……傻瓜!” 他胸中翻涌的感情如同惊涛骇浪,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卷入未知的深渊中吞噬。他现在忍不了了,一刻也忍不了了。 他珍宝般的微微用力掐住慕晚舟的脸蛋,一字一字,坚定又冲动: “除了你,朕不想立任何人为后!” 除了你,朕不想立任何人为后。 这绝对是萧骆北最最真心的想法。 说出口的一瞬间,他终于觉得一直堵在胸口的郁结陡然减轻了许多。刚刚在朝上的怒气也好、愕然也罢,统统烟消云散了。 此时此刻,他眼里便只有眼前的人,他的晚舟。 他心疼他,疼到胸口发胀,疼到忘记了以一贯霸道的吻不由分说的侵占他。 慕晚舟眼中泛开涟漪般的水波,愣愣的望住了他。 “圣上……想让臣进入后宫吗?现在这样……不好?” “不是……”萧骆北有些气恼,却又对他发不起火来,“朕不是那个意思……” “那为什么……”慕晚舟脸变得绯红,似乎一下子开始期待什么,又似乎很是纠结,“臣以为,臣现在这样更能帮到圣上……” 萧骆北如同被浇了一头冷水,逐渐冷静了下来,一把牢牢搂住了他。 且不说其他,立慕晚舟为后这事本身就是极为不妥的。景朝史上,从未有朝臣进入后宫的先例。这不仅从祖制上来讲不妥,对这名朝臣来说,从前朝进入后宫,更是莫大的屈辱。五代之前的先皇曾为了惩罚一名叛逆不服管的臣子,险些下令封他为贵人,全靠当时的皇后一再劝诫,最后那名臣子又低头认错,才免了这遭罪过。 如今,萧骆北若是真的将慕晚舟迎入后宫封后,那简直比杀了他还要屈辱。即使慕晚舟本人能够接受,也必定会被群臣和天下人嘲讽和鄙夷。 不行,萧骆北想,朕不能这样做。 他不舍得,一点点都不舍得他的晚舟这样遭人非议、忍受委屈。 他只是觉得,除了慕晚舟之外,不想要与任何人同榻而眠、共赴白头。一想到那个要相互陪伴终生的人,他脑海中只有慕晚舟,再无他人。 所以才冲动的想要让他并肩站在自己左右。 萧骆北的心跳得很快、很快,带动着太阳穴的搏动,一波又一波的热浪在席卷他的心。数日以来的彷徨和疑惑越发清晰了,那个他苦苦寻求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朕爱他。 并且,好像已经爱到无法自拔了。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萧骆北整个人都如同被雷击中,又是兴奋,又是不安,还伴随着强烈的喜悦和痛楚,几乎让他站立不稳。 他温柔的抚摸着怀里人的乌黑长发,轻声说: “晚舟,朕不会让你入后宫的,朕舍不得……” 他边说边怜爱的抬起慕晚舟的下巴,与他水汪汪的双眸牢牢对视: “你就这样在朕身边,跟从前一样,永远这样,你说好不好?” “好……”慕晚舟微启朱唇,只答出一字,便被萧骆北无比温柔的吻住。 两人在承掖殿门外的精致廊下,微带暖意的三月春风中,紧紧拥在一起,比任何时候都耐心又温存的辗转亲吻。时间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除夕那夜,两人一起共赏烟花之后的那一吻。萧骆北与自己翻腾的欲/望牢牢对抗,只想要纯粹的吻他、再吻他,试图把自己悸动和焦躁的真心在其间尽数传达。他不知道慕晚舟能不能明白、能明白多少,他只是头一次的认识到了自己的真心,然后想要把它小心翼翼的呵护好,完整不缺的交给慕晚舟。 一吻完毕,两人鼻尖碰在一起,萧骆北沙哑着嗓音道: “好,朕便听你的,册封宋清。但是,朕不愿立他为后,就封为侍君吧。” 侍君的地位等同于皇贵妃,只比皇后之位低一阶,并且可以拥有与皇后同等的权力摄六宫事,并不影响宋远则被封为一等公。 慕晚舟微微惊讶:“那……” 萧骆北这次不容回绝了,他郑重的捧住慕晚舟绯红的脸蛋,坚决的说: “在朕心里,那个位置只能是你。” 慕晚舟欲言又止,萧骆北又霸道的继续道: “朕想要永远留在身边的只有你,虽然不能真的立你为后……” “阿北……”慕晚舟的嗓音像是被他的温情融化了一般甜,“没关系的,我有办法、我有办法可以嫁给阿北……” “什么办法?” “我……”慕晚舟有些羞怯的低头,“私下同阿北成婚,好不好?” 萧骆北的心被狂喜席卷了。 他做梦都没想到,晚舟、他的晚舟能说出这样甜蜜的话,能想出这样甜蜜的法子来。私下成婚?虽然谈不上任何名分,但萧骆北觉得这不是问题,并且他知道慕晚舟也不会觉得这是问题。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本就无需任何束缚或者保证。 他热切的看着慕晚舟痴痴的模样,看着自己的倒影满满的映在对方眸中,终究是无法控制自己,再次牢牢吻住了他。 “好,晚舟,嫁给我、我只要你……”他情难自禁的吻着他,头一次不再用“朕”自称,而是采用了二人之间最为平等的、最为没有芥蒂的称呼。 ===== 作者有话要说: ===== 狗皇帝终于!彻底的开窍了!!!!! hhhhhh意味着他被虐也快了 第三十六章 三月十五日, 皇帝正式下诏,册封后宫贤人宋清为侍君,行使后位之权摄六宫事。与此同时, 宋侍君的父亲宋远则将军晋升一等公,与东厂厂公李德田协力彻查临安王谋逆一案。 宋清的册封典礼选在了三月二十日这个良辰吉日。虽然他只是被封为侍君, 但一切配置和规矩都按皇后的位份来进行操办。皇帝的近臣慕晚舟亲手负责一切,从典礼的流程到各方物质调配都亲力亲为,十分尽责。 册封典礼上,萧骆北挽了宋清, 并肩登上金銮殿前的白玉石阶。二人身着艳红的华服, 衣裾上绣着精致繁复的龙凤图案,再配以各色名贵的宝石,奢侈的程度完全不亚于封后大典。 虽然萧骆北将宋清迎进宫时举办过喜宴,但这次的册封典礼比当时还要豪华、还要郑重,足以说明萧骆北对他的看重,以及对宋家的看重。 直至深夜, 盛大的宫宴才逐渐走向尾声。萧骆北一一应对完所有的人事, 蓦然回首之间,却发现慕晚舟的身影已经不在视线中了。 他在宴席上饮了些酒, 已有三分醉意, 此时更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思念。按规定, 他现在应该去宋清的宫里与他饮合卺酒,再宿在那里。但他却顺手执了一盏酒,跌跌撞撞往承掖殿疾步奔去。 他现在只想见慕晚舟, 其他谁也不要。 · 慕晚舟在宴席上也被劝了许多酒,朝臣大多抱着半同情半安抚他的心态,默默为他不值。但他本人却似乎毫不介意, 一点也看不出伤心为难之处,仍和平时一样如清风朗月般谈笑风生、神色自若。 陶煜在宴席间歇间来找过他,两人执着酒壶,并肩到殿外的廊下轻声交谈。月色迷离,陶煜紧锁眉头,与他碰了碰杯:“晚舟,你没事吧?” 慕晚舟冲他粲然一笑:“子期,你在担心什么?” “……”陶煜犹豫再三,最终轻声开口,“你当真、当真不在意……他?” “嗯,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慕晚舟眯了眯眼,暗金的右瞳闪过一丝淡然,“你不信?” “也不是,”陶煜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陶煜欲言又止几次,终于开口道:“只是……若圣上对你是真心的,你又当如何?” “真心?”慕晚舟缓缓吐字,语气毫无波澜,陶煜完全捕捉不到他的情绪。 “对,”陶煜点头,“都说圣上只把你当成凤公子的替身,但是我细细看去,却以为并非如此。” “哦?” 陶煜有几分怅然的答道:“他在整个席间,看都没看过宋侍君一眼,却一直在人群中寻找你的身影。而每次捕捉到你,他的眼中全都是眷恋和深情,还有安心。也许旁人看不出来,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但我……我是能够读懂的……” “……”慕晚舟一时哑然。陶煜语气中的失落,以及对萧骆北些许的同病相怜,他不是听不出来。 他们若是都同样的倾心于慕晚舟,便一定可以互相理解对方的心情。 “晚舟,你的心难道就真的完全不为所动?”半晌,陶煜轻声追问。 慕晚舟轻笑了一声,温柔的看着陶煜。 “从前,如果有人愿意这样待我,我定会动心。”他柔声说,“但那样的我,已经死了。” “死了?!”陶煜惊了一惊,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慕晚舟抿了抿唇,思索了一会,答道:“很久之前,我的生命只有一片灰暗,毫无希望,但却有一道光出现了,照亮了我的整个世界。虽然这道光并不算很耀眼,但却是我能拥有的全部。我知道,没有了它,我一定活不下去……” 陶煜静静听他说着,虽然并不能很好的理解,但慕晚舟的一切都是他渴望知道的。 并且他直觉,慕晚舟现在在说的,是至关重要的事,并且,这世上应当没有几个人知晓。 萧骆北应当也不知晓。 慕晚舟微微吐了一口气:“然而偏偏就有人,生生的将这道光夺走了、踩灭了,将我重新推回到一无所有的绝望和黑暗中去。从那一刻起,我便已经死了——心死了。” 他带着吟吟笑意轻描淡写的对陶煜说: “心既然死了,又怎会再为其他的人或事所动?” 陶煜一口郁结梗在喉结,竟是一字也说不出来。无从反驳,完全无从反驳,然而,这人说得如此轻松自在,背后却又忍受了多少撕心裂肺的痛和悲伤? 他的世界本就灰暗黯淡,好不容易获得的一丝光,也被残忍的毁掉了。他是怎样熬过来、独自一人在无边的黑暗中摸索至今的? 他有多少次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结束这全部的痛苦? 比起其他的,陶煜更多的是觉得切肤般的心痛。 ——他深深的心疼慕晚舟,整个心都要碎了。没有经历过那种苦痛的他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从那一切中被打上永恒烙印的慕晚舟? 慕晚舟见他不语,反而是像安慰他一般向他微笑道:“子期,不必为我难过。” 一边又与陶煜碰了碰杯,将酒一饮而尽。 “晚舟……”陶煜喃喃道,“所以今生今世,你的心再也不会为任何人或者事起波澜了吗?” 慕晚舟很难得的朗声笑了笑,转身往宴席间款款走回去。他手里的酒就没停下来过,一仰头又喝尽了一杯,陶煜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 “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许久,传来他自嘲又戏谑的回答。 只轻轻的一句,迅速消失在了宫栏飞檐之间。 充满了不屑,又充满了无奈。 · 慕晚舟没有等到宴席完全散去便就离开,他已经喝得有些多,歪歪斜斜的往承掖殿走去。 宴席之外的皇宫静悄悄的,他的心情十分难得的放松、愉悦。方才与陶煜说了那番话之后,他内心压抑许久的沉重稍微释放了一点点,连仰头望向浩瀚星空,也觉得星星比往日的闪亮。 三月的天气在夜间还是有些凉意的。一阵冷风吹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与周身饮酒引发的热浪混合在一起,使他打了个喷嚏。 很久很久以前,他若是打喷嚏,那人便会立刻将外衫给他批上,又急急的握了他手,搓了又搓: “哪里冷吗?可别着凉了……” 现在,那样的一个人,已经不知烟消云散去哪里了。 慕晚舟此刻脑子不大清醒,只苦涩的呵呵笑了两声,早春的风吹散了他低到听不见的喃喃声: “殿下……” 他在原地转了个圈,眩晕感加重了,几乎要跌到在地上,却有一个白色身影一闪而来,一把稳稳接住了他。 “你在搞什么?”陆逐川冷淡的声音略带了些气恼,“把自己弄成这样!” “逐川啊?”慕晚舟轻快的笑了起来,“我没事,你担心什么?” 陆逐川皱了皱眉:“你不开心?” “我很开心!”慕晚舟朝他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我哪里看起来像不开心了?” 陆逐川扶稳了他,冷冷瞥他一眼:“你是因为那暴君?” 慕晚舟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骤然凑近了陆逐川,口中芳香的酒气就密密的喷在他冷漠如玉的脸庞上。 “逐川,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笑吟吟的一手捧了陆逐川的脸,徐徐醉意中带了些许怒意。 陆逐川依然冷淡如初:“不是的话,你何必动怒。” “为了他?!为了他?!”慕晚舟突然暴怒难当,也许是醉酒的缘故,也许是在陆逐川面前他不用掩饰,也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他紧紧一把揪住了陆逐川的衣领。 “你是不是……”他眼神迷乱,情绪几近混乱,“是不是觉得我就那么贱?!” 陆逐川微微一愣,闭紧了唇,一言不发。 “好呀……”见他不答话,慕晚舟一把用力掰过他的脸,迫使他那双好看的凤眼与自己对视,“我就是个贱人,随便谁都可以!今晚不管你对我做什么都行,怎么样?你敢不敢,逐川?!” 他挑逗的闪动双眸中的水波,诱惑的盯着陆逐川,又在他耳边无限温柔的吐气若兰: “反正……你喜欢我的不是么?” 陆逐川一把扶住了他的肩,将他微微推开:“你醉了。” “我没有。”慕晚舟固执的靠了上去,重重吻上了他的唇。 陆逐川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最最最喜爱的晚舟,放在手心里都生怕磕了碰了的晚舟,居然在主动亲吻自己! 这是他从来都不曾想也不敢想的奢望。 防线的崩溃只有一瞬间,痴恋的人这样对待他,他如何能把持住? 他难以自持的把住慕晚舟的后脑勺,与他深吻,并且迅速的深深沦陷。在某个天人交战的瞬间,陆逐川终于打算不再挣扎,放下一切,只管好好握住眼前的人,这个自己默默深爱了多年的人。 直到慕晚舟低声的语无伦次打断了他的念头。 慕晚舟半阖着双眸,一直在低低叫着:“殿下、殿下……” 陆逐川瞳孔微微收缩,眉心痛苦的揪紧,一把推开了他。 慕晚舟茫然失措的抹了抹嘴角,困惑的看着他。 陆逐川的双手捏到发白,剧烈的颤抖。 “我不是他,晚舟,我不是。”他坚决的低声道。 慕晚舟愣了愣,稍微清醒了几分,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陆逐川雪白的身影已经如影如疾,转眼消失在了承掖殿之外。 慕晚舟呆呆的立在冰冷的晚风中,失神许久,酒醒了七八分。 他刚刚都做了什么?对最好最好的逐川做了什么?! 两行细细的泪,从他眼角缓缓的流下来。此时此刻,他被无边的懊悔和孤单攫住,整个身子疼痛得令他想要蹲到地上去。 只觉得全身好冷、好冷,整个世界的无边黑暗之中,只有自己孤身一人。撑到今天,已经太难、太难,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样继续下去了。 那道光,虽不算太明亮却很温暖的光,已经消失太久了。 慕晚舟靠在承掖殿朱红栏杆上,泪无声的流着,心痛到几乎麻木。他知道现在自己应该立刻追上陆逐川,好好的向他道歉,但无奈却一步也迈不出去。 太累了。 殿门口响起重重的急促脚步声,慕晚舟还没收拾好所有的心情,便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 “晚舟,晚舟!” 他有些茫然的抬起泪眼迷蒙的眸子,只见萧骆北一身火红的华服,正扶在承掖殿的殿门口,微微喘气。 ——他好像跑着来的,一边跑还一边喝了许多酒,眼底都是汹涌的思念和焦躁。 “阿北?”慕晚舟难以置信,他本以为今晚萧骆北肯定人会在宋清的宫中——那装潢得无比华丽精美的长乐宫,哪怕只是做做样子。 萧骆北已经三步并成两步的急急奔上前来,一把搂了他入怀: “别哭了,晚舟,别哭……朕来了……” 慕晚舟的脑子还是一团浆糊,他颤抖着反手搂住萧骆北结实的背脊,呓语般连连问着: “阿北……阿北,你怎么会在这?你怎么会在这?宋侍君那边……” 萧骆北见到他落泪的样子,已经无法自控,此刻又听他说到别人,终于忍无可忍了。 “朕不要别人!”他三份气恼、七分心疼的捧住慕晚舟的脸,怜惜的替他擦去眼角的泪痕,“朕只要你,你听到了吗,晚舟?只要你……” “只要我?”慕晚舟嘴角缓缓的浮上一个苦涩的笑,“那你当时为什么……” “以前是朕不好,”萧骆北悔恨又心疼的吻上他湿润的睫毛,“从没有好好对过你,你一直很痛苦是不是?晚舟,朕错了,朕真的错了……” 慕晚舟未问出的话被他打断,呆了一呆,好似听到了什么非常不可思议的话,如琉璃般晶莹的眸子突然藏在了一片雾蒙蒙的暧昧之气中。 “阿北是错了,”他淡声道,“所以阿北想要怎样呢?” 他说的并非是萧骆北把他当成替身、对他百般苛待之事,他心中的愤懑和伤痛总是来源于另外的事。然而,萧骆北又怎能知晓? “朕……”萧骆北心跳加剧,却还是郑重其事的深深望着他,“朕要弥补你,用一切来弥补你。晚舟。你想要什么,朕都会答应,因为、因为……” 慕晚舟暗金的右瞳微微迸发出强烈的迷人光芒,他的预感一向很准,从没出错过。 此刻,他的预感就像由蠢蠢欲动的警钟,立刻要响彻整个心扉。 “朕……”萧骆北吐出一字,又立刻改口道:“不……我爱你,晚舟。天上人间、天边眼前,我只爱你一人。” ===== 作者有话要说: ===== 呜呜呜给最好最好的逐川一点点福利……又虐了他 不甘心啊我! 狗皇帝告白了,终于告白了…… 另外,昨天晚上35章大半夜高审啊,到底为毛!那么纯洁的一章…… 现在晋江这么危险了吗…… 第三十七章 天上人间, 天边眼前,我只爱你一人。 萧骆北这话的意思,清清楚楚了。 便是, 其他人都已经不在他心里,包括逝去的凤月华。他整颗心都是慕晚舟的了。 慕晚舟本已濒临崩溃的情绪, 因为他这一句话,迅速回到了正常的轨迹。 一直一直在等的,不就是这一刻、这句话么? 终于等到了。 他嘴角浮上绝美的笑意,双眸化为了最柔情的一汪春水, 含情脉脉的望住了萧骆北。 “真的?”他轻轻吐字, 脸颊泛起极为淡薄的绯红。 “真的。”萧骆北按捺住狂跳的心脏,笃定的答道,吻上了他滚烫的唇。 说出口的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一切都对了,一切都值得了。 头一次坦荡的面对自己的心,他觉得无比宁静, 却又激动得近似疯狂。 慕晚舟有些发狠的回吻了过去, 与他粗暴又热情的唇舌交融。然后他主动拉着萧骆北的衣襟,将他一路往屋内引去。两人都有些醉意, 只是这样盲目的追随着本能的欲/望和类似于两情相悦的快乐, 便已觉得此时此刻, 其他一切都不再重要。 萧骆北华丽的艳红衣衫,被慕晚舟扬手丢在了一旁的火盆上。上等的衣料碰到滚烫的炭火,徐徐的燃烧起来。 “晚舟……”萧骆北虽然不想停下来, 但也知道放任这东西烧下去很危险,立刻一手箍住了慕晚舟不让他乱动,“先别急着发浪……烧起来了……” “我要烧了它。”慕晚舟头一回用霸道得不行的口气坚定的说道, “这是你与旁人一起穿的,我不喜欢。” 萧骆北第一次见他如此强硬的表达自己的意见,心里却是欢喜得紧,巴不得他再多讲些这样的话。这感觉就像是,他终于开始慢慢剥开慕晚舟那全神戒备的壳,快要触碰到内里那最柔软的、最真实的慕晚舟了一般。 “以后只和你穿。”萧骆北开心的一手拥着他,一手拿了火钳子,微微转身将那华丽衣衫尽数推入火盆中。一时之间火焰窜得很高,不过衣料轻薄,很快火势便逐渐减小,最终只留下一堆黑乎乎的残渣。 萧骆北斜眼看着火苗变小,而这期间慕晚舟一刻也没闲着,只如痴如醉的吻着他勾引他,焦渴难耐。萧骆北也忍得十分辛苦了,一手丢了火钳子,回头按住了他。 “我爱你,晚舟,爱你……”萧骆北像是为了弥补之前所有的亏欠与错过,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低语道。 两人的唇再次重叠之时,慕晚舟微微眯眼,看见格子窗外有人影迅速的一闪而过。 他怔了一怔,目光中那一线隐忍的哀伤逐渐化为细微的坚定。 逐川,是你看见火光,担心我所以回来了吗? 没关系的,这一切很快便要结束了。 · 晨曦缓缓爬上承掖殿之时,萧骆北悠悠醒来了。 昨晚的事,他还记得很清楚。他借着酒劲来寻慕晚舟,正好撞见他泪眼婆娑的模样,便冲动的向他表达了心意。然后二人如胶似漆的亲热了一整夜,直到折腾得两人都精疲力尽。 萧骆北还想起来慕晚舟烧了自己的典礼华服,并且强势的声称他不喜欢。想到他那占有欲满溢的样子,不禁轻笑出了声。 一边笑,便一边侧身去搂身边的人,却没想到搂了个空。 慕晚舟不在榻上。 “晚舟?”萧骆北立刻完全清醒过来,坐起了身。 承掖殿中空荡荡的,没有人。 “晚舟!晚舟!”萧骆北急了,草草批了衣衫往门外奔去。 他的晚舟去哪了?怎么会不在自己身边?! 萧骆北一面急得要发疯,一面又为自己会如此担心而惊讶。原来,这便是爱一个人的心情。时时刻刻都想要见到他,只要他一不在便会焦虑不安,思念入骨。 从前,他对凤月华也不是没有紧张过,只是,那份紧张更多的源自于月华那弱不禁风的体质。但对慕晚舟,却似乎有所不同。 明明他身心都是自己的,又足够健康,也足够聪慧,能应付一切危机,但为何自己却总是觉得不够、不够、还是不够? 想要百分之百的占有他、保护他,这种心情在与他心意相通之后,不但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强烈了。 难道至今为止的一切,还不是百分百吗? 萧骆北急匆匆的往外奔,刚到门口,慕晚舟的身姿却出现了。他乌发柔柔的批在肩上,只穿一件绣着银线的中衣,手里端着什么东西,正笑吟吟的进门来。 “晚舟!”萧骆北见到他,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方才就好像生怕他彻底消失了一样,“你去哪了,晚舟?” 他捏住慕晚舟纤弱的肩,许是用力有些过头了,慕晚舟疼得微微皱眉。 “对不起……”萧骆北一见他的神情,立刻松开了手,“朕捏疼你了?” 慕晚舟摇摇头,却是递上手上捧着的东西:“阿北,醒酒汤……” 他整个人洋溢着幸福的光,在初升的旭阳映照下,明艳可人。楚楚动人的眸子里,落满了无边春色,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般天真的望着萧骆北。 萧骆北见他这副可爱的样子,就像是口中忽然被放入一颗甜甜的蜜糖,一时之间被巨大的幸福感击中,心脏砰砰直跳,令他话也说不利索了。 “你、你一早醒了就去给朕弄这个了?” 一面伸手去接,慕晚舟却将碗往回收了一收,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 原来他还想喂他。 萧骆北按捺不住狂跳的心,一心只想依着他,也想体会被他疼爱是什么样的滋味,便乖乖的张口。温热的汤水沁入口中,明明带着一股生姜的苦涩,是他平日不喜的味道,但他此刻却觉得尝不出苦味,反倒是吞咽下去之后,缓缓的返回来一丝丝甜。 真的很甜,这是一碗不得了的醒酒汤。 他甚至希望这碗汤没有喝完的时候。 他慢慢的一口一口喝着,慕晚舟也慢慢的一口一口喂着。两人之间一时无言,但却和谐安宁。萧骆北突然觉得,这便是他想要的日日夜夜、天长地久。 若有朝一日,二人披荆斩棘,度过一切难关,他便只想与慕晚舟像现在这样,平平淡淡、朝朝暮暮,直到永远。 永远。 醒酒汤的作用立竿见影,萧骆北精神振奋了许多,牵了慕晚舟的手往屋内走:“晚舟,你自己喝了吗?” 慕晚舟怔了一怔,摇头:“我忘了。” “傻瓜。”萧骆北拥了他,轻轻的将他贴在胸口,“头痛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慕晚舟摇摇头,半撒娇的道:“阿北抱着我,我就哪里都舒服。” 他这话讲得很暧昧,萧骆北在心里暗骂他浪,但又喜欢得不行,便捧了他脸问: “既然这样,你什么时候嫁给朕?” 慕晚舟定定的看着他:“阿北这就等不及了?” “嗯,一刻都不想等。” 慕晚舟眨眨眼:“不如这样,如今有了宋将军的协力,将厂公请君入瓮之事已指日可待。等到将东厂和锦衣卫一网打尽之日,我便嫁给阿北,好不好?” “太久了。”萧骆北皱皱眉,很不满。 慕晚舟笑道:“不会很久了,阿北既然这样心急,我便让整个事情再快些……” “如何更快?”萧骆北问,“如今厂公还未查到皇叔父私设的兵器坊位置。” “那我便故意透露给他,”慕晚舟微微一笑,“兵器坊的位置不就在天银山吗?宋将军带回来的五千精兵也隐匿在那里……” “晚舟,”萧骆北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你是想要将一切终结在天银山吗?” “嗯。”慕晚舟笃定的点头,眸子也变得幽深如潭。 “是该早些终结了。”他靠在萧骆北怀里,静静吐字。 萧骆北胸口微微悸动:“你是不是也想早些嫁给朕的?” “嗯,当然了。”慕晚舟轻轻道,嗓音有些迷幻,“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很久,阿北。你不知道,我此前盼了多久、盼得多痛苦……” 他嗓音中隐藏着一丝真切的痛,听得萧骆北眼中一热:“是朕不好,让你等太久……” “不,不……”慕晚舟手指轻轻在他胸口打转,“已经比我预想的快了很多,我很开心……” “……”萧骆北心疼得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紧紧抱住他,万般珍视的爱抚他的长发。 慕晚舟在他怀里舒舒服服的阖眼,嗓音却变得肃然: “我即刻传孙剑来,让他想办法把消息散布出去。” · 三月底,锦衣卫来报,根据种种线索,终于查到临安王之前私设的兵器坊,在天银山一带,但具体位置还要待搜山之后才能确定。据说是一名锦衣卫发现山中流出的溪水中,顺流被冲下几柄带有“安”字的铁剑,才推测出兵器坊很可能就在山中。 李德田连夜率锦衣卫倾巢出动,赶往天银山方向去了。他甚至没有遵照规矩先来禀报萧骆北,只派了身边亲侍的锦衣卫崔容进宫通报。 “岂有此理!”萧骆北大发雷霆,怒斥崔容,“厂公怎如此鲁莽?!此等大事,居然不先来禀告便私自行动!万一那山中还有皇叔父残留的余党,伤了厂公,那该如何是好?!” “圣上息怒……”崔容哪里承受得住他的滔天怒火,只能拜倒在地嗫嚅道。 但俯首的姿势却掩住了他目中的精光。 萧骆北一甩袖:“朕即刻命宋将军前去支援,以防生变。” 崔容略一沉吟:“圣上,厂公此次带了大部分的锦衣卫,想来应当无事。宋将军此刻前往,也不知是否来得及……” “闭嘴!”萧骆北狠狠掷下案几上的茶壶,无数碎片和茶水溅了他一身,“你竟敢质疑朕的决定?!还不滚下去!” “是,下官请命前去协助宋将军。”到了这个地步,崔容只得退而求其次。虽然李德田命他尽可能的阻止萧骆北派出宋远则,但圣上的决意岂是一名锦衣卫所能左右的? 既然无法阻止,那便只能按厂公的第二套方案行事,留在宋远则身边监视他的行动,随机应变。 “准了!”萧骆北挥挥手,“赶紧去吧!” 崔容保持着跪拜的姿势倒退着出去了。等他的身影完全退去见不到,慕晚舟悠然从屏风后踱出,从背后一把搂住了萧骆北。 “阿北,我与逐川也先出发了,你快些来。”他贴在萧骆北耳边柔声道。 “嗯。”萧骆北有些眷恋不舍的握住他手,落下连连热吻,“你可要小心些,让逐川保护好你。” “他会的。”慕晚舟笑道,“你放心。” 萧骆北点点头,他还是一向信得过陆逐川的身手和忠心的。他想了想又道: “方才那个锦衣卫崔容,朕故意顺从了他,让他去宋将军身边。先留着他,等他给李德田发出传书,告诉他自己已经快要跟随宋远则到达天银山,再杀了他。” “我知道。”慕晚舟了然于心的向他笑笑,又在他唇上淡淡的一吻。 萧骆北觉得自己的吩咐完全是多余的,慕晚舟一向最清楚自己的用意,其实根本无需自己下令,他便能顺着自己的心意去行事。所以他毫不怀疑慕晚舟和陆逐川这次也一定能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再回到自己身边来。 只有一点他不放心。 他拉过慕晚舟的后脑勺,冲动又眷恋的吮吸他甘甜的红唇,恨声道: “这次不许像上次那样,把自己的命都差点折腾没了,知道吗?” 慕晚舟忍不住笑,像安抚孩子一样连连抚摸他俊秀的脸庞,柔声答道: “好,这次,我也不想死。毕竟我也想好好活着嫁给阿北呢……” 当夜,慕晚舟与陆逐川一同悄悄离京,紧跟在宋远则之后前往天银山。宋远则名义上只带了三百名羽林军相随,与李德田带走的八百名锦衣卫相比,完全就是一副尽心尽力协助李德田的架势。 然而,宋远则的五千精兵,却悄悄隐匿在山中,等待时机。 暮色深重,慕晚舟身穿玄色衣衫,与陆逐川并肩共骑。他很少穿黑色,此次为了不引人注意而穿上,与他平时或是妖媚、或是出尘的气质不太一样,倒是显出几分阴狠来。 二人一路远远的跟在宋远则的后面,保持着足够的距离。陆逐川擅长追踪,要探查羽林军的方向完全不是问题。 这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游戏即将开始。 ===== 作者有话要说: ===== 难得的让晚舟和阿北之间甜蜜了一章 总的来说,得让狗皇帝再宠一下晚舟再被打击,效果是不是更佳? 另外我希望我今天不要被高审了,真是谢谢晋江了……感谢在2020-09-26 13:18:49~2020-09-26 23:04: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本座已从良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八章 第三日夜里, 多方人马已经离天银山不远。前方的宋远则已经驻扎露营,估摸明日便能抵挡天银山。陆逐川前去探查情况之后折回来,也带着慕晚舟准备扎营歇息。 这几日, 他们都宿在野外。陆逐川总是不嫌麻烦,硬是要弄两只简易的帐篷, 他跟慕晚舟一人一只。慕晚舟曾劝过他不必如此费事,两人用一只即可,但陆逐川坚决不同意。 自册封典礼那晚,慕晚舟主动强吻陆逐川之后, 陆逐川总是有意无意的避开他。交待任务的时候倒还是一如既往, 但平时很少再来承掖殿走动了。慕晚舟无事找他的时候,他总是独自呆在偏殿,或是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有一回慕晚舟想找他,找不到人,向宫人一打听,得知他出宫去玲珑阁找无双了。 “……”慕晚舟当即无言的拂袖而去。 然后, 也干脆不再找他。 所以这一路上, 两人大多以沉默为主。有种不知是别扭还是疏远的气氛在尴尬的流动着。 这晚,陆逐川还是跟前几日一样, 弄了两只帐篷。这日白日里下过雨, 到了夜里气温便比往常凉, 也更潮湿。更何况,天银山地处北方,这附近本就比京城更冷。三月底四月初的气候时常反复, 最是容易让人患疾。 陆逐川思忖了一会,将自己帐中那床厚实的棉被给慕晚舟送了过来,不声不响的轻轻放在他的榻上。 “逐川, 你站住。”慕晚舟在他迈出门之前,终是出声叫住了他。 陆逐川停了下来,但是没有回头,也没答话。 “你打算何时动手?”慕晚舟幽幽问道。 他说的自然是去杀掉崔容之事。 作为李德田的眼线,崔容是获得了圣上的首肯留在宋远则身边的。在大局已定之前,宋远则并不方便亲自动手除去他。 陆逐川沉默片刻,不咸不淡道:“锦衣卫的传书一般是在夜里子时。我过了子时便动手。” “我与你一同去,引他出来。”慕晚舟拢了拢身上的斗篷道。 “不必。”陆逐川淡淡道,“你只管睡,我回来自会向你通报。” “……”慕晚舟十分膈应他那冷冰冰的疏远态度,竟给他气得一口气堵胸腔里说不出话来。 陆逐川不再开口,抬脚就往外走。 “你就放心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慕晚舟怒道,“这可是荒郊野外,即使没有财狼虎豹,若是遇到什么心怀叵测之人,我可不会武功!” 陆逐川冷冷道:“即使真有那样的人,我相信你应付他们的法子有一百种,我放心得很!” “你!”慕晚舟三两步上前,一把抓了他衣领将他扭过来,“你到底在气什么?!” 陆逐川的凤眼一丝波澜也没有:“你想多了。” “是因为那晚我唐突了吗?!”一接触他的眸子,慕晚舟的态度便软了下来。他本就对他心存愧疚,更何况,二人生死相伴了数年,他怎会真的生他的气? 他恳求一般的望着陆逐川的双眸,急急的道:“对不起,逐川,那晚我喝多了,我本不是那个意思!我……” 陆逐川打断了他:“也幸好不是,否则便被那暴君撞见了不是吗?” “……”慕晚舟被他怼得无言以对。 陆逐川接着道:“也是好事,他不是已经爱上你了?你的目的达到了。” “是,”慕晚舟笃定的点头,握住他手腕苦苦哀求道,“所以一切都快了,快结束了!你便不要再这样跟我置气了好不好?” “……”这次换陆逐川无言了。 慕晚舟从来没有这般楚楚可怜的求过自己。 看到他那副心焦又难过的样子,陆逐川哪里还舍得责怪他。 其实,也早就没有怪他了。 躲他躲得远远的,并不是因为在意那晚差点发生的事,也不是因为对后来居上的萧骆北心怀嫉妒,而是……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那晚那个吻,于他来说太过于美好、太过于强烈,几乎令他构筑多年的理性全线崩溃。他本来因为听到慕晚舟唤别人的名字离开,走到一半却忍不住又折回去,想要不顾一切的顺从自己的心抱紧他。那一刻,简直什么禁欲功法都不管用了。 ——他根本不是因为瞧见了火光才回来的。 自那以后,他害怕再与慕晚舟单独亲密相处,他怕自己会真的跨越那条线,与慕晚舟的关系变成与萧骆北那样。 他不是不想,只是本能的觉得,那样对他和对慕晚舟都绝不是什么好事。 两人多年的默契会分崩离析走向溃散,而他也将永远得不到慕晚舟的心,最终与他渐行渐远。 他不要那样,绝对不要。 但此刻,看着他低声下气温言细语的恳求自己,自己又还能怎样?还能把他冷冰冰的推开老远吗? 做不到。 陆逐川长叹了口气,微微别开了眼睛:“我没气你。” “那你、那你……是讨厌我?”慕晚舟支吾着,不安着。 陆逐川咬牙道:“我怕我伤害你,晚舟。” 慕晚舟愣了一愣,一双美目闪动盈盈泪光。 他本以为陆逐川是厌恶自己了,结果不曾想到是这样的原因。 被深重无比的愧疚困住,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泪汪汪的看着陆逐川。 “好了,别胡思乱想。”陆逐川见不得他这副心神紊乱的样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柔声安抚他,“我走了。” 慕晚舟呆了一阵,才追出去几步:“你、你真不要我帮你?……” “不必。”他声音还萦绕在四周,人已经如鬼影般融入无边夜色,看不见了。 慕晚舟还想叫住他,又听见他远远的声音:“夜里记得盖那床厚些的被子,晚舟。” · 这天夜里慕晚舟哪里能睡得安稳。他熬到半夜,缩在陆逐川留给他那床温暖的被子里,思前想后,整颗心都被不好的预感占据着。 按说,陆逐川武功天下第一,收拾区区一个锦衣卫,应该不成问题,但他就是觉得担忧到了极点。 而他的第六感一向都很准。 撑到三更时分,慕晚舟实在是困倦了。他并非习武之人,无法像陆逐川一样长期保持清醒和集中,终于慢慢熬不住,开始恍惚起来。 迷迷糊糊的,听到耳边有许多过往的声音,像濒死回放一样,嘈杂而来,又嘈杂而去。 慕晚舟知道这些都是梦魇,但却醒不过来。他这魇症本来每个月就会发作,尤其是当萧骆北不在身边的时候。 影影绰绰之间,萧骆北在说:“我爱你,晚舟。天上人间、天边眼前,我只爱你一人。” 陆逐川在说:“我不是他,晚舟,我不是。” 陶煜在问:“所以今生今世,你的心再也不会为任何人或者事起波澜了吗?” 还有萧翊,惊怒的吼道:“你……你……你难道是……对萧四……” “萧四”两个字让时间的回溯陡然加快了,突然奔回至许多年前,黄沙漫天的西域,风姿绰约的四皇子萧沉影执了自己双手,双眸中暮霭沉沉的皆是情深意重: “晚舟,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我会一生守住这句话的,为你。”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慕晚舟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是啊,说好的,生死都绝不分离,为什么自己却苟活到了今天?真那般痛苦的话,自寻了断便好了,到底还有什么执念放不下、勘不破? 萧沉影的面容变得愈发清晰,几乎要吻上来,与他气息交错,难舍难分,却在快要贴近的瞬间灰飞烟灭,被烧成了茫茫灰烬。慕晚舟大汗淋漓,挣扎着想要从梦中醒过来,奈何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从前,萧骆北如果在他旁边,能够叫醒他,将他从无限深渊中拉出来,但是现在他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他知道一切的挣扎只是徒劳,他注定要在这无止境的噩梦中翻腾沉浮,直到晨曦来临。 ——直到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闯入了帐篷内,扑通一声撞倒在了他身上。 突如其来的打断终于拯救了慕晚舟,使他彻底清醒过来。他一个激灵弹坐起来,大口喘气,方才梦里的千万场景如同走马灯一般在他脑中飞过。 然而,他来不及去细细品味那些片段,便一把扶住了跌倒在他怀里的人: “逐川!逐川!” 陆逐川脸色苍白,死死的咬紧薄唇,平日清冷如冰的眸子里充满了痛苦之色。慕晚舟刚刚抱住他,又迅速抬起自己的手掌,望向掌中那一捧鲜红的血: “逐川,你怎么了?!” 陆逐川咬紧牙关:“没……我没事……” 慕晚舟一刻也不愿耽误,连忙将他扶好,细细一看,只见他右肋下有一处撕裂开来的伤口,正往外汩汩的流血,看上去像是刀伤。伤口很深,一眼看过去并不知道有没有伤及肺腑。 慕晚舟心中惊惧:“是绣春刀?!” 陆逐川点头:“是。” 绣春刀是锦衣卫专用的兵器,结合了东瀛武器的特征,比较短小但无比锋利,使用起来也相当灵活,常常能起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那崔容……”慕晚舟咬牙,眸中隐隐闪动寒光。 “他死了。”陆逐川苍白的嘴唇边闪过一丝冷笑,“我要杀的人,还从来没有杀不了的。” “那你怎么会伤这么重?”慕晚舟听到他已经除去了崔容,稍稍松了口气,连忙扶他躺下。陆逐川捂住伤口,依然有源源不断的血不断滴落。 陆逐川喘息道:“事情有些奇怪,我赶到宋将军驻地后,守了片刻,便见崔容偷偷出来放传书。我将计就计放走了信鸽,便打算去他帐中动手……” 慕晚舟缓缓点头,逐川不识中原文字,虽然无法读取信的内容,但他大体猜得到,无非是告诉李德田已经来到天银山下,然后说自己会想办法拖住宋远则的脚步。 “然后发生了什么?” 陆逐川苦笑道:“黑暗之中,突然有个戴面具的人出现,不让我动手。他武功十分高深,虽然比我略微逊色一筹,但我也一时之间无法脱身去杀崔容。” “是什么人?”慕晚舟喃喃道,“这世上武功与你相当的,没有几人。从前的临安王萧翊算一个,圣上和宋将军也勉强能与你动手。剩下的,只有你师父……” 陆逐川的武功,师承世外高人云阳真人,也正是当初预言凤月华会成为凤凰才子的那位。 云阳真人武功登峰造极,奈何早就不问世事,云游四海去了。 陆逐川摇头:“绝不是师父他老人家。那人是个年轻男子,出招更狠辣,内力却远不及师父深厚。他似乎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但我不管怎么低声询问他,他也不肯开口。很快,崔容被我与他的打斗声惊动,逃出了营帐。” 慕晚舟一面听他说,一面打来热水,悉心的替他清理伤口。 陆逐川的伤口被触碰,微微皱紧眉头,继续道: “我见崔容要逃跑,便一路追着他进了山中密林。那蒙面人也追了过来。我一面与他缠斗一面追踪崔容,重重树影中,崔容的绣春刀又快又狠,我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全凭听觉和内力来分辨方向……” 慕晚舟只觉得心惊肉跳,虽然没有亲临那样的场面,依然能够想象当时险象环生的局面。 “我心知无法一直拖延下去,否则以崔容的身手,定会给他逃了。只好博了一把,用了两败俱伤的打法,割了他喉咙,自己也被绣春刀所伤……” 慕晚舟急急追问:“你既然受伤,怎么不先去宋将军营帐中求伤药?” 陆逐川略一沉默,低声道:“我怕你一个人有危险,何况我这伤不算重。” 慕晚舟又气又难过:“怎么不算重?!你、你还要不要命……” 到头来,他嘴上说着不在乎自己一个人遇险,其实比谁都着急回来看护自己。 慕晚舟忍住泪,岔开话题问:“那蒙面人呢?” 陆逐川摇头:“他见崔容一死,便果断的丢下我离开了。” “……”慕晚舟想不通,这实在是很奇怪。 他喃喃道:“这人绝不可能是圣上的人,也不可能是宋将军的手下,更不是冲着你来的。他的目的,只是想阻止你杀崔容,但见阻止失败又迅速离去,感觉也不像是厂公的人……” 到底是什么人? 慕晚舟心中狐疑到了极点,却发现陆逐川的伤口,血怎么也止不住。一盆又一盆的水被染红,毛巾上依然星星点点一片猩红。 “逐川,你怎么样?”慕晚舟如临大敌,立刻去取来止血丸给他服下,又将随身带着的草药往伤口上敷上。但浅绿的草药一敷上去,立刻又被染得殷红。 伤口太深,如果要止血,需要京城最上等的药膏血肌丸。但出发之时,慕晚舟并没有想到会遇到如此变故,没有带上。 毕竟,在慕晚舟心中,陆逐川天下无敌,他从来都不知道他也会伤得这么重。 “这怎么办……怎么办……”他焦急不安,再这样下去,逐川会死,是真的会死…… 陆逐川转过苍白如纸的脸,额上都是密密的汗珠,却还是伸手轻轻的拍在慕晚舟的头上,爱怜的挠了挠他的长发: “晚舟,别怕,我死不了。” “你……”慕晚舟的眼泪忍不住,扑簌簌的滑落,“你别逞强了……” 这个人为什么都到这样的时候了,还满脑子只想着别人?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命悬一线了吗? 陆逐川声音微弱,却很坚决:“我还要保护你的,所以我绝不会死。” “逐川……”慕晚舟绝望又徒劳的抓起药箱里的草药,明知是杯水车薪,还是轻轻的往陆逐川的伤口上撒去,再眼睁睁的看着它们被染成鲜红。 怎么办?他还能做什么?事到如今了,还能做点什么来挽救陆逐川的生命?! 慕晚舟霍然起身:“我去宋将军那边求药,他常年行军在外,一定有血肌丸。” 但他又清楚,他们二人与宋远则的营地相隔至少有十里,这一去一回,陆逐川的性命…… 但已是生死一线之间,怎么也得试一试。 “晚舟……”陆逐川沙哑着嗓音,“你别走……” “逐川,等我。”慕晚舟坚定的咬唇,往门口走去。 结果正好撞到门口的一人。 这人身材小小的,眉目若画,清秀可爱,但此刻眼中满满都是期待和担忧。 “无双?”慕晚舟认出了他,却是玲珑阁的小倌无双,倾心于陆逐川的那孩子。 “慕大人,”无双见了他,微微一愣,“我、我、我是来找陆公子的。他怎么样了,还好吗?” 边说边往帐中望去,却是一眼望见了倒在榻上的陆逐川。他大惊失色,立刻奔入了帐中,伏在陆逐川肩头:“陆公子,你怎么伤成这样?” 说着,声音竟是哽咽了。 陆逐川见到他,只是微微一笑:“我没事。” 慕晚舟见他对陆逐川一片痴心,居然不远千里的偷偷跟到了此处,也不知是怎么样躲过玲珑阁阁主的追踪的,心里百般滋味无法言说。只觉得连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倌,都比自己更看重逐川,而自己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负他深情…… 心里揪紧般的疼痛,愧疚和难过一起翻涌不停。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多一个人照看逐川,总是好的。 慕晚舟强作镇定,对无双说:“你来了正好,帮我看着他,我去找宋将军拿血肌丸救命……” “血肌丸?”无双愣了愣,却一把抓住了慕晚舟的衣襟,“慕大人,等等!等等!我有,我这里有!” “你有?!”慕晚舟的双眸燃起了火光。 “是,”无双笃定的从随身包袱出拿出一只长盒,“我从京城带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没有阿北的一章,下章回来哦 但是有逐川hhhh 下章或者下下章大婚QAQ 第三十九章 慕晚舟急急夺过盒子一看, 里面果真是那京城有名的药膏血肌丸,不禁喜出望外: “你、你怎会带着它?” 无双一面取出药膏,将外面那层保护膜轻轻撕去, 一面垂下睫毛道: “我、我出来的时候担心陆公子受伤,便把乱七八糟的药材都带上了。虽说他武功精妙绝伦, 但万一有什么意外……” “无双,谢谢你。”慕晚舟心中感慨万千,最终都化为一句诚心诚意的感谢。 这孩子思虑周到,一颗心里想的全是陆逐川之事。自己比起他来, 差太多太多。除了心中的各种大计和杂念, 自己又何曾真正思量过逐川的心,以及自己与逐川之间的关系?如何对得住的他的数年痴心? 慕晚舟将药膏剜出一大块,轻轻涂抹在陆逐川肋下的伤口上,没多会便见流血逐渐减缓,最终停住了。他犹觉不足,拿热毛巾将伤口周围的血迹慢慢擦干净, 再将剩下的药膏全部覆盖到伤口上, 才总算放心。 那药膏自带止痛的作用,陆逐川脸上的痛苦之色也减轻许多, 此刻精神涣散, 眼看着就要昏睡过去了。慕晚舟又从无双的行李中找出些补血补气的药, 轻拍他的脸喂他吃下去,才让他安安稳稳的睡了。 陆逐川昏睡之后,体内的功力竟自行运转起来。他周身泛起淡淡蓝光, 内力在全身经脉之间游走,十分积极的在为治疗伤口而努力。 无双一脸痴痴的在旁边守着,竟是一刻也不肯挪开眼睛。 “无双, 你睡一会吧,”慕晚舟知道他定是日夜兼程的赶来,现在怎可能不疲乏,“我来看着他便是。” “不,”无双坚决的摇头,“慕大人,你休息吧。你们明日还有重大的事不是吗?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值得陆公子冒如此大的危险也要去办,但至少,照看他我还是能做到的。” “……”慕晚舟欲言又止,最终轻声道,“你对他,真是痴心。” 他想起来陆逐川曾经闲暇时候去找过无双,心里默默想,如果他二人能有个好的结果,也是不错,总比他傻傻痴恋自己,要好得多。 无双却微微睁大了双眼:“是,但是这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慕晚舟一怔:“为何这样说?” 无双苦笑道:“无论我做什么,陆公子眼里都只有您。即使他来找我,说的也尽是你的事。而我……我也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满足自己想要喜欢他的心情罢了……” “……”慕晚舟无言以对。 “不是这样的,”沉默了许久之后,他缓缓开口,“你对他的心,并非不重要。逐川他不是那样的人。” · 翌日,陆逐川醒来之后,伤势已经好了不少,虽然武功还无法恢复到平日,但一切行动已经无碍。他体质强韧,受了那么重的伤,只凭借着血肌丸和一些药材休息了一晚,连高热都没发过,只是略微虚弱了些。 三人一同出发,继续隐匿在宋远则的背后,正式进入天银山。 入山之后,山中雾气弥漫,前行十分不易。慕晚舟回头望向来时之路,只见百尺以外的地方已经看不大清楚,便沿路在树干上留下记号。 阿北,你什么时候来?这一切,都等着你来握住最后那一瞬的大局。 另一边,李德田率先进入天银山,顺着当时发现兵器的溪流顺流往上查找,最终在峰势险要之地发现了一处十分隐蔽的洞穴。 “督公,”前去探查的锦衣卫来报,“找到了!” 李德田心中一振,手中的流波珠也转得更快了些。兵器坊既然已经找到,里面必定残留了左相与临安王勾结的证据,他要先发制人,逮住陶臻的小尾巴才行。 “加快行军速度。”他尖声下令,又想起什么,问道:“今日可有崔容那边的消息?” “回督公,暂时没有。如今崔统领在宋将军左右,怕是不方便传递信息。” “无碍。”李德田踌躇满志,他相信崔容不会令他失望,他在昨晚的传书中说了定会想办法拖住宋远则的脚步。等宋远则也找到兵器坊,关键的东西早就已经在自己手里了。 八百名锦衣卫,悄然无声的沿着山路,井然有序的接近那处洞穴。 洞穴宽敞,李德田留了数百人驻扎在外,率了数名亲卫进入洞穴。火把照亮了洞穴中,原来别有洞天。洞中宽敞干燥,有数座废弃的熔炉、贮槽、兵器架等,一看便是拿来做兵器坊的。 “搜!”李德田火速下令,锦衣卫立刻行动起来。没多会,就有人来报: “督公,搜到许多印有临安王王府印记的残留兵器!” 李德田挥手:“再搜!尤其要仔细查看,是否与左相府有关。” 他胜券在握的等在原地,又过了片刻,几名锦衣卫慌慌张张的抬着一箱兵器过来了。 “报!督公,有蹊跷!” “何事?”李德田皱了皱眉。 锦衣卫道:“属下们搜出一箱长剑,但,这剑上……” “有什么问题?” “剑柄上不知为何有咱们东厂的标记!这、这……” “你说什么?!”李德田瞳孔收缩,手中一直转动的流波珠也停了下来。 他一掌掀了面前的兵器箱,果真看见箱中平静的躺着数把铁剑,而剑柄上是清清楚楚的东厂印记——一个清晰的“锦”字。 心中有什么警钟在敲响,李德田迅速挥手:“马上撤退!” 锦衣卫还未来得及行动,只听见洞口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督公原来已经到了,末将来迟了!” ——是宋远则的声音。 随着他的声音,他人也出现了。 李德田心中疑惑,为何崔容没有拖住宋远则的脚步,令他如此快便抵达兵器坊? 但他毕竟经历过大风大浪,沉得住气,当下挥了挥袖示意锦衣卫切勿妄动,将那箱兵器不动声色的盖了回去。 “宋将军来得真是快,”他冷笑一声,锐利的目光牢牢的扫在宋远则脸上,“下官在这里搜到了许多临安王残余的兵器,不过整个搜查还尚未结束。” 宋远则拱手笑道:“末将来协助督公,便能尽早完成搜查了。只是,有一事末将不明,想向督公请教。” “何事?” 宋远则挥了挥手,几名羽林军抬上来几箱兵器,揭开来一看,有长弓、铁剑、盾牌等等,而这些兵器上,也无一例外的刻着东厂的“锦”字。 宋远则厉声道:“末将方才进洞之时,在另一侧搜到数箱残余的兵器。除了印有临安王标志的之外,还有锦衣卫的。督公,敢问这是怎么回事?!” 李德田眸色一冷:“宋将军,下官不懂你在说什么。” 宋远则毫不退让的迎上鹰般锐利的眸子:“督公,此事末将必须上报给圣上,还望督公体谅。” 李德田阴阴的笑了一声:“宋将军,下官劝你最好不要多事。这些兵器到底是怎么回事,下官也十分疑虑。” “那更应当交由圣上裁决!”宋远则坚定的扬手。 “我看谁敢?!”李德田尖声吼道,顿时,锦衣卫重重叠叠的将羽林军团团围住。锦衣卫本就人数占绝对优势,再加上驻扎在洞穴外的人数,李德田一点也不惧怕宋远则。 他不清楚这里的武器是怎么回事,但很明显,自己是遭到栽赃陷害了。在隶属帝党的宋远则的亲眼目睹下,他是百口莫辩的。 唯一的做法,只能是将宋远则灭口。 这是东厂一贯的做法,李德田也从来没有输过,他有绝对的信心。 宋远则和羽林军落入天罗地网中,却毫无慌张或是惧色,沉声问道: “督公这可是要造反?!” 李德田阴笑一声:“下官也想问将军一句,想出这样下三滥的法子来栽赃下官的,是不是就是将军?!” 宋远则凝眉道:“大丈夫行得正、坐得端,末将从不做这等卑鄙无耻之事,督公还是亲自向圣上解释一切吧。如果督公当真是冤枉的,圣上一定会还您一个清白!” 李德田冷哼道:“宋将军,下官自己便是清白!得罪了!” 随即狠狠挥手,锦衣卫的绣春刀纷纷出鞘。羽林军见状,也纷纷拔出长剑,双方立刻陷入了混战。 宋远则双目沉静,长剑出鞘:“督公不后悔?!” 李德田阴阴一笑:“成王败寇,只有赢的人才有话语权!” 宋远则叹道:“如此,末将明白了!” 他不慌不忙,凝眉怒目,牢牢注视着李德田,手上的剑却是疾如风雷,已经令几名锦衣卫败落。李德田也不落下风,死死与他对视,同时手上的流波珠屡屡弹出,直取羽林军的命门。 锦衣卫毕竟人数占优,羽林军逐渐不支。李德田的目光逐渐绽放出得意与杀意。 但宋远则目光依然沉静如水,毫无慌乱神色。 两方对峙一阵,李德田忽然听到洞外传来更为嘈杂纷乱的刀刃声。 与此同时,宋远则的眼中燃起了浓浓的斗志与战意。 一名锦衣卫匆匆奔至李德田身边:“督公、督公,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李德田恨声问。 锦衣卫哆哆嗦嗦道:“山中突然出现数千名镇北军,我们已经被围住!督公,现下如何是好?!” 李德田嘴唇抽搐,死死盯住了宋远则:“你、你算计下官!” 他手中的流波珠,如同行云流水,瞬间袭向宋远则。三颗坚硬的钢珠,如风如雷,直取宋远则的咽喉。 但是。 却有一柄如影如风的长剑,穿越了无限的距离,如同惊鸿照影,铿锵有力的打落了流波珠! 陆逐川雪白的身影如同闪电般,翩翩落地。他出手迅捷如雷霆,挡住了李德田对宋远则致命的一击。 “陆大人!”宋远则双眼一亮,“多谢相助!” 陆逐川没有回应,却已经握住了回旋归来的剑,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便投入了与锦衣卫的厮杀中。 宋远则望了望洞口,只见一身玄色的慕晚舟,由无双护着,也款款进来,心中不禁热血沸腾,厉声对羽林军下令:“杀!” 羽林军有了镇北军的接应,士气大振,人数也远远领先,锦衣卫逐渐不支。 慕晚舟由无双护着,密切的观战。他一双美目只管盯着逐川,生怕他因伤而不支。同时,心里又在默默等待着。 阿北,你什么时候来?事情已经到了至关重要的时候了。 李德田看见慕晚舟出现,又发现本该潜伏在宋远则身边的崔容已经不知去向,心里已经清楚了七八分,懂得大势已去。但在这最后一刻,他依然不甘心就此认输。 他如火如荼的眸子盯住了慕晚舟。 是了,是这个奸佞之臣算计自己,一定是的。 是他事先将印有东厂标记的兵器放入兵器坊中,再故意泄露出兵器坊的地点,引自己前来;而他与宋远则的同气连枝,怕是早就开始了,才有宋远则将几千人马潜伏在山中,等自己自投罗网。 这倾国倾城的美人,心机却是如此狠毒和深重,为了那个负心薄幸的暴君,定要把自己置于死地才可。 而他不过是萧骆北的玩物而已! 李德田怒极,收回的流波珠再度出其不意的击出,却是冲着手无缚鸡之力的慕晚舟而去。 无双凝眉挥剑,挡下了两枚流波珠,但以他的武功,已经没有余力挡住第三颗。 慕晚舟瞳孔收紧了,酣战中的陆逐川急急喊了声:“晚舟,跑!” 慕晚舟本是想要跑的,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迈步,却已经用不着了。 雕刻着繁复龙纹的金错刀,如同离弦之箭,从洞外呼啸而至,将李德田带着恶意的第三颗钢珠,准确无误的击落。 慕晚舟看到那凛然而至的刀刃,唇角慢慢浮起一丝甜蜜的笑意。 下一瞬间,萧骆北那熟悉的嗓音紧随而至:“督公,你要对朕的晚舟做什么?!” 慕晚舟还在发怔,身子已经被有力的臂膀搂入了怀中。紧接着,萧骆北热切的气息已经急急的喷在自己脸颊上,带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想念和疯狂般的焦灼。 “晚舟,你没事吧?朕来了……” 他无限温柔的开口低语道,眸中全是藏不住的痴情。 ===== 作者有话要说: ===== 狗皇帝来救老婆了 表现还行吧? 结果我发现大婚还要下一章,害…… 第四十章 萧骆北的到来明显让所有人为之一怔, 包括宋远则。 在场之人,唯一不感到意外的,大概也只有慕晚舟和陆逐川了。 龙纹错刀在空中回旋, 稳稳回到萧骆北面前。他看也不看,伸手接了, 如狼般锐利又寒光凛凛的眸子缓缓的转向李德田。 李德田不禁心里一颤。此时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能理解,从前萧翊为何老是唤萧骆北为“小狼崽子”。 他那双野心勃勃又杀气深重的双眸,的确与狼这样的生物很像。 而今, 他却已不是只懂得任性骄矜的小狼, 而在不知不觉之间成长为了真正的狼王,足以睥睨天下,掌控一切。 而这一切,都是慕晚舟相助于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慕晚舟……他从来都不是只懂得以色媚君的宠臣,而是步步为营, 悉心的替萧骆北谋划了一切。若说年少时的萧骆北失去了凤月华, 是憾事,也是伤痛, 如今谁又能说慕晚舟不如凤月华呢? 他为萧骆北所做的一切, 无论是夺取天下也好, 一往情深也好,换做是凤月华,就一定做得比他更周到、更完美吗? 李德田与萧骆北久久对视着, 虽然深知今日的事麻烦,但仍打算放手一搏。他抱拳向萧骆北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厉声道: “圣上明鉴!圣上既然来了, 下官自票将事情阐明。有人在临安王的兵器坊中混入了锦衣卫标志的兵器,这明显是有人栽赃陷害于下官!” “哦?”萧骆北凉凉一笑,“既然如此,督公为何不立刻回京上报,却与宋将军动起手来了?!” 李德田不动声色:“现场还未搜查完毕,宋将军便要一意孤行,立刻上报,这是想陷下官于不义。” 萧骆北搂紧了慕晚舟:“那督公为何想要取晚舟性命?” 李德田道:“这一切便是慕晚舟这个奸臣策划的!下官自然要清君侧、除奸佞!” “放肆!”萧骆北怒道,“督公,如果朕说,这一切都是朕授意的,你又该票如何?是不是也要把朕一并清除了?!” “……”李德田如遭雷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萧骆北一字一字,利如刀刃,又冷若寒冰: “督公说自己冤枉,被人栽赃陷害,那又如何解释这些书信?” 说着将一捆信笺丢至他脚下。 李德田拾起来一看,竟是东厂与临安王互通的书信,详细的记载着最初双方是如何商议西域养兵、再在天银山兴建兵器坊的。这些书信写得煞有介事,还有详细的日期和种种细节,若不是李德田深知自己并没有做过这些事,看了也怕是要信以为真。 “这不可能!”他愤怒的将这些信件撕碎,尖声吼道,“圣上,这是伪造的!下官不曾与临安王这般互通有无!” 萧骆北冷冷打断了他:“这是左相大人命暗卫在督公寝殿中搜出来的,还能有假?!” “陶臻?!”李德田瞪大了双眼,突然明白过来。这些书信如此真实,便是陶臻以自己和萧翊的书信作为蓝本,依瓢画葫芦伪造出来的,所以细节日期等等才如此到位。 而萧骆北默认了此事,只能说明,他早已拉拢了陶臻,目的只为除去自己。 这场游戏,自己从一开始就输了。 慕晚舟即使是天纵奇才,但若没有萧骆北的决意和胆略,这一切也不可能成功。 李德田面如死灰,双膝着地:“圣上,您、您……” 萧骆北冷冷挥手,镇北军已经完全制住洞外的锦衣卫,带着悦耳的铿锵之声齐刷刷的整齐入洞,将一切都包围控制了起来。 “宋将军,这里便交给你了。”萧骆北傲然下令,又从袖中取出圣旨抛了过去,“朕的旨意,都清清楚楚写在这里,宣吧!” “末将遵旨!”宋远则接过圣旨,展了开来。而萧骆北却已经不想再在此地久留了,转身搂了慕晚舟,一把打横抱起,大步往外走去。 不远处的陆逐川目睹这一幕,微微张口,目中一怔,随即又黯淡下去,目送萧骆北带着慕晚舟招摇的离开。 “圣上不留下来亲眼目睹厂公的结局吗?”慕晚舟有些吃惊。 “不了。”萧骆北抱紧了他,手臂却在微微发抖。他侧头深深凝望着慕晚舟的脸颊,欲言又止。 慕晚舟这才发现,他在后怕,怕得不行,全身颤抖,额头上已沁出密密汗珠。 “圣上……”慕晚舟正疑虑,萧骆北却咬紧牙关,嗓音几乎失控: “方才,朕若是晚来片刻,是不是便再也见不到你了?” 慕晚舟这才明白过来,方才李德田妄图以流波珠诛杀自己,若是有丝毫差池,自己现在确实已经命归黄泉了。 “陆逐川怎么回事?!”萧骆北恨恨道,“居然没能护好你!” “圣上别怪罪他,”慕晚舟连忙捧住他脸,好言安慰,“他昨晚刺杀崔容时遇到变故,受了重伤,所以今日才□□乏力,来不及救我。但是……” 他轻轻吻上萧骆北的侧颜:“阿北不是来了吗?我现在也好好的……” 萧骆北感受到他温热的身体在怀里,又见他音容笑貌一切如常,心里总算安定了几分。他抱着慕晚舟径直上了停在洞外的马车中,再把人万般疼惜的放在自己膝上坐好了,牢牢抱紧。 “晚舟,晚舟……”他有些强硬的拉过慕晚舟的后脑勺,与他交颈相吻。 感受到他的焦虑和还未完全停下来的颤抖,慕晚舟乖乖的依着他,与他吻到几乎快喘不过气来。萧骆北吻够了他,才稍稍放开他来,有几分怅然若失的低声道: “朕现在算是明白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 这次慕晚舟提前与陆逐川赶来天银山控制局面,二人已经分开了四五日。从前萧骆北不管与慕晚舟分开多久,都不会刻意思念,最多是想念与他在床上的疯狂。 但现在,不行,完全不行。 慕晚舟离开的第一个晚上,他便已思念入骨。那人不在身边,他只觉得全身都疼,疼得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怎么能这么想他、这么疼痛的?他从前离开自己的时候,也是这般饱受相思折磨吗? 原来,爱一个人便是这样的滋味。百般甜蜜,却又百般煎熬。 经历了这四五日的分离,萧骆北终于分清了自己对凤月华和慕晚舟的不同。 小凤是他年少时懵懂的美好,他纯洁、干净、完美,又对自己一心一意,自己怎么可能不喜欢他?他病弱早逝,成了自己心上永久的痛,也成了高高在上不可触碰不容玷污的存在。所以自己将他如同神明一样,供奉在了内心的神坛上。 自己固然是爱过小凤的,但是那份爱太虚无缥缈,且太过于象征性,只能停留在梦中、或是幻境里。 但慕晚舟不同。 他就那样不知不觉间,如同春雨,润物细无声的深深扎进了自己心里、灵魂深处。他不是高入云天的凤月华,却是真实而刻骨的情人,鲜活又生动,且与自己并肩一路走来,经历各种生死考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的生命轨迹完全的交融、混合,再也无法切割开来。 他早就离不开他了,一刻也不行,一瞬间也不行。 慕晚舟柔声安抚他道:“我、我也想阿北。我一直在等你,盼着你早点来……” “嫁给朕……”萧骆北抬起炽热的眸子,无比严肃的望着他,“你之前说过,要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现在朕已经做到了,天下已经尽在朕的掌握了。晚舟,朕等不了了。” 他说的的确没错,野心勃勃的临安王和东厂,都已经被铲除,镇北将军和左相也在掌控之中。更何况,萧骆北目前本人手握中军和镇西军,可说已将所有大权独揽掌中。 西域十二国经历了上次的挫败,暂时已经不敢来犯,而北狄也已经平静数年,南方的大理更是早就归顺。四海之内,天下太平,景朝皇帝的势力遍布九州,萧骆北已经实至名归的站到了权力和荣耀的巅峰。 而他只想把这一切与慕晚舟分享,他最爱、最宝贝的晚舟。 “好。”慕晚舟浅浅的笑意带着糖般的甜蜜,眼中落了漫天星河,“我也不想再等了。” 萧骆北狂喜的将他搂紧:“朕都安排好了,跟朕回京,晚舟。” “嗯。”慕晚舟靠在他胸口,唇边浮起满足又舒心的笑意。 · 此次天银山事变的结果,东厂厂公李德田因为勾结临安王一事败露,被镇北将军宋远则票场拿下,押解回京候审。而锦衣卫群龙无首,基本处于瘫痪状态。景朝皇帝萧骆北亲临天银山将整个事件一锤定音,随后便匆匆带着宠臣慕晚舟赶回了京城。 萧骆北的马车一路以最快的速度回京,载着慕晚舟奔向他为二人准备好的一切。 连续几夜,慕晚舟与他在车中寻欢,且不管他提出怎样的要求,慕晚舟都答应他、满足他。两人就好像突然来到了情浓意蜜的热恋期,一刻也无法离开彼此。 只是,有好几次,慕晚舟都察觉到了,在宁静的月色下,有个孤单而沉默的身影一直默默的跟在马车后面,说不清是保护还是追逐,总之一直不远不近的眷恋着自己。 是逐川。 慕晚舟不知道他伤如何了,他知道,陆逐川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一路追着过来想要保护自己,内力消耗一定是极为巨大的。 他很担心,但又无可奈何。 只能希望快些回到京城。 一路的急行,最终只花了三天便抵达了京城。 日薄西山之际,马车停在了宫门口。萧骆北小心翼翼的扶着慕晚舟下车来,即将沉入地平线的太阳将天边染得绯红,像极了婚礼的喜服。 这是四月初一个温暖而晴朗的日子,十分适合婚嫁。 萧骆北与慕晚舟手牵手缓步走向承掖殿。还未进殿门,空气中便传来一股幽香,慕晚舟愣了愣: “梅花?” “嗯,”萧骆北点点头,“朕知道你喜欢梅花。” “可是现在是四月……” 萧骆北宠溺的在他唇上轻轻一啄,笑而不语,只是牵了他加快了步子。 安静的承掖殿内,装饰着怒放的梅花,白色的、淡黄的……微风吹过,花瓣便如雨般飘落,落了满院,将承掖殿淹没在无尽的浪漫和幽香中。 “这是如何做到的?”慕晚舟轻声问,痴痴的眸子里皆是触动。 “朕命人在气温寒冷的山巅将梅花先备着,待你回来之时再搬来殿中。”萧骆北捏了捏他鼻尖,“不过这保存不了多久,明早就该谢一地了。” “阿北!”慕晚舟一把抱住了他,在他脸颊上、耳垂边连连亲吻着,“我好喜欢……” 萧骆北被他这副雀跃的样子勾得不行,但想到正事还没办,便强忍着箍住他不让他再胡来。 “趁着花没开败,先去换衣衫,晚舟。”他哑声道,却最终还是忍不住在对方红润的唇上亲了又亲。 两人亲昵着进到屋内,慕晚舟看见室内全是婚房的喜庆布置,每一样都是崭新的,又是穷奢极侈的,比起宋清受封那日还要华丽。静静燃烧的红烛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映照出大大的“囍”字。床榻上的被褥、装饰更是他从未见过的精致和用心。 内室深处,挂着两件绣着金线的火红喜服,且两件都是男款,并没有凤披霞冠。 “晚舟,来。”萧骆北牵着他,来到喜服前,“你看喜欢么?朕觉得,即使要你嫁给朕,你也不是朕的后宫。你就只是晚舟,与朕平起平坐的晚舟。你觉得呢?” 慕晚舟眸中被这火红衣衫映出一片炽热的水光,他抬手轻轻抚上那极为上等又轻薄的衣衫,缓缓点头: “阿北的苦心,我明白了。我也觉得甚好。” 他微微揪着长眉,如凝望珍宝一般的来回打量着这奢华又漂亮的喜服,许久许久无法移开眼睛。 他眼中的光,复杂又迷蒙,全都躲藏在那一片幽深之下。 很久以前,也有人这般许诺过自己。 票时的话语,还犹在耳畔。 “晚舟,有一天,我会让你穿上最美最华丽的嫁衣,开开心心的成为我的人。” ===== 作者有话要说: ===== 大婚!!!!!开始了…… 原谅我今天实在双更不动了 一大早上起来上班我整个人都累崩中,并且存稿见底…… 考虑到国庆1号和2号我还得去给人当伴娘,废柴作者必须存点稿QAQ 晚上12点就不更了,,,,免得我猝死hhhhh 第四十一章 萧骆北见他一脸憧憬, 又暗暗有一股伤感,只道是他感动万分、心潮起伏,便上前握了他手, 在他耳边低语道: “朕替你穿,你也帮朕穿上, 好不好?” 慕晚舟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似是从方才深陷的思绪中清醒过来几分。 二人两两相望着,默不作声又细致温柔的为对方换上喜服。恨不得立刻完成这个程序,早早见到对方为自己一身明艳;却又恨不得再慢些, 把详细的过程牢牢记在脑中, 多年之后也能拿出来反复回味。 穿好一身火红,二人又给对方的发髻系上红色的发带。细细柔柔的两条,从髻端绕过,再如柳枝般从头顶徐徐垂落。 “朕的晚舟真美。”萧骆北终于忍不住出声夸道。 慕晚舟此刻的模样,的确能以倾国倾城来形容。他风姿羸弱,纤细的骨骼被华美的喜服包裹, 却显出一丝娇小的丰盈来。他肌肤很白, 被绯色映衬,脸颊上也飞上两片粉色, 衬着他异色的瞳孔, 更显妩媚动人。 慕晚舟抬眼望着萧骆北, 一脸幸福与深情的萧骆北看上起比平时更为柔和,也更为俊美。慕晚舟目不转睛的看着、看着,瞳中却闪过一丝恍然。那一瞬间, 萧骆北觉得,他似乎在透过自己看着别的什么人。 但慕晚舟的话语很快让他打消了疑虑。慕晚舟缓缓开口,嗓音婉转: “阿北也很好看, 我险些看呆了。” 萧骆北心里欢喜,再顾不上其他。他拉着慕晚舟来到供桌前,便开始了这仅有二人在场的拜堂仪式。 一拜天地。萧骆北想,今时今日,此情此景,愿以上天为证,山川为佐,朕绝不再负晚舟。 二拜高堂。萧骆北默默念着,景朝各位先祖地下有知,朕只愿择他一人为伴,共赴此生。虽无法顾全子嗣,但人生在世,总有取舍,而为他作出牺牲,朕甘之如饴。 新人对拜。到了这一步,萧骆北已经什么也想不了了。他的晚舟,最美最好的晚舟,就在自己对面,和自己穿着一模一样的喜服,朝自己盈盈笑着,再款款向前拜倒。 还有什么比此刻更快乐、更完美的事? 还有什么需要在脑子里絮絮叨叨的事? 斟满合卺酒,与他交臂而饮。饮到一半,萧骆北拉过慕晚舟,就着甜甜的酒吻上他唇,与他唇舌交融。说不清是谁将酒渡给了谁,只是醇香的酒一直从喉咙烧到腹中,再在那里煽风点火,将绯色染上二人的脸颊,又让气息变得急促而甜蜜。 整整齐齐穿戴好不到片刻的绯色衣衫,很快便又被褪下,凌乱的扔了一地。但在这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洞房花烛夜,萧骆北却并不像往常一样渴望床笫之事。他反复耐心的吻着慕晚舟,一寸又一寸,无比珍视,又无比郑重。 原来,爱他便真的会时时刻刻想要好好对待他,连半分怠慢或是欺负都不舍得。 原来,爱他会令自己也觉得如此的满足,整颗心异常的温暖,却又疼痛入骨。 梅香满院的承掖殿,没有任何人参加的婚宴。萧骆北却觉得,是自己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 天色已经微微发白,二人却完全没有困倦的迹象,互相执了手,躺在温暖的被褥里两看相不厌。 身体疲乏,但是脑子却只有兴奋,胸口被喜悦填满。 “晚舟,你现在是朕的了。”萧骆北咬在他耳边,十分严肃的说。 慕晚舟眨眨眼:“难道以前不是?” “以前……不一样……”萧骆北稍稍有些难堪。以前慕晚舟当然也是他的,但他当时却只把他当成随时可以丢弃的玩物。但现在他明白了,慕晚舟是人,不是一件物品,更不是可以随便弃之如敝履的。 现在想起来,他依然觉得愧疚得很,便轻轻摩挲他细嫩的脸颊,轻声问: “你有什么想要的,晚舟?告诉朕,朕都答应你。” 慕晚舟抬起水波弥漫的美目,有些惴惴不安的看着他:“可以吗?” “当然可以,”萧骆北见他这副样子,知道是自己从前的嚣张怠慢令他迟疑,更是巴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他了,“从今往后,只要是你想要的,朕都会尽全力替你办到,不管多难。” 慕晚舟睫毛低垂,遮住了他眸中那丝捉摸不定的光。他轻笑了一声,语气有些怪异: “真的吗?只要是我想要的——都可以?” “君无戏言。”萧骆北咬了咬他鼻尖,认真的说。 慕晚舟眼中闪过一丝细微的黯淡,朱唇微启,似乎极为轻微的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萧骆北一个字也没听清,便凑近了些。 慕晚舟却已抬起眼睑,眸中重新绽放光芒: “我想和阿北一起出游,可以吗?” “出游?”萧骆北没有想到他的要求是这样。 “嗯。”慕晚舟一脸憧憬,似乎早已对此事期盼了很久,“若是男女成婚,婚后便要遵从习俗过上男耕女织的日子,男子养家,女子养育幼儿、照顾老人。但我和阿北不用受此束缚,倒是可以自由自在,一同新婚出游。阿北觉得如何?” 萧骆北听他一说,只觉得这是最好最妙的主意。尤其是想到自己以皇帝的身份带着慕晚舟微服出游,不知多有意思,往后回忆起来也是一定回味无穷,当即便点头应允他: “好,晚舟想去什么地方?” 慕晚舟毫不犹豫的兴奋答道:“江南。” 萧骆北哑然失笑,他本以为慕晚舟的意思是在京郊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游玩也就够了,没想到他胃口原来这般大,竟想着去千里之外的江南。 但他细细一想,四月的江南正是美如画的季节,无论是碧波青柳的西子湖,还是满街叫卖的可口小吃,哪一样都值得一试,带他去又何妨?便轻轻捏了他下巴拉到跟前来,一点一点的吮着他的唇道: “为什么想去江南?” 慕晚舟道:“我从小长在西域黄土之上,早就听闻江南美不胜收,一直很想去看看。” 他嗓音清淡温醇,却掩不住那一丝向往和期待。 “所以晚舟是要朕丢下国事大半个月,与你同逍遥?” 慕晚舟愣了愣,回过一丝神来:“是了,我一时忘形,竟忘了阿北日理万机,怎可能丢下朝政那般久?那便算了,我们……” “就去江南。”萧骆北笃定的打断了他,“朕明日便安排。” “阿北?真的……可以吗?”慕晚舟不安的在他怀里抬头问。 “怎么不可以,晚舟说去就去。”萧骆北佯装有些怒意,“谁还敢说不行?!” 慕晚舟失声笑出来,几缕冰凉的乌发扫过萧骆北的脖颈,戳得他痒痒的,也跟着笑了出来。 两人亲昵的腻歪了一阵,萧骆北想了想道: “既是新婚出游,这次便不必带太多人马。晚舟,你命孙剑带领暗卫在暗处保护即可,再带上逐川。” “好。”慕晚舟点点头,突然像想到了什么,满脸红晕。 “怎么了?” “十几个人跟着我们,那不是、那不是……什么都给听见了?” 萧骆北觉得他可爱极了:“你以为他们从前就没听过?怎么现在才想起来害羞?” 他的晚舟,现在似乎每一刻都能露出从前不曾见过的一面来。他到底还有多少偷偷藏起来的宝藏没给自己看过? 慕晚舟轻声道:“从前……不一样的,现在我觉得很难为情……” 萧骆北朗声笑道:“行了,你吩咐好,让他们跟远些,好不好?” “嗯。”慕晚舟轻轻应了一声,便钻到他怀里不肯抬起脸了。 萧骆北只觉得他动人得让人心疼,哪怕是搂着他也生怕力气太大弄疼了他,忍不住几次埋头确认他的神情。见他餍足安心的靠着自己,才算是放心。明明是两人的大婚之夜,风流之事也只做了一次,便不舍得再折腾他,萧骆北从前可不知道自己可以是如此禁欲之人。 就只是觉得,一切美好得像梦一般不真实,就像那飞散空中一戳便会破碎的彩色泡泡,却又确实牢牢的握在自己手里。 光是整个身心来体味这种感觉,心脏便已如同快要炸裂般的幸福了。 · 翌日,萧骆北没有去早朝,文武百官在金銮殿等了许久,终于有宫人来传旨,今日早朝取消,有奏本的留下奏本,没有的便可散了。圣上一向勤政,偶尔缺席,群臣也能理解,便三三两两的散了。只有陶煜还久久留在金銮殿门外,舍不得离开。 他知道慕晚舟为了东厂一事去了天银山,也是担忧了好几日。昨日听说他已经平安归来,本以为今天早朝能见上一面,没想到未能如愿,十分沮丧。 他在门口踌躇许久,又鼓不起勇气去承掖殿找慕晚舟,终究还是抬步离开。刚到午门前,却看见石阶下的宽敞空地上,陆逐川正发泄般的利剑狂舞。 他右肋下的伤口还未完全恢复,在狂乱的剑气和内力奔走之下,已经又缓缓浸出血迹来,染红了雪白的衣衫。 “陆大人……”陶煜见了,不禁心疼,连忙出声叫住了他。 陆逐川雷霆般回鞘,剑气的啸声还残留在空气中,带起微弱的震荡。他人已经侧过身来,一双好看的凤眼看不出一丝情绪: “陶公子。” 陶煜关切道:“你的伤……” 陆逐川往下望了望浸血的衣衫:“不打紧。” “……”陶煜欲言又止。他其实是想问问陆逐川关于慕晚舟的情况,但他跟陆逐川不熟,觉得不便开口,只好陷入了沉默。 但是陆逐川一眼看穿了他的心事,直接开口道: “他昨晚与皇帝成婚了。” “!!”陶煜震惊极了,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当头一棒,几乎击晕过去。 “成……婚?”他怔怔的呢喃道,“不会……不会是入了后宫……” “没,”陆逐川淡淡瞥他一眼,“是二人私定终生。” 陶煜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眉心却又微微揪紧了。 “如此说来,圣上是动了真心了……”他如同自言自语一般轻轻道,“那晚舟,他该、该如何是好?……” 陆逐川听了他的话,眼中陡然凝起一股凌厉。 “你都知道?”他嗓音中带了一丝杀意。 陶煜却并未被他周身的杀气吓到,微微叹道:“陆大人不必如此提防,我只知道,晚舟心里没有圣上,所以,为他感到难过。” 陆逐川眸中的神色有所缓和,沉默许久道:“他既告诉你,想必是信得过你,我不该动怒,抱歉。” 陶煜摇摇头,焦灼的立在原地,也不知心中有什么在百转千回,却是突然一把拉住了陆逐川的衣襟。 “陆大人,”他冲动的开口,“不如你带晚舟离开吧!晚舟他、他……他的那道光已经没有了,难道还要永远留在无边的黑暗里吗?你能救他的,你一定能的,对不对?!你是天下本事最大、武功最高的人……” 陆逐川望着他一脸的依赖和信任,默默的叹了口气。 “不……不行吗?”陶煜黯然问道。 “不行,”陆逐川果断的摇头,“他心里也没有我。” · 陆逐川造访承掖殿时,已是黄昏时分。昨夜萧骆北精心布置的梅花,在这阳春四月的气温下,已经凋谢得差不多了,但层层叠叠洒落的花瓣依旧好看,踏上去会发出去极为轻微的扑簌声。 陆逐川一向喜爱梅花,他总觉得慕晚舟与梅花很像,可以清丽,也可以香艳,明明淡雅娇弱,却蕴含着那么馥郁的香气,让人惊叹和臣服于那执着的生命力和魔幻般的魅力。 慕晚舟散乱的披着大红的喜服,坐在院中,眯眼欣赏太阳缓缓西沉。见到陆逐川进来,他温柔的笑了一笑:“逐川。” “他呢?”陆逐川早已感觉到萧骆北不在殿内。 “阿北去准备与我一同出游江南的事了。”慕晚舟随手挑了一段柳枝,在院中的水塘上抚来抚去玩耍着,“对了,你到时候也一起去。” “出游江南?”陆逐川怔住了,“所以,你是打算……?” “对,”慕晚舟眸中尽是满足和期许,“时机到了,我们速战速决吧。” 陆逐川久久没回话。慕晚舟瞧了他一眼,很是意外:“你不开心?之前你不是一直催我来着?” 陆逐川道:“你真的……” “嗯?” “你真的……对他便没有一丝眷恋?” 慕晚舟忍不住笑出声来,清瘦的肩头随之微微抖动。 “逐川,”他站起身来,突然贴近了陆逐川,白皙的手指挑上他下巴,“你在试探我?怕我爱上他?还是你只是……” 他语声有些暧昧:“只是怕我再爱上你以外的人?” 陆逐川喉结微微滚动,一个字也没有答。 “你放心,”慕晚舟唇边闪过微笑,转身而去,“慕晚舟早就没有心了,给狗吃了!” 陆逐川怅然望着他潇洒而去的背影,久久立在暗香浮动的院中,挪不开沉重的步子。 · 萧骆北办事是雷厉风行的,很快便把出游的物资准备妥当。为了不显招摇,他命人将宫中的马车改装了一番,保留了舒适宽敞的布置,外观却全然看不出豪华感来。又备了许多美食美酒,一律带上。他准备带着他的晚舟,一路悠闲下江南,欣赏沿途美景,二人亲亲热热的在外玩上个大半个月。 朝政之事他暂时交由左相陶臻代为处理,又命宋清好生管理后宫、照料太后。宋远则回京的任务已经完成,已于前日启程回北疆去了,确保北境安定。 萧骆北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决定于明日携慕晚舟出游江南。为了第二天能顺利出发,这晚他在御书房忙到很晚,处理大小事务。慕晚舟托人来问过他是否要一起用膳,他推辞了,说自己就寝时再去承掖殿。 今日的最后一道奏折是左相的,是关于临安王死后、镇西军归属的一些建议。萧骆北仔细读着,御书房门外闪过一道人影,萧骆北抬眼一看,是孙剑。 “圣上。”孙剑抱拳行礼,语气中却有一丝犹豫。 “何事?” “是这样,圣上。”孙剑似乎不知该如何启齿,“明日您与慕大人出宫一事,属下本该带暗卫沿途一路保护,但今日慕大人亲自来传令,说……” “晚舟说什么?”萧骆北一边批字一边问。 “慕大人说,明日便不要暗卫跟着了。” “是吗?晚舟这样说?”萧骆北还沉浸在折子的内容中,一时未反应过来。 “是,”孙剑十分为难,“按说,慕大人的命令属下自当遵从。但如此一来,便只有陆大人一人沿途保护您二人。属下思来想去,觉得不妥,所以……还是来跟圣上禀报一声。” “如此。”萧骆北凝眉想了想,突然展颜一笑。 晚舟是害羞与自己的亲密被这些武功卓绝的家伙听了去吧?昨晚他便说过今时不同往日,他会觉得难为情。 他边想边觉得心里甜蜜不已,眼角眉梢皆是宠溺。 孙剑见他发笑,一时无法领悟圣意,呆在了原地。 “就依他吧,”萧骆北摆摆手,对着孙剑绽放出从未被旁人见过的温柔笑容,“他呀,是嫌你们十二个武功太高,听觉太灵。这次你们便不必出动了,朕另外派人跟着便是。” “遵旨。”孙剑稀里糊涂,不知道为什么慕大人会嫌弃暗卫们听觉太灵。但既然圣上发话,又另有人负责,再加上陆大人在,应当是无碍了。 孙剑退出去以后,萧骆北还忍不住笑。 这个晚舟,真是太可爱了。这般害羞的话为何不直接告诉自己,却偷偷的阻止暗卫?就那般难为情吗?就像个情窦初开的青涩小姑娘一样。 越想越觉得,这次的出游反倒是像二人的初夜一般。一切的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这个时候,萧骆北还沉浸在美好的期待和巨大的喜悦中,难以自拔的这般想着。 ===== 作者有话要说: ===== “只要是我想要的——都可以?” 狗皇帝你可记好了哦hhhhh感谢在2020-09-28 14:02:00~2020-09-29 13:43: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米頭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二章 翌日是个晴朗的好日子, 旭日东升之际,萧骆北带着慕晚舟悄悄上了停在宫门口的马车,驾车缓缓驶向城门。慕晚舟一大早就兴致很高, 早早起来洗漱,还穿上了大婚那天的喜服。 “阿北也穿好不好?”他半撒娇的握着萧骆北的手道, 羞怯又激动的样子就像个新娘子,“这样很有新婚出游的感觉。” “都依你。”萧骆北怎可能不满足他的要求。 于是二人穿得如同一团红云,亲昵着上了车,正像是一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 马车出了京城城门, 沿着城外主路一路往南。到了京郊, 四周宁静,不时传来婉转鸟鸣,引得慕晚舟频频撩开车帘,好奇的探寻。 “这么好奇?”萧骆北见他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是从未见过的可爱,心里喜欢得要命, 一把将他拉到怀里, “来,坐朕膝上好不好?” “不好, ”慕晚舟嗔怒的瞪了他一眼, “这样我看不见鸟儿了。” 他从前可不敢用这种口气跟萧骆北说话, 如今萧骆北见他慢慢对自己敞开心扉,开心得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便抱着他蹭到窗边:“怎么还耍起性子了?这样能看见了吗?” 慕晚舟见他这般迁就自己, 便在他脸上轻轻一吻:“阿北,我想你了。昨晚我等你好久,等到睡着了, 你都没回来。” “朕昨晚事太多,”萧骆北搂过他辗转吻着他唇,“还不是为了今日能顺利跟你离宫?临走前,陶臻还上奏跟朕说起镇西军的归属一事。” “哦?”慕晚舟眼中栩栩生辉,“他有什么建议?” 萧骆北道:“点子倒是不错的,他建议从军中选拔类似宋将军这样的人才,委以重任。” 慕晚舟眼睛一亮:“确实很妥当。如此也不怕手握镇西军之人像从前的临安王一般独断专权,威胁朝廷。” 萧骆北微微一笑:“好是好,但朕另有打算。” “什么打算?” 萧骆北从袖中摸出一只小小锦盒打开来,里面赫然便是镇西军虎符,此前从西域都护府回收回来的。 萧骆北温柔的拉过他手,将锦盒郑重的放入他掌中。 “这是?”慕晚舟瞪大了双眼。 “朕想要交给你,晚舟。”萧骆北捧了他脸,额头抵上他的额头,眸中的深情如火般炽热,“朕此前说过,要与你平起平坐,这绝非一句空话。这虎符便是朕的诚意,以及——” 他清清楚楚的温声道:“聘礼!朕愿以江山与千军万马为聘,换你永远安心与信赖,让你万事有所依托、有所仰仗……” “阿北!”慕晚舟有些惊惧的打断了他,眸中一片混乱,似乎有些承受不起。 “别怕,”萧骆北牢牢把住他,强势的吻他,“拿着它,它是你的了,晚舟。” 他温柔的抚摸着慕晚舟细嫩的后颈,不容回绝的在他的红唇上、喉结上、耳垂上细细啃噬,想要安抚他焦躁不安的心,既耐心、又细致。慕晚舟有些失神的仰头,微微喘气,混沌的双眸中最终逐渐清明。 “好。”他握紧了小小锦盒,“那我便收下了。” “嗯。”萧骆北搂紧了他,将他珍宝般的贴在胸口。 慕晚舟靠在他怀里,耳边是他有力而稳定的心跳声,两人的长发交织在一起,摩擦出细小的火花,缠缠绵绵,若即若离。 慕晚舟捉了两缕乌发,萧骆北的较为粗黑,焕发着亮泽健康的光,他自己的略带一点深褐色,比萧骆北的稍细一些,却也十分有韧性。他将两股发丝缠绕编织在一起,牢牢成结,又用随身的小匕首切割下来。 他将二人纠纠缠缠的发丝装入一只深紫色锦囊中,扎紧后放到萧骆北手中,细声道: “与君结发。” 从前他也会准备些意想不到的漂亮小玩意送他,但萧骆北一次也没放在心上过,常常顺手收了便不知道丢哪去了。 这次,萧骆北认认真真的接过去,想了一想,先是挂在腰间,后来又唯恐丢失或者弄坏,又宝贝般的贴身收在了胸口。 “晚舟,”他苦恼的说,“朕恨不得佩戴着它给所有人看到才好,但又担心弄丢它。” 慕晚舟眉眼洋溢出喜悦的光,白玉般的手指压在他唇上。 “别人怎么想都无所谓的,我和阿北自己开心便好。”他温声道。 这天夜里,二人在京郊的小客栈投宿。萧骆北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又是与慕晚舟一起,只觉得有趣至极,一进客房便四下打量,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倒不像个暴戾骄矜的君王了。 二人还穿着红色喜服,方才住店的时候已经引起了掌柜的注意。此刻便有店小二敲门: “客官,掌柜的让我送东西来。” 慕晚舟去开门,却见好心的掌柜送来很多新人用的物品,像是红色锦被、剪好的双喜字、铺在床褥下的红枣花生等等,还附赠一对大红烛。慕晚舟道了谢,把东西抱进屋来,与萧骆北面面相觑。 慕晚舟忍不住先笑出了声:“阿北,他们该不会以为咱俩是私奔吧?” 萧骆北被他这满脑子的可爱念头逗笑了:“朕……我看就是的,说不定还以为是我将你抢亲抢来的呢。” 景朝虽然允许男子与男子、女子与女子结合,但这样的关系在皇亲国戚和达官贵人里更常见,也更被平常心对待。民间还是有许多反对同性结合的人,毕竟繁衍问题依然是许多无法纳妾的普通百姓不得不考虑的大事。 所以,客栈掌柜和伙计猜测二人是逃婚出来的,也不足为奇。 慕晚舟脸微微一烫:“我去把这些东西布置上,别辜负了掌柜的一片苦心。” 他抱着被褥走到榻边,心不在焉的铺着床,又忍不住拾起放在一边的红色喜字,轻柔抚摸,眼中不知是何种情绪微微翻腾。萧骆北看得心痒,从背后一把搂住了他,嗓音微哑: “晚舟……” 红字从慕晚舟手中飘然滑落,悠扬的跌到地上。慕晚舟转过身来,滚烫的唇迎了上去,根本无需寻找彼此二人已牢牢吻在一起。 萧骆北很是心动:原来他也一直渴望着自己,却偏生忍住不说,却在被自己抱住的瞬间陡然绽放。 从前的慕晚舟只会讨好他、顺从他,也不在乎被自己嗔骂为“浪货”,但实际上他原本却是如此羞涩而纯情的。 这一夜,两人彻夜未眠,倾心相待。许是因为来到了新奇的环境,许是萧骆北头一次意识到慕晚舟的单纯和害羞,这些都让他觉得惊喜万分,难以自控。而他的晚舟,他怎么看都可爱无比,惹人疼爱。 怎么也看不够,亲不够。 世上怎么会有这般可爱的人呢? 到后来两人都累得无法动弹之时,萧骆北倒在榻上,疲惫却愉快。 方才的一切一切,就好像临别前的抵死缠绵一般浪漫又尽兴。 而他们二人的旅程才刚刚开始呢。 他忍不住勾起笑意,虽然累极但心里却是快乐无比的。这时,慕晚舟翻身下了榻,往放置随身行李的木柜走去。 “晚舟?”萧骆北忍不住出声唤他。现在慕晚舟只要离他三尺开外远,他都觉得不习惯。 慕晚舟打开木柜,取出一小瓶碧绿色的液体,拿了桌上两只茶杯,回到榻前来。 “阿北,”他脸还通红通红的,将瓶中的碧绿液体倒入两只杯中,“这是安神的补药,你快喝一点,方才、方才……” 萧骆北最喜欢看他害羞,执了杯盏调侃他道:“方才什么?” 慕晚舟声音细如蚊叮:“方才纵欲过度……是不大好的……” 说完,他耳根全红了,也不再说话,将自己杯中的药一饮而尽了。 萧骆北笑着也将药喝下,将他抱到怀里,轻声问:“你心疼我的身子?” “嗯。”慕晚舟仰头忧心忡忡的看着他,“因为……从没那么多次……阿北觉得满足吗?” “满足。”萧骆北啄了一下他的唇,突然觉得深深的困乏涌了上来。 “晚舟,这药见效好快……”他嗓音有些迷糊了,“来,让我抱着……” “好的。”慕晚舟在笑,柔顺的笑。他那双如梦如画的眸子还是那么漂亮而深情,此刻正目不转睛的牢牢盯着萧骆北。 萧骆北努力想要睁开眼多看看他,却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在飞速的旋转、旋转,如同醉得特别厉害的时候一样。慕晚舟的脸也变得模糊不堪,甚至扭曲起来。 他只能隐隐听到他的声音,多情的、温柔的,一字一字落在自己心上。 “阿北再用力些抱我,”他在说,嗓音里带了某种萧骆北无法理解的愉悦,“因为,大概这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怎么可能。 以后朕日日夜夜都要抱着你的。 跌入难以抗拒的昏睡之前,这是萧骆北最后一个念头。 · 萧骆北悠悠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周围好像有什么在轻轻晃动,耳边传来均匀的车轱辘声音。他费劲的睁开眼,发现自己人在马车中,头正枕在慕晚舟膝上。 慕晚舟的脸映入眼帘的瞬间,他只觉得心中一阵暖意,却又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 慕晚舟的面色如万年寒冰般的冷,又如从不认识他一般的疏远。 “晚舟?”他尝试出声叫他,却发现自己嗓音沙哑无力。他试图坐起身,结果全身乏力,脑中眩晕,竟是一点也动弹不得。 慕晚舟微微低头,寒气逼人的眸子冷冷的,像一把尖锐的刺刀,插进了萧骆北的心里。 “醒了?”他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听,却像冰锥般无情又锐利。 “晚舟,这是……?”萧骆北脑中一片混沌,但他知道,有哪里不对,十分不对。 “马上到了。”慕晚舟的声音还是完全没有温度。他随意抬手掀开车帘往外望了望,萧骆北顺着往外一看,看到了漫漫黄沙。 这里,不是烟火三月下扬州的江南,却是只有茫茫黄土的西域?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朕……昏睡了几日?” “三日了。”慕晚舟冷声道,一个多余的字也没有。 “晚舟……”萧骆北哑声说,“你给朕吃了什么?” 笑意缓缓爬上了慕晚舟好看的嘴角,他轻蔑的斜眼看着萧骆北:“圣上不妨猜一猜。” 萧骆北再度尝试运功,只觉得周身经脉堵塞,一点力气也提不上来,微微皱眉:“那安神的补药其实是软骨化筋的迷药?但是当时,你也喝了,为何……” 慕晚舟冷冰冰道:“你猜错了。” 他从袖中拿出那晚用过的那只小小茶杯,在杯口细细摩挲着,递到萧骆北的眼前,贴近。 “迷药在杯口上,不在那补药中。那补药可是真真正正上好的药材。”他突然笑如春花,一改方才冷冰冰的样子。 但他的笑,却生生带着一股寒意,让萧骆北从头凉到脚。 “为什么?”萧骆北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控制不住的发抖,“你为什么像变了个人似的,晚舟?” “我变了吗?”慕晚舟饶有兴趣的望着他,“不,我从来没有变过,这才是我原本的样子。” “你在生朕的气?”萧骆北的心揪着,痛得发胀,“是不是、是不是朕以前待你太过不好,你要惩罚朕?没关系的,朕明白,朕真的明白……” “你不明白。”慕晚舟冷酷的打断了他。 萧骆北还枕在他膝上,感到他整个身子微微绷紧了,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他放在萧骆北旁边的手捏紧了,轻微的颤抖着。 “我确实要惩罚你,”他极力忍耐着汹涌的怒气和恶意,“但这惩罚,怕是你承受不起的。” “晚舟,晚舟……”萧骆北心中许多许多的疑惑,此刻都化为了强烈的不安和极其糟糕的预感,“你想要朕怎样?” 慕晚舟低头朝他笑了一笑,突然温柔的将他的头捧起,为他调整了一个更为舒服的睡姿。 “圣上现在先舒舒服服的躺着吧,”他嗓音恢复了蜜糖一般的甜,就跟此前与萧骆北说话的口气毫无二致,“等下可能就没命再这样享受了。” “你……你要杀朕?!”萧骆北彻底的震惊了,他万万没想到慕晚舟有心要杀自己,但他也确实从那温柔无比的嗓音中听出了最危险的杀意。 ——那股杀意绵绵而来,虽不强烈,但却蓄意已久。 “为什么?!”萧骆北只觉得心尖上蔓延开来一阵强烈的痛意、还有深深的不解,“你不是、你不是爱着朕的吗?!便如此狠毒,竟想要朕的性命?!” 慕晚舟一双水汪汪的美目戏谑又厌恶的盯住了他。 他笑吟吟的一字一字开口道: “我几时、在何处,曾说过我爱你?” ===== 作者有话要说: ===== 晚舟的反杀,开始了…… 唔,竟然有一丝丝心疼阿北! 预告一下,明天国庆留言发红包QAQ。渣作者到了酒店也会坚持码字的,信我! 感谢在2020-09-29 13:43:40~2020-09-30 13:22: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页一页啊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三章 听到这句简短但又如同晴天霹雳般的话, 萧骆北被重重一击,整颗心陷入了无边的沉沦之中。 但这话又如同醍醐灌顶,将许多许多他之前疑惑万分的点全部连起来了。 仔细想来, 慕晚舟确实从来没有亲口说过爱他,一次也没有。 每次都是, 萧骆北嚣张的问着他:“你便这般喜爱朕?”“为了朕,你便能做到如此地步?”“你就这么怕朕讨厌你?”……诸如此类。 但慕晚舟确实一次也没有明明白白说过“我心悦你,阿北”这样的话。 即使是在那晚,萧骆北清清楚楚的向他告白说出“我爱你”之后, 他也没有回应同样的话。 萧骆北的心, 犹如跌入万丈深渊,沉得很低很低。难道,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 一厢情愿的以为他深爱自己,甘愿为自己受各种委屈。 一厢情愿的以为他没有了自己便不行。 又一厢情愿的爱上了他,爱到了骨子里。 萧骆北难以置信的摇头, 喃喃道:“不、不会的……晚舟, 不会的!有多少次,你明明也说过, 你想朕, 离不开朕, 这难道不是……” “是,”慕晚舟单刀直入的打断了他,“我确实经常想念与圣上的床笫之事。” “……” 萧骆北像被什么猛然掐住了喉咙,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还来不及感到痛苦,马车已经停了下来。慕晚舟将他一把拽了起来,拖着下了马车。 车外, 陆逐川替二人掀开车帘,冷眼看着他们下来。萧骆北往前一看,自己身处茫茫黄沙中的一处绿洲。绿洲上有些杂乱不堪的树木,路的尽头有一方小小的破庙。这破庙破败而不起眼,就像是大海中的一叶扁舟,似乎随时会跟着这绿洲被黄沙掩埋。 慕晚舟对陆逐川说:“逐川,你在路口守好了。” 陆逐川点点头,一言未发,只深深望着二人。 “走。”慕晚舟毫不怜惜的推了推萧骆北,催促他进入破庙。 萧骆北四肢发软,本就只能勉强站立,被他一推,一个踉跄往前栽去。慕晚舟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将他一把扯住,萧骆北便整个人倒入了他怀里。 “看来是药下得多了些。”慕晚舟冷淡的开口道。 “……”陆逐川似乎看不下去,一把接过萧骆北,带着他运功稳稳落到庙门口。慕晚舟愣了愣,快步跟了上来,陆逐川淡声说: “我去守着,你尽快。” “嗯。”慕晚舟点点头,拉着萧骆北进了破庙,顺手合上了门。 萧骆北四下一瞧,这庙里光秃秃的,几乎什么摆设都没,也没供着什么神佛菩萨,只在前方的供桌上摆了一只黑漆漆的牌位。然而,牌位上连一个字也没有,完全看不出是什么人的。 慕晚舟强硬的将他一把按倒在地:“跪下。”萧骆北双膝一软,直直的跪倒在地,膝盖撞得生疼。 “晚舟?!”被他这般对待,萧骆北的第一反应除了愤怒与屈辱,更多的是切肤般的疼痛,“为什么?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隐在袖中的手微微发抖,忍不住捏紧了一只小小的竹哨。 只要他按动竹哨上的机关,便能发出一道强有力的烟花,唤来他事先安排好的人。 前些日子,出发之前孙剑来告诉他,慕晚舟命令暗卫不必再沿途保护,他一心当他是羞怯,但也觉得孙剑所言有理。这一路路途遥远,变数也难以预料,总不能只靠陆逐川一人护驾。 他思前想后,从收编过来的锦衣卫里选了十名靠得住的,多加犒赏,命他们乔装改扮,跟着马车一路护着自己和慕晚舟。他下令他们不准擅自行事,必须得等到他发出信号,才可行动。这竹哨里的烟花便是行动的信号。 锦衣卫的武功不如暗卫那么精湛,远远跟着也不会听到二人的亲密。但他还是怕慕晚舟知道了以后害羞,便没有告诉他此事。 他昏睡了三日,目前也不确定这十人现在身在何处。但是根据他的命令,只要这十人没有全部被陆逐川发现再干掉,就总会有人跟到了附近,默默等候自己的信号。 只要他按下机关发出烟花,哪怕只来一两人,也能有一线生机。 但他犹豫着、挣扎着,还是没有按下去。 他不甘心,强烈的不甘心,他甚至还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慕晚舟冷冷瞥了他一眼,凛然一指那无名的牌位,低声道: “你知道这是谁的牌位吗?” 萧骆北凝眉,缓缓摇头。 慕晚舟了然于心的点了点头:“圣上确实是贵人多忘事。毕竟圣上杀伐果敢,是令九州胆寒的暴君。要说起心狠手辣,连晚舟也自愧不如,所以,不记得自己亲手杀死的弟弟,也是情理之中!” “弟弟?”萧骆北脑中急速的掠过无数的前尘往事,“你是说,这是……难道是……?!” “不错,”慕晚舟也懒得与他绕弯子了,“这是圣上的亲弟弟、从前的四殿下萧沉影的牌位。圣上现在有一点点印象了吗?” “萧四……”萧骆北喃喃咬字,突然有些明白了什么,“所以,你认识他?” “认识。”慕晚舟暗金的右瞳绽放出奇异的光芒,“不仅认识,我与他的关系还很特别。” “特……别?”萧骆北嗓音发颤了,他心跳突然加剧,不好的预感疯狂的席卷而来。 “对,”慕晚舟却毫不犹豫的、无情的令他的预感成了真,“十分特别。四殿下是晚舟唯一爱过的人。” 萧骆北如遭雷击,还来不及承受这撕裂身心的痛楚,便听到他继续冷冷道: “至于圣上,我从未爱过圣上。” 他顿了一顿,又补上一句:“不仅如此,我日日夜夜、辗转反侧,如同噬心蚀骨一般的、恨着圣上。” · 我日日夜夜、辗转反侧,如同噬心蚀骨一般的、恨着圣上。 无论之前萧骆北有多迷惑、多不解、多愤怒、多委屈,都不如这一句话对他的杀伤力来得强。 还有什么比亲耳听到自己最爱的人说恨自己更痛彻心扉的事? 有一刹那,他整个人呆住了,拒绝承受听到的事实,拒绝相信如此残酷的剖白。 “不,”他近乎失神的摇头,“不可能,晚舟,你……你恨朕?朕不信!朕不信!” “随你。”慕晚舟侧眸向他淡淡一笑,“但我说的是事实,因为……” 他语气突然变得冰凉而阴冷,咬牙一字一字道:“你把我生命中唯一的光摧毁了。” 萧骆北呆若木鸡,目中的混沌在悠悠回转,最终如同迷蒙上一层雾气般,逐渐湿润了起来。 盈盈泪光就含在他双眸中,他依然极力忍耐着。 “所以……”他颤声道,“是因为朕杀了他?杀了你最、最、最……” 他说不下去,无论他如何拼尽力气,“最心爱之人”几个字都发不出来。 他怎么说得出口,怎么能就这样接受慕晚舟爱的人不是他的事实? 而慕晚舟毫不拖泥带水的替他说了:“对,便是因为你杀了我最心爱之人。” “好、好……”萧骆北双目通红,缓缓点头,“如此说来,五年前在西域救你的人,也是他,是不是?” “是。”慕晚舟轻轻捏过他下巴将他的头转过来,与他拼命忍住的泪眼四目相对,“当时出手杀死那帮恶心东西的是逐川,但第一时间奔过来护住我的,是他。” “……”萧骆北明白了,全明白了。 这是多么可笑又可悲的命运?当初自己在夺嫡之争中使出的权术谋略,牺牲掉的兄弟情义,最终在今日反噬回来,令自己万劫不复。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设计让萧四前来西域,那么萧四便不会遇到慕晚舟,不会成为他生命中最珍视的那道光。 那样的话,自己与慕晚舟的相遇会不会就有所不同?是不是便不会落到今日这样的地步? 如果自己当时接受天命亲自来了西域,虽然不知道能不能从夺嫡之争中活下来,但是,也许遇到慕晚舟并救下他的便是自己,而成为慕晚舟心中永恒的也是自己。 但,这已经是一个悖论,一个永远也无法去探寻的答案。 世上所有的事,都没有如果。 只能说天意弄人,命中注定,他与慕晚舟要走到无法挽回的这一步。 他生生忍住想要夺眶而出的泪,不死心的追问道:“所以,从一开始你接近朕,便是带着为他复仇的目的来的?” 慕晚舟娇媚的笑了,一下子变回了平时妩媚可人的样子。 “我会让你死得明明白白的,”他嗓音温柔得像在哄着最心爱的情人,“是的,圣上,初见那天的刺客,还记得吗?便是我让逐川安排的,为的便是让你遇见我……” 萧骆北的心揪紧了,无法控制的疼痛如同藤蔓,从心脏深处蔓延出来,肆意的爬向全身的经脉,令他呼吸困难。 “所以,”他艰难的开口,“后来的一切,也是在你的计划之中?勾引朕宠幸你,甘当月华的替身,就只是为了……为了接近朕?” “是,”慕晚舟笑吟吟的,“我演他演得像吗?” 他皱眉想了想,不高兴的摇摇头:“似乎不大像,因为你——总是不满意。动不动就冲我发脾气、为难我、折辱我,我为此也很是头痛过一阵,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将他从你心中消除,相当相当苦恼呢——阿北——” 他说到“阿北”二字的时候嗓音提高了,还带上了三分撒娇的口气,就像他平时深情款款的唤着萧骆北的时候一模一样。 萧骆北听到这一声“阿北”,终于再也忍不住,两行灼热的泪从他一向自信又凌厉的眸中悄然滑落。 他一向高傲、又骄矜,对任何事都踌躇满志、从不退缩或自我怀疑,而这一切他习以为常的高高在上,都在他听到“阿北”两字的时候轰然崩塌。 此时此刻,这两字只让他觉得痛不欲生。 “为什么?”他颓然的低声问道,“你既然如此恨朕,为什么还要这般大费周章的讨好朕、容忍朕,还要费尽心力的替朕夺得天下?” 他将嘴唇咬得发白,咬出了血痕:“你可以在一开始就杀了朕的——在你初遇朕的那天晚上,逐川可以很轻松的将醉酒的朕一击毙命,为什么——” “问得好!”慕晚舟目不转睛的静静注视着他泪眼崩塌的全过程,唇边绽开了十分满意的笑。他轻轻拍了拍萧骆北的脸,竟在他唇上柔柔一吻。 他眼中充满了赞许和奖励的神情:“不愧是我的阿北。” 萧骆北被他亲吻,倔强又心碎的眼中又连连涌出泪珠,顺着他俊美但苍白的脸颊滑落。 慕晚舟甚至有些怜爱的垂眸看他,轻叹道: “阿北不明白也很正常,毕竟在阿北看来,四殿下也就是我的心上人而已,若是要为他报仇,直接杀了你便是。但是……” 他脸色突然变得异常严肃,眼中那温柔旖旎的光也消失了,只剩下幽深的寒意和冰冷。 他用力捏紧了萧骆北的下巴,如同萧骆北以前捏他那般捏到发青。他字字如冰,像尖刃般刺入萧骆北的心中: “直接杀了你?世上哪有这般便宜的事?!他对我来说,不只是心爱的人,还是我生命中唯一的温暖、唯一的光,却给你生生的毁了。你觉得,一死了之便足够偿还?!” “……”萧骆北说不出话来。 慕晚舟继续说着,嗓音愈发阴狠:“不够,对我慕晚舟来说绝对不够。因为……我最讲究的是——” 他顿了一顿,微微扬了扬下巴,却是显露出萧骆北从未见过的高高在上来。 他瞳孔微缩,一字一字,掷地有声:“杀、人、诛、心!” 杀人诛心。萧骆北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隐约全明白了过来。与此同时,这四个字真真切切的将他的心整个的撕裂了开来,碎成了千片万片。 慕晚舟将他失魂落魄的脸认真的捧起,唇间的香醇都喷在他鼻间,嗓音带了一种近乎神经质的疯狂: “我慕晚舟的复仇便必须要这样,先让你一步步的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凤公子的代替品、镇西军的归位、镇北军的绝对忠诚、所有朝臣的臣服、然后是整个天下的掌控权……” “这样还不够,我还要你真心实意的爱上我,比爱凤公子还要爱,成为你生命中最离不开、最特别的那个存在……” “然后,在你一生中最春风得意、最幸福无边的时候,再让你眼睁睁的失去这一切、所有!让你也体验一次我全部的痛苦——那种失去希望、从高高云天跌至黑暗深渊的痛苦!” 他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萧骆北已经再也忍受不住,眉心剧烈的颤抖,胸中气血翻涌,周身经脉逆行,喉咙一甜喷出一口鲜血来。 这一口热热的心头血,真实证明着他已经心碎欲裂。 慕晚舟看着他濒临崩溃的神情,眼中的暗金光芒从未如此的耀眼,脸上逐渐升起极度残忍、又近乎极致快感一般的快乐来。 “现在,你体会到了吗?”他万般温柔的轻抚着萧骆北的脸庞,将他嘴角的斑斑血迹徐徐擦去,嗓音重新变得柔情万分,“我一直以来的心情——哪怕是十分之一?!你懂得那种痛彻心扉、生无所恋的感觉了吗?那种每天都不知道何时才会结束的绝望和恐惧,还有那种无论多少次床笫之欢都解除不了的孤单和空虚……?阿北,回答我……” 萧骆北喉咙干得发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瞪大了眼,死死盯住他,一刻也不肯放过他的任何一丝表情。 现在的慕晚舟,脸上那层戴了不知道多久的无形面具,终于四散裂开来,消散无踪。他恢复了最原本最真实的模样——他可以是温柔动人的、妩媚诱惑的,也可以是狠毒残忍、心冷如铁的。且这些相互矛盾的元素,组合在他身上,一点也不违和。 反倒是让萧骆北松了一口气。 ——啊,这便是他,真真实实的他,再无伪装,再无其他,就只是百分百的慕晚舟。 ——他终于见到了,完完全全的慕晚舟,他的晚舟。 ===== 作者有话要说: ===== 真正的、露出獠牙的晚舟hhhh 下章是晚舟和萧四的甜蜜初恋! 大家国庆快乐!!!希望我今天别被锁文……不锁文我就晚些在酒店给大家的评论发红包! 感谢在2020-09-30 13:22:52~2020-10-01 01:00: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馨可儿 10瓶;我超级爱稚楚老婆呀!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四章 萧骆北眼角的泪还未完全干, 嗓音艰涩而低沉: “你赢了,晚舟。此时此刻,是朕一生之中最为痛苦的时刻……” 慕晚舟丢开了他, 冷冷的笑道:“好。” 他微微仰头,望向庙顶上熙熙攘攘透过破漏的屋顶射下来的天光,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转身走到萧沉影的牌位跟前,拿起它,以衣袖万般珍爱的擦了又擦,低低道: “殿下, 你看到了吗, 这一切?我为你做的一切……” 他心思缜密,为了防止被萧骆北发现,他连牌位上的名字都不敢写,这么多年来只有这样一块平淡无奇的无名牌位寄托哀思。 萧骆北稍稍缓过来一点,胸口又立刻被疯狂涌上的痛楚填满了。是了,他原来便是这般的爱那个早已灰飞烟灭的萧沉影, 为了他, 不惜一切代价来向自己寻仇、来诛自己的心…… 从前,他那般疯狂而迷恋的唤着的“殿下”, 结果却是旁人。 他也是把自己当成萧沉影的替身来看待的。他的懂事乖巧、万般隐忍、从不善妒, 从来都不是因为他爱极了自己、或是大度识时务。 ——只是因为不在乎。 萧骆北突然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笑话, 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晚舟,你打算把朕怎样?”他轻声问。 他记得慕晚舟说过要他的命。但到了此刻,他依然还不太能相信, 晚舟、他的晚舟,真的会那样做吗? 那么多个日日夜夜,他真的可以完全的不顾惜, 便一心只想着要自己的命? 慕晚舟果断的转过头来:“既然我的目的都达到了,那么圣上现在可以去死了。” “你真的要朕死!?”萧骆北咬紧牙关,心痛到已经近乎麻木,颤抖的手再度轻轻放在了竹哨的机关上。 如果他此刻按下机关,那么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但……那样的话,慕晚舟也可能会丧命。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的心便比方才还要痛,还要窒息。 他无论如何也按不下去。他安排这帮人,是来保护自己和慕晚舟的,不是用来杀慕晚舟的。 此时,慕晚舟从立放牌位的木柜中取出一壶小小的酒和酒杯来,将酒斟满了,往萧骆北面前一举: “一杯毒酒,三尺黄土送你往生,阿北觉得如何?” 萧骆北崩溃的摇头:“不,晚舟,别那样!别那样!……” 慕晚舟柔柔的笑了:“阿北不满意?但这已经是我看在阿北跟我睡过的份上,格外开恩的留个全尸了。毕竟阿北在床上还是很让我开心的。” 他口气中竟还带了一丝怀念和温柔,目光中不知闪烁着什么光芒。片刻,他低低嗫嚅了一声: “特别是阿北为了蛊虫,奋不顾身的来救我的时候……” 萧骆北只觉得他这样的话、这样的神情勾起了他最为幸福却又最为痛苦的回忆,整颗心像被凌迟了一千次一万次般的痛,忍不住颤声叫道:“别说了,晚舟,别说了!” 但慕晚舟却已经捏了他的脸过去,两指微微用力使他张开嘴,干脆利索的将毒酒灌入了他口中。 “不,不要!”萧骆北拼命想要扭开头,将酒吐出来。但慕晚舟牢牢按住他的脸控制住他不让他张口,又用力捏了捏他的喉结,眼睁睁的看着酒一滴不漏的滑下喉中,才放开了他。 萧骆北眼中再度浸出绝望的泪,但剧烈抽搐的手指却始终按不下那袖中的机关。 慕晚舟见他尽数喝下去,十分满意,莞尔一笑道: “为了不让你太痛苦,这酒发作的时间比较缓慢,毒发的时候也会让人不知不觉之间昏迷,安安静静的死去。阿北,你说我对你好不好?” 萧骆北已经万念俱灰,只微弱点头道:“好,很好……” 慕晚舟一切事情办妥,解脱又轻松的轻笑了一声,居然走到跪着的萧骆北身边坐了下来。 “现在到死,还有好一阵,”他轻声道,“阿北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或是想要问的,我一定愿闻其详,且知无不言。” 萧骆北侧头看他,却被眼泪蒙住了,看不真切。他静静等着,等那一行泪落下,才终于再次看清了眼前的慕晚舟。 还是那般倾国倾城、优雅迷人。 奈何也是那般残忍、那般心狠,对自己恨之入骨、不共戴天。 “只一件事……”他明明已经绝望,却还是对那一件事放不下执念,“朕只有一件事想问你。” “问吧。”慕晚舟很大方的笑了。 萧骆北脸色苍白,颓然却又不死心的问道:“朕杀了你所爱之人,你要复仇,这点朕可以理解。但你与朕相处一年多,日日夜夜,少有分离,又与朕并肩而战、生死相随,便真的……真的从未对朕有过一丝半点的真心?” 慕晚舟听了,露出十分奇特的神情来。 他沉默了许久,才不知是何等情绪的轻笑了一声,缓缓答道: “为何你们都这般问我?萧翊问过、陶煜问过、逐川也问过,现在……你也这般问我。” “……”萧骆北以垂死的神情,死死的盯住他,固执又倔强的等着那个答案。 慕晚舟自嘲一笑,轻声答道:“你们是觉得我有多贱,才会对一个杀死了自己心爱之人、又无数次作践自己的人动真心?” 萧骆北闭上了双眼。 “够了,朕明白了。”他轻声说,将最后的绝望与痛苦牢牢锁在了阖上的双眼中。 慕晚舟久久没有再说话。又过了一会,似是想要打破这漫长的沉默,他又说: “阿北还有其他想说的吗?” 萧骆北缓缓摇头,重新睁开了眼。眼前的慕晚舟正托着下巴,一脸天真温柔的瞧着自己。 “那阿北还想要我为你做点什么吗?”他轻快的问。 萧骆北还是摇头。 “还有想问的吗?” 这一次,萧骆北微微顿了一顿。 然后他忍住剧烈的心痛,缓缓开口道: “既然一时半会还死不掉,那晚舟,给朕讲讲……” “讲什么?” “你和萧四的事,”萧骆北嘴角泛开一丝苦涩的笑,“全部、一切。告诉朕,你为什么那么爱他。” “……”慕晚舟微微一怔,语声带了点迟疑,“你……真要听?” “嗯。”萧骆北肯定的点头。 即使是马上便要死了,他也想知道,慕晚舟的一切。 除了不甘心,他就是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驱动着慕晚舟,为了萧四不远万里的来向自己寻仇、毫不怜惜的碾碎自己的心。 那个自己印象中软弱文静的四弟,到底有什么好? “好,”慕晚舟眼波流转,冲他无限温柔的一笑,“那我便满足阿北最后的愿望吧。” · 五年前,将慕晚舟从噩梦中拯救出来的,是陆逐川,也是萧沉影。准确的说,动手杀人的是陆逐川,两三步冲上来抱住了慕晚舟的是萧沉影。 而慕晚舟就这样记住了那个在他最绝望、最恐惧的时候第一眼撞入他眸中的人。 当时他双眸瞪得大大的,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牢牢的抓着眼前这清秀俊朗的贵公子模样的人,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却满心满眼都是安心,和极度的依赖。 他救了我,是他!就是这个人! 当时慕晚舟才十四,已经在多年的西域困苦生活折磨中丧失了对生命的希望和热情,但萧沉影的出现,便如同深渊泥沼里那一道唯一的光,让他的心重新活了过来。 萧沉影将他抱出那伙人贩子的据点、一路小心翼翼的抱上马车时,他一直死死的抓住萧沉影的衣襟不肯放手,将手掌都捏出血来。 “别怕,”萧沉影埋头看见自己的衣衫都被染红了,心里十分怜惜这可怜的孩子,“本王在这里,没人敢再欺负你了。” 慕晚舟还在浑身发抖,一个字也答不出来,只瞪着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盯着他。 这时,陆逐川处理完所有的人贩子,又将其他可怜的孩子托人送去了西域都防护,回到车上来,淡淡瞥一眼慕晚舟,对萧沉影说: “他怎么了?” 萧沉影温柔的笑笑:“吓坏了,抓着本王不肯放。” 陆逐川上下打量一番:“他运气好,还没给那些人渣凌辱。” “嗯,”萧沉影点头,很是欣慰,“咱们虽然来晚了些,但好歹也周周全全的救下了一个……” 陆逐川道:“殿下还是多想想自己吧。” 萧沉影叹道:“师兄,本王知道来到这西域,多半自身难保。幸亏遇到您和师父,才苟活至今。但本王既然身为皇子,自然要以百姓为先,怎能放着这等悲惨之事不管不顾?” 陆逐川略一点头:“我会尽力护殿下周全。但这孩子,殿下打算如何?” 萧沉影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慕晚舟,他因为惊惧过度,已经昏睡过去了,但手还是牢牢抓着萧沉影不放。 “先带回西域都护府本王的房间吧。”萧沉影嘴角扬起一丝宠溺的笑意,“他好像很依赖本王。” 于是,慕晚舟醒来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萧沉影笑意盈盈的脸。 他坐在榻边,随意的托腮看着慕晚舟,目光中的温柔昭然若揭。 “醒了?”他柔声问道,嗓音十分好听,像是静夜中轻轻拨动的琴弦,发出温润醇厚的音色。 慕晚舟一个字也没回答,只是怔怔的看着他。 “想问本王为什么在这里?”萧沉影看穿了他的心思,“因为这是本王的房间。你死死抓住本王不放,本王只好抱你进来了。” 慕晚舟听了,耳根全然红了,这才发现自己还抓着对方的衣襟,立刻松开了手。 这本王、本王自称的人……身份很高吧?居然就这样一直让自己抓着? 他本来就对这救了自己的人心存依赖,现在又见他如此顺着自己,心里只砰砰乱跳,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却理不出头绪。 萧沉影见他不说话,也毫不生气,只温和的笑着又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慕晚舟见他这一笑,带动脸颊旁两只浅浅酒窝,与那双温润如水的眸子交相映衬,只觉得从没见过这样好看、又气质优雅的人,加上被这人所救、百般护卫,一颗心便这样自然而然的陷了进去。 “慕晚舟……”他轻声答着,眸子里已带了几分痴痴的神情。 “晚舟……晚舟……”萧沉影转眸细细品着,“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意境真是美!没想到,你人这么好看,名字也这般美……” 他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了不妥,一时语塞,哽在了喉中。 一道淡淡的薄红,慢慢爬上了他的脸。 “不是不是,”他有些局促的摆手道,“本王绝对没有轻薄你的意思,你别误会……本王知道你刚刚经历那样的事,心里一定害怕。本王绝不是登徒浪子……” 他有些语无伦次,心慌意乱。不管他如何处乱不惊,毕竟也还是个与慕晚舟同岁的少年,一旦涉及情爱之事,难免羞怯不安。 在慕晚舟睡着的这段时间,他亲手给他擦干净了脸和身子,又目不转睛的看了他许久。他没有想到这楚楚可怜、瘦骨嶙峋的少年,在泥污之下竟是如此的绝色,就像一朵落入泥泞的梅花,被雨水冲刷之后,便焕发出艳丽的光芒来。 而他那无比依赖自己的模样更像是深深探入他心底的一丝柔软触角,挠得他一汪平静的心湖连连泛起波澜。 少年人不知道这便是情动、心动,只觉得能这样在一旁静静看着他睡觉,便无比的满足和心喜。 至于衣衫被他扯着,那更是半点也舍不得让他放开。 慕晚舟愣了愣,也随着他一道,脸逐渐变得绯红。两人四目相对,久久无言,气氛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过了许久,慕晚舟才轻轻问了一句:“我很好看?” 他从小便一直活得脏兮兮的,如同被抛弃的小动物一般,只为求生而挣扎,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自己的长相,连自己是美是丑都没什么概念。 萧沉影怔怔的点头:“好看……本王从没、从没见过你这样好看的人!不不不,本王没有别的意思……” 慕晚舟听了,却是绽开一丝心喜又害羞的笑,结结巴巴的打断了他: “你、你也好看……” 萧沉影的絮絮叨叨一下便停了下来。 只是须臾,他整个脸都红透了。 整个人也乱了,耳边只有剧烈的心跳声,手不知道该放哪好,眼睛也不知道该放哪好,但却像是被磁石吸引着一般,只能牢牢盯着慕晚舟。 慕晚舟见他手足无措的青涩样子,更是心动。为什么一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一被自己夸赞,竟能这样害羞的? 他比萧沉影更早熟一些,现在他模模糊糊的知道,自己是对这人一见钟情了,虽然还不知道他是谁、是什么身份。 并且他也本能的感觉到了对方对自己的心动。 就这样突然陷入巨大的幸福之中,两情相悦,原来是这般的美好和甜蜜。自己沉寂一片的黑暗世界,被意想不到的温暖光芒照亮,并焕发出从未有过的美丽色彩。 两人就这样痴痴的对望着,讲不出话来,直到陆逐川进来才打破了这奇妙的暧昧迷离的气氛。 陆逐川只看了一眼,便看出了两人之间肆无忌惮横生的情意。然后他的目光落到慕晚舟的脸上,便久久无法离开。 他为这少年惊艳的容貌怔住了。 往后的日子,慕晚舟便留在了西域都护府中。 他知道了,他心上人的名字叫萧沉影,是当今景朝皇帝的四皇子,是被二皇兄推诿,才代替对方来到西域平定十二国的叛乱纷争。 他还知道了,那个杀了那些恶魔的人叫陆逐川,比自己和萧沉影大一岁,是高人云阳真人的首徒,武功十分厉害。 而自己心念念的四殿下,是云阳真人近期才刚刚收的新弟子,算是陆逐川的师弟。 但关于四殿下跟云阳真人、陆逐川的关系,是秘密,不能叫任何人知道。皇族本就不该涉及江湖之事,萧沉影也是在来西域的途中遇险,偶然被云阳真人和陆逐川救下。云阳真人见他本性淳朴善良,不忍见他惨死西域,才破格收了他为徒,命逐川教些防身的功夫给他,至少使他在关键时刻能保住性命。 陆逐川像影子一样,绝不会在有外人的时候露面。他武功高深,在西域都护府来去自如,能轻松躲过京城其他皇子的眼线。 在没有旁人的时候,三人会在萧沉影的院中一起玩耍。一开始,慕晚舟有些怕陆逐川,因为他总是冷冰冰的不说话,后来慢慢发现,这个人对自己的心上人很好,并且似乎也挺照顾自己。 慕晚舟常常做噩梦梦到被那帮恶魔抓到的事,半夜惊醒恐惧,总是担心还有恶人会来害自己。陆逐川知道以后,为了让他安心,便在他房间的门上、窗户上都装上暗器机关。 “你看,如果有人从外面开门,便会中招。”陆逐川淡淡的示意给他看,好似很漫不经心。 “真的呢,你好厉害,逐川!”慕晚舟闪动着好奇而兴奋的大眼睛,一脸崇拜的看着他。 “所以不必害怕了。”陆逐川语气有些严厉,唇角却有一丝极淡的笑意。 “嗯,不怕了。”慕晚舟安心的点点头,冲他灿烂一笑。 结果,被这机关第一个整治到的,却是萧沉影。 某天夜里,慕晚舟又被噩梦惊醒,这次的梦境过于真实,他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一直喊着“殿下、殿下”。隔壁的萧沉影醒来听到他撕心裂肺的哭声,急急忙忙的奔了过来。 “晚舟!晚舟!我来了……”他根本忘了了机关的事,一掌推开了门。 只听见黑暗中一声“哎呀”。 慕晚舟听到他的惊叫,才想起来机关的事,吓得魂飞魄散,急忙点了灯跑到门口。只见萧沉影倒在地上,左肩血流不止。 “殿下!殿下!”慕晚舟只觉得心里跟针刺一般的疼,赶紧将他扶起,“你怎么样了?!” 萧沉影脸色发白,却只是微微一笑,抬手抹了抹慕晚舟还未干去的泪痕: “没、没事……只是伤到了肩。晚舟,你别哭啦……” “你……”慕晚舟见他受伤,还一心惦记着自己,不禁又是难过又是甜蜜,愣愣的望着自己的心上人,恨不得替他受了这伤痛。 心里又埋怨起陆逐川来,好好的他弄这个干嘛?! 萧沉影见他脸色风云突变,一会伤心,一会愤怒,只觉得他可爱至极,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 “殿下……”慕晚舟没有心情笑,赶紧扶起他进到房中,帮他把肩上的伤口细心的处理好了,才放下心来。 幸好陆逐川布置这暗器机关,只是为了小惩大诫,并没打算真的要夺人性命,萧沉影的伤并不重。 包扎好伤口,两人又陷入了某种微妙的沉默之中。 “晚舟……”萧沉影自然而然的执了他手,温柔的包在自己掌中,“你别害怕,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真的吗?为什么?”慕晚舟心中触动。这些日子,他已经知晓,萧沉影自己的性命其实随时岌岌可危,在京城的那几个皇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借机除掉他,但他却依然想要保护自己。 若这还不是真心,什么才是? “因为……”萧沉影犹豫着、羞涩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因为你……我对你……” 他纯情害羞,又从未跟人告白过,一时之间竟说不出口。 谁知慕晚舟静静的主动开口道:“我喜欢殿下。” 说完以后,他才来得及慌乱和羞怯,急匆匆的又补充道: “不、不是像逐川跟殿下之间那种喜欢,是……是像男女之间那种……” 萧沉影的心,像被巨浪击中,狂喜迅速膨胀开来。他握紧了慕晚舟的双手,欣喜若狂的望着他涨红的脸和垂下的漂亮睫毛,终于轻声脱口而出: “我也是……也是那般喜欢你,晚舟,喜欢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知道该怎么办吗?那……”慕晚舟抬起满是水光的双眸,痴痴的看着他,缓缓的凑近他。 两人听得到彼此猛烈的心跳和略带紊乱的呼吸,握在一起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抓紧了,红润的唇越来越近。 “不行不行不行!”就在快要吻上的一瞬间,萧沉影忽然往后退了一退。 “怎么了?”慕晚舟脸色绯红,不解的看着他。 萧沉影却一脸认真的握着他手道:“晚舟,你是我的珍宝,所以,这样的事,要等到我们大婚之后才可以做!” 他太过纯情,一点点都不想伤害慕晚舟或是占他的便宜。 在他的概念里,心爱的人就要好好的娶回家,才能亲他、抱他,与他日日夜夜同榻而眠。 慕晚舟愣住了——他在说什么?他要跟自己大婚?这是在做梦吗? 一直以来,活着对他来说都很艰难,遇上萧沉影已是他全部的救赎,他毫不介意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他。 但他却郑重的告诉自己,幸福还不止这些,他们还可以厮守终生? 萧沉影见他呆住了,又无比郑重的开口道: “晚舟,有一天,我会让你穿上最美最华丽的嫁衣,开开心心的成为我的人。” 慕晚舟突然流下泪来。 “怎么了?怎么了?”萧沉影见他哭了,一时之间手足无措,“我说错什么了吗,晚舟?你别哭……你别哭呀……” 慕晚舟一头扑到他怀里。 “我……我好开心……殿下,开心得胸口好疼……”他抽泣着,却是真正的喜极而泣。 萧沉影这才安心了,微笑着将他搂紧,轻轻拍着他的头,安抚着他。 后来,二人都兴奋和开心得睡不着,肩并肩躺在一起闲聊。 “殿下,这个送给你。”慕晚舟从枕下拿出亲手编了好几天的绶带,搭配着自己为他选的温白玉佩,温温柔柔的放到萧沉影手里。 萧沉影接过去一看,是一条花纹很特别的艳红绶带,与玉佩也很搭。他心里思量着慕晚舟偷偷为自己忙碌的样子,觉得十分甜蜜,当即便配至腰间戴好。 “晚舟,你手真巧。”他宠溺的捏了捏慕晚舟的鼻子,“你怎么这么好?” “我、我好吗?”慕晚舟本来还在担心他不喜欢,听他夸自己,只觉得一颗心都要化了。 “好得不得了,”萧沉影拉起他手放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我就只觉得,整个世上,只有你最好。” 慕晚舟沉浸在他的甜言蜜语中,整个人晕乎乎的:“真的?比那艳冠天下的凤凰才子还要好吗?” 萧沉影想了想说:“小凤吗?我见过他,美是美的,也极度聪慧,我二皇兄被他迷得死去活来。但我见了你,却只觉得你比他还要好上一千倍。” 慕晚舟只觉得什么也听不进去了。他也觉得萧沉影最好,谁也比不上,是天下举世无双的男子。 大概这就是眼中只有彼此的喜悦和幸福吧。 ===== 作者有话要说: ===== 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是用了李清照的诗句,咳咳,架空不要太在意…… 回忆杀到这里就结束了emmmmm感谢在2020-10-01 01:00:54~2020-10-01 17:27: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五章 慕晚舟缓缓的说着, 萧骆北一字不漏的听着、听着,心再度被绞紧、流血。 听到最后,他也不得不承认, 自己眼中这个一无是处、懦弱文静的弟弟,确实值得慕晚舟倾心相待。 他对慕晚舟的感情, 就如同自己当初对凤月华一般,纯洁又真挚,不带一丝杂念,满满的只有爱惜和付出。 同时, 他也完全能够想象, 失去他之后,慕晚舟该是多么的绝望和痛苦。 “后来的事,便不用我再说了吧。”慕晚舟冷冷斜他一眼,“没过多久,圣上与临安王便联合挑起了西域十二国中的玉烛国的战乱,四殿下不得不带兵前去平定。就在那场战乱中, 你们制造了一场大火, 令他葬身火海了。” “是……”萧骆北脸色惨白。此时,毒酒已经开始缓缓发生作用, 他腹中有些难受, 嘴角逐渐沁出一丝血迹。 “所以圣上一点都不无辜, ”慕晚舟见他嘴角渗血,暗金的眸子迸发出兴奋的光,“圣上与临安王一样, 都该死。” 萧骆北自嘲的笑道:“是,在你看来,固然是那般。但你又知不知道, 朕为何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慕晚舟闭紧了红唇,挑衅的看着他。 萧骆北咬牙忍住腹中的不适和精神的涣散,自言自语般的说: “夺嫡之争,本就是你死我活。朕生在帝王之家,对此早已看得透彻。朕若不下狠手,便只能成为他人刀下鱼肉。晚舟,你只知道萧四他单纯温柔,但却不知道,他此前也与八皇子和九皇子联手,给朕的膳食中下毒,朕才设计将他送到西域。所以,在朕看来,他也死得一点都不冤。” 他语气平静,既非狡辩,也不带一丝埋怨愤懑的情绪。 在他看来,皇位之争,便就是这般自然又残酷之事。萧四身在这漩涡当中,无论多么品性纯良,也多少会身不由己。 慕晚舟瞳孔猛的收缩,厉声怒道:“不可能!你胡说!殿下他从无害人之心,萧二,你以为他是你吗?!” 他怒极,头一次用“萧二”来称呼萧骆北。 萧骆北苍白的脸上,泛起了无奈的笑意。 他微微闭上了眼睛,开始等待死亡的来临。 · 破庙外,路的尽头。 陆逐川已经守了许久,慕晚舟还没出来。 但他并不急,他知道,今日之事,对慕晚舟来说至关重要,哪怕多花了些时间,也是很正常的。 他只要好好守着慕晚舟,助他完成此事便可以了。 当年,萧沉影死后,慕晚舟对着萧沉影被烧焦得不成人形的尸体,手中握着尸体身上那象征皇子身份的灰黑令牌,好几天不眠不休,最后跪在了他面前。 “逐川,我要复仇,帮我。”他抬起一双决绝又空洞的双眸,死死的盯着陆逐川。 从那一刻起,陆逐川便知道,慕晚舟不再是从前那个慕晚舟了。 但他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即使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 于是,才有了二人并肩合力,战至现在。 在赶往西域的途中,他发现了有人偷偷跟着他们。仔细一查,发现是一些锦衣卫假扮的护卫。他猜到是萧骆北派来保护二人的,却不清楚人数到底有多少。 反正他把能揪出来的都杀了。 还有其他人吗?陆逐川不在乎,来一个杀一个就是了。 只是,慕晚舟的大计完成之后,他们将何去何从? 陆逐川凝眉思索着,却找不到答案。从五年前开始,他与慕晚舟的命运紧紧相连,便是为了复仇。而一旦这复仇终结了呢?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与慕晚舟的分离,也即将来临了? 陆逐川不想要那样,哪怕只能远远的、默默的看着也好,他不想与慕晚舟分开。 他正在凝眉沉思,忽然见到茫茫黄沙中,有一人策马往这边绿洲直奔而来。 那人蒙着面,身形矫健,接近时从马上一跃而起,运功而来。只一眼,陆逐川便知道他武功深厚,并且,正是那晚他刺杀崔容时与之交手之人。 陆逐川皱紧了眉,周身的功力迅速运转,打算与此人一拼高下。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妨碍慕晚舟要做的事。 但此人运功来到他跟前,却是低低的叫了一声:“逐川。” 听到这声音,陆逐川如遭雷击,愣在了原地。 那人款款走到陆逐川面前,又取下了脸上的面具。 陆逐川目瞪口呆,只咬唇吐出一字:“你……” 来人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他们还在里面?” 陆逐川一个字也答不出,只死死盯着他。 这人自言自语般轻声道:“我去让这一切快些终结。” 说着丢下陆逐川,大步走向破庙。 · 破庙中。 慕晚舟一把揪住了萧骆北的衣襟,将他拖到面前,嗓音颤抖: “说话!我知道你还没死!装什么装?!” 萧骆北确实还没死,虽然他神智已经开始有些不清,但这毒发作起来也是真慢,一时半会儿还要不了他的命。 他微微睁眼,眼前是慕晚舟极力忍耐的暴怒容颜。这一刻,像个暴君的,反倒是他了。 “你何必动怒,晚舟?”他轻轻开口,“反正朕马上便要死了。” “……”慕晚舟怔了一怔,红唇微微颤抖。 是啊,他已经快死了,自己又何必与他计较?从前那么多的忍耐不也挺过来了吗? 两人四目相对,慕晚舟眸中是恍然,萧骆北眼中却是眷恋。 他不想死,也舍不得死,舍不得再也见不到他的晚舟。 但他的晚舟却一心想他死,他能怎么样呢? 他连竹哨的机关都按不下去。 萧骆北自己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爱慕晚舟。他已到了穷途末路,按自己一向凉薄无情的性子和霸道不讲理的占有欲,死也该拉上他垫背才是。早早把信号发出去,只要锦衣卫有人还活着,总能缠住陆逐川,再杀了慕晚舟。 但他就是舍不得他死。 也许是愧疚。 也许就只是爱他爱到一丝一毫都不忍心再伤害他。 也许就只是应了那样一句话:最无情的人,动起情来也是至深。 两人默默对峙着,一时无言。此时,破庙的门忽然开了,门外传来一个温润如玉的嗓音: “晚舟,何必再与他多说?速速动手吧!” 慕晚舟听到这个声音,反应比陆逐川还要震惊,周身剧烈颤抖,一把丢开了萧骆北。 他霍然起身,眸中尽是无边的震撼和惊讶,甚至可说是惊惧。 而萧骆北抬眼看见此人,立刻被滔天的怒火和战意笼罩了。 “萧四……是你?!”他咬紧牙关,恶狠狠的吐出几字。 慕晚舟还没回过神来,一脸见了鬼的神情,濒临崩溃的望着来人。 “不可能……不可能……”他语无伦次。 来人微微一笑,反手合上了庙门闪身进来。 萧沉影还是如五年前一般的优雅、温和。只是,他的左半边脸都是狰狞的烧伤,从额间弥漫到唇边。他俊秀清朗的容颜,只剩下右边那一半还依旧如初。 他来回打量了一番二人,目光落在了惊惶不安的慕晚舟身上。 “晚舟,是我。”他说。 萧骆北猛然转头,便看到了慕晚舟脸上那惊人般的迅速蜕变。 他先是难以置信的惊惶,随即眸中陡然绽放出万丈光华来。 那是无法丈量的狂喜、惊讶、兴奋,还有恍若隔世般的狂热,使他整个人如同凤凰涅槃一般,散发出极致的迷人光辉。 那才是真真正正的痴迷,从他整个灵魂中由内向外四溢的痴迷,挡也挡不住的,跟他之前在萧骆北面前演出来的完全不一样的痴迷。 当如此明显的对比摆在眼前,萧骆北的心无疑又被狠狠一击。 “殿下、殿下……”慕晚舟喃喃低语着,“你还……你还活着?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还活着。”萧沉影隐隐一笑,又侧目望住了萧骆北。 “皇兄别来无恙?”他带着无边的恶意笑吟吟的斜瞥着萧骆北,“此时此刻的心情,是不是百般滋味、备受煎熬?” “你!”萧骆北咬牙道,“你没死!那你为何……” 他是想质问萧沉影,既然没死,为何不早些让慕晚舟知道,白白让他伤心绝望了如此之久。但慕晚舟冲他怒斥道:“你闭嘴!” “晚舟……”萧骆北难过至极,毒酒发作得更剧烈,噗的又吐出一口鲜血。 “殿下,殿下……”慕晚舟跌跌撞撞的奔了过去,他抬起手想要捧住萧沉影的脸,却又颤抖着不敢碰,生怕他疼、生怕他瞬间又会灰飞烟灭。 “晚舟,”萧沉影低低的道,“我的样子现在很难看了,是不是?” “不!不!”慕晚舟狂热又兴奋的嗓音中却是满满的癫狂,“殿下在我心里,无论何时都是最好、最完美的男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流下泪来。他生怕这一切是一场梦,一触即碎的梦。 “既然如此,”萧沉影一指一旁的萧骆北,“为什么还没替我杀了他!” 慕晚舟怔了一怔,扭头看了看萧骆北,又急迫的望向萧沉影: “他已喝了毒酒,活不了多久了,殿下!” 萧沉影听了,才似乎满意了些,一把捧了慕晚舟的脸,柔声道:“做得好,晚舟。他死有余辜。” 慕晚舟沉醉在失而复得的狂喜中,整个人都混乱了,只连连应着: “是,是……殿下,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知不知道,你不在了我有多痛苦……” “晚舟……”萧沉影万般温柔的安慰着他,“我都知道。但是,我没有办法立刻去见你,我好不容易从那场大火里与人偷换了衣服和令牌,才苟且偷生。但我的脸……你也看见了,变成了这副模样。我……我不敢去见你……” “没关系的,我怎会介意?”慕晚舟急急道,“只要是你,在我心里都是独一无二的唯一。殿下难道不懂我的心吗?” 萧沉影迟疑着:“真的吗?那你要如何证明……” “证明?”慕晚舟苦苦思索了须臾,随即立刻想到了什么,颤抖着抚上他脸上的伤痕,却是重重的吻上了他的唇。 萧沉影愣了愣,眉头皱紧了。他有些厌恶的往后略退了一退,最终却又忍住了,拉过慕晚舟的后脑勺,与他交颈深吻起来。 但他这一丝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萧骆北的眼睛。从方才他与慕晚舟说话开始,萧骆北那双锐利的眼睛便一直未曾离开过他。 此刻,萧骆北虽然性命垂危,但他身为帝王的天生警觉,依然十分敏锐。 从萧沉影出现的那一刻,他就觉得不对劲。为什么萧沉影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慕晚舟面前? 脑子里有什么重要的事,却因为精神的涣散无法想起来。 他只好强行振作精神,密切关注着萧沉影的一举一动,同时又捏紧了袖中的竹哨。 这只竹哨机关,要不要按下去,在何时按下去,成了萧骆北目前唯一的筹码。 萧沉影与慕晚舟吻了一阵,便推开了他:“晚舟……” 慕晚舟急急的问着:“这样能不能证明我的心,殿下?” 一旁的萧骆北心里发酸,为他这真挚却又有几分幼稚的行为。因为他知道,只有沉浸在痴情里的人,才会做出这样与平时完全不符的幼稚之举来。 萧沉影奖励般的捏了捏慕晚舟的脸,微笑着说: “当然可以,晚舟。但是,你若是愿意再为我做一件事,我便百分百的确认你的心了。” “什么事?”慕晚舟如痴如狂的望着他,即使萧沉影现在要他把月亮摘下来,他大概也会照办。 萧沉影斜眼瞥了瞥萧骆北,道:“镇西军的虎符,皇兄是不是交给你了?” 慕晚舟点头:“是。” “在哪里?”萧沉影温柔的冲他笑了,“晚舟,把它给我吧,我定护你一世平安。” 慕晚舟心喜的答道:“我将它藏在对我与殿下来说最难忘的那个地方了。等圣上死了,我便带殿下去拿,好不好?” 萧沉影脸上闪过一丝极度微弱的不耐烦。 “晚舟,何必那么麻烦。你直接告诉我不好么?” 慕晚舟眼中掠过一丝黯然:“麻烦?但是,那个地方是……” “晚舟,”萧沉影微微捏住了他肩,近乎语重心长的道,“此事事关重大,绝不是卖弄儿女情长的时候。等我拿到虎符,你……” 萧骆北听了这话,却是无比鄙夷的大笑起来。 “朕的好弟弟……”他恢复了几分平时的嚣张和骄矜,“果真与从前毫无两样!这般隐忍委屈、深谋远虑!” 萧沉影一把推开了慕晚舟,恶狠狠的怒斥道:“你说什么?!” 萧骆北道:“你利用晚舟,帮你谋划一切,而你便躲在暗处,看他受苦、受辱,等着坐享一切,对不对?就像当初,八弟和九弟找你商量如何对付朕的时候一样,你胆小怯懦不敢动手,却暗示了他们下毒的法子,让他们二人来行动……” “你闭嘴!”萧沉影吼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不是吗?!”萧骆北挑眉道,“那你为何与晚舟久别重逢,第一时间不是安抚他、却是质疑他?还打上了镇西军的主意,想要哄骗他将虎符交给你?!” 慕晚舟愣了愣,凝眉厌恶的盯住萧骆北:“圣上莫要再挑拨离间,我不会信……” 萧骆北哑声道:“晚舟……他不是你想的那般……” 萧沉影咬了咬牙,坚决的打断了他:“晚舟,现在便杀了他……我一刻也不想等了。你不是想要证明你的真心吗?杀了他!” 他细细的眯了眯眼,眼中透出冷酷而决绝的光。慕晚舟见他态度明确,点点头: “好,殿下,便如你所愿。” 他甩了甩乌黑的长发,缓缓转过身来,一双烟波浩渺的眸子盯住了萧骆北。 萧骆北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步一步靠近。慕晚舟唇边带笑,袖中寒光一闪,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已在手中。 腹中的毒酒已让萧骆北昏昏欲睡,全凭强大的意识支撑他才勉强维持清醒。眼前的慕晚舟一阵清晰、一阵模糊,就好像梦里的场景一般,真实却又不真实。 脖子上的凉意迅速浸透了他全身。他微微低头,闪着寒光的薄刃就抵在自己脖颈跳动的脉搏之处,那个自己曾以为非自己不可的美人笑意盈盈,却吐字如冰: “圣上,要提前告别了。” “晚舟,不要、不要……”萧骆北即使到了这一刻,还是按不下去手中的机关。 “圣上可曾想到,也会有今日?”慕晚舟梦呓般的轻声道,他手中的刀刃似乎下一刻便要划破萧骆北的脖颈。 萧骆北答不出话来,他只觉得痛,整颗心如同撕裂开来的痛……痛得他无法呼吸。 太痛了。他以前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的心是可以这样疼痛的。 ===== 作者有话要说: ===== 萧四出现了 14岁的他对晚舟的心是真的 但生在帝王之家的他想要活下来的本能和算计也是真的 两个都是他 他跟阿北毕竟是一个父亲的孩子QAQ感谢在2020-10-01 17:27:14~2020-10-03 14:22: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元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六章 萧沉影皱了皱眉:“晚舟, 还等什么?” “好。”慕晚舟答着,向萧骆北露出最后一道温柔无比的笑容。 萧骆北偏开了头,他无法看着慕晚舟的脸去死。那是他无法承受的。 慕晚舟的手指已经在微微用力, 他感觉到冰冷的刀锋在自己的动脉上贴紧了。 但这时,他有些模糊的眼神忽然捕捉到了萧沉影的异常。萧沉影皱紧的眉头揪紧着, 内心似乎在经历着什么巨大的纠结。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慕晚舟的动作,最终在慕晚舟动手前的一瞬间微微运功,袖中飞出一道黑影,却是冲着慕晚舟的侧颜如鬼魅般击去。 那道黑影萧骆北曾见陆逐川用过, 是摄魂夺魄的一种邪门武功, 若是打在身上,非死即伤;但若被击中头部,则会失去意识□□控行动,变成施功者的傀儡。 “晚舟!”萧骆北来不及思索,拼尽全身的力气往后一躲,避开了慕晚舟的刀刃, 又一手将他拉到自己身后。 那道黑影便直直的插入了萧骆北的胸口。与此同时, 萧骆北终于对着萧沉影按下了手里的竹哨机关。 一道金色的细长烟花呼啸而出,直直冲着萧沉影飞过去, 浓烟迅速包裹了他。萧沉影皱皱眉, 运功挥手, 将烟花弹开。烟花在他周围乱窜了一阵,最终改变了轨迹,一路往上, 冲破了本就破破烂烂的庙顶,轰鸣着在空中绽放出灿烂的光。 萧骆北本就剧毒缠身,此刻又被那道奇怪的黑影扎入胸口, 胸中翻江倒海,又吐出一口鲜血来。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 慕晚舟惊愕的看着这一切,他就算是再蠢、再盲目,也能看出,萧沉影刚刚那一招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难以置信的低声喃喃道:“殿下?为什么……为什么……” 他手里的刀刃跌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萧骆北趁着萧沉影被浓烟遮挡住视线,拼了最后的力气,拉着慕晚舟便往破庙门口奔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迷药、毒酒和受伤的情况下,是如何爆发出如此大的力气将慕晚舟拖走的。 慕晚舟任他拉着出了破庙。这时,陆逐川已经听到烟花的声音,运功奔了过来。他看见萧骆北竟拉着慕晚舟出来,一时无法理解是怎么样一个状况。 “晚舟!”他一把抓住慕晚舟的肩,“怎么回事?!” 慕晚舟周身发抖,还陷在某种伤心欲绝的呆滞中,萧骆北咬牙答道: “萧四……想要加害晚舟……” 陆逐川整个人都震住了。 萧骆北意识越来越弥散,他来不及思考太多,只拉着慕晚舟踉跄着往停在路外的马车奔去。 这时,萧沉影从庙中飞身追了出来,唰唰三道黑影向二人袭来,招招狠毒致命。但陆逐川身如闪电,以深厚内力稳稳的挡住了他。 “摄魂功?!殿下,你这是做什么?!”陆逐川声色俱厉。 “逐川,让开!”萧沉影袖中又连续飞出道道黑影,但都被陆逐川一一接住。 萧骆北拽着慕晚舟上了马车,扬鞭抽在马屁股上,马车立刻疾驰而去。 萧骆北掀开车帘,眼看着陆逐川缠住了萧沉影,萧沉影已经暂时不可能追上二人,才终觉不支,一头栽倒在车中。 “阿北……”此时,慕晚舟已经缓过神来,将他转过来一看,只见他已昏死过去了,整个人面色惨白,嘴角开始渗透出黑色的毒血,胸口上的伤口也血流不止。 慕晚舟伸手探到他鼻下,气息十分微弱,再翻起他眼皮一看,瞳孔也开始涣散。即使他不中萧沉影那诡异的一击,也差不多到了毒发身亡的时候。 头一次,慕晚舟来到了人生最艰难的十字路口。 他可以任由萧骆北就这样死去,他本来的目的便是诛心之后再将他真正的杀死,实现自己的复仇。 但是现在的情形已经超出了他的意料,事情完全朝着他掌控之外的方向发展了。 萧沉影还活着,并且不知道为何还要出手对付自己。如果他甩开了陆逐川追过来,自己不会武功,必定难逃他的掌控。 陆逐川虽然武功卓绝,但现在的萧沉影武功也前所未有的高超,逐川会不会受伤也很难说。 更何况,如果萧沉影还活着,那么自己之前一切的复仇,还有意义吗? 慕晚舟何等聪慧,事情到了现在的地步,他已经觉察出不对劲来。 昔日温柔单纯的四殿下,今日对萧骆北、以及对自己的恶意绝不是假的。萧沉影想要杀萧骆北,这很正常,但他不知为何连自己也不放过,这不能不让慕晚舟深深的感到切肤之痛。 虽然即使要他为萧沉影而死他也心甘情愿,但他至少想要弄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慕晚舟坐在萧骆北旁边,侧目望着这个半只脚已经踏入了阎罗殿的男人,目中泛起阴冷而焦虑的灼灼光芒,嘴唇咬得发白。 脑中百转千回,他虽然有万般疑惑、千种痛苦,但还尚未失去理智。 现在,该怎么办? 时间在悄然流逝,萧骆北的生命也在随之而流逝。 最终,他皱紧眉头,从怀里拿出一颗黑色的药丸,掰开萧骆北的唇,喂了进去。 但萧骆北此刻已经失去了意识,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药丸。慕晚舟试了好几次,都是刚塞进他口中便从唇角滑落了出来,或是直接卡在口中无法吞下。 慕晚舟“啧”了一声,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四下看看,取了车上的一壶三秋酒——这还是出发之前萧骆北从玲珑阁特意带来的。他将药丸放入口中,啜了一小口三秋酒,抬起萧骆北的下巴,有几分狠劲的咬上了他的唇。 他用舌尖轻轻撬开萧骆北的唇,顺着酒将药丸渡入他口中,又几近温柔的吮着他的舌头,引导他喉咙微微滚动将药丸咽下去。萧骆北略呛了一口,但立刻本能的配合起慕晚舟来。 许是他求生的本能,许是他过于熟悉慕晚舟的气息和唇舌,他完全没有反抗,顺利的吞下了药丸。 慕晚舟离开了他的唇,又扯开他衣衫查看他胸口的伤口。伤口虽然深但所幸在右侧,没有伤及心脉和要害,只是流血不止。慕晚舟从车上行李中拿了血肌丸,给他抹上去,倒是也很快止住了血。 ——自从上次陆逐川重伤他忘记携带血肌丸之后,他就决定,以后万事都要谨慎些。只是没想到,这头一回万事俱备,却是用在了萧骆北身上。 一切处理完毕,慕晚舟将萧骆北放平了,冷冷的注视着他垂死的容颜。 这张脸,即使到将死之时,也依然俊美得无可挑剔,且毫无怯意。 想到他方才不顾一切的救自己,慕晚舟才缓过神来,慢慢想明白了一件事。 萧骆北放出的那只信号烟花,应当早就在他袖中了。但是他直到被自己喂下毒酒、刀刃逼上脖颈也没有发送出去,却在萧沉影想要伤害自己的时候,果断的按了下去。 虽然信号发出去之后,并没有搬来什么救兵——逐川说过,他已经杀了数名跟在他们后面的锦衣卫,但作为萧骆北,是并不知道此事的,也不清楚还剩几人可供自己差遣。 他迟迟不愿发出信号,原因只有一个——他不愿意让慕晚舟有一点点的性命之忧。 即使在自己对他起了杀念并付诸实施之后。 慕晚舟心中,百般滋味,一起翻涌。 为什么?为什么他深爱之人,五年未见,却上来便对自己出手狠毒?而这个自己恨之入骨五年的人,却一心一意想要护着自己的性命? 而此刻,为了应付这超出他掌控的局面,他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来救回本来该杀之人的性命。 短短不到半日,他已经历了大喜大悲、大起大落,丝毫不亚于他当初失去萧沉影之时。 慕晚舟咬紧牙关,眸中逐渐泛上来薄薄的泪光。他极力忍着,忍到双目通红,周身战栗。 他不得不承认,他现在的心,大概与萧骆北的一样疼痛了。 他刚刚绝情绝意的种到萧骆北身上的惩罚,如今尽数反噬给自己了。 这于他和萧骆北来说,完全是个两败俱伤、难以收拾的局面。 · 萧骆北在黑暗中缓缓摸索着前进。 无尽的黑暗中,仿佛只有前方一点光明,引导着他盲目的追寻。他脑子里似乎有很重要的人和事情想不起来,只能本能的追逐着那一点微弱的光。 他害怕又不安,如果连那一点光也没了,自己便要永远徘徊在这没有尽头的黑暗中了吧? 突然周围完全黑了,连一丝一毫的亮光也没了。 萧骆北被无尽的恐惧攫住了。 怎么办? 自己是已经身在无间地狱了吗? 他正惶惶然的四处摸索,突然感到一只温热的手搭上了自己的手腕。 “你是谁?!”他本能的想要甩开对方,却又觉得,这只手很熟悉,很让人安心。 “闭嘴,跟我走。”那人的声音也很熟悉,让人怀念。 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见他的声音,萧骆北的眼泪便扑簌簌的落下来。 胸口疼得要裂开了般。 为什么?他是谁?为什么让自己这般难受? 被这人拖着一路踉跄,萧骆北逐渐看到眼前又亮了起来,并且越来越安心。他总觉得,马上要离开刚刚这个恐怖的地方了。 随着周围越来越亮,他也终于看清了,想起来了,这个拉着自己的人。 虽然只是个背影,但那乌黑的长发、瘦削的肩头,还有时不时显露一点点的后侧颜和下巴的角度。 是晚舟,他的晚舟。 “晚舟……”萧骆北眼泪止不住,完全止不住。他太想他了。 最后的光亮崩裂开时,萧骆北缓缓睁开了眼。 慕晚舟动人至极的眉眼和复杂的神情真的就在眼前,正若有所思的冷冷看着他。 “晚舟……”他还在哽咽中,难以相信自己还活着。 更难以相信,他心爱的晚舟,竟然还在自己身边。 ===== 作者有话要说: ===== 啊……渣作者参加完婚礼回来重感冒了……嗓子疼了一夜 不过还是会继续加油码字的(这是重点) 对了,上一章看到很多小天使有疑问,在这里统一解释一下QAQ 对萧四的变化,我的想法是这样:人总是生来复杂并且会改变的,就好比阿北最早无情凉薄,但是真的爱上了晚舟以后变得温柔、愿意去付出,去体会对方的心情。萧四也一样,年少的他对晚舟单纯、纯情,但被迫卷入夺嫡也肯定会激发他负面的那一面,只是时间还太短晚舟也没有来得及认识全部的他。而现在,他经历了九死一生,性格也一定会变化,变得更自我、更狠毒。他并非完全对晚舟没有一丝丝感情了,只是这份感情必然已经被他排到很后面的位置了。 昨天看了大家的留言后,这一章发出来之前我又反复改了许多次,希望可以让整个剧情更合理。不过渣作者水平还不太行hhhh如果大家有什么不满或者意见可以尽管说,我争取慢慢一点点进步,做得更好QAQ 至于逐川有没有CP,你们真的要我剧透吗?不要吧哈哈哈……感谢在2020-10-03 14:22:45~2020-10-04 14:1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米頭 7个;本座已从良、Shaun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七章 慕晚舟看见萧骆北醒了, 淡淡吐出二字:“醒了?” 萧骆北尝试活动身子,发现虽然全身乏力,但可以自由行动。再一运功, 内力也运用自如,只是会牵引胸口的疼痛。 “这是?”他四下打量一番, 发现自己和慕晚舟已不在马车中,而在一处林中。 “你跟我现在在黄沙中的一处绿洲里。”慕晚舟冷冷道,“我改变主意了,你暂时不必去死了。” “……你给朕服下了毒酒的解药?”萧骆北问。 “是。”慕晚舟嘲讽的瞥了他一眼, “还是嘴对嘴喂你吃的。” “朕的伤也是你包扎的?” “是。” “……”萧骆北脑子一时有低混沌, 还反应不过来,想了一想才低声急急问:“萧四呢?!” “还没追上来。”慕晚舟盯着他,静静道,“以逐川的武功,他应该没那么快。” 萧骆北一想到萧沉影那洋洋得意和阴险狠毒的嘴脸,便怒不可遏, 又心痛难当, 当即霍然起身,却脑中一阵眩晕, 气血翻涌, 又侧头吐出一口黑血来。 “劝你不要过于激动。”慕晚舟冷冷的呵斥他, “你余毒还未完全解,还得靠我赏赐解药。我把你救活,可不是要你如此之快又把自己折腾死了。” “晚舟, ”萧骆北努力平静下来,抹了抹嘴角的血,“你……为什么救朕?” 慕晚舟嗤笑一声:“这还用问吗?现在四殿下不知为何要连我也不放过, 我要留着你的命,保护我、帮我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他想要利用萧骆北保护自己去见萧沉影的想法表达得很清楚了,萧骆北不禁心酸至极。原来,他救活自己,并非动了恻隐之心,更不可能是对自己有一丝丝的情意,到头来还是为了萧沉影。 他生生的忍住心痛,忍到双眼通红,强作镇定颤抖着声音道: “晚舟,你可知萧四方才为何要那样做吗?” 他还是放心不下,总得提醒提醒慕晚舟。 慕晚舟冷冰冰打断他:“你不必再说低挑拨离间之话!我心里跟明镜似的……” “你既然跟明镜似的,便该知道,”萧骆北继续严肃说着,“萧四不像你之前以为的那般单纯干净。从前他对你固然真心实意,但身为皇子,他注定跟朕一样,要面对夺嫡的残酷……” “那又如何?!”慕晚舟怒极,冲他恶狠狠的吼道。 萧骆北正色望着他,一字字清楚的道:“他十四岁的时候既然能利用八皇子和九皇子联手对付朕,后来又能在大火中生还,却又在黑暗中隐忍数年才选择在今日发难,你认为,他是为何要对你下手?” “你闭嘴……闭嘴……”慕晚舟浑身发抖,身子摇晃,几乎要站立不稳。 萧骆北道:“即使你不想承认,也该明白,不论他曾经有多喜欢你,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便是镇西军虎符。直接将你变成他的傀儡带他去拿虎符,是他最简单最快捷的做法。” “不,不会的……”慕晚舟喃喃道,“头部中了摄魂功的人,永远无法恢复意识。殿下怎会忍心那样对我?!” “……”萧骆北虽不想继续,但还是咬牙一字一字道:“你知道萧四太多事,也为他做了能做的一切。他为了未来的大计,你觉得对他来说,你是个算无遗策的慕晚舟好,还是个乖乖听他话的提线木偶好?” “你!”慕晚舟两三步上前来,一把揪住了萧骆北的衣领,狠狠的扬起了手。 他何尝想不到萧骆北所说的一切,但,他又怎能就这样接受? 下一瞬间,他便要一巴掌掴在萧骆北脸上,但萧骆北没有躲避,只是微微揪着眉头闭上了双眼,等待着。 他心里很痛,很痛,却一点都不愿去怪罪慕晚舟,关于这一切。 因果报应,他只是承受当初自己种下的业报。 等了许久,耳光没有落下来。他睁开眼,慕晚舟已经恢复了冰冷如雪的神情。 “这一切一定事出有因,”慕晚舟狠狠咬字道,“我自有判断,圣上如今如同丧家之犬,还是操心一下自己吧。如果惹恼了我,我便不想继续给圣上解药了。” 萧骆北自嘲的笑笑:“是了,朕现在只剩半条命……晚舟,你说吧,想要朕怎样?” 慕晚舟道:“我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原来,对他来说,自己与他之间,只剩交易。 慕晚舟凝眉道:“我会继续解了你的毒,但你要一路护着我,带我去拿到镇西军虎符。只要四殿下拿不到虎符,一定会继续追踪你和我。你要帮我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骆北还未来得及发表任何看法,他又冷冷盯着萧骆北道: “你休想耍什么花样,如果你半路上妄图算计我,便别想得到解药,也别想拿回大景王朝的镇西军虎符。虎符一旦落入他人手里,你该清楚是什么后果!” 萧骆北听到这里,忍不住脱口而出: “朕不会伤害你的,晚舟!如果……如果朕有半分那样的想法,之前在破庙中,早就……” 他的说法印证了慕晚舟之前的猜测。他果然是强忍着不发出竹哨机关的,为什么?就为了不伤害自己吗? “你最好一直这样乖乖的,”慕晚舟厉声打断了他,“你别忘记,你的余毒还要靠我解。其余废话,不必多说!” “……”萧骆北被硬生生怼回来,默默的收了声。 是,现在说这低,还有用吗? 他心里是一点都没有自己的。 苦涩填满了他的整个心,连舌尖都是苦味,混杂着口中毒血的味道,让人难受极了。萧骆北微微转过了身,强忍着心酸道: “你饿了吧,晚舟。朕……去弄低吃的来。” 说完,也不等慕晚舟再说什么,便转身往林中深处走去。这林中有条小溪,他想沿着溪流往上游去寻一寻,看能不能抓条鱼。 “……”慕晚舟看着他踉跄的身姿,不禁一时无言。 受重伤的不是他吗?还逞什么强要去找吃的?! · 太阳开始西沉之时,萧骆北跟慕晚舟生了火,将抓的鱼烤来吃了。之前,慕晚舟为了防止萧沉影追踪,不得不忍痛舍弃了马车,也舍弃了车上带不走的诸多美食美酒。他一个人要扛着拖着昏迷的萧骆北已经很不容易,只能随身携带了低药材和沙漠中必备的水。 两人默默相对而坐,萧骆北曾有过不少行军打仗的经历,烤个鱼自然不是问题,很快便把鱼烤得香喷喷的递给了慕晚舟: “吃吧,晚舟。” 慕晚舟斜他一眼,接了过去,只见萧骆北默不作声,取了低溪水过来灭火,忍不住问: “你做什么?” “把火灭了。”萧骆北说,“天色晚了,有火光容易被人发现。” 慕晚舟怔了一怔,问:“你不吃?” “不了,朕不饿。你吃吧。”萧骆北说。 “……”慕晚舟无言以对。 他怎么可能不饿?他重伤初愈,中毒还未完全解,又有好几天没有吃东西,连脚步都是虚的。只是,这溪流中鱼儿太少,他方才寻了半天,好不容易只捉到一条。 两个人只有一条鱼,他自己一口也不吃,就只想给自己? 慕晚舟越想越恼,心中一股无名火不知怎的就一下窜到了心口。 他将那鱼啪的撕开分成了两半,冷冷的将其中一半递到萧骆北面前:“给我吃。” 萧骆北似是被他这命令式的口气惊到了,忍不住抬眼看他:“……晚舟?” “你别想急着饿死,你对我还大有用处!”慕晚舟怒视着他,咬牙切齿道,“还有,别装什么痴情人,这一点也不适合圣上!” “……”萧骆北静静看着他,最终唇边泛开一丝苦笑。 “好,”他把鱼接了过去,“朕确实还不能死……”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埋头默默吃起来。慕晚舟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口一口吃下去了,却注意到,好像有什么晶莹的液体落到他手中的鱼肉上,但很快又被他塞到嘴里。 “……”慕晚舟心里有低不是滋味,也懒得管他,便走开到一边,自己也吃起来。 夜幕完全降临了,火堆已灭,两人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在黑暗中各自默默进食。 慕晚舟喝了几口清凉的溪水,忽然冷声道: “圣上大概现在不愿跟我这样可恶的人合作,但圣上别无选择,希望圣上有自知之明。” 黑暗中,传来萧骆北沉静的声音:“晚舟,你放心吧,朕并没有不愿。” 慕晚舟很意外:“你遭我如此劣待,如果不是身中剧毒,难道还会心甘情愿跟我合作?” “嗯。”萧骆北只答了一个字。 “为什么?” 萧骆北久久没有说话,忽然叹了口气。 然后他轻声开口道:“从前,朕一直以为你真心待朕,从未怀疑过。但隐约之中,朕依然觉得焦躁不安,仿佛根本没有得到过百分百的你。现在,朕终于知道为什么了,也看到了完完全全的你,朕反而觉得很庆幸……” “……”慕晚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萧骆北继续说:“这样也好,最起码,朕不是活在自欺欺人的幻觉里了。即使知道你心里从没有朕,这也不影响朕现在依然想要帮你。” 慕晚舟冷哼一声:“萧二,这一点都不像你!” “是吗?”萧骆北缓缓道,“在你心里,朕到底是什么样的?” “你自大、无情,又骄纵!”慕晚舟毫不留情的字字带血,“为了皇权连手足也可以随便残杀。又捧着对凤月华的深情为名,便肆无忌惮的伤害别人,不把别人当人看。我有说错吗,萧二?” “没有说错。”萧骆北轻声说。 当然没有错,否则他今日怎会遭到如此蚀骨噬心的痛楚和报应? 慕晚舟冷笑道:“还好我从前对你毫无真心。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一个真正对你痴情的人,却被你那般对待,他的心早就千疮百孔了多少次?!萧二,你不配被爱,你也根本不懂得如何去爱别人。凤公子即使活了下来,便真能与你这样的人长相守吗?你难道不就是因为没得到过,才对他念念不忘吗?其中又有几分真心!” 萧骆北的心被他戳痛了,失声急急道:“是,朕从前是不懂,是禽兽不如!但是晚舟,是你教会朕的,什么是真正爱一个人的心情和滋味,你不能否定这一点……” “你闭嘴!”慕晚舟冷冷起身,“我一个字都不信。起来,走了。” “……” 二人这晚却遭遇了沙漠中的暴雨。倾盆而至的大雨猝不及防,将这一片小小的绿洲浇得湿透。慕晚舟扯着萧骆北,在林中急急的寻着避雨之处。小半个时辰过去,两人周身湿透,狼狈不堪,才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十分狭窄的洞穴。 两人气喘吁吁的躲入洞中,外面依然大雨滂沱,完全没有停下的迹象。萧骆北一看,这洞十分局促,只勉强能容两人躺下。但是靠外的那一片地上依被雨水弄得一片泥泞,连落脚都很困难。 好在洞里还有低树枝、杂草之类的并没有被雨水打湿。萧骆北趁着慕晚舟正在拧干头发和衣衫,便收集了低过来铺好。 “晚舟,你睡这。”萧骆北拍了拍靠近洞内的干燥柔软的草堆。 “那你怎么办?”慕晚舟皱眉看了看那极度简易的、完全不能称之为床榻的草堆。 “朕睡你旁边,可以吗?”萧骆北问,指了指靠外的草堆。但那草堆已经被洞口的雨水和泥弄得狼藉不堪,只能勉强躺着,可想而知躺上去是极为不舒服的。 慕晚舟想起来萧骆北一向有洁癖,现在居然能够接受睡在那么污浊的地方,心里不知怎的又恼火起来。 “这可真是难为了圣上万金之躯啊!”他冷冰冰讽刺道,说着也不再墨迹,脱去了打湿的外衫晾在洞中一块大石上,凛然走到里面的草堆,大大方方的躺下了。 “不碍事。”萧骆北却一点也不介意,也除了外衫晾好,不声不响的在他旁边躺了下来,却跟他保持着相当的一段距离。 慕晚舟翻了几个身,心中焦躁不已,侧头借着洞外的天光一看,萧骆北阖着眼,面色疲倦,似乎马上就要睡着。但他身下的草堆有泥污,他很不舒服,又翻了个身面朝外换了姿势。 慕晚舟看见他背后被泥弄脏了,一片一片,点点狼藉。 心里就烦得要命。 一手拽了他,把他往里拖了进来。 “晚舟,怎么了?”萧骆北疲惫的声音传来。 “你给我睡里面点。”慕晚舟道,“睡在泥里是活腻了?” “可是……”萧骆北还没说完,身子又被他用力转了过去,两人鼻尖几乎撞在一起,呼吸交错。 两人冰冷赤/裸的肌肤也贴在了一起。 “……”萧骆北下意识的要往后躲,他知道,慕晚舟厌恶自己,一定不希望自己碰到他。 却感到唇间被塞进来一颗圆圆的药丸。 “今天的解药。”慕晚舟淡淡道,“还有,我冷得很,你若是不想明早你我二人都高烧不退,就最好跟我贴近低。” “好。”萧骆北迟疑了一阵,最终伸手去轻轻搂住了他。 “睡了。”慕晚舟困乏的声音迷迷糊糊的。 “嗯。” 两人都累极,但对彼此的身体都是十分熟悉的,一挨到一起,都莫名的觉得平静和安心。很快,两人自然而然的拥着,呼吸均匀。 洞外的雨还在疯狂肆虐,只有这一处小小的天地,这世上本最不该还在一起的二人,互舔伤口般的静静睡在一起,抵御黑夜、抵御寒冷。 ===== 作者有话要说: ===== 被迫绑定的二人……又得携手打怪了 至于萧四对晚舟来说,我觉得《爱殇》有句歌词很适合:你曾经是我的边疆,抵挡我所有的悲伤。 曾经的萧四对晚舟来说就是这么重要。但是现在,这个信念终于到了崩溃的时候,晚舟要靠自己了感谢在2020-10-04 14:16:56~2020-10-05 14:46: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米頭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本座已从良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八章 清晨的第一道光让慕晚舟立刻醒了过来。 一睁眼, 萧骆北硬朗的五官线条就近在咫尺。他皱眉睡着,呼吸轻微,面如死灰。 有一瞬间, 慕晚舟以为他死了,不禁吓了一跳, 连忙伸手探到鼻下,发现还有呼吸,才安了心。 再摸了摸他额头,也并未发热, 看来只是一夜睡在这等肮脏难受的地方, 休息得并不好。 慕晚舟起身来查看四周,雨早就停了,两人晾在石头上的衣衫也已经干了,便自己先穿好了衣衫。 他本来打算把萧骆北叫醒,但见他一脸倦容,想了想, 便没有出声, 坐到一旁清点行李。 · 萧骆北醒来便看见慕晚舟坐在身旁,面色凝重的翻着包裹里的东西。 “晚舟, 你醒了?”他赶紧坐起身来, 全身疼得厉害。但是好歹休息了一夜, 体力恢复了不少。尤其是胸口的伤口已经完全结疤,不怎么碍事了。 “有个坏消息。”慕晚舟道。 “什么?” 慕晚舟咬紧唇:“昨晚雨太大,一路匆忙中, 我本来放在包裹里的解药,除了昨晚给你的那颗,其他都丢了。” “……”萧骆北愣住了。 “怎么办呢?”慕晚舟侧头对他凉凉一笑, “要不要现在先杀了我?我接下来怕是没解药给你了。” “不,不……”萧骆北一把抓住他手腕,“别这样说,晚舟。朕不会杀你。” 慕晚舟愕然的看着他。 “阿北真有意思……”他突然笑吟吟的换了一副温柔至极的面孔,萧骆北一瞬间还以为看到了从前的他,“怎么?真的对我这般痴心不悔?我现在对你可是没有利用价值了……” “晚舟!”萧骆北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一把搂紧了他,“你别这样!别这样!” 听到他这样叫自己“阿北”,还真不如杀了自己一样难受。 “放手。”慕晚舟冷冰冰的用力推他,萧骆北却死死的不肯放开。 “晚舟,晚舟……”萧骆北哑声道,“你要怎么样都好,但是,不要质疑朕的心!你可以恨朕、厌恶朕,但是朕怎么舍得杀你?朕会尽一切保护你的,一定会的。哪怕没有解药了,朕也会护着你到最后一刻……” “你疯了?!”慕晚舟毫无感情的问道,“你一定是疯了,萧二!你这样的人怎会真心爱别人?!” “朕是疯了!”萧骆北低声急急道,“为了你疯了!但是求求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朕,别用那种口气叫朕……你那样还不如杀了朕!朕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慕晚舟“啧”了一声,皱眉侧目,眼中神色十分复杂。 解药确实是丢了,但他本来只是想以此来刺探萧骆北的态度,但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萧骆北紧紧抱着他,全身控制不住地发抖。慕晚舟伸出一只手,迟疑着似乎想要安抚他一番,最终又不耐烦的放下。 “行了,”半晌,他沉声道,“解药虽然丢了,但也不是完全没法子。只要能在这林间找到几味草药,我还能配置。你少发神经,给我放手。” 萧骆北恍若未闻,还是死死搂着他。 “放手!”慕晚舟有些失去了耐心,挣扎起来。但萧骆北力气很大,他竟动弹不得。 慕晚舟见他跟失心疯了一般不动,只好万般无奈的抿了抿唇,换了副好声好气的口吻: “阿北,放开我,疼。” 他这一声“阿北”,已不再带有嘲讽或者杀意。萧骆北全身剧烈颤抖了一下,终于顺着他放开了他。 他呆呆立着,只死死的盯着慕晚舟,眸中溃散的光好不容易重新清明起来。 慕晚舟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摇摇头:“穿好衣衫,出去找草药了。” 这一日,两人没有离开这片山林,只能留下来到处寻找草药。好在之前那毒酒,本来就是西域配方,解药自然也大多出自于西域地带。两人忙碌一整天,算是把需要的草药找了个七七八八。 “还差一味。”慕晚舟清点着两人收集来的各种草药,“这林中没有黄连,倒是能勉强用月见草代替,只是……” “只是什么?”萧骆北问。 “只是大概会有些奇怪的副作用。”慕晚舟顿了一顿才答道,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 “无碍,就用它吧。”萧骆北当即便下了决定。在他的概念里,早些解毒才能更好的保护慕晚舟,哪里还顾得上副作用。 同时,他也想尽快寻回镇西军虎符,赶回西域都护府。 萧沉影隐忍许久,绝不只是为了要杀自己这么简单,一定还有别的图谋。 “……”慕晚舟似乎有些无语,但也确实别无他法,想了想只得道: “好吧,走一步看一步……那副作用不会伤你性命,并且也不见得真的会发作。” “就这样办。”萧骆北点头表示同意。 慕晚舟将草药按比例配好,又生火熬制。到了夜里,总算熬好了一副,给萧骆北服下了。 慕晚舟把多余的草药整齐收好,淡淡道:“如果是药丸,本来再服三日便能解毒。但换成了汤药,便要多花些时日,这些草药我会小心带着,不再丢失。但明日你便得与我先去拿虎符。” “好。”萧骆北点点头,擦去嘴角苦涩的药汁,“你将虎符放在何处了?” 他记得,之前慕晚舟说过,将虎符藏在了对他和萧沉影来说最难忘的地方。他与萧沉影最甜蜜的日子,都是在西域都护府内度过的。这……总不会是藏在西域都护府里吧? “想什么呢?!”慕晚舟看透了他的心思,冷冷道,“当时你昏迷不醒,我怎可能带着你去西域都护府自投罗网?不是那里。” “那……”萧骆北细细思考着,突然想到了什么,“难道是……你与他初遇的地方?” 当年慕晚舟被一群人贩子抓到西域的一处废墟里,却被萧沉影和陆逐川所救,他对萧沉影所有的情和依赖,也是从那里萌发。 “……”慕晚舟没说话,心里却在揪紧、疼痛。 那个地方,本来对他来说是终生难忘的地方,也是他对萧沉影所有情意的开端和回归的场所。 他去藏起虎符的时候,心情还是虔诚又决然的。但现在…… 而萧骆北,这个他恨透了烦透了、又对自己恶劣对待过、却随后真的爱上了自己的人,他为什么一下就猜中了?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此了解自己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此关注自己的? 他正打算说点什么讥讽萧骆北,却见萧骆北读懂了他的神色,知道自己猜得不错,黯然转过身往林间走去。 他虽然一个字都没说,但是背影里满满写着失落和伤痛。 “……”慕晚舟心里也跟着沉重起来。 当夜,二人好不容易找了个宽敞些的洞穴过夜,也能够生火取暖了。 就着温暖的火堆,慕晚舟很快睡着了。但是睡到半夜,他突然被萧骆北的呓语惊醒。 萧骆北还在睡梦中,却浑身是汗,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俊秀的长眉紧紧的揪紧着。他虽然周身发烫,脸色却白得跟纸一样,呼吸也急促得不正常。 “喂!喂!”慕晚舟赶紧把他拍醒,“醒醒!” 萧骆北刚一醒过来便侧头去吐出一口黑血,大口的喘气。慕晚舟细细望了望那血迹,深深皱起了眉。 “副作用……”他无奈的低声道,“没想到如此严重……” “朕不碍事……”吐出一口血之后,萧骆北觉得舒服些了,反过来安慰起慕晚舟来。 慕晚舟恨恨的盯了他一眼:“你以为这就完了?”起身去倒了碗水,走回萧骆北身边:“张嘴——” 萧骆北喝了水,问:“还有什么?” “……”慕晚舟欲言又止,似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你很快就知道了。”最后,他恹恹的答道。 萧骆北确实很快就知道了。 呕吐之后,舒畅了一阵,他又觉得浑身滚烫起来。 但这次,似乎与刚刚有所不同。 他一面浑身发热,一面觉得腹中有团火,带起一股奇异又难以言说的灼热感,迅速跑遍了全身。 他一开始还拼命压制,到后来却发现无法做到,反而被这股奇特的欲望带动着,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这……怎么回事?”萧骆北觉得诡异极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副作用还能这样。不过回忆起慕晚舟之前古怪的神色,倒也不觉得奇怪了。 “……”慕晚舟无语的望着他,一脸无奈,“你瞪我也没用。这月见草与你之前中过的合欢蛊属性相冲,所以虽然能够解毒酒的毒,但一旦与之前的蛊毒冲撞,便会勾起旧毒来,先是引发呕吐,然后便令人欲火焚身。” “……”这下轮到萧骆北无言以对了。 说来也是,他跟慕晚舟分别种入合欢蛊的雄虫和雌虫,也不过是不到两月之前的事。本来合欢蛊的作用就还没有百分百清除,如今遇到相冲的药物,不被重新勾起才怪。 他涨红了脸,咬紧了牙关忍耐着。他觉得十分难堪,但又无法自控。 “你……”最后,他结结巴巴对慕晚舟道,“你走开吧!” 慕晚舟冷冷斜眼瞥他。 “晚舟,走开啊!”萧骆北难受的蜷起了身子,紧紧捏住拳头,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眼前心爱的人。 他本能的渴望慕晚舟,想要抱他、亲他,重复他们之前做过无数次的事。 但他也知道慕晚舟厌恶自己,不可能再像从前那般对自己假装曲意逢迎,也一定不愿意自己再碰他。 这时,慕晚舟微叹了口气,温热的身子却贴了上来,从后面抱住了他。 “你!”萧骆北额上血管凸起,要将嘴唇咬出血来,声音也嘶哑了,“你干什……” 他话还没说完,慕晚舟已经将他拉住转了过去,灼热的唇吻了上来。 萧骆北只觉得脑子里最后那根弦崩断了,整个人陷入了迷乱中。 他在吻自己,最爱最爱的晚舟,在吻自己…… 并且还是在这样难以自控的时刻。 他什么也思考不了了,按住慕晚舟深吻起来。 与此同时,他突然觉得无比的安心。这是他熟悉的晚舟,好像一切都还没有变,还在他们二人亲密又恩爱的时候。 ——虽然那全部都是假的。 但此时此刻,哪怕是虚假的须臾片刻也好,他只想抓紧眼前这旧梦重温的一瞬。 慕晚舟一边吻他一边懒懒道:“你雄虫的蛊毒被勾起,也带动了我还未消除的雌虫蛊毒……罢了,我若不帮你,你明天大概只剩半条命……好好吻我,阿北……我不是说过,很喜欢在床上的你吗?” 听到他再次叫自己“阿北”,萧骆北愣了愣,随即眼中涌出连连热泪,滴落交织在二人的亲吻之间。 “哭什么?嗯你!……”慕晚舟不耐的皱皱眉,抱怨声随即便被打断了。 宁静的山中,只有二人的世界。 虽然各怀心事,但此时此刻,他们只有彼此。也只能顺着这纠纠缠缠的命运,相互依靠着走向下一刻、下一日。 ===== 作者有话要说: ===== 嗯嗯一点点的尾气 如果这还被锁我就再也不写了!!!!!mmp 这两章都是攻受互动比较多 下章继续主线了 第四十九章 第二日, 慕晚舟便恢复了一贯的冰冷。 他淡淡的伸手来把了把萧骆北的脉,又观察了一番他的脸色,很不可思议的说: “没想到你解毒速度倒是加快了, 看样子,合欢蛊还帮了你一把……” 受雌虫雄虫的影响, 二人的结合似乎促进了萧骆北体内毒素的清除和循环。他自己也感觉身体状况比昨日好多了。 “……”萧骆北没说话,他心里其实想到昨夜,有些开心,但又知道慕晚舟不过是被情势所逼, 毫不掺杂一丝感情, 又有些心酸。 但不管怎么样,慕晚舟说了,喜欢在床上的他,这于他有百分之一的安慰。 ——至少他不是百分百的憎恶自己。 靠着这百分之一的喜悦,萧骆北便觉得自己能支撑下去。 二人离开了绿洲,前往慕晚舟藏起镇西军虎符的那处废墟。一路上, 慕晚舟很沉默, 萧骆北知道他心里有事,也未与他多言。 那处废墟其实离西域都护府不算很远, 快到之时, 萧骆北对慕晚舟道: “如果顺利拿到虎符, 晚舟,便与朕一同回西域都护府吧。” 慕晚舟冷冷道:“圣上到时打算如何处置我?” “处置?”萧骆北摇头,“朕不是这个意思。” “哦?”慕晚舟细细打量他, “我绑架皇帝、还险些弑君,哪一条搬出来都是诛九族的死罪,圣上难道就这样放过我?” “……”萧骆北恍然道, “朕不怪你、不怪你……” 慕晚舟惊讶的看着他,眼神就像看个疯子似的。 “不怪我?”他缓缓道,“我从未指望圣上能放过我,只希望圣上信守承诺,帮我搞清楚四殿下的真实意图,随后便任凭圣上处置。” “搞清楚一切之后,”萧骆北艰难的开口道,“你能不能、能不能……回朕的身边来?” 他抬起一双原本傲然又锐利的眸子,眸中却尽是期待与隐忍。 “……”慕晚舟一时无言,生生的愣住了。 萧骆北上前握住他手:“朕可以什么都不追究,晚舟,真的!……只要你愿意给朕一个机会,重新回来,朕会想办法掩盖掉一切……” “你!”慕晚舟愕然的瞪大了眼,“为什么?你不是这样的萧二!你不是这样的人!你该将我千刀万剐……” “换成是别人,朕会那样做,”萧骆北急急的打断了他,“但是对你朕做不到!做不到!” 他双目通红,开始泛起薄薄的泪光。 到了此刻,他依然被那心如刀割的痛楚折磨着,也被对慕晚舟那求而不得的情爱折磨着。但他还是不想放弃,更舍不得怪罪慕晚舟一丝一毫。 这是他好不容易认定的心爱之人,他怎能就这样放开? “……”慕晚舟亲眼看着他脸上的神情瞬息万变,心里百般滋味。 他知道萧骆北说的不是假话,心里竟为此生出一丝歉意来。 此前,他用尽一切心思让萧骆北爱上自己,只不过是他大计中的一部分,根本没有想过如何面对这件事的后续。但现在,他不得不来面对了。 他费劲心思算计来的,也是一颗真心。纵使不是自己想要的,纵使这颗心从前对自己万般恶劣,但它现在却是真真实实的爱着自己。 “圣上忘了我比较好,”他沉默许久道,“我对圣上并无真心,圣上应该清楚。” “朕知道……”萧骆北咬紧牙关勉强答道,“但从现在起,晚舟,你能不能重新想一想?如果、如果萧四不肯好好待你,你便、你便……” 他心里揪着,说不下去。 他很矛盾,一方面他希望萧沉影能够善待慕晚舟,这样他的晚舟便能开心。另外一方面却又不希望他就这样抢走自己的心上人,失去慕晚舟对自己来说是不可承受的。 慕晚舟被他的话挑起了怒意,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我不信,此事绝无可能。赶紧走了!” 萧骆北怔了一怔,他知道慕晚舟指的是不愿意相信萧沉影会苛待自己。晚舟到现在……还是相信萧四、对自己却是半分信任也没有的吧? 半个时辰以后,二人抵挡废墟。 那是西域黄沙中一处随处可见的废墟。断檐残亘之下,一间间破败的房屋连个鬼影也见不着。萧骆北一看便知,这里已经荒废许多年了。 慕晚舟带着他缓缓走到一处宽敞又肮脏的屋内。这里看起来是一座大屋的会客室,横七竖八的倒满了各种废弃的桌椅,塌了一半的房梁上还悬挂着半块看不清字迹的牌匾。慕晚舟环视四周,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萧骆北一丝不苟的打量着这里,是了,当年便是在这里,慕晚舟险些遭遇了生命里最凄惨的事,却又被萧沉影及时救下。想到这里,他竟有些感谢萧沉影,不管怎么说,萧沉影的出现,拯救了他的晚舟,使他免遭痛苦。 虽然那也是自己难以逃脱的情劫的开端。 慕晚舟抬步走到那断了一半的牌匾下,仰头望着从顶上泄下来的天光,一时无言。 “虎符在上面吗?”萧骆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慕晚舟摇了摇头,侧头对他说:“阿北,你以内力击打牌匾上那个‘万’字。” 萧骆北凝眉看了看,果然看到半块牌匾上有个模糊的“万”字,大概原本是“万古长青”之类的字样。 他运功挥掌,向那个万字轻轻一击。 只听得牌匾上咯噔一声响,但什么也没发生,却是牌匾正下方的地面跟着一阵响动。萧骆北低头一看,地面上出现了一方小小的暗格,暗格里正是镇西军虎符的那只锦盒。 慕晚舟拾起锦盒,打开来检查,见虎符还好好的躺在里面,才松了口气。 萧骆北问:“这机关是……?” “是逐川弄的。”慕晚舟淡淡道,“我总不能直接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随便往哪一塞吧。” 萧骆北点点头,心里赞叹他想得周到。陆逐川最擅长弄机关暗格,用这样的法子保存虎符,自然不怕轻易被人发现或拿走。 慕晚舟正要再说什么,却听见一个冷冷的笑声幽幽传来:“好啊,好啊!原来藏得这般隐蔽,难怪我一直找不着!”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向他袭来,快得如同闪电。 “晚舟,小心!”萧骆北一把拉开了他护在身后,连出三掌,将那道黑影化解了去。 “萧四!”萧骆北收掌,怒目环视着四周,只见房梁上悠然落下一道人影,正是萧沉影。 慕晚舟难以置信,又是惊喜,却又是伤心,目中带上了泪光:“殿下……为什么……你又、你又……” 他思绪起伏,万分复杂。他见萧沉影猜到了此处,心里觉得开心,毕竟四殿下与他心意相通了,都觉得此地是二人最难忘的地方;但却又见他再度对自己下手,只觉得心碎欲裂,万分痛苦。 萧骆北一把扶住慕晚舟摇摇晃晃的身子,将虎符稳稳收到了怀里,怒目盯着萧沉影恨声道: “萧四,你为何又对晚舟下手?!” 萧沉影微微一笑:“皇兄,你莫要挑拨离间,我只是想拿到虎符而已,不曾想要伤害晚舟。” “你别狡辩!”萧骆北厉声道,“你屡次三番想用摄魂功将晚舟变成傀儡,你怎么忍心?!” 慕晚舟听了这话,周身一抖,死死的盯住了萧沉影。 “殿下……”他语声轻微,却带着决绝的苦痛,“你想要虎符,可以直接跟我说。为何、为何要……” “……”萧沉影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恨意,却是一言不发。 慕晚舟一把推开了萧骆北,踉跄着向萧沉影走去:“我什么都愿意为殿下做的,只要殿下说一声,我这条命也可以……” 他离萧沉影已经很近,痴痴的伸出手去,想要抓住萧沉影的衣襟。萧沉影眼中一凝,却是本能般的一挥手,一道内力飞出,将慕晚舟弹了回去。 “别碰我!别碰我!”他有些混乱般的大声叫了出来,一手捂住了额头,似乎纠结万分,又痛苦万分。 “晚舟!”萧骆北连忙一把接住了慕晚舟,转头怒斥道:“萧沉影,你做什么?!” 慕晚舟不会武功,这道内力虽然不算强劲,但也绝非他的身体可以随便承受。他嘴角渗出细细的血丝来,两行清泪从眼角缓缓滑落。 萧沉影还在语无伦次的喊着:“离我远一点……别碰我……脏……好脏……”一边胡乱出掌,在空中一阵乱击。 慕晚舟眼中又是惊愕,又是疑惑,还有深深的刺痛。 萧骆北被他激怒了:“你说谁脏?!”他最见不得有人诋毁他的晚舟。 萧沉影死死按住额头,万般嫌恶的咬牙道:“他昨夜才与你、与你那般……今天却来说愿意为我做一切。让我怎么信?!怎么信?!” “……”萧骆北怔住了,慕晚舟也怔住了。 萧沉影原来不知道从何时起已经追踪到了他们,二人昨晚的事,他也全部知晓? 并且,这样更说明,他根本不知道慕晚舟将虎符藏在何处、何处才是他与慕晚舟最难忘的地方,才只能一路跟着他们,想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我……”慕晚舟嗓音发颤,心如同陷入万丈深渊一般,急速下沉,“不是的,殿下,不是的……” “你不要再说了!”萧沉影混乱的运功出掌,向二人袭来,“你说你对我一心一意,却无数个日日夜夜,都与他纠缠不清……我觉得恶心……太恶心了!” 慕晚舟周身一震,彻底呆住了。 萧骆北火冒三丈,拔出龙纹金错刀迎了上去:“你给朕闭嘴!你难道不知道晚舟是为了你……” 萧沉影怒吼道:“皇兄又懂什么?!懂得失去容貌、失去身份、被迫像蝼蚁一样活着,还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爬上别人的床的滋味吗?!” “那不是你不肯现身、处心积虑等他人替自己谋划的结果吗?!现在又怪到晚舟身上?!” 两人都怒不可遏,在空中缠斗起来。萧骆北虽然武功不比陆逐川弱多少,但此刻伤势还未恢复,萧沉影的招式又诡异狠毒,他逐渐不支,只能勉强抵挡。 他寻到一个机会退回来,拉了慕晚舟:“晚舟,先走!” 但慕晚舟如遭雷击一般,在原地呆若木鸡,只恍然的摇着头:“不,不是的……” “走啊——”萧骆北拉他不成,已被萧沉影追上来,一掌击在胸口,顿时胸中翻江倒海,往后退去,又吐出一口毒血来。 萧沉影目露凶光:“今日皇兄不留下虎符,休想离开!” 萧骆北冷笑道:“镇西军虎符何等重大,怎可落入你这样的人手里!” 说着强行拉了慕晚舟,回头与萧沉影硬生生对了一掌,借了掌力往废墟外飞去。 没想到刚刚飞出去,突然从四周飞来密密的箭雨。原来,废墟外竟密密麻麻排满了一队弓箭手,都穿着西域都护府的驻守军服,正等着他们。 萧骆北将箭雨纷纷击落,但肩头上还是中了两箭。他正在惊异萧沉影怎可能调来都护府的驻守士兵,却听见从弓箭手的后方传来一个熟悉至极的声音: “给朕拿下这两个盗取镇西军虎符的乱臣贼子!” 听到这个声音,萧骆北惊讶得差点从半空中掉下去。 慕晚舟也微微一震,从混乱中清醒了过来。 这个声音对二人来说都太熟悉了。 ——却正是萧骆北自己的声音。 ===== 作者有话要说: ===== 好了,晚舟的心彻底碎了 萧四你满意了? 第五十章 萧骆北凝眉一看, 看到那队弓箭手列队的后方,竟然停着自己的明黄龙纹步辇。辇车上影影绰绰的斜坐了一人,却被厚实的车帘遮着, 看不清样貌,只能隐约窥见与车帘同色的明黄龙袍。而刚刚那声威严十足的嗓音, 却真真正正的与自己一模一样。 弓箭手一波未中,又开始蓄力拉弓准备第二波。萧沉影已经追出来,冷笑一声,毒蛇般的目光牢牢粘在二人身上。 “你耍的什么花样?!”萧骆北怒斥道, “竟敢找人假扮朕!” 萧沉影没有说话, 辇车里那人却冷冷接话道: “大胆!竟敢自称天子名讳!弓箭手,杀!” 萧骆北百口莫辩,他如今身穿常服,又因为受伤和中毒狼狈不堪,完全是一副穷途末路的匪徒模样。而边关的普通将士很多并未亲眼见过圣上,认不出自己也很正常。 他万万没想到, 自己皇帝的身份居然会有被人代替的一天。 慕晚舟这时已经清醒过来, 低声对他说:“不必多作纠缠,阿北……” “……”萧骆北也不想在此地久留, 但第二波箭雨已经无情而至, 他们此刻如同笼中鸟, 插翅也难飞了。 萧骆北中了两掌,又被箭射中,已经万万不可能再将所有箭雨打落了。 “晚舟……”萧骆北将慕晚舟一把搂在怀里, 紧紧护住。 到了最后,他也想尽量的保住慕晚舟的性命。 即使自己被箭雨射死,只要慕晚舟没有被伤到要害, 那么萧沉影应该多少会看在过去的情分上,留他一命吧? 眼看密密的箭雨就要将二人包裹,突然被一阵强有力的掌风纷纷扫落,往一旁歪歪斜斜的飞去。 萧沉影胜券在握的神情陡然变了。 陆逐川雪白的身影如同一道纯净的光,照亮了二人绝望又黑暗的末路。 此刻,他如风如影般的收掌,稳稳落在了二人前面。 “逐川……”慕晚舟惊讶的叫出来,“你……” 他没能说完,因为他看见,陆逐川的胸口有伤,并且已经渗出血来,染红了雪白的衣衫。 陆逐川冷冷斜眼对萧骆北道:“还不快带晚舟走?!” 萧骆北怒道:“你做什么去了,现在才出现!” 陆逐川道:“他现在功力深厚,我也险些不是对手。你要是真的珍惜晚舟的命,就先给我滚,别在这碍手碍脚。” “……”萧骆北心中不甘,但见到目前的情形,也知道走是上策,便携了慕晚舟飞身而去: “你自己多加小心!” 眼看着二人走远,萧沉影恨得咬牙切齿:“陆逐川,你!” 又不死心的下令:“弓箭手,射杀那两个人!” 陆逐川略一转头,望着萧沉影的眼神杀气横生:“殿下,你我二人师承同一人,你会的,我也会。” 说着掌中内力运转,也发出道道黑影来,纷纷涌向那些弓箭手。那些人一个个被击中头部,顿时停下了手里的弓箭,一动不动。 萧沉影怒极,全身的内力迸发开来,激起黄沙飞扬。陆逐川面对他强大的内劲,依然冷静如初,就好像生死一线对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我本不想与你针锋相对。但,晚舟——他是我的底线!”他沉静的说。 伴随着他的话语,二人强大的内力,在空中相撞,迸发出阵阵轰鸣。 · 萧骆北带着慕晚舟一路逃亡,直到再度逃入茫茫黄沙中,确认萧沉影不可能追上来,才稍稍放缓了步子。 萧骆北身上有伤,无法逃跑太久。他看见前方有一处小小的绿洲,便带着慕晚舟进入了绿洲,想稍作歇息。 结果刚一进去,他便发现,好死不死的,这是当时二人解开合欢蛊的那片绿洲。 “……”看着那方熟悉的宁静池塘,萧骆北一时无语。 不久之前,两人才在这里度过了无比销魂的夜晚。谁曾会想到,再次旧地重游,会是这般景象? 他偷偷侧目看慕晚舟,却见对方一脸呆滞和阴沉,竟是没有发觉此地是何处的样子。 他才发现,自从二人逃出生天,慕晚舟一句话也没有说。 “晚舟……”他明白过来了,慕晚舟第二次遭萧沉影毒手,且被下了杀手,还被他辱骂脏、恶心,必然是受打击太大,此刻已经有些一蹶不振了。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觉得对萧沉影的一腔怒火,从未有过的熊熊燃烧;又觉得对慕晚舟的心疼达到了颠覆,连带着他自己的心一起,揪紧般的疼痛。 他四下看看,见池塘旁边有大片的树荫,可以遮凉,便默默的拉了慕晚舟走过去坐下。慕晚舟任由他拉着,还是一个字也没有说。 二人坐下,萧骆北又忍着伤口疼痛起身道:“渴了吗,晚舟?” 说完也不等慕晚舟答话,便转身想去池塘中取些水来。 慕晚舟一把拉住了他。 “先处理你的伤。”他没有去看一脸惊讶的萧骆北,只淡淡的说。 二人坐在树荫下,慕晚舟一声不吭的帮萧骆北拔出了肩上的两只箭头,上药之后再撕下中衣的衣襟替他包扎好。好在他随身带的药材还未丢失,否则以萧骆北的伤势,必然要化脓了。 收拾好一切,天色也逐渐晚了。萧骆北见慕晚舟依然一脸颓然和呆滞,心里很难受。 他去找来食物,递给慕晚舟:“晚舟,吃些东西吧。” 再去不远处的林间采来不知名的白色小花:“晚舟,你喜欢这个吗?” 又费了许多力气抓来一只五彩色的小鸟,捧在手心里给慕晚舟看:“晚舟,这是什么鸟儿,这样好看?” 慕晚舟看也没有看他一眼,目光依然如幽潭一般,毫无波澜。 “……”萧骆北心里痛极了。 不是因为慕晚舟不搭理他,而是,他从来没见过慕晚舟这般生无所恋过。他知道,慕晚舟此刻,一定处在最黑暗、最绝望的深渊中。 不管是那个温柔优雅、惊才绝艳的慕晚舟也好,还是那个冷若冰霜、狠毒无常的慕晚舟也好,此刻都像死了一样,仿佛再也见不着了。 萧骆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即使落魄至此,身为帝王的斗志与胆魄都没有消失。身经百战、从数次阴谋阳谋中活下来的他,依然有信心挽回现在的局面,但唯独,他不知还能如何安慰慕晚舟才好。 该说些什么吗?或者做些什么吗? 按他的性子,换作是面对旁人,他大概也就是一顿怒斥过去骂醒对方,再不济给上几巴掌,让对方彻底清醒过来。实在不行以圣命强行压制,也就差不多了。 但……对着慕晚舟,他做不到。 他没办法在慕晚舟已经伤心欲绝的基础上,再来一顿火上浇油,像从前一样不怜不惜。 更何况,他知道慕晚舟一定厌恶自己,因为今日局面的一个直接原因,便是昨晚慕晚舟为了帮他解毒,与他风流一夜。 他能做的,只有默默陪在慕晚舟身边。 夜里天气凉下来,但萧骆北运气不错,居然寻到了此前萧翊残留在这里的帐篷。他忙活一阵将帐篷支起来,拉着慕晚舟进去: “晚舟,你看这样怎么样?便不会着凉了。” “嗯。”慕晚舟只淡淡应了一字,然后走到铺好的简易软榻前,一声不响的朝内躺下了。 只留给萧骆北一个单薄的、又孤寂的背影。 “……”萧骆北坐到他身边,犹豫着伸出手,想要轻轻抚在他头上,但几次挣扎,最终收了回来。 一片黑暗和沉寂隐去了萧骆北一声低低的叹息。 夜里,萧骆北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萧沉影来了,慕晚舟紧紧的拉着他的手,对自己微笑着说:“阿北,我要走了。” 梦里,他一直流着泪。他舍不得慕晚舟走,但又一想,如果慕晚舟离开自己跟萧沉影在一起能开心,也是好的。便忍痛说:“好,那你要开心些,晚舟……” “我会的。”慕晚舟说完,便头也不回的拉着萧沉影走了。 他呆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都是那般清瘦优雅。这两人,连背影都如此般配,哪里容得下自己呢? 他难过极了,却迈不开步子追上去。但这时,他看见萧沉影的手中缓缓闪过一把匕首,逼近了慕晚舟的身后。 “晚舟!快跑!”他顿觉不妙,高声喊了出来。 与此同时,他追悔莫及。 怎么能就这样把晚舟交给别人!?还是一个心机深重、数次想要伤害他的人?!萧骆北啊萧骆北,你是不是活糊涂了?! 萧骆北满身是汗,惊醒了过来,禁不住大声喊了出来:“晚舟!晚舟!” 寂静的帐篷中,却无人应答。 他侧头一看,身边没人。本来默不作声的睡在内侧的慕晚舟,已经不在榻上了。 “晚舟?”他翻身下来,立刻掀开帐门找了出去。 万籁俱寂的绿洲,在月色下一片宁和。外面也没有人。 萧骆北心中隐约有了强烈的不安。 他快步向外奔去,在林间、树下、草丛中四处寻找。但是,没有,哪里都没有,慕晚舟不知道去哪了。 他焦躁难安,然后突然想到那片池塘。 他奋力向池塘奔去。 当他到达池边的时候,慕晚舟瘦弱的身影已经在水池的中央,几乎快要看不见了。他身子已经全部没入池中,只剩一抹青丝还浮在水面上。 “晚舟!不要!”萧骆北不顾一切的跳入池中,向慕晚舟的身影游过去。 不要不要不要!绝对不要! 这一刻,萧骆北只觉得自己可以失去世上任何东西,包括皇权、疆土,但唯独不能失去慕晚舟! 他忘却了全身的伤和未解的毒,以及过去现在未来的一切已经体会过的、正在经历的和尚未发生的苦与痛、快意和屈辱,眼中只有池中那唯一的一道身影。 他必须抓住他! 当他托住慕晚舟的头浮出水面,慕晚舟已经呼吸停止了。他语带哭腔喊着“晚舟”,发疯般的带着他游回岸边,将慕晚舟放在岸边的石板上。 他拼命的按压他的胸口,又无数次的吻上他的唇,将空气渡给他。 “晚舟!醒醒!”见不管用,他又一掌一掌将自己的内力输送过去,打通慕晚舟全身的经脉,想以此换回他的心跳。 “朕不许你死!不许!”他声音嘶哑了,伤口也浸出血来,点点滴滴落在慕晚舟苍白如纸的脸上。 慕晚舟一动不动,单薄瘦削的身子冰凉如雪。 “晚舟!晚舟!”萧骆北绝望的哽咽了出来,用了最后一丝力气一掌拍在慕晚舟胸口上。随即他只觉得全身虚脱,脑中一阵眩晕,一头栽倒在了慕晚舟身上。 “晚舟……晚舟……”他只恨不得自己也一起死了。 已经做了一切能做的,都是徒劳,还能怎样? 比起被所爱之人算计、伤害,原来,失去他更为可怕、黑暗。 此刻,萧骆北的脑子里只有一团虚无,什么也思考不了。生与死、过往与未来,都暂时的消失了。 他感觉他又回到了失去凤月华的那个时候,但却比那个时候更冷、更无助、更恐惧。 这才是真正的穷途末路。 这时,却突然听见慕晚舟一声剧烈的咳嗽。 “晚舟!”萧骆北连忙抬起了头,只见慕晚舟痛苦的皱眉,从口中吐出许多池水来。 刚刚他最后拍在胸口上的一掌,总算是驱动了慕晚舟的一线生机。 萧骆北喜出望外的捧起了他的头,慕晚舟猛的吸了一口气,彻底缓了过来,然后是急促的喘息和咳嗽。 “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晚舟?”萧骆北喜极而泣。他救回来了!他把自己最重要的人救回来了! 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从未有过的感谢上苍、感谢命运。 但慕晚舟微微平静了气息,冷冷看着他:“为什么……为什么多管闲事?” “……”萧骆北怔住了。 慕晚舟一把推开了他:“圣上不愧是九五之尊,生杀予夺……我等凡人连决定自己生死的权利也没有!” “你!你说什么?!”萧骆北略一震惊,随即整颗心被无边的愤怒和心痛填满了。 慕晚舟道:“生死本该由我,圣上为何要强求?!” 萧骆北只觉得一股滔天怒意冲上心头,再也无法抑制和忍耐。 他用力将慕晚舟的身子转过去,怒目圆睁,凛然的瞪住了慕晚舟漠然又冰冷的脸。 “你就因为一个负心薄情的人,就要去死?!”他一字一字,如针如剑,但却好像刺在自己心上一般疼痛,“你值得吗,晚舟?!那个傲骨铮铮、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你去哪了?那个步步为营、誓要对朕杀人诛心的你去哪了?你不是要朕的命吗?你还没做到就要去死?!” 慕晚舟目中幽幽闪动濒死一般的光:“现在圣上的命对我还有意义吗?现在任何事还有意义吗?圣上根本不懂这种万念俱灰的感觉,我已经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他语气中毫无波澜,只有一片死气。 “你……”萧骆北又痛又怒,一把将他拽紧,抬手便给了他重重的一耳光。 慕晚舟惊了一惊,捂住脸,微微抬起诧异的双眸,眸中闪动某种莫名的萌动。 萧骆北从来没有这般认真的打过他,纵使从前万般欺负他、折辱他的时候,也总是一副心不在焉、万事随心的态度。 但这次,他从萧骆北的力度里、眼神里感到了明显的不同。 他隐隐察觉了,虽然萧骆北打的是自己,但好像比他本人挨打还要痛心。 萧骆北一把将他拖到跟前,声音嘶哑:“你说朕不懂这万念俱灰的感觉?!慕晚舟,你是不是真的没有心,怎么能说出这般无情的话来?!当你亲口说你恨朕的时候、当你亲手把毒酒给朕灌下的时候、当你用那种如痴如狂的眼神看着萧四的时候、当你把刀刃抵在朕颈上的时候……你知不知道朕体会了一千次、一万次那种感觉?……” “……那是圣上咎由自取。”慕晚舟冷声道。 萧骆北厉声道:“对,那是朕咎由自取!但晚舟,你做错了什么,必须要去死?!遭到背叛的不是你吗?你死了到底有谁会好过?!……再说,谁说你没有活着的必要了?!朕需要你活着,朕不许你死!哪怕你厌恶朕、恨透了朕也好,对朕的一切心情感到不屑和鄙夷也好……如果说世上有一个人无论到什么时候都希望你好好活着,那就是朕!你听明白了吗?!” ‘……’慕晚舟幽幽的看着他,欲言又止。 萧骆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只觉得气血翻涌,旧毒新伤几乎一起发作。他忍住胸口的血腥甜味,继续喘着气说: “对,这就是圣旨!朕身为九五之尊,就是连你的生死也不让你自己决定!你再自尽一次试试看?!你若是敢死,朕一定将你最爱的萧四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这一刻,他被慕晚舟逼急了,又变回了那个蛮不讲理、骄纵霸道的萧骆北。 他说到一半,实在忍不住,侧头吐出一口黑血来。他脑中天旋地转,还死死抓着慕晚舟的肩,断断续续的说着: “你别不信,晚舟……你有种试试看……君无戏言,朕……说到做到……” 他还未说完,已经支撑不住,一头歪倒,竟是晕了过去。 “……”慕晚舟无言的看着他。 风徐徐的吹来,给浑身湿透的两人带来阵阵寒意。慕晚舟捂着发红的脸,看了他许久,唇边泛开一个无奈又复杂的笑来: “你还是这般不讲理,阿北……” 他用力扶起晕倒的萧骆北,萧骆北被他一拖拽,也幽幽醒过来了。两人相互搀扶着、踉跄着,狼狈不堪的慢慢走回帐篷中去。 一进帐篷,两人都体力不支,跌倒在地。 帐内暖和,萧骆北挣扎着起来,把两人打湿的衣衫都脱了。慕晚舟见他肩上的伤口已经再度裂开,不住的流血,便按住他:“你别动了。” 说着去取来药膏给他涂上止血,又拿毛巾帮他擦去斑斑血迹。萧骆北看着他细心的动作,忍不住心里一阵触动: “你担心朕的伤势?” “是,”慕晚舟淡淡答道,“你今日不让我死,我先养好了你,再亲手杀你比较解恨。” 萧骆北嗤笑了出来。 “好,朕等着。” 他转过头去,却忍不住眼中的盈盈泪光。他极力忍耐着,不让慕晚舟察觉。 他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了。因为他知道,慕晚舟至少不再想死了。 太好了。 他一边心痛着,又一边开心着。 所以他没有看见,慕晚舟眼中也闪动着的泪光。 ===== 作者有话要说: ===== 最好的逐川回来了!!! emmmm虽然出场是有点少,但是放心他还会再出来的 虐么?我觉得其实还好吧,这章基本就是阿北一个挣表现的机会,虽然作用并没有很大,但是他好歹救了晚舟的命……死过一次的晚舟会更坚强的 我记得我这篇文最早的立意本来写的是“千金散尽还复来,真心还需真心换” 后来上榜之前编辑说那个不可以才改成现在这个不知道是啥的玩意…… 嗯真心还需真心换,如果说阿北最后要怎么样火葬场,我觉得最终还是得落到这里吧 第五十一章 两人折腾到半夜才又睡下,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萧骆北一醒来便赶紧摸了摸藏在袖中的镇西军虎符,见还好好的在原处, 才松了口气。 慕晚舟也醒了,微微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眸斜眼看他:“晚了……” “怎么了?”萧骆北问。 慕晚舟起身道:“昨夜忘记给你熬解药了, 现在赶紧补上。”便去取行李中的草药。 两人在帐中熬药,一时无言。萧骆北对昨日之事还有疑虑,他怎么也想不通,萧沉影是上哪去找了个人, 胆大包天竟敢假扮皇帝?! 慕晚舟一面搅动药汁, 一面缓缓开口道: “我知道圣上在想什么,我能告诉圣上答案。” “哦?”萧骆北看向他,“晚舟,你知道朕的疑惑?” “嗯……”慕晚舟唇边绽放出一丝苦笑,“阿北忘了吗,我留在你身边一年多, 早就学会了揣度你的心思。所以, 你在想什么,我一眼便知。” “……”此话一出, 两人一时之间心中都百般滋味。 虽然这段关系的伊始, 一个是虚情假意别有图谋、一个是另有所爱毫不珍惜, 但是,那些相处过来的几百个日日夜夜却不是假的。就算是带着算计而来,慕晚舟也终归越来越了解萧骆北;就好像即使最初只把对方当成替代品, 萧骆北最终却真心爱上了慕晚舟。 片刻,为了打破这沉默的尴尬,萧骆北轻咳一声: “那……你能不能告诉朕, 萧四是如何找人假扮朕调来西域都护府的驻守弓箭手的?虽说大部分普通士兵并未见过朕,但都护府中的陈参军等将领是见过朕的。如果萧四想要在没有虎符的情况下调动少量士兵供他差遣,必然得让军官们相信下令的人是朕本人。” 慕晚舟淡然道:“没错,所以他的确是造了个跟圣上一模一样的傀儡。” “这是什么意思?”萧骆北注意到,慕晚舟用了一个“造”字,更加疑惑。 慕晚舟叹了口气,没有直接回答,却是轻声道:“我想先问阿北一个问题,阿北觉得我与凤公子长得很像,是不是?” “是,”萧骆北点头,“相处久了之后,倒是觉得许多神态和气度并不像。但是光看容貌,确实是十分相似,就像双生子一般。” 他停了一停,又道:“最初,朕要时时刻刻靠你异色的右瞳和右眼下的伤疤来提醒自己,你并不是月华。” 他语气中充满愧疚,但慕晚舟却毫不在意,轻轻的指向自己右眼下的疤痕: “那阿北可知,我这道疤痕是如何来的?” 萧骆北摇头。慕晚舟从来没有说过,他也一直以为,是慕晚舟早年在西域混乱生活中留下的。 慕晚舟微微一笑,又提示他道:“阿北难道以为,我的容貌生来就与凤公子那般相似?” 萧骆北怔了一怔,突然醒悟过来:“难道……你是说你的容貌改变过?!” 慕晚舟缓缓点头:“是。” 萧骆北惊住了。 慕晚舟嗓音平静得如同微微泛开涟漪的湖水:“既然我带着复仇的目的来到你身边,自然要准备万全。逐川师承云阳真人,除了习得许多高深武功,也懂一些旁门左道的秘术,摄魂功是其中一种,而改变一个人的容貌,便是另外一种……” 萧骆北急急道:“所以,见到朕之前,他为你改变了容貌,将你变得跟月华的样子毫无二致?” “对,”慕晚舟点头,“要长期留在你身边,普通的易容术肯定不行,只能长久的改变容貌。所以我让他在我脸上做了手脚,这道疤痕就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萧骆北明白过来了,“朕明白了。如此来说,萧四与逐川算是同门,他也应当懂得这种秘术,所以找了什么人,将他的容貌改变得跟朕一模一样?” 慕晚舟再度缓缓点头:“这个傀儡估计他早就预备好了,还连同声音一起改变了,又通过摄魂功控制了对方的意识,让对方说出他想说的话便是。” 萧骆北怒不可遏:“即使容貌可以造假,朕乃九五之尊,帝王的气度和威严岂是一个傀儡能随便模仿的!” 慕晚舟笑出了声:“所以,他定是以圣上病了之类的借口遮遮掩掩,不让将领们清楚的看见圣上的容姿。” 萧骆北咬牙道:“所以,他一定还是会想办法尽快拿到虎符,号令镇西军,才能算是事成。” “不错。”慕晚舟冷静的分析着,“凭着一个假皇帝,他不可能操控西域都护府太久。他一定会尽全力追踪我们,拿到镇西军虎符。” 萧骆北冷哼一声:“他休想得逞!他忘了一件事,即使他能将脸造得跟朕一模一样,但……” “是,”慕晚舟不带一丝感情的接话,“你肩上为凤公子纹上的那处凤凰纹身,他是万万无法做得一模一样的。” 萧骆北点头,又沉思片刻,眼中的光变得凛然而决绝:“朕知道该如何应对了,我们即刻潜回西域都护府,先打探一番虚实。” 慕晚舟自然瞬间能理解他的意思,“嗯”了一声,缓缓点头。 萧骆北见他表示同意,知道他愿意帮自己,心里不禁一阵欢喜。他扭头热热的注视慕晚舟片刻,走到他身边握住了他双手。 “做……做什么?”慕晚舟有些不自然的想要抽回手。 萧骆北却握紧了不让他退开,细细打量着他的眉眼道: “晚舟,朕……真想看看你原本的样子。” 他记得,萧沉影曾说过,虽然觉得凤月华好,但见了慕晚舟却只觉得他比凤月华还要好上一千倍。他虽然知道,这是有情之人的偏爱,但他又能如何不好奇慕晚舟原本的样子? 他现在爱的,是完完全全的慕晚舟,而不是那个月华的代替品,自然想要看到完整的慕晚舟。 慕晚舟眼中掠过一丝惊愕:“你……你说什么?” 萧骆北自嘲的笑笑,一边轻轻抚上他右眼下那道疤痕:“是不是痴人说梦了?晚舟,这改变容貌的法子,是不可逆的吗?朕是不是已经不可能看到你本来的样子了?” 慕晚舟咬牙道:“你……不要这张像凤公子的脸了?!” 萧骆北轻轻摇头:“其实不管你什么样,朕都不会介意。只是,朕很是嫉妒萧四,他见过你原本的样子是不是?但朕却从来没见过……” 他眸中满满是黯然,还有那昭然若揭的醋意。 “……”慕晚舟冷冷的斜眼看他,却是一字未答。 “算了,”萧骆北整理一下心情,不经意的笑笑,“就当朕没说……” “跟逐川重逢之后……”慕晚舟却突然开口了。 “嗯?”萧骆北问。 慕晚舟一双琉璃般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他:“跟逐川重逢之后,如果到时候你还想要看,我可以让他帮我变回本来的样子。” “真的吗?!”萧骆北欣喜若狂,“真的可以?!” “可以。”慕晚舟淡淡答道,“只怕到时候你会失望。我原本的样子,可比不上凤公子十分之一的光华。” “不会!”萧骆北紧紧握住了他双手,“朕说过,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朕都不介意。朕放在心中的,原本就是真实的那个你。朕只是……想要知道百分百的你……” “百分百的我?”慕晚舟嗓音恢复了冷淡,“那阿北恐怕更要失望了。百分百的我早已经四五分裂、不复存在了。” 他很平静,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萧骆北知道,若非经历过数次大起大落、大喜大悲之人,是说不出这样的话的。 也许,他爱上的慕晚舟,一颗心的确早就已经千疮百孔,只剩些许残缺的碎片。 “没事的,晚舟。”他觉得心里很痛——他对这样的慕晚舟怜惜得痛楚,“朕会找回来的,百分百的你。” “阿北真是大言不惭,”慕晚舟冷笑一声,“阿北明明才是第一个将我的心撕开之人。” 萧骆北重重点头:“是,是朕大言不惭、不识好歹。但是朕不会放手的,晚舟,绝对不会放手的!” “随你。”慕晚舟微微咬紧了嘴唇,疏远的答道。 就好像,千山万水、千钧雷霆,也无法撼动他的心一般。 “嗯。”萧骆北将他一把搂到怀里,紧紧抱住,只笃定的答了一字,再也没有说其他。 慕晚舟任由他抱着,没有拒绝,也没有迎合。两人的身体贴得这样近,但灵魂却好似忽而靠近,又忽而远离,偶尔相交片刻,便又再度分离。 但这片刻的宁静祥和,于萧骆北而言,已经弥足珍贵了。 · 很快,汤药熬好了。原本萧骆北害怕喝下汤药,副作用会再度发作,但慕晚舟告诉他,只有第一回 服药的时候才会引发副作用,他才放心的把药喝了。 “怎么?阿北是对那晚之事心怀愧疚?”慕晚舟斜眼打量他,有几分讥讽的问道。 “……”萧骆北没吭声。 “大可不必如此,”慕晚舟轻描淡写道,“我还没有那般不明辨是非,将四殿下对我的责难怪到你头上。即使……即使没有那晚之事,他也早就、早就……” 他嗓音发颤,面色苍白,说不下去。 “好了,别说了,晚舟!”萧骆北一把捧了他脸,认真的看着他道,“你放心,朕一定将萧四带到你面前,让你跟他把话问个明明白白!” 慕晚舟目中泪光流转,却最终一滴泪也没有落下。他与萧骆北四目相对许久,目光最终变得清明而通透。 “走吧,该去西域都护府了。”他说。 “嗯。” 二人经过一番乔装改扮,偷偷潜入了西域都护府。进城之后,在茶馆、酒店打听一番,大致弄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 萧沉影以云阳真人的关门弟子“影”的身份,带着假的萧骆北驾临西域都护府。西域都护府的留守将士们见到圣驾,又见伴驾的是世外高人云阳真人的弟子,没有起疑,恭恭敬敬将人迎进了都护府内城中。 萧沉影向西域都护府的将士宣称,自己的师尊云阳真人数年前预言了凤凰才子的降世,却遭遇凤凰才子早逝,深感痛心,而闭关多年后又再次窥得天机,得到了新的预言。 新的预言显示,西域上空的贪狼星星位移动,将与象征帝位的紫微星轨迹相交,会导致西域局势发生巨变、以及皇帝命格的改变。所以,圣上最近龙体抱恙,亲自来到西域主持大局。 而这种巨变的先兆,便是圣上的宠臣慕晚舟和陆逐川,背叛了皇帝,联合外敌盗走了镇西军虎符,目前在逃中。 西域都护府的城中,到处都是慕晚舟和陆逐川的通缉令。而与他们同伙的“外敌”,却相貌不详,只潦草画了几笔。通缉令上清清楚楚的写着,遇见这三人,杀无赦。 “呵……”慕晚舟冷眼看着自己的画像堂而皇之的挂在城中大街小巷中,“四殿下……可真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啊……” 萧骆北低声怒道:“他倒是没胆子将我的容貌画出来!还有什么皇帝命格的改变,他根本就是想勾结西域十二国造反!” 为了避免引人注目,二人乔装之后,萧骆北也暂时不用“朕”来自称。 慕晚舟略一点头:“不过,逐川没有落到他手里,算是个好消息。” 萧骆北思忖片刻,道:“如今我们应该先赶回京城,方能重新掌握局面。” 慕晚舟摇摇头:“四殿下怕是早想到了这一层,此刻各个关口必定把守严格,我们应当无法入关回京。” 萧骆北环视四周,果然听见不远处的一帮行脚商人在抱怨,说是圣上下令,为了抓人,通往京城方向的潼关审查严厉,不仅要细查通关人的容貌、通关文书等详细资料,稍有可疑还会被抓起来。 萧骆北目光如炬,嗓音沉稳:“好个萧四,那便在此处一决胜负!” ===== 作者有话要说: ===== 晚舟右眼下的伤疤来历便是这样了 古代整容术可还行hhhh?可逆的哦 狗皇帝现在特期待晚舟本来的样子了感谢在2020-10-08 14:32:06~2020-10-09 14:37: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本座已从良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二章 两人找了家安静的茶楼包间, 静下来思考下一步对策。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逐川,”慕晚舟啜了一口淡茶,轻声道, “他这么久未来与我们相见,估计是受伤了, 并且伤得不轻。” 萧骆北沉吟道:“逐川行踪飘忽不定,从来只有他找别人的份,想要找到他怕是不容易……” 慕晚舟点头,未接话。 他心里对陆逐川的担忧, 已经达到了颠覆。 虽然陆逐川武功天下第一, 但显然萧沉影的阴招更多。他第一次与萧沉影交手便已经受伤,那日为了从箭雨下救下二人,更是带伤上阵。那天后来情形到底如何了?慕晚舟一颗心悬着,不见到逐川平安无事,始终放不下。 他对逐川的愧疚,也从未有过的强烈。 逐川是被他拉着卷入这场复仇的, 一直以来深藏着情意对慕晚舟有求必应。而慕晚舟知道他的心意太迟, 整件事情发展到现在又过于复杂,他自己、逐川、萧骆北, 怕是深陷其中、难以脱身了。 还有眼前的萧骆北, 更是他计算之外的。 这个人在自己的计划里早该死了, 偏偏却跳脱了命运的安排活到了今日,还在无数次的生死交错之间证明了他对自己的真心。 慕晚舟在心里嘲弄人算不如天算,原本以为的终结却成了另一个开端。而自己与萧沉影的情意却在这一场变幻迷离之间变成了一个笑话, 使他曾经坚守的信念终究灰飞烟灭。 萧沉影对他放出的摄魂功和那些纷纷箭雨、以及斥责他肮脏、恶心的话语,不管是出自真心还是无奈,终于将他心中多年来倚靠的那一点光彻底摧毁了。愕然之间, 他才发现,摧毁那道光的,不是当初始作俑者的萧骆北,却正是萧沉影本人。 萧沉影如果当年真的就那样死了,反而能成为他生命中永不熄灭的信仰。 而他却在今时今日卷土重来,以另外一张脸孔出现,带着自己完全无法苟同的立场和做法,将一切碾得粉碎。 慕晚舟突然觉得好笑,双目出神的盯着茶杯残缺的一角和周边的裂痕,眸中的淡然宁和之下,掩盖着他心中的汹涌思绪。 他方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才是真真正正的孤身一人了。 如同手中这只破败残缺、沾染着薄薄茶渍的茶杯一般。 这样破旧污秽的一只茶杯,世上不会有能与之配成一对的东西,就该在某个污浊的角落独自黯淡。 说来也奇怪,领悟了这些,他并没有觉得多么难过。心里有一块,好似彻底麻木了,感觉不到痛、也感觉不到其他的情绪。 他发着愣,却听到轻轻的一声清脆响声。 是萧骆北执了手里的杯,与自己手中的轻轻碰了一碰。 “晚舟,别担心,逐川肯定没事。他这一路上可是杀了我安排的所有锦衣卫,区区一个萧四,奈何不了他。”他看出了慕晚舟对陆逐川的担忧,尽量想让语气轻松些。 他手里那只茶杯,跟慕晚舟手中的一样陈旧、一样破破烂烂。他这样的洁癖,明明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此刻竟也不介意,干脆的与慕晚舟一碰杯,就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慕晚舟惊了一惊,他刚刚有一丝恍然,好像突然才想起来,到了这般地步,萧骆北居然还陪在自己身边。 “其实,”不知被什么驱使,慕晚舟缓缓开口,“你可以独自入关回京,四殿下不敢画你的画像,你不会在关口被抓住。只要能回京……” “不。”萧骆北一口拒绝,“我不能将你一个人丢下。” “我不会有事的,”慕晚舟盯着他双目,认真的说,“你早一日回京,才能重新掌控大局。阿北,你回京吧。你体内的余毒也差不多清除了,我会把剩下的草药交给你……” “你……你说什么!?”萧骆北死死盯住了他,眉眼之间尽是难以置信。 “不如就此别过吧,阿北。”慕晚舟淡淡道,“我不再想要你的命了,也不想向你复仇了。你回去主持大局,我留在此处找到逐川,让他带我去找四殿下问清楚一切,了却我的心愿。” “不行!”萧骆北声音发颤,“我不同意!” “为什么?”慕晚舟与他焦躁又痛心的眸子四目相对,“这是我能帮你想到的最佳策略了。” “没有你,我绝不走……”萧骆北双目发红,却是慢慢泛上来一层泪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是不是……” 他几乎说不下去,纠结许久才低声道:“你是不是要抱着必死的念头去见他……” “没有。”慕晚舟轻笑道,“只是,我想来想去,觉得不该继续拖着你了。这件事情,最后还是得我自己去面对。” “我陪你……”萧骆北哑声道,“晚舟,你休想把我赶走……没有你,我绝不入关。” “你……”慕晚舟很无奈,“你别这样孩子气好不好?你的皇位、景朝万里千山、西域十二国、北疆……都不想要了吗?” “我要,”萧骆北笃定的咬牙道,“但是,我也要你!我说过绝不会放手……” “……”慕晚舟无言以对。 萧骆北深深凝望他,口气坚决,不容反驳,又恢复了那个说一不二的样子。 “尽快找到逐川,”他说,“让他将你恢复本来的容貌,然后你便能和我一同入关!” · 说是说要找到陆逐川,哪能那么容易呢? 二人在西域都护府打探了一阵,探查得差不多了,便不敢多作逗留,匆匆出了城,往黄沙中的其他废墟、绿洲和城镇寻找。到夜幕降临,也没有什么收获。 陆逐川就像消失在了流沙中一般,不知去向了。 慕晚舟越发不安:“不该如此的……以逐川的追踪能力,如果他没事,早该找到我们了……” 萧骆北沉吟道:“我总觉得这事不大对劲。” “哪里不对劲?” 萧骆北凝眉道:“以我对萧四的了解,他一向喜欢留一手,或者是玩障眼法。他贴出通缉令,一方面是真的想抓住我们,但他一定能想到,我们也会看到那通缉令……” “所以?”慕晚舟皱眉。 萧骆北掷地有声的下了结论:“也许,他是故意想让我们以为逐川还没落到他手里,这样我们便会在西域都护府附近徘徊,迟早会被他抓到踪迹……” “你是说,逐川其实很可能已经在他掌控之中了?!”慕晚舟道。 萧骆北缓缓点头:“对。” “逐川……”慕晚舟发现他说得有理,对陆逐川的担忧一下就攀到了巅峰。 一时之间,慕晚舟心里唏嘘万分。自己到底是不如萧骆北更了解萧沉影。他们作为有血缘的兄弟,又从小一起在宫闱长大,而自己……却只是在十四岁那年,与他的生命相交了一瞬。 在那短短的一月内,萧沉影把自己最灿烂、最美好的一面全部都给了自己。那些当然是真心实意的,只是,他内心里其他阴暗的、不堪的一面,自己却来不及与他一起承担。 而凭着那段绚丽而短暂的光华,自己却一路走到了现在。 他静默不语,萧骆北在一旁已经下了结论:“我们马上回西域都护府,救出逐川。” “怎么救?”慕晚舟回过神来,“只怕现在守备森严,我们难以进入内城……” 萧骆北冷笑一声:“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西域都护府。更何况,萧四大概想不到我们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深入虎穴。还有那个假皇帝,我很好奇,也想去会一会他。” 慕晚舟无奈笑道:“你倒是一举数得了……” 萧骆北难得见他笑了,眼中很是动容:“晚舟……” “嗯?” “我……”萧骆北握住了他手腕,他很想吻他,但又犹豫不前。他从不知道自己会为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迟疑,他本不是这样的人。 从前,他要对慕晚舟做什么,都是不容回绝的。 最终,他移开了眼睛,忍了下来:“没事……” 慕晚舟却淡然将冰凉的手指放到他唇上:“想吻我?” “……”萧骆北愕然的看向他。 “我说过,你的心思,我看一眼便知。”慕晚舟低声说,紧接着温热的双唇覆盖了上来。萧骆北的瞳孔微微收缩,随即慢慢合上了眼。 这是一个短暂又浅尝辄止的吻,两人嘴唇交叠片刻便分开。萧骆北抬眼望向慕晚舟那双透亮清澈的眸子,那里面是沉静、是波澜不惊,却又带了几分复杂的神色。 “……为什么?”萧骆北低声问。 “很可能便是最后一次了。”慕晚舟仿佛在说着家常话一般淡淡陈述,“满足一下阿北也没什么不可以,毕竟你愿意陪我去救逐川。” 萧骆北心里发酸,他知道慕晚舟的意思是这次他们深入都护府救逐川,会是怎样的结果,谁也不知道。刚刚那一吻,说不定就是二人之间的最后一吻了。 但这反倒激起了他心里无限的斗志和能量。他坚定的摇头: “不,不会是最后一次。相信我,晚舟,真龙的天命绝不会就此陨落。” 他心中有种预感,他与慕晚舟的命运,不会就在今夜终结。 如果说有一日,能看尽繁华、得闲共享皓月当空的宁静,他只愿跟慕晚舟一同。 不管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换来那一刻,他也愿意等、愿意为之拼尽一切。 · 夜幕降临后,萧骆北带着慕晚舟来到西域都护府外一片黄沙中的断檐残亘中,静静等待。 慕晚舟问:“我们不从城中进入内城?” 萧骆北摇头:“我们要在这里等。” “等?等什么?”慕晚舟不明白。 萧骆北笑笑:“当时从皇叔父手中收回镇西军之后,我为了加强西域的防备,命陈参军每日天黑后都要放出一队巡逻队,乘坐以热气为动力的巡逻船,从空中监视夜里都护府周围的一切动向。” “你怎么从未告诉过我此事?”慕晚舟惊讶的盯住了萧骆北,语气中有些不满。 他本以为,萧骆北一切政事上的安排都不会隐瞒自己。 萧骆北却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晚舟……” “那是为什么?”慕晚舟冷冷追问道。 萧骆北耳根慢慢红了,脸色十分不自然: “其实……当时我命将士们还另花重金造了一艘外观华丽漂亮的船以供游览用。本是想等造好了,再给你个惊喜带你乘坐,阅尽西域广袤黄沙、浩瀚美景……” 他越说越轻,却是黯然收了声:“但还没来得及,你便不想与我一起乘坐了……” “……”慕晚舟一时哑然,他实在没想到萧骆北还能想出这种浪漫点子。 萧骆北一向是个肆意骄矜、不顾别人感受的人。 不过细细想来,自从他对自己动了真心以来,一桩桩一件件的小事,的确满满都是情意。 “罢了。”慕晚舟想了想,冷声吐出二字,同时又心生疑惑:自己干嘛要在乎他有没有告诉自己?虽说二人曾协力攻夺天下,那也是从前的事了。 “所以,我们是要利用那些巡逻船进入内城?”慕晚舟问。 “对,”萧骆北点头,“等巡逻船出发,我自有办法。” 萧骆北说到一半,却忽然听到旁边的断墙边有个细微的声音在轻轻喊着: “慕……慕大人……圣、圣……” 萧骆北吃了一惊,只当是自己和慕晚舟的身份被人察觉了,转身运功往黑暗里一抓,抓出来一个清秀瘦弱的身影。他正欲掐断这人的脖子,却听见慕晚舟惊讶的声音: “无双?你怎会在这?!” ===== 作者有话要说: ===== 可爱的无双回来了hhh 说明离逐川出现也不远了 最后一吻……是不可能的 第五十三章 盈盈月光下照着的, 正是那爱慕陆逐川的玲珑阁小倌、无双。 萧骆北想起自己曾在围剿李德田的时候见过这少年保护慕晚舟,便死死卡住他脖子问: “是你?!你为何在此偷听?!” 无双连咳了几声:“圣……圣……”却是不敢直接称呼。 “叫我萧公子。”萧骆北冷冷道。 “萧……萧公子……”无双低声道,“我没有恶意, 我只是想跟你们一起去救陆公子……” 慕晚舟也拉住了他的手劝道:“阿北,别伤他……” 萧骆北这才把无双放开了, 只是一双如狼的眼眸仍死死打量着他。 慕晚舟柔声问:“无双,你怎会在这里?” 无双抬起一双小鹿般的大眼睛,轻声说:“是这样,慕大人。此前你与陆公子出发之前, 陆公子突然来到玲珑阁, 替我赎了身。我已经不再是阁中小倌了。” “哦?”慕晚舟很意外,又很开心,“那很好啊。他愿意与你在一起,也是一桩美事。” “不是不是,”无双急急的摆手辩解,“他只是替我赎了身, 我们、我们……并没有在一起…………” “没有在一起?”慕晚舟奇道, “那他为什么要替你赎身?” 无双黯然的摇摇头:“因为他告诉我,他永远不会回京城来了, 也不会再见我了……” “……”慕晚舟无数句话语都哽在了喉咙里。 他明白了, 此次陆逐川陪着自己来赴这一场千里之外的复仇之约, 无论是否成功,他都没有打算回头。如果事情失败,他是铁了心要陪自己赴死。如果成功, 他也是打算天涯海角追随自己而去的。 “所以……”他喃喃道。 无双声音有些哽咽:“我不想再也见不到他,便偷偷跟在你们后面。结果才第二日便被他发现,他冷冰冰的命我回去, 我不肯,他便出手打伤了我。我只好养好了伤,再一路追过来……” “……你是怎么追上他的?”慕晚舟问。无双的武功不算高强,如果被打伤了重新追踪,是很难再追上陆逐川的。 无双脸微微一红:“他喜爱梅花,随身物品都用梅花熏香熏过,留香时间很长。只要是他经过的地方,我便能循着香气找到踪迹。” 慕晚舟动容道:“你对他真是……” 无双接着道:“我追到西域都护府的时候,正好撞见他被那个云阳真人的关门弟子打伤,抓回了内城。然后我便在都护府中看见了你们的通缉令。我心想此事一定不对劲,便一直留在附近想找机会救他……” 萧骆北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叹道:“想不到逐川还有这样一个对他死心塌地的孩子,他怎的不知道好好珍惜,还忍心将人家打伤?” 无双连连摇头:“不、不,陆公子心里只有慕大人,是我一厢情愿……” 萧骆北差点跳起来:“你、你说什么?!” 无双茫然的瞪大了眼:“萧公子难道不知道?” 萧骆北目瞪口呆的侧目望着慕晚舟,慕晚舟也没打算刻意要隐瞒他,便只冷冷斜了他一眼: “是,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不是……”萧骆北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疯了,“最近?!最近是什么时候?!” 慕晚舟淡淡道:“我中合欢蛊的时候。” 萧骆北气得七窍生烟:“好个陆逐川!他藏得可真深……他该不会是那时候恨不得替你解蛊吧?!那后来呢?后来他又做过些什么?!他之前与你单独前往天银山的时候,你们二人同吃同睡,他就没点别的想法?!” 他语气中醋意满满,大概都把方圆十里内的人都熏晕了。慕晚舟很无语的看着他: “你好像没资格过问。还有,他并未对我失礼过,倒是我,跟你大婚那晚,我本来主动向他示好,还被他拒绝了。” “你!晚舟,你怎么能那样?!”萧骆北一听,立刻火冒三丈。如果陆逐川此刻在他面前,大概要被他双目中的妒火烧焦了。 “那又如何?”慕晚舟冷冰冰的一语打醒了他,“我就算跟他睡了,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不痛快?!” “我……”萧骆北哑口无言,一肚子的火翻腾不息。的确,当时慕晚舟跟自己的恩爱亲密也不过是在演戏而已,更何况现在,他有什么资格约束慕晚舟的想法和行为? 但他就是好气好气,那种想杀人又没法杀的滋味,和恨自己如此后知后觉的嫉妒,在狠狠的折磨着他。他快要把拳头都捏碎了。 无双听着二人的对话,不禁越来越糊涂,来回反复打量二人,怯生生的问: “慕大人,萧公子,你们二人……是分手了?” “没有!怎可能!”萧骆北一腔怒火没地发泄,一腔委屈无处诉说,此时面对这个狠狠戳入他心脏的灵魂发问,当然是一口否认。 慕晚舟和气的对无双说:“我与他没有真正在一起过,谈不上分不分手。” “晚舟!”萧骆北伤心至极,“好歹你我二人也是大婚过的,你怎能说出这样绝情的话?!” 慕晚舟冷冷怼他:“那不算。” 萧骆北忍无可忍了。 这一刻,浓浓的醋意冲上来,让他彻底上头了。 他一把拉过慕晚舟,恶狠狠的吻上了他的唇。 慕晚舟双眸微微睁大,立刻挣扎起来。萧骆北昏了头,将他箍得紧紧的,死死按在硬邦邦的土墙上,一丝一毫也不肯放过他。一个被迫、一个强势,却终归被这激烈的吻如同漩涡一般缠在一起,久久无法分开。 直到慕晚舟被吻到几乎窒息,反抗的动作也软下来。 无双在一边瞪眼茫然失措的看着,脸慢慢涨红了,为萧骆北蛮横霸道的样子羞得手足无措。 他虽然出身楚馆,但内心对于情爱始终是一片纯真。此时此刻,他一眼便看出来,萧骆北很爱很爱慕晚舟,是那种他最向往、最憧憬的爱。 他又羡慕、又难过。难过是为陆逐川,陆公子有圣上这样的情敌,怎么样能赢呢? 慕晚舟被萧骆北牢牢掌控着,只能任由他对自己为所欲为,到最后他彻底放弃抵抗了,在对方怀里微微喘气,却感到萧骆北往他手里轻轻塞进来一样东西。 他低头一看,是自己送给萧骆北的那只深紫色锦囊,里面装的是二人纠缠纷扰的两缕青丝。 “你说过的,与君结发。”萧骆北额头用力抵住他的,“这么快就不认了?!” “那是……” “我知道你当时是骗我的!”萧骆北就着他的手捏紧了那只锦囊,“但我不管,你既然送了,便要负责……反正你跟我二人就是要绑在一起的,就像这发丝一样,不许分开!” 慕晚舟侧目望着掌心中的锦囊。它自从来到萧骆北身边,就没过过一天安宁日子,陪着他经历了各种生死风波、颠沛流离,一定也打湿过、弄脏过、折皱过。看它的花纹丝线,已经被磨掉了些,整体颜色也黯淡了许多,还有几滴暗红色的污渍,想来应该是血迹。 但经历了这么多磨难,萧骆北连象征皇帝身份的九龙玉佩都弄丢了,却还是小心翼翼的保存着这不值钱的锦囊,像宝贝一样。 他望着萧骆北眼中的认真和固执,无奈的叹道:“有旁人在,你给我放手。” “……”萧骆北不依不饶的看着他。 “你再不放,我便把这锦囊收回去了。”慕晚舟冷冷的盯了回去。 “不行。”萧骆北立刻放开了他,一把将锦囊从他手里抢了回去,生怕他来跟自己讨回。 旁边的无双看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笑什么?”萧骆北凶巴巴的问。 “没、没……”无双被他一吓,立刻捂住了嘴,“我就是觉得,萧公子不像大家说的那么不在乎慕大人。” “……”萧骆北无言以对,他知道自己在民间的风评很差,一向是一个有负慕晚舟“一片深情”的形象。再一想到自己明明是被这美人给算计得裤衩都不剩了,忍不住又恼火又委屈。 “走了,准备入城。”他只得没好气的冷声下令。 慕晚舟和无双抬头,只见从都护府内城的方向,果然徐徐飞起数艘热气驱动的巡逻船,随着夜风的吹动缓缓往各个方向四散驶开来。 慕晚舟不可思议的细细观察那巡逻船,每条船除了顶部盛放热气的巨大白帆制成的球状物,船体本身并不大,也就最多能乘坐四、五人。 “阿北,这船是你设计的?”慕晚舟忍不住问。 “是。”萧骆北心情还处于黯淡。 晚舟还没见到那条彩色的船,那条才漂亮呢…… 陆逐川这小子怎么也喜欢晚舟?!晚舟还向他示好过,气死了! 晚舟结果都完全不肯承认自己…… 脑子里竟是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 “走吧,”慕晚舟拍拍他的肩径直往前走去,“咱们要怎么坐上去?就当……” 他侧头来懒懒斜了萧骆北一眼,好似不经意的道:“就当提前体验一次那条你重金建造的大船了……” “……”萧骆北愣了愣,这么多天来,心尖头一次被喜悦冲刷。他立刻几步追上了慕晚舟: “等等……” 无双也赶紧跟上了两人。 萧骆北等那些巡逻船散开来了,便挑了离他们最近的一艘慢慢靠近。三人不动声色的追着那船在黄沙中走了许久。 直到已经看不见其他的船了,萧骆北拔出随身的龙纹金错刀,沉声道:“我要把它从天上打下来。” “怎么打?”慕晚舟奇道。 萧骆北不作声,将金错刀微微一扭,却见那柄原本三寸宽的错刀竟然轻轻咯噔一声,分成了两柄细细的刀刃。 他运功向空中掷出其中一把,直击那巡逻船的球状帆布。船飞得很高,慕晚舟正在担心刀刃根本连船底都够不着,萧骆北又紧接着击出第二把。第二把在空中追上第一把,借力将它一路撞击得更远、更快,自己却在空中回旋,最终回落到萧骆北手中。 慕晚舟和无双的目光追着那柄细细刀刃如影般飞向巡逻船,然后听到黑暗中响起了一声闷闷的撕裂声,随即四周又恢复了安静。 等了片刻,那第一把细刀也如雷般轻巧的回旋回来。萧骆北伸手接了,将两把刀刃轻轻一捏,又合并成了原本的错刀,再干净利索的回鞘。 无双眼睛都看直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看见天上那巡逻船开始摇摇晃晃,一路往下斜飞而来。 “它掉下来了!”无双低声惊呼道。 慕晚舟笑笑,带了几分赞许:“你划破了它的白帆?” “是。”萧骆北挥袖道,“我们追上去。” 三人一路追过去,那船的帆破了,下落得很快,此刻已经降在黄沙之上。船上本有四名巡逻士兵,此刻已经因为坠地的冲击晕了过去,歪七倒八的躺了一地。 三人扒了这几个士兵的衣服和令牌换上,又把他们捆起来,口中塞了破布,暂时丢在一处废墟的破屋里。折回船边,萧骆北仔细查看了船体,基本完好,帆布被划了一道漂亮的半月形缺口,只需补好便能继续升空使用。 萧骆北问:“晚舟,你能把帆修补好吗?” 慕晚舟道:“你把它打下来,竟然自己不会修?” 萧骆北道:“我、我怎么会这种针线活?” 慕晚舟斜瞥他一眼:“我也不会。” 萧骆北想了想,只好硬着头皮道:“那我……试试……” 无双在旁边抢着说:“没事,我会呀,我会……” “你怎么不早说!”萧骆北松了口气,要他一个皇帝穿针引线,真是要他的命了。 慕晚舟很遗憾的看着无双:“无双,你为何这般积极,令我们错过了观赏景朝皇帝做针线活的绝佳机会?” “晚舟!”萧骆北急了,慕晚舟无奈的冲他笑笑,也上去帮无双了。 “……”萧骆北无言的看着二人忙碌的身影,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慕晚舟怎么越来越喜欢捉弄他了?! 不过也好,他总算不是一开始那般冷若冰霜、百毒不侵的模样了。 三人修好船帆,萧骆北重新点燃燃料,拉动风箱。热气很快充盈帆布球体,巡逻船再次稳稳起飞。 “哇!真有意思……”无双年纪小,从来没有坐过这样的飞船,一时之间觉得有趣至极,趴在船栏边发出了惊叹。 慕晚舟垂眸往下望去,只见下方茫茫黄沙、绿洲清泉,以及远处西域都护府高耸入云的内城都逐渐变小、尽收眼底。再搭配一轮皓月当空,一片银色洗尽铅华,竟是从未见过的壮丽大漠光景,也被深深震撼住,一时无言。 萧骆北轻轻问:“好看吗?” “好看。”情不自禁的便脱口而出。 萧骆北好像舒了一口气,慕晚舟虽然没有侧目看他,却感到了他的笑意。 莫名的,心底涌上来一股难以言说的平静和安心,虽然他们明明是在奔赴险境。 就好像是那个人的盈盈笑意,突然具备了某种让人沉静的力量。 萧骆北没有再说话,却是调整方向加快了速度,朝西域都护府的方向飞去。 “晚舟,我们去救逐川了。”听见他沉稳又坚定的声音,不容置疑的说着。 ===== 作者有话要说: ===== 来了一点点蒸汽朋克元素,其实就是热气球啦hhhh 阿北的大型吃醋现场QAQ 第五十四章 巡逻船缓缓靠近了西域都护府的内城。内城中有一处平坦的空地, 是专供船起飞降落用的。此刻那里只有两名守卫,正打着呵欠挥动手里的锦旗,指挥他们降落。 三人戴好头盔, 尽量将脸遮住。 “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其中一个守卫困倦的发问,“才一个时辰呢。” 萧骆北很镇定的答道:“路上船帆被鹰弄破, 我们就先草草修补回城了。” “哦,”另一个守卫上前来看了看补过的船帆,“那你们今日便歇息吧,明日让工匠将帆换掉。” 三人应了, 便快步往外走去。才走出几步, 却被守卫叫住: “站住。你们这条船出去的时候不是四个人吗?还有一个人呢?” 三人心里一紧,萧骆北开始默默运功,想伺机将二人制住再说,却听见慕晚舟温和的声音: “方才在城外坠船,他说他想他在斜芳阁的老相好了,要偷偷去夜会。这位大哥, 您就行个方便, 别告诉陈参军呗?” 斜芳阁是西域都护府内最大的青楼,里面美女如云, 到了夜里正是最纵情声色的时刻。 萧骆北侧头看他, 只见他一张美人脸隐在头盔下, 看不真切,但语气却是扮作兵痞的匪气,又和和气气, 很难让人产生反感。 守卫嘿嘿笑了一声:“就知道你们这些小子,一个个的不安分!算了算了,那哪天咱们想去快活, 你们也行个方便咯?” “那是当然。”慕晚舟语声暧昧,又夹带了一丝了然于心的笑意。 两位守卫挥挥手,让三人离去。三人不敢耽误,赶紧转身快步走开。 离开降落处,已是内城普通驻兵的休息处,黑灯瞎火的,大部分士兵都在睡梦中。三人找了个安静黑暗的角落先隐匿起来。 萧骆北低声道:“现在我们直接去陈参军的居室,让他知道真相,再命他放出逐川,将萧四和假皇帝制住。” “等等,”慕晚舟沉思了一阵,“万一陈参军不认呢?” 萧骆北怒道:“他敢!镇西军虎符在此,他又见过我,难道还敢谋反弑君?!” 慕晚舟缓缓摇头:“不妥……阿北你还记得吗?票初在西域,陈参军跟卫湛一样,都是临安王的手下。” “你是说……”萧骆北凝眉道。 慕晚舟冷静的分析着:“萧翊和卫湛死后,他逃过了牵连,本是最有希望成为镇西将军之人,但你迟迟未下令封赏,更有将镇西军回归朝廷之意,他一定心里有怨怼。而他票时有没有参与临安王跟西凉摄政王的勾结、参与了多少,我们还未来得及将这些一一揪出来……” “所以,”萧骆北冷冷接话,“如果萧四找到他,将利害关系一一分析给他听,再承诺他一些利益,那么他很可能即使知道真相也倒戈相向?” “对。”慕晚舟点头,“并且上次西凉摄政王政变失败,还灰溜溜的退回了玉门关之外,你认为他会轻易善罢甘休吗?如果四殿下又趁机拉拢他……” 萧骆北思量许久道:“你言之有理,我们不能这样冒险,还是救出逐川才是第一要紧之事。” 无双心焦的细声道:“陆公子会被关在哪里呢?” 萧骆北道:“西域都护府的地牢位置我很熟悉,跟我来。” 三人一路向地牢摸去,走到一半,萧骆北突然停下了脚步。 “萧公子?”无双小声提醒他继续,他却微微侧目望向右面一处,如狼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兴奋而狂热的光。 右面的几处修建得恢弘大气的居室是内城主殿,平时除了镇西将军或是皇帝驾临,是没人居住的。而此时,如不出意外,假皇帝便应该住在里面。 “阿北,太冒险了。”慕晚舟看透了他的心思,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 “不。”萧骆北口气决绝,“不这样,我们如何进地牢?” 说着,疾步往主殿奔去。 三人大气不敢出,轻手轻脚摸入院中,往正中那处居室移步而去。门外有几个士兵看守,正昏昏欲睡。萧骆北和无双悄无声息的上前,出手迅速将他们打晕,拖到暗处。 轻轻推开殿门,门内一片寂静,似乎根本没有生人的气息。慕晚舟反手掩上了门,点起一根蜡烛。 屋内便渐渐亮了起来,还有一股异常香甜的熏香。 慕晚舟闻到这香味,急剧皱眉:“此处不宜久留,我们动作要快。” 最里面的榻上,一动不动的坐了一人,穿着明黄的龙袍,在幽暗烛光下格外显眼。 萧沉影果然为了做戏做得像,令将士们信服,索性就让假皇帝住在此处。 无双见到那全天下仅此一人能用的颜色,几乎被震慑,但细细一看,那人如同木偶般呆呆端坐着,对三人的进来完全没有反应。 萧骆北挑着眉,嘴角带着戏谑的笑,三两步走上前,将那傀儡假皇帝的下巴一抬: “还真挺像……” 眼前这个“萧骆北”,倒是和真的萧骆北长得九分相似,尤其是那眉眼、高挺的鼻梁和淡红的薄唇几乎一模一样。硬要说哪里有区别,便是这人脸型更消瘦,颧骨更明显些。 他右下颌有一条疤痕,就像慕晚舟右眼下那般,淡淡的,长度也差不多。 慕晚舟将烛光靠近这傀儡,见他对人、光、声音都一概没有反应,忍不住叹了口气。 “四殿下……真狠,此人这辈子都只能作为行尸走肉活着了。” “他就是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萧骆北已经开始不客气的扒这冒牌货身上的龙袍。 慕晚舟没有再说话,眸子里很暗、很暗。 差一点,他也变得跟这人一样了,被萧沉影控制掌中。票他明明白白看到萧沉影如此制造出的傀儡,才切肤般的再次感受到了那种恶意与寒意。 萧骆北将龙袍轻车熟路的套好,又习惯性招呼他:“晚舟,来帮一下……” 慕晚舟愣了愣,回过神来。 从前,萧骆北宿在承掖殿的时候,他经常帮他更衣,两人都养成了习惯。龙袍复杂难穿,起初,萧骆北经常因为他动作慢或是打错了结而责难他。 后来,渐渐的开始调侃他、逗弄他;再后来,看向他的目光越来越化为深情。 不知道有多少次,两人暧昧的贴在一起,半天也穿不好,反倒是在一次次的肌肤相贴和气息交错中,又失控的拥吻在一起,将那刚刚才披上肩的衣袍又乱丢了一地。 慕晚舟将蜡烛递给无双,低声答了一个“好”字,便上前去帮他系腰带。 萧骆北低眸看着他一言不发的帮自己,并不知道他心里的思绪,只当他是不乐意听他自己差遣,轻声道:“我刚刚一时急了,你别介意。” 慕晚舟好笑的看了他一眼:这人还是跟以前一样,猜不透自己的心思。 但,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在乎、更想要猜透自己的心思。 便淡声道:“你瘦了,腰带都松了。” 一语完毕,却闻到那股异香愈发浓郁了。他皱皱眉,胸中突然有什么翻涌,竟一时呆住。 萧骆北哑然,低头看了看,腰带的位置确实是比之前紧了些,却见慕晚舟雪白的指尖缓缓的定在那华丽的花纹上,有些发抖。 “怎么了,晚舟?” “没事,”慕晚舟定了定神,“好了,快走吧。” 三人灭了蜡烛,从屋中出来。萧骆北彻底摆出皇帝的架势,领着慕晚舟和无双,昂首往地牢的方向大摇大摆的走去。 路上遇到几队巡逻的士兵,见到圣驾,纷纷下跪,丝毫没有起疑。 无双这一刻只觉得萧骆北厉害极了,轻声对慕晚舟说: “圣上这招真好使,只要不撞到那个影,谁敢在都护府内拦咱们?” 却见慕晚舟捂着胸口,脸色苍白,一个字也没说。 “慕大人,您怎么了?”无双扶住他奇道。 “没事。”慕晚舟强作镇定,对他微微一笑。 事实上,他现在不大好受。 方才那室内点着的熏香,好死不死的便是月见草。想必是萧沉影为了巩固摄魂功的效果才点着作为药熏。但是,月见草与萧骆北和慕晚舟体内的合欢蛊属性相冲,上次萧骆北服用了含有月见草的解药也牵引了体内的残余蛊毒。 而这次,萧骆北因为已经中招过一次有了适应,不会再有反应。但对慕晚舟来说,却是第一次被月见草的副作用影响…… 所以,他此刻体内情潮翻涌,十分难熬。 虽然还没有到无法控制的程度,但这滋味毕竟不太舒服。 三人就这样一路没有阻挠来到地牢。地牢果然看守森严,一见萧骆北,狱头扑通一声跪下: “圣上深夜驾临,属下惶恐……” “开门。”萧骆北好不容易做回皇帝,口气十分威严。 “可是……”狱头犹豫着,“影大人说,他不在的时候,任何人不能……” “你是听他的,还是听朕的?!”萧骆北甩袖怒斥,“开门,然后给朕滚开!” 他那股王者的天生压迫感和霸气,把狱头吓得一个哆嗦:“是,是……”立刻乖乖开了门。 萧骆北斜眼打量了一下四周,又挥手对在场的十数名看守道: “你们都给朕出去,朕要亲审犯人!” 没人敢有异议,都噤声退出去了。 萧骆北疾步往地牢深处走去,慕晚舟和无双跟在后面,一间一间的找。萧骆北低语道: “他这样的重犯,一定关在最深的水牢里。”便一路往下,向最底下奔去。 到了地下三层,只有一间阴冷黑暗的囚室,挂着粗大的巨锁。萧骆北拔刀将锁砍了,缓缓推开沉重的门。 一身白衣的陆逐川,果然被锁在寒气逼人的冰冷水中。他紧皱眉头,闭眼歪在水里,脸色惨白。胸前的白色衣襟染着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逐川!逐川!”慕晚舟一见,立刻踉跄着奔了上去。 “陆公子……”无双也带着哭腔冲了上去。 萧骆北最是清楚这水牢的苦寒,一般关押的都是要犯,会将人泡在几乎结冰的水里,饱受折磨。而萧沉影把陆逐川关在这里,更是想通过寒气压制他的功力,防止他逃跑。 萧骆北两三下砍掉了困住他的镣铐,慕晚舟和无双合力将他从水里捞了起来。 慕晚舟用力拍陆逐川的脸:“逐川,醒醒……” 陆逐川一双狭长的凤眼,幽幽睁开,光芒凝聚在漆黑的眼底:“晚舟……” 又侧头看了看无双,语气充满责备:“无双,你怎么还是来了……” 无双见他气若游丝,心痛得泣不成声:“先别说了,我们先出去吧。” 萧骆北凝眉想了想:“等等。” “怎么了?”慕晚舟问。 萧骆北道:“方才看守们出去,说不定已经去通知了萧四。更何况,我们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带着人从这里大摇大摆离开。” “那该怎么办?”无双急哭了。 萧骆北还未答话,果然听见地牢上方已经传来嘈杂的吵闹声。想必已经有人正往这里赶来了。 “不好。”萧骆北想,若是陈参军真的背叛了,再跟着一起来,他们今天插翅都难飞。 情急之下,他迅速下了结论:“快,我们都到水下去!” “水下?”无双瞪大了双目,难以置信。 “是,”萧骆北简略的急声解释着,“这寒冷的水是从地底深处的一处寒潭引上来的。我们只要顺着水流一直往深处游,便能抵达那处寒潭。浮出寒潭水面,便是城外了。” 陆逐川虚弱的笑笑:“你说得倒是不错,如今这是唯一的法子……” 萧骆北“啧”了一声道:“都说了,朕是最熟悉这西域都护府的。” 慕晚舟却缓缓摇头,全身发抖:“不……不……” “晚舟别怕,”萧骆北捏住他肩安抚他道,“朕知道你不通水性,朕带着你游。无双,你能看好逐川吗?” “没问题的!”一听到救自己的心上人,无双小小的心中立刻充满了勇气。 说着已经扶起陆逐川,二人率先跳入了水中,往深深的水底游去。 萧骆北将身上那碍事的厚重龙袍七手八脚脱了下来扔到地上,搂了慕晚舟: “晚舟,走……” “不……”慕晚舟却颤声打断了他,“阿北,你走吧。我大概……走不了了……” “你在说什么?”萧骆北惊愕的环住他肩,却发现他面色潮红,呼吸急促,眼中一汪春水荡漾,楚楚可怜却又渴求的望着萧骆北。 “晚舟你……”萧骆北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忍不住将他的脸捧起。 “你蛊毒发作了?怎么回事?!” ===== 作者有话要说: ===== 对不起,逐川和阿北的嘴炮要下章才有了,这章太长了写不下QAQ我的失误……感谢在2020-10-11 13:15:59~2020-10-12 12:2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蔓荆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五章 萧骆北惊讶极了。 他与慕晚舟的蛊虫两个月之前已经解除, 虽然清除余毒又陆续花了许多时间,至今也还没有完全清除,但除了明确受到某些药物副作用的影响, 已经不太可能发作。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慕晚舟蛊毒发作,那么在寒冰般的水下, 便十分容易抽搐和窒息。一旦在水里晕厥,那么便性命难保。 慕晚舟面色绯红,轻轻喘息着说:“方才,那傀儡的房中点的是月见草熏香, 勾起了我体内的蛊毒……” “……”萧骆北简直恨死萧沉影了。怎么次次他都能来搅和?! “你走吧, 阿北……”慕晚舟用力将他的手拿开,“快走……” “不行!”萧骆北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他绝不可能丢下慕晚舟一个人。 “你走!”慕晚舟冷冰冰的推开他,“我留下来,四殿下应该不至于要我性命,说不定还替我解毒呢。你快些带着逐川离开,回京去吧。我们就此别过了!” 但他心里却在大声吼着:阿北, 别走, 我渴求你,只渴求你……只有你能救我…… 他的说辞, 是他理智的判断。 但他心里的想法, 却是在蛊毒的折磨下, 无法抗拒的本能。 “朕不同意!”萧骆北怒吼一声,紧紧抓住了他肩头,“开什么玩笑?!朕绝不把你交给那个混蛋!” 他铁了心, 绝不会让萧沉影再有一丝丝的机会伤害慕晚舟。 他声声严厉:“把你留下来,让他留你一命?!你就愿意变成被他操控的傀儡?跟那个坐在房里一动不动的家伙一样?!还有,你的蛊毒……只有朕能解, 你别忘了!你现在应该很渴望朕吧,不是吗?晚舟,别口是心非!” 慕晚舟微微启开朱唇,愣愣的望住他。 萧骆北灼热的唇贴了上来,将他小巧柔软的唇瓣整个含入口中。慕晚舟渴望他已久,情不自禁的“嗯”了一声,嗓音娇美动人,在他的气息里整个身子都软了。 与此同时,萧骆北已经搂了他腰,带着他扑通一声跳入了水里。 慕晚舟被冰冷的水一激,倒吸一口气,却感到萧骆北给自己渡来口口呼吸,才明白了他为何入水之前会吻住自己。萧骆北将空气渡给了他,便转头拉了他奋力往水道深处游去。 这水道是从寒潭底部凿开连过来的,本身并不算很长,憋气游一阵便能坚持过去。但慕晚舟被蛊毒折磨,灼热的身体在寒冰般的水里可说是冰火两重天,十分难受。游了一阵,他便开始意识模糊。 萧骆北随时注意着他的神色,见他支撑不住,便立刻拍拍他的脸,又以口渡气,防止他因为晕厥而被溺死。 到最后还没游出水道,萧骆北自己已经快被憋死了。 他把气大部分都给了慕晚舟,自己又是拖着他一起游,到最后已经憋得整个肺部都要爆炸,手脚无比乏力,总算看到了头顶上的亮光。 他拉紧了慕晚舟,也不知从哪里迸发出的力气,往顶上那一道光奋力游了过去。 “!!”总算浮出水面的瞬间,萧骆北大口大口的喘气。新鲜的空气重新进入胸腔,他活了过来。 “晚舟,晚舟……”他搂着慕晚舟,轻拍他的脸,只见慕晚舟极低的“嗯”了一声,并无大碍。 萧骆北放心下来,再四下一看,竟然没有看见无双和陆逐川。他高声喊了几遍,也无人应答,这才来得及细看周围。 这寒潭处在西域都护府附近的一座从林中,四周有山,潭下还连着一处瀑布。萧骆北抱着慕晚舟到瀑布边眺望,瀑布一眼望不见底,只听到潇潇的水声。 无双和陆逐川应当是先出来之后避到哪里去了。 毕竟,萧沉影会不会沿着水路追上来也未曾可知。 萧骆北知道此地不可久留,也打算抱着慕晚舟离开寒潭,却见慕晚舟清醒了些,在他怀里微微翻了个身,呢喃道:“逐川……和无双呢?” 萧骆北道:“朕现在就带你去找他们。” 慕晚舟却抓紧了他衣襟:“不……不要……” “怎么……”萧骆北还未问完,便见他抬起一双灼热焦渴的眸子,痴痴的看着自己。全身更是火一般滚烫,连肌肤都泛起一阵绯红。 “阿北……我要你……”他撒娇般的嘤咛道,“想要……嗯……快来……”他边说边将脸颊迷茫的往萧骆北的胸口蹭。 他中的雌虫蛊毒,比萧骆北的雄虫更深入骨髓,一旦发作效果也更猛烈。加上被寒潭的冰水泡过,他有些发烧了,神志开始混乱。 “你忍一忍。”萧骆北害怕萧沉影追踪,不敢停留。 “不要嘛……”慕晚舟语无伦次的轻声道,“阿北不是喜欢我吗?嗯?……不喜欢了吗?是不是跟四殿下一样,不喜欢了……” “喜欢,怎么可能不喜欢。”萧骆北心里一阵刺痛。 “那快些来……”慕晚舟带了哭腔,似乎被什么深深戳中了伤心事,“晚舟是那只破破烂烂的茶杯……阿北是另外那只……我只有阿北了……” 萧骆北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知道他此刻十分脆弱无助,字字都如同尖刀刺在心上,阵阵抽痛。匆忙间又感到慕晚舟在发抖,低头一看,却看见他在吃吃的笑,意识有些迷乱了。 “阿北要我再重新好好想一想,”他边笑边耸动瘦削的肩头,“可有什么好想的?……我不想再留在阿北身边了,但又真的好喜欢阿北抱我,很温暖、很舒服……好难办呐……” 萧骆北连忙安抚他:“那你就别想了,别走就是。朕天天都抱你好不好?” “那阿北还不来?!”慕晚舟突然发脾气一般的哭闹起来,“我好冷、又好热、好难受,要死了!” 说着竟低声抽泣了起来,抓着萧骆北的双手剧烈的颤抖。 萧骆北急得发疯,灵机一动,突然打起了那瀑布的主意。 那瀑布少说也有数百丈高,瀑布后应当有不少隐蔽的洞穴。萧沉影如果追上来,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躲在他眼皮子底下。 如果贸然带着慕晚舟往林间逃,以慕晚舟现在这个状态,被抓住的几率反而更大。 来不及多想,萧骆北抱着慕晚舟,从瀑布边缘飞身而下,借着奔流而下的水柱一路运功。落到一半之时,他飞身穿过了瀑布,到了那巨大珠帘的内部。 黑黝黝的山石悬崖上,果然有些可供人站立或攀附的地方。萧骆北挑了一处平坦宽敞的飞身上去,又见眼前还有路,蜿蜒的通往后方幽暗的深处。 他沿路继续往前,竟来到一处繁花盛开的山谷中。 漫山遍野都是蓝色的牵牛花,怒放在郁郁葱葱的草丛中,在银色月光的映照下,带了几分妖异的美。 让人恍然之间还误以为来到了仙境的边缘。 萧骆北把慕晚舟放下来,轻声说:“晚舟你看……” 他话还没说完,唇已经被慕晚舟堵住了。 慕晚舟像干渴已久一般,二话不说的攀附了上来,修长的腿牢牢的环上他腰。双臂如蛇一般缠住他脖子,不容分说的与他深吻,强势得好像跟萧骆北交换了灵魂一样。 二人在软绵绵的草丛中和蓝色牵牛花中翻滚着,湿漉漉的衣衫扔了一地。慕晚舟神情迷乱的小声嘀咕着: “阿北,他骗我……他说我是世上最好的……比凤公子还好,但是为什么他现在说我肮脏、恶心?” 萧骆北知道这是他心中的结和刺,心疼得很,只得在他耳边低声哄着:“是他不好,晚舟是这个世上最好的……” “阿北也骗我……”慕晚舟迷迷糊糊的说,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急促的改口道: “不!不!是我骗了阿北,骗了他的真心……” “没关系,没关系……”萧骆北箍紧了他,心里又是酸楚,又对他的迷人不能自拔。 “唔……”慕晚舟喉中发出哽咽般的声音,接下来似乎被弥漫全身的快感掌控了,不再说话。 但他眼角,缓缓流出两行泪,滴落在萧骆北的脸上。 说不清是痛苦,是歉疚,还是别的什么。 · 慕晚舟困倦的睡在萧骆北臂弯中,发热还未消退,口中说着些分辨不出意义的胡话,病得很重。 萧骆北抱着他,沿着那牵牛花盛开的山谷继续往内深入。虽然到了这个时候,被萧沉影找到的几率已经很小了,他还是不敢放松警惕。 远远的,他看见前方一棵巨树下有人。他先是警觉的皱了皱眉,随即眉间舒展开来。 是陆逐川和无双。 陆逐川已经将雪白衣衫上的血迹清洗干净,脸色虽然还很苍白,但凤眼中已迸发凌厉锐气,神采奕奕。他此刻端坐着运功调息,周身泛起淡淡紫光。 萧骆北见他这个副架势,也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他体质实在是太好了,感觉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打倒他。 无双看见萧骆北和慕晚舟,很开心的向二人挥手:“这边这边!” 萧骆北搂着慕晚舟上前,陆逐川收掌吐纳,结束了一个回合的调息,突然冷冷开口: “晚舟怎么了?” “……”萧骆北静默了一会答道,“他在冰水里受了寒,发热了……” “少忽悠我。”陆逐川细细的凤眼死死盯着他,“你对他做了什么?” 萧骆北一想到他对慕晚舟深藏不露的心思,又想到此前慕晚舟对他有过表示,不禁暴跳如雷,怒吼道: “陆逐川,你管得真是他娘的宽!他为了救你,勾起了蛊毒,朕难道不管他?!” “……”陆逐川一时无言,他也是头一次听萧骆北爆粗口。 萧骆北虽然脾气差、骄纵蛮横,但作为一个皇帝,他大体还是懂得自持和礼节的。不管在如何暴怒的情况下,也不曾骂过脏字。 无双被两个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吓到了,怯生生的打岔道: “我……我来瞧聊慕大人的病情……” 陆逐川和萧骆北就像没听见他的话,还是互相仇恨的对视着,一个冷漠,一个暴怒。 萧骆北怒斥道:“陆逐川,你行啊!你对晚舟的心思到底藏了多久了?!这笔账朕一定要好好跟你算一算!” 陆逐川冷若冰霜的凤眼丝毫没有动摇:“晚舟若是有事,我也要跟你好好算一算。” “他有事也是因为你!” “最初是你这暴君害他走到今天的。” “陆逐川!” “我说的不对?”陆逐川冷冷与这天下唯他独尊的男子四目相对,“再说你现在对他来说算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你以为你对他又算个什么东西?!……” “好了好了!”无双好不容易打断了二人的对峙,“你们别吵了,来看看慕大人的情况。他烧得厉害……” 陆逐川听了,立刻缓和了神色,转身去搭上慕晚舟的脉,细细检查。 “怎么样了?”萧骆北也忘了吃醋,急急的问。 陆逐川微一凝眉:“没有大碍,你将他扶起来,我将真气输给他。” 萧骆北照办了,扶起昏睡的慕晚舟来。陆逐川干脆利落的挥掌运功,将内力徐徐输入慕晚舟体内。受到那股温暖有力的内力眷顾,慕晚舟口中的胡言乱语终于停下来了。 萧骆北见他自己有伤,还是照顾慕晚舟优先,对他的恶意消除了几分,忍不住冷淡开口问道: “你之前是怎么被萧四抓到的?” 陆逐川眸中闪过一丝黯然:“他今非昔比,且诡计多端。我当时为了控制弓手们不继续射杀你们,动用摄魂功消耗了太多内力,导致后继乏力。” 萧骆北不满的皱眉讽刺道:“云阳真人收的好徒儿啊!当初因为一息善念将他纳入门下,也不曾想到他把歪门邪道都学齐了吧!” 陆逐川淡淡道:“如今要对付他,你得尽快回京。” “哦?”萧骆北戏谑的盯着他,“如今你倒是也不希望朕死了?朕以为,你应当很恨朕。” “我是恨你,”陆逐川不带一丝感情的道,“凡是伤害晚舟的人,都是我的敌人。但是,现在能保他周全的也只有你。” 萧骆北嗤笑一声:“你明白便好。逐川,无论你有多喜欢晚舟,朕都不会放手。” 陆逐川很无言的看了他一眼,静静道:“幼稚、可笑。” “少逞口舌之快!”萧骆北挑眉怒道,“等晚舟醒了,你老老实实把他本来的容貌恢复了,然后朕立刻带他回京!” 陆逐川眸中微微一动:“你都知道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嗯,,,希望本章可以存活 下章晚舟恢复本来的容貌了 第五十六章 萧骆北点头:“嗯, 把原本的晚舟还给朕。” “……”陆逐川一时没有答话,半晌才低声问道:“你真的要看他本来的样子?” “不行?!”萧骆北挑衅的怒视着他,“你跟萧四不是都看过?凭什么朕就不配?!” 陆逐川沉默了很久, 才轻声说了一句:“你真对他动了真心了。”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肯定的陈述语气。 所以, 带了一丝隐晦的苦涩和无奈。 但,也隐藏了一丝叹息般的欢喜。 萧骆北一时愣住,沉默了一阵笃定的答道:“对。” 他只答了一个字,却是万般的认真和绝对的慎重, 与他端坐于龙座上论天下大事的气度毫无二致。 陆逐川阖上了眼, 收起了眸中的情绪。 随即他潇洒的收掌运气,将内力收回,又在体内运转游走一周,缓缓收招。 “应该很快会退烧。”他简短的说。 萧骆北接过慕晚舟去,理了理他额前散乱的长发,小心翼翼的抱到了怀里。慕晚舟呼吸均匀, 睡得很香甜。 “晚舟……”萧骆北在他侧脸上疼惜的吻了吻, 慕晚舟不满的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又睡沉了。 “等他醒了, 我便恢复他本来的容貌。”冷不防传来陆逐川冷淡的声音。 “你真的肯?”萧骆北欣喜问道。 “嗯, ”陆逐川转头不再看他, “得送你们尽快入关。” · 月色下,蓝色的花海中,萧骆北搂着慕晚舟, 也疲惫不堪的睡了。陆逐川依然坐在一边运功调息,似乎他只要有一身深厚内力,便不怎么需要睡眠和休息一样。 夜里霜重, 他身边的无双打了个哆嗦醒来了,揉揉眼看见他还醒着,便轻声对他说: “陆公子,你去睡一会吧,我来守着。” “不必。”陆逐川淡淡道。 “不行的,”无双有低急了,“你重伤未愈,怎可以一直不休息?你去吧,我睡够了……” “无双,”陆逐川冷冷打断了他,“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无双愣了愣,眼圈红了:“对不起……” 陆逐川道:“等我恢复了晚舟的容貌,你也跟他们一起入关回京。” 无双抬眼急急问道:“你、你不回去吗?” 陆逐川摇头:“我的画像已经被挂满了整个西域,无法入关。” “那我也不走!”无双瞪大了一双清澈的双目痴痴的看着他,“我要和你待在一起。” 陆逐川斜眼看他:“不行。” “为什么不行?”无双委屈的问,“你教会了我武功,我不会拖你后腿的。我、我还能帮你、照顾你……” “……”陆逐川一时无言。 “不、不行吗?”无双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楚楚可怜的问。 陆逐川久久凝视他,突然开口问道:“陆逐川有哪里好,值得你这般?” 无双脸一下红了,却是浮上薄薄的泪光来,支支吾吾的答道: “对我来说……哪里、哪里都很好……不可以吗?” 他说着,两行晶莹的泪落下,悄悄的砸在攥紧的拳头上,炸开小小的水花。 “是我……我不配喜欢你吗?”他啜泣着又问,“但我……我什么都不奢求的……” 陆逐川长叹了一口气。 “是陆逐川不配,”片刻他静静说,漠然得像在说另外一个人的事情,“不配拥有你的喜欢。” 无双急急攥住了他衣袖:“为什么?为什么?” 陆逐川默默合上了眼:“他冷心冷情,给不了你回应。” 无双愣了愣,看着月色下他平静的面容,那种随时会赴死的决绝和永不回头的果断,都清清楚楚。 他突然眸中水光荡漾,贴近了陆逐川,在他唇角轻轻的吻了一吻。 陆逐川惊讶的睁开了眼,冰冷的凤眼中有什么崩裂开来。 “没关系的,”无双轻声道,“我不要他回应,我喜欢他是我的事,与他无关。我只要能跟在他后面就可以了……只是、只是他别再赶我走,行吗?” “……” 微风吹来,吹起陆逐川一丝乌黑碎发,遮住他皓月般的眸子,也遮住了其间的万千波澜。 · 天光发亮的时候,慕晚舟醒来了。 睁眼便撞到一个温暖的怀里。 是萧骆北结实暖和的胸口,还有牢牢环着自己的双臂。慕晚舟咳了两声,萧骆北立刻醒了,用力拥了他: “晚舟,你好些了吗?” 他嗓音里还带着疲惫的沙哑,却急急忙忙的想要起身去给慕晚舟找水喝。 慕晚舟拉住了他:“昨晚我们做了?” “嗯。”萧骆北有点紧张,“你的蛊毒……” 慕晚舟点点头,“嗯”了一声,又问:“我不记得当时的情形了,我有没有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萧骆北心里一痛,他不愿意将慕晚舟那些胡言乱语告诉他,惹他伤心。 但他知道,慕晚舟心里的伤痕还很深,并且还在血淋淋的淌血。 他本能的感觉到,慕晚舟不像之前那么恨自己了,但他对萧四的执念,还没有完全斩断。 硬要说的话,慕晚舟现在对他只有身体上的依赖。 以及,也许是一点点心理上的信赖。 二人起身,惊讶的发现陆逐川阖眼睡在一旁,竟是无双在生火煮东西。 “来吃点东西。”无双见他们醒了,兴高采烈的端上刚刚煮好的野菜粥,“慕大人,你高热刚退,吃低清淡的食物最有好处。” 慕晚舟意外的看了眼陆逐川:“他……居然肯睡觉?” 陆逐川向来任何事不会假他人之手,全世界只相信他自己和慕晚舟。换做是以前,他一定会通宵不眠守着大家,交给谁都不会放心。 “嗯……”无双想到昨晚那个吻,脸颊绯红,“我劝了他半天他才睡的……” 慕晚舟眼波流转,很是开心:“有你在他身边真好,谢谢你,无双。” 萧骆北却在一旁全神贯注观察他的神情,不肯漏过一丝一毫的微小变化。当他确认慕晚舟并未有一点点的吃醋或是黯然,才放下心来。 慕晚舟感觉到他在看自己,侧目扫他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萧骆北欲盖弥彰的急忙舀了一勺野菜粥喂到他嘴边,“来,晚舟,喝粥……” “……”慕晚舟无语的看着他,“我自己碗里有,不用你喂。” 萧骆北做舔狗失败,伸出去的勺子收回来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尴尬的停在空中。 慕晚舟却突然埋头一口咬了勺子,把粥吃了。 “你这勺里的野菜比较嫩。”他淡淡的说。 萧骆北一下就开心了。 他一把夺了慕晚舟手里的碗,得寸进尺:“那你别吃了,朕来喂你,把最嫩的野菜都挑给你,好不好?” “……”慕晚舟不耐烦的斜了他一眼,最终没吭声,任他来了。 ——这人给点糖就甜得发齁的样子,还有点皇帝的风范吗? 无双在一旁捂嘴噗嗤笑着,眼里都是羞怯。 他眼睁睁看着萧骆北、一个传言中要怎样就怎样、杀伐果敢的暴君,此刻一丝不苟的将最嫩最翠绿的野菜挑出来捣碎了,跟粥混合恰当,又小心翼翼将烫粥吹凉,温温柔柔的送到慕晚舟唇边:“来,小心烫……” 小小年纪的他就忍不住好奇心大发。 他脱口问道:“慕大人,怎么他们都说,你对圣上一往情深,但圣上一点都不珍惜你呀?我怎么觉得……是反过来的?圣上这么宝贝你,反倒是你对他爱答不理的……” 慕晚舟懒懒答道:“是吗?那无双觉得他对我有几分真心?” 无双一下混乱了:“这个……我也说不好,毕竟圣上以前对凤公子的痴情也是人尽皆知的。对了对了,大家都说圣上把你当凤公子的替身,到底是不是真的呀?” 萧骆北脸色很难看,怒道:“你再说一次!?朕要治你死罪!” 无双吓得一下捂住了嘴。 只听得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接话道:“你敢。” 三人回头一看,是陆逐川醒了。 萧骆北一见他,火气又来了:“陆逐川,你管好这孩子,尽满嘴开瓢,不把圣驾放在眼里了吗?!” 陆逐川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无双有说错?你此前就没把晚舟当别人的替代品?!你凭什么治他的罪?” “朕……”萧骆北气得要摔碗,这世上敢这么跟他说话的,大概也就只有陆逐川了,“朕就治了!朕还要连着你一起治罪!看谁还敢质疑朕!” “等你有命从四殿下手里活下来再说吧。” “你!” 终是慕晚舟忍不住笑出了声,还笑个不停。 “阿北……”他边笑边说,“你算了吧,逐川从来都不怕你的,你……你说不过他……” “你别呛到了……”萧骆北见他笑得开怀,怒气便散了。他从来没见过慕晚舟这么高兴的笑过,顿时觉得,被陆逐川说两句也值得。 再说,无双确实也没说错,自己之前确实是禽兽不如的欺负慕晚舟。 他已经忘了跟陆逐川置气,丢了碗又急急的拿袖子去帮慕晚舟擦嘴角的残粥了。 · 四人顺着牵牛花海一路向前,来到一处溪流旁边。陆逐川停下了脚步。 他转身来,细细凤眼眯了眯,盯住了慕晚舟。 “晚舟,是时候了。”他说。 “嗯。”慕晚舟沉静的点点头,转头对萧骆北说: “阿北,有溪流了,逐川接下来要帮我恢复容貌,请你和无双暂时回避。” “为什么要回避?”萧骆北奇道。 陆逐川冷冷道:“师尊的秘术,岂能随便让旁人观看?况且,等会我一时脱不开身,你和无双去周围守着,防止有人追捕。” 萧骆北对改变容貌的秘术本身也没什么兴趣,他只想看到慕晚舟本来的样子,便跟无双离开,到要道附近守着。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萧骆北有低急了,忍不住自言自语道:“怎么这么久?!不会出什么事吧?!” 无双倒是不急,席地而坐掏出些干粮递给他:“圣上吃点东西,静静心吧。” 萧骆北没有心思吃,摆摆手:“不吃不吃!” 无双却笑笑,大胆的一把拉过他坐下来:“圣上,你干着急也没用。我反正相信陆公子,你也应该相信慕大人啊。” “……”萧骆北接过干粮,侧头看着他:“你就那么相信陆逐川?” “嗯。”无双咬了一大口干粮,“陆公子做事,从来都有他的理由和方法,也从来没有失信过我一次。我信他!” 萧骆北有低感慨:“朕现在算明白你为什么能够为了他一路从京城追到这里了。” 转念又想,自己也应该相信慕晚舟,相信他会好端端的再次站到自己面前。 他心里觉得安宁了低,也吃了低东西。这时,他抬眼突然看见两个人正由远及近的朝他们走来。 其中一人是陆逐川,依然一身白衣,身姿凛然。 他身边的那人,穿着一身火云般的绯色衣衫,更加映衬出白皙透亮的肌肤——那是白得近乎透明的双颊,一点红唇如朱砂一般小巧红润,唇角却又妩媚风流的微微上翘。往上还是那双烟波浩渺的眸子,睫毛纤长得像两把小小的扇子,在他晶莹剔透的肌肤上投下蝶翅般的阴影。 他右眼下的那道疤痕还在,并且还似乎变深了低。但这丝毫都不影响他的美丽。 “……”萧骆北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 他此前想象过、好奇过,慕晚舟本来的模样到底是怎么样的,是不是跟月华一样风姿绰约、倾倒众生。 他现在觉得,不,他们太不一样了,是完完全全的两个极端。 凤月华是光华无双、精致文雅的贵公子,他的美端方高贵,第一眼便令人情不自禁的倾心。虽然夺人眼目,却让人不敢造次,更不敢心生邪念,只想捧在手心里好生供着,颇有几分被神话、成为象征的意味。 但慕晚舟却是在暗夜里绽放极致诱惑力的玫瑰,明明同样也是晶莹剔透得仿佛一碰就会碎,但他那略带异域血统的五官、眼梢眉间自然流露的风流之姿、不经意散发性感气息的一颦一笑,都像最危险又最具魅惑的毒/药,每个瞬间都让人血脉贲张。 他并没有卖弄风情,甚至可说是冷若冰霜、待人疏离的。 但是,就是会一看到他,全身的血脉都倒流了般,被牢牢吸引住。 这样的他,若是稍作挑逗撩拨,怕是世上的人没有几个抵挡得住。 这种致命的诱惑力,倒不是那种让人立刻便生出下流想法的,却是——让人想要独占他,想要他眼里只落满自己的影子,想要他一颗心里只有自己、再无其他。 看到他,整颗心像快裂开一般又痛又兴奋,又像被什么激起了斗志,征服欲、占有欲、保护欲、嫉妒心、怜惜之情、宠溺的冲动……各种情绪、正面的负面的、一起汹涌丛生,觉得此前的人生都白活了一般。 想把世上一切最好的都对他拱手奉上,因为他值得。 再将他牢牢掌控于自己手中,谁也不让,谁也不给,只属于自己。 萧骆北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整个人又亢奋又欣喜,活生生愣在了原地。 这便是他的晚舟,又美又诱人,难怪连一向寡淡禁欲的陆逐川,也对他一见钟情。 他心里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萧四当年是怎么忍住的?!怎么忍住的?! 他一定不正常!!!!!!!!!!!! 慕晚舟见他跟傻了似的呆在原地,忍不住冷冷白了他一眼:“失望了?我说了我不像凤公子那般风华绝代。” 在他心里,他觉得自己完全谈不上高贵清雅,反倒容易招惹登徒浪子,是以一定不如凤月华。 “不不不……不是、不是……”萧骆北一把牵了他手、语无伦次的支吾着——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根本表达不出来。 另外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了某个奇特的反应。明明慕晚舟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但他就是被刚刚所有的强烈又混乱的情绪激起了变化。 慕晚舟十分了解他,也熟悉他的一切变化,嗔怒的看着他,唇间只吐出两字:“流氓!” “……”萧骆北还从没被人这么骂过。 但他被这二字当头一棒,却依然按捺不住心里的震撼和喜悦,只牢牢握住他手说: “晚舟,你别生气,朕一见你便整个人都像疯了一样,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耳根发红,又急急的说:“朕很喜欢你原本的样子,在朕的心里,这世上当真谁也比不上你。” 慕晚舟听了这话,并不领情,只冷冰冰道:“是喜欢睡我吧。” “不是!”萧骆北百口莫辩,“真的不是!朕刚刚只是、只是……” 话没说完,瞥见慕晚舟唇边掠过一个极淡的笑意。 “走了。”他将手从萧骆北手中抽出,轻叹般的说了两个字。 · 四人离开寒潭花海,便径直前往潼关。 目前,慕晚舟容貌已改,要与萧骆北一起入关难度便小了许多。陆逐川决定将三人顺利护送至关口,便先行返回西域都护府周围,继续刺探情报。 “我可以不走吗?”无双很舍不得离开陆逐川,也不放心他一个人,眼巴巴的恳求他。 萧骆北却强硬的打破了他的梦想:“不行,朕有一个策略,还需要你从中协助。” “什么?”无双虽不情愿,但也不敢违抗圣命。 萧骆北道:“你要跟朕和晚舟分开入关。你身份普通,被拦下的可能更低,跟我们俩一起反倒容易被拖累。若朕跟晚舟遇到岔子,你便要一人快马加鞭前往京城,带着朕的信物速速去找左相,命他想办法进宫取到中军虎符,调兵来西域。” 他在衣衫里翻了一翻,才想起来象征自己身份的九龙玉佩已经早弄丢了,不禁脸色发青。 慕晚舟从怀里拿出一只小小的银哨,递给无双道: “你到了京城之后,吹响它,孙剑听到哨声,一定会来找你。然后你把这银哨给他看,他自会相信你的话,帮你找到左相大人。” 顿了一顿,又道:“左相若不肯见你,找到陶煜也行。” 无双明白自己被委以重任,郑重的点了点头,又依依不舍的看向陆逐川。 “……”陆逐川万年冷漠的眸子避开了他的目光。 “我会很快回来的。”无双轻声说,“陆公子,请你千万不要觉得这便是我们最后一面了……” 陆逐川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潼关很快就在眼前。远远的便望见关口的审查十分严格,守卫们拿着画像一个个逐一仔细核对长相,还要详细盘问入关的目的、家里的亲属等个人信息。 “无双,你先去。”萧骆北皱皱眉,低声道。 “嗯。”无双点点头,坚定的看了陆逐川一眼,扭头便走。 余下三人在附近的一家茶铺坐下,假装口渴喝茶,密切注意着关口的情况。等了一阵,轮到了无双,守卫盘问了好一阵,见他实在没有可疑之处,便放行了。 看到无双顺利过关,三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至少,成功一半了。 萧骆北缓缓开口:“轮到我们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这一章居然这么长?!啊啊啊啊啊 晚舟的真容,跟小凤是完全不一样的类型感谢在2020-10-13 10:31:21~2020-10-14 10:39: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米頭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七章 “嗯。”慕晚舟也跟着起身。 “等等。”陆逐川缓声叫住了慕晚舟。 “怎么了, 逐川?” “带上这个。”陆逐川拉过慕晚舟的手,在他手心放上一只小小的海螺。 “这是……?” “回音海螺,”陆逐川淡淡道, “是一对的,另一只在我这。这两只海螺内注入了我的真气, 与我的经脉相连,只要通过特殊方法敲击,即使相隔千里之外,两只海螺也能共振。即使我在睡梦中, 听到共振声也会醒来。你平安回到京城后, 便敲击它,好让我知道你没事。” 他口气中都是不舍和担忧,眉心微微揪紧着,又教慕晚舟如何敲击海螺。 萧骆北对“一对”这个词很不满,伸手便去拿那只海螺:“不如……先放在朕这里……” 陆逐川掌风一晃,抢了回去, 重新放回慕晚舟手里, 冷冰冰的盯着萧骆北:“不是给你的。” “……”萧骆北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陆逐川又杀气腾腾的说: “你护好晚舟, 不然我绝对饶不了你。” “不用你说。”萧骆北也冷冷顶了回去。 慕晚舟无奈的打断了二人:“好了走吧。” 萧骆北收回心绪, 与慕晚舟并肩向关口走去。刚刚走出几步, 忽然听到背后的人群中起了一阵嘈杂。 是骑兵的马蹄声。 西域都护府内城的骑兵们,纷纷出动,很快便冲至关口。领头的骑兵队长高声喊道: “锁关!锁关!任何人一律不得放行!” 三人心惊, 立刻隐匿到街边暗巷中。 难道是萧沉影已经发现了三人行踪,追过来了? 关口的守卫得到军令,自然乖乖照办, 将关口和城门关闭。还未入关的人全部不能再通过。 骑兵队长见关口锁住,满意的点点头,随即转身对在场的士兵和百姓高声宣布道: “接西域都护府之命,从今日起封锁潼关!都护府内参军陈鲁已封为镇西王,从今日起统领西域都护府,西域都护府将成为独立封地,不再受命于景朝!” 此言一出,满街的百姓和士兵都沸腾了。 萧骆北等三人更是大吃一惊。 关口守卫有许多人都来自镇西军,并不服这道命令,有人厉声责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陈参军怎敢犯上作乱!” 骑兵队长冷笑一声:“大胆!竟敢妄议镇西王?!圣上现在人就在西域都护府内,他都没说什么,尔等哪来的胆子质疑镇西王?!” “这……这分明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一名守卫愤慨的喊道,不少百姓和士兵也纷纷同意。 一支冷冷的利箭打断了众人的议论,直直的飞进那名士兵的右眼窝中。他惨叫一声,栽倒在地,再也没有起来。 骑兵队长冷冷的呵斥道:“从现在起,再有人违抗镇西王或者口出狂言,一律斩杀,有如此人!” 人群一阵惊呼,百姓们纷纷惊恐的逃窜而去,剩下的守卫人数明显少于骑兵队,个个都敢怒不敢言,只好噤声。 “好个陈鲁!”巷中的萧骆北咬牙切齿,几乎将拳头都要捏碎了,“他竟然真的谋逆作乱,居然自封为王?!还自诩将朕作为人质?!” 慕晚舟眉头深锁:“不对,陈鲁胆子再怎么大,也不敢这么快便自立为王。四殿下一定做了什么……” 陆逐川沉思道:“现在怎么办?你们二人也出不去了。” 萧骆北死死咬住嘴唇,咬出殷红血迹:“不走了!朕要在此处与萧四正面对决!” “你要做什么?”慕晚舟问。 萧骆北全身战意高涨,如狼如鹰的眸子绽放出从未有过的杀意。 他自从带着慕晚舟逃命,一路东躲西藏,万般隐忍,一开始是因为中毒负伤,到后来基本是为了护着慕晚舟。 而此刻,他不想再忍了。 与生俱来的孤注一掷的勇气、杀伐果决的狠毒和身为帝王的疯狂胜负欲此刻彻底掌控了他。 “朕要即刻前往西域都护府!”他一字一字如同千斤之锤,“以真龙之身震慑将士们。萧四跟陈鲁想要控制整个西域都护府独立,简直是做梦!朕不信所有的将士都会盲目听命于他二人,一定会有人依然效忠于朕、效忠于景朝!” 慕晚舟听了,静默不语。 他明白,萧骆北所说的法子,虽然险象环生,但是不无道理。 西域都护府内有数百名驻守士兵,还有几万镇西军驻扎在西域边境,不可能每个人都被萧沉影洗脑,变成彻底臣服的奴隶,总会有头脑清醒、不愿被他和陈鲁控制的人。只要萧骆北能在万千将士面前证实自己的真龙身份,那么会有不少人愿意站在圣上一边,与叛徒对抗。 更何况,最重要的镇西军虎符,还在萧骆北手中。 但是……这也是非常危险的一步。 等于把自己彻底的暴露在敌人面前。而萧沉影武功高深、又深藏不露,萧骆北一个不小心葬送自己的性命也并不奇怪。 慕晚舟静静问:“你当真要如此?” “朕别无选择!”萧骆北咬牙道,“朕已退无可退、忍无可忍,必须在此地做个了结,就像当年一样。朕要亲自解决萧四!” 五年前,他也是在发现了萧沉影跟八皇子、九皇子送来的下毒饭菜之后,冲冠一怒下狠手将萧沉影送到西域等死的。 而现在,萧沉影将他追得走投无路,还要夺走他的疆土,他如何能再任由他继续? 他凝眉思索了一会,转头望向慕晚舟,目光逐渐由暴戾变得温柔。 “逐川,”他沉声开口道,“晚舟就拜托你了。” 陆逐川很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萧骆北道:“朕一人去,你与晚舟留下等待消息。如果朕事成,一切自会没事。如果事败,你们便等左相领兵前来。” 慕晚舟瞳孔微微收细:“你要一个人去?” “是,”萧骆北坚决的说,“此事太过凶险,你们如果一起来,届时朕可能无法分神顾全你们。晚舟,你就跟逐川留下吧,这是朕的江山,自然该由朕来守护。这是身为帝王的职责!” 他犹豫了片刻,终是温柔的握住了慕晚舟的双手。 “你虽然曾想要杀死朕,但朕一刻都没有怪过你,晚舟……”他低声说,“朕曾毁了你与萧四之间的真心,也还了你一颗真心。但你说你不想要它,也不愿继续留在朕身边,现在,朕答应你了……” 慕晚舟微微一愣。 “朕……朕也不想要你了……”萧骆北声音艰涩,双目通红,“不管朕做什么,都捂不热你的心。你曾说过好几次就此别过,现在……你可以如愿了。” 他那句“朕也不想要你了”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口。他努力使它听上去自然一些、冷漠一些,好让慕晚舟顺着这个意思答应自己。 “所以,你是打算就此与我诀别了,是吗?”慕晚舟冷冷问。 “是,”萧骆北黯然的点头,只觉得心如刀割,“如果,朕败于萧四之手,那么此刻就是你我二人最后一面。你从此便自由了,可以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的确如此。”慕晚舟眯了眯眼。 萧骆北觉得嗓子干涉痛楚,又艰难说出:“晚舟,保重。”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最终喉结滚动,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他松开了慕晚舟的手,转头决然离去。 “站住。”慕晚舟叫住了他。 “嗯?”萧骆北其实甚是舍不得他,此刻不忍转身去看他。 他生怕再看他,自己的决心会动摇,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私心会再度翻腾,让他不顾一切的拉上慕晚舟趟这场浑水。 他就那样站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控制着自己。 “我也要去。”慕晚舟轻飘飘的说。 “不行!”萧骆北和陆逐川一起出声。 陆逐川抢先开口:“晚舟,你没必要参与此事。” 萧骆北也接着道:“逐川说得对。” “有没有必要,我自己说了算。”慕晚舟嫣然一笑,“阿北,你要守你的江山,我也有我要做的事。” 他从怀中取出那条他曾经给萧沉影编织的艳红绶带,万般珍惜的抚过,好似十分怀念,但他眼里的光却是冰凉又捉摸不定的。 “我要去做个了断。”他静静的说。 最终,萧骆北跟陆逐川都拗不过慕晚舟,只得同意他也一起前往。三人从关口租借了三匹马,又在铁匠铺挑武器,打算快马加鞭赶回西域都护府。 萧骆北挑了一柄长剑,准备搭配自己的龙纹金错刀使用。他一把一把挨着试剑,陆逐川悄无声息的来到他身后: “我有话跟你说。” “说。”萧骆北没有回头。 “我会直接带晚舟去找四殿下,至于你要如何对付陈鲁那个王八蛋,是你自己的事。我一切都要以晚舟的安危为重,不会管你。” “没问题。”萧骆北点点头,“朕也想同你约定,你只需护好晚舟,即使朕死在你面前,你也不必管。” 陆逐川久久没说话。 “还有事吗?”萧骆北问。 陆逐川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但却掺杂了一丝复杂:“我知道你是不愿晚舟有危险,才赶他走的。” “……不重要了。”萧骆北强压住心中绞痛,“家国利益面前,朕始终首先是一个帝王。” “你也会口是心非。”陆逐川讥讽的轻笑道,“你若是真那样想,那晚舟我便抢走了。” “你敢!”萧骆北哐当一声丢了剑,转头怒视着他。 “是你不要他的。”陆逐川冷冷斜他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 ===== 作者有话要说: ===== 大家记住,这是阿北第一次赶晚舟走 接下来他会恢复身为君王的杀伐果敢 他后面还会再赶晚舟一次…… 这次还比较温柔,下次嘛……emmmmm 晚舟还需要时间来确认自己的心,现在他还不爱阿北呢 第五十八章 夜幕还未降临, 三人在马上,急速奔往西域都护府内城。内城中,此刻有萧沉影、陈鲁、驻守将士, 以及五万镇西军集结。而萧骆北马不停蹄,直接冲往内城的厚重铁门。 他在门口勒马, 高声下令:“都护府守卫,立刻给朕开门!” 慕晚舟和陆逐川也在他身后停下了马。 都护府守卫怒道:“哪里来的疯子?!不要命了吗?!竟敢冒充圣上!圣上此刻就在内城之中,与镇西王在一起!” 萧骆北从怀中取出镇西军虎符:“镇西军虎符在此,真龙也在此, 还不听令?!” 十数名守卫一下糊涂了, 纷纷交头接耳,搞不清楚怎么回事。 有人动摇:“难道真的是圣上?” 也有人质疑:“但不是说,虎符被慕晚舟和陆逐川那两个叛徒盗走了吗?!” 陆逐川没有耐心,飞身上前,如雷霆般出掌,将士兵们噼里啪啦打倒了一地, 又一掌推开了铁门。 三人策马入城, 陆逐川向慕晚舟微微侧目:“晚舟,走了。” “嗯。”慕晚舟点点头, 又转头对萧骆北说:“阿北, 我走了。” “去吧。”萧骆北心里万般不舍, 酸涩不堪,也许,这真的会是他见慕晚舟的最后一眼。 慕晚舟静默了一会, 突然说:“我等你。” “什么?”萧骆北颤声道。 “带我坐那只大船。”慕晚舟淡淡一笑,调转马头,与陆逐川往另外一个方向奔去。 萧骆北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远去、远去, 欣喜在胸中涌动,更驱动了他全身的战意,如同潮水般高涨。 他直接策马冲入内城议事厅,厉声怒吼道:“叛将陈鲁何在?!速速出来受死!” 陈鲁正坐在主位上与一干将领议事,突然见到萧骆北策马冲入,整个人都呆住了。他一把推了案几起身,战战兢兢的道:“圣……圣上?” 萧骆北挥袖一指陈鲁:“众将听令,大胆陈鲁,竟敢谋逆作乱、自立为王!真龙在此,还不替朕速速拿下逆贼!” 周围的将士听了,纷纷起身,一脸疑惑——他们是真的疑惑。虽然其中部分人并不赞成陈鲁自立为王,但军令如山,作为下属也只能服从。并且,他们听说圣上人也在西域都护府内,对陈鲁封王之事是默认的,如今突然见到萧骆北杀入,都陷入了迷惑。 陈鲁强作镇定,冷哼一声呵道:“大胆狂徒,竟敢冒充圣上!我乃圣上亲封的镇西王,圣上对于西域版图以及景朝与西域十二国的关系,与从前有不同的想法。你是哪里来的冒牌货,胆敢自称真龙?!” 一边说一边跟旁边的传令兵使了个眼色,让他去找萧沉影。 他心中牢记,萧沉影曾跟他说过,任何时候只要一口咬定自己的一切决策都是得到圣上默认的,其他的事不必自己担心。 萧骆北冷笑道:“怎么?这么快便急着要去搬出那个假皇帝来继续顶替朕?!” 众将士听了,更是疑惑丛生,举着剑,不知该对着萧骆北好,还是陈鲁好。 陈鲁见众人起疑,心知不能再拖,拍案下令道: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拿下这个无耻狂徒?!” 萧骆北一手抽出了龙纹金错刀,在空中发出一声清澈的啸声。他双目燃烧着烈焰般的锐光,一字一字,刺入人的心魂: “找死!朕倒要看看,谁敢?!” 他周身散发出帝王特有的强大气场和无比尊贵又暴戾的气息,震慑了所有人。在场将士都感到一股泰山压顶般的重压,劈头盖脸的覆盖而来,一时之间竟动弹不得。 萧骆北反手将错刀轻轻一挥,割开了自己左肩的衣衫。凌乱的布料滑落到地上,他左肩上那华丽又精致的凤凰纹身便整个的暴露了出来。 他冷冰冰的打量着在场的各位将士,语气中的杀气毫不加掩饰: “朕十五岁那年,便在肩上纹上了这凤凰图案。自那以后,凤凰才子的运势便从未离开过朕,一路与朕的真龙之气交相辉映,助朕得到天下!尔等见到此图,还不立刻跪下?!难不成那冒牌货的身上,也能有一模一样的纹身?!” 萧骆北为凤月华纹身一事,景朝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战场上,也有不少将士曾亲眼目睹过圣上的纹身,如今一见那细致华丽的纹路,甚至带着镶金片的点缀和装饰,不少将士都失声喊了出来: “这是圣上的纹身不错!我有亲眼见过!” “这样华贵精致的纹身,不可能做假……” 许多人纷纷回头盯住了陈鲁。 陈鲁心叫不好,焦急万分:影大人怎么还不来?!我这顶不住了啊! · 西域都护府内城主殿居室内。 萧沉影带着半张银质面具,遮住了他左边毁去的容貌。他的右半边脸,依然俊秀而清雅,只是莫名的带了股邪气。他正将那傀儡皇帝一把提起来,放到宽大的椅中,突然感到空气微微流动。 他猛的转头,眼中燃起复杂又兴奋的光,嗓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 “晚舟……” 慕晚舟清丽绝伦的身影就在门口,背着光,萧沉影看不清他的面容和表情。 “殿下,我来了。”他轻声说,声音清澈得像是幽远山中最纯净、最幽深的湖水。 萧沉影上前一步,用力将他拉到身边,一把搂住了他的纤纤细腰。 “晚舟……晚舟……你终于肯来我身边了……”他疯狂的目光在慕晚舟脸上打量,忽然微微变色: “你……恢复本来的容貌了?” “对。”慕晚舟极细的眯了眯眼,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萧沉影脸上的一切细致表情,“殿下不是说,我本来的样子谁也比不上么?殿下不喜欢?” “不!不!”萧沉影欣喜若狂,“我喜欢!我本就厌恶你顶着别人的脸,再跟他人做那些肮脏不堪的事……现在你变回来了,我很高兴。晚舟,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慕晚舟声音有一股奇特的语气,“殿下真的觉得,我们还能重新开始?” “能的……能的……”萧沉影一把捏了他后脑勺,近乎失控的急急说道,“晚舟,我此前并不是真的要对你下杀手,我是被逼的!你相信我!我一定要除去皇兄才可以安心,你明白吗?!” “那……”慕晚舟缓缓开口道,“说我肮脏、恶心,也不是殿下的本意了?” 萧沉影微一迟疑,又点头道:“是,那是因为我看见你与皇兄翻云覆雨,一时失言,你……你别怪我,晚舟!我真后悔、后悔当年没有先得到你,才让皇兄霸占了你。你是我的!你明明是我的!” 他疯了般的捏紧了慕晚舟的肩,失控的埋头下来想要吻他,却被慕晚舟冰凉的手指挡住了唇。 与此同时,黑暗中有一只手,牢牢的捉住了他的左手腕,将他拉离慕晚舟。 “逐川?!”萧沉影反手一挥,与陆逐川对了一掌。两人都往后退了数尺。 陆逐川轻快的收掌,将慕晚舟护在怀里,远远的与萧沉影拉开了距离。 “晚舟!你这是什么意思!!?”萧沉影眼中的光变得凶狠而阴冷。 慕晚舟幽幽开口:“我今日来,不是来与殿下叙旧的,我是想问殿下一些问题,做个了断。” “了断?!”萧沉影沉声道。 “是,”慕晚舟似是三分倦意、七分悠然的抬了抬眼皮,“第一件事,我想问,殿下既然五年前没有在大火中丧生,为什么不设法让我知道?” 萧沉影略一迟疑,正要开口,慕晚舟懒懒抬手: “殿下莫要再说是因为容貌毁掉、不能见我。即使不能见面,一封书信报平安总是可以的。” “……”萧沉影眉头拧紧,“晚舟,你是在质问我?!” “不是,”慕晚舟轻笑道,“我就是想知道,殿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萧沉影没有答话,冷冷盯住了慕晚舟。 “殿下不愿回答是吗?”慕晚舟似乎早有预料,“那么,下一个问题,殿下此前在天银山中,为何要阻止逐川杀死李德田安插在宋将军身边的人?” 萧沉影傲然扬了扬下巴,还是没有答话。 慕晚舟道:“殿下还是不愿回答吗?我来替殿下回答吧。当时,殿下是不愿让李德田失势,然后阿北独揽大权吧?你希望他与李德田就这样内斗下去,伤筋动骨两败俱伤之后,你再出手坐收渔利,是不是?” 萧沉影脸色彻底变了,狠意中带了几丝兴奋: “晚舟,你永远都是这样,猜得到我的心思,让我又意外又惊喜。最初我就知道,你去皇兄的身边,应当是为了我。但是你动作太慢了!你明明有一万次动手的机会,为什么要把事情搞得那么复杂,还要助他得到实权?!” “复杂……”慕晚舟自嘲的轻笑了一声,眸中那抹冷色越发浓了,“是啊,在殿下眼里,我做的一切都没有必要,直接一刀杀了阿北便好了,是不是?” 萧沉影笑道:“是,晚舟,我实在不懂,你为何要助他,还要他爱上你。我时常都觉得,你是不是、是不是对他动了真心,忘了我了……” “呵……”慕晚舟捂住了胸口,唇角微微上扬,发出了苦涩的笑声。 自己为他拼尽一切所做的,在他眼里不过是毫无必要的累赘。他永远都不懂得他对自己来说曾经有多么的重要和特别。 ===== 作者有话要说: ===== 好了晚舟跟萧四的了断开始了 第五十九章 “最后一个问题……”慕晚舟咬牙颤声道, “殿下现在在西域都护府做的一切,到底是出自什么目的?” “什么目的?!”萧沉影仰天大笑,“这还用问吗?!你失手了, 没能杀死皇兄,我只好亲自来动手。他曾经从我手里抢走的一切, 我都要拿回来!我有云阳真人的新预言傍身,以西域作为起点,便能搅动整个天下局势的改变!” 陆逐川冷冷道:“胡说八道!那根本不是师尊的预言!” 萧沉影道:“这重要吗?只要天下人相信是就足够了!” 慕晚舟叹道:“你以为一切真能如你所愿?你以为,阿北会那么无能的任你宰割?” 萧沉影的脸色一下暗了:“晚舟, 我不喜欢你那样叫他!你为何百般维护他, 替他说话?!” 慕晚舟静静说:“我只是实话实说,阿北真的没有你以为的那么笨。” 他顿了一顿,继续道:“除去骄矜暴躁、手段冷酷之外,他是个很好的皇帝。万事懂得以大局为重,有勇有谋,也有足够的责任心和野心, 坚守自己的疆土和皇权。他除去萧翊, 是为了覆灭临安王的狼子野心;除去李德田,是为了防止宦官专权。而他自己, 有绝对的能力治理好景朝。” 萧沉影暴跳如雷:“你住口!住口!他就这么好, 值得你为了他忤逆我?!” “……”慕晚舟无言的看着他。 萧沉影情绪似乎崩溃了。他捂住额, 头痛欲裂,随即摇摇晃晃的抬起头来,毒蛇般的眸子盯住了慕晚舟。 “所以说……还是不开口说话的木偶最好……”他语无伦次的说着, “叽叽喳喳的吵死了!吵死了!” 他挥掌运功而来,袖中飞出黑影,陆逐川眼神一凝:“晚舟, 小心!” 一把将慕晚舟护在身后,挥掌化解了萧沉影的摄魂功。 萧沉影怒不可遏,飞身便与陆逐川在房中交起手来。 慕晚舟默默的凝视着他疯狂迷乱的样子,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如此的陌生,自己仿佛从来不认识他一样。 他从怀里摸出了那条红色的绶带,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去。 他还记得,当时为他编织它的心情。 他模模糊糊的记得幼时母亲教他的编法,但是许多细节却记不清楚了。好多次好多次他编错了,却不知道如何纠正,拆了无数次、重来了无数次,一连好几天也没能完成。 他很着急,觉得自己笨手笨脚的,什么事也做不好。一咬牙,干脆将错就错的继续,却发现,竟然编出一个很独特的绶带结来。 他很高兴,一直想着,殿下会喜欢吗?这个结很特别,跟其他的都不太一样。 高兴过了,他又自卑起来。这样不值钱的东西,配不上他的殿下。 于是,他一直将它藏在枕下好几天,犹豫着,没有勇气送出去。 那晚如果不是萧沉影为了他被陆逐川的机关受伤,两人在房中互表了衷情,他本是不敢将绶带送出去的。 见萧沉影收到以后那么高兴,那么喜欢,他心里才觉得开心极了,整颗心都沉浸在浓情蜜意中,像做梦般幸福得要死了。 所以后来,当他发现这绶带居然被萧翊拿走,才会那般狂怒、失控,甚至不惜一切代价要拿回来,还要亲手杀死萧翊才肯罢休。 而这些所有的心情,全部在此时此刻,彻底灰飞烟灭了。 他挥手将那绶带抛出,掷向萧沉影。萧沉影以为他要偷袭自己,反手一掌,将那绶带在空中击得粉碎,化成一段段长短不一、破碎不堪的红色丝线,从空中洋洋洒洒落下。 “晚舟,那是!?”萧沉影出手之后,才发现不对,收掌退了回去。 “是,”慕晚舟微笑着点头,眼中已不再有一丝眷恋,“是我曾经送殿下的东西。现在,我与殿下两清了。” “不是的,晚舟!不是那样的!”萧沉影追悔莫及,失控喊了出来。 他曾经也万般珍惜这绶带,害怕弄坏或是弄丢,除了平时清闲的时候会佩戴,一旦遇到战事或是出动,他都会摘下来,小心翼翼的保存在锦盒里。他领兵去那场差点丢了命的战乱时,也是因为舍不得戴才留在了西域都护府中,后来才被萧翊整理出来。 而今,亲眼见到二人之间的定情之物就这样被自己亲手击碎在了空中,他也心如刀绞,被细细密密的痛楚包裹住了。 “晚舟,我爱你,一直都爱你的!”他捂住额头,哽咽着道,“我只是害怕、害怕你背叛我!你为什么不肯乖乖的听我的?!为什么不杀了萧二!” 他跌跌撞撞,突然捂住脸,两行泪从指间迷茫的涌出。 慕晚舟见他落泪,瞳中痛苦的缩紧了。 他不是看不出萧沉影对自己残留的感情,也不是完全不为此而动摇。 但二人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已经回不到当初了。 这时,忽然室外传来嘈杂的吵闹声,混杂着刀剑之音。似乎有什么人一路缠斗,接近了这里。 慕晚舟猛的回头:“阿北……” 萧沉影听了,眼中凶狠的光陡然凝住了。 “晚舟,你背叛我?!”他恶狠狠的指向慕晚舟,“你在这里引开我,然后让萧二前去控制局面?!你就那么想要妨碍我吗?!” 慕晚舟皱紧了眉,一个字也没有答。 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在第一时间质疑自己、而不是选择相信? 他似乎从来都不曾相信过自己。 陆逐川怒不可遏,厉声斥责萧沉影道:“你住口!晚舟他从来没有做过背叛你的事!” “是吗?”萧沉影哑声一指外面,“那现在的骚乱是怎么回事?!” “是……”陆逐川正要说什么,慕晚舟冷冷挥手阻止了他。 “对,是我联合阿北一起来袭击西域都护府的,”他缓缓吐字,气息平静如水,“所以殿下要杀了我吗?” “你!”萧沉影阴森森拧紧眉头,像要吃人一般盯着慕晚舟,却忽然纵身一跃,消失在黑暗中。 “晚舟,我终会让你知道,背叛我的代价!”夜色中,只听得他幽幽的回音,人已经不见了。 慕晚舟望着空荡荡的夜空,久久无言。 “晚舟,现在我们怎么办?”陆逐川问。 慕晚舟低头凝神想了一会,毅然道:“带我去阿北那。” “可是,这里已经没我们的事了。” “逐川!”慕晚舟头一次用十分强硬的口气打断了他,侧头来不容分说的望着他。 “带、我、去。” · 萧骆北展示自己的身份之后,不少将士都很快纷纷拜倒: “圣上!圣上!” 也有不少陈鲁的亲信和陈鲁本人,眉目中迸发杀气,死死盯住了萧骆北。 萧骆北潇洒的拔出了长剑,一手执刀,一手持剑,声色俱厉: “朕下令,西域都护府众将士,如果此刻愿意为朕斩杀逆贼者,一律既往不咎、追封三等!速速替朕拿下陈鲁!” 陈鲁见势不妙,大吼一声:“来人!” 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从门外一拥而入。 他的亲信们也纷纷拔剑,对其他将士对峙。 “好!好啊!”萧骆北如狼般嗤笑一声,“权字之下,自见忠奸!今夜便是朕斩杀奸佞、重塑朝纲之日!” 说着,他刀剑如风,率先飞身刺向陈鲁。 陈鲁执剑挡住,此时,两派的将士也纷纷拔剑相向,对峙起来。但陈鲁叫来的人数更多,逐渐将萧骆北的人马围困住。 萧骆北与陈鲁过了几招,将陈鲁逼得节节后退,又一脚踢在他肩上,将他踢飞出去数尺,借力往前飞身而去,稳稳立在议事厅主位的宽大雕花木椅边。 “镇西军虎符在此!”他从怀中掏出镇西军虎符,挥袖向在场所有人展示,“军令如山,谁敢不听朕的号令?!” 在场士兵见到虎符,大多都不敢继续对萧骆北动手。陈鲁及其亲信见势不妙,迅速边杀边退,往外一路退去。 萧骆北执剑指向他们逃去的方向:“众将士听令,立刻抓捕陈鲁以及党羽!” 他率将士杀出正殿,正一路向陈鲁追去,却见一道形同鬼魅的人影飘然而至,向他一连数掌劈来,正是萧沉影。 “萧四!”萧骆北此刻战意正浓,仰头狂怒道,“你怎的现在才来?!让朕等得好辛苦!” 萧沉影阴阴一笑:“皇兄,急什么?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二人在空中过了数招,萧骆北在武功方面稍逊一筹,渐觉吃力。这时,之前得到他号令的将士们已经按他的指令,将镇西军召集起来。浩浩荡荡的军队从四面八方袭来,包围了西域都护府内城。 满城都是镇西军如山如铁般的呐喊声和铿锵的刀剑声。 “萧四,还不束手就擒!”萧骆北高傲的挑眉,冷冷喝道,“你已经穷途末路了!” 萧沉影却不慌不忙,加快了出手:“你确定?” 这时,慕晚舟在陆逐川的护送之下赶了过来。他凝眉一望,急声对陆逐川道: “逐川,去帮阿北!他不是四殿下的对手……” “不行。”陆逐川一口拒绝,“我要护着你。” “逐川……你不听我的话了?”慕晚舟嗔怒的转头。 陆逐川眼中毫不动摇:“这也是我跟他的约定。” “他?阿北?”慕晚舟惊讶的问道,“你们约定了什么?” 陆逐川缄口不言了。 慕晚舟正在狐疑,却见萧骆北中了萧沉影一掌,吐出一口鲜血,从空中落下。 他心里猛的一紧。 那一刻,他突然忘记了所有的事,周围的刀剑声、呵斥声、嘈杂声、无数的士兵、萧沉影……全部消失了。 他眼里只有徐徐落下的萧骆北。 他一下有点想到了,萧骆北是跟陆逐川约定了什么。 大概便是,即使看着萧骆北死在面前,陆逐川也要绝对以自己的安危为第一。 阿北,你这个傻子! 在思维得出结论之前,慕晚舟的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朝着萧骆北落下的方向奔了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 晚舟跟萧四的决裂2,定情信物毁啦~ 从下章开始,整个故事要进入新的高潮阶段了 晚舟动心的全过程 第六十章 陆逐川微微皱眉:“晚舟, 危险!” 但慕晚舟已经冲了上前,一把接住了萧骆北。 他刚接到萧骆北的身子,便受到萧沉影发出的内力连带冲击, 整个人搂着萧骆北往后退去,直直撞在墙上, 也吐出一口血。 “晚舟!”陆逐川见他受伤,怒不可遏,终于出手对上了萧沉影。 萧骆北反身搂住了慕晚舟:“晚舟?你怎么来了?” 慕晚舟抬手抹抹嘴角的血,笑了一笑:“四殿下说我与你勾结一气, 我便索性来让它成真。” “你……”萧骆北看着他嘴角苦涩的笑, 立刻明白了过来,转头怒吼道:“萧——四——!” 萧沉影一边对峙陆逐川,一边冷笑着瞥了一眼地上的二人,怨毒的道: “晚舟,你果然还是站在他那边。但今晚,你们赢不了!” 随着他的话语, 忽然从西域都护府的城门处传来铺天盖地的呐喊声、以及无数兵刃相交的声音。 萧骆北凝眉道:“什么声音?!” 此时, 镇西军的一名小军官跌跌撞撞的跑来,扑通一声跪倒在萧骆北面前: “圣上!圣上!不好了!” “怎么回事?!”萧骆北厉声问。 小军官气喘吁吁的道:“西凉国的十万大军, 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西域都护府外, 又不知是什么人打开了城门, 他们现在一涌而入,与镇西军交战中!” “西凉?!”萧骆北咬紧唇,眼前浮现出那西凉摄政王的脸。什么时候?他是什么时候与萧沉影勾结在一起的?是从上次被自己逼退玉门关之后吗?抑或是, 更早? “命所有将士拼死守住城门!”他抱住慕晚舟凛然起身,“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西域都护府!” “是!”小军官一瘸一拐的跑了。 慕晚舟轻咳着站起身:“我之前便想,陈鲁哪来的胆子这样快便自封为王, 原来……是四殿下勾结了西凉国卷土重来……” 此刻,萧沉影已经懒得与陆逐川继续纠缠,啪啪拍出几掌,退出战圈,往城门方向飞身而去。 “皇兄,”他不怀好意的笑声阵阵回荡,“今日便看看,不到五万人的镇西军,能不能在西凉十万大军的压制下保住西域都护府吧!” 不到五万对十万,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这是一场惨烈的战斗。 虽然萧骆北凭着出色的指挥能力勉强保住了西域都护府,将西凉军暂时挡在了城门外,但是镇西军死伤过半,最后所剩不过一万八千人。数名将领战死,都护府一夜之间血流成河。 混战中,萧沉影和陈鲁及其亲信都消失了。 月上三更,萧骆北墨发凌乱、双目赤红,在城墙下来回巡视,查看着受伤将士们的情况。 他此前用错刀割了自己左肩的衣衫露出纹身自证身份,现在那件玄色衣袍已经多处破损且被染上了点点血污。他现在的样子,邋遢落魄得简直不像一个帝王。 但他一双冷彻凛冽的眸子,依然锐气难当、如狼如鹰。不管身处如何的绝境,这双眸子都不曾变色过。 ——除了在差点被慕晚舟杀死的那次,曾变得伤心欲绝之外。 “圣上,”有将士来报,“我方死伤惨重,城内的粮草也被烧光殆尽。现在他们大军压近,我们不知道能撑多久……” 萧骆北摆了摆手,示意知道了,让对方退下。 他余光扫到在一旁忙碌的慕晚舟,他一刻不停的在给受伤的士兵们包扎、送药。陆逐川默默跟在他身边,一起帮忙。 “晚舟,”萧骆北上前叫住了他,“你歇一歇。” 慕晚舟淡淡摇头:“这些人等不得。” 萧骆北只有看到他,心底的柔情会不断涌出,暂时取代他杀戮暴虐的一面。他一手拉住他: “朕来就好。” “阿北现在不知道自己多狼狈吧。”慕晚舟略带一丝戏谑看着他,“去洗把脸。” “你陪朕。”萧骆北固执的坚持着,“朕正好也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慕晚舟让陆逐川代劳救死扶伤,跟着他往内城走去。 萧骆北似乎在斟酌着什么,缓声道:“现在的局势很不妙,城中粮草撑不到无双和左相调来救兵,西域都护府的沦陷是迟早之事。你留在这里已经没有必要……” 慕晚舟眼中一下便冷了:“你什么意思?” 萧骆北走到井边,打了一桶清水上来,默默的把脸擦了擦,一时没开口。 他样子本就俊朗,此刻洗去脸上的血污,水珠从他挺拔的鼻梁和剑刻般的长眉流下来,流过唇边,溅到地上,竟蔓延出一种唯他特有的性感气息。 “此前朕说过,你自由了。”他沉声道,“君无戏言,你可以离开,晚舟……” “你要我走?”慕晚舟的声音越发冰凉了。 “让逐川带着你离开,以他的武功没问题的。”萧骆北只背对着他,不去看他,“西域都护府现在四面楚歌,朕身为一国之君,必须留下来与将士们共存亡。但你……” “萧二!”慕晚舟严厉又愠怒的声音打断了他。 萧骆北愣了愣,慕晚舟只有在特别生气的时候才会这样叫他。 但他还是没有回头去,依然平静的说着:“你就不必留下来碍朕的眼了。朕说过,朕不要你了,你走吧。此前你与朕互相伤害过,就算扯平了。如今,朕让你走,也是为你好。” “哦?”慕晚舟的嗓音极力压抑着愤怒,“圣上的真心原来只是说说,如此之快便消失了。” 这已是萧骆北第二次赶他走。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生气。他明明此前也无数次想要跟萧骆北就此别过、天涯海角从此再无交集。 他明明是这样想的。 但是听到萧骆北要他走,他竟然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 ——他凭什么赶自己走?! “是!”萧骆北突然暴怒道,“即使朕有那份真心,也被你一直一直的冷漠和狠决给抹杀了!还有你始终对萧四念念不忘,这是最让朕耿耿于怀的!” “你说你绝不会对我放手……”慕晚舟沉声说。 “那不作数了!”萧骆北猛的转过身来,双目中怒意和痛意一起燃烧,“慕晚舟,你始终没有心!朕受够了!朕什么时候受过别人这样的委屈!?现在朕不爱受着了,你滚吧!” 他哐票一声将水桶狠狠掷在地上,摔得粉碎。 这一刻,他又变回了最初那个跋扈蛮横、暴戾嚣张的暴君模样。 慕晚舟冷冷注视着他,眸中的寒气能把周围的一切都结冰。 “阿北,”他低声说,“收回你刚刚说的话,我可以票作没有听见。” “绝不可能收回!”萧骆北怒道,“这对你来说不也正好吗?!无论如何你心里都只有萧四,你也只是贪图跟朕床笫间的那一点点温暖,不是吗?!” 慕晚舟幽幽叹了口气:“是,跟阿北做真的很舒服,但……” “不要再说了!”萧骆北打断了他,“无非也就是……也就是蛊虫的影响罢了……但到了今日,蛊虫的效果已经很淡薄,你已经不是非朕不可了!朕也不乐意当着别人的替身,眼睁睁的看着你在朕怀里却想着别人!” 慕晚舟冷笑道:“但阿北从前不也把我票成别人的替代品吗?” “是……”萧骆北哑声道,“但那不等于朕能接受被同样的对待!普天之下,还没人能把真龙票替身的,你还是继续想着萧四去吧!” 慕晚舟听到这话,眸中的怒火从漆黑的瞳孔深处迸发出来。 “我已经与四殿下作了了断,连亲手送他的信物都毁了。阿北为什么不肯信我一次?”他咬紧牙关,一字一字缓慢的说,似乎全身都在忍耐着什么。 “信你?!”萧骆北道,“之前就是因为太信你,朕连命都差点没了。现在继续信你,朕没有那么贱。” 慕晚舟微微一怔。曾几何时,他也说过类似的话——“我到底是有多贱,才会对你动真心。” 萧骆北还在步步紧逼:“你对朕何时有过半分真心?!何时?!朕不蠢!” “……”慕晚舟沉默了。 他眸中一点一点的暗了下去,最终归于一片沉寂。 “好。”他漠然吐字,“把锦囊还我,我便走。” “什么?!”萧骆北眼中微微一震。 “镇西军虎符我还你了。”慕晚舟的声音没有半分让步的余地,“你把我送你那只结发锦囊还我,你我二人便两清了。” 萧骆北怔怔的看着他,眉头在极细的颤抖。 “是你自己还,还是我让逐川来逼你还?”慕晚舟冷声问。 “不必!”萧骆北迅速伸手到怀里,摸出了那只深紫色的锦囊。 他深深凝望了它一阵,由于低着头,看不出他是何种神情。随即他猛然抬袖,将它丢给了慕晚舟。 “还你了!”他厉声道,哑声道,“拿着它滚吧!朕不稀罕!” 慕晚舟冷冷接了过去,再也没有看他一眼,掉头便走。 “你最好现在就走!”萧骆北在他身后横眉冷目怒骂道,“不然朕如果改变主意了又来折磨你,你可不要后悔!” 慕晚舟已经疾步离开,看不见身影了。 直到确认他的气息完全消失在院中,萧骆北才陡然跌坐在地上,抑制不住的急促喘气。 他慢慢捂住了脸,全身轻微的颤抖着,喉间发出一声极低的呜咽声。 ===== 作者有话要说: ===== 阿北第二次赶走晚舟是出于无奈 而晚舟这时还不清楚自己的心,只觉得很生气 阿北很快就要遭“报应”了(bu shi) 下章开始进入高潮 第六十一章 胸口太痛了, 比慕晚舟要杀死他的时候还要痛。 他知道那些话说出口是收不回来的。 慕晚舟本就厌恶他,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此前一直还留在自己身边,多半是因为欺骗了自己的一点点愧疚, 以及自己多方护着他的感动。如今听到这些话,应该是会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吧? 萧骆北捂住胸口, 撑着水井边勉强站起来。他舍不得慕晚舟,更舍不得对他说出那些残酷又无情的违心之话。 但与其看着慕晚舟饿死、或是城破之日被乱军杀死、或是被萧四强行夺走,他宁可现在让他早点离开,还有一线生机。 反正, 慕晚舟对他也没有一丝感情, 在这样的时候了,何必把他绑在身边? 既然真心爱他,而自己又肩负重任无法分身护他,便不能看着他送死。 萧骆北突然觉得累极。他苦战了一夜未合眼,又伤筋动骨般的赶走了慕晚舟,现在已经没有力气支撑下去。 他摇摇晃晃的往士兵们的驻地走回去, 刚刚走了几步, 一名姓杜的参军急急来报: “圣上!圣上!慕大人、慕大人他……他怎么跟陆大人一起走了?!” “走了?”萧骆北恍然抬起头来,艰涩的笑着, “走了好……走了好!” “这……”杜参军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急急的愣在了原地。 萧骆北疲惫的往前踉跄了几步, 又想起什么,转头来说: “杜参军,你替朕送送他……目送他入潼关吧……” 潼关连着去京城的路, 慕晚舟只要过了潼关,他便也能安心了。 他语气苍白乏力,又带着撕心裂肺般的伤痛, 杜参军愣了愣,双眼一热:“是。” 萧骆北说完这句话,心力交瘁,实在是撑不住了,便打算去房中小憩一会。哪知他刚刚进屋躺下,才迷糊了一会,门便被撞开了。 “圣上!圣上!”是杜参军急迫的声音。 “怎么了?”萧骆北正陷在一个迷乱荒唐的梦境中,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在现实里。 杜参军急急跪倒:“不好了……慕大人他、他……” “晚舟怎么了?!”萧骆北一听到慕晚舟,立刻整个人清醒了过来。 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杜参军却一脸说不出口的样子:“他……他……” “说啊!”萧骆北怒吼道。 杜参军艰难吐字:“他没有去潼关……而是、而是……” 萧骆北一把揪住了他衣领:“他去了哪?!给朕说!” 杜参军实在憋不住了,一口说出:“他一出城,就跟陆大人径直往西凉军营的方向去了!” “什么?!”萧骆北如遭雷击,一把丢开了杜参军。 慕晚舟没有入潼关,而是直接往敌营方向去了…… 为什么? 他不可能是专程去找死的。 他是去做什么的? · 月色深重。西域都护府城外,静静的出现了一条黑影,正运功疾步朝更深的黑暗中奔去。 萧骆北穿一身黑色劲装,发髻高高束起,比平时还要英姿飒爽。但他面色凝重,连疲惫也掩盖不了他眸中的不安。 他按照杜参军所说的方向一路寻去,再往前便是西凉十万大军的军营。 远远的便看见,一片荒凉的黄沙上,立了两人。一人白衫,一人红衫。 正是陆逐川和慕晚舟。 萧骆北早早隐匿了气息,否则定会被陆逐川发现。但他依然不敢靠得太近,几番思索后,他窥见左方有一处黄沙中的乱石,便悄悄移了过去,靠在石后,静静等待。 他始终还是放不下。 他一方面对慕晚舟的安危担心得快要疯掉,另一方面,也抵不过心中那像心魔一样的煎熬。 慕晚舟为什么没有离开,而是选择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他心中有个最坏的猜测,他被它折磨着,必须来亲眼确认。 必须。 · 慕晚舟在黄沙中等了许久,终于,一道黑影从远方飘然而至,瞬间便落在了眼前。 萧沉影一见到慕晚舟绝色的容姿,眼中的恣意便疯狂的燃烧。 “晚舟,你传信说要见我?!”他伸手来想勾住慕晚舟的下巴,却被陆逐川冷冷的伸手一拦。 他阴沉的瞥了陆逐川一眼,收回了手,目光依然毒蛇般缠绕在慕晚舟身上: “为什么?不是要与我恩断义绝吗?” 慕晚舟轻轻一笑:“我想与殿下做个交易。” “交易?”萧沉影皱皱眉,“你想要什么?” “那我便直说了,”慕晚舟单刀直入的进入了主题,“我希望殿下暂时不要攻打西域都护府。” “你这是痴人说梦!”萧沉影一听,立刻被怒火席卷了,“你是为了皇兄而来的?!” 慕晚舟摇摇头:“不,我与他无情无份,为何要为他而来?我是为了殿下而来的。” “什么意思?”萧沉影凝眉,语气中的怀疑昭然若揭。 慕晚舟缓缓道:“殿下如果立刻攻城,的确可以迅速拿下西域都护府,但阿北统帅能力一流,如果他率领将士以死相拼,殿下的损失也会不少。虽然殿下利用的是西凉的军队,但若我猜得不错,得胜之后,西凉摄政王应当会将这些士兵交给殿下统领,镇守西域都护府吧?” 萧沉影微微一怔,没有答话。 慕晚舟猜得不错,西凉摄政王允诺得胜后封他为西凉国师,并会命他带兵驻守西域都护府,以此作为据点进一步入侵景朝。 慕晚舟继续道:“之后殿下一定也不愿止步于一个小小的西域都护府,定会以此为根据地逐步往南推进,进入潼关,入侵景朝的疆土。那么,兵力的多寡就十分重要。” “那又如何?”萧沉影沉声问。 “我有办法令殿下不费一兵一卒便拿下西域都护府,”慕晚舟莞尔一笑,双眸绽放出最深的柔情,“殿下愿意信我一次吗?” 他原本的容貌本就勾人心魂,如今再这般风情万种的一笑,令萧沉影全身都冻住。 萧沉影眸中逐渐露出了惊讶,以及狂喜。 “晚舟,你!”他激动的颤声道,“你是要帮我?!” “是,”慕晚舟脸上飞过一抹红晕,“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无法与殿下一刀两断……” 他捂住胸口,眉心微微颤抖:“只要一想到再也见不到殿下,我这里……就好痛、好痛,痛得快要裂开了……殿下,你为何总要那般残忍的待我?!” 萧沉影一把扶住了他,狂热的看着他:“不!不!晚舟,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都是因为你一直站在皇兄那边,我好嫉妒,嫉妒得要疯了!你只要肯回来,我保证不再伤害你……” “真的?”慕晚舟抬起一双水波氤氲的眸子,微微喘息着问。 他此刻满脸红晕,眼角眉梢除了妩媚风情之外,又写满了心碎和深情,叫萧沉影看得魂都要丢了七八分。 “真的!”萧沉影信誓旦旦道,“我发誓,绝不会再对你用摄魂功了。至于有几次伤了你,那都是无心的……” “好、好……”慕晚舟满脸欢喜,灿烂而绮丽的光芒从他整个脸庞绽放开来,更使他看上去如同莹玉塑成的美人一般,晶莹剔透、光华无双。 “你说,你有什么方法?!”萧沉影捉住他肩,急急追问道。 慕晚舟微微一笑:“如今西域都护府内粮草已经所剩无几,殿下只要围个十天八天的,他们又饿又累,即使到时候犹如困兽般冲出城来决一死战,也可以轻松拿下。” “可是……”萧沉影皱眉道,“万一有援军……” 慕晚舟道:“殿下多虑了,等这边的消息等到了京城,援军赶来少说也要半个多月。到时候,城中的人早撑不住了。” 萧沉影陷入了沉吟。 “你说得有理,晚舟,”片刻,他阴阴一笑,“但我还是不放心。皇兄一向骁勇善战,且诡计多端,只要他还在,我心里便一刻不得安宁……” “那殿下的意思是?” 萧沉影抬眼,疯狂的盯住了慕晚舟。 “你去替我杀了他!”他恶狠狠的开口道,“晚舟,你既然依旧钟情于我,便答应我这件事,立刻返回西域都护府,想办法杀了萧二!” 慕晚舟没有答话,眯了眯那双琉璃般的眸子。 “怎么,你不愿意?!难道你对他还有什么不舍?!”萧沉影声色俱厉的问,十分不满。 但慕晚舟立刻打消了他的疑虑:“好,我答应殿下。” 他一面应允,一面绽放完美的微笑,轻轻摩挲着大拇指的指甲。 陆逐川微微皱眉,死死盯住了他。而萧沉影自然是欣喜无比。 萧沉影紧紧捏住他肩,疼得他几乎皱眉:“真的?!” “真的,”慕晚舟春风般的微笑着——那是最柔情最迷人的笑,“但阿北武功高强,警惕心也很高,殿下还要多给我些时间。” “好!”萧沉影道,“我给你十日的时间。十日之后,无论如何我都会攻城,在那之前,你带他的项上人头来见我。” “好,我一定不负殿下所望。”慕晚舟正色答道。 萧沉影深深望着他,突然按捺不住,几乎是将他一把揉到怀里,狠狠的吻住了他。 ===== 作者有话要说: ===== 大家只要注意晚舟答应杀死阿北的时候的习惯动作就懂了QAQ 第六十二章 慕晚舟惊了一惊, 立刻柔顺的合上了眼,热情的承受着、回应着。 萧沉影疯了般的侵占着这红润香甜的唇。从前固然他再怎么觉得慕晚舟被仇人睡过十分肮脏,此刻也顾不上了。慕晚舟那模样太过诱人、太过可口, 让他脑中所有的想法都烧得一干二净。 只是,吻到最后, 慕晚舟感到萧沉影的舌头强硬的送来什么药丸,不容回绝的强迫他咽下。 “殿下?”慕晚舟微微惊愕的抬眼。 “晚舟……”萧沉影恋恋不舍的咬着他的唇道,“没事的,你别怕……我只是不放心……刚刚的药, 十日内都不会发作。而我这里有解药的……只要你遵守承诺十日内杀了萧二, 我一定会给你解药……” “哦。”慕晚舟静静的答了一声,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萧沉影!”一旁的陆逐川见到他亲吻慕晚舟,脸色本已很难看,此刻听他这般说,更是恨不得杀了他。 “没事,逐川……”慕晚舟转头朝他嫣然一笑, “我很快会证明, 殿下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是不是,殿下?” 他笑吟吟的看着萧沉影, 可爱又妩媚的样子让萧沉影恨不得立刻便将他按在地上占有了。但毕竟现在不是时候, 萧沉影又吻了他一阵, 终是放开了他。 “去吧,晚舟,我等你。”他嘴角浮起得意又胜券在握的笑意。 “好。”慕晚舟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又看, 才转身走了。 再次回头,萧沉影的身影也已经消失不见。他轻功卓绝,已经返回了西凉军营。 慕晚舟与陆逐川一言不发的走了一阵。 突然, 慕晚舟站住了脚,低低的颤声道:“逐川,给我水!” 一边发疯般的用衣袖用力擦着自己的嘴唇。 陆逐川眼中一凝,立刻拿出随身的水壶递给了他。 慕晚舟抢一般的接了过去,仰头喝了一大口,在口中漱了又漱,再一口吐出。然后迫不及待的拿衣袖擦了又擦,犹觉不足。 “恶心,恶心死了……”他低声骂着,眼中都是冰冷的狠决。 “晚舟……”陆逐川心疼的皱眉,抬起衣袖轻轻的擦去他嘴角残留的水渍。 “按计划行事。”慕晚舟冷声道。 “嗯。”陆逐川点头,不再言语。 · 萧骆北此刻已经回到了西域都护府。 在慕晚舟跟萧沉影缠绵亲吻的时候,他便终于忍无可忍,掉头离开。从最初萧沉影一出现,他的心便迅速下沉,坠入了深渊。但他始终还抱着一丝希望,认为慕晚舟来见他,是事出有因的。 也许慕晚舟是来跟萧沉影作最后的告别的。 也许是来劝萧沉影不要轻信西凉摄政王的。 再不济,也许他是想告诉萧沉影,他被自己从西域都护府中赶出来了,求萧沉影收留。 但不是,不是,他全猜错了。 最让萧骆北心碎欲裂的,并不是慕晚舟要帮萧沉影拿下西域都护府,也不是他亲口承认对萧沉影无法斩断情丝。 而是,慕晚舟还是想替萧沉影杀了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他跌跌撞撞的返回内城的居室,一头栽倒在榻上,“晚舟,你为什么要这样……?” 你就……这般恨朕? 是因为朕赶你走吗?朕的那些冷言冷语,便令你如此容不下朕吗? 连之前对你的所有温柔呵护,你都可以全部忘记,弃之敝履吗? 黑暗的屋内,久久没有任何动静。忽然,响起了极低的一声啜泣声,随即,便是衣衫淅索的摩擦之声。 萧骆北抱紧了身子,无声的哭了。 他不肯承认自己如此的伤心,伤心到无法承受,伤心到想嚎啕大哭。他努力的压抑着声音,似乎只要没有哭声,便不算哭过了一般。 心脏像被慕晚舟又一次的活生生剥了出来,再一掌捏碎。 疼得真的太让人想死了。 萧骆北一边忍受着刀割般的剧痛,一边身心疲惫,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每个梦里都有慕晚舟。他用各种不同的表情看着自己,有时温柔,有时凶狠;有时热情,有时冰冷。但每一个都让他的心脏疼得快要裂开。 “阿北、阿北……”最后一个镜头,慕晚舟恶毒的看着他,“为我死好不好?” 萧骆北答不出话来,只能怔怔的看着他。突然,慕晚舟的表情变了,变得柔情似水、乖巧可人,要多迷人就有多迷人。 “阿北……”他甜甜的在他耳边说,“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萧骆北忍不住就点头道:“好……” 慕晚舟心喜的笑了,连连的叫着他:“阿北、阿北……”一把投入了他怀里。 他的身子温暖而柔软,细细的骨架让人想将他揉碎在怀里。萧骆北紧紧搂着他,舍不得放手。 却逐渐感到怀里的人越发真实起来。 “阿北、阿北……”终于,轻柔的呼唤穿透了梦境,将萧骆北拉回了现实。他微微睁开了眼,一时之间对于耳畔的低语有些茫然。 然而,慕晚舟纤长的睫毛就在自己眼前微微颤抖着,他那温香软玉的身子也就在自己怀里贴着,他细细的胳膊牢牢的环着自己的腰。 萧骆北望着他,眼中并没有惊讶。 “阿北……”慕晚舟梦呓一般的在说,“我回来了,我想你……” · 萧骆北没有答话,只是了然于心的看着他。 “你回来做什么?”片刻,他终于冷冷的开口,“朕不是已经……” 慕晚舟仰起头来,温柔的吻住了他。 萧骆北想到方才他与萧沉影的吻,本能的往后一退,但慕晚舟似乎料到他会躲开,牢牢的勾住了他的脖子,再万般耐心的将小巧的舌头细细的伸过来。 萧骆北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都被他舌尖的柔软点燃了。 不管他心里有多痛苦、多怨恨、多委屈,他都无法抗拒慕晚舟在这一吻中倾注的感情。 慕晚舟从未这般耐心、细致又欲说还休的吻着他,并且难耐的压抑着随之而起的欲/望,好像有无数的真心想要表达一般。而他也情不自禁的捧住他脸回应,交织在陶醉和痛苦的矛盾之中。 吻了很久很久,慕晚舟才抬起水灵灵的双目,满脸霞光的微喘着: “阿北,别赶我走……” 他声音轻如蚊叮,却字字坚定:“我——喜欢你……” 不论萧骆北有多少句斥责、或是多少句质疑,都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全部卡在了喉咙里。 “你、你说什么?”他嗓子干哑,几乎是喊出来的。 慕晚舟又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一双清澈双眸认真的看着他,又说了一遍: “我喜欢你……” 他这一遍说得更轻柔,但却更坚定,说出来的时候,心跳也跟着加快了一拍。 便连带着绯红迅速染上了他的脸。 萧骆北迷惑了。 他明知道,这是慕晚舟骗他的把戏——他是抱着替萧沉影拿下西域都护府、然后杀了自己的目的回来的,这一句告白多半就是他忽悠自己、软化自己的谎言。 但是。 为什么在自己听到的瞬间,心脏还是如同炸裂开了一般,瞬间迸发出喜悦? 为什么在慕晚舟讲出来的瞬间,他那副本该是精湛到足以骗过世上任何人的演技,却掺杂着毫不虚伪的真实? 这一刻,两人都怔住了。 两颗心都被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紧张和喜悦震撼着。 顿了好久,萧骆北才颤声道:“不、不可能……朕对你说了那样的话……” 慕晚舟冰凉的手指轻轻按在了他唇上。 “我知道,阿北是想赶走我、免得我跟着你死在这里,是不是?”他眼里突然弥漫上一层柔柔的水光,看上去像是快哭了一般,“你以为这样就能骗过我吗?阿北莫忘了,我是最了解阿北心思的人……” 萧骆北张了张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慕晚舟靠在他怀里,继续说:“听到阿北说那样的话,我当时是很生气,掉头便走了。但是每走一步,我心里便十分难受……我才意识到,我不想离开阿北……” 他说着,陡然抓紧了萧骆北的衣襟,浑身发抖起来。 萧骆北忍不住一把搂住了他,牢牢靠在怀里。 “不想离开朕?”他哑声问,“真的吗?” “对!”慕晚舟突然有些激动,“听到阿北说不要我了、让我滚、我真的很难受……你、你就那么巴不得我离开你、走得远远的吗?!” “……”萧骆北很想问,问你到底是回来干什么的?问你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但他突然觉得这些都不重要。 慕晚舟现在在自己怀里,这才是最重要的。 慕晚舟还在继续说着:“我让逐川回京了,让他加快调援军的速度,无双那孩子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阿北……” 他捧起萧骆北的脸,牢牢的与他四目相对:“你能不能信我一次?!能不能?我能帮你保住西域都护府……” “十天……十天之内,我一定替你调来援军……不要再赶我走!” 萧骆北的心如同被针狠狠刺了一下。 ——他刚刚在萧沉影面前说着十天内要替他攻下西域都护府,再杀死自己。 现在却又在自己面前说要保住西域都护府。 到底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 ===== 作者有话要说: ===== emmmm如果要说晚舟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心情变化,便是这个时候吧 晚舟其实从被赶走的时候就在思考如何帮阿北 但是关键在于阿北不知道他的真意,并且以前又被他骗过,所以陷入了纠结……感谢在2020-10-19 09:59:54~2020-10-20 09:39: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米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葉耶 6瓶;亮亮的小娇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三章 萧骆北心里纠结不已, 这时,他突然想起方才慕晚舟跟萧沉影说的一句话—— “殿下多虑了,等这边的消息等到了京城, 援军赶来少说也要半个多月。到时候,城中的人早撑不住了。” ——他没有告诉萧沉影, 无双返回京城求救的事。 但他却告诉自己,已经让陆逐川快马加鞭回京去加快调兵了。 难道,他与萧沉影的交易才是一场演戏? 但是,萧沉影给他服下了十日内一定会发作的毒物, 他非对自己动手不可的。 除非他不要命了。 那绝不可能, 他又不是真的爱着自己。 到底,什么才是真实?什么又是虚假? 萧骆北心中的天平在疯狂的摇摆着,他不知道该相信哪一个慕晚舟才是真的,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是当场揭穿他的谎言?还是按兵不动看他如何行动再说? 他犹豫着,纠结着,心中的痛无以复加。 但他的行动却超越了他的理智。 到他察觉的时候, 他已经紧紧搂着慕晚舟, 难以遏制的吻着他,一遍又一遍, 停不下来。 “好, 不赶你走了……朕再也不放你离开……”他无法自控的在慕晚舟耳边低语着, “晚舟,你别走、不准走!……” 原来,自己真的就是这样这样的爱他。 哪怕知道他很可能是来要自己的命的, 却忍不住潜意识里想要相信他、想要忘记方才看到的那一幕幕。 再怎么狠心将他赶走,还是为他回来自己身边欣喜若狂。 慕晚舟主动跨坐到他身上,口中喃喃道:“我不走, 阿北……我很想你……” “朕也想你,很想很想……”萧骆北反手抱住了他,紧紧箍住。 一切都不重要了。他到底对自己有没有真心、是不是来杀自己的。 现在萧骆北一点都思考不了这些问题。 他恨不得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 这样慕晚舟就能永远在他的怀里了。 · 天还没亮,萧骆北就被破门而入的杜参军吵醒了。 “圣上!圣上!”杜参军急急的冲进门来,看也没看清楚便奔到榻前跪下。 慕晚舟被惊醒,懒懒发问:“杜参军,何事?” 杜参军听到他温醇的嗓音,吓了一大跳,抬眼一看,见他不经意的朝自己一瞥,那琉璃般的眸子自然的流露风流之色。被褥虽然遮盖着身子,却露出白皙瘦削的肩头,形状圆润小巧,那副勾魂的模样实在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慕大人?!”杜参军又惊又喜,“您……您回来了?!” 萧骆北也醒了,搂了慕晚舟挡到自己身后:“发生什么事?” 杜参军正色道:“属下方才清点了粮草,昨日那位影大人离去之时,命人将粮草几乎烧得精光,现在只够一日的分量,还请圣上定夺!” “一日……”萧骆北的眉头皱紧了。 慕晚舟已经披好衣衫下来,细细想了想道:“杜参军不必慌张,此事我有法子应对。” 杜参军喜道:“还请慕大人明示。” 慕晚舟道:“你派士兵去将西域都护府内的蕨草都采集起来,混在粮食里熬成粥。西域蕨草叶体肥美,容易让人产生饱腹感。” “是。” 慕晚舟继续道:“再带人去城内的百姓家里,将他们饲养的牲口都重金买来,并做好记录,承诺战事结束之后按原数补偿给大家。” “是,”杜参军点头,“但仅凭这些,只怕也撑不了多久……” “我知道,”慕晚舟不慌不忙继续道,“你再派另一拨士兵将西域都护府内的所有西域毒菇都采集起来,数量应该不少。” “可是……”杜参军疑惑道,“这西域毒菇吃下去虽然没有性命之忧,却会令人产生幻觉,怎能给士兵们当口粮呢?” 西域毒菇是生长在西域的一种蘑菇。这种蘑菇生命力极强,在黄沙上也能生长,所以漫山遍野都是。它名字虽然叫“毒菇”,但是其实并没有毒,吃下去不会要人命。只是它有致幻的作用,会让人神志不清好几个时辰,所以才得了这样一个可怕的名字。 “这个我自有办法解决,你照做便是。”慕晚舟淡淡道,“如此一来,撑个□□日,应该不成问题。而我保证,十日内援军一定会到。” “遵命!”杜参军心喜的急急下去执行命令了。 “晚舟,”萧骆北上前来搂住了他,“你有什么法子?” 慕晚舟回头微微一笑,温柔的牵了他手:“你跟我来。” 二人手牵手一路来到内城主殿的居室里,此前假皇帝住的那间。假皇帝自然现在已经不在此处了,屋里现在空荡荡的。 从前,萧翊坐镇临安王时、以及萧沉影被派到西域的时候,也都住过这里。 慕晚舟径直走到床榻前,拍了拍床板,听到某处的声音不同,眼中一亮。 他掀了被褥,露出床板来,又小心翼翼的揭开那块发声不一样的床板。 下面有个暗格,暗格里有好几瓶不知名的药剂。 “这是?” 慕晚舟打开瓶塞嗅了嗅,满意的点点头,缓缓道: “幼时我在西域边境,天天都吃不饱,饿得不行的时候,经常要靠西域毒菇活命……明明知道吃了会不正常好几个时辰,也没其他办法。” “晚舟……”萧骆北心疼得不行,红了眼睛。 那是他不了解的慕晚舟的童年,他不敢去想象有多么凄惨,只为他能安全的活到今日与自己相遇感到庆幸无比。 同时,他似乎也更理解了一点,慕晚舟为什么把那时的萧沉影当成唯一的光和温暖。 慕晚舟继续说:“为了防止自己失常之后做出什么危险的事,吃之前我要拿绳子把自己先绑起来。等幻觉消失了,自己恢复正常了再解开……” “后来呢?”萧骆北问。 “后来,”慕晚舟盈盈笑着,“遇到四殿下以后,他告诉我,西域毒菇能有各种好吃的做法还不致幻,只要在吃的时候添加一点点这药物……” “这是什么药物?” 慕晚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说是云阳真人调配的神秘药物。他师从云阳真人,便要了些来备着。但这药物单独服用对身体有害,所以为了防止与其他药物弄混,他便专门放在了床榻下,如今果真还在。” 萧骆北拿起那几瓶翻来覆去的看:“就这么点,够用吗?” 慕晚舟笑道:“都说了,这药单独服用就跟毒/药差不多,一瓶稀释以后可以够很多蘑菇使用了。” 萧骆北心情复杂的望着他:“晚舟,谢谢你。” 慕晚舟眨了眨眼:“我还以为利用四殿下留下来的东西,会让你不高兴。” 萧骆北摇头:“朕身为一国之君,要以大局为重。此刻有这样一个好法子,朕高兴还来不及。” 他怎会不高兴?他的晚舟,不管是出自什么样的目的,现在帮他解决了一个很大的难题。至少,可以让士兵们活下去。至少,他是真心实意的在为西域都护府的存亡着想。 他想相信他,是真心来帮自己的,而不是阳奉阴违的要来取自己性命。 这两日,萧沉影果然并未攻城,只是将西域都护府团团围住,按兵不动。萧骆北命令将士们合理安排膳食,尽量延长口粮的食用。慕晚舟见那神秘药水还有剩余,更是取了部分西域毒菇,在内城里找了块土地栽培起来,确保最低分量的生产。 慕晚舟与萧骆北夜夜都难舍难分的缠绵。他们白日里为守城奔波,黑夜降临之后便在房内紧紧拥抱,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好像末日来临之前的抵死缠绵。 萧骆北在等。每晚他都会想:也许今天慕晚舟会对自己动手了。 他会用什么方法杀死自己?暗杀?下毒?还是什么意料不到的方法? 这次萧骆北并没有打算束手就擒,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但是他也同样不知道,如果真的再次遭遇了慕晚舟对自己下杀手,他该怎么面对和处理…… 一怒将其杀之? 抑或是原谅他、放他走? 还是将他禁锢在身边永远惩罚他? 萧骆北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做。他甚至每每想到此事,便会下意识的逃避,让自己停止进一步的深思。 他明明对于战事的准备、指挥……脑中都清晰无比,但唯独此事,令他犹豫不堪、患得患失。 他只有等,等着慕晚舟动手。 也许只有到了那一刻,他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但慕晚舟没有动手,并且连要动手的迹象都没有。 他每天竭尽全力的帮萧骆北安排西域都护府的防守事宜,夜里便紧紧的缠着萧骆北,对他索求无度,好似整个心都沉浸在这一晌贪欢之中。 萧骆北想,毕竟离毒发还有好几日,也许他在等更佳的时期,等自己更没有防备的时候。 也许他是舍不得与自己之间身体的欢愉…… 每晚,慕晚舟都会轻声问他:“你信我吗,阿北?” “嗯。”萧骆北说,心里却在无限的揪紧。 朕信你,只要你还没有真的做出什么,朕便无限接近百分百的信你。 但是,晚舟,你到底会怎么做? ===== 作者有话要说: ===== 看,晚舟还是很尽心尽力的为老攻服务的 可惜他老攻还在纠结hhhh 说起来我一直在想要给萧四怎么样一个结局,是让他死呢,还是怎么样,犹豫不决。大家有想法或者意见可以说说看(反正逐川的我已经想好了)感谢在2020-10-20 09:39:52~2020-10-21 09:42: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亮亮的小娇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四章 此刻, 京城中。 无双在相府门口等了许久了,等得焦心。 孙剑进去那么久了,怎么还没有消息?左相大人到底会不会见自己啊?实在不行, 慕大人说陶公子也行啊,怎么也不见人? 到底还能不能行啊? 如果不行, 自己现在又该怎么办才能完成任务呢? 正在他焦灼万分的时候,看到孙剑和一名小厮扶着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出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位眉清目秀的优雅公子。 陶臻气喘吁吁,颤巍巍的指着无双:“这就是来替圣上和慕大人传话的那孩子?” 孙剑正色道:“是他, 还请左相大人立刻入宫取中军虎符!” 陶臻边咳边抹胸口:“圣上不是带着慕大人去江南微服私访了吗?怎么会到西域去的?!” 他方才骤然见到孙剑来访, 得知此事,惊骇不已,咳疾的老毛病都犯了。 他身后的陶煜脸都急红了,结结巴巴的说:“父亲,先别……别管那么多了,速速入宫吧!” 陶煜一听说慕晚舟蒙受不白之冤, 还身处险境, 一颗心便悬到了梁上,恨不得现在就插双翅膀飞到西域。 “快快入宫!”陶臻挥挥手, 又一把抓了无双, “你也一同来。” 众人正准备上马车, 忽然一道人影如残像般落到众人跟前。 无双惊喜的瞪大了眼:“陆……陆公子?!” 陆逐川面色冰冷如常,却是带着赞许的看了他一眼,随即立刻转头对陶臻道: “左相大人, 此事有变。” “有变?!”陶臻抹着额上的汗。 陆逐川掀了车帘:“先上车,路上详谈。” 前往皇宫的短短时间,陆逐川三两句把现状说清楚了, 不过自然隐去了慕晚舟为什么将萧骆北带到了西域的真实原因,只是说慕晚舟因为想念幼时长大的地方,临时改变了行程,结果便在西域遇到了萧沉影,然后遭遇了兵变,现在西域都护府被围,情况万分危急。 “萧沉影?!从前的四皇子?!”陶臻心中一惊未定,再遇一惊,几乎要晕过去了。 陶煜根本不在乎什么萧沉影不萧沉影,急急的提醒: “父亲,现在不需去管对方的身份,尽快调兵才是正解……” “陶公子所言极是。”陆逐川斜看他一眼。 陶煜捏紧了衣袖:“是,我只要一想到晚舟的状况……” 他说到一半,却是红了脸,说不下去,一双眸子充满了焦虑和担忧,几乎要哭出来了。 陆逐川默默看他一眼,向他投去抚慰的眼光。 无双在一旁,看看陆逐川,又看看陶煜,似乎明白了什么,只偷偷拽住了陆逐川的衣袖。 陆逐川侧目,目中还是冷冷淡淡的,但是没有躲开他。他便又大胆了些,顺着衣袖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陆逐川的手指冰凉如雪,跟他的人一样。 但他却觉得很热、很温暖,一挨到陆逐川的指尖,他手心都冒汗了,似乎挨着灼热的炭火一般。 陆逐川任由他握着,一路默默无言。 · 进了宫,一行人直奔御书房。中军虎符,萧骆北一直好生收在御书房,走一半,陶臻却急急停下了脚步。 “不行不行!”他边擦汗边说,“要在圣上不在的情况下取中军虎符,得有圣上的信物才行,否则我陶臻岂不成了私盗虎符的罪人?!” 陶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父亲,都什么时候了,就别……别……” 孙剑也劝道:“陶大人,令郎所言极是,大局为重啊!” 陶臻为人古板,正犹豫不决,突然听到一个清亮的声音:“什么私盗虎符的罪人?!” 众人一看,却是宋清,晚膳之后在宫中闲逛,正好撞见这帮组合奇特的人。 “宋侍君……”陶臻一干人都恭恭敬敬的行礼,只有陆逐川懒懒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回事?”宋清一双大大的杏眼却是牢牢盯住了陆逐川。 他知道,本不该出现的陆逐川在此处,原因一定不同寻常。 听完讲解之后,宋清一掌拍在台阶石柱上:“这还等什么?!我来作证不就行了,什么罪人不罪人的,赶紧了!” “多谢宋侍君……”陶臻才算放了心,一行人匆匆忙忙赶到御书房。 找到中军虎符,陶臻又在大家的见证下当场代萧骆北拟了一道圣旨,大意是奉皇帝旨意,讨伐逆贼、驱逐西凉,现立刻调动十万中军,前往西域。写完之后,又取来朱印盖上血红的印章。 “如此,便只差派遣哪位将领带兵前往了……”陶臻松了口气。 陆逐川问:“左相大人心中可有合适人选?我这就带圣旨前往其府邸,命其出发。” 陶臻举棋不定:“这……恐怕老夫说了不算,得将几位京中将领先聚集起来商议一番才是……” 陶煜涨红了脸:“现在十万火急,哪还来得及慢慢商议?!父亲,我愿自请为将,最快时间内带兵前往西域!” 陶臻皱眉道:“胡闹!且不说这合不合规矩,你乃是文官,岂能带兵?!” 陶煜争辩道:“但你们商议来商议去的,又白白浪费时间……” 只要是涉及慕晚舟的事,他便心急火燎,一刻都不愿多等。 陶臻斥责道:“你这黄毛小儿,能带什么兵!” “我……”陶煜百口莫辩。 却见宋清豪气的一拍桌:“我觉得可行!陶公子,就这么办!你为将我为军师,我也一起去!” “什么?你也要去?!”众人异口同声的问了出来。 陆逐川也露出了惊诧的神情。 宋清却已经开始将朱印大大咧咧的收到怀里:“我当然要去!晚舟在等着我去救他呢,我难道还坐在后宫什么也不干?!朱印我也带上了,带去给圣上使用!逐川,你就负责沿路保护咱们,还有你,孙剑,把暗卫也都带上!” 他一向做事说一不二,很有主见,此刻为了救慕晚舟,俨然一副一家之主的姿态,已经开始安排起各种事务来了。 他早已将慕晚舟视为生平与父亲一样重要的人,此刻知道他遇险,以他这骄矜急躁的性子,怎么可能在宫里坐得住? 孙剑被他点名,心里一阵发毛,脱口就答了个“是”字。毕竟自己之前曾乔装过匪徒还妄图对他施暴,好在当时也是经过了一番易容,宋清根本没认出他来。 陶臻急了:“不行不行,侍君身为后宫之主,岂能擅自离宫?还是前往战场,这……” “不符祖制是不是?”宋清挑眉道,“但现在情况特殊,哪还管得了这么多?我虽然身子柔弱,但从小跟着父亲学过不少兵法,出谋划策还是可以的。我这就去启奏太后,求她准我出宫!你们速速去调动中军,尽快出发!” 他果断得让在场的人都一愣一愣的,陶臻皱着眉,急得团团转:“这这这……” “就这么办。”陆逐川轻笑一声,一锤定音。 · 陆逐川等一行人带兵离京之时,慕晚舟正缱眷的靠在萧骆北怀里。二人刚刚结束了一场热情又缠绵的情/事,此刻还亲密得无法分开,有一下没一下的亲吻着彼此的唇。 “晚舟……”萧骆北无法自控的吮着他的喉结,喃喃道,“朕的晚舟……你是朕的……” “是阿北的……”慕晚舟轻声说,“阿北在担心什么?” “没什么。”萧骆北摇摇头,心中发酸。 “……”慕晚舟正打算说什么,突然听见枕边的那只小小的回音海螺发出了震荡。 他眸中一亮,立刻捧起了它。 “阿北,”他惊喜的说,“逐川已经顺利带兵出发了。” “……”萧骆北瞧了瞧那只海螺,想起来还是当时准备入关时,陆逐川给慕晚舟的,没想到这样派上了用场。 他深深望着慕晚舟,心里还在七上八下。 晚舟,你是真心想要帮朕吗? 抑或是,演的一出戏? 慕晚舟却似乎很兴奋,并没注意到他的紊乱心绪,一头钻到他怀里: “阿北,再等等,坚持几天。逐川应该会带速度最快的骑兵先赶到,步兵和弓手压阵。西域都护府有救的……” 萧骆北轻轻抚弄着他的长发:“晚舟,你是因为心里有朕,才做这一切的吗?……” “是。”慕晚舟柔声道。 “是什么时候对朕动心的?”萧骆北低声问,“不久之前,你还一心想要朕的命。” 大概你现在也还在想要朕的命。 慕晚舟脸微微红了一红。 “我不知道……”他睫毛在紊乱的轻微颤抖,“一定要回答吗?” 萧骆北抬起他的下巴,漆黑的眸子直直的看着他。 “没事,不用回答也没关系……”他沉默了一阵开口道,“晚舟心里有朕就行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动心的、还是根本没动心过? 他正内心煎熬,听见慕晚舟有些慵懒的嗓音: “阿北,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 “问。” 慕晚舟欲言又止,再次开口的时候,嗓音带了若有若无的醋意: “你……能不能给我讲讲凤公子的事?” “月华?”萧骆北有些意外,“你想知道关于他的什么?” 他其实有些恹恹的,不大想开口讲。并不是因为不想提到凤月华,是他心里的疑虑让他备受煎熬。 慕晚舟纤长指尖在他胸口轻轻划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我……想知道你当初为什么那样喜欢他……” 他抬起纤长的睫毛,眸中竟是闪动着三分不安、七分楚楚可怜,定定的望着萧骆北。 ===== 作者有话要说: ===== 晚舟现在还处在半懵懂半清楚的状态 明明已经喜欢了还不自知 下章是阿北和小凤的初遇,小凤是真的很好,可惜太短命…… 人生若只如初见啊! 还有那个海螺,后面还有奇用hhh PS:作者这2天玩天涯明月刀,本来想用晚舟的名字给角色取名,没想到居然被占用了……进去以后搜了一下,真的有人用了慕晚舟QAQ太难了……感谢在2020-10-21 09:42:19~2020-10-22 10:30: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本座已从良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五章 慕晚舟自己也没想到, 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直觉,这几日萧骆北的心情不太明朗,即使是在自己向他表明了心迹之后也还是郁郁寡欢。开始, 他猜萧骆北是在为西域都护府的事挂心,后来渐渐发现好像并非如此。 萧骆北每日都把西域都护府的防守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眼中的战意也从未消亡过。但他只要一面对自己,便会露出很复杂很纠结的黯然神色。 若是自己问他,他只会说是太想自己了,怕兵败之后两人会分开。 但慕晚舟直觉并不是那样。 于是, 今夜, 许是想要找些话题调剂一下萧骆北的心情,许是自己不知怎的就起了好奇心,他便问出了这个问题。 萧骆北很久没答话。 “阿北?”慕晚舟忍不住仰头看他,正好撞到他一抹墨色的深邃眸子里。 “为什么想知道?”萧骆北静静的问。 你想知道这个,是因为真的在乎、还是在坚定杀死朕的决心? “……”慕晚舟沉默了,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问出来了。 但是萧骆北那似乎能看透一切的锐利目光就那样直直的盯着他, 几乎要将他的身子穿透。 他直觉, 现在的萧骆北有些可怕,但是, 又好像藏着很深很深的哀伤, 牵动他自己的胸口也忍不住隐隐抽痛。 在这样的目光下, 他像着魔了般的,轻声脱口而出: “因为……我有些吃醋……” · 话说出口,慕晚舟自己也吃了一惊。 其实他从来没有吃过凤月华的醋。从前, 他报着复仇的目的留在萧骆北身边,甘当替身,自然不会有一丝丝醋意。他的隐忍、和时不时流露的一点点妒意, 都是他演出来给萧骆北看的。 后来,他露出真面目以后,更是只觉得折磨萧骆北是一种快意,也不可能对那英年早逝的凤月华有什么醋意。 即使后来他对欺骗了萧骆北抱有愧疚,但也终究只是愧疚,他自认从未转化成爱意。 慕晚舟一向自诩是个十分拎得清的人,他目标明确,手段果断,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连跟萧沉影的了断,他也很决然。 所以此刻他莫名其妙讲出这样的话,把自己也惊到了。 他直觉萧骆北应该是爱听到这个答案的,然后心里也真的对萧骆北跟凤月华的过往产生了一丝好奇,便脱口而出了。 萧骆北听了,果然眸色幽幽动摇,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真的,对月华吃醋吗……”他突然笑了一笑,心情好似变好了些,目光温柔得像水一样。 “那好,”下一刻,他轻轻执了慕晚舟的手,“那朕便说给你听……” · 萧骆北遇到凤月华时只得十五岁。当时,身为二皇子的他本来并没有夺嫡的念头,整日在宫里仗着母亲贵为皇后、自己又不是太子不用受管教,过着胡作非为、恃宠而骄的生活。他父皇为了治治他的骄矜,把他派去江南治水。他倒是三两下把洪水给治退了,却不想这么快回宫。 这时,他想起来云阳真人预言中的凤凰才子就在江南凤家,便怀着猎奇的心态想去一睹芳容。 他大摇大摆的驾临凤家,把凤月华的爹给吓了个半死。毕竟,凤家虽是名门,但也是头一次有皇子亲自驾临。 “不必多礼,月华公子呢?”萧骆北一进门,便肆无忌惮的四下打量,“让他出来见见本王。” 凤岐——凤月华的父亲连忙摆手让下人去把儿子请出来,萧骆北便惬意的斜靠在桌边,一双锐利的眸子时不时的瞅一眼门口。 内心有些激动,但只是因为强烈的好奇。 没想到,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出来,反倒听见后院中传来一声惊叫。 “怎么了?”萧骆北不满的皱皱眉。 下人慌慌张张冲进来:“不好了,老爷!二公子被人掳走了!” “什么?!这是……”凤岐惊了一惊,随即心里有了眉目,“一定是北狄派来的人!之前他们就来过,想游说月华前去侍奉北狄的君王,定是被拒之后心怀不满,强取豪夺来了!” 萧骆北眯了眯眼,眸中透出强烈的杀气和不满。 该死的北狄人竟敢阻碍他来会见传说中的人物?! 二皇子绝对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 他冷冷起身,径直往后院走去。 “殿下!殿下!”凤岐急急追上来,“还请殿下稍安勿躁,老夫立刻派家丁去将月华追回来……” 萧骆北斜了他一眼:“就凭你们?!本王亲自去追!” 凤岐吃了一惊:“怎敢劳烦殿下?殿下,等……” 话还没说完,萧骆北已经飞身而出,没影了。 萧骆北追着浓重的药味一路寻出去,奔了大概二里路,便追上了前面的人影。 只见一个蒙面人挟着一名全身素白、一头乌发的少年,在前面运功而行。而那少年衣襟上隐隐有大片血迹,也不知道还活着没有。 萧骆北心里一阵烦躁:这病秧子不会已经死了吧?要是死了可就太扫兴了。 心里一急,便拔出随身带的错刀,运功往那蒙面人发去。蒙面人听到耳边风声,立刻躲闪,哪知那错刀在空中飞远,又回旋而来,他忙不失迭的再次转头避开。 错刀回到萧骆北手里,他在心里暗自焦躁竟然失手了,却突然听见那蒙面人惨叫一声,从空中跌落,瞬间断气了。 他怀里的少年也跟着跌到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萧骆北心里一紧,连忙快步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怀里是个美得像冰雪揉出来般的美人,虽然脸色惨白,嘴角吐出大片的血污,但一双眸子却清澈有神,正警觉的瞪着萧骆北。 萧骆北还没来得及出声询问,便见他颤抖着伸出手里的刀,还妄图逼上自己的脖子,喘息着低声道: “你……你是什么人?!” 萧骆北觉得好笑——这病得马上就要去见阎王的小东西,居然还想拿刀对着自己?但他立刻发现,刀刃上血迹斑斑,还是热的。 是那蒙面人的血迹。 所以他刚刚是趁着蒙面人躲闪自己的错刀,一击得手,将那人从半空刺杀? 萧骆北突然觉得很有趣了。 他嗤笑一声:“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你……你……”凤月华被挟持出来之后,一路颠簸,咳血不止,此刻只觉得眼前一阵清楚一阵模糊,勉强靠意志才维持着意识。他本来以为这人是另外一波想要抢夺自己的人,但又潜意识觉得不是。 他隐约窥见此人容貌俊美无比,又带着不可抑制的贵气,邪邪的笑着看自己,禁不住心跳快了半拍。 萧骆北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刀刃哐铛一声掉到地上。 然后他贴在他耳边戏谑道:“如果我也是来抢走你的,你打算怎么办?” 他存了心吓唬他,但凤月华听了后却眼波流转,笑了一笑,正要开口,却突然剧烈的咳血起来。 “喂......你怎么样?”萧骆北微微变色,这琉璃般精致易碎般的美人,该不会咳死在自己怀里吧? 凤月华虚弱的笑道:“你若是也来抢夺我......我的,不保住我的命,怕是......怕是.......” 他笑中带了丝讥讽,萧骆北也听出来了,忍不住微微一笑。 他将他扶起来,开玩笑逗他:“要我救治你?行啊,但你若受了我的恩惠,便是我的人了,你愿意?” 凤月华冷冷道:“我宁死也不受人胁迫。” 萧骆北哑然失笑,运功将内力输入他体内:“罢了,我才不稀罕你!” 凤月华微微瞪大眼:“那你为何追上来?” 萧骆北嗤笑道:“都说凤凰才子是世上第一美人,并且得到你便可得天下。我就是好奇想看看你到底什么模样。不过现在见到了,觉得你未免也太惨了些。” 凤月华奇道:“太惨?” 萧骆北道:“当今天下,景朝皇帝是个病怏怏的老头子,西域十二国的君王个个都是丑八怪。北狄王倒是年轻英俊,却有恋尸癖。还有大理王,成天沉迷炼丹修仙,恨不得把世上的美少年都炼成炉鼎。你觉得你归了谁不惨?” 凤月华听了,唇角渐渐勾起一丝笑意来。 “那你呢?”他冷不丁的问,“你又是谁?如果跟着你,是不是就不惨了?” “我?”萧骆北收回内力将他一把抱起,“我对皇权又没兴趣,对你也没兴趣,关我什么事啊?” 凤月华没再答话,只是轻轻的笑了,一双明眸牢牢挂在他脸上,再也移不开。 这天,萧骆北救了凤月华,转眼便把他抛在脑后了。他见凤月华只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虽然凤月华确实是个绝世无双的美人,也够聪慧够胆识,但要说一见钟情或者心生爱慕,那倒也没有。 慕晚舟聚精会神的听着,缓缓发问:“阿北当时并未动心?那后来为何......” 萧骆北笑了:“后来......” 后来,他彻底忘记此事回到宫中,又过上了和从前一般的日子。 半个月以后,一个阳光明媚、春花飘落的午后。 他正在打盹,听见殿外传来吵闹的嘈杂声。 “什么人?”被人打扰午休,他有些烦躁。 他抬起眼,便见到一名一身素衣的绝色少年缓缓转过了殿门,笑吟吟的朝自己走来。 他身子孱弱,因为久病肌肤苍白,必须有人搀扶着才能行走。 但是他眸中却光华万丈,栩栩生辉,坚定又带点淘气的望着萧骆北。 “是你……”萧骆北的瞌睡一下就醒了。 “是我,”凤月华有几分讥诮的开口道,“我来报答二殿下的恩惠了。” “报答?怎么报答?”萧骆北脑子一下没转过弯。 凤月华抬手,郑重其事的朝他行了一个端端正正的大礼。 “那日承蒙二殿下相救,二殿下曾说,受了你的恩惠,便是你的人,月华此行入京进宫,便是来兑现这份承诺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emmmm所以最早是小凤比较主动的 小凤虽然病弱,但是性子直接,还带点点调皮 下章回到现实,十日的最后一日 第六十六章 萧骆北愣了愣, 眸中逐渐泛起笑意。 “要对本王以身相许?”他上前勾起月华的下巴,戏谑的打量他绝美的容姿,“就你这身子板, 能行吗?” 凤月华笑了,顺势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二殿下, ”他语气轻描淡写,眼神却无比的执着,“我是预言中的凤凰才子,得我者得天下。若殿下有意一争天下, 我便鼎力相助, 定让你站到这世间的巅峰。若殿下没有那个意愿,那……” 他说到一半,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苍白的脸色泛起了一层薄红。 萧骆北见他病得这么重,心里一紧,情不自禁的握紧了他柔软冰凉的手。 心里也不自觉的认真起来, 对他正在说的话。 凤月华好不容易停下了咳嗽, 抬起一双泛着水光的美目,还是那般执着的望着萧骆北。 “若殿下没有那个意愿, 那我便构建一个只有我与殿下二人的天下, 交到殿下手里。在那里, 我会长长久久对殿下痴心不二,与殿下共赏春华秋露、朝阳暮雪。殿下愿不愿意与我一起,守住那个也许很小的世界?” 萧骆北的心, 因为这一席话,疯狂的震动了。 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这样的话,替他构想过这样一个世界。 人人都说, 他是皇子,生来富贵,没有得不到的东西,他自己也这么认为,只要自己愿意,可以把全天下都踩在脚下。 但是,却没有人告诉过他,他还可以拥有一个只有二人的小小世界,完完整整、又安静长久。 就像是突然在他面前,展现了一副他从未见过、但却绚丽无比的画卷一般。 令人好奇,又令人向往。 萧骆北愣住了,心跳突然加快,血脉上涌,整个人都疯狂起来。 初见时不曾有的悸动,此刻却汹涌难耐,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 这时,殿门口涌来了许多宫人、妃嫔、还有其他皇子,听说凤凰才子入宫,都像看热闹似的凑了过来。 凤月华见人越来越多,又见他不言语,不禁十分难为情。他不顾父亲的阻拦,想尽办法来到京城,又自请入宫,说是来择良木而栖之的。但若萧骆北不接受他…… 他此前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个,只是凭着对萧骆北的一腔痴情,便冲动的一路来到了这里。 此刻他才开始担心,如果萧骆北不要自己,那……该怎么办? 他越想越羞怯,脸上越发绯红。 这时,殿门口传来一声冷哼:“凤凰才子既然声称是来选择得天下之人,为何不是来找孤这个未来的君王,却是来了二弟这里?!” 凤月华转头一看,门口立着一名神色严肃的年轻男子,正满怀敌意和妒意的盯着萧骆北。 想必是萧骆北的兄长、景朝的皇太子。 凤月华感受到他对萧骆北的恶意,便忘记了窘迫,疏远的答道: “太子殿下,十分抱歉。我此生只钟情二殿下一人,只想选他一人,无论他是君王还是平民,我都不在乎。” 这话一出,全场一片喧闹,宫人们议论纷纷。那景朝皇太子的脸色,立刻便黑了下去。 但凤月华说完了才开始感到后悔。这样的话都说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该怎么收场啊! 萧骆北还没表态呢! 他有些忐忑的转头来看萧骆北,却从对方眼里读到了狂热的痴迷和恋慕。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子已经被萧骆北紧紧搂到了怀里。 “殿……殿下?”凤月华被他勒得有些疼,但又惊喜的缓缓反手抱住了他。 “你说的是真的?!”萧骆北在他耳边急促又兴奋的说着,“不管本王是君王还是平民?还有那个只有你和本王的天下,本王很喜欢,很想要那样的天下!本王……迷上你了!” 凤月华微微一怔,胸口慢慢泛开无比的欢喜。 “月华……月华……”萧骆北珍宝般的抚着他的长发,“从今日起你就是本王的了!本王才不管什么凤凰才子、得不得天下的预言,本王只要你——凤月华本人,这样便够了!” “嗯……”凤月华开心得泛起了泪光,“阿北,我也只要你便够了。” “你刚刚叫本王什么?”萧骆北放开了他,欣喜又痴狂的看着他。 “不……不行吗?”凤月华突然很害羞——他刚刚脱口便叫出来了。 明明是他主动来大胆示爱的,还公告了全天下。 现在却因为一个称呼,他面红耳赤得抬不起头来。 “行!”萧骆北将他拦腰抱起,“本王喜欢你这么叫!现在,本王要带你去只有你我二人的地方,静静的跟你待着,不想被这些乌七糟八的人打扰了!” · 慕晚舟静静的听完了全部。 萧骆北抬着他下巴,密密的注视他的神情,终于从其间发现了一丝黯淡、一丝释然。 “原来阿北是如此恣意风流之人……”他轻笑着,“只有两个人的天下,我也觉得很好……” 曾几何时,他也是只要有萧沉影就够了,天上地下,其他的人和事都不在自己眼中。 也许,萧骆北在这一点上与他很相似,不管他有多少种其他标签——心狠手辣的暴君、百年一遇的治国之才、出类拔萃的统帅能力、暴躁易怒的性情、轻贱他人心意的负心人……他本质上都在一心一意的期盼那个灵魂与自己相通的独一无二的人。 跨越人海茫茫、超越时间空间,他们终究不过都是在寻找那样一个人。 慕晚舟突然感到心间的那丝醋意扩大了。这一瞬间,他真的很羡慕、又嫉妒凤月华。为什么、为什么是他先遇到了阿北、而不是自己?为什么老天爷偏偏是这样安排,才导致自己与萧骆北一步步走到了如此的境地? 然后他突然懂了,一直以来萧骆北对萧沉影所要承受的所有妒火和痛苦。 一定便如同自己现在的心情这般,心如刀绞、万般不甘。 被这种复杂又酸楚的心情驱使,他又开口问:“阿北为什么没有碰过凤公子?真的是因为他身子过于孱弱吗?” 萧骆北仔细的想了想。 然后他说:“朕也不是没想过要与月华共度良宵,与心爱之人做那样的事本就是最自然不过的。他虽然身子弱,但也并非完全没有遇到恰当的机会。但是……不知为何,朕对他的心思就是无比纯净、只想好好守着他、捧着他,却甚少动过欲/念。” “但是对你……”他捏了慕晚舟的下巴,“却是第一眼便控制不住的想要得到你,明明你不是他……朕也觉得很奇怪,为何总是一看见你,心中所有的情绪便一起翻涌?只要想到其他人也在垂涎你,便无法自控的暴怒难当……” “阿北的独占欲真强……”慕晚舟噗嗤一声笑了,面颊却飞上难以抑制的喜色。 “是,”萧骆北缓缓吻上他唇,“朕就是想独占你。晚舟,你不知道,朕经常都想将你关起来、锁起来,藏在地底的最深处,让所有人都瞧不见你,你的生命里只有朕、只有朕……再也没有萧四,连你心里最后一丝角落,也要将他的存在挤走……” 这样你也不会为了他杀朕了…… 两人紧紧相拥,慕晚舟在心喜之余,胸中的醋意也在翻腾不息:若是也能将月华在阿北心里的位置都挤走便好了,一丝一毫都不剩…… 这个时候他还不是很清楚,自己为何会产生这样此前从来没有的想法。 这是两人共同守城的第三夜。 这夜,陆逐川已经与无双率先领着景朝的骑兵快马加鞭赶来,而陶煜和宋清率领步兵和弓手压阵跟来。 这夜,萧沉影在城下沉着气,等待慕晚舟动手。他有百分百的把握,晚舟会如他所愿将萧骆北的人头双手奉上。 这夜,离慕晚舟体内的毒发还有不到七日。 · 剩下的七日突然变快了。 每日的防守都与此前一样,慕晚舟种的蘑菇终于用完了最后一滴神秘药水,不能继续再给将士们吃西域毒菇。收集上来的牲口已经没有结余,大米和蕨草也是吃得差不多了。再过一日,军中便要断粮。 萧骆北为了鼓励士气,自己与慕晚舟每日也都食用蕨菜粥。这粥的饱腹能力确实强,但是难吃的程度也可想而知。但他强忍着恶心,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 第十日的清晨,萧骆北缓缓睁开眼,醒了过来。 侧头一看,慕晚舟正阖眼安稳的靠在自己怀里。 他有些惊讶自己就这样睡到了天亮。 他本以为,最后一夜,慕晚舟一定会在二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动手。他昨晚一整晚都提防着、等待着,结果慕晚舟比他先睡着了。 他也疲惫的睡去,但他是习武之人,晚上若是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一定会醒。 没想到却睡到了天亮。 怎么回事? 他有些心焦的看着慕晚舟平静的面容——他是不想活了吗?为何一脸满不在乎,还能安安静静的睡得像个孩子? 柔情和痛楚一起涌上心头,萧骆北忍不住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晚舟……” 慕晚舟揉揉眼:“阿北?” 萧骆北吻了吻他额头,正要开口说什么,却听见他迷迷糊糊的说:“做了一个梦……” “梦见什么了?” “梦里你又赶我走……”慕晚舟有些怅然的抓住了他的衣襟,“阿北,你还是不信我……” ===== 作者有话要说: ===== 所以说其实晚舟和阿北在感情观上是同类 预告一下:下章高能!!! 第六十七章 萧骆北喉咙里哽了哽:“只是个梦……” “那你信我吗?”慕晚舟似乎还沉浸在梦里的失落中, 急急的抬眼看他,“信我为你做的一切吗?” “……”萧骆北的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突然, 杜参军破门而入:“圣上!圣上!不好了!西凉军开始攻城了!” 二人都惊了一惊,迅速起身。 萧骆北目光炯炯:“晚舟, 为朕披上战甲,朕要迎敌!” 慕晚舟坚定的点头:“好。” 他动作干练果断的替萧骆北穿上战甲,萧骆北将墨发高高束起,一身银光闪闪的铠甲, 越发衬出他的英气逼人。他一直注视着慕晚舟的每一个动作, 不肯放过一点点。慕晚舟替他整理好一切,又轻轻将一样东西塞到他胸口。 “这是?”萧骆北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是……那只锦囊……”慕晚舟突然涨红了脸,“我之前收回来的那只,阿北……还要吗?” “……结发锦囊?” “嗯……”慕晚舟低着头,“我希望,战场上的时候, 它就贴在阿北身边, 代替我……” “要。”萧骆北不由分说的堵住了他的唇。 两人如痴如醉的吻着,明明大战在即, 情/欲却像肆意生长的藤蔓, 迅速的将二人裹住。慕晚舟身子紧紧贴向萧骆北, 周身轻微的颤抖着、诉说着他有多么渴求萧骆北、又有多么难耐。 明明昨晚才折腾了四次。 萧骆北本来已经无法自控,将他按到在了桌上,却发现他唇角渗出一丝淡淡血迹来。 “晚舟, 这是怎么了?”他立刻放开了他,疼惜的替他擦去。 他心如明镜:是毒开始发作了。 “没事,”慕晚舟却云淡风轻的笑笑, “方才阿北太用力了,咬破了……” 萧骆北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明明不是那样的。 慕晚舟跳下桌来,推了推他:“快去吧。” “陪朕一起。”萧骆北看不够似的盯着他,牵了他手。 ——他没办法放慕晚舟一个人待着,他明明就快死了!为什么这般神色自若?! 他为什么迟迟不动手? 是没有机会吗?!十天的每一夜,夜夜都有机会的。 再不济,他只要在膳食里随便放点什么安眠的或是散尽内力的药物,萧骆北是没有办法次次防备的。 他是不想活了吗?! 还是他另有别的计划? 萧骆北突然有些气恼,他不由分说的拽着慕晚舟,往城楼走去。 守城战开始了,西凉大军马不停蹄的攻城,都护府内士兵在萧骆北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防守。先是在西凉军队进军之时布下箭雨、等他们近在咫尺,再利用投石器、油锅、火把等工具,令他们无法接近城门。 仅剩一万八千人的镇西军,拿出了他们此生最为强烈的铮铮铁骨,与他们年轻善战的君王一起,拼死保护这座已经弹尽粮绝的城池。 这时,城下的萧沉影开始觉得不对劲。 城内早该断粮多日,景朝士兵早该没有力气作战,为何现在还依然个个如同猛虎?!现在西凉军虽说占优,但伤亡却不少。 还有晚舟,他怎么还没来见自己?他不知道毒发的时间快到了么? 萧沉影细细眯眼凝望城墙上,很快,他捕捉到了两个人影。 一身银铠、英姿飒爽的,正是他恨了许多年的皇兄萧骆北。 而他身边那个风姿羸弱、披着软甲的绝美男子,正是口口声声对他信誓旦旦的慕晚舟。 “晚舟?!”萧沉影凝眉喃喃道,“难道你……” 他眸中各种复杂的情绪一起翻涌,突然挥手下令: “命人集中攻打城门,无论如何要将城门撞破!” 遵着他的命令,重甲铁兵推着沉重的石锤出发了,一边互相掩护一边将千斤重的石锤,撞向西域都护府的大门。 萧骆北在城墙上,听到那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整个城墙都在跟着颤抖,心知无法抵挡太久,果断的拔剑下令: “众将士听令,准备出城,与西凉军决一死战!” 他神采奕奕、语声朗朗,英姿勃发的模样激起了镇西军将士的热血。 “决一死战!”他们高声响应,周身的战意浓浓沸腾。 萧骆北飞身下了城墙,牵了战马,却见慕晚舟也骑在马上,静静的跟了过来。 他脸色有些不太好,好像极力忍耐着什么,但还是强打精神,坚定的跟着萧骆北。 “晚舟!”萧骆北见他这副样子,知道他毒已经加深发作了,十分揪心,“跟朕一起出城!” 他决定了,不管怎么样,他要带着慕晚舟找到萧沉影,拿到解药再说。 ——现在已经来不及思考其他了。 镇西军打开城门,杀出了城外,终于与西凉军短兵相接。 不到两万对阵十万,萧骆北却毫不怯场。他命将士们根据对方的战术和兵种灵活对阵,打不过的时候便退,将敌人引开、分散,再逐一歼灭。 而他自己,直直的往主营的方向策马而去,他知道,萧沉影一定在等着自己。 慕晚舟紧紧的跟在他身后。 他们很快便遇到了萧沉影。 萧沉影戴着一副金色的半面面具,坐在一匹高大壮实的黑马背上。千军万马中,他周身的邪气和怒意不容忽视,令人很快便能在混乱的战场中捕捉到他的身影。 “萧四!”萧骆北策马挥剑,“纳命来!” 萧沉影冷笑道:“今日该死的是皇兄!”从马上飞身而去,在空中连出四掌,拍向萧骆北。 萧骆北知道他武功深不可测,并且自己还要分神护着慕晚舟,不欲与他硬拼,只挥剑防守。萧沉影连续几招未能制住他,心里恼怒难当,冲一旁的慕晚舟怒吼道: “晚舟,你怎的还不动手?!” 萧骆北听到这话,心里终究突突的一跳。他侧头望向慕晚舟,却见他虽然脸色惨白,竟还幽幽的淡笑着,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 萧沉影又道:“我牵制住他,你速速动手!” 说着加快了手上的招式,泰山压顶般的掌力几乎压得萧骆北喘不过气来。 慕晚舟还是没有动,却开始微微咳嗽,嘴角连续的渗出血迹。 萧骆北忍无可忍了:“萧四,把解药拿出来!晚舟他快不行了!” ——到了最后,他的第一本能反应,依然是牵挂着慕晚舟的性命。 听到这话,萧沉影和慕晚舟都微微一愣。 慕晚舟颤声道:“阿北,你……你……” 萧沉影更是怒不可遏:“晚舟,你背叛我?!你把一切都告诉了他?!” 萧骆北被连续数日累积在心里的悲伤和痛苦驱动,比他更暴跳如雷:“你再不拿出解药,朕定要将你千刀万剐!拿、出、来!” 一边扭头嘶声问慕晚舟:“晚舟,你为什么还不动手?!这么多日,你在等什么?!你不要命了吗?!” 慕晚舟怔住了,心里百般滋味,一起翻涌。 他去与萧沉影做交易,当然是为了争取援军赶来的时间。他从没想过要真的杀死萧骆北,即使知道自己性命岌岌可危。 但是他没有想到,萧骆北什么都知道。 他是从何时、在哪里知道的?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一直默默忍受着一切,既不把自己抓起来,也不质问自己? 慕晚舟明白了,萧骆北为何这几日以来都郁郁寡欢。 他一直以为自己要杀死他,并且还是第二次来杀他,他是怎么样忍着那种撕心裂肺的痛的? 慕晚舟突然觉得,自己的胸口也像被攥紧了般的剧烈疼痛。 他在马上坐直了身子,微微喘气道:“阿北,再等等。” “等?!等什么?!”萧骆北怒极攻心、又痛极攻心,几乎快要失去理智,“你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你还要折磨朕到什么时候?!” 慕晚舟淡淡笑了一笑:“所以,你信我吗?” 萧骆北怔了一怔,还没答话,却听见黄沙右面的远处,传来隐约的轰鸣声。 他侧头,一眼便望见了远处地平线上,陆逐川的那一身雪白衣衫。 陆逐川策马疾驰而来,他身后跟着中军的三万骑兵,正朝战场中心如惊雷般攻来。全副武装的骑兵,将西凉的步兵撞飞、砍翻,势如破竹。 “逐川……”慕晚舟见到援军赶来,心中终于大石落地。 “好啊晚舟!你竟然再次背叛我!”萧沉影到了此时,方知自己彻底的被慕晚舟玩了。 然后他也彻底的疯狂了。 他唰唰两掌,将萧骆北拍下马去。萧骆北运功飞身后退,顺便抱了慕晚舟。两人受掌力影响,一连退了数尺,萧骆北才勉强停下来,胸口一阵微甜,他强忍住了。 萧沉影微微定身,从袖中拿出了一颗暗红色的药丸。 “解药,我这里有!”他怨毒的看着拥在一起的慕晚舟和萧骆北,“但是,你永远也得不到,晚舟!” “不要!”萧骆北高声喊了出来,“萧四,你要做什么?!” “我——要——他——死!”萧沉影一字一字咬牙切齿。 然后,他两指轻轻用力,运功将那枚解药捏成了灰烬。 暗红色的粉末飞飞扬扬,迅速的随着战场的上的风消失不见、混入黄土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萧四简直是作、死! 但是信我,他这章的作为完全是神助攻QAQ 我去,我昨天丢了存稿箱忘记设置时间了???对不起大家…… 感谢在2020-10-24 14:13:00~2020-10-25 13:24: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慕熙宁 10瓶;亮亮的小娇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八章 “你这个——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萧骆北眼睁睁的看着他亲手毁了慕晚舟生存的希望, 不禁急火攻心,之前生生忍住的一口血再也控制不住,喷了一地。 他搂紧了怀里的人, 指着萧沉影怒道:“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忍心就这样让他死?!朕要杀了你!!朕——” 他一语未毕,却听见怀里的慕晚舟发出痛苦的呻/吟。 低头一看, 慕晚舟嘴角涌出黑血,毒发已经深入肺腑了。 “晚舟!晚舟!”到了此刻,萧骆北才完全的确信了,慕晚舟是为了他才谋划了这一切。他从一开始便想着要如何保住西域都护府, 如何撑到援军赶到。至于他对萧沉影虚与委蛇的告白和承诺, 都是为了骗他来争取时间。 他从来没想过要杀萧骆北,哪怕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回想他这十日来所做的一点一滴,哪一件不是在费尽心力的为萧骆北、为西域都护府? 而萧骆北做了什么呢?他先是绝情的把他赶走了。 然后一直在怀疑他、等着他露出破绽对自己下手。 慕晚舟每夜都问他,信自己吗?他总是违心的说信,实际却对他充满戒备,一刻也没有真正相信过他。 而他现在为了他失去了求生的最后机会, 马上就要死了。 萧骆北想到这一切的一切, 只觉得心如刀割,一把捧了慕晚舟的脸: “晚舟, 你撑住!你撑住!朕不会让你有事的, 你撑一会!” 慕晚舟轻轻点头:“嗯, 好……” 他已经很虚弱,脸色微微发青,意识迷迷糊糊的, 听见萧沉影疯癫又狂怒的声音: “晚舟,你为何这般袒护他、背叛我?!你这般坏我的大事,我定要你不得好死!这解药天上地下仅此一颗, 你便等着被毒好好折磨致死吧!!” 慕晚舟倔强的抬眼,森森的看着他:“好,萧沉影,我如果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这是他第一次不再称呼他为殿下,而是直呼其名。 此刻,一道白影飞身而来,却是陆逐川。他先于士兵们抵达此处,是寻着慕晚舟来了。 “晚舟?!”他一见慕晚舟奄奄一息的样子,便心知不好,“解药呢?” 萧沉影死死扶着额头,满脸痛苦,又满脸恨意:“解药被我毁了,你们永远也别想得到!” “萧沉影!”陆逐川勃然大怒,失去了理智,全力袭向萧沉影。二人都是当世的绝顶高手,招招都使出了全力。 萧骆北紧紧的搂着慕晚舟:“晚舟,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朕要救你的……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这么傻……” 慕晚舟费劲的笑笑,反问他:“阿北才是,既然知道我跟他的交易,为何不……为何不对我下手?就这样……这样爱我吗?” “是、是!”萧骆北忍不住流下泪来,“朕舍不得伤害你一丝一毫!只要你还没有动手,朕都不忍心……这些天来,朕心里一直很难受,不知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是朕没有信你!是朕错了!” “不怪你……”慕晚舟凄然笑了笑,“此前,我的确对你下过狠手……这次,我其实也又骗了你……” “你骗了朕什么?” 慕晚舟缓缓抬眼凝望他:“我说喜欢阿北,当时是骗你的,是为了让你不再赶我走才说的。但是……” 他还未说完,双目痛苦的盯向前方,又吐出一口黑血。 “晚舟,别说了,朕不怪你……不怪你……”萧骆北一掌拍在他胸口,将内力输送过去,延缓他体内毒的蔓延。 慕晚舟却挣着最后一口气,急急的道: “不,我要说,我要说!……在我说出的那一瞬间,我的心跳得很快,我觉得我好像很开心。阿北,我……” 他的语声停在了这里,戛然而止。他瞳孔微微收缩,随即便陷入了彻底的昏迷。 “晚舟!晚舟!”萧骆北要崩溃了。此时此刻,慕晚舟是不是骗了他,已经一点也不再重要。 因为,他的晚舟快死了。 而他眼睁睁的什么也做不了。 铺天盖地的厮杀还在继续,萧骆北只能一手抱了慕晚舟,一手挥剑杀敌。无数的血溅起来,热热的飞到他脸上、身上,他如同一头绝望又狂怒的狮子,不顾一切的杀着、吼着,犹如困兽。 此刻,陆逐川见慕晚舟已经垂危,再也无法克制胸中的怒意。 他是当世第一高手,内力全开的他,其实实力是在萧沉影之上的。 他一掌拍伤了萧沉影,又如同死神般如影随形的紧逼上去,打得萧沉影毫无还手之力。 这时,无双也策马追了上来,一看这局面,一边杀敌一边道: “陆公子,小心他的诡计!” 但陆逐川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已经进入了一个入定般的癫狂状态,满心满眼只有一个目标——杀了萧沉影。 萧沉影带着伤边战边退,往左方撤去。 战场的左方尽头,却是一处黄沙中的断崖。崖下黄土飞扬,根本望不到底。无双眼见不好,连忙也策马追了过去。 陆逐川招招致命,逼得萧沉影逐渐无力招架。萧沉影身中数掌,重伤垂危,一直退到了悬崖边上。他恨声道: “陆逐川,你跟晚舟联合起来骗我!今日我便与你同归于尽!” 陆逐川似乎根本没有听进去,只定定的从唇间吐出二字:“找——死——” 随后他雷霆般的出掌,将萧沉影一掌打下了悬崖。 他伫立在崖边,冷冷注视着下坠的萧沉影,如同高高在上的神。 萧沉影却突然从腰间丢出一条长长的锁链,缠住了陆逐川,将他一起往崖下拖去。 “你!”陆逐川身子陡然往下坠,死死盯住了萧沉影。 “陆公子!”无双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却被巨大的力量往下拖往崖下。他一手抓住陆逐川,一手抓住了崖上的巨石。 “无双,放手!”陆逐川冷冷回头,“你拉不住两个人的!” “不,不要!”无双紧紧握住他手,“陆公子,我绝不会放手!” “放手!”陆逐川焦心的催促他,“不然你也会死……” “我不!”无双大声道,“你快尝试砍掉那锁链,我会在那之前坚持住的!” 但萧沉影却报复般的大笑起来。 “这锁链乃寒铁所制,你们休想砍断它。今日,我便要带着你们一起坠入黄泉!” 他瞳孔微微收缩,又如呓语一般的道:“晚舟,我们阴曹地府见了……” 随即聚集掌力,用力一拉。无双哪里支撑得住,抓住大石的手松开,三人一起往无底的悬崖下坠落而去。 萧骆北抱着慕晚舟踉踉跄跄来到崖边的时候,三人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他如遭雷击般,呆在了崖边。 短短不到一个时辰,萧沉影、陆逐川、无双……三人的性命就这样消散了。 而慕晚舟在他怀里气若游丝,也离死不远了。 他该怎么办? 景朝的骑兵率先抵达战场后,步兵和弓手也赶到了。陶煜骑一匹白马,在后方发号施令,时不时的侧头去问宋清的意见。 宋清瞪他一眼:“少将军,你怎么什么都来问我?!” 陶煜脸微微一红:“我、我本是文官,不如你精通兵法,还得你多多指教。” 宋清霸气的挥挥手:“指教就不必了,我们都是为了救晚舟。你快派人打听一下,前方战况如何?” 陶煜立刻派人去了。 片刻,去的人急匆匆的回报:“回禀少将军,大事不好!陆大人与无双公子跟那逆贼萧沉影一同坠崖了,而慕大人也命在旦夕。如今前方只有圣上一人还在苦苦支撑!” “什么?!”陶煜和宋清同时惊道。 陶煜还在一愣一愣,宋清已经当机立断下了决定:“快,速速急行军,从周围包抄,支援圣上,救出慕大人!” · 萧骆北拼死杀敌,杀到已经近乎麻木。 他数不清刀下死了多少人,自己又已经战了多久。身为君王,他必须撑到最后一刻,他便是将士们的信念和支撑。 但是,他怀里的慕晚舟已经离死亡越来越近了,他拼死而战,又还有什么意义? 慕晚舟脸色开始发紫,呼吸越来越微弱。 他已经不再吐血,他没有精力吐了。 他的身体已经开始被毒素全面侵蚀——他是真的快死了。 战局开始扭转之际,萧骆北看着将士们开始反杀西凉军,而后方的步兵支援也已经到达。 西凉军开始节节败退。 他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刀,颓然的跪了下来。 “晚舟……”他捧着慕晚舟冰冷的脸,热泪连连落到他满是尘土和血污的脸上,“晚舟,你醒一醒,看一看朕……” 慕晚舟没有动——怎么可能会动。 “晚舟……”萧骆北继续颤声道,“你不能死的,朕不准你死!如果你死了,朕也绝不独活……你听见了吗?听见了吗?!” 他虽然这样说,但是心里已经绝望,他知道慕晚舟的生命正在逐渐消逝,但他却抓不住它,就像抓不住指缝间滑落的流沙。 这时,他背后传来一阵叹息般的笑声。 “他死了你也要随他死?真是可笑……”一个嘲讽的声音冷哼道,“你以为这么威胁他,他就不会死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 ===== 逐川没有死!没有死!没有死!(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话说我觉得逐川为了晚舟丧失冷静的样子好帅…… 下章新人物登场QAQ 第六十九章 萧骆北正伤心欲绝, 却还被人讥讽,立刻转过头去。 他想看看是哪个大胆狂徒在这里站着说话不怕腰疼。 只见一个身材瘦小、却精神矍铄的老人翩翩立在自己面前。 战场上黄沙漫天、热血四溅,他却一身淡蓝衣袍干干净净, 一尘不染,连花白的头发和胡子也整整齐齐, 不会随着空气飘动,就好像是另外个空间的人一样。 但萧骆北一眼看出来,他周身都以内力与外界隔绝开来,才能保持如此的干净和安静。而能做到这点的人, 功力必然十分深厚, 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你……你是谁?”他皱皱眉,猜不到此人身份。 老人却翻了个白眼,一脸懒得搭理他的样子,反问道:“陆逐川呢?” “你找逐川?”萧骆北越发疑惑了,“他……他方才已经与萧四一同坠崖了……” “什么?!”老人急得一跺脚,“这孩子怎么这么、这么、这么……” 他好像十分心急火燎, 一连说了好几个“这么”也没说下去。 萧骆北黯然道:“你是逐川的朋友吗?他死了, 你一定伤心……” 老人却一口打断了他:“谁说他死了?!你亲眼看见他死了吗?!” “这……”萧骆北愣了愣,“朕的确未曾亲眼见他死去。” “那就不能说明他一定死了!”老人固执的道, “他本事大着呢, 说不定柳暗花明又一村, 改天又好生回来了……” 萧骆北奇道:“那你方才伤心什么?” 老人“呸”了一声:“老夫才不是伤心呢!老夫是想说,他怎么这么不负责任!他把老夫请出来,是来帮他的, 哪知道他往悬崖下一跳,把这一个个的烂摊子全扔给老夫了!” “请你?帮忙?”萧骆北心里突然隐隐想到了什么,“你难道是——难道是逐川的师父云阳真人?!” 老人瞥他一眼:“老夫不是。” “那你是谁?”萧骆北更好奇了。 老人咳了一声:“云阳真人……是老夫从前的名字, 老夫自从云游四海之后,便改名为天上天下九龙御剑无上清莲昭华尊主了!” “……”萧骆北突然无言以对。 他做梦也没想到,陆逐川的师父、世外高人云阳真人,竟是这样一个古怪的老头子。 他还以为应该是清雅出尘、宛如谪仙的人物呢。 但他又突然想起什么,抬眸盯着云阳真人道:“你既然是逐川的师父,想必萧四的毒应该能解?!你快帮朕救救晚舟好不好?!” 云阳真人“哦”了一声,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慕晚舟:“是还没死,但是不远了。” “求你快给他治治!”萧骆北扑通一声便跪下来了。 他是高高在上的真龙、九五之尊,从来只有别人跪他,没有他跪别人的份。但此刻,他想到慕晚舟唯一的一线生机,想也不想身体便自动做出了行动。 云阳真人尴尬的笑笑:“你身为一个皇帝这样做真的好吗?” “朕求你了!”萧骆北心急如焚,根本顾不上那么多,眼看着又要给他磕头了。 “别别别!”云阳真人一把拦住他,“行了行了,老夫受不了这跪来拜去的……逐川给老夫传书,本是告诉老夫影儿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求老夫出山教诲他。现在既然逐川跟影儿都跑了,老夫诊断一下小晚舟的伤势自然是无妨的。” “那……就拜托了!多谢!”萧骆北急忙把慕晚舟送到他跟前。 云阳真人眯眼搭上慕晚舟的脉,“嗯”了一声。静静的听了一会,又“嗯”了一声。最后,潇洒的收手,再次“嗯”了一声。 “如何?”萧骆北完全不能读取他这三个“嗯”的意义,焦急的询问。 云阳真人说:“确实是老夫教影儿的毒,连解药配方也是老夫教他的。” “那……”萧骆北喜出望外。 “但是,老夫云游太久,忘记解药配方了。”云阳真人果断的掐灭了他的希望。 “什么?!”萧骆北气得七窍生烟,“你怎么可能忘记配方呢?!你再好好想想,好不好?!” “忘了就是忘了,想不起来!”云阳真人不耐烦的挥挥手,又把慕晚舟扶起来,一股强劲内力输入到他体内。 “现在老夫暂时帮他稳住了心脉,防止毒素进一步蔓延。但也就最多撑到今晚,你准备后事吧!”他斩钉截铁的说。 萧骆北难以置信,呆了一呆,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萧沉影亲手捏碎了解药,这是他第一次的绝望,他本就已经难以承受。 这第二次,本以为好不容易有了希望,却又被生生打回深渊之中,这种滋味太过难受,令他痛不欲生了。 万念俱灰之下,他只觉得生无所恋。慕晚舟如果不在了,他也没办法一个人活下去。 理智好像跨越了某条线,萧骆北毅然拔出了龙纹金错刀,便要往自己脖颈抹去。 “住手!住手!”云阳真人被他的刀光一晃,大声叫着,一道强烈的指力控住了错刀。 萧骆北挥刀挥了一半,被他强悍的内力阻碍,不禁火冒三丈:“你为何要阻碍朕寻死?!” 云阳真人很好奇的眨眨眼:“你这暴君,真的愿意为了小晚舟而死啊?” “与你无关!”萧骆北边流泪边说,“晚舟不在了,朕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 云阳真人却似乎一下暴怒了,脸涨得满脸通红的怒道:“你这负心汉!票年小凤去世,你怎么不在那个时候殉情自尽呢?!” 说完又捶胸顿足道:“小凤啊,你也是老夫珍视的孩子!你看看你看看,你对这个暴君一片痴情,他也是凭着你的凤凰之气才登上了龙座。但他现在却要为了别人去死!你泉下有知,气不气?!能不能答应?!” “你给朕闭嘴!”萧骆北被他一顿说教,简直要暴跳如雷,却又周身被他的内力控制着,动弹不得。 云阳真人侧目瞥他,微微一笑。萧骆北又怒又痛:“朕年少时对月华也并非虚情假意,可惜他早逝了。现在晚舟是朕一生的挚爱,你凭什么不让朕和他一起死?!” 云阳真人却眯眼看了看他脖子:“哎,流血了。小皇帝,你脖子上带伤的模样,还挺帅气……” “……”萧骆北觉得简直无法跟他沟通,快要气昏过去了。 脖子上的确有股热热的血缓缓流下来,他方才准备自尽的时候其实差一点就可以成功了。 云阳真人还是不慌不忙的用内力控制着他,突然一拍大腿,“哎呀”惊叫了一声。 “你又要怎么样?!”萧骆北皱眉怒道。 云阳真人笑道:“小皇帝,老夫一看见你的血,突然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萧骆北已经没有精神听他继续唠叨了。 “解药配方啊!”云阳真人道,“解药需要五味珍贵的药材配置,但是老夫只想起来其中四种,第五种彻底忘光光了……” “你!”萧骆北气得发疯,“那你说这个又有什么用?!” 云阳真人“啧”了一声:“你听老夫说完嘛……但是这解药的五味药材,不管缺了哪一味,都可以用另外一种东西代替,便是……” “是什么?!”萧骆北瞪大了眼。 “便是至阳之人的心头血——比如真龙天子的!”云阳真人很满意的捋了捋胡须,“说白了,就是你小子的血可以救他,懂了吗?” “那还等什么?!”萧骆北又惊又喜的一把丢了错刀,立刻再也不想死了。 云阳真人收回内力,却是默默看着他,没有接话。 “云阳真人……”萧骆北急迫的看着他,“不、天上天下九龙御剑无上清莲昭华尊主,既然有办法,朕求你赶紧救救晚舟吧,行不行?!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朕一定满足……” 云阳真人抬头哈哈大笑起来:“好啊!好啊!你居然听一遍就记得老夫的新名字,老夫很喜欢你!” “那……”萧骆北急急追问。 云阳真人却叹了口气。 “小皇帝,你真的愿意拿心头血救小晚舟?”他悠悠道,“你要知道,取心头血需要刺破你的心脏,对你而言十分危险,连老夫也不敢百分百保证你的性命安全。” “不要紧!”萧骆北想也不想。 “那……”云阳真人一双锐利的眸子盯着他,“如果有一天,他活过来了,你却死了,你真的忍心让他忍受阴阳相隔的痛苦?” 萧骆北愣了愣,突然红了眼圈。 “没关系的……”他轻声说,“晚舟他……他并不是真心喜欢朕,他不会伤心很久的……” “他也许会愧疚一阵子、难过一阵子,但很快他便会忘记朕了……” “所以,求求你,救救他吧……” 他心碎欲裂,但却一字一字无比坚定、无比认真。 “……”这下轮到云阳真人哑口无言了。 半晌,他悠然道:“一个逐川、一个影儿、一个你,都对小晚舟痴心一片。哎……老夫见到小晚舟的时候,他幼时受了许多苦,是个很可怜的孩子,全靠影儿成了他的救赎。现在,你又愿意为他生死不计,老夫很高兴……” 他收起了古怪老匹夫的模样,走到萧骆北面前,正色拍了拍他肩: “老夫便成全你的心愿,将他从鬼门关救回来吧。” ===== 作者有话要说: ===== 阿北满满的爱哦…… 我写到这里回头去与他最初的渣一对比……唏嘘呵……感谢在2020-10-23 09:38:58~2020-10-27 09:4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米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慕熙宁 10瓶;葉耶 6瓶;亮亮的小娇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章 慕晚舟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长到他甚至一度认为自己不可能从梦里醒来了。 梦里,他跟一个人一直住在一起,和和睦睦、相亲相爱的。但他一直看不清那人的容貌,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就只有一种感觉,他很温暖, 虽然时常有暴戾之气,但却让自己很安心,从未担心或惧怕过。 他一直想要看清楚,这人到底是谁。是萧沉影吗?还是萧骆北? 但一直未能如愿。 有一天, 那人出门之前, 很温柔的跟自己说:“晚舟,我这趟出去,可能要很久才能回来了。你可以不必等我。” “不必等你?”慕晚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嗯,”那人珍宝般的将他搂到怀里,“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好。”慕晚舟迷迷糊糊的答道。 他感觉得到, 那人十分舍不得自己, 而自己说好的时候,心脏也像被揪紧般的疼痛。 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很久才能回来呢?慕晚舟百思不得其解。 他挣扎着想要追上那人的背影, 问个究竟, 最终便在一阵惊厥中醒了过来。 “晚舟?晚舟?”眼前好几个模糊的人影,都在欣喜若狂的叫着他的名字。慕晚舟觉得很耳熟,揉了揉眼睛, 努力想要看清周围的情况。 陶煜和宋清的脸就在眼前,两个人都开心得不行,连连喊着他的名字。 “子期……”慕晚舟朝陶煜微微一笑, “侍君,你怎么也来了?” “我们来救你呀!”宋清激动得满脸通红,“晚舟,你终于醒了!你可吓死我们了,你昏睡了三天三夜,少将军和我每晚轮流照顾你……” 慕晚舟听到他叫陶煜“少将军”,连忙问:“西域都护府的情况怎么样了?” 陶煜心喜的握了他手:“你放心,西凉军已经被击退了,现在西域都护府没事。” “那便好。”慕晚舟放了心,又问:“逐川和无双呢?怎么没见到他们……” 陶煜一下沉默了,宋清想了想,艰难开口道:“晚舟,他俩……他俩随着萧沉影一起掉下悬崖了,恐怕……” 慕晚舟正心里惊愕,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谁说他们有事的?!老夫觉得,他们一定没事!不然逐川还配是老夫的首徒吗?!” 慕晚舟惊讶极了:“师父……不,真人……” 他虽然在邂逅萧沉影和陆逐川那段时间,见过云阳真人,但并非他的弟子,只是偶尔跟着他俩会喊错。 云阳真人咳嗽一声:“老夫现在不叫云阳真人了,老夫现在的名字是……” 宋清不耐烦道:“行了,知道您老人家的名字现在叫天上天下九龙御剑那什么什么来着……晚舟醒了,赶紧求您来给他瞧瞧好不好?” 云阳真人不满道:“你这个小小的后宫嫔妃,记忆力比你家小皇帝差多了,连老夫的名字都记不住!老夫不喜欢你!” 宋清皱眉道:“我也不要您喜欢我,您快看看晚舟……” 云阳真人抱着双臂靠在门边:“这还用老夫看?老夫出手,必然是药到病除的!看他那脸色,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那太好了!”宋清跟陶煜都露出喜色。 慕晚舟听他说到萧骆北,才想起来醒来之后还没看到他,便问: “怎么没看见阿北?他在忙西域都护府的事务吗?” 于是屋内的三个人都不说话了。 “怎么了?”慕晚舟奇道。 陶煜结结巴巴的开口:“晚舟,圣上他……有些事还在忙,你……” 慕晚舟一言不发,掀开被子便要下榻。 “晚舟,你要做什么?”宋清一把扶住他,“你才刚刚醒,不要乱跑......” 慕晚舟淡淡问:“阿北在哪里?” “......”宋清无奈叹了口气,“圣上现在......” “他死了?”慕晚舟好似不经意的问,握紧的手却在微微颤抖,脸色白得可怕。 “没有没有......”陶煜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吓人的样子,连忙出言安慰,“他现在只是昏迷不醒......” “昏迷不醒?怎么回事?”慕晚舟的音色还是冷冷的,但是明显松了一口气。 “他......”陶煜斟酌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子期。”慕晚舟的语气加重了,十分严肃。 陶煜面红耳赤,“他他他”了好几遍也答不出来。 “哎!老夫来回答吧!”云阳真人实在憋不住了,“小晚舟,他为了取心头血解你的毒,伤了心脉,已经昏迷好几天了,怕是醒不来了!” “救我?醒不来了?”慕晚舟喃喃的低语着,“醒不来是什么意思?是说他会一直昏睡下去吗?” “是有这个可能!”云阳真人叹了口气,“老夫事前已经告诉他有可能性命不保,但是他一句也听不进去,非要救你!他亲自将那么长那么尖一把匕首插到自己心脏上去了……” 慕晚舟呆呆的听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然后他下榻,一言不发的跌跌撞撞向房外奔去。 “晚舟!晚舟!”陶煜连忙扶住他,“你慢点......” 宋清急红了眼:“哎!好了好了,我们带你去圣上那......” 二人一左一右扶着他出去了,只剩云阳真人留在房内。 他神色古怪的看着三人出门,叹了口气。 “小皇帝……”他低声嘀咕道,“他好像没有你以为的那般不在意你……” · 萧骆北静静躺着,面色发白,眼圈下一块青黑色,看上去就像一具尸体。 但他确实还在微弱的呼吸,身体也还是温热的,当慕晚舟握住他的手时,他甚至还条件反射的回握了一下。 慕晚舟的眼泪扑簌簌的就掉下来了。 陶煜见他悄然无声的流泪,心也刀割般的疼痛: “晚舟,你......你别哭了。” “嗯?我没哭,我怎会——”慕晚舟哑声道,说一半却突然收声。 他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他茫然失措的看着自己指尖上的泪痕。 “我哭了?”他神色困惑,“我怎么了......” 陶煜静默的叹了口气,轻声说: “晚舟,你还记得吗?我曾问过你的那个问题。” “什么?” “今生今世,你的心再也不会为任何人或者事起波澜了吗?” 慕晚舟怔怔的:“你是说——我动心了?我对阿北——动心了?” 陶煜没说话,他心里酸涩:慕晚舟居然还未察觉自己的心意。 慕晚舟扭头看着床榻上的萧骆北,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落。 “子期,你让我一个人静静。”最后,他颤声说。 “好。”陶煜柔声道。他知道,慕晚舟需要时间来认清自己的心。 如果他真的能与圣上两情相悦,那也是不错的结果。但可惜圣上现在这个样子了…… 陶煜叹了口气,推门出去。宋清候在门口:“你怎么出来了?多陪陪晚舟呀!给你机会你还不要……你不去我去了!” 陶煜一把拉住他:“我们让他跟圣上单独待一会吧,他现在很难过……” 宋清想了想,叹道:“也是,毕竟他对圣上一片痴情……” 两人唉声叹气的走了。 只留慕晚舟一人在房中陪着萧骆北。 慕晚舟握着萧骆北的手,紧紧的不肯松开。第一次,觉得这双手如此冰凉无力,不会像从前那般有力温暖的包着自己的手。 他苍白瘦削的脸庞,也有些凹陷了,不会像从前那样,对自己嬉笑怒骂、温柔宠溺。 所以,在我梦里那个跟我在一起了很久很久的人,是你,对吗,阿北? 你为什么要跟我告别、要去很远的地方,原因我知道了。你是为了救我。在你的心头血救下我的瞬间,我们血脉相连、心意相通了。 不行的,阿北,你不可以一直这样睡着,你快醒来。 你不能拿自己的命换了我的命,自己却永远不回来了。 你让我怎么办? 我都已经…… 我都已经喜欢上你了。 慕晚舟埋下头去,终于控制不住的啜泣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哭过。 是的,怎么到现在才察觉呢? 他那般绝情的赶自己走,自己还是想帮他保住疆土,不惜为此服下毒/药; 明明是为了骗他才说出喜欢,心里却又紧张又激动,跟小鹿乱撞似的; 毒发的日子一天天近了,却一次也没想过要对他下手; 还有对凤公子莫名的醋意…… 这些哪一件不是喜欢他、对他心动的表现? 慕晚舟啊慕晚舟,你一世聪明,自认再不可能对任何人动情,却最终糊涂至此! 慕晚舟不知自己是从哪一刻、因为什么对萧骆北动了真心。也许是因为萧骆北数次从萧沉影手下护着自己,也许是因为他不顾一切的挽回了投水自尽、穷途末路的自己,也许是因为后来两人在躲避追捕中的相依为命…… 不论二人从前有过多么深的仇恨和伤害,但命运交错、冥冥之中似乎早有天意,他和萧骆北注定要纠纠缠缠、无法分离。 事到如今,谁是怀着目的而来,谁先爱上谁,谁又背叛了谁……这些都变成了轻如鸿毛般的东西。 重要的只有眼前的这个人,他与自己一切的过往、现在与未来。 “我是喜欢上你了,阿北。”慕晚舟喃喃的轻声道,“你听到了吗,这次不是哄你的,是真的……” “你要快点醒过来,我才能再好好对你说一次……” “阿北,不要放弃自己,快点醒来吧……” ===== 作者有话要说: ===== 晚舟……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心QAQ 阿北不会睡很久的,为了晚舟他会很乖很乖的,下章就醒了! 我没有很虐吧?没有吧? 第七十一章 萧骆北昏迷不醒, 慕晚舟便日日夜夜守在他身边,一刻也不肯离开。他就那样沉默不语的坐在萧骆北身边,握着他的手, 细心的替他擦脸、喂药,困了就趴在他身边睡觉。萧骆北在昏迷中, 服药是一大难题。慕晚舟每次便以唇相渡,很耐心的让他一点点把药喝下去。 除此之外,他也没闲着。 他醒来之后,大致了解了西域的整体状况。西凉经过这一战之后, 彻底元气大伤, 逃回国内再也折腾不得了。 但慕晚舟没打算放过他们。 他拟诏下令陶煜统帅中军和镇西军,继续攻打已退回玉门关外的西凉,依然由宋清为军师,再命杜参军辅佐。收到此令之时,陶煜不敢受领,连宋清也犹豫再三, 与陶煜一起来求他收回成命。 “晚舟, 这不行的!”宋清捧着诏令急急道,“我与陶少将军都并不清楚西域的地形和气候, 也并不熟悉西凉国的情况。那西凉摄政王诡计多端, 这次虽然元气大伤, 但毕竟现在躲回老巢了。这……” 慕晚舟却淡淡抬袖道:“这也一定是阿北的愿望。西域十二国中,西凉仗着自己国力最为强盛便屡屡伺机挑事,景朝对西凉容忍多次, 上次本以为他们兵败之后不敢再造次,谁知这次竟然勾结了景朝的前皇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顿了一顿, 坚决的道:“我一定要出兵。” “你们不熟悉、不懂的,我都熟悉、都懂。我会尽全力指引你们,杜参军也会帮忙。” “这个决定不容回绝,我相信阿北如果醒着,也定会同意。” 宋清和陶煜面面相觑。 “那……”宋清很不安,“你能不能跟我们同去?” 慕晚舟斜眼看了看昏迷的萧骆北,果断的摇了摇头。 “我不能离开阿北身边,”他说,“一刻也不能。所以,就万事拜托你们了。” 三日之后,景朝军队经过整合,从西域都护府出发。慕晚舟写好了详细的作战计划、以及紧急情况的应对,亲手交到陶煜手里;又与精通兵法的宋清多次讨论细节,最终将万事交付。 他自己留在了西域都护府,寸步不离的照顾着萧骆北。 萧骆北一直没有醒来,好像真的如云阳真人所说,他醒不过来了。他的身体状况并没有变差,甚至体质在逐渐恢复中,但是就是无法恢复意识。 已经十多天了。 云阳真人每日都来查看萧骆北的情况,每看一次,神色都更加困惑。 “小皇帝身体状况其实已经恢复了!”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捋着胡须,“按说应该醒来了呀!怪哉!怪哉!老夫从来没遇到这种事,感觉就像是——” “像什么?” “就像是他自己不想醒一样!”云阳真人气恼的道,“这个没出息的小子!他要是就这样一直不醒,就算是老夫看错他了!他当初费尽一切都要救你,怎么对自己的命却这么不珍惜呢,一直这样逃避算个屁的真龙呀?!” 慕晚舟转头道:“逃避?不想醒?为什么……” 云阳真人叹口气道:“是他自己想不开,他以为你从来对他就没有真心,还说他死了你根本不会伤心!当时他跟老夫说的时候一脸颓废……哎,老夫不喜欢他那个样子!这个世间的情情爱爱、争权夺利,有什么好的?还不如老夫云游四海来得逍遥自在……” 他后面的话慕晚舟没有听进去了,只有热热的泪一直往下流。 原来是因为这样吗? 不是的,阿北,我现在真心实意的喜欢你了,你死了我会伤心致死的。现在我的体内也流着你的心头血,我们是命运相连的啊! 这天夜里,慕晚舟屏退了其他所有人,头一次爬上了榻,躺在了萧骆北身边。 他把外衫褪去,只穿中衣,牢牢的靠在萧骆北身边,与他十指相扣,鼻尖的呼吸轻轻的喷在他脖颈之间。 “阿北,有些话,我本来想等你醒了再告诉你,但现在我要提前跟你说……” 他顿了一顿,好似有些害羞,又好似在酝酿情绪,细细的胳膊倒是不由自主的搂紧了萧骆北结实的臂膀。 ——慕晚舟不是个情感十分外露的人,要他第一次这样明明白白的剖析自己的心意,并非易事。 “我喜欢你,阿北……”他继续说,“你对我来说早就已经很重要、很特别……” “带你来西域的时候,我确实还对你恨之入骨,但后来,当我发现那个人还活着的时候,恨你的理由似乎就消失了一大半……” “我也恨过你对我毫不珍惜、随意折磨,但后来,我听了你跟凤公子的事情之后,觉得似乎也能理解你为何那么喜欢他、珍惜他了……” “他对你来说就像曾经的那个人对我一样,都是生命里从未出现过的颜色,所以我们才一时执念,贪嗔痴怨,放不下、堪不破。从这点上来说,你与我很相似,阿北……” “可能就是因为这种相似,才最终让你迷上了我,我也恋上了你。阿北,从前的一切都消失了,现在我们只有彼此。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早就成了对方不可代替的人……” “所以,你不能一直这样睡着不起来你知道吗?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的。你要快些醒来,我和整个景朝的子民都在等着你。百姓们需要你这个皇帝,而我……” “我没有你便不行的、活不下去的。从前我以为,我再不会对世上任何人动心动情,一个人也能活下去,孤独的走到最后。但我错了,我现在想和你一起活下去,不是你就不行……” 他说到这里,泪水盈满了美丽的眸子。他抬起头来,在萧骆北脸颊上轻轻吻了一吻。 “你听得到的,对不对,阿北?”他凑在他耳边继续温柔的说,“我相信你听得到。如果今天不行,我明天再对你说一次,直到你醒过来为止……” “但是你莫要让我等太久,否则,我便不要你了哦……” 他吻上萧骆北略微苍白干燥的嘴唇,在那里细心的停留,将它吻得红润、柔软。随后又轻轻将舌尖探入他口中,与他温热的舌尖互相触碰,温柔的交缠。 一边吻他,又一边拿起他略带薄茧的大手,按在自己心口上。 听到了吗,阿北,我的心为你搏动的声音?那里也流淌着你的血,我们现在是真真正正的合为一体了,再也分不开了。 有两滴热热的泪落下来,滴到萧骆北的眼睑上。他的面容依然平静,就好似没有听到慕晚舟的话一样。 慕晚舟却更热情的吻着他,好似他们之间无数次的接吻那般,缠绵缱眷,难舍难分。 萧骆北还是一动不动。 慕晚舟在这反复的热吻中,回想着二人之前的种种,心潮澎湃。 从一开始的伤害、报复和算计,到逐渐的两心靠近……如今才知道,这一切历程是多么的珍贵。 他倒在萧骆北身边,细细看他的脸,心中对他的依恋达到了巅峰。 他本就很热衷于与萧骆北之间的床笫之事,如今察觉了自己的心之后,更是比从前还要万般渴求他。萧骆北虽然什么也做不了,但只是看着他的脸,心里便情潮翻涌,难以自制。 如此想来,他发现自己从前对萧沉影并未动过这般欲/念,大概就像萧骆北对小凤一样。 他正打算就这样靠着萧骆北睡一觉,突然传来急急的敲门声。 “慕大人!慕大人!” 慕晚舟惊了一惊,回过神来,忍不住脸颊绯红。他一边低声应答着,一边简单收拾了一下,才下榻来。 打开门,门外是名年轻士兵,急急道:“慕大人!玉门关战况的军情急报已到了城内了,传令兵正等着您的接见!” “快带我去!”慕晚舟批了外衫,急忙跟着他赶往议事前厅。 前方传来的是好消息。陶煜和宋清攻入玉门关之后,根据慕晚舟的提示及杜参军的辅佐,已经顺利攻下了西凉都城,也捉住了西凉摄政王。现在已经整顿了军队,准备回西域都护府来了。 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 西凉国从此从西域的版图上消失了,西域十二国只剩十一国。 而景朝的版图,至此推到了玉门关外,深入了西域的腹地。 “好!”慕晚舟兴奋的捏紧了陶煜的传书,眸中闪闪生辉。 阿北,你看到了吗,我们替你彻底拿下了西凉。 他内心正激动,一名伺候的下人慌慌张张的奔了进来。 “慕大人!慕大人!”下人一脸惊恐,说话结结巴巴。 “什么事?” “圣上他、圣上他……”下人气喘吁吁,说话上气不接下气。 “圣上怎么了?!”慕晚舟瞳孔骤然收缩。 下人缓了缓才喜不自禁的吼了出来:“圣上他醒了!” 慕晚舟愣了愣,一时还来不及接受这个天大的喜讯。 反应过来,他扔了传书,一言不发的往萧骆北的房间奔去。 一进门,便看见萧骆北艰难的撑着身子,已经坐起来了,正有些茫然失措。 “阿北!阿北!”慕晚舟无法压抑心中的狂喜,扑了上去。 他醒了!自己说的那些话,起到了作用。 他没有放弃自己,他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晚舟……晚舟……”萧骆北全身颤抖,也紧紧搂住了他。 “我在、我在的……”慕晚舟难以自控,抬起泪眼迷蒙的双眸,不顾一切的将他吻住。 下人们见状,都默默退了出去。 萧骆北刚刚才醒,反应似乎还有些迟缓,但当他伸手触到慕晚舟满脸的泪,也情不自禁拉紧他的后脑勺,与他温存缠绵的亲吻。 一吻完毕,慕晚舟捧起他脸,看着他消瘦的脸颊和茫然的双眸,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他正在思考该说点什么好,萧骆北却先开口了。 “晚舟,”他目光有些呆滞,直直的看着前方,一双大手轻轻抚着慕晚舟的脸,“现在是夜里吗?怎么这么黑?朕都看不到你的脸……” 慕晚舟心里一紧,四下打量了一番。 房中明明点着明亮的蜡烛,一点也不黑。 他细细往萧骆北眸中望去,那里是一片死气沉沉的停滞,毫无生气,失去了从前那如狼如鹰的锐利和霸气。 慕晚舟的心揪紧了。 萧骆北的眼睛……看不见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故事基本上到最后的阶段啦 下章是心意相通的告白章,等了好久好久啊……感谢在2020-10-29 09:44:51~2020-10-30 15:48: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亮亮的小娇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二章 云阳真人来看过了, 十分无情的宣布:“是的,小皇帝,你瞎了。” 萧骆北怔了一怔, 哑声道:“你说什么?” 云阳真人撇撇嘴:“当时老夫就说过了,取心头血是十分危险的!你能保住命就该烧高香了, 如今恐怕是你昏迷太久,导致双目功能丧失。所以说,你就是——瞎了!” 萧骆北怒道:“朕不信!朕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没说完,便觉得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 赶紧捂住, 剧烈咳嗽起来。 “你别急,阿北……”慕晚舟连忙扶住他,“你才刚刚醒,不要这么激动。” “晚舟!”萧骆北魔怔般的抓住了他的手,“他这个疯子!他说朕瞎了!这怎么可能?!朕是真龙,是整个景朝顶礼膜拜的存在, 还有无数事情等着朕去完成, 朕怎么可能瞎?!朕——” “朕怎么可以瞎——” 他说到最后,声音嘶哑, 悲从中来, 竟是生生哽咽起来。 他生来高傲尊贵, 万事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如今也正是意气风发之际,年轻君王的抱负和理想都还没完全实现。而在这种时候,有人却告诉他:你瞎了, 再也看不见了…… 从此以后,他没有办法上朝处理政务、批阅奏章; 也没有办法领兵杀敌、冲锋陷阵; ——就连慕晚舟的脸,他都再也看不见了。 这从高高云天跌至万丈泥潭的命运, 让他如何能接受?! 慕晚舟也心痛不已,转头问云阳真人:“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医治?” “治不了。”云阳真人完全不顾气氛,继续残忍的说着,“即使把旁人的双目挖出来给他,也无济于事!他这是亏欠了心头血之后引起的双目失明,普通人的眼睛根本不管用!” “……”慕晚舟无言以对。 榻上的萧骆北听了,捂住脸发出一阵压抑的悲鸣。随后,他颤抖着伸手往身边摸去,抓到一只玉枕,便抬手狠狠将它掷向地下。 玉枕哐当一声,碎成了几片,把正在发愣的云阳真人吓得一个哆嗦。 “朕不能接受如此……”他痛苦的低语着,“这样的折磨……朕还不如死了……” “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朕……为什么不让朕就那样死去……” “哎……”云阳真人看着他,也心痛的发出了叹息。 “真人,还请回避一下,”慕晚舟想了想,对他说,“我有些话同阿北讲。” “好、好……”云阳真人叹着气出去了。 屋内只剩了萧骆北和慕晚舟。 萧骆北颓然道:“晚舟……你也厌恶这样的朕吧?朕……成了一个瞎子,朕会是整个景朝历史上最可笑最没用的皇帝,会成为一个笑话!……” 慕晚舟没有回答,只是坐到他身侧,握住了他的手。 “阿北是怎么醒过来的?”他轻声问,“告诉我好不好?之前你已经睡了十几天,他们都说你醒不过来了。” 萧骆北感受到他柔软的手,心里少许平静了几分。 “朕做了一个梦……”他低低的道,“梦里,你跟朕说,你喜欢朕,要朕赶紧回来陪你,不然你就不要朕了……” 他口气中有些心酸,又紧接着说:“朕明明知道是梦、是假的,还是很开心,便想着要早些回来陪你,等回过神的时候就发现自己醒了……” 谁知慕晚舟捏紧了他的手,一字一字,坚定无比:“不,那不是假的,也不是梦。” “阿北,我是真心喜欢你。” “也是真的对你说了很多很多话,要你回来。你都听到了,是不是?” 萧骆北呆了一呆。 然后他拼命摇头:“不、不……晚舟,你不要说了。” “你不信?” 萧骆北颓然的笑了:“你不必用这种方式来安慰朕、同情朕……” 慕晚舟听了,转身捧住了他的脸,额头抵上了他的额头。 “阿北,”他轻轻说,“这不是安慰,也不是同情。我早就……早就对你动心了……” “不、不……”萧骆北惶然的摇头,“朕问过你的,什么时候动心的,你答不出来,所以,你那是谎话……” “阿北……”慕晚舟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手上,“逐川说过,我只要说谎,便会不由自主的摸大拇指。这样吧,你来问我,我回答,我有没有说谎你马上便知……” 萧骆北沉默了一阵:“好……” 然后他低声问:“那晚舟,你曾说过,你说喜欢朕的时候很开心,真的吗?” 慕晚舟点头:“是,我本来是想哄骗你,但说完之后却又开心又紧张,心砰砰直跳。” “那,你说吃月华的醋,也是真的?” “是真的,我当时便希望你心里连他一丝一毫的存在都不要有就好了。” 萧骆北愣了愣:“就……就吃醋到这个份上?” “嗯,”慕晚舟轻轻说,“不仅这样想,我还羡慕他,能比我先遇到你,先叫你喜欢上。他怎么那么幸运,你明明是最爱我的……” 他说着,便多了一丝气恼又急切的情绪。一直握着他手的萧骆北怔住了。 ——他听出来了,慕晚舟并非是说谎。 慕晚舟还在说着:“但我居然如此愚钝,直到看见你为了救我昏迷不醒,才意识到自己对你的心意。于是,我便全部对你说出来了……” “你做了那样的梦,并不是偶然,正是我方才在你昏迷的时候,一个字一个字在你耳边说的。” 他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萧骆北的脸:“阿北,我真心喜欢你。这一次,不是骗你哄你,或是同情,也没有任何目的,就只是我的心……” 他温柔的吻他的唇,又说:“我的心,现在与你血脉相融。从今以后,它的每一次搏击,都是因你而生,为你而动。我的心里,再也装不下你以外的人了。” 我的心里,再也装不下你以外的人了。 这是萧骆北听到的最令他欣喜若狂的告白。 他做梦都希望慕晚舟心里再也没有萧四的存在,只有他、只有他。 此刻,他被重锤般的幸福狠狠敲击,眼泪一下便涌了出来。 “即使朕……即使朕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的想法也不变?”他颤声问。 “不变。”慕晚舟坚定的说,“我好不容易把你唤回来,你休想死、休想再离开我!以后我便是你的眼睛……” 他没能说完,已被萧骆北狠狠用力抱住,嘴唇堵住了他的唇。 “朕爱你!爱你!”萧骆北一边吻他一边反复的说着,“晚舟,朕很开心救了你,也很开心为了你而回来,再听到你说的这一切。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好,再也不分开。”慕晚舟紧紧的抱住了他,也控制不住的流下泪来。 终于,跨越了阴差阳错的仇恨和伤害,经历了的生与死、爱与恨的交错,两颗伤痕累累却又痴情不悔的心,终于交叠重合在了一起,陷入了两情相悦的狂喜之中。 曾几何时,他将他视为别人的替身,他也把他作为复仇的对象。后来却是,曾以为最深情的却是最薄情,曾以为肆意妄为的却先动心。 于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真龙跌到了地上,为自己的痴情错付和曾经种下的因果付出了沉重代价。但那个自诩无情薄幸的,却也在层层迷失中对原本最憎恨、最厌恶却又是最爱自己的人动了真情。 最后,冲破重重的考验和怀疑的,依然还是两颗真挚的心。 命运兜兜转转,但这就是最好的安排。 · 夜深了,慕晚舟跟萧骆北抱在一起,面对面的倒在榻上。两人漆黑的长发在枕上纠缠在一起,两人的十指也紧紧相扣。 亲吻一直没有停下来过,他们一边轻言细语的说着靡靡情话,交换彼此的心意,一边时不时的亲吻。 萧骆北才刚刚从昏迷中醒来,两人并没有行风流之事,只是和衣躺着。但是其实,两人的心都无比的满足和欣喜,其他事反倒无足轻重了。 “晚舟,”萧骆北虽然胸口因为无比的幸福胀满,两眼却依然空洞无神,“朕要是现在能看见你的脸就好了……” “看不见也不要紧的,”慕晚舟说,“即使看不见,我的心意也不会变。” 容貌是具体有形的,也许需要双目来细细体味;但心意却是无形的,只需要另一颗心静静感受。 “但是朕身为帝王,以后该如何是好?”萧骆北情绪还是有些低落,“并且,朕以后该如何保护你……” “我来保护你,”慕晚舟温柔的吻着他的唇角,“这次,我来保护你……” 后来,萧骆北毕竟重伤初愈,又在经历了失明的刺激和得到心爱之人的心意之后,有些疲倦了,不禁阖眼沉沉睡去。 慕晚舟见他睡熟了,在梦中还紧皱着眉头,不禁数次吻上他思虑深重的眉心,久久流连,想让他少哪怕一丝丝的烦恼也好。 怎么吻也吻不够,怎么看也看不够,这便是面对心爱之人的心情。 慕晚舟刚刚经历了两情相悦的狂喜,激动得睡不着,便披了衣衫起来,想去熬些药备着,等第二日萧骆北醒了,便立刻可以服用。 推开门,银色的月华落了满院,云阳真人瘦小的身影,立在院中,被皎洁的月色衬托得竟有几分出尘脱俗的意味。 慕晚舟定了定神,缓步上前。 “真人,”他静静开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实话了吧——关于阿北的双眼。” ===== 作者有话要说: ===== 晚舟的告白能力……还可以吧hhhhh? 下周一周渣作者要出差……去苏州和上海 我希望我这次不要再愚蠢的忘记设置存稿箱时间…… 第七十三章 云阳真人抬了抬眼皮:“你说什么?!老夫听不懂……” 慕晚舟微笑道:“真人也算晚舟半个师父, 便不必隐瞒了。你若真没有话想对晚舟说,为何大半夜候在院中?” 云阳真人尴尬的嘿嘿笑了两声:“小晚舟,你不要套老夫的话!老夫不会上钩的!老夫……” 慕晚舟直直打断了他:“你方才说, 普通人的双眼治不了他的失明,那就是说, 不普通之人的便有机会治他,是不是?” “……”云阳真人语塞,“老夫……可没那么说!” 慕晚舟轻笑一声,缓缓抬手指向自己暗金的右瞳:“比如, 我这样的异色瞳孔, 是不是?” 云阳真人急得要跳起来了:“这样要命的事,你最好想都不要想!” “那我猜的没错了?”慕晚舟淡淡道,“你候在这里这么久,便是想告诉我这点,是不是?” 云阳真人被他逼问得没办法,长叹一声。 “小晚舟, ”他捋着胡须道, “你猜得不错,小皇帝的失明并非寻常人的眼睛能治疗, 但像你这样的异色瞳孔, 天生因为血脉的关系, 在活力和视力上强韧许多……” “所以,需要怎么做?” 云阳真人道:“若是取出你异色瞳孔中的薄膜成分,再配置一些药物, 种入小皇帝的眼中,那便有希望使他本来已经衰退的双目再次活化,重新见到光明。” “但是!”他立刻连连摆手, “老夫不会让你这样做的。因为,这样你的右眼便会失明,并且也不能保证百分百的救治他的双目……” “就这样办。”慕晚舟斩钉截铁的下了结论。 “不行!不行!”云阳真人急得跺脚,“老夫都说了不行了!老夫想告诉你这件事,本意是想让你去寻找其他异色瞳孔的人来,不是要你亲自上阵的!” “只能是我。”慕晚舟口气不容回绝。 “小晚舟,你疯了?!”云阳真人怒道,“你的命是他的心头血换来的,你便要这样随便糟蹋,陪他变成半个瞎子才开心?!” 慕晚舟摇摇头:“并非如此。只是,我这样的异色瞳孔在西域也算是稀有,我从小到大也没有见过其他人有……” “即使真的找到了,又凭什么要一个毫无瓜葛的人平白无故的献出自己的眼睛?” “更何况,正因为他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才更应该由我来做这件事。并且我又不是两只眼睛都得一起瞎,我倒还觉得,如果赌赢了,以一换二,我和阿北赚到了呢。” 他声音不大,却字字犹如落子无悔的棋子,静静回响。 云阳真人叹了口气:“就算你真的愿意,你又怎么能说服他同意?” “不要告诉他。”慕晚舟说,“你随便编个法子瞒住他,让他接受便是。事后若是失败,那他这辈子也不需要知道真相了;若是他好了,此后我自会同他解释……” 云阳真人唉声叹气:“老夫觉得不妥,不妥!小皇帝若是事后知道,一定心疼得要死、伤心欲绝!” 慕晚舟微微一笑:“我知道,就如同我此刻这般的心情,是不是?” “……”云阳真人沉默许久,最终叹道: “世间最傻便是情痴,老夫算是彻底懂了!懂了!” 说罢,好似气急败坏的一甩袖,气鼓鼓的走了。 · 一切便依慕晚舟所说进行。 第二日,云阳真人找了个时机告诉萧骆北,自己这里有个偏方,是在目中植入一些药物,可以治疗失明症,但不能保证百分百有效,问萧骆北要不要试试。 “偏方?”萧骆北听到有希望,十分激动,“是什么样的偏方?朕自然愿意一试!” “呃……”云阳真人看了看一旁的慕晚舟——后者正以眼神逼迫他说下去,“就是一种以十分罕见的药材调制的药膏。敷上之后,还需数日观察才能知道最终结果。” 慕晚舟接话道:“我觉得可以试试,即使不成,也没有损失,阿北觉得呢?” 萧骆北兴奋的“嗯”了一声,点头道:“好。朕有信心,一定能成功。” 帝王天生的自信和说一不二的果断使他没有想太多。 于是当晚,云阳真人便安排了一切。 萧骆北紧张又不安的躺在床榻上,感到双目中被抹进来两团冰凉冰凉的东西,忍不住开口问: “这药膏怎么那样凉?” “呃……”云阳真人只好继续编着谎话,“药物调制好了,自然要放凉了才敷上,不然把你两只眼睛烧成窟窿吗!” 哎,当然凉了,这是从你最爱的晚舟眼中直接剜出来的啊…… 一旁的慕晚舟右眼上缠着纱布,坐在萧骆北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轻声跟他说: “都敷好了,这两日你要经常闭眼歇息,恢复的机会才更大。” “晚舟,你也懂这偏方?”萧骆北问。 “不是……”慕晚舟连忙说,“我是听真人说的。” “嗯。”萧骆北不疑有他,很配合的闭上了双眼。 慕晚舟悄然起身,被他一把拉住。 “晚舟,你要去哪?”萧骆北急急的问,“你就陪在朕身边睡,好不好?” 慕晚舟噗嗤笑了出来:“今日你刚刚敷了药,需要好生休息,我便去隔壁房睡。不然,跟你待在一起,总是亲个不停,容易失控……” “不要走!”萧骆北紧紧拉着他,“朕保证,什么也不做,你别走……” “……”慕晚舟愣住了。 他本来是怕萧骆北发现他右眼上的纱布,才想找借口躲开。 但他没想到,萧骆北这么需要他、这么依恋他。 而他又怎么舍得与他分开? “好,我不走。”他悄悄取下了眼上的纱布,丢到一边,回到萧骆北身边。 萧骆北一把搂了他,不肯放手。 并且害怕他离开,还乖乖的闭着双眼。 慕晚舟心中只觉得柔软无比,忍不住埋头含住了他的唇。 “晚舟,别勾引朕……”萧骆北闷声闷气的说。 “不要紧……”慕晚舟难以克制了,“今晚……我们就放纵一次吧,阿北……我很想你……” 本来敷药就只是个借口,现在还有必要管那么多吗? 萧骆北听他这样说,也抛开了一切,翻身抱紧他,压到身下。 两人自从互通心意以来,还是头一次结合,自然与从前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从前无论是多少次的疯狂,都不如经历风霜之后、两心相印的美妙绝伦以及弥足珍贵。 两人耐心又细致的互相吻着,郑重其事。萧骆北为了让慕晚舟安心,还闭着双眼,双手温柔的捧着慕晚舟的脸。 慕晚舟也温柔的抚过他低垂的睫毛。 这是难得的完美体验,二人从相识伊始,头一次感受到了灵魂真真正正的完美结合。 这时,慕晚舟右眼里有血丝渗出来了,流到了萧骆北的指尖。萧骆北皱了皱眉: “晚舟,你哭了?怎么了?” “啊……是,我觉得太幸福了……”慕晚舟太过投入,这才发现不对,立刻捉了萧骆北的手指含到口中,暧昧又深情的舔舐起来。 他害怕萧骆北发现端倪,便索性将血迹吃个干净。然后又赶紧摸到枕下的手帕,将脸上的血迹擦去。 “你这……妖精……”萧骆北只以为他在挑逗自己,恨恨的咬牙道,再次狂热的吻住了他。 他没有发现异常。 他不知道,他的晚舟为了他,有一只眼睛已经看不见了。 · 几日后,宋清和陶煜从玉门关外领兵回来了。萧骆北对参战将士一律论功行赏,又将镇西军和中军重新整顿一番,便打算带兵班师回朝。 他召见陶煜和宋清,朗声宣布了圣意,却无人应答,一片安静。 他不知道,陶煜和宋清呆呆的看着慕晚舟缠着纱布的右眼,又是心疼又是难过,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慕晚舟淡淡的向他们使了个眼色,将食指放到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他们才回过神来,纷纷跪倒: “臣领旨!” 萧骆北决定第二日便回京。他的双目已经过了几日,暂时还没有复明的迹象。好在他心态十分乐观,坚定的认为是效果还未到家。 慕晚舟私下偷偷问云阳真人,云阳真人道: “本来这便是要看天意!如果一直没有效果,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但是小晚舟,你还是担心一下他好起来以后发现真相怎么办吧!” “没关系。”慕晚舟的语声中却满满都是幸福,“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哎……你这孩子!” 慕晚舟又问:“真人,明日我们便要启程回京了,你打算怎么办?” 云阳真人道:“老夫本来这次来,是为了逐川那孩子。现在既然他还没消息,老夫便去寻一寻他,就不跟你们同行了!” “好。”慕晚舟点头,“你对我和阿北的恩德,晚舟永远不会忘记。” “别别别!”云阳真人摆摆手,一脸尴尬,“老夫最受不了这种话了。这一切都是机缘,是上天注定的,不要想太多……” 慕晚舟知道他不喜欢这些虚礼,便不再多说,只是轻轻行了个礼,道: “好,那如果真人找到逐川,还请转告他,让他早日回京。” 云阳真人“啧”了一声:“这个老夫可不保证!他现在身边不是跟着个痴心的孩子吗?也许他想通了不再迷恋你了,便不再回京了!” “若是那样,我也为他高兴。”慕晚舟缓缓微笑。 他也总觉得陆逐川没死,无双也没死,说不定他们现在就在某处,安静快乐的生活着也不一定。 翌日,萧骆北率军回京,慕晚舟与他同坐一辆车,每日同吃同睡,亲密无间。两个人就像是迎来了迟来的甜蜜期,一刻也舍不得与彼此分开。 萧骆北总是搂着他,跟他说:“等朕双目恢复了,一定要好好看看你,晚舟。” 慕晚舟说:“好,阿北不管什么时候想看我都在的。”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的观察萧骆北的双目。云阳真人说过,治疗之后,如果有效,一般十日内应该会复明。但是现在已经七八日了,萧骆北的眼睛似乎还没有起色,依然是呆滞混沌的一片。 该不会没有效果吧? 慕晚舟心里难免忐忑,这几日都陷在不安之中。 这日,终于快要离开西域边境,进入中原地区。而他们即将要途径西域最大的寺庙——真愿寺。 真愿寺最有名的便是求姻缘,在这里,只要是关于姻缘的,无论是求签、许愿、算卦、高僧解惑……都十分灵验。许多人只要途径真愿寺,都会抽空来算上一卦,求一段良缘。 萧骆北让全军在附近停了下来,驻扎歇息。 “晚舟,与朕一同去真愿寺求签吧。”他说。 ===== 作者有话要说: ===== 晚舟的牺牲……我有点心疼其实 挖自己的角膜这个梗虽然有点扯,不过是我根据自己做过的近视晶体移植手术想到的hhh大家不要过于认真QAQ 下一章是对两个人感情发展的一个总结,并且会来到真正的最后剧情的开端 我明天一天的会议,希望不要锁我……锁了的话可能要很晚我才能修改了,老天保佑…… 感谢在2020-10-26 09:52:28~2020-11-01 00:4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米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葉耶 6瓶;亮亮的小娇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四章 慕晚舟笑道:“阿北原来相信姻缘天定?那万一求来的签说我们不该在一起, 或是命中注定要分开,你又要如何?” 萧骆北摇摇头。 “朕不信天意,朕只信命运在自己手里。但是……” 他摸索着握紧了慕晚舟的手:“朕偏要看看, 老天爷到底是如何界定你我二人的缘分的。” 慕晚舟心里暗笑他这方面很像倔强的小孩,但也觉得甜蜜, 便唤来孙剑,率暗卫秘密保护二人一同前往。 真愿寺建筑恢弘大气,但由于在偏远的西域,每日的客人并不算太多。慕晚舟和萧骆北乔装成普通人的样子, 穿着常服入寺。萧骆北双目失明, 慕晚舟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他。 “我们先去许愿,好不好?”萧骆北问。 “好。” 二人来到主殿的巨大佛像跟前,点燃三炷香,一人跪了一只蒲团,虔诚的拜了三拜,各自在心里把自己的心愿郑重其事的默念。然后慕晚舟扶起萧骆北, 前往内殿深处寻找住持慧远大师。 “晚舟, 你许了什么愿?”路上,萧骆北问。 慕晚舟笑道:“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萧骆北也笑了:“好, 那不说。” 慕晚舟抿嘴不言, 其实, 他许的愿很简单,就是希望萧骆北的眼睛早低好。 许完了,他才想起来真愿寺是求姻缘的寺庙。 但是他想想, 觉得这确实是自己最迫切的愿望,超过了一切。 慧远大师年近九十,依然精神矍铄。听说了二人的来意之后, 他温和的目光依次在二人身上扫过。 “老衲本已多年不再解签,但今日观二位面相,皆是人中之龙,却有相生相克之意,十分凶险,故可破例一回。”他静声道。 “凶险?”二人都怔了一怔。 萧骆北问:“是说我二人终不得善终么?” 慧远摇头:“相生相克并不一定不得善终,一切还要看天命。若只论先天姻缘,你们二人今生本不该相逢,相逢也是罪孽,少不了痛苦折磨。但你们却偏生遇到了,说明天意也许另有考量。老衲也很好奇,所以愿意破例问一问天意。” 说着取来签桶,递给二人,让二人一人握住一半,一起轻微用力摇晃。很快,一只薄薄的竹签便掉了出来。 慕晚舟拾起来,萧骆北在一旁问:“上面写了什么?” 慕晚舟照着签正面的题句念了出来:“彼时情深皆薄情,不应相逢;纵使回头却缘浅,总是别离。” 忍不住便笑出了声。 ——这签说得,还真是百分百的符合他二人的过往。 萧骆北脸色黑了一黑:“这是什么意思?!”很不高兴。 慕晚舟柔声安慰他:“说好不信的,你又这样生气。先听听大师怎么说吧。” 慧远大师接过签去,细细看了一遍,没有立刻作答,却是翻到了那签的背面。 他又看了一阵,将签静静放到桌上,向二人略一行礼道: “真愿寺的姻缘签与一般寺庙不同。签的好坏,并不会直接以凶吉的字样显示,而是要将正面的题句与背面的解惑结合起来才可解读。” 慕晚舟问:“那背面写了什么?” 慧远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却是温声道: “从正面的题句来看,二位的相遇相识并不美好,表面的情深几许皆是虚情假意。到后来,真心相许之后,却又甚多误会磨难,分分合合,一直错过。你们之间,只能用孽缘二字来形容,说是大凶也不为过。这也应了老衲方才第一眼的判断。” 萧骆北脸色发白:“那又如何?!” 慧远不慌不忙继续道:“然而,这背面的解惑里,却明明白白写着,二位的姻缘疑似山穷水尽,实则柳暗花明,未来到底如何,却叫人看不清。这只签便说是中签也十分恰当。” “中签?”慕晚舟唇边泛起笑意,“不错,我很满意。” 说着拿过签去,读那背面的解惑诗句: “千金散尽还复来,真心还需真心换。” 萧骆北听了这两句,却是眸中一热,原本呆滞无光的双目竟是微微红了。 “多谢大师指点!”他颤声道,“原来果真如此,成与不成,皆在人的本心。所谓天意,也并非一成不变;而命中注定,却也是自己争取来的。” 慧远赞许的点点头:“施主既已有此领悟,便无需老衲多言了。” 二人谢过慧远,慧远又去取来一只丝质的锦囊,将签放入,递给二人: “二位远道而来,既是求了如此一只不同寻常的签,便好生收着吧。望二位今后无论走到了哪一步,都不要忘记今日之事。” “多谢大师。”两人恭恭敬敬的行礼谢过,退了出去。 “晚舟,这签就放在你那好不好?”出门后,萧骆北柔声说,“今日的签,是朕提议来求的,便当作是朕给你那只结发锦囊的回礼,好吗?” “好。”慕晚舟将签牢牢握在掌心,贴在胸口,又翻来覆去的看,怎么也舍不得收起来。 “阿北,你的心捂热了我的心。”他心喜的低声说,“不然我不会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值得我如此去喜欢。” 萧骆北听出他声音里的痴情和雀跃,不禁也欣喜万分。 在扶着萧骆北迈出寺庙门口最高的门槛时,有个小孩子撒腿跑进来,跑得很野,一下撞到慕晚舟怀里。 “你没事吧?”慕晚舟一手扶着萧骆北,一手拉了拉那孩子。那孩子却迅速的摇了摇头,沉默的跑掉了。 “……”慕晚舟一时愣住。 “怎么了,晚舟?是撞到什么人了吗?”萧骆北问。 “……没事。”慕晚舟温柔的在他耳边说,“只是个小孩子,我们回去吧。” · 回到驻扎之地,夜色已经降临。慕晚舟亲手去熬了药给萧骆北服下,又关切的问他: “阿北,这两日你的眼睛有什么感觉吗?” “暂时还没有,”萧骆北道,语气中全然没有黯然,“但朕相信,重见光明的那一天不远了。” “嗯。”慕晚舟答应着,心里却越发沉重。他想起云阳真人说过,即使将自己眼中的特殊薄膜做成药引给萧骆北敷用,也不代表百分百有效。 如果真的运气就那么差,没有效果,该怎么办才好? 他的阿北作为一个君王,怎么可以双目失明呢? 慕晚舟知道,目前萧骆北的情绪还算稳定,一是因为二人刚刚心意相通,萧骆北还沉浸在无比的喜悦中,暂时忘记了失明的痛苦;二是因为他对云阳真人的偏方还抱有很强的信心,认为生效是迟早的事。 但若是再过个十天、二十天没有效果,那他一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会面临崩溃。 到时候…… 慕晚舟微微叹气,他也无法预计到时候的情况到底有多可怕。 但他已经默默下定了决心,无论是怎样的黑暗,他都会陪萧骆北一起度过。 况且现在有另外一件奇怪的事需要他先去处理。 他侧目看了看萧骆北,萧骆北服了药,已经有低困倦了,在榻上有一句没一句的与他闲聊。他便随口应着,然后缓缓展开手里的纸条。 那是方才寺庙门口的小孩撞到他时,悄悄的塞到他手里的纸条。 上面只有一个名字:陆逐川。 慕晚舟望着这个名字,眉头深深的皱紧了。 “阿北,我困了。”他将纸条放到油灯上点燃了,轻手轻脚的摸回萧骆北身边,乖得像一只猫。 萧骆北也困了,便搂着他安安心心的睡了。今日的签虽不是上上签,但却让他很满意、很安心。 他很快便发出均匀的呼吸。 慕晚舟见他睡着了,轻轻的将他搂着自己的臂膀移开,悄然无声的起了身。 他一个人出了门,在黑夜中往真愿寺奔去。 不管是谁给他写的纸条,有什么目的,如果此事与逐川有关,他便不可不管。 而传信之人既然偷偷给他送来信息,一定是希望他单独前来。 何况萧骆北现在眼睛看不见,自己不能拉上他一起犯险。 他隐约猜到是谁,却又强烈的希望不是他。 他不知道的是,他刚刚出门,萧骆北便醒了。 “晚舟?”萧骆北最近其实都很警觉,睡不安宁。只要慕晚舟不在,他一定会知道。 没有人应答他。 萧骆北心里担忧,但却又不方便出去找他。他摸索着起了身,眼前一片漆黑,又踉踉跄跄的摸出了门。 门外只有呼啸的冷风。 “孙剑!孙剑!”他别无他法,只好高声叫道。 “圣上。”孙剑倒是十分恪守职责,很快便现身了。 萧骆北急切的道:“晚舟大概是因为担心朕而睡不着,出去散心了。你去寻到他,一路跟着多加保护。但不要让他发现,让他好生放松一番……” 他其实这几天都感觉到慕晚舟因为自己的双目心里沉重,此刻认为慕晚舟是心情郁结出去了。 “是!”孙剑领了命,立刻隐去了身姿,一路追去。 萧骆北叹了口气,又折回屋内,缓缓摸回榻上,心里焦急、愧疚、担忧一起翻涌。 朕的眼睛得赶快好起来才可以。 否则,连保护自己心爱的人都做不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萧四一天不搞事情都不开心!感谢在2020-11-01 00:44:24~2020-11-02 10:27: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冰山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五章 慕晚舟摸黑来到夜晚的真愿寺。既然传信的人是在真愿寺联络到他, 那么很大可能便是要他来真愿寺会面。 暗夜中,寺庙的大门牢牢紧闭,但门口却候着一个小沙弥。见到慕晚舟, 立刻恭恭敬敬迎了上来。 “慕大人,小僧奉命在此迎接。”小沙弥向他作了个揖。 “奉命?奉谁的命?”慕晚舟问。 小沙弥却不再说话了, 只是微微一抬手,邀慕晚舟进寺。 “……”慕晚舟只好不再多问,随他入寺。 黑暗中,寺内一片寂静, 静得有些不正常, 连寻常起夜的路灯也没有点一盏。慕晚舟本就只有一只眼睛能看见,此刻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走得有些踉跄。 “慕大人请忍耐片刻,即刻便到了。”小沙弥轻柔的声音替他找回了一点方向感。 慕晚舟没说什么,继续跟着他一路来到主殿。白天,他才跟萧骆北在这里许过愿。宏伟庄严的佛像还一如既往的高立于殿内。 佛像下, 一人背对门口负手而立。慕晚舟只需看一眼, 便知道那是谁。 太熟悉了。 “萧沉影……”他站住了脚,静静的喊出了那人的名字。 萧沉影缓缓转过头来, 脸上依然带着半面暗金色的面具, 挡住了他狰狞丑陋的左半边脸。见到慕晚舟冰冷的面容, 会心一笑。 “晚舟,我本以为我们会在阴曹地府相见。”他揶揄的笑着。 “逐川在哪里?”慕晚舟冷冷问道。 萧沉影眸中升起一丝残忍的怒意,但紧接着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慕晚舟那失去了暗金色彩和活力的右瞳上, 微微一愣。 “晚舟,你的右眼怎么了?” “与你无关,”慕晚舟依然十分冷淡, “逐川在哪里?” 萧沉影眸中凝起了一股凶狠。 “你就没有别的话对我说?!”他咬牙道,“你背叛我,害我大计全毁,还掉下悬崖,九死一生,就不曾觉得有丝毫的愧疚?!” 慕晚舟静静道:“那你对我屡次痛下杀手,还以毒物作为要挟,逼我对阿北下手,又可曾有过丝毫愧疚?” 萧沉影暴怒的将手边的香炉抬手拂倒,发出了巨响。 “你居然敢质问我?!”他上前一把掐住了慕晚舟的脖子,“晚舟,我那般信你,你却辜负我!你以为今日我还会给你机会吗?!” 慕晚舟艰难开口道:“圣上的大军就驻扎在寺外,你大可试试,如果我今晚回不去,明日你会不会被包抄围困至绝境!” 萧沉影冷笑:“若是那样,你永远也见不到陆逐川和无双了!” 慕晚舟眼中亮了一亮:“他们还活着?!” 萧沉影没答话,却是往黑暗里摆了摆手。 原本空无一人的大殿里,突然响起了极为轻微却有序的脚步声。 一队穿着铠甲的士兵火速出现在了大殿内。幽暗的烛光照着他们手中的利刃,领头的慕晚舟认得。 是陈鲁。而那些士兵正是当日从西域都护府逃出来的亲信。 有几名士兵推着慧远大师出来,恶狠狠的呵斥道:“秃驴,往前走!” “大师……”慕晚舟见这帮人竟然劫持了慧远,不禁怒从心来。 慧远却不惊不怒,微微向他作揖行礼:“阿弥陀佛,原来施主竟是名满天下的慕晚舟。老衲此前失礼了。” “大师,寺内可有人受伤?”慕晚舟急急问道。 慧远摇头:“所幸并无人员伤亡。”又转头对萧沉影道: “萧施主,还望你信守承诺,制住老衲一人便好,不要伤害寺内的无辜性命。” 萧沉影冷哼一声,又懒懒挥手。 后面又有几个士兵抬着两个人出来了。 一人一身白衣,面目俊朗;另一人身材娇小玲珑,年纪尚小。正是昏迷不醒的陆逐川和无双。 “逐川!无双!”慕晚舟见到二人,不禁又是高兴又是担忧,哑声叫了出来。 萧沉影一把丢了他的脖子,他立刻摔倒在地,用力咳嗽起来。 但他仍然踉踉跄跄往二人身边奔去,将两人扶起一看,都还有气,只是不知道被萧沉影喂了什么药,昏沉沉的。 “逐川!”慕晚舟用力拍陆逐川的脸,“你醒醒,你没事吗?” 陆逐川微微“嗯”了一声,虚弱的张开了双眼。 “晚舟……”他无力的抬起手,唇边却泛起安心的笑意,“你没事……便好……” 慕晚舟心里一阵酸楚:他第一眼醒来,记挂的便是自己的安危。此情此意,天地可鉴。 “这是怎么回事?”慕晚舟低低问道。他想不通,明明三人一起掉下悬崖,为何陆逐川和无双会被萧沉影抓起来。 陆逐川目光如冰,盯住了萧沉影:“他心如蛇蝎,早就想好了退路,在崖下安排好了伏兵……当时我们三人都因为坠崖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原本我只要调息一番便能恢复,怎知被他设下的埋伏抓住。他给我和无双服用了让四肢无力的软骨散,无双功力不如我,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 萧沉影阴阴的笑了:“师兄,你就是太痴、太傻,因为晚舟气成那样,才失去了判断,被我一路引到悬崖。你虽然武功在我之上,这方面却意外的单纯直率……” 慕晚舟冷冷打断了他:“你住口!” 随即缓缓站起身来。 陆逐川费力的抬眼望了望一旁昏睡的无双,用尽全力朝他挪动身子,将他慢慢拉到身边。 无双只是迷迷糊糊的“嗯”了几声,好像很熟悉陆逐川的气息,安心的靠在了他怀里。 “你想怎么样?”慕晚舟沉静的问萧沉影,“你既然传信把我引来,一定有自己的目的。” 萧沉影笑了:“不错。” 他一把捉住了慕晚舟,慕晚舟惊惶的后退,被他牢牢捏住。 “晚舟,”萧沉影哀怨的看着他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样子,“从何时起,你变得如此厌恶我、处心积虑的算计我?我明明一直都……一直都真心爱着你……” 他语声突然变得温柔旖旎,看着慕晚舟的眼神也变了。他周身的戾气都散去,好像备受痴情的煎熬。 慕晚舟冷眼看着这个少年时最憧憬、最恋慕的男子,这个口口声声说着爱自己却每一步都在践踏自己的男子。 他突然觉得即使是从前的萧骆北,也没有他这般让人厌恶。 萧骆北将自己当成替身的时候,至少是说得明明白白的,从未伪装或者哄骗过自己。从这一点上来说,他比萧沉影这样虚伪自私却还不自知的人要真实得多。 “直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晚舟,你为什么不信我?”萧沉影捏紧了他的肩,捏得他发疼,“当我苦苦挣扎在生死一线的时候,当我独自一人躲在黑暗中默默发毒誓的时候,我都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不要说了,”慕晚舟打断了他,并不想听他做这种只感动他自己的告白,“我知道,你一直都爱我,但那又如何呢?你还是要做你决定的事,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 “我没得选!”萧沉影气急败坏,“从我被那场大火包裹、又九死一生逃出来之后,我就没有其他路了!我必须要报仇!而这次,你必须要帮我,除非你想让逐川和无双都死!” 慕晚舟疏远的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萧沉影继续道:“你现在就回去,瞒着皇兄拟一道圣旨,免除我与陈鲁以及这里所有人的罪。然后,趁着他双目失明,杀了他!带着圣旨和他的人头回来这里,逐川他们才能活命!” “你疯了……”慕晚舟看着他喃喃道,“萧沉影,你这个疯子!若是你师父见到你这个样子,他一定很后悔当时一念之差收了你……” “我是疯了!”萧沉影露出了阴沉的笑,“还不是被你们一步步逼的?!晚舟,你为什么不早些杀了他?你若是肯早动手哪怕一天,事情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呵……”慕晚舟轻轻笑出了声,他已经不想与他再多说什么了,哪怕一句话。 “成交。我会带你想要的东西来,你必须放了逐川他们,并且不能动他们分毫。”他冷色吐字,只剩左眸还有生气,如冰锥般盯着萧沉影。 “这次你不要耍任何花样!否则你一定会后悔……”萧沉影一口咬住他的耳垂,狠命用力,慕晚舟“啊”的哑声叫了出来,雪白的耳垂落下点点血迹。 “你……你放手!”慕晚舟狠狠的一把甩开了他。 萧沉影满意的伸出舌尖,将嘴角的血迹逐一舔舐干净,以看着猎物的眼光打量着慕晚舟。 “快去快回,晚舟。我还等着你回来,与你共结连理呢……” · “你说什么?”倒在榻上的萧骆北静静的听孙剑汇报完一切,声音发颤。 “千……千真万确,圣上,”孙剑为难的结巴道,“属下躲在真愿寺大殿的梁上,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逆贼萧沉影要慕大人回来假拟圣旨,以及、以及……” 他不敢继续说下去。 “以及取朕的性命?”萧骆北沉声问。 “……”孙剑吞吐再三,也只能老实承认:“是。” 萧骆北呆了一阵,摆了摆手:“下去吧。” 孙剑凝眉道:“圣上,可要暗卫们行动起来?属下可率大家前往真愿寺,将陆大人和无双公子救出来。” 萧骆北道:“不可,萧四武功高强,连逐川也数次吃亏,更何况他还有陈鲁等人撑腰。” “那……”孙剑试着问,“要不干脆派兵攻打真愿寺?” “你是不想要逐川和无双活命了吗?!”萧骆北厉声呵斥道。 “属下不敢……”孙剑连忙噤声。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下去吧,朕自有安排。”萧骆北再次挥手,“晚舟回来了。” “是。”孙剑立刻隐去了身形。 慕晚舟推门进来,便看见榻上的萧骆北正微微侧头来,失去焦距的双目焦渴的寻找着什么似的。 “晚舟?晚舟?你去哪了?”萧骆北低声问着。 “阿北,我在了,我在了……”慕晚舟心里一热,含泪三两步奔了过去,紧紧抓住了萧骆北的手。 ===== 作者有话要说: ===== 萧四又作死了,但是!逐川回来了!回来了!!感谢在2020-11-02 10:27:36~2020-11-02 23:29: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六章 “朕醒来找不到你, 很担心。”萧骆北伸手摸索上他的脸颊,触到了一片温热。 “晚舟,怎么哭了?”萧骆北一见他流泪便心疼得不行, 只觉得心里最柔软的部分被针刺一般的疼痛。 “没事,我就是想你了……”慕晚舟欲言又止, 最终只是这样说。 “想朕,还离开朕的身边?”萧骆北宠溺的笑着,替他把眼泪都擦去。 “我……”慕晚舟顿了一顿道,“我很担心你的双目, 所以睡不着, 便出去走走……” 萧骆北“嗯”了一声,又道:“你不用太担心,朕一定会好起来的。” “嗯。”慕晚舟点点头,“我给你倒碗安神的药吧,喝了便早些歇息,也许明日你的双眼便恢复了呢。” “好。”萧骆北松开了他的手, 任由他起身。 他怔怔的转头, 双目瞪大,似乎想要极力的捕捉慕晚舟的背影。 慕晚舟走到桌边倒了药, 又从袖中取出强力的安神药丸放入其中。药丸入水即溶, 只是让那碗汤药的颜色稍稍深了几分。 他不禁发了会怔, 想起方才在寺庙中,他扶起逐川时,偷偷塞到他手里的软骨散的解药。 不知道逐川有机会服下吗? 若是还没来得及服下便又昏睡了过去…… 他有些心不在焉的端着药转身, 便对上了萧骆北漆黑的眸子。那深不见底的眸色中,似乎夹杂了一丝清明和凌厉。 他不禁惊了一惊,一瞬间, 他还以为萧骆北的眼睛已经好了。 但仔细一看,又发现萧骆北的目光依然没有焦距,也没有活力。 他很失望,眸中又暗了几分,上前温柔的扶起萧骆北:“来,把药喝了。” “嗯。”萧骆北一副什么都想依着他、他说什么便是什么的样子,很配合的接过药去。 慕晚舟给他递了药,又去桌边取来纸笔,开始草拟圣旨。 “晚舟,怎么不来睡?”萧骆北的口气充满了眷恋。 “这就来。”慕晚舟回头笑了,“我给真人写封信,问问他你双眼的情况。” 萧骆北突然语声有些发抖:“就这样担心朕?怎么也不担心担心你自己……” “我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慕晚舟心中有事,随口敷衍道,一边去一旁的斗柜里取来朱印,在那圣旨上盖上血红印章。 如果他现在回过头去,就能看见萧骆北脸色苍白,嘴唇几乎咬破,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但他心不在焉的,也就没能回头看到这一幕。 萧骆北那漆黑无神的眸子一直追着他:“晚舟……写好了吗?快来……” “好了。”慕晚舟轻轻将朱印放回去,又合上了圣旨,折返回榻上来。 萧骆北一把便搂住了他。 两人的唇自然而然的互相寻找着、吸引着,很快的交融在一起。萧骆北紧紧扣着慕晚舟的后脑勺,如同沙漠中干渴的人一般,欲壑难填般的索求着他的唇。 只是,他周身都在微微发抖,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阿北,阿北……”慕晚舟像是试探般的低声呼唤着他,一声声都交缠在热吻之间。 “晚舟……”药力发作,萧骆北神志已经有些模糊了,“朕最爱的晚舟,朕——最信你了……” “我也爱你。”慕晚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泪如泉涌,却是头一次颤声说出了爱字。 这是他第一次用爱字来表达自己的心意,也是他最真实最完整的想法。但萧骆北已经没有声音了——他已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 慕晚舟有些呆滞的流了一会泪,珍宝般的凝视着萧骆北沉睡的面颊,又颤抖着手抚上去,一遍又一遍,舍不得停下。 然后,他正色坐起了身,袖中寒光闪过,一把轻巧的小匕首在月色下露出了锋利的薄刃。 他的泪一直停不下来,黑暗中,偶尔响起他的一声啜泣。 “阿北,对不住了……”他最后一次痛苦的哑声道,“我没有其他选择……” 匕首高高举起,再决然落下。 · 萧沉影在真愿寺等了一个多时辰,看门的小沙弥领着慕晚舟进来了。 一见到慕晚舟,他几乎是吓了一跳。 慕晚舟手执一壶酒,摇摇晃晃的走上前来,似乎已有三分醉意。他衣襟上沾满了血迹,脸颊上也有。那血明显是刚刚才溅上去的,色泽还很鲜艳,萧沉影似乎还能感受到它的温度。 “你这是……?”萧沉影微微蹙眉。 “如你所愿,我把他杀了。”慕晚舟毫无感情的淡声道,“现在,你应该满意了。” 萧沉影一愣,冷哼了一声。 “你真的下得了手?!”他有几分怀疑的盯着慕晚舟,“不会是杀了只马或者猪来骗我吧?!” 慕晚舟冷冷瞪着他,用力的掷过来一样东西,湿淋淋的砸在萧沉影脚下。 “你自己看吧!” 萧沉影低头一看,竟是萧骆北左肩上那一片天下唯一的凤凰纹身,精细的花纹,还搭配着纯金的装饰,一整张皮都被慕晚舟剥下来了,带着血,还似有余温。 如此上等完美的艺术品,世上只有萧骆北有,谁也造不了假。 慕晚舟又仰头喝了一口酒,带了几分醉意怒道:“你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萧沉影拾起那纹身,只觉得周身痛快,仰头大笑起来。 “晚舟,你够狠!竟把他的皮都剥下来了……”他的报复心和记恨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只是,既然做到这个份上了,为什么不直接砍下他的头来见我?” “你……”慕晚舟指向他,突然扬天轻笑了一声,“我倒是想,但我不会武功,割了半天也割不下来,只好取来纹身好让你相信,你还要我怎样?!” 他目中通红,布满血丝,精神似乎临近崩溃了,哑声怒骂道: “你已经把我逼到这样的地步了,如果不是靠着这几分醉意,我根本忍受不了那温热的血溅到自己身上、脸上的那种感觉……你还要我怎样?!” 萧沉影见他近乎癫狂,不再怀疑,一把接过了他摇摇晃晃的身子。 “晚舟……”他欣喜若狂的凝望着眼前脸颊绯色的美人,“做得好……我又更爱你了,你真是我的珍宝。来,把圣旨给我……” “逐川和无双在哪里?”慕晚舟一把推开了他,“不见到他们安全无事,我不会把圣旨给你。” 萧沉影沉默了一阵,他本来可以强取豪夺,但他想了想,朝黑暗里挥了挥手。 他还不想就这样彻底激怒慕晚舟,跟他翻脸。 几个士兵抬着昏迷的陆逐川和无双出来。 慕晚舟醉醺醺的扑了上去。 “逐川!无双!”他拍着二人的脸,急不可耐的查看他们的神色。 无双不耐的“嗯”了一声,推了推慕晚舟,似乎在做什么不好的梦。 陆逐川则完全没有动,只是在沉睡中皱了皱眉,脸色苍白。 “我是信守承诺的,”萧沉影抱着双臂看着慕晚舟,“你现在可以放心了?” “逐川,我对不住你……”慕晚舟眼角悄然流下眼泪,没有搭理他,却是郑重其事的吻上了陆逐川的唇。 “你!”萧沉影一见到这样的画面,顿时怒不可遏,一把将他扯了起来。 “晚舟……”他死死掰过慕晚舟的脸,“皇兄也就算了,你竟然对他……对他?!” 慕晚舟醉眼朦胧的看着他:“你何必生气?我不过是跟他告个别……” “告什么别?!”萧沉影凝眉怒道。 慕晚舟醉醺醺的笑了:“他为了帮我为你复仇,好歹也是追随了我整整五年,我现在要与他分别了,临行一吻总是可以的吧?” “你打算把他送走?” “是……”慕晚舟缓缓抬手,抚上萧沉影那暗金纹路的面具,“我杀了景朝皇帝,第二天大家便会发现这件事。我自然是要逃跑的,他又何必被我连累?而你……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吧?” 萧沉影眸中一凝:“你要跟我走?” “你若不想要我,那便算了……”慕晚舟朝他有意无意的媚笑了一下,“我便跟逐川一起走……” “不行!”萧沉影半愠怒、半狂喜的紧紧捏住他,“你不准走!” “那……”他朝萧沉影迷乱的靠过来,温热的酒气喷在他鼻间,“你是要我了?” 他就那样媚眼如丝的看着萧沉影,脸上醉酒的红晕越发娇艳,萧沉影逐渐觉得喉咙发干起来。 “要你……”他像着了魔般的喃喃低语道,“你是我的了,晚舟……” 他眸中燃烧着不可掩饰的欲/望,狠狠埋头下来,却被慕晚舟纤纤十指挡住。 “等等……”慕晚舟醉醺醺的抬了抬手里的酒,“不是说过要与我大婚吗?合卺酒……陪我喝了,才跟你睡……” 他有些撒娇的口气,又带点可爱,萧沉影被他勾得不行,立刻转身去案几上取了两只杯子。 “倒上。”他急切的跟慕晚舟说。 慕晚舟笑了一笑,把两杯酒都满上,自己端了一杯,递给萧沉影一杯。 “来!”他主动的凑上来,将手臂与萧沉影的交缠,率先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一丢,满含笑意的侧目看着萧沉影,眸子里尽是赤/裸/裸的挑逗和勾引。 “从此我与你便生死不离,永远绑在一起了。”他柔柔的说。 萧沉影也急急的将酒饮了,抬手屏退了守卫们,将慕晚舟压到地上。 两人激烈的吻着,萧沉影不想再等了,慕晚舟却拦住了他。 “不要在这里,好冷……”慕晚舟微弱的抗议着,推着萧沉影。 萧沉影不耐的将他抱起来:“那你要去哪?” “去屋里……”慕晚舟娇嗔的说。 萧沉影“啧”了一声,刚刚他本来都要得手了,很不想停下来。 但他看慕晚舟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便依了他,将他抱着往内殿走去。反正今夜时间还长。 结果,才走出一步,他便觉得腹中一阵抽痛,忍不住低声哼了一声。 紧接着,他便抱不住慕晚舟了,二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你……”萧沉影咬紧牙,“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慕晚舟摔到地上,吃痛的撑着身子起来:“你觉得是什么?” “你下了毒?!”萧沉影怒道,颤抖着手指向他动人心魂的脸,“你竟敢——你竟敢——” ===== 作者有话要说: ===== 逐川回来了!!!并且还给了他福利QAQ 第七十七章 慕晚舟起身, 眼中再也没有了醉意,却是径直跑到陆逐川身边,一个劲儿的拍他的脸: “逐川!逐川!醒醒!我的药……难道还没有起效吗?” “你……”萧沉影忍痛坐起身, 立刻运功调息,制住剧毒蔓延, “你刚刚吻他,是给他喂解药?!” 慕晚舟冷冷回头:“你知道得太迟!” 萧沉影恨声道:“好啊!好啊!从你进入这里,便是步步为营……但你也喝了那酒,为何没事?!” 慕晚舟静静的笑了。他脸上、身上还血迹斑斑, 在幽暗烛火的映照下, 既美得妖异,又带了几分阴森之气。 “我带来的酒壶里有机关……”他如冰的眸子蔑视的盯着萧沉影,“我倒你那一杯的时候,只要稍稍用力按住酒壶把手,藏在壶内的毒盒便回移到壶口,跟着酒一起流出来。” “你!你这个心如蛇蝎的贱人!”萧沉影怒极, 不禁喷出一口鲜血。 慕晚舟缓缓微笑:“我是贱人。你莫要忘了, 当时我是如何为了替你复仇,把阿北哄得团团转、再将他折腾得只剩半条命带到西域的。你对我这样心狠的人, 本该多提防才是……” 萧沉影死死瞪住了慕晚舟, 那眼神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但他现在动不得, 他全身的经脉在内劲游走之下,在与体内的毒负隅顽抗。他顾不上收拾慕晚舟。 “所以,萧二根本没有死, 对不对?!”他极力压抑着疼痛和怒意问道。 慕晚舟将袖中的圣旨取出,“啪”的丢到他面前: “不错,他还活着, 这便是我代他拟给你的圣旨——是你的天命!” 萧沉影一边运功一边往地上展开的圣旨望去,只见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 “……今有前四皇子萧沉影、及前西域都护府参军陈鲁,有虎狼之心、犯上作乱,脱离朝廷自立为王,更与西凉勾引,挑起战乱,论罪当诛。今朕将其赐死,以告慰万千镇西军将士在天之灵……” “你!”萧沉影已经运功走完一个周天,暂时压制住了毒,飞身跃起一手捏起了慕晚舟的脖子,将他高高举起。 慕晚舟猝不及防,娇弱的身子被他一把卡住,脚一离地,便觉得呼吸困难。他想咳嗽,却被紧紧掐住,新鲜空气无法及时的进到胸腔里。 萧沉影五指逐渐用力,眸中的痛苦和愤怒一起变得疯狂。 “你为何屡次三番背叛我?!”他咬牙切齿道,语声中又饱含了强烈的不甘和伤心,“他到底有什么好?!他待你寡情薄意、从不珍惜,你却要如此护着他,为了他要置我于死地!?” 慕晚舟断断续续低声道:“他……他从前是那样待过我……但,但他后来对我一心一意、万事都以我为优先、护着我……我、我爱他……绝不可能伤害他,哪怕、哪怕是我死……” “你爱他?!” 慕晚舟抓紧了他的手指,两只脚在空中挣扎着: “是……我爱他,在这世上只爱他一人……至于你、你这个不择手段的小人,我只想……只想杀了你,哪怕要与你同归于尽……” “好!”萧沉影双目通红,额上青筋暴突,迅速加大了手指的力量,“那我便让你们永远阴阳相隔,不得善终!” 慕晚舟挣扎、再挣扎,逐渐使不上力气来,胸中的空气越发稀薄,意识也开始模糊。 怎么办?阿北还在等我,我难道只能死在这里了吗? 阿北,我舍不得你……更舍不得让你伤心…… 但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吗? 生死一线之间,强烈的求生欲、以及对萧骆北的不舍让慕晚舟突然本能般的将手伸到袖中,摸到了那只陆逐川留给他的回音海螺。 他用了最后残余的力量,按陆逐川教他的方法敲击了下去。 陆逐川说过,这对回音海螺与他的经脉相连,即使自己睡着了,只要听到海螺的震荡声,也能马上醒来。 他明明服下了解药,但却因为时间太短,一时还无法醒来,那么,海螺的共振能让他尽快醒来吗? 慕晚舟作了最后一搏。 逐川、逐川……救我!救救我!他在心里呐喊着。 这些声声的呼唤,与海螺的回音一同,像湖心往外蔓延的涟漪,在空气中无形的震荡开来。 萧沉影并不知道在他搞什么鬼,正打算忍着剧毒的折磨给他最后一击,拧断他的脖子,却突然感到身侧一道强劲的内力如闪电般袭来。 他一把丢开了慕晚舟,陆逐川雪白的身影已经如同鬼魅,从地上残影般弹起,向他拍掌而来。 “萧沉影!”陆逐川面色苍白如纸,出手也不如平时那般迅速狠辣,但萧沉影身中剧毒,功力也下降不少。二人一伤一病,在殿内大打出手,倒也是实力相当。 慕晚舟跌到地上,剧烈咳嗽,又大口喘气,才好不容易缓了过来。他又摸到无双身边,将解药给他喂下,把人从地上扶起来。 “逐川,先离开!”他喘息着下令,“不要与他纠缠……” “好。”陆逐川只答了一字,便与萧沉影空中对了一掌,借着掌力往殿门退去。 “休想逃跑!”萧沉影咬牙追上来,又低低的发出一声暗哨。三人刚走到殿门口,便被陈鲁及手下的士兵团团围住。 萧沉影挥袖下令:“将他们全部诛杀!” 慕晚舟心急如焚,连连拍着无双的脸:“无双、无双,快醒醒!” 如果此刻便是三人的末路,那么他至少希望无双能够醒来,再看一眼他心爱的人,而不是糊里糊涂就这样死去。 无双极为疲惫的“嗯”了一声,微微睁眼。 “慕大人……陆公子……”他眼波静静流转,转到陆逐川身上的时候,眸中尽是欣喜和恋慕。 陈鲁的手下已经尽数扑上来,陆逐川不慌不忙,以一对多,凛然迎战。他的状态与萧沉影不同,一旦清醒过来投入战斗,便只会越来越接近平时的巅峰状态。士兵们奈何他不得,反倒死伤不少。 萧沉影一咬牙,忍着剧痛飞身而来,也加入了战斗。 但他不去与陆逐川过招,却是直接向慕晚舟和无双扑来。陆逐川一时难以脱身,只得回头喊道: “晚舟,跑!” 慕晚舟也想跑,但不会武功的他哪里来得及?眼看萧沉影狠毒的掌风已经近在咫尺,身边的无双却突然发力,拉着他运功往后一躲,躲开了萧沉影的奇袭。 “无双?!”慕晚舟见他能动了,心里不禁振奋。 无双带着他东躲西藏,却已累得满身虚汗。他气喘吁吁的对慕晚舟说: “慕大人,这软骨散……太狠了,我一时半会缓不过来……我们、麻烦大了……” 解药服下去,也需要时间来起作用。无双不像陆逐川那般功力深厚,更没有海螺来激活他的经脉,所以现在还完全不在状态。 慕晚舟扶着他:“你做得很好了,无双!” 此刻,陆逐川已经腾出手来,迅速边战边退回了二人身边。不管有多少士兵上来,他都牢牢挡在二人前方,同时还要应对萧沉影。他已经渐感乏力。 萧沉影像疯了般,招招只想取他的性命。陆逐川心中挂念着慕晚舟和无双,又要顾及其他士兵,无法使出全力。三人逐渐后退到了寺内的一角。 萧沉影看着逐渐不支的三人,又抹了抹嘴角的血。他毒发已经越来越厉害,不能再继续运功了。他停下手后退,毫不留情的下令: “弓箭手,将他们尽数射杀!” 两排弓箭手立刻整整齐齐的在院中列队,还未等慕晚舟反应过来,第一波箭雨已经铺天盖地而来。 陆逐川挥袖运功,将大部分箭雨弹开、震碎,但弓箭数量太多,还是漏掉了几只。 “晚舟!”他心急如焚的大喊起来。 “陆公子,放心!”却听见无双虚弱却坚定的声音。他手中剑光一现,却是已经将那几只箭打落在地。 他虽然体弱力虚,却还是尽可能的保护着慕晚舟和自己。 “无双,谢谢你。”陆逐川见他明明一脸倦色、苍白乏力,却还是强打精神,知道他做这一切,无非是为了帮自己。 他那么小,骨架都还没发育全,看上去整个身子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会倒下。 但他又那么坚定、坚韧,明明握着剑的手在发抖,明明面对着无数的士兵和也许马上便会到来的死亡,却一点害怕或是退让的样子也没有。 陆逐川眼中微微发热,他第一次觉得,此生遇到无双,他何其有幸。 萧沉影已经迅速下了令:“第二波,继续!将他们乱箭射死,体会一下万箭穿心之苦!” 陆逐川凝眉运功,等待着第二波箭雨的到来。 无双也将慕晚舟微微拉到身后,全神贯注的望着前方。 这时,幽暗的夜色中突然响起了一个低沉磁性的嗓音,威严十足又怒气难耐,在真愿寺的上空微微震荡开来: “找死!朕看谁敢动?!” 所有人听到这个声音,都颤抖了一下。 慕晚舟听了,整个人怔了一怔,随即急切的抬起头来,寻找着那个声音的来源。 他很快便找到了。 真愿寺的大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风姿凛然。银色的铠甲在月光下泛出清冷又凛丽的光,衬托出他挺拔的身材和结实的肌肉。他手持龙纹错刀,威风凛凛的指向前方,他身后涌出无数的士兵,将整个真愿寺团团围住。 他身边、以及头上的寺庙大门上,还立着十二名暗卫,以孙剑为首,一丝也不懈怠的注视着整个战场。 最关键的是,他一双星眸炯炯有神,恢复了如狼如鹰的气势,此刻正如同两道利剑,牢牢的扎在萧沉影的脸上。 “阿北!”慕晚舟只觉得眼中一热,便依恋的喊了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 关键时候逐川还是最靠谱的 然后阿北就出来压轴了 我的出差还没结束……真是太难了…… 第七十八章 “晚舟!”萧骆北一眼便看见了角落里的慕晚舟, 见他没有受伤,不禁微微一笑。 萧沉影看见萧骆北赶到,又看见自己和陈鲁的士兵已经被不知多出多少倍的军队团团围住, 阴冷的眸子里迸发出了滔天的恨意和不甘。 “你果然没死!”他咬牙切齿道,嘴角陆续的渗出血迹, “你、你凭什么?!凭什么得到这一切?凭什么得到皇位、得到晚舟?你明明都瞎了,却又凭什么能好?!” 萧骆北厉声怒道:“朕乃真龙!萧四,不要再做徒劳的挣扎了!” 说着右手一挥,屋檐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弓手, 弓箭齐刷刷的对准了院中的叛军。 陈鲁见状, 吓得魂飞魄散,立马丢了手里的刀,扑通一声跪下: “圣上,饶命啊!圣上!下官是被影大人所言蛊惑,才……” “住口!”萧沉影转头怒道,一掌劈在他的天灵感上。陈鲁惨叫一声, 歪倒在地, 当场气绝。 其他士兵见状,纷纷吓破了胆, 丢下兵器, 倒戈而逃。 当然, 一个也没跑掉,都被萧骆北的人马抓起来了。 萧沉影被围困在中间,如同一头孤独的、却又走投无路的猛兽。 但此刻, 他眼中却毫无对死亡的恐惧,只有强烈的恨意、妒意和不甘心。 “这场争斗,终究是你赢了, 皇兄……”他缓缓咬字道,“我终归没能杀得了你。” 萧骆北冷冷注视他,眸中的寒意和杀意足以令任何人胆寒。 “你对朕有怨恨,朕可以理解。”他沉声道,“朕随时都等着你的报复,与你对决,绝无怨怼!但是,你却一次次利用和伤害晚舟,朕无法原谅你,萧四!” 萧沉影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天下皇权,本就是高在云天,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但是,我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将晚舟输给你!” 萧骆北寒声道:“但是,你已经输掉了他,从你没有底线的利用、伤害他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注定要失去他!认命吧,萧四!” 说着,手中错刀潇洒的挥舞,士兵们整齐有序的小跑上前,准备抓获萧沉影。 萧沉影扭头,阴沉的眸子盯住了慕晚舟。他腹中的剧毒还在蔓延,已令他站立不稳。 “晚舟,你变了心……”他恨恨的低声道,“我绝不会就此饶过你的!我宁可毁了你,也不把你给别人!” 慕晚舟静静的看着他,眸中毫无波澜。 萧沉影转过了身,突然挥掌,手中聚集了一团黑气,然后往自己胸口一掌拍去。 像是无限蔓延的乌墨,他周身在那一击之下,迸发出无限的黑气。 “不好!”陆逐川率先叫了出来,“他要引爆摄魂功!晚舟!” 陆逐川下意识的迅速转身,一把搂住了慕晚舟,将他整个身子护到自己怀中。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引爆体内摄魂功的可怕。 师父当年教给他这种邪门功夫的时候,便再三教导他: “这种武功夺人心魄,且伤害自己的根本,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滥用!” “伤害自己?” “是!”云阳真人严肃的点头,“这种害人的武功,每使用一次,也会反噬伤害自己的经脉。若是引爆自己体内的摄魂功,更是阴毒至极,能将自己方圆十丈内的人全部变为毫无意识的傀儡,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自己也会承受不住其反噬,爆体而亡!” 师父的话还犹在耳畔,电光火石之间,陆逐川已经明白,萧沉影是要与在场的人同归于尽。 至少,他要拉上晚舟! 而他来不及阻止,只能本能的转过身去,护住他生命中至关重要的晚舟。 纵使是徒劳,纵使这般会让自己毫无防备的暴露在这场玉石俱焚的引爆中。 只是,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在牢牢圈住慕晚舟的同时,他另一只手不受控制的伸出去,拉了无双,也紧紧护在右臂之中。 来不及想太多,来不及解读自己的意图,陆逐川阖上了眼,静静的等待命运的最后宣判。 等了片刻,却没有感到黑气的侵蚀,也没有听到周围的惨叫声。 却听见萧沉影惊惶的声音:“你!你竟然……!” 他迅速转过头去。 慕晚舟和无双也透过他的肩,吃惊的往外看去。 萧沉影周身的黑气,已经被压制了回去。而他整个身子被五只利箭钉在背后寺庙的墙上,五道箭芒都发出火红的光。 五只箭都是蕴含着萧骆北的内力发出的,无比清澈,又无比凌厉。 萧骆北缓缓放下手中的巨大长弓,声色俱厉:“你休想伤害晚舟!” 陆逐川惊讶的脱口而出:“是师父的清心功,但按理来说,应当无法阻止引爆摄魂功……” 萧沉影咬牙,眸中也是同样的讶异和怒火:“你怎会……怎会……” 慕晚舟也是一样的不解。萧骆北什么时候懂得如何了压制摄魂功?他一点察觉都没有。 萧骆北冷然道:“自从朕知道你打算用这邪门功夫对付晚舟,就下定决心要彻底革除这个可能。你师父云阳真人为朕治疗双目,朕猜到你很可能未死,便向他讨教应对之法。他告诉朕,以他的清心功加上朕的真龙内劲,足以对付摄魂功,即使是在你打算引爆自身之时!” 萧沉影愤怒至极,被伤口和腹中的剧毒牵引,又痛苦至极。 慕晚舟心里却是剧烈跳动:他是为了自己?他心中竟一直记挂着摄魂功之事,默默的问云阳真人讨来了法子,在这万般危机的时候救了自己、救了其他人! 当下只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的乱跳,激动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此时,只见远远飞来一道人影,伴随着一阵怒骂: “影儿,你在搞屁?!老夫教给你的本事,你就是这样拿来草菅人命的?!你又想被罚抄九九八十一条千秋万代无限上清九华清容戒律三千五百七二十遍吗?!” 竟是之前去寻陆逐川的云阳真人,也不知怎的此刻才姗姗来迟,却似乎比在场所有人都愤怒难当、义正言辞。 萧沉影:“……” 慕晚舟:“……” 陆逐川:“……” 对面的萧骆北:“……” 所有的将士:“……” 他一出现,全场的气氛都整个变了。一时之间,众人哑口无言。 云阳真人完全不在乎自己让全场的人都尴尬了,继续破口大骂: “你是不是看到向小皇帝复仇失败、又被小晚舟抛弃,自尊心突然就受不了了,想干脆一了百了自己去死也拉一堆来垫背?!就你那点扭曲的小心思,你得了吧你!想死?没门!你给老夫活着受罚吧!往后你便跟着老夫,每日一罚!” 萧沉影听了,不知道为什么害怕得全身颤抖起来。他用力一挣,挣脱了利箭的束缚,从墙上摔到地上: “师父,不要、不要……让我死、让我死!” “休想!”云阳真人挥掌拍出一道内力,迅速封住了萧沉影的嘴。萧沉影愤怒的“呜呜呜”的摇头,却一个字也再也说不出来。 “吵吵吵!干脆给老夫闭嘴完事!”云阳真人挥袖又连发出几十道细小的蓝色内劲,点了萧沉影周身穴道。萧沉影嘴巴被封,穴道被点,一头栽倒在地,动弹不得,只瞪大了眼死死盯着云阳真人。 “真人。”萧骆北朝他恭恭敬敬的拜了一拜,“多谢你前来相助。不过,你想带走萧四……” “怎么啦?不行啊?”云阳真人摸摸胡须,“子不教,父之过。徒儿作恶,老夫这个为师的难辞其咎,当然要把他带回去好生管教!” “但是,”萧骆北正色道,“萧四乃朝廷通缉的钦犯,论罪当诛,恐怕不能让你就这样带走。” 云阳真人拍拍胸口:“老夫保证,你把他交给老夫,比砍了他还要让他痛苦……” 话说一半,一眼望见了角落里的逐川,又乐呵呵的朝他兴奋的招手: “逐川!老夫就知道你这孩子是个出息的,掉下悬崖没死就算了,现在还左拥右抱起来了啊?真是羡煞旁人啊!” “……”陆逐川这才发现,自己还紧紧的一手抱着慕晚舟、一手抱着无双,立刻松了手,有些难堪的垂下了头。 “阿北!”慕晚舟此刻才回过神,朝萧骆北奔了过去。 “……”陆逐川见他急不可耐、默默含泪的样子,眸中神色变幻,微微张口,似乎明白了什么,眉头深深揪紧了。 他隐约察觉了,慕晚舟对萧骆北,已经不同于此前。 这种变化是什么开始发生的?是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吗?还是更早? 他失魂落魄的眼睁睁看着慕晚舟离开自己的怀抱,飞蛾扑火般的扑向另外一人。 “晚舟!”萧骆北单手接住了慕晚舟,将他举起在空中转了一圈,牢牢揽在怀里。才来得及将长弓收好,另一只手捧了他脸,就要深深吻下去。 “等等!”慕晚舟急急的抚上他双眼,“你的眼睛都好了?!” “嗯,都好了。”萧骆北只宠溺的盯着他,看不够似的眼都不眨一下。 他一直说,等眼睛好了,要好好看看慕晚舟,现在便是他难以自拔的时候。 “你的肩、你的肩……”慕晚舟却想起了什么似的,用力去扒拉他左肩的铠甲,急得快要流下泪来。 “不碍事的。”萧骆北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都包扎好了。” “不、不……我要看……”慕晚舟声音发颤,硬生生的去扯他左肩的铠甲,似乎不给他看,他便要急疯。 萧骆北无奈的笑了,捏了他手,柔声说:“你放手,朕帮你取……” 他右手用力卸下了左肩的铠甲,慕晚舟看到那白银甲胄下,整个左肩被雪白的纱布包裹着,但隐隐能见到从最底下浸上来的血迹。 “疼……疼吗?”慕晚舟只觉得被剜掉的不是他的皮肤,而是自己的心,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萧骆北微笑着擦着他的眼泪:“不疼。” 慕晚舟愣愣的看着他。 不疼,怎么可能不疼?!他现在清醒冷静的站在此处,说明他刚刚根本没服下那安眠药,说明当自己狠心剜下他的纹身时,他是完全醒着的! 他是怎么忍受那撕心裂肺的剥皮之痛的? 又是怎么样放心大胆的将这一切交给自己的? 慕晚舟心痛得快要窒息,只默默的流泪,完全停不下来。 “好了,不哭了。”萧骆北将他揽到胸口,“都没事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慕晚舟低声问,拳头微微用力握紧,整个人抖得停不下来。 “朕一定全部讲给你听,你等等朕。”萧骆北抱紧了他,随即转头厉声下令: “先将逆贼萧沉影速速捉拿!” 又对云阳真人说:“真人,你对朕和晚舟都有救命之恩,但此事事关重大,朕不能当着这么多的将士任由你将萧四带走。到底如何处置他,还希望真人随朕回京再详细商议。真人以为如何?” 云阳真人懒懒翻了个白眼:“老夫现在急着跟逐川好好叙旧,也不急着走。小皇帝,就先随便你吧!” “多谢真人!”萧骆北命士兵先制住了萧沉影带走,又亲自抱着一直默默流泪的慕晚舟,上了马车,从真愿寺驾车回营。 一上车,慕晚舟便扑了上来,将他一把摁倒在车内的软榻上。 他发疯般的吻住了萧骆北,与他激烈的啃噬吮吸,难舍难分。他的舌尖像蛇,此时此刻疯狂而迷乱的与萧骆北的交缠,带着无数的疑惑、气恼和纠结。 “你说、你说……”慕晚舟低声命令着他。 “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 作者有话要说: ===== 我先心疼逐川五秒…… 第七十九章 萧骆北牢牢箍住他, 温柔的抚着他长发安抚他的情绪,又轻轻的吻他的唇、睫毛、脸颊和耳垂。在他细致温柔的动作下,慕晚舟终于慢慢冷静了下来, 微微喘着气。 “晚舟、晚舟……你别生气,朕讲给你听。”萧骆北吻着他鬓边的乌发, 低声安慰道。 “你起身出门的时候,朕便醒了。因为担心你,便派了孙剑一路跟着暗中保护,你和萧四在寺内的谈话, 朕都知道。” “那你——?!”慕晚舟惊讶的抬眼看他, “那我回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质问我?” 萧骆北笑了,吻上他小巧的鼻尖。 “朕为什么要质问你?”他抬着他下巴,轻轻摩挲着,“朕知道,你不会对朕下手, 肯定是巧言令色应付萧四的。” “你……相信我?”慕晚舟眼圈红了。 “嗯, 相信你,”萧骆北道, “朕知道, 你不动声色的回来, 一定是因为担心逐川和无双的安危。朕是可以立刻带兵包围真愿寺,但那样他俩性命一定难保,你也会怨恨朕。” “那你、那你就……什么都交给我?”慕晚舟紧紧拽着他衣襟。 “嗯。”萧骆北点头, “其实你回来之后,说要去给朕倒安神汤药的时候,朕的眼睛便好了, 是亲眼看着你把强力的安眠药丸放到碗中的,所以朕没有喝,趁你转身去桌边拟圣旨的时候倒到枕边的香炉里了。” “你看到了,也还是相信我?” “嗯,相信你。朕也亲眼看到你拟了圣旨,取来朱印盖上。但是朕知道,那绝不是赦免萧四的圣旨,你多半是给在他定罪。” “那!”慕晚舟哽咽着望着他坦然的双目,“就算这些时候你都相信我,但票我……票我向你挥刀的时候,你就不怕我真的一刀刺穿你的心脏?!” 萧骆北笑着摇头。 “你不会的,晚舟。”他温柔的抚着他脸,“你身体里还融合着朕的心头血,你怎么舍得再将刀刺进朕的心脏?朕知道,朕的晚舟不是真正狠毒无度、没有底线的人。” 慕晚舟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那你、你就眼睁睁的忍着我对你的剥皮之苦?!”他心痛的大声问,“你怎么连哼都不哼一声,就那样逞强忍着?!但凡你假装说梦话跟我讲一句‘晚舟、疼’,我也不会继续动手!” “那样你不就骗不过萧四了吗?”萧骆北连连擦去他的眼泪,“朕不能坏你的计划。朕要让你的计划先顺利进行,等确保了逐川他们的安全,朕再出来助你制住萧四。晚舟,你别哭了,真的并不是很疼……” “那怎么可能不疼?!怎么可能?!”慕晚舟又是心疼又是气恼,“你、你……你休要哄我!” 萧骆北宠溺的又吻又哄,声音温柔得像在哄一个孩子:“好了好了,正好趁此机会把纹身去掉了,不是很好吗?这点痛真的不算什么,你别哭了……” 慕晚舟埋在他胸口静静的哭了一阵,又突然想起什么,抬起头来。 “你没睡着,所以,你听见了,是不是……”他轻声问。 “你说什么?”萧骆北假装听不懂。 “你别装!”慕晚舟抓着他衣襟,“你肯定听见了,我说的、说的……” “说的什么?”萧骆北无辜的瞪大了眼。 慕晚舟没答话,脸颊慢慢的泛开红晕来,映衬得他像一朵娇艳的花。 萧骆北本只是想逗他,却见他红着脸、眸中水光鳞鳞,要多迷人有多迷人。 他轻声说:“我爱你。” 没有别的多余的字眼或是修饰,就是这样简单的三个字。 却是最朴实、也最真挚的三个字。 萧骆北怔了一怔,眸中也泛红起来。 “嗯,朕知道……朕听见了,现在听见了,票时也听见了。” 他又捧起他脸说: “晚舟,朕也爱你。票时,听到你说这句话,朕比什么都开心。更何况,你还剜出自己的眼睛来治朕的眼睛,朕怎么可能还不信你?” “你、你知道了?”慕晚舟紧张起来。 萧骆北点头:“朕眼睛一好,便发现你右眼不对劲了。结合之前云阳真人所说的偏方,朕难道还猜不到吗?” “……”慕晚舟欲言又止,他在思考怎么向萧骆北解释这件事。萧骆北却一把搂了他,低声道: “你愿意为朕做到这样的地步,朕要是还不能信你,那就是真的禽兽不如。但是朕好心疼,晚舟,你的右眼……从此都看不见了。朕即使用尽下半辈子所有的温柔来弥补你,都觉得不够……” “你,你不生我气?”慕晚舟问。 萧骆北摇头:“怎会生你气?换成是朕在同样的位置,也会做同样的事。朕只是心疼,心疼得要疯了……一想到你作出的牺牲,剥皮之苦又算得了什么?” 慕晚舟心里感情汹涌,牢牢的靠在他怀里。 两颗心都被两情相悦和劫后余生的喜悦充满着。 在经历了如此的劫难和考验之后,此时此刻,他们终于彻底的信任了彼此,也得到了彼此最真的心。 慕晚舟只觉得,自己全身心的爱着萧骆北,再也无法离开他。 他终于找到了那个值得他一心一意挚爱并信任的人,并值得一句“痴心不悔”。 萧骆北也一样,他终于找到了那个能陪他共同构建天下的人——既是四海九州的广阔天下,也是只有他跟慕晚舟两个人的小小天下。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萧骆北从怀里拿出那只慕晚舟送他的结发锦囊,慕晚舟取出在真愿寺求来的姻缘签。两人将两样东西叠在一起,十指也紧紧扣在一起。 曾经这签上说,他们之间是孽缘,不该相遇,注定是欺骗、伤害和错过,是为大凶。 但这签上也说,二人的未来到底如何,却是扑朔迷离。真心最终需要真心换。 于是他们交换了,彼此的真心,还有百分百的爱和彻底的信任。所以,他们最终历经苦难,找到了彼此,终不负这一场相遇。 慕晚舟曾经将锦囊送给萧骆北的时候,说过:与君结发,永不分离。 现在他们真的永远也分不开了。 · 一路回京。 路上,最兴奋的是宋清。他难得出宫一趟,便救了自己的倾慕对象,还立了大功。如今又眼睁睁的看着萧骆北把慕晚舟宠上了天,竟然也不吃醋,反倒是感动得泪流满面。 “你、你到底喜欢的是圣上,还是晚舟……”陶煜在一旁看着他一脸花痴,十分疑惑。 宋清用力在他后脑勺一拍:“陶子期,你是个木头脑袋么?!我就非得喜欢圣上或是晚舟才可以吗?我刚进宫的时候,确实倾慕圣上,但现在我觉得、我觉得……” 他说到一半,困惑的皱起眉来,似是在想如何表达。 “觉得什么?”陶煜被他拍痛了,小心翼翼的问。 “我觉得比起我自己喜欢谁,我更喜欢看到他们二人在一起恩爱甜蜜的样子!哎,每次看到圣上宠溺的握着晚舟的手,我就觉得心里好甜好甜,比吃了蜜还甜!” 宋清终于组织出了语言,笑得一脸灿烂。 陶煜不是很能理解这种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在别人怀里却还能觉得甜的心态,怔怔的“嗯”了一声,道: “我要是也能像你这样豁达便好了……” “你?你该不会是嫉妒圣上吧?!”宋清凑过来瞪大了杏眼打量他。 “那也不是,”陶煜脸立刻红了,连连摆手,“我怎敢对圣上抱有这样的心理……其实我看到晚舟能与他开心的在一起,也为他高兴。但又觉得……还是很失落、酸楚……” “没事没事!”宋清大大咧咧的拍了拍他肩,老气横秋的冒出一句:“时间会解决一切的!” “……”陶煜被他拍得生疼,抱怨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们俩对面,坐着陆逐川和无双。与他们的叽叽喳喳形成了对比,二人安安静静的坐着,相对无言。但无双试着小心翼翼的靠着陆逐川的肩,他并没有躲开。 马车中途歇息,宋清拽着陶煜吵吵闹闹的下去捉蝴蝶了。车上只剩陆逐川和无双二人。 “……”陆逐川微微侧目,看见少年正抬着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一时语塞。 “你怎么一直看我?”他问,语气有些冷淡,但并不严厉。 无双红了耳根:“你、你好看。” “我不好看。”陆逐川淡淡的道。 无双急了,涨红了脸争辩道:“好、好看的!” 陆逐川微侧过脸来,狭长的凤眼一片冰雪凉意,挺拔的鼻梁下,薄唇轻微的抿紧。 “我好看?”他没什么语气起伏的问。 “嗯!”无双小声的应了,却是低了眉不敢再看他。 陆逐川没有答话,却是久久盯着他。 车外一阵喧闹,传来了慕晚舟的声音。陆逐川转头掀起车窗帘,往外看去,看见慕晚舟跟萧骆北也下车来歇息了。二人手拉着手,一脸幸福洋溢的样子。萧骆北正弯腰采了路边的一朵不知名的野花,笑盈盈的拿给慕晚舟看。 陆逐川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似乎欣慰,又似乎落寞。 曾几何时,每年的新年第一日,他都会送慕晚舟一朵花。五年了,年年如此,从未间断。 但以后,还有这个必要吗? 无双一直在悄悄打量他,此刻见他脸色阴晴不定,却是凝眉想了想,突然拽了拽他衣袖,小声说: “谢谢你救我,陆公子。” “救你?”陆逐川思绪被打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就是……”无双突然甜蜜的笑了一笑,“就是你以为影大人要引爆摄魂功的时候……” 他一边说一边绞住了自己双手的食指,轻轻摩挲着,十分羞涩。 陆逐川面露尴尬,沉默良久才说:“不必言谢,你多次为了我不顾生死,救你是应票的。” “我很开心。”无双还沉浸在甜蜜中,脸颊微微发红。 在他心里,陆逐川将他和慕晚舟一起护住,光是这一点,他便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陆逐川看他青涩单纯的样子,又沉默了一阵,突然开口道: “无双,回京以后,我帮晚舟处理完大小事务,便要离开了。” “离开?”无双抬起了大眼睛,惊讶的看着他。 “对,”陆逐川声音难得的十分温柔,但却又很坚定,“所以,把你送回京城安顿好一切,我们以后便不会再见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又是哄老婆的一天! 我我我终于出差回来了…… 第八十章 无双听了这话, 整个人微微一震,一双热烈又委屈的眸子,死死盯住了他。 “这是什么意思?”他细声问。 陆逐川头一次主动握住了他手, 轻声说:“无双,到时候我打算跟师父一起离开, 随他云游四海。晚舟……应该已经不需要我再在他身边了。” 无双急切的问:“我不能跟你一起走吗?!” “不能。”陆逐川斩钉截铁道。 “为……为什么?”无双眼中盈满了委屈的泪光,“我……我可以不打扰你的,只要让我跟在你身后,远远看着你就行了……这样也不行吗?” 陆逐川叹了口气:“无双, 你可以有你自己的人生, 不需要依附在我身边。” 两行泪悄然无声的滑落下来,无双急急的摇头: “不,陆公子,你什么都不懂!遇到你之后,我的人生……每一步、每一处,都把你设想在其中了, 现在你要我把你完全排除出去, 我、我做不到!” 陆逐川缓缓开口:“每一步、每一处吗?不,无双, 你还会遇到更好、更值得的人的。” “不!不会的!我只要你……” “只要我吗。” 陆逐川语气有些黯然。 他似乎在无双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曾经的自己也是如此, 遇到慕晚舟之后, 他的一切都以慕晚舟为中心,护他、帮他、默默的注视着他,助他一步步完成复仇的大计。 那时, 他不是没有想过,等一切结束了之后,他跟慕晚舟会何去何从。 也曾产生过一丝丝的期许, 希望他终有一日会回头看自己一眼,明白自己的心意。 也曾狠狠的掐灭了所有的这些念头,只想着能守护他便好。 陆逐川暗自期待过,一切结束之后,他也能继续留在慕晚舟身边,不管以什么身份、以什么方式,只要能继续默默的保护他就行了。 就像现在的无双一样。 但他现在终于决定要离开慕晚舟身边了。 ——慕晚舟已经不需要他了。他有了那个可以为他付出一切的人。 那,陆逐川,你呢?你有那样一个人了吗? 陆逐川扪心自问,侧头往窗外望去,目光追着慕晚舟快乐的身影,耳边是无双低低的啜泣声。 他头一次对未来的人生,产生了一丝恍然。 · 萧骆北班师回朝之后,封杜参军为镇西将军,授予镇西军虎符,命他统领西域都护府以及玉门关外的原西凉国都城——邺京。又晋升陶煜为礼部侍郎,赏住宅一栋,黄金百两;而陶臻协力有功,也赏了黄金百两。 对于宋清,他有些踌躇。按说以宋清这次的功劳,晋升为男后也不为过。但他作为后宫前往战场,又确实违背了祖制,虽然有太后的特许,但也实在不方便当众奖赏。 宋清本人毫不介意,对萧骆北说:“圣上,我不需要什么奖赏。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不如……” “不如什么?”萧骆北问。 “不如……”宋清说着,突然一脸期待,“应允我一件事?” “什么事?你尽管提。” 宋清两只杏眼栩栩生辉:“其实圣上,我从小身子不好,不适合习武,除了跟着父亲学兵法之外,平时就爱写写话本。你能不能允许我在宫里写话本啊?” “这有何不可?”萧骆北觉得完全不是问题,“朕还能帮你找人好生印制,命群臣必须人手一本。正好,左相大人喜爱研究纸张,装帧设计的事便交给他了。” “真的?!”宋清兴奋得要跳起来了,“那写你和晚舟的话本也可以吗?!” “……”萧骆北突然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朕与晚舟的?什么样的话本……”他沉声问。 “当然是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那种啊!”宋清兴致勃勃的绕到他跟前,眼巴巴的问,“还有月下盟誓、春宵一刻的那种啊!可以的吧圣上?我一定会好好写的……” “不行!”萧骆北拂袖而去。 “圣上!”宋清气恼的跺脚,“你明明说随便我提的……” 萧骆北已经疾步走到了殿门口,突然停下来。 “只给朕和晚舟看……便可以!”他低声说,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宋清愣了愣,反应过来,开心得大叫一声,立刻忙不失迭的去准备纸笔了。 萧骆北一路来到承掖殿,今日朝上,他本来也是要封赏慕晚舟的。慕晚舟明面上到现在还只是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他一直都觉得职位太低了些。 他想封他为司马,位列三公之一。 但昨晚慕晚舟就拒绝了他,告诉他不需要,说自己很满足于做翰林院编修兼任暗卫统领。他带着孙剑等十二个人,暗中为萧骆北效力就可以了。 他说:“其他都不重要,我能长久的在阿北身边就够了。” 现在,萧骆北只想快些见到他,紧紧抱着他。 刚进殿门,便听到慕晚舟在跟陆逐川说话。 “逐川,你真的要走?”慕晚舟问。 “是。”陆逐川淡淡的答道。 慕晚舟幽幽叹了口气:“是、是因为我吗?” 陆逐川坦然道:“是,晚舟。你现在已经不需要我了,他既然对你一心一意,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逐川……”慕晚舟很愧疚,“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陆逐川道,“只是,如果以后他待你不好,我会回来带你走。” 他郑重的握了慕晚舟的手,一字一字道: “晚舟,你要知道,无关情爱,但我永远都是你的退路。” 慕晚舟抬眸看他,五年了,这个人看着自己的目光,从未改变过,明明自己从来都回应不了他什么。 他却还是说,晚舟,我永远都是你的退路。 这份感情,早已超越了简单的爱与欲。陆逐川待他,既是隐秘的心上人,也是朋友、亲人,是他永远的后盾。 慕晚舟眸中泪光闪动,却听见殿门口传来略带醋意的嗓音: “你放心,不会有那样一天!” 他侧头去,萧骆北英俊的脸和挺拔的身姿就在门口。虽然他眉目之间暗藏妒火,却正朝自己宠溺的微笑。 陆逐川见到他到来,却也并不惊慌,只是淡淡放开了慕晚舟的手。 “阿北,”慕晚舟上前对他三分撒娇的道,“逐川说他要走,你能不能答应?你给他封个很高的官职,让他走不成好不好?” 萧骆北看了陆逐川一眼,淡笑道:“不如让他做暗卫统领、你做副统领,你看怎么样?” “好啊。” 陆逐川却淡淡开口道:“不必了,我去意已决。” 萧骆北问:“你打算与你师父一同离开?” 陆逐川道:“是,等定夺了萧沉影的结局,我便与师父一起离开。” 萧骆北严肃的点点头:“好,你且放心,朕绝不会负晚舟。” “你最好不要。”陆逐川恢复了一贯的冷冷口气,似乎对他这句话不置可否。 · 陆逐川离开之后,萧骆北一把搂紧了慕晚舟,将他按在朱红的殿门上,醋意满满的亲了个昏天黑地。 “阿北,你生气了?”慕晚舟搂着他脖子,故意媚眼如丝的盯着他问。 “生气了,”萧骆北也故意沉着脸,“他居然敢握你的手。” “他从前还亲过我……”慕晚舟偷笑着逗他。 “……”萧骆北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却又按捺了下去。他斜眼盯着慕晚舟,突然冷声道: “是吗?朕好像想起来,朕跟月华也亲吻过……” “什么?!”慕晚舟瞪大了眼,气急败坏道,“你……怎么从前没说过?!” 萧骆北邪邪的笑道:“还不止一次……” “你!”慕晚舟一把推开了他,“你出去!出去!”把他往承掖殿门外推。 萧骆北转头笑了,将他不容分说拉到怀里,唇堵住了他的唇。 “现在知道吃醋的滋味了?”他把人亲得气喘吁吁才放开来,“朕哄你的,没亲过……你是第一个……” 慕晚舟白了他一眼,脸颊绯红,一言不发。 萧骆北一手挑了他长发,在手指上打转,戏谑道: “相比之下,晚舟,朕要提防的人那可才是太多了,萧四、逐川、陶煜……还有数不清叫不出名的各色人物,你却要狠心赶朕走?” 慕晚舟柔声道:“那些人又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心里只想着你……” 萧骆北爱听他这话,把人贴到胸口抱紧了,舒心的笑了。 “对了,阿北到底打算如何处置萧沉影?”慕晚舟靠在他怀里问。 萧骆北沉吟道:“按朕的意思,当然是按律处斩。但云阳真人这次对你我均有大恩,如果他执意要把萧四带走,朕也很为难。晚舟觉得怎么办好?” 慕晚舟咬唇沉吟道:“我也不知该怎么好。不过阿北,能不能让我见他最后一次?” “你想见他?”萧骆北声音闷闷的,很不乐意了。 “嗯。”慕晚舟点头,“他变得今日这般不择手段,而我也的确算计了他许多次。恩怨纠葛,终究还得彻底划上一个句号。” “没必要!”萧骆北把人牢牢搂在怀里,醋意满溢。 慕晚舟笑了:“你这样不开心,难道是担心我还会与他有什么纠葛?我早已与他做过了断了。” “那为什么还要见?不见好不好?” 慕晚舟缓缓道:“就当是最后送他一程。若是他有悔意,你心里也多少会舒服一些,是不是?” 萧骆北沉默了。 萧沉影对慕晚舟的伤害和利用,是萧骆北最不能接受的。他如果真能对慕晚舟有一丝半点的悔意,萧骆北的确会觉得好受些。 他虽然恨萧沉影,但心里还是把慕晚舟放在第一位。 他自己早已与萧沉影无话可说,但慕晚舟若是能代替自己去见他一面,也未尝不可。 “好。”他缓缓点头,“你便去见他最后一面。他若是真有悔意,朕也不是不能考虑饶他一命。” 他抬起慕晚舟的下巴,轻轻的吻在他唇角,充满溺爱。 ===== 作者有话要说: ===== 宋清变成了攻受的CP粉了,以后负责代替我专职产粮QAQ 逐川要走啦,下章就是萧四的结局,然后是逐川,最后是晚舟和阿北,嗯嗯一个个挨着来吧 第八十一章 京城。阴暗潮湿的天牢里, 到处都是污水、泥浆,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血迹。空气中弥散着难闻的气息,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的。 萧沉影端坐在牢房内的草堆上。这是天牢里条件最恶劣的一间牢房, 位置在角落,光线最为昏暗, 也最阴冷、最潮湿。老鼠吱吱的爬过他的床榻,而榻上的薄被又硬又湿,近乎无法使用。 他却似乎毫不为这些恶劣破败的景象所动,只是默默阖眼运功调息。 他之前中的毒, 已经被云阳真人解了, 但却封了他周身几处大穴。他没有办法跟往常一样运功,只能进行一些基本的吐纳调息。 但他的五感依然敏锐,听到走廊远处由远而近的轻微脚步声,他唇边便扬起一丝阴冷的笑意。 “晚舟,是你。”他低低开口,“萧二他不敢来见我吗?” “他只是不想见你, ”慕晚舟隔着牢房的栏杆, 静静的望向他苍白的脸孔,“因为他对你无话可说。” 萧沉影冷笑一声:“那你呢, 你有话要对我说?” 慕晚舟漠然开口:“是有一些。” “哦?” 慕晚舟踱步上前, 离他近了些:“你虽然对我心狠手辣, 我也没少算计你,这一路走来,我们算扯平了, 各不相欠。” “各不相欠?!”萧沉影缓缓侧目看他,目光中尽是阴狠,“晚舟, 我可不觉得应当是这般计算的!” “那你想要如何?” “你背叛了我的心!”萧沉影从榻上跃下,抬手狠狠指向慕晚舟的眉心,“你抛弃了我们年少时最纯真的感情,爱上了别人!” 他一字一字,铿锵有力,在幽暗的天牢中回荡着。 慕晚舟静静抬眸看他,听着他的控诉。 “我不管做了多少不应该的事,也没有放弃过爱你!”萧沉影厉声道,“而你呢?!你呢?!被萧二睡多了,便离不开他了?!你真是肮脏、放浪!” “我曾经那般珍惜你,一心想着要跟你大婚了才会碰你,我真是……傻……我……”他说着,却是红了眼圈,“我要是早些将你占为己有,你是不是便不会变心,晚舟?!” 慕晚舟眸中一丝波动也没有,依然那般冰冷如雪的看着他。 “你错了。”他轻声说。 “即使那样,我也还是会爱上他。” “因为他对我的真心,一点一滴,全心全意,我不是瞎子,我都看得见。但是你——” “你所谓的爱,却每一步每一分,都是利用和伤害。” 萧沉影捂住额头,似乎头痛欲裂,踉跄了几步,随即绝望又颓然的大笑起来。 “所以,你想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他嗓音有些怪异,又愤怒,“你跟萧二……就没有一丝一毫对不起我的地方?!” “我有,他也有。”慕晚舟静静道,“但我们都不欠你了。” “你错了,晚舟!”萧沉影摇摇晃晃的奔到牢房的栏杆边,一把握住了那冰冷阴湿的木栏,“你欠我的,你永远欠我的——便是那颗心,你给了别人的那颗心!” “那便算我亏欠你好了,”慕晚舟淡淡道,“我的确爱上了别人,不再继续想着你了。” “为什么?!为什么?!”萧沉影嘶哑着嗓音问道,“就因为你觉得他是真心、我是假意?!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晚舟,永远——” “……”慕晚舟无言以对。 “所以,你觉得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对吗?”良久,他温声问。 “我哪一步不是被逼的?”萧沉影的声音突然哽咽了,“从我出生,便一直被推着、催着,不管我有多不情愿,还不是得一步步走到现在?!难道你想说,要我夺嫡之时便如羔羊、任人宰割?还是从大火里死里逃生之后,便放弃复仇、忍辱偷生,然后带着你远走高飞?那样你便觉得是正确的吗?!” 慕晚舟缓缓摇头:“不,我不会那样想。夺嫡之争,本就残酷,没有对错可言。但至少,但凡你肯在任何一步之前收手,或是改变做法,我与你便不会走到今天这般地步。” 他叹息般的轻轻呼了一口气,淡声道:“我们已经再也回不到最初了,萧沉影。” 萧沉影听了,沉默许久,突然如同哭泣一般的笑出了声来。在黑暗幽深的天牢里,这样的声音显得尤为的诡异、可怖、却又凄楚。 “最初?!”他咬牙切齿道,“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我们最初从来没有遇到过——从来。” “是吗。”慕晚舟凝眉道,“从来?” “对!”萧沉影的声音在发颤,整个身子也在发颤,“我无法原谅你变心,并且我对我为复仇做的每一件事,都绝不后悔!” “我明白了,”慕晚舟垂眸道,“阿北说的没错,我实在没必要来见你。” “此生也不必再见了!”萧沉影转过身去,不再看向他。 但他周身发抖,身子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瞬就要倒下去。 慕晚舟侧身打算离去,却又微微回头,轻声叹道: “但我还是不后悔遇到你,否则我也不会认识阿北。” 萧沉影听了,肩头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回以深重的沉默。 慕晚舟转过了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他的脚步声与来时一样,轻轻的、安稳的,一点一点的远去了。 萧沉影直直的愣在原地,听见那昔日最为眷恋的脚步声逐渐的消失,最终再也听不见。 许久许久,死寂一般的天牢里,爆发出一阵压抑的啜泣声,如同惊鸿一现,只回荡出短短的一声,四周又恢复了宁静。 夜风中,慕晚舟抬手随意抚了抚额前的乌发,步伐沉稳而坚决。 那场缘于五年前的黄粱一梦,时至今日,终于彻底的划上了完整的句号。 而另一场真真实实的相守,却才刚刚开始。 · 翌日,萧骆北在御书房接待云阳真人,商议如何处置萧沉影。 慕晚舟陪他一起候在御书房,陆逐川、孙剑等人在一旁随侍。等了片刻,宫人通报,云阳真人到了。 “什么云阳真人?”门外传来他生龙活虎的声音,“老夫是天上天下九龙御剑无上清莲昭华尊主!” 紧接着,他的淡蓝衣袍闪进了门,还是那般清瘦矮小,又精神抖擞。 他背着手缓步踱进御书房。 萧骆北正色招呼他:“真人。” “不必不必,”云阳真人忙不失迭的挥手,“老夫最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的了,就不跟你们多废话了。影儿的事到底如何定夺?” 萧骆北道:“按景朝律令,自然应当处斩。” 昨晚,他已经知道慕晚舟与萧沉影的会面结果。萧沉影既然毫无悔意,他也决心不再留情。 云阳真人叹道:“影儿这孩子,是老夫当年收了他、却又没来得及好好教导。他今天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老夫要负一半的责任。小皇帝,你也有一半的责任!” 萧骆北沉吟片刻道:“你说的是,但生在帝王之家,争夺便是躲不掉、逃不开的,朕不悔!” 云阳真人跳脚道:“谁在跟你讨论悔不悔的?!老夫是说,既然你跟老夫都有责任,那对于他的处置也不能交由你一个人说了算,是不是?!” “……”萧骆北很无语,普天之下,他还是头次遇到这样跟自己讲条件的人。 偏偏这人还是自己的恩人。 “那真人想要如何?”他沉声问,“从朕的立场来看,朕必须给天下百姓、给被他害死的众多将士一个交代,岂能就这样放他跟你走?” 云阳真人也不退让:“老夫都说了,你把他交给老夫,保准比砍了他还要让他害怕。你不信?!” “罚他又能怎么样?还能让因他而死的人起死回生吗?” “那你砍了他不是一样也不能叫死去的人活过来吗?!” “你……” “老夫每日罚他抄写三千多遍戒律,再以清心咒压制他体内的戾气,光这两样就够他吃尽苦头了!他怕是到时候宁可死都还不愿意受罚呢……” 陆逐川听到这里,突然一口气呛到,咳嗽起来。 “逐川?”慕晚舟关切拍拍他的背。 陆逐川神色揶揄,慕晚舟好奇问道:“你知道那些刑罚?很可怕么?” 陆逐川微微点头:“嗯,幼时我也被师父罚过。” “怎么个可怕法?” 陆逐川道:“罚抄便已经很累人,每日三千多遍抄写不靠消耗功力是不可能完成的。而清心咒更是让人五脏六腑如同被烈火焚烧一般的痛苦。那种滋味,比死还难受,让人犯过的错绝不敢犯第二次……” 慕晚舟这才明白,为什么之前在真愿寺,萧沉影听到云阳真人要每日都罚他,会那么的害怕。 云阳真人怒目道:“小皇帝,听到没?!逐川最清楚了,老夫的惩罚有多么可怕!” 萧骆北据理力争:“真人,你这样朕很为难!” 云阳真人悻悻道:“小皇帝,你连恩人的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肯答应?” “……”萧骆北正要绷不住发飙,却见刑部侍郎急匆匆的闯了进来。 “圣上!圣上!不好了……”刑部侍郎进来便跪倒在地。 “何事如此惊惶?”萧骆北抬抬手让他起身说话。 刑部侍郎满头大汗:“逆贼萧沉影,已经在天牢中自绝经脉而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嗯,萧四的性格,明显他是个重结果而非过程的人 所以对他来说,宁可没有遇到晚舟 但是他难过吗,不舍吗?肯定也还是有的 给偏执的孩子默个哀吧 第八十二章 萧骆北震惊道:“你说什么?!” 在场的人都怔住了, 都没有想到萧沉影居然会自尽。 “千真万确……”刑部侍郎战战兢兢的道,“下官刚刚得到的消息,似乎是今日凌晨自尽的。刚刚狱卒去送饭, 才发现他已经气绝……” 云阳真人跺脚道:“影儿这孩子!还亏老夫前几天解了他的毒,千方百计把他救活呢, 还是走上了这条路……老夫应该封了他九九八十一道穴位才是的!现在好了,连惩罚都给他躲过了!” 他说着说着,又一拍大腿惊道:“他该不会是为了逃避老夫的惩罚才自尽的吧?!” 陆逐川无奈的劝道:“师父……你想多了 ……” 云阳真人气鼓鼓的:“好了!现在好了!老夫也不必跟小皇帝争来辩去的了!影儿这个没出息的孩子,哎……他就是堪不破啊!” 说到后面, 语气却是逐渐变得凄然, 眼睛也红了。 萧沉影毕竟是他的弟子,虽然教导并不多,但当年本也是看他陷入夺嫡的漩涡可怜才收了他。本想从残酷的血亲之争中保他一条性命,却终是走到了这步田地。 慕晚舟微微张了张口,却又一个字也没有说,面色逐渐黯淡。 萧骆北见他不言语, 上前来搂住他身子轻轻靠在怀里, 随后又问: “他可曾有留下只言片语?” “没有……”刑部侍郎摇头,“遗言遗书, 一概没有……” 萧骆北吩咐他下去处理此事, 转头看见慕晚舟握紧的手在微微发抖。 他挥了挥手, 屏退了所有人。云阳真人怔在原地好一会,长叹一声,也招呼了逐川退下了。 屋里只剩下慕晚舟和萧骆北二人。 萧骆北微微叹气, 将他清瘦的身子搂紧:“晚舟,想哭就哭吧。” 他想,不管怎么说, 慕晚舟之前一心爱恋着萧沉影。纵使萧沉影后来多番折磨伤害慕晚舟,终归曾是他心里唯一的那道光。 他想到自己失去凤月华时的心情,多少能体会慕晚舟现在的情绪。 一定不比当时的他好受。 甚至更为复杂紊乱。 嫉妒之心虽然还在作祟,但萧骆北不是最初那个肆意妄为、完全不考虑慕晚舟感受的萧骆北了。他现在更希望他的晚舟心里能好受些。 慕晚舟双目发红,颤声道:“他到最后也没有能放下对你我的恨意。” “毕竟,他失去了全部。”萧骆北沉声道,“其实,朕可以理解他为何如此恨朕。若不是当初夺嫡之争,他不会被朕送到西域,经历那么多凄惨的事。他本可以与你朝朝暮暮、长相厮守的……” “不,”慕晚舟缓缓摇头,“你若没有送他去西域,我与他根本不会遇到,不是吗?” “……”萧骆北无法反驳。关于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思考过多次,最后都无法得出结论。 过去是无法改变的。 唯有未来可期。 慕晚舟咬着牙,浑身微微发抖。最终,他肩头微微耸动,无声的哭了出来。 萧骆北默默的抱着他,心绪也随着他一起,高低起伏。他能对慕晚舟全部的伤心感同身受,此刻他只想好生的陪着他,与他一同整理这纷繁难熬的千头万绪。 慕晚舟紧紧扯着他的衣袖,默默啜泣了好一会,最终停止了哭泣,抬起清澈的眸子望向了萧骆北。 “罢了,”他轻声说,“我不再去想已经无法改变的事情了。” ——就好像,刚刚那一场哭泣,已经流干了他所有的眼泪。 “你是说……” 他认认真真的说:“虽然他后悔与我相遇,到死也在恨我,但我还是庆幸的。若不是那样,我又怎会遇到你?虽然……虽然一开始的确是我包藏祸心而来……” 他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抬起万千柔情的眸子,偷偷看了萧骆北一眼。 “但是,阿北是我的现在、以及未来的全部了。”他温柔的握了他手,“并且,你肯让我去见他最后一面,此刻也愿意这样安慰我、陪着我,我很开心……” 萧骆北听出了他口气中的释然,微微一笑,刮了刮他小巧的鼻尖。 “所以你才对朕动了真心,不是么?”他强压着心中的醋意,柔声道,“但是,晚舟啊,朕明明知道是这样,但还是觉得好嫉妒。朕的胸口都要被妒火烧穿了……” “那我便向你倾吐一千次、一万次我的心意,”慕晚舟扑到他怀里,紧紧搂住他腰,“那样能不能让你好受一些?” “嗯。”萧骆北捏了他下巴,细细啄着他的唇。亲口说出了嫉妒、又听到慕晚舟如此这般的回答之后,他心里的惊涛骇浪终于平静了些。 “其实,我也一样,我也嫉妒……”慕晚舟拿起他手放到胸口,细声道,“虽然我也明知道这样很幼稚,但还是觉得这里很痛……” “嫉妒月华吗?” “嗯。阿北,怎么办?”慕晚舟求助般的看着他,“他是逝去已久之人,我还这样,是不是很不应该?” 他头一次像个小孩子般的,可怜巴巴的看着萧骆北。 这是他从未曾在他面前露出过的一面。 萧骆北摇摇头,反倒是满意的笑了。 好了,他的晚舟现在开始时不时的流露出依赖自己的撒娇神态了。 并且,不是从前那般假装的,而是真真正正的。 “怕什么?”他缓缓阖眼,将慕晚舟不安的脸颊牢牢贴在怀里,“为心爱之人吃醋本就是正常的。再说,晚舟,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来慢慢处理这些情绪,两个人一起……” “一辈子?”慕晚舟轻声问,根本不敢去想所谓“一辈子”有多长,“但我没想过,一辈子到底有多久。我以前活着所有的目的就是为了复仇,我一直都觉得自己的生命应该是短暂的,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很快便会燃尽了……” 他强烈的不安着,他是真的没有想过,能与一个人长长久久的日夜厮守。 这对于从前习惯了将复仇当成人生唯一目标的他来说,根本就是奢望。 “没关系,”萧骆北听他迷茫的声音,十分心疼,禁不住轻轻抚上他乌黑的长发,“现在开始慢慢来想便好了,有朕陪你,你什么都不用急、也不用怕的,晚舟。一辈子说起来可以很长,但也许也可以很短。等我们匆匆走过年复一年的岁月回过神来的时候,也许就行将朽木了。” 慕晚舟尝试去想象那时的场景,不管怎么想,他都只能想到一个画面。 那是他在那个漫长的梦里见过、体验过的,他和一个人,坐在黄昏的廊下,执手一起看火红的日落。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很久很久,久到彼此熟悉对方的一切喜怒哀乐、习惯喜好,久到连满腔的激情都转化成了平静的温柔,久到对每一刻对方想做的事、想说的话都了然于心。 但即使是那样久,还是让人觉得温暖。身边的人是他挚爱的,也是他信赖的,这让他觉得不再孤单。血红的夕阳带着暖意,把他的心也映得暖洋洋的,又带着快要胀满的酸楚。这种幸福却又痛着的感觉,让他的生命变得完整而深刻。 “好,”他搂紧了萧骆北的腰,“那我们便一起,看看到了那一天,究竟是怎样的光景。” 愿之后每一天的日出日落、骄阳皓月,都能共同验证那样的“一辈子”。 · 西域之事已成定局,逆贼萧沉影在狱中自杀之事也最终诏告了天下。在处理完大小后续事宜之后,云阳真人便前来告别,说是要继续云游四方了。 陆逐川是和他一起来辞行的。他依然白衣飘飘,潇洒的站在云阳真人身后,眼神坚定毅然,已经没有再被劝服的余地。 慕晚舟和萧骆北一起送二人到宫门口。慕晚舟还是有些舍不得陆逐川,毕竟,他跟陆逐川相依为命多年,一下要这样分开了,下次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 他四下寻找,却没见着无双的身影。 “无双呢?”他问陆逐川,“他不和你一起走吗?” 如果陆逐川真的要走,有个人在身边照顾他,慕晚舟会觉得放心些。 “他……不了。”陆逐川静静道。 自从那天他再一次拒绝了无双之后,无双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而是悄然无声的离开了。陆逐川心里觉得有些怅然,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如此也好。 他如果能有他自己想过的人生,不必浪费在自己身上,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只是,想到无双那小小的身子、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那股执着劲儿,心里没来由的刺痛了一下。 慕晚舟叹了口气:“那逐川,你要多加保重……” 陆逐川冲他淡淡一笑:“你放心,晚舟。” 慕晚舟还是不舍,欲言又止。陆逐川看出他的不安,上前轻轻将他脸颊旁垂落的发丝挽起,仔细的卡到他耳后。 萧骆北怒气冲冲的看了他一眼,但又最终忍住了,什么都没说。 “我保证,每年新年的第一天,还回来看你,还给你送花。”他轻声安慰着慕晚舟。 “好。”慕晚舟与他相视一笑。 云阳真人在一旁催促着:“逐川,你快些跟小晚舟告别!晚了老夫要赶不上洛河平原的烟花了!” 慕晚舟奇道:“真人,你还看烟花……这么情深几许的东西?” 云阳真人瞪他一眼:“怎么不行?!美好的东西人不管到了几岁都喜欢!老夫也年轻过,也有过甜甜的爱情,怎么就不能看烟花?!老夫就算到了再也走不动的时候,也喜欢看!” “甜甜的爱情?”慕晚舟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噗嗤的笑了出来。 他想起了与萧骆北最初在宫中看过的那场烟花。 彼时,萧骆北对自己还是懵懂心动,而自己却还痴痴的念着萧沉影。 现在,他想要再跟萧骆北看一次烟花,一场完完全全属于他们二人的烟花。 然后,每一年每一年,都看一次,直到他们垂垂老矣。 云阳真人与陆逐川快步离去。慕晚舟和萧骆北一直在宫门口目送着二人。快到看不见的时候,陆逐川回头来最后看了一眼,潇洒的挥挥手示意他们回去,便转过身去,再也没有回首。 终于,二人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中。 慕晚舟与萧骆北相视一笑,正在这时,有一个小小的人影往这边跑了过来。 “慕大人!慕大人!”那人在高声叫着。 “无双?”慕晚舟回头,只见那小小的人跑得气喘吁吁、满头是汗,不是无双又是谁? 无双急急的奔到他跟前,满脸通红:“陆公子呢?!” 慕晚舟愣了愣:“他已经走了,你怎么现在才来?” “我……我……”无双红了眼圈,“他之前说,不要我跟他在一起,我很心灰意冷,便想顺了他的意,不再碍他的眼了。但是,但是……” 他说着说着,声音便哽咽了。 慕晚舟定睛看了他一阵,突然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还未走远!”他坚定的轻声对无双说,“你现在赶紧去追,应该还能追上。他往那个方向去了……” 无双瞪大了漂亮的眼睛,怔怔的看着他。 “你还是放不下他,是不是?”慕晚舟说,“那就去吧,去找到他,不然你会后悔的。能遇到一个让你生死不计的人,你怎么能就这样放开他?” 他是在说无双和陆逐川的感情,也是在说自己跟萧骆北的。 无双与他对视片刻,最终擦了擦眼角的泪光。 “我知道了,慕大人,谢谢你!”他微微一凝眉,朝慕晚舟莞尔一笑,便转身毅然的往陆逐川离去的方向追去。 “保重……”慕晚舟对着他远去的背影,喃喃道。 ===== 作者有话要说: ===== 在我心里逐川其实就是应该永远念着晚舟的 所以,算是开放式?正篇里他的部分就到这里为止了,不会再做描写 喜欢他的小伙伴番外见! 感谢在2020-11-09 13:30:17~2020-11-10 13:14: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亮亮的小娇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三章 萧骆北执了他手, 紧紧握住。 慕晚舟回头,看着眼前面目英俊、满眼痴情的年轻君王。 现在,只剩他们两人了。 曾经生命中各色的人, 有些离开、有些疏远,都慢慢的远去。 只有他, 还在自己身边。 但又是何等幸运,正好是他在自己身边。 慕晚舟突然就觉得,生命灿若春花,其实也挺美好的。 幼时的凄楚、少年时的懵懂心动、深重打击、青年时的爱恨纠葛, 全部都成了生命中永不褪色的一页。而现在, 全新的篇章即将开启,之后的每一页,都会有他,与自己一起,再次烙印下那些永恒的瞬间。 “我们回家吧,阿北。”他捏紧了他的手, 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 “好。”他也自然而然的答道。 家, 并不是深似海的皇城。 也不是那住了一年多的承掖殿。 大概便是,有他的地方, 就是家。 · 盛夏, 蝉声绵绵。已是日薄西山的时刻, 炎热还是没有消退几分。 承掖殿里里外外都被布置着消暑的冰块,散发出丝丝凉意,甚是惬意。 这些冰块都是萧骆北一早就命人从地窖里取出来, 早早送到慕晚舟殿中的。今日是大暑,一年中最热的日子。而慕晚舟的右眼自从失明以来,每当天气闷热的时候, 都会有些隐隐作痛。 想来是当时他为了救治萧骆北,留下了后遗症。 萧骆北心疼得要命,对他一日比一日宝贝。想吃什么、用什么,根本无需慕晚舟开口,他便能知他心意,源源不断的送来。每日下朝之后,更是寸步不离的守着他,与他一同批折子、商讨国家大事。 大概所谓的岁月静好,便是这般光景。 然而,此刻,本来习惯了甜蜜生活的萧骆北却不太惬意。 他被挡在殿门外,气急败坏的敲着门: “晚舟,你开门,让朕进去!让朕进去!” 慕晚舟冷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阿北如果还是没想通,便想通了再来见我吧!” 萧骆北急道:“朕不是那个意思,朕只是好奇……” 慕晚舟冷笑一声:“所以呢?我跟萧沉影要真的亲过,你又要如何?!” “朕……”萧骆北一时语塞。要说不介意吧,那是违心的。要说介意,这会慕晚舟正在气头上,无异于火上浇油。 慕晚舟又在殿内道:“阿北要是还这样乱吃飞醋,我便也要再来说一说凤公子了!” “好好好——”萧骆北只得软声哄他,“你别生气,是朕错了——” 殿内传来慕晚舟进内殿的脚步声,然后—— “砰”的一声,内殿的门也关上了。 “……”萧骆北作为一个说一不二的君王,被心爱之人这样拒之门外,还是在他自己的皇宫里,只觉得有苦说不出、欲哭无泪了。 哎,早知道不该好奇晚舟跟萧四的过去了。 或者,好奇归好奇,干什么要追问晚舟有没有跟萧四亲密过呢?他都说了没有自己还忍不住醋意,又咄咄逼人的问了一堆…… 现在把他惹生气了…… 但其实,互相吃醋现在已经是两人日常生活必不可少的小插曲。尽管萧骆北说,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孩子气的行为会逐渐减少。但谁叫现在二人还在浓情蜜意的情热之期呢? 萧骆北失落的靠在殿门上自我反省的时候,慕晚舟已经回到了殿内。里屋里的冰块化得慢,此刻正散发幽幽凉意,舒服极了。他掀了薄毯靠到榻上,想到这些都是萧骆北对自己点点心意的表现,不禁心中一阵甜意,早把刚刚的气忘光了。 算了,小惩大诫一下就去给他开门吧…… 慕晚舟想着想着,却不曾想一阵困意涌了上来,一不小心便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却也一夜睡到了月上西窗。这时,他隐约听到窗户那边传来什么动静——似乎是有人想破窗而入。 是什么人?难道这偌大的森严皇宫里,竟然还来了小偷? 而那小偷胆子似乎还挺大,已经开始堂而皇之的撬开窗户的插销,妄图进到屋内来。 慕晚舟一下就清醒了,正要召唤孙剑,却听见伴随着格子窗被抬起,窗外传来一声惨叫。 ——却是萧骆北的声音。 “阿北!阿北!”慕晚舟翻身下榻,急急的打开门冲了出去。 他想起来了,此前陆逐川帮他修窗户的时候,顺手给他的窗户上安了个跟从前在西域都护府时一样的机关。他当时说过,若是有人想从外面破窗而入,便会被插销里的机关射中。 门外一片银白月色,将院中照得绮丽迷离。只见窗下的地上,斜躺了一人,正捂着胳膊,口中发出痛苦的叫声。 “阿北,你怎么样了?!”慕晚舟见他伤得不轻的样子,不禁心疼极了,连忙奔了上去,想把他扶起来看个究竟。 要是伤到要害,那得赶紧传御医啊! 谁知刚刚拉到他的胳膊,便被对方一把用力拽了过去,牢牢箍在怀里。 萧骆北浅浅笑着,丢掉了握在手里的暗器。 “你!”慕晚舟瞪大了眼,气恼极了,“你这骗子!流氓!” “朕是流氓!”萧骆北不怀好意的笑在月色下显得又坏又痞,但目中却是满满深情,“但你还是这般担心朕……” 慕晚舟被他戳中心事,又气又恨,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不去理他。 “晚舟、晚舟……”萧骆北趁势将他压住,压在软绵绵的草地上,“你还在生气吗?朕在门口等了许久,你都不肯原谅朕。那朕以后都不吃醋了,行不行?” 慕晚舟瞪他一眼:“你说什么?!你敢……” 但想到他一直默默守在门口,心中又觉得一阵暖意和心疼。 “好、好……”萧骆北爱恋的吻上了他的唇,“那醋照吃,但你不要把朕关在门外好不好?见不到你,对朕是最大的折磨……” 慕晚舟在心里暗笑,嘴上却淡淡道:“才多久不见,你就这般耍无赖……” “一刻见不到都不行……”萧骆北连连吻着他的耳垂、脖颈,在那里带起一阵阵令人酥麻的情潮,“你说说看,当年萧四这样中招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这般担心?” 慕晚舟无奈的斜眼看他:才说了不吃醋,马上就忘光光。 这个混蛋暴君,为什么连遇到机关暗器这种事,也跟萧沉影那般雷同,又给了他一个理由来吃醋。 他们俩明明是完全不一样的性子。 但慕晚舟却懒得继续想了,抬头以嘴唇热烈的堵住了萧骆北那喋喋不休吃醋的嘴。 深爱的人此时此刻就在身边,两个心跳重叠在一起,为彼此搏动、为彼此热烈。 这是多么难得的事——世上有多少人终其一生都找不到这样一个倾心相爱的对象。 又是多么让人觉得心痛的事——有时候,并不敢相信自己能拥有这样的幸福,为此觉得心脏揪紧般的疼痛。 这便是爱的终极模样:幸福着、痛苦着;满足着、不安着;互相吸引着、依恋着,拥有过对方最美的瞬间,也看尽了对方最脆弱、最恶劣的那一面,却还依然选择继续携手。 慕晚舟终归感到庆幸,庆幸自己与萧骆北从互相憎恶、互相伤害,一路扶持着走来,了解了对方的全部,再成为了彼此的特别存在。 谁先爱上了谁,谁又爱极了谁,谁又是谁眼里的独一无二。 他为他取来心头血,他也为他瞎了一只眼睛;他为他亲手斩断了少年时的那段憧憬,而他也为他去掉了整个左肩上关于另一个人的纹身。 这一场谁动心谁输的游戏,虽然二人都曾经遍体鳞伤,但到了最后,没有了输家,却是他们两个人的双赢。 终究是应了那句话、那只姻缘签——真心是以真心来换的。 若你情深,我也痴心,定能不负相逢、不负此生。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 正文就到这里完结啦QAQ 我10月份几乎是天天日万,终于写完了 一边写一边意识到了自己的缺点,感谢陪伴着我一路走到这里的小天使! 没有你们的支持我无法坚持这么久的 后面会更新几个番外,首先是逐川的两篇,想看逐川VS无双的和逐川VS晚舟的都可以得到满足,请根据喜好随意食用hhhh 另外,下篇会写《朕到底成了谁的替身》,风格应该比这篇稍微轻松一点,有兴趣的小天使请多多支持 我争取有所进步,写得更好(虽然我进步缓慢……) 下篇文案: 苏纭卿风华绝代,无数人爱慕追求却终不能博他一笑 他一心痴恋那个睥睨天下的暴君夜临渊,默默付出 而夜临渊看向他的眼中只有漠然与高傲:就凭你?! 直到苏纭卿毅然挡住刺来的剑刃,夜临渊看着倒在自己怀里苍白而绝美的人儿,冰冷的心终于轰然融化 苏纭卿醒来后,不可一世的暴君珍宝一般的吻上他纤长的指尖,眼中满是深情和狂热:卿卿,朕…… 谁知苏纭卿冷淡的将手抽出,默默阖眼:圣上不过是他的替身,请自重 一秒被甩+瞬间失恋的夜临渊:???朕堂堂九五之尊……居然成了替身?! ——苏纭卿失忆了,不知把他当成了谁的替身…… 夜临渊用尽各种办法,软硬兼施,想要知道情敌到底是谁 但面对他的讨好,苏纭卿一脸冷漠:圣上再怎样模仿也不像他,别白费心机了 而面对他的威胁,苏纭卿吐字如冰:他不在我身边,我心如死灰,圣上想怎样请便 夜临渊暴跳如雷:一天到晚都是他他他!他到底是谁?! 夜临渊发动了他的前朝后宫一起查,他疯了般的想要知道,自己到底特么成了谁的替身?! #我替我自己却不自知# #忘了媳妇的我活该被虐# #这个火葬场有点难追# 把媳妇给搞忘了的工作狂暴君攻x后来也把老攻搞忘了、狠狠报复了老攻一番的美人受 感谢在2020-11-09 13:14:13~2020-11-11 18:45: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易希 5瓶;亮亮的小娇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四章 番外一 陆逐川与师父还未抵达洛河平原, 便发现了跟在后面的无双。 他心里吃了一惊。他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追上自己的。只是,他本以为前几日拒绝他之后,二人应该再也不会见面了。 他发现了无双, 云阳真人自然也发现了,转头来乐呵呵的看着他: “逐川, 你打算拿那孩子怎么办?” “当然是叫他回去。”陆逐川毫不犹豫的答道。 云阳真人气得干瞪眼:“人家一片痴心追着你到了这里,你还能狠下心赶他回去?!” 陆逐川道:“他不该跟着我。” 云阳真人问:“你心里还是放不下小晚舟?” “……”陆逐川沉默许久道,“晚舟……他与所有人都不同。” 云阳真人一时语塞:“行行行!随你吧!本来按老夫的意思,你收了这孩子便是。这么一根筋死心眼喜欢你的孩子, 这个世上恐怕再也遇不到了……不过算了!老夫也不能打晕了你强行让你跟他春宵一刻!” “……”陆逐川没说话, 只是静静听着他叨叨。 夜晚的洛河平原风清月朗,河边是景朝最大的商业城市洛州。洛州向来有初夏时分燃放烟花的习俗,所以云阳真人才急着来这里观赏。 二人到达河边时,洛州许多居民已经聚集在那里了。到处都是摆摊的小贩,售卖着各地的风味小吃、特色小玩意。穿着初夏单衣的居民们三五成群的结伴而行,孩子们的喧闹声热闹非凡。 云阳真人对陆逐川悻悻的开口:“老夫要自己去看烟花了, 你不必跟着来。一个大男人跟一个老头子一起看烟花, 扭扭捏捏、很奇怪!” “是。”陆逐川才答了一字,老头子已经飞身而去, 消失不见了。 陆逐川微微叹了口气, 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他环视四周, 想起几个月前,曾陪着慕晚舟一起来这里迎接萧翊回朝的情景。那时候,萧翊嚣张的调侃慕晚舟, 慕晚舟心口不一的应付着他,口中说着对萧骆北一片痴情却轻轻的摩挲着大拇指。 而今,这份虚情假意却已经变成了天地可鉴的真心。 以至于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 彻底陷入了迷惘。 陆逐川沿着河边缓缓走着,疏离的默默看着身边人来人往、嬉笑喧闹,突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以及为何身在此处。 尘世间的一切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好像都已经与他无关。 下一刻自己又会去向哪里呢? 恍然间,面前出现了一双小小的雪白翘头靴,踌躇着迈了两步,在他面前站定。 他抬头,无双清秀的脸蛋便在眼前。河水映着他水光摇曳的眸子,那里的倒影全都是自己。 “……”陆逐川有些无言。他本来正在想要不要趁机去找他,然后叫他回去。结果他便大胆的直接跑到自己跟前来了。 倒不知他是赶着来见自己、还是赶着来被自己赶走的了。 “陆公子……”无双怯生生的开口,“我……” “回去。”陆逐川低声说。 “我……”无双眼睛一下便红了,“不……你别赶我走……” “回去!”陆逐川语气变严厉了,夹杂着一丝尖刀般的冷淡。 “……”无双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半晌,他瘦削的肩头轻轻耸动,悄然无声的哭了。 陆逐川见他落泪,一时也不好继续凶他,只好默默等着他的情绪稳定。 许久,无双的抽泣停了下来,又抬眸来定定的看他。 “我本来想放弃你了,”他说,“但是慕大人告诉我,好不容易遇到了让自己生死不计的人,便不要轻易放手……” 陆逐川心里一紧。是这样吗,是晚舟鼓励他来的? 这时,无双轻轻的继续说:“但是,陆公子,这是我最后一次追着你了。” 他不舍的看着陆逐川。 “从前,我一直想都不想的追着你,曾三次为了你从京城到西域,从西域回京一次,又从京城追到了这里。但你的心好像永远都冰凉的,我怎么捂也不捂不热……” 陆逐川淡淡说:“我早说过,我的心……” “我知道!”无双小声又急切的打断了,“我怎么能跟慕大人相比?我也从来没有奢望过你对我有对他一丝半点的心。我只是想静静留在你身边而已,但也不行……” “你总是让我很难受很难受,我想过了,不想再继续为你难受了……” “所以如果你这次还是要我走,我便——” 他说到一半,话语却被在天空中轰然炸开的烟花打断了。 无双惊了一惊,转头望向那浩瀚无尽的夜空。一朵火红的烟花在那里绚丽的绽放,将整个夜空映得透亮。那是一朵巨大的蒲公英,随着它的陨落,更多的蒲公英又蔓延上来,在空中灿烂的盛开。 陆逐川也惊了一惊,微微侧头望着这洛河平原的著名烟花。 周围的人都在兴高采烈的欢呼,互相依偎的恋人们、跑来跑去的孩子们、相互搀扶的老人们……所有的人都沉浸在烟花的美丽中。 只有他们俩像两个呆子似的,一个泪眼婆娑、一个冷漠如雪,相对无言。 他正在心中如此这般的感慨,却见无双怔怔的回过头来,一把揽住了自己的脖子。 火热小巧的嘴唇贴了上来,轻轻贴在自己冰冷的唇上。陆逐川周身微微一颤,想伸手推开他,却悬在空中,半天动弹不得。 他的唇跟晚舟的是不一样的,晚舟的唇柔软妩媚,好似清甜芳香的美酒,一旦入口便令人着迷,只想牢牢含住不放开,连带着小腹中的火热欲/望一起烧上来,让人欲罢不能。 而无双的唇像静谧山间那汪甘美的清泉,并不诱惑,也并不激烈,只是清清淡淡的,慢慢沁入心脾。 陆逐川有时候会想,这出身楚馆的孩子,为何内心还如此纯净美好,就像一张从未被书写过的白纸。 如同被那股清泉慢慢沁入了心底,陆逐川无法推开他,只能与他静静的吻着。 绚烂的烟花散去时,无双缓缓离开了他的唇。 “陆公子,再见了。”他眼角的泪痕还没干,在星光下发出迷离的光,“最后能与你一起看烟花,我很开心。我会永远记得今天的。” 他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没有看陆逐川,似乎一旦看了他便会下不了决心。 然后他放开了陆逐川,决然转身离去。 “……”陆逐川看着他小小的身子逐渐走远,茫然的伸出手去,又陡然停在了半空中。 无双一次也没有回头。 陆逐川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这次走了应该就不会再回来了。 如此也好。 这样他也不会再为自己伤心了。 陆逐川站在原地,怅然的想着,心尖有一丝遗憾般的苦涩,渐渐蔓延。 他跟无双不可能有结果的,慕晚舟在自己心里的位置,哪里是那般容易放下、且归于平淡的?慕晚舟早就化成亲人一般的存在,又像是另一部分的自己,牢牢的镶嵌在自己眉间心头。 纵使无双让他感到温暖、怜惜,但这样子让无双跟着自己,对他十分不公平。 陆逐川摇了摇头,提醒自己不要再深想下去。这般深思,只是徒劳。 他默默叹了口气,转过身去,准备离开河边。 突然,夜里却变了天,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初时很小,逐渐变大,黄豆般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下来,才几步路的工夫,他全身就湿透了。 河边看烟花的百姓们纷纷顶着雨往城里跑去,陆逐川也加快了步子。 在城门口,他远远见到云阳真人正等着自己,一见他,急忙招手: “快点快点,逐川!淋死老夫了!” “师父,你的内力明明可以挡雨的。”陆逐川很无语的看着他。 云阳真人内力深不可测,之前在战场上便以内力萦绕周身,使自己与外界隔绝开来,萧骆北也亲眼见到过。 “你懂什么!”云阳真人瞪他一眼,“这叫情趣、情趣!活在这世上,淋雨也是人生百态的一部分。老夫若是这点乐趣都丧失了,还活着做什么呢!” “……”陆逐川不与他争辩——从来说不过的。 二人疾步入城,雨越来越大,陆逐川不知为何,想到无双那瘦瘦小小的身子,心里紧了一紧。 不知他找到地方避雨了吗?该不会是刚刚连夜要回京,现在正在荒郊野外,无处遮蔽吧? 云阳真人斜眼见他心不在焉,突然嘿嘿一笑:“逐川,怎么了?刚刚见到那孩子了?” 陆逐川惊讶的回眸——他怎么会知道? 云阳真人细细看了他的表情,皱眉道:“看你这样子,一定是又赶人家走了吧?!哎,那孩子真可伶,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被你伤害,他……” “他以后不会再来了。”陆逐川打断了他,沉声说。 云阳真人愣了愣,嘟囔了几声,最后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了。 这晚,陆逐川跟云阳真人住在洛州的一家客栈里。 初夏的天气冷热适宜,他却头一次失眠了。 他不可避免的会去想,无双现在人在哪里了,有没有躲雨、有没有遇到危险?是不是在伤心的独自哭泣? 想到后面,他无数次的告诉自己应当克制,不要去担心这些已经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了,却百般徒劳。 无双可爱秀气的脸在他眼前挥之不去,连刚刚那个离别的吻也变得越发清晰和生动起来。 第二天,陆逐川跟着云阳真人离开了洛州。他们策马一路向北,往昆仑山而去。 离开的时候,他抬眸四处仔细查看,总觉得是不是会在哪里见到无双的身影。 但是没有,无双不在,哪里也洞察不到他的气息了。 看来他是真的不会再来追着自己了。 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陷入了无比的担忧:他是不是昨晚出了什么事?被大雨淋湿了病倒了?还是在野外遇到了什么恶人?无双的武功并不高,如果遇到稍微厉害些的恶人,也许应付不了。 陆逐川在心里默默后悔,早知道这样,应当把他送回京城才好放心的。 这种后悔在第三天达到了巅峰。 他们离开洛州已经很久,但陆逐川却越来越不安。他的心就像被绑在了洛州,总觉得无双在洛州遇到了什么不测,在等着自己去救他。 他知道这是荒谬可笑的妄想,但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师父,我有事要折回去一趟。”最终,他忍无可忍了,跟云阳真人说。 云阳真人干瞪着眼看他:“你这小子搞什么鬼?!” “对不起,师父。”陆逐川几乎是急匆匆的掉转了马头,“我会直接去昆仑与你汇合。” 说完,他猛一甩鞭,骑马疾驰而去。 “喂!逐川!逐川!”云阳真人声音在背后高声响起,却带着一股八卦看戏的语气,“你这个傻孩子,快去快回!” 陆逐川一路往南,快马加鞭的赶回洛州。 他不知道无双现在在哪里,也许早已经踏上了回京的路。这样,人肯定早就不在洛州了。但他总觉得要在洛州确认一遍才可放心,确认无双没有在洛州遇险或是被困。 他在城里到处乱逛,没有找着人,去各处打听了也没有人见过这样一位少年。 他想:无双大概果然是早就踏上回京之路了? 他便打算出城沿着回京的路找一找。无双的武功普通,脚程一定不快,此刻应该正在半路上。 结果,他出城之后,经过洛河边上,却远远看见河边坐了个熟悉的身影。 无双坐在河边一块大石上,赤着双脚泡在水里,一手托腮,一手心不在焉的拨弄着河水。他垂着头,很低落的样子,两只雪白的足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水,又有几分俏皮可爱。 陆逐川想了三天,又找了大半天,现在一下子见着了他,算是彻底放了心,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他呆在原地,勒紧了缰绳,动弹不得。 只觉得这样远远的看着他,便很美好,心里又有种针刺般细细的疼痛。 最终,他轻轻纵马走上前去。 无双听得身后有动静,转过身来,瞬间怔住。 “陆……陆公子?!”他有些惊慌失措的站起了身,却冒冒失失的脚下踩滑,一个没站稳,眼看整个身子要掉到河里去。 陆逐川下意识的飞身而起,将他一把捞住,牢牢贴到了怀里。 无双手忙脚乱的挣扎了一阵,突然安静下来,乖巧的靠在了他怀里。 “……”陆逐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却见他一下子这般安静,更觉得尴尬。 “你没事便好。”许久,他才缓缓低声说出一句。 “你……担心我?”无双整个小小的身子都在发抖,羞得抬不起头来。 “嗯。”陆逐川诚实的点头,“我担心你回京的路上有危险。但是,你怎么还没走?” “我……”无双迟疑着,却不回答。 陆逐川很有耐心的等着他。 “我、我舍不得离开……”他低低的说。 “舍不得?”陆逐川不理解了,这里又不是他生活了多年的繁华京城,有什么舍不得的。 “嗯……”无双揪紧了他的衣衫,却不肯抬起头来看他,“这是我与你……与你一起看烟花的地方,也是我们最后一次亲吻的地方。对我来说……这里很美好,我舍不得走……” “我很多次想过离开这里,回京城去重新开始生活,但每次到要走了,心里便刀割一样的疼。我……我还想多在这里呆几天,就当是、就当是贪恋与你最后的一点点回忆……” “那我若是不回来,你难道要一直待在这里?”陆逐川静静问。 “我……我不知道!”无双一个劲儿的摇头,“这几天我每天都会来河边,一遍又一遍的想你和我说过的话,想那天晚上的烟花……但我还没想明白……” “不必再想了。” “什么?”无双不解的抬起头来。 “我说,不必再想了。”陆逐川便顺势捏了他下巴,埋下头来吻住了他。 无双全身微微一颤,却立刻整个身子软了下来,倚在了他怀里。 再次攫取到这汪清泉的时候,陆逐川数日以来焦躁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是了,只有他在自己视线范围内,自己才会觉得安心。 什么时候这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 习惯了他总是追着自己、总是在自己旁边,不论生死、不论遭遇。 习惯了他的安危由自己牢牢的把控着,才觉得不会出一点点的差错。 这是一个绵长又温柔的吻。一吻完毕,无双已经双腿瘫软,根本站不住,满脸通红的靠在他怀里。 “无双,”陆逐川略有些强硬的把他脸捧起,使他与自己四目相对,“从前是你一直追着我,这次换我来追回你。” “你……我……”无双手足无措,对这样大的幸福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还是说,我来迟了?”陆逐川静静问,语气虽然淡淡的,却隐藏了一丝焦虑。 “不、不是!”无双一把牢牢抓住了他的衣襟,却突然哽咽了,“我是……我是太开心!我、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陆逐川捏了他下巴,郑重其事的说:“你不在我身边,我总觉得不放心,焦虑不安。开始,我以为是因为你依赖我、需要我、离不开我,但是到后来我发现,其实是我需要你。” 无双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是第一次听陆逐川说这么多话,更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自己对他来说很重要。 喜悦在他眸中逐渐蔓延。 “但是,”陆逐川继续说,“我心里也许永远都有晚舟,他对我来说与其他所有人都不同,我也许要花很久很久才能彻底放下他。即使是这样,你也觉得可以?” “……可以的,”无双轻声道,“我清楚慕大人对你来说有多么重要,我不会要你百分百的只看着我,只要你心里有我一点点的位置就可以了。” “不,不是一点点,”陆逐川牢牢盯着他,口气冷淡却坚定,“是有很多,这样可以吗?” “嗯!”无双只觉得幸福无比,脑中嗡嗡作响,什么也顾不上了,一头扑到了他怀里。 刚刚扑过去,脸又被抬起来,陆逐川温热的唇再次覆盖而来。 湍急的河水,沾湿了二人的脚和鞋履,浪花飞起来染上了衣襟。无双被亲得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再次踩滑,陆逐川索性将他小小的身子抱起来,让他坐到自己肩上。 “脚凉吗?”陆逐川扛着他上岸,轻声问。 “不凉……”无双哪里会觉得凉,他整个身子都火烧一般的滚烫,心里的悸动与紧张、幸福一起翻涌,他只觉得周身灼热无比,一颗心沉浸在狂热的喜悦中。 陆逐川将他稳稳放上马侧坐好,又转头去将他的鞋提了过来。 他看了他湿漉漉的脚,两只小小的,白玉般的细嫩精巧,忍不住看得走神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轻轻的将那双玉足擦干,再替他穿上鞋。 无双从没被他这样温柔对待过,双颊烧得像红云一般。 然后陆逐川也上马来,从后面搂住他,策马小跑起来。 无双本来安心的靠在他怀里,却突然感到他周身强烈的气息笼罩着自己,不禁脸垂得更低了。 他偷偷看陆逐川一眼,陆逐川表面上平淡如水,看向他的目光却多了一份炽热。 “陆公子,你……我……” 陆逐川的脸色还是一本正经,但耳尖微微有一点发红。 “你刚刚那样子,很迷人。”他贴在他耳边低声说。 无双只觉得整个脸都烧得发烫,那股滚烫又蔓延到心脏、四肢、手心,让他全身也跟着热了起来。 慌慌张张的,他脱口问道:“现在去哪?” 陆逐川顿了一顿,沉声道:“去个没人打扰的地方。” 说着搂紧了无双,快马加鞭,一路往洛州城内奔去。 满园春色在洛州,何事苦向昆仑行。 云阳真人这次大概要在昆仑等很久、很久了。 第八十五章 番外二 萧骆北死后的第三天。 慕晚舟将他的尸身以寒冰封存, 托了江湖中最神秘的组织黑龙会运送回京城。黑龙会活跃在西域地区,只要银子到位,不管多么肮脏危险的委托都会接受。 饶是如此, 当听说运送的冰棺中是景朝皇帝的尸体时,黑龙会总舵主黎一龙的脸色还是白了一白。 “怎么样?黎舵主不敢接?”慕晚舟有几分讥诮的开口, “若是这样,我便找别人了。” “接!”黎一龙被他媚眼如丝的盯着,哪里还说得出拒绝的话,“这世上没有黑龙会不敢接的单子, 只是这银子……” 慕晚舟懒懒挥袖:“五千两黄金, 够不够?” 陆逐川从袖中拿出银票,丢到黎一龙的脚下。 黎一龙捏着银票摩挲了半天,又揶揄道:“光是银子,怕是不够……” 他一边说,热辣辣的目光一直扫在慕晚舟绝色的容姿上。 “其他的,我给不了。”慕晚舟斩钉截铁道, “你若是觉得银子少了, 我再加一千两。想要别的,一概没有。” “行, ”黎一龙咽了咽口水, “成交!” “嗯, ”慕晚舟淡淡阖眼,“送到京城门口即可。一旦抵达,黎舵主最好速速离去, 以免惹祸上身。” 黎一龙漫不经心道:“知道了。敢问阁下到底是何人,如此貌美,却又如此心狠, 竟敢做这般胆大包天之事?” 陆逐川方才便对他肆无忌惮的眼神十分不满,此刻听见他提及慕晚舟的容颜,微微皱紧了眉。 慕晚舟笑道:“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只需知道我与你一样胆大包天便是了。” 黎一龙大笑:“好,快人快语!那这银票……” “我先付,黎舵主不必担心。”慕晚舟浅浅一笑。 “你不怕我拿了银票跑路?” “不怕,”慕晚舟有意无意向他丢了个秋波,“你不敢。” “……”黎一龙一时无语,却被他语气中的森森寒意震住,不敢再多说什么。 “如此,我便告辞了。”慕晚舟已经轻轻一拜,转身离去。 黎一龙猛的抬头,恋恋不舍的怔怔看着他的背影。 · 从黑龙会出来后,陆逐川一直默不作声。 “逐川,你怎么又生气了?” 陆逐川语气略有些生硬:“我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还有说的那些话。” 慕晚舟斜眼看了看他,却是轻声笑出来。 “你这是在吃醋?”他有些调皮的问。 “不……”陆逐川有些尴尬,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越界了。 萧骆北虽然已经死了,萧沉影也早就死了,但是,自己毕竟并不是慕晚舟的恋人,无权过问慕晚舟与旁人的关系,也无权因为别人的眼神或者语气而生气。 他心里闷闷的,觉得像有块很沉的石头压在上面。 慕晚舟一直在看他,此刻见他愁眉不展的样子,又笑了一笑。 “逐川,你有想过接下来怎么办吗?”慕晚舟悠然问。 “接下来?”陆逐川千言万语涌到了嘴边,却又哑口无言了。 接下来,我对你来说应该没有用处了。 所以,该怎么办,不是我能决定的。 “我打算就此隐姓埋名,在西域过上隐居的生活。”慕晚舟却自顾自的开口说了起来,“殿下的大仇已报,我心中再也没有遗憾和牵挂了。” 再也……没有了吗? 陆逐川觉得有股苦味,从舌尖蔓延,一直延伸到心口,并越来越浓烈。 “嗯。”他只说出这一个字。 “所以逐川你打算怎么办呢?”慕晚舟稍稍歪着头打量他的脸,“有什么新的生活目标吗?” “我……”陆逐川想说“我也同你一起”,却突然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怎么也说不出口。 慕晚舟却没有给他继续酝酿的时间,又轻快的问道: “你要去接无双吗?” “……不。”陆逐川一口便拒绝了。 “那你到底想要怎么办?” 感觉到慕晚舟瞪大了一双漂亮的眸子在牢牢盯着自己,陆逐川终于鼓起勇气,低声道: “我继续保护你。” 慕晚舟的眸子亮了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 “可是我不需要你保护了啊,”他略有些不满,又好像有点撒娇,“复仇已经结束了,如果想要躲在广袤的西域,我有的是办法让景朝找不到我。” “那……我做你的邻居。”陆逐川憋了半天,只说出这一句。 慕晚舟听了,唇角微微扬起,好像觉得很好笑,但情绪又消沉了几分。 “你就没有别的事想做?”他轻轻问,“比如……” “比如?”陆逐川不解。 “……”慕晚舟有些无奈的侧眸看他,“……没什么,你想不到便算了。” 他好像有些不高兴,陆逐川想。 是因为觉得我老缠着他吗? 夜里,二人在茫茫黄沙中寻到一处破庙凑合过夜。西域的昼夜温差很大,慕晚舟在庙中燃起了火堆,依然在发抖。 “好冷……”他凑在火堆边,喃喃道,又若有若无的看向陆逐川,眼中闪动着楚楚可怜的水光。 陆逐川立刻脱下自己的外衫,一言不发的给他披上。 “你不冷?”慕晚舟有些不可思议又气恼的看着他。 “不冷。”陆逐川柔声说,又埋头去将柴火添得更旺了些。 “……”慕晚舟无语的看着他,心里隐隐有股火气。 这人怎么回事?不是喜欢自己吗?为什么现在一副巴不得跟自己保持八百里距离的模样?还对自己一次次的暗示熟视无睹?! 慕晚舟很不开心了。他想起来,他跟陆逐川之间一共有过两次亲吻。第一次是他身中合欢蛊险些丧生之时,在那片绿洲的池中,陆逐川绝望的主动吻了自己;第二次是他与萧骆北大婚当夜,陆逐川来找醉酒的他,他主动勾引了他,却遭到他的拒绝。 他当时说:“我不是他,晚舟。”便决然离去。 你当然不是他,逐川,你就只是你自己。慕晚舟有些怅然的想着。 我一直很清楚的。 但你现在为什么一副想要离开我的样子? 所以我们之间永远不会有第三次、第四次……无数次的亲吻了吗? 意识到自己在为此而低落,慕晚舟更意难平了。不是他先喜欢上自己的吗?现在他又想丢下自己而去? 他侧目望着陆逐川认真挑动火堆的样子,心里那股气更大了。 他决定要再试一次。 他拉住陆逐川的衣袖:“逐川,别弄了……” “困了?”陆逐川柔声问,“我去收集些干草,给你铺床。”说着便要起身去整理庙里的草堆。 “你等等!”慕晚舟急急的一把拉住了他,“别走,陪陪我。” 他那副半撒娇半命令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任谁也无法拒绝。陆逐川当然也不能。 于是,他坐了回来,轻轻握住慕晚舟的手:“好,我陪你。” “逐川,我不光是要你现在陪我,”慕晚舟有几分强势的强调,“你明白吗?” “可是,你说不需要我保护了。”陆逐川移开了眼睛,不去看他那夺人魂魄的双眸。 “我那是……”慕晚舟又气又好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算了,跟这个一根筋的人讲不通! 还是来点实际的吧…… 慕晚舟身子向前倾,一手捏了陆逐川的衣襟,将他拉到跟前。 “我说不要你保护,是说不要你仅仅只是保护我。”他一字一字认真说道,“你不懂?” “还需要我做什么?”陆逐川单刀直入的发问。 “比如,”慕晚舟一双美目牢牢盯着他,“吻我。” 陆逐川愣了一愣:“别胡闹了,晚舟。” “胡闹?你觉得我在胡闹?!”慕晚舟气极——他好不容易在主动,求他吻自己、求他爱自己,他居然觉得是胡闹…… “嗯,”陆逐川也很认真,“我们不是恋人,不好随便亲吻的。” “我管它好不好?!”慕晚舟简直要被他气死了,“你给我过来——” 说着他微微用力,将陆逐川死死拉近。那双好看的凤眼顿时近在咫尺。 真迷人……慕晚舟心想,仰头便要去吻他。 陆逐川怔了一怔,微微一闪似乎想要躲开,却最终整个身子定在了原处,一动不动。 两人的唇几乎快要贴上。陆逐川在心里叫着不好,慕晚舟如果再吻他,他恐怕再也难以克制自己了。 他正纠结在躲开和吻上去这两个选项之间,突然耳边风声响起。习武之人的敏锐感官令他转瞬之间一手搂紧了慕晚舟,一手残影般抬起,抓住了从寺庙外飞来的箭矢。 “什么人?!”陆逐川冷冷问道。 寺庙的门被大力踢开,黎一龙手持弯弓,带着十几名黑龙会的精锐,阴森森的笑着闯入。 “又见面了,美人!”他一进来,不怀好意的眼神便在慕晚舟身上戳来戳去,“或者我该称呼你为名满天下的慕晚舟慕大人?” “你知道了。”慕晚舟带着怒意瞪着他。 他很生气。 任谁在情浓之时被打扰,都会很生气。 “知道!这很容易猜……”黎一龙得意洋洋的嘿嘿笑了两声,“有如此倾国之色、还能杀死景朝皇帝的,这世上除了慕晚舟还能有谁?只是,我没想到啊,世人皆道你极度爱慕景朝皇帝,没想到却是这般心狠手辣的蛇蝎美人……” “过奖了,”慕晚舟直直打断了他,“所以你想要如何?是嫌银票给得不够?” “我要你!”黎一龙狂妄的大声宣称,“要你这天下第一美人慕晚舟!我替你九死一生送这一单,作为交换,除了五千两黄金,我还要你陪我睡一夜!” “你说什么?!”陆逐川语气如寒冰一般冷酷、可怕。 “陆大人,”黎一龙皮笑肉不笑的瞥了眼陆逐川,“你虽然武功天下第一,但是我这里有十多个人,个个都是高手。我劝你不要这样容易动怒……” 陆逐川唰的拔出了剑,沉声道:“你们一起上!”雷霆般的剑招已经在手中绽放。 黎一龙脸色微微一变,挥手让手下行动。这些都是黑龙会一等一的高手,几乎每个都有不亚于萧翊的实力。 陆逐川始终将慕晚舟护在身后,与十几个人同时周旋。他的剑,犹如电闪雷鸣,快且狠、干净利索,很快便在周身形成淡淡的剑气,与他的内力互相呼应,反而使剑招更快、更准、更狠。 但对方毕竟人多,他还要顾着慕晚舟,逐渐陷入被动。 又是五个回合后,黎一龙弯弓搭箭,一直瞄准陆逐川,在等待发射的最佳良机。 “逐川!”慕晚舟心急如焚,他看出来陆逐川被压制,又见黎一龙蓄势待发,更是担忧得不行。 陆逐川却是不慌不忙,手上的招式更快更狠。三招之后,他掌力激荡,将身边数名精卫震飞。 同时,黎一龙的箭如同一道惊雷,离弦而来。 他知道,陆逐川发出全力一击之时,便是最脆弱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也最难躲开他的弓箭。 只要这一击得手…… 陆逐川凤眼冷冷一瞥,却是飞身迎上那只箭,手中扑出一团黑气。 慕晚舟惊了一惊,他知道那是陆逐川很少使用的摄魂功。这种功夫很邪门,能操控人的意志,但催动之人自己也会受到反噬,伤害经脉。 黑气裹住了那只箭,瞬间爆裂开来。黎一龙眼中一凝,拔出身边弯刀,意欲迎战。 但陆逐川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手中剑光一闪,黎一龙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便觉得脖子上一凉。 自己与世界之间的连接似乎被切断了。 黎一龙周身微微发颤,眼珠迟缓的转了转,突然脖颈间喷出大量的血来。 然后,他如一座山一般倒了下去。 他的手下看到这番情景,纷纷胆寒,屁滚尿流的逃跑了。 黑龙会的总舵主就这样死在了逐川手里。 陆逐川却身子微微一晃,踉跄了几步。 “逐川!”慕晚舟知道他被摄魂功反噬经脉,急忙上前扶住他,“你怎么样?” “没事。”陆逐川轻轻拍了拍他手,柔声安慰他。 破庙里横七竖八都是尸体,并且既然黑龙会的人已经知道他们所在之地,这里便不能继续呆。 二人只得离开,在夜色中重新进入了茫茫黄沙之中。 走了许久,慕晚舟凭借记忆找到了此前他与萧翊躲避风暴时暂住过的那处废墟。那里有不少废弃的房屋,足够遮风挡雨。 两人进到废墟的一间屋内,慕晚舟解下外衫铺在地上,让陆逐川坐下休息,自己生了火,又坐到他旁边:“反噬的情况如何了?” 陆逐川摇头:“早没事了。” 慕晚舟不信:“你给我看看。” 陆逐川忍不住笑了。 “你又不会武功,要怎么帮我看?” 慕晚舟一怔,却是突然红了脸颊。 “就这样看……”他说着,柔柔的伸手来,轻轻揭开陆逐川的外衫。 “晚舟……”陆逐川一把捏住他手腕,“你做什么?” 慕晚舟几分嗔怒的咬唇看他:“你觉得呢?” “不要这样,”陆逐川静静的看着他,“如果你不需要我了,就实话告诉我……” “谁说我不需要你了?!”慕晚舟又惊又怒。 ——这人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什么?! 陆逐川凤眼里闪动犹豫,低声道:“你说你不需要我保护了……” “还让我去找无双……” “也不要我做你的邻居……”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好像很讨厌我继续这样缠着你……” 他越说语气越黯淡,连同那狭长凤眼里的光也暗了下去。 “晚舟,如果觉得我可以离开了,便告诉我。”最后,他抬眼认真的看着慕晚舟,沉声说。 “……”慕晚舟彻底的无语了。 原来他误会了之前自己每一个暗示。 然后明明满眼都是不舍,还在说着愿意离开。 慕晚舟突然眼圈发红。 他头一次这么心疼陆逐川。 一直默默守在他身边的逐川,从来都是这般沉默寡言,心思笔直。明明对于其他事情都反应聪慧,却偏偏听不懂自己撩拨试探的话,却误解到另外一个相反的层面,以为自己不需要他。 然后,自己独自一人在那边默默难受,却忍受着所有的孤独和痛苦,从来不抱怨一句。 “逐川,”他轻轻握住了陆逐川的手,“你听我说……” 他决定,要好好的说出来,全部说给他听。 因为,这个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逐川,如果不是直接明确的说给他听,他大概都是不能理解的,又会想到什么奇怪的角度去。 “我说不需要你保护、让你去找无双、说不要你做我的邻居,并不是不需要你了,更不是因为很烦你缠着我,而是……” 他顿了一顿,犹豫了片刻,突然脸颊绯红:“是在试探你……” “试探我?” “嗯……”慕晚舟翻来覆去的玩他两只手的食指,“我只是想知道,你除了保护我以外,还想不想与我有更进一步的关系,会不会想要离开我去旁人身边。因为我患得患失,害怕失去你……” 陆逐川有些瞠目结舌,他做梦都没想到,慕晚舟居然也会对他患得患失。 “很傻是不是?”慕晚舟自嘲的笑笑,“你明明就在我身边,一直都在,五年了,并且我也清楚你的心意,但我还是很害怕……” 他突然微微皱了皱眉,眸中泛起泪光:“因为你对我真的很重要,逐川。” 陆逐川怔怔的看着他,听着他的一字一句,心跳得很快。 “从前我一心想着复仇,没有想过其他事。现在我心愿已了,却突然失去了方向。萧二死后,我其实一直在想,接下来该怎么活下去。而我想来想去……” 他说到这里,转头定睛望着陆逐川,毫不回避: “我想来想去,都想象不到没有你的日子……” “晚舟……”陆逐川颤声道,却被他的食指微微用力按住了嘴唇,示意他先不要开口。 “你听我说,逐川,”慕晚舟有些急的皱紧了眉,“我现在还不知道对你到底是怎样想的,我只知道我离不开你。一想到要跟你分开,我就很难受,难受得想死……” “还有,我一直想着我们仅有两次的亲吻。我一点都不想就结束于此,从今往后都跟你疏远又陌生,保持着像朋友一样的关系。我想要你——” 他靠近了他,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到了一起。 “我想要你再亲吻我,别再拒绝我,再紧紧抱我,随便你怎么样我都行……” “……”陆逐川如同被重锤击中,欢喜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慕晚舟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不乐意,却是急了。 “你不愿意?”他抓紧了他的手问,“是不是……是不是觉得我与旁人亲密过?还是……因为觉得我心里有别人?” 陆逐川一把紧紧抱住了他,几乎要将他揉碎。 “说什么傻话。”他有些气恼的打断了慕晚舟。 “那……那……”慕晚舟突然觉得眼中热热的,万种情绪在胸中一起汹涌。 陆逐川缓缓抚摸他的长发,沉声道:“我还以为你想与我分开,再也不需要我了。” “我不想……”慕晚舟轻声说,“光是去假设那样的事,我便觉得好难受,胸口很痛很痛。逐川,你不要同我分开……” “不分开。”陆逐川斩钉截铁的下了结论。 他其实,并不需要什么华丽的辞藻,也不需要信誓旦旦的约定,他只要慕晚舟一句话就够了。 只要慕晚舟说需要他,离不开他,他便能比什么都坚定。 他果断的抬起慕晚舟的下巴,有些用力的吻了上去。 慕晚舟愣了一愣,便阖上蝶翅般纤长的睫毛,全身颤抖的倚在他怀里,与他交颈深吻起来。 感受到他的不安和害怕,陆逐川放轻了动作,温柔的含住他的唇,舌尖强势却又克制的带动他的舌尖一起交缠、相互挑逗。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三次亲吻。前两次都是单向的,而这次,是二人之间头一次对等的、真真正正的亲吻。 一吻完毕,慕晚舟气喘吁吁的倒在他怀里,水波氤氲的看着他。 “怎么?”陆逐川低声轻轻问,“不是你要我吻你的吗?” 慕晚舟不禁哑然失笑。 “这又……又不是完成任务……不解风情!……”他小声嗔怪道。 “自然不是任务,”陆逐川一本正经的说,“但得了你应允,我更开心。” “你就是不解风情,”慕晚舟三分怒意的看他,“方才我说冷,你只知道把衣衫脱下来给我……” 话音未落,陆逐川一把揽了他腰,压倒在软绵绵的草堆上。 “你……”慕晚舟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唇又被他堵住。 陆逐川的吻变得越发炽热,但却真挚而执拗,品尝够了那红润香甜的唇之后,又陆续落到慕晚舟绯红的耳垂和白皙的脖间,最后停留在小巧的喉结处一下一下温柔的流连。 慕晚舟合上双眼,唇角泛起安心的淡淡笑意。 “现在还冷吗?”陆逐川一边吻他一边低低的问,“马上便让你更热……” “逐川,你这……”慕晚舟满脸滚烫,却没有说下去。 他也说不下去了。 气氛在温柔中逐渐变得醉人,慕晚舟第一次发现,陆逐川这不解风情的人,手法似乎熟练得很。 “你……同谁学的?”他有些恼火的问。 “嗯?”陆逐川不解的望着他,“说什么疯话。” 慕晚舟还想说什么,陆逐川已经缓缓压上来,贴在他耳边低声道: “我不知道在梦里和妄想里想象过多少次与你这般,还需要学?” 慕晚舟只觉得周身一颤,绯红慢慢从他的脸颊蔓延开来,给他周身的肌肤都染上一层薄红。 “逐川,你好好抱紧我。”他轻声呢喃道,环上了陆逐川的脖子。 “嗯。”陆逐川有力的臂膀轻轻一搂,便将他清瘦纤薄的身子整个的拥入了怀中。 慕晚舟安心了,彻底的安心了。 与萧骆北那粗暴又带有侵略性的方式不同,陆逐川是温柔自持的,但情到浓时,他终于像摆脱了一层又一层的束缚般,逐渐的热情和大胆起来。 慕晚舟始终被他牢牢护在怀里,什么也不用怕,什么也不用担心。 两人的唇自始至终都不曾分开过,慕晚舟在这场旖旎柔情的欢梦中,胸口的甜蜜逐渐像潮水般涨起,将他全身心的淹没。 虽然一时半会他还理不清对陆逐川的感情,但一想到他会离开便心痛欲裂、被他抱在怀中便如此满足安心,这份感情又怎能说不是恋慕? 也许,只是太久以来被复仇所遮盖。 也许,是他从来都不敢去设想自己还能有将来。 而今,一切尘埃落定。在这广袤荒芜的西域,总有一方小小的天地,容得下两个落魄孤独的人、两颗伤痕累累的心。 余生与你放纵一次,携手共度又何妨? 我们有的是时间来慢慢确定,彼此的爱意。 第八十六章 番外三 ABO现代篇 萧骆北最近很不爽。 身为远景集团的年轻总裁, 他的叔叔、执行董事萧翊一天到晚给他找麻烦、使绊子也就算了,最近他的弟弟萧沉影也来搞事情了。 萧沉影嚣张的闯进他办公室,将一堆白富美的照片砸在他桌上: “二哥, 根据爸爸的遗言,你要是今年还不能为萧氏、为远景集团选择一位名门闺秀联姻, 再诞下继承人,总裁的位置就该归我了!” 萧骆北嗤笑着看他:“你?!就凭你?!” “对!爸爸的遗言里说得清清楚楚的!”萧沉影拍桌吼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婚?!我可是已经选好了结婚对象,随时可以接手家业!” “哦?”萧骆北讥讽道, “是哪个蠢货这样没有眼光, 看上了你这个成不了事的?!” “你!”萧沉影气得满脸通红。 “周五的酒会,我会带我的结婚对象来!”最后,他气呼呼的瞪着萧骆北,“你到时候如果还是没个说法,我便会直接召开董事会!” “随时恭候!”萧骆北不客气的一手开了门,向他示意送客。 萧沉影愤愤的离开了。 萧骆北“啪”的摔上门。 是他不肯结婚吗?!他作为这个时代基因最为优异的Alpha, 原本早就千挑万选找好了适合的结婚对象、凤凰集团的二少爷凤月华。 凤月华是京城Omega中公认的第一美人, 且性格温柔俏皮,又对萧骆北痴心不二, 萧骆北早就认定了他是自己今生必须娶的Omega。 但是这个完美结婚对象, 一年前就把他给甩了, 毫无理由、且态度强硬。 “月华,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我一定改, 不要跟我分手好不好?!”萧骆北当时在电话里苦苦哀求。 “阿北,我们结束了。”凤月华声音艰涩,却十分坚决, “我们不适合。” “不适合?!”萧骆北几乎委屈得要摔电话,“怎么可能不适合?!每家医院的婚前检查都显示,我和你的信息素适配指数高达100%,各方面都完美契合!你怎么能用这样的理由来抛弃我!” “那……”凤月华在那一头幽幽的问,“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肯碰我?” “这……我这不是想着等咱们结婚以后……” “不是的!”凤月华委屈的大吼起来,“才不是的!Alpha跟Omgea天生就有无形的吸引力,更何况是我们这样完美的适配指数,你早就应该按捺不住想跟我做才对!但是即使是我们单独相处的时候,甚至是我有意散发出信息素勾引你的时候,你都无动于衷!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 “我……”萧骆北哑口无言,无法反驳。 被月华这样一提醒,他才想起来,确实,他从来没有产生过要跟月华上床的想法。按说,他们二人的适配指数高达100%,只要任意一方稍加挑逗,两人便会干柴烈火根本抗拒不了,百分百的会滚床单。 所以,为什么? 自己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极为罕见的性冷淡Alpha?连信息素都对自己无效? 月华还在激动的哽咽着:“我很渴求你的,阿北!我爱你,每次每次,我都很想你来抱我,亲吻我,占有我。可是你从来都没有产生过与我同样的感觉,我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萧骆北拼死挽救:“我也爱你的,月华,我……” 电话“啪”的被挂断了。萧骆北陷入了无限的颓废之中。 京城第一财阀的贵公子、年轻总裁、全国顶尖优秀的Alpha萧骆北,就这样被甩了…… 并且他知道,自己大概这辈子都结不成婚了。 凤月华的适配指数跟自己已经高达100%,自己还像个性冷淡一样,那换成其他人,只会更加糟糕、更加不可能。 ——他确实从未被任何Omega的信息素吸引过。 无论是浓烈的、清淡的、香甜的、魅惑的……所有的Omega信息素气味在他闻起来也不过就是不同款式的香水或是花香,其中不乏有他觉得还不错的,但却完全无法挑起他的欲/望。 他被100%适配的婚约者甩掉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京城。这是前所未有的特例,各大豪门富商、军政世家一看他连100%的婚约者都留不住,都认定了他有问题,又还有谁想再上门与他结缘呢? …… 萧骆北回忆着这不堪的往事,头大的站在落地窗边,注视着窗外繁华的京城夜景,一想到周五的酒会,只觉得头痛、头痛…… · 周五,萧骆北虽然不情愿,还是硬着头皮来了酒会。他不是存心想跟萧沉影斗气,他就是想看看到底是谁那么眼瞎,看上了他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弟弟,还愿意嫁给他。 大概是家境一般的Omgea,盯上了萧家、盯上了远景集团的财富吧? 萧骆北驱车前往会场。他身穿一套高级定制西服,搭配着极有品味的领带、领夹和袖扣,加上他完美的身材比例和一身结实的肌肉,还有天生的贵气,下车的瞬间便吸引过来了许多目光。 他沉着稳重的步伐迈入会场,这次的酒会萧家在京城最高档的五星级酒店举行,一切的布置都是最奢华的。他来得太早,进去后没有看见萧沉影,大概是还没有到场。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香槟,斜靠在吧台旁边,小口小口的啜着。 他在找凤月华的身影。 虽然二人分手了,但两家都是超级财阀,类似的场合总会遇到。萧骆北每次都不会放过与凤月华交谈的机会,千方百计还想要挽回他的婚约。 很快,他便寻到了凤月华娇小的身影。 凤月华在对面的吧台,正与一个高个子的年轻男人攀谈着什么。那个男人长得很英俊,是个Alpha,却是萧骆北以前从未见过的。 难道是新晋的后起之秀? 萧骆北带着疑惑和警惕,缓步走了上去。 “月华。”他温和的出声向凤月华打招呼。 “阿北,你来了?”凤月华回头看见他,微微惊讶了一下。 萧骆北目光移到凤月华对面的年轻男子脸上,被那双寒气逼人的凤眼激了一激:“这位是?” 凤月华很随意的介绍着:“是我的朋友陆逐川。逐川,这位是远景集团的萧骆北。” 陆逐川微一点头:“你好。” “朋友?”萧骆北一下紧张起来,“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阿北……”凤月华很无奈的看着他,“不是你想的那样。还有,我和你已经结束了,你不要再这样……” “月华,我……”萧骆北还没说完,余光突然瞥到一个人正在这边走过来。 是个极美的年轻Omega男子。 他穿着质地上好的西服,完美的衬托出清瘦纤细的身姿。他五官很深邃,右眼的瞳孔呈暗金色,有些混血的意味,却又不具有侵略性,反倒是带着一股诱惑人心的气息,让人一望便移不开目光。 他款款走来,似乎很是随意,但一双动人心弦的眼睛却牢牢盯着萧骆北。 萧骆北还急着询问月华跟陆逐川的关系,没太在意,但那年轻男子却走到他们跟前来,突然开口道: “逐川,原来你在这里。” “晚舟。”陆逐川向他微微点头,“我刚刚遇到了月华,与他打了个招呼。” 萧骆北一头雾水了:这人也跟月华认识? 他还在疑惑,男子已经略一点头,目光依然在自己身上:“这位是?” 凤月华笑笑:“这位是萧骆北,我的前……” “噢,我知道了。”男子了然于心的点点头,及时打断了月华的话语,避免令人尴尬的字眼出现。随即伸出手,温柔的笑意在嘴角漾开: “你好,我叫慕晚舟。” 慕晚舟?萧骆北对这个名字和陆逐川都没有印象。但既然他们出现在酒会上,必然是身份不低的人。 身份不低,他又怎会不认识? 难道是魔都那边来访的新贵? 他礼节性的伸出手与他相握:“你好,我是萧骆北。” 然而,当两人肌肤相碰的瞬间,萧骆北却像遭遇了触电一般,整个身子都战栗起来。 慕晚舟的手又软又冰凉,白皙纤细的手指柔弱无骨的伸到他掌中,让人感觉十分舒服。但这并不是最要命的。 最要命的是,握手使两人的距离不可避免的靠近了。那一瞬间,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气的信息素钻进了萧骆北的鼻孔。 原本是十分清香出尘的气味,一点也不魅惑。 但萧骆北却就是在闻到它的瞬间,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 萧骆北难以置信的蓦然抬眼盯住了慕晚舟,欲/望像突然扬起的海啸,毫无征兆的席卷了他,将他打得几欲昏倒。 强烈的头晕目眩接踵而至,他几乎要听不清慕晚舟接下来的声音了: “萧先生,你还好吗?” “嗯。”他勉强克制住自己,维持理智的清醒,却只能答出一个字来。 他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 慕晚舟愣了愣,也将还在半空的手收了回去,似乎有些尴尬。 “抱歉,我失陪一下。”即使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那股如毒/品一样的信息素气味还挥之不去。萧骆北觉得自己无法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了,狼狈而逃。 他甚至来不及询问慕晚舟和陆逐川的来历。 他独自来到酒店二楼的回廊外,被冰凉的夜风吹过,才总算觉得好受了些。周身滚烫的血液逐渐温和下来,Alpha信息素也不再紊乱。 但是,他没能安静下来五分钟。 有人缓缓转过旋转的阶梯,也来到了回廊。 ——是慕晚舟。 萧骆北瞠目结舌的看着他穿过挂着中世纪复古风格水晶灯的长廊,款款朝自己走来。他的脚步稍微有些急促,似乎急着想要见到萧骆北一样。 “你……”萧骆北下意识的后退,他突然明白过来,这人与自己的感受是相互的。 如果两人再靠近,事情一定会失控。 “萧先生……”慕晚舟走到他跟前站定,“原来你在这里。” “找我有事?”萧骆北尽量屏住呼吸,想要避开他那要命的信息素气味。 慕晚舟却突然脸红了:“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找你……” 他垂下纤长浓密的睫毛,轻不可闻的继续道:“只是,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在找你了……” 萧骆北脑子里“嗡”的一声,有根弦断了。 这便是不可抗拒的信息素吸引力,他们两人都感觉到了,并且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这是什么意思?”萧骆北听到自己干巴巴的声音在艰难的问着。 “我不知道……”慕晚舟向前迈了一步,离他又近了些,眼中泛起诱人的水光。他就好像一朵艳丽迷人的花,每靠近萧骆北一步,就更加盛放。 那股淡淡的梅花香气信息素再次浓烈的冲入鼻腔,让萧骆北周身滚烫难耐。 这时,慕晚舟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一双漂亮的眼睛求助般的看着他。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萧先生……”他楚楚可怜的说着,“但是自从刚刚第一次见面,我就发了疯的想再见你……我、我……” 他只说到一半,萧骆北已经失控的将他一把拉到怀里,狠狠的吻了上去。 他再也无法忍耐,最终屈从于自己的本能。 双唇相碰的瞬间,两人都爆炸了。 慕晚舟几乎只发怔了一瞬间,便热烈的回应起来。两人难以自控的互相啃噬着、吮吸着,又颤抖着将身体牢牢贴向对方,沉浸在对方强烈的信息素气息中。 萧骆北什么也思考不了,他只想着一件事情,就是慕晚舟的嘴唇怎么那么甜、那么软,他怎么那么好闻,让自己欲/火/焚/身? 他满脑子只想着要睡他。 信息素的吸引力是致命而可怕的,两人一边接吻一边跌跌撞撞的撞进旁边一间酒店房间。萧骆北根本来不及确认里面有没有人,是不是被别人占用着。 好在房间没人,并且酒会是萧家举办的,萧骆北身上有万能房卡。 两人在黑暗的房间里度过了终身难忘的三个小时。 来不及开灯,来不及洗澡,甚至来不及把衣服全部脱完。 两人都疯狂了,理智消失殆尽,第四次的时候,萧骆北标记了他。 他本来没打算标记,因为他还想着恢复跟凤月华的婚约。但到后来,他欲壑难填,昏了头似的,无法抗拒的咬破了对方的腺体。 等到两个人稍微找回些理智,三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萧先生,应该还有人在等我,我得下去了。”慕晚舟细细喘息着说。 但他身子完全挪不开。刚刚结束了情/事并被标记的Omega,会全身心的依恋他的Alpha,一刻也舍不得离开的。 萧骆北也不想离开他,要按他的想法,他还想再来几次。但考虑到此刻酒会应该进入高潮了,自己必须出现。他还想去看看萧沉影的婚约者呢。 “先起来。”他扶起慕晚舟那温香软玉的身子,帮他把衣服穿好。这个过程也相当费时间,两人难以遏制的不断亲吻,穿了半天才穿好的衣服又差点前功尽弃。 然后萧骆北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起身走到门口,转头对慕晚舟道: “我先下去,你等下再下来。我们……晚些再见。” “好。”慕晚舟恋恋不舍的看着他。 萧骆北喉结微微滚动,嗓子发干。他想,等会酒会结束了,他要把他带走,再做一整夜。 他已经标记了他,他是他的了。 · 萧骆北回到会场的时候,气氛正达高潮,各路人马都到齐了。萧沉影也来了,正端着一杯威士忌坐在吧台前,一脸不爽。 “你来了?”萧骆北上前,挑衅的跟他打招呼,“怎么一个人?” 萧沉影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不关你事!” 这时,两人的叔叔萧翊走了过来。 “阿北,影儿很不开心,”他那袒护的态度简直不要太明显,“你这个做哥哥的就别冷嘲热讽了。” 萧骆北冷冷的瞥了萧翊一眼:“哦?二叔倒是很了解四弟的事情。” 萧翊道:“他的婚约者本来先到会场了,现在却没人影,不知道跑哪去了。你来得早,有没有看见?” 萧骆北冷笑一声:“我怎会知道,我又没见过!” 这时,萧沉影突然抬头看见了什么,一脸兴奋的直直奔了过去。 “晚舟,你还在?!”他兴冲冲的握住了来人的手,“我还以为你玩得不开心,先走了。” “……”萧骆北如遭雷击,立在了原地。 什么?这个慕晚舟,原来是萧沉影的婚约者?! 他刚刚睡了他弟弟的婚约者,还标记了对方?! 他呆若木鸡,死死的盯住了方才还在自己身下娇喘承欢的美人。慕晚舟脸色还带着情/事过后的绯红,也一眼看见了他,整个人呆住。 “沉影哥哥,你跟萧先生……?”他踌躇着问。 萧沉影回头扫了脸色苍白的萧骆北一眼:“他是我二哥。” 慕晚舟的脸色也一下就白了,难以置信的盯着萧骆北,眼里满满都是惊讶和难为情。 还有一丝难以捕捉、难以说明的复杂情绪。 萧骆北在心里咒骂:这特么是什么孽缘?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 在这60亿人的星球上,那唯一的一个跟自己致命相吸的人,竟然马上要嫁给自己的弟弟了。 而自己却如此迷恋他,还妄想着把他带走,让他永远属于自己。 萧骆北突然觉得心很痛,强烈的不甘心和痛楚侵蚀了他。他捏紧了拳,内心在疯狂的动摇。 萧沉影没有注意到二人之间的异样,继续对慕晚舟说:“先别管他了,今天我叫你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家宣布。” “什么事啊?”慕晚舟很疑惑。 萧骆北的脑子本来一片空白,此刻却突然正常了一秒:合着慕晚舟根本不知道萧沉影带他来是要宣布二人的婚讯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沉影握紧慕晚舟的手,有些兴奋又羞怯的说:“其实,我喜欢你有一段时间了。我觉得……是时间向大家公开我们的事了,晚舟……” 慕晚舟却一脸不解:“什么公开?沉影哥哥,你在说什么?” 萧沉影一把捏住他肩头,急急的说:“晚舟,你不可以拒绝我的! 我喜欢你,你一定要和我在一起,再嫁给我,我才可以坐上总裁的位置!我……” “等等,”慕晚舟有些惊恐的摆手,“不是这样的,沉影哥哥,我们一直是朋友……今晚,是你说有一个很好玩的酒会,月华也会来玩,我才和逐川……” “不行!”萧沉影一把捉住了他,“你是我的婚约者!你就是的!你必须是!” 慕晚舟惊讶的看着他,一时呆住。萧沉影还在激动无比的喘气,突然一只有力的手将他的肩头掰开来,用力的摔到一边。萧沉影站立不稳,整个人撞到了旁边的圆桌,又跌到地上。 紧接着,慕晚舟被那人拉到身边,紧紧环住了他纤瘦的腰。 “从现在开始他不是了。”萧骆北冷冷注视着他一脸癫狂的弟弟。 “因为,他要嫁的人,是我。” 此话一出,全场安静。萧沉影的脸还因为疼痛而扭曲,此刻狰狞的抬起来,一脸愤怒的望着他。萧翊更是两眼瞪得发直,随即又无奈的耸了耸肩,表示看戏。 最惊讶的是慕晚舟。他猛然抬头凝视萧骆北英俊的侧脸,耳根却逐渐烫得绯红,目光中也流露出毫不掩饰的爱恋。 周围的人都听到了响动,一起朝这边看过来。虽然大部分人没有看到事情的起因,但是萧骆北那句“他要嫁的人是我”却已经被在场所有的人都听到了耳中。 人群窃窃私语起来,所有的人都震惊了:那个被完美婚约者抛弃的Alpha萧骆北,居然找到结婚对象了?! 有人从人群中奋力的挤过来:“晚舟,怎么回事?!” 是陆逐川,他身后跟着凤月华。 “逐川,”慕晚舟朝他摇摇头示意他放心,“我没事……” 陆逐川冷冰冰的眼光迅速扫到萧骆北脸上:“你刚刚说什么?!” 连凤月华也一脸震惊。 萧骆北声如沉钟,掷地有声的又说了一遍:“我说我要娶他。” “你敢!”陆逐川捏紧了拳头,全身的Alpha信息素迸发出来。 萧骆北也毫不相让,正打算与他对峙,听到慕晚舟温柔的声音:“逐川,别这样。” 陆逐川见他满脸绯红,却没有一丝不情愿的样子,眉间突然颤抖了一下。 然后他周身的杀气便消下去了。 “晚舟,”他轻声说,“你跟他……你愿意?” 慕晚舟踌躇着,不知如何回答。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又羞怯又喜悦,却理不清自己纷乱的情绪。这时,他感到萧骆北在低头看他,似乎在等着他的回答。 他抬眸与他四目相对,被那双深邃眸子里的狂热和迷恋迅速征服了。 “是。”他细声答道,虽然声音很低,却清清楚楚。 答出来之后,他只觉得整个人都像踩到了云端上,晕乎乎的,却又幸福无比。身边有股强大而安稳的气息笼罩着自己,让他觉得什么也不必担心和害怕。 接下来的事情他有些记忆模糊了,隐约记得是萧骆北不顾众人的质疑和询问,一把公主抱了自己,迅速离开了会场。 稍稍清醒过来的时候,身子已经被萧骆北轻轻放进了自动驾驶轿车的后排。萧骆北进行了一番自动驾驶设置,也钻到了后排。 他一进来,强大的Alpha信息素便迅速填满了小小的狭窄空间,如同炸裂一般的征服了慕晚舟。 于是,在高速行驶的车中,两人升起了隔绝玻璃,又在后座一次又一次的寻欢作乐。直到车子已经停在萧骆北家门口许久,两人也未曾注意到。 这个夜晚快结束的时候,是萧骆北将疲惫不堪的慕晚舟从他豪宅中的浴缸里小心翼翼的抱出来,替他擦干身体抱到了床上。 两人都累极,但是也爽到了极限,都兴奋得没有睡意。 “你是谁?”萧骆北现在才想起来询问,“为什么我一见你便控制不住自己?” “我也是……”慕晚舟红着脸靠在他怀里,“我也想知道你是谁。” 于是,二人慢慢的交换了,一切的信息。萧骆北知道了,如他所料,慕晚舟是魔都的超级财阀云阳集团的少爷,跟凤月华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就认识了。而陆逐川是云阳集团的副总裁,也是老爷子最信赖的下属,完全是当成儿子来看待的。私底下,他还承包了慕晚舟的保镖工作。 “他喜欢你。”萧骆北不满的开口道。 慕晚舟笑了:“你吃醋了?” “我不会吃醋,”萧骆北再次压住了他,“我只会让你脑子里除了我以外谁也想不了。” “喂……” 是的,谁也想不了,只能想自己。毕竟是他,也只有他,破除了自己信息素无感的诅咒。 他才不会放开他呢。 第二天,萧骆北立刻带着慕晚舟去医院做了信息素适配检查。他十分好奇自己跟慕晚舟的适配指数到底是多少,总不可能比跟凤月华的100%还高吧? 或者,也是100%? 然而,检查结果是令他瞠目结舌的。 他跟慕晚舟的适配度只有34%…… 低于绝大多数的情侣适配度,离及格线的60%更是差得远。 “……”萧骆北捏着检查结果单,无言以对。 “是不是搞错了?!”他有些失控的问医生,“再查一次!” 结果,不管查多少次,不管换了几家医院,结果都是34%。有一家甚至更低,只有32%。 萧骆北不懂了。 34%的适配度,为什么能让二人一见面便如同上辈子注定的天定情缘一样,两个人都完全hold不住的渴求对方啊? 他脸色发白的扭头看向慕晚舟,却发现他一脸毫不在乎的神色,还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你笑什么?”萧骆北揉了揉他头发,语气忍不住就很温柔。 “萧先生对我们两人的数据不满意?”慕晚舟眨了眨眼,“萧先生很相信数据吗?” “……”萧骆北现在根本不敢说自己相信数据了。不然,如何解释他跟月华100%适配却不来电,跟34%的却干柴烈火差点没把双方都烧死呢? “也不是,”他想了想说,“就是觉得挺惊讶的。只是,咱俩数据这么不般配,你不介意?” 慕晚舟摇了摇头。 “我觉得,数据冰冷无情,但人的心却是温暖的。”他轻声说。 萧骆北不可思议的看了他一眼,他又说: “我之前跟逐川闹着玩也去检查过,我跟他有90%呢。但我就是对他毫无感觉,哪怕是被他的信息素压制的时候。” “真的?”萧骆北很惊讶。Omega因为天生处于被保护、被征服的角色,一般来说即使适配度很普通,也很难抗拒Alpha释放出的信息素,在被压制更是无法拒绝对方。但他却在90%的情况下拒绝了陆逐川? “嗯,”慕晚舟突然不好意思起来,“你昨天标记我的时候应该知道,我从来、从来没有……” 那是当然,萧骆北百分百的肯定,这美人只跟自己做过。他的粉嫩腺体如同新生的一般细嫩纤柔,一点被人触碰过的痕迹都没有。 他百分百的是自己的。 心中的独占欲得到极大的满足,萧骆北忍不住一把将他拉到怀里,热烈的接吻起来。 “不要……”慕晚舟轻轻推着他,“这里是医院,萧先生……” 萧骆北无奈的笑笑,确实,总不能就在医院大庭广众之下做。 还是把这小东西带回家再说吧。 他斜眼瞥了瞥那检查结果报告,抬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34%又怎么样?!他喜欢这小东西喜欢得不得了,非娶他不可。 不相配的地方,两个人一起调整不就好了吗? 萧骆北打横将他抱起,迈开长腿快步往医院外走去。他急着把人带回家,不要呆在这个一股消毒水味道的鬼地方了。 开了自动驾驶,萧骆北又牢牢将人按在了后座。 “不行、不行……”慕晚舟有些惊恐的推他,“一直这样,会怀孕的……” 萧骆北哑然失笑。 “你怕怀孕?我都说要娶你了,你还怕什么?” “萧先生真的要跟我结婚?”慕晚舟闪动着不安的眸子。 “哈?”萧骆北十分意外,又有点恼火,“我们都做过那么多次了,我也当着那么多人宣布了,你觉得我会始乱终弃、言而无信?!” “不是,”慕晚舟痴痴的看着他,“昨天我以为你只是想帮我解沉影哥哥的围……” “……”萧骆北把人拉起来,规规矩矩的在膝盖上坐好。 “你这小脑袋都在想什么?”他微微用力又无比宠溺的戳了戳他鼻尖,“我堂堂远景集团的总裁,不至于只是为了跟我四弟斗气、或者仅仅帮人解围就宣布婚讯。” “我是真的要娶你,并且还说给所有人听了。” “怎么,你不愿意?” “不不不,我……愿意……”慕晚舟细声说。 “明天下午先举行订婚仪式。”萧骆北斩钉截铁下了结论。 “明天?是不是太快了点……” “嫌快啊?那怀孕了怎么办?” “不是,我……”慕晚舟羞得面红耳赤,急急的说,“我还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 “……”萧骆北无语了。 慕晚舟却轻声说道:“我很喜欢你,萧先生,第一眼看到就喜欢了……” 萧骆北忍俊不禁了,嗤笑出来。 “笨蛋,我也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喜欢得要疯了。”他边笑边说,又吻上他唇,久久舍不得放开。 慕晚舟心喜得双眼微微发红,喘着气说:“我好开心,萧先生……” “怎么还叫萧先生?!”萧骆北不满的皱皱眉。 这小东西已经都快是自己的婚约者了,还这么客气做什么。 “那……”慕晚舟垂眸迟疑着,时不时的偷看他一眼。 “叫我阿北,乖。”萧骆北不由分说的揪了揪他细嫩的脸蛋。 “阿……阿北……”慕晚舟似乎还有些不习惯,但总算细声细气的叫出来了。 “嗯,我的晚舟真乖。”萧骆北奖励似的咬住了他唇,再也不肯放开。 车子一路疾驰,带着二人冲入滚滚的车流之中,将他们带向郊区萧骆北私人的别墅。 一天之后,他们的订婚仪式便会在京城最豪华的酒店举行。由于时间仓促,仪式会很短小精悍。但萧骆北可不想亏待他好不容易抢来的完美婚约者。 于是,一个星期以后的盛大婚礼会在拉斯维加斯举行。萧骆北包下了最华丽的赌场和酒店作为婚礼举行的场所,而届时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价值连城的,每一场安排都是奢华无比的。 而由于时间也很紧迫,所有安排都是临时决定,价格又贵了不知道多少倍。 但萧总裁并不介意。 为了他可爱的晚舟,他花多少钱都觉得值得。 并且,他巴不得早一天将他娶回家。 不光是为了能够天天宠他惯他,更因为—— 他说不定都怀上自己的孩子了。 萧总裁在车里搂着抢来的美丽撩人的未婚妻,美滋滋的陷入了幻想。 ===== 作者有话要说: ===== 这个番外是心血来潮的时候突然写的现代ABO小甜饼 霸道总裁阿北X娇羞温婉的晚舟 34%的相配度,却是300%的致命吸引力 明天是最后一个番外,小凤滴~ 第八十七章 番外四 如同午夜梦回, 凤月华喘着气、挣扎着醒了过来。 一睁眼,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觅音殿。身旁的萧骆北阖着眼,还睡得很熟。 怎么回事?凤月华心中惊骇, 自己明明……明明已经死了啊……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来到萧骆北身边不到一年, 便沉疴难治,病情逐渐加重了。最终在一个寒冷的冬夜,他眷恋的握着萧骆北的手,魂归西天了。 他还记得, 自己的灵魂轻飘飘的飞出身体之后, 萧骆北抱着自己的身体嚎啕大哭,痛不欲生。他焦急的在旁边叫他、安慰他,但是萧骆北根本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也看不到自己。 他当时便知道,自己是死了。 看到萧骆北那般生无所恋,他心里也刀割一般的难受, 忍不住也恸哭起来。哭着哭着, 意识便逐渐模糊,好像被带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整个空间都变得混沌起来。 再一睁眼, 居然又回到了觅音殿, 萧骆北还安安稳稳的睡在自己旁边。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凤月华激动的坐起身,捧住萧骆北的脸一个劲儿的亲了上去。 阿北, 阿北!我还没死,我还和你在一起呢! 萧骆北被他亲醒了,一手搂了他:“嗯?月华, 做什么呢?” “阿北,这是怎么回事?”他兴奋的轻声问,“我怎么又回来了?!” “什么回来了?”萧骆北困惑的摸摸他的脸,“你是做噩梦了吗?你今天才刚进宫呢,什么回来不回来的?” “我刚进宫?!”月华惊讶极了。 “是啊……”萧骆北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子,“你睡糊涂了?今日不是你进宫来说要择良木而栖之,还说一生只钟情本王一个人的?” 他语气充满宠溺,凤月华却一下红了眼圈。 他现在明白了,他这是重生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重生回到了进宫寻到萧骆北的第一天晚上。 感谢老天,竟然给他第二次生命。难道是见他死时与萧骆北都过于痛苦,所以愿意垂怜他们、再给他们一次相爱的机会吗? 凤月华一把投到了萧骆北怀里。 “阿北,我做了个梦……”他哽咽着说,“梦里,我死了。你好难过好难过,一直抱着我哭。我在边上看着也觉得好难过,我一直叫你,但我喊破了嗓子你也听不到我、看不到我……” “没事、没事……”萧骆北轻轻吻着他的额头,“只是梦而已,你别被吓到了。你不会死的,本王不会让你死的。” “嗯。”凤月华点头,牢牢靠在他怀里。 但他心里却清楚,即使重来一次,他的身子怕是也好不了。 他的病,是从小从娘胎里带来的。他活到如今不到十五年的岁月里,几乎没有几天是健康的。这世上没有能够救治他的良药,上一世萧骆北为了他已经寻遍了中原、西域、北狄和大理,也没能挽救他。天命注定他会早死。 如果注定不能避免早亡的结局,上天为什么又要他重来一次? 凤月华心思聪颖,他默默的想着,上一世他都有些什么遗憾?即使这一世依然逃不过不到一年之后的死亡,那么好歹他还能弥补一下遗憾吧? 他想着想着,却突然红了脸。 说要遗憾……当然是有的。上一世,萧骆北怜惜他体弱多病,虽然二人经常同榻而眠,却从未碰过他半分。甚至因为害怕控制不住自己,两人连接吻也不曾有过。萧骆北最多也就是拉拉他的手,亲吻他的额头,或是毫无邪念的将他搂到怀里。 虽然凤月华懂得,爱有时候便是克制,但死过一次回想起来,他却觉得甚是遗憾。 既然知道自己生命短暂如薤露,终归是要烟消云散的,那又何必在乎那么多? 活在当下岂不更为快哉? 凤月华在黑暗中默默凝视萧骆北英俊的睡颜,心里下了决心。 · 翌日,萧骆北生怕凤月华昨晚做噩梦没有睡好,特意陪他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两人起来后已经来不及用早膳,萧骆北便打算命人直接上午膳。 “阿北,我们出宫去吃吧。”凤月华俏皮的拉了他手,大大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他。 “想出宫玩?好啊,本王带你去。”萧骆北怎么会舍得拒绝他的要求。 “嗯。”月华眨了眨眼,大胆的提出了要求,“那我想去玲珑阁用午膳,可以吗?” “玲珑阁?”萧骆北啼笑皆非的看着他,“月华,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我知道啊,是京城最大的青楼,不光有美女无数,还有各色眉清目秀的小倌,我早就想去看看了!我们乔装成去买/春的好不好?” 萧骆北无奈的笑着,觉得他真是有趣极了。 这病恹恹的家伙,为什么脑子里却尽是些稀奇古怪的可爱想法呢? “行,都依你。”萧骆北打横将他抱起,“本王这就去备车!” “嗯!”凤月华心喜的搂住他脖子,灿烂的笑了。 上一世,他没有产生过要与萧骆北每一天都过得不一样的想法。他只是乖乖的陪在他身边,只求与他朝朝暮暮。那样的日子虽然也一样的甜蜜,但终归显得平淡了些。 重活一次,他当然想与他把那些没做过的事、哪怕是离经叛道的、或是荒谬可笑的,都做一遍,再也没有任何遗憾。 两人驾车来到玲珑阁,一进门,萧骆北知道他身子不好,便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他。玲珑阁的老鸨一见二人便知是贵客,立刻谄媚的迎了上来: “二位大人,快快请进!” 萧骆北“嗯”了一声,牵了凤月华的手捏紧,在他耳边悄声说: “他们都在看你。” “谁在看我?”凤月华四下一看,才发现阁中的姑娘和小倌们都在三三两两的打量自己,还窃窃私语。 “他们为什么看我呀?”他不解。 “因为你好看。”萧骆北忍不住噗嗤笑了,“好看到要把整个玲珑阁都照亮了,他们当然心生嫉妒。再看看你身边的本王,也是气宇轩昂、不同凡响的人中之龙,于是便更嫉妒了……” 凤月华听他这样说,一张瓜子小脸笑得通红,抬头吧唧就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月华?”萧骆北微微惊讶。 他不知道凤月华是这般大胆的人。但转念一想,他胆敢独身进京入宫来向自己示爱,本就是恣意热烈之人,区区一个亲吻又有何不敢? 于是忍不住心里更爱他。 “阿北,我们快进去吧。”凤月华亲完,又自然的挽了他胳膊,“我好饿了。” “好。”萧骆北心中疼爱,干脆将他拦腰抱起,径直进了厢房。 萧骆北点了一桌子好菜,又记挂着月华的身子,大多都是些清淡可口的菜品。月华却似乎不能满足于此,指着菜牌上的“三秋酒”道:“再来一壶这个。” “月华,你身子不好,不能喝酒。”萧骆北柔声劝他。 “阿北,我想尝尝。”月华却坚持道,“我从生下来到现在,都不知道美酒的滋味。今日哪怕是一小口,我也想试试。” 萧骆北一怔,想到月华此前一直活在病痛之中,不禁心疼得红了眼睛。 “好,今日都依你。” 酒菜上来了,萧骆北为了满足月华的好奇心,又去叫来两名小倌在一旁弹琴随侍。月华兴冲冲的倒了一小杯三秋酒,又偷偷在萧骆北耳边醋兮兮的问: “阿北,你、你是不是经常来这里,和小倌们玩……?” “本王可没有,”萧骆北见他醋坛子打翻的可爱样子,忍不住捏了捏他脸颊,“本王偶尔过来,就喝喝酒、听听曲。那样的事,自然要跟心爱之人才可以做。” “哦。”凤月华心喜又紧张,忍不住抬头就喝了一大口酒。骤然被辣住,他立刻无法自控的咳了出来。 “你……不许喝了,乖……”萧骆北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一边佯装严厉。 “不嘛……”月华一把藏起杯子和酒壶,生怕被他抢走,“我就再喝一点点……” 他口气中有种天然的俏皮可爱,引得萧骆北的心都要化了,抿嘴问他: “第一次喝酒,觉得如何?” “辣辣的,很难受,”凤月华转着大大的眼睛,“但很新奇很有趣……” “你啊……”萧骆北怜爱的揉揉他的脸。 真是拿这迷死人的小人没办法。 萧骆北心想,他要是能健康便好了,自己便能带着他去各种好玩的地方,吃各种各样好吃的美食,游遍大江南北,走过春夏秋冬。 他正有些惆怅的想着,却见月华胆大包天的喝了满满一杯三秋酒。 “喂!”他急了,想上前夺走这坏孩子手里的酒不让他继续了,没想到月华却自己柔柔的贴了过来,像只好奇心极强的猫咪一般,坐到他膝盖上来了。 “你要做什么?”萧骆北看他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有些困惑。 月华定了定神,埋头吻上了他的唇。 萧骆北惊了一惊,只感到他小小的红唇微微启开,小巧玲珑的舌尖带着香甜的酒温柔的扫进自己口中,慢慢的将那一口三秋酒渡到自己嘴里。萧骆北自然全盘接收,一面与他唇舌交融一面缓缓的将酒尽数咽下。 酒完全饮下后,便只剩纯粹的吻,两人心里都满满的只有对方,吻得专心致志,一时忘记了周遭所有。 萧骆北只觉得惊喜,每次见月华,他都给他带来完全不同的全新感觉。他到底还有多少面等着自己慢慢去发掘?到底还有多少迷人等着自己去采摘? 饮酒加上咳嗽的缘故,月华的脸始终带着一抹好看极了的粉色。此刻,又在深深的吻中变得绯红。 这个吻是二人的初吻,还带着几分青涩,但又无比的完美无缺。 弹曲的小倌都是很识趣的,早已默默退了下去。 “等等……”萧骆北还有一丝理智尚存,“月华,不行,你身子……” “我没事的!”凤月华抓紧了他的衣襟不让他避开,“阿北,不要走……” “可是……”萧骆北犹豫着,他不舍得伤害他一丝半分。但月华今日是如此的不同,昨晚他尚且还能毫无邪念的抱着他入睡,但此时此刻,他做不到了…… 月华的大胆和率真,是他从未见过的,让他惊喜又开心,他比他想的还要恣意随性。但如果真的继续下去,他没有把握,真的没有…… “不要想那么多……”月华水汪汪的双目坚定的看着他,“人生苦短,谁又知道自己哪天会不会突然离开?我不想有遗憾,阿北……一点都不想。” “阿北,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哪怕明日就会死去,我今天也愿意不顾一切……” “你呢?你愿意吗?” 萧骆北无法思考了——他还怎么能够?! 他又怎么会不愿意。 他一把捉住了凤月华纤细的腰肢,有些用力,却是满怀深情和迷恋的,还始终带着点小心翼翼和如视珍宝的心情,将他疼爱的搂紧。 “月华,本王也喜欢你,喜欢得要疯了,在本王眼里你是最好的……”他喃喃低语着,再次吻上了月华红润甘美的唇。 真奇怪,这般自然而然的事情,为何之前却没想过?一直顾及着他的病情,是不是反而有些作茧自缚了? 人生本该如同飞蛾扑火,也许短暂,却始终热烈璀璨、奔向永恒。 · 从此以后,没羞没臊的幸福日子便开始了。一旦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便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有时候月华病发,萧骆北便和衣搂着他,以自己温热的体温暖着他,又在他耳边轻言细语的哄着他睡觉。 月华状态好的日子,两人便开开心心的相恋。两人都放开了一切,只想好好把握眼下的幸福,抓住指缝中流逝的时光,不顾一切。 即使短暂如烟花,但也璀璨美丽。 渐渐的,奇迹发生了。 如此这般过了半年之后,月华的体质竟然逐渐变好了起来。病情在减轻,发作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萧骆北又惊又喜,传来御医查看。然而御医看过,也说不出原因。只是表示,凤公子的病确实比从前好多了。 “是因为本王寻的珍稀药材起了作用吗?”萧骆北急急的追问御医,“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御医困惑的摇头:“并非药材的关系。凤公子的病是从娘胎里带来的,按说身子每况愈下是可以预见的,但现在确实正在好转。二殿下,这是天大的好事,也许便是老天垂怜呀!” “是了!”萧骆北欣喜万分,“就是老天有眼,保佑月华!” 当下也懒得继续深究。只要月华能好起来,管它是什么原因呢。 他只知道,这样下去,两人便能朝朝暮暮,相伴到老了。 这天夜里,月华沉沉睡着。萧骆北常年习武,感觉到有人落入殿中,立刻睁开了眼。 三更半夜,什么人如此大胆,擅闯皇宫? 萧骆北悄然起身,来到院中。只见朗朗月下,站了个身材瘦小的老人,背对着月光,看不清他的脸。 “你是何人?!”萧骆北凝眉问道,他感觉得到,这老人的武功深不可测,如果真要动手,自己万万不是对手。 老人冷笑一声,扬眉怒斥道:“老夫道小凤选了个多了不起的人物,结果没想到是这样一副纨绔王孙的模样!” 又斜眼瞥了瞥萧骆北:“嘛……样貌长得还算是不错……但也就这点优点了!” 萧骆北被他一顿奚落,火冒三丈:“你说什么?!有种给本王再说一次!” “好话不说二遍!”老人比他脾气还大,提高了嗓门,“你让老夫再说一次,老夫就要说吗?!老夫偏不!” “你这不要命的狂徒,敢跟本王叫板?!”萧骆北见他狂妄古怪,边骂边全身提防着他,不知他意欲何为。 哪知老人斜他一眼:“老夫才懒得搭理你!老夫今日来,是听说小凤身子好些了,特意来看看他的!” “你认识月华?”萧骆北见他口气虽然讨厌,但流露出的对月华的关心却不假,忍不住起了好奇心。 “哼!比你认识早多了!”老人冷哼一声,“今日要不是看在你救治小凤有功,老夫早就封了你这张高傲的嘴,让你吃吃苦头……” “本王救治了月华?”萧骆北奇道。 “对!”老人一指他的鼻梁,似乎又气又无奈,“你这登徒浪子,天天跟小凤翻云覆雨,本是好色之举,但却歪打正着对他的病情起到了帮助。呵,你还不快感谢老夫告诉你真相?!” 萧骆北难以置信:“你少骗人!连御医都说不出来月华的病为什么在好转,你怎么就说是因为本王行了风流之事?” 老人不屑的“嗤”了一声:“所以说你就是傻、蠢、笨!你懂个屁!那帮庸医又懂个屁!小凤乃是凤凰才子,而他选择的人注定要成为真龙。龙凤之气交合相融,自然就把你的阳刚之气逐渐让渡给了他,让他的身体越来越健康了!” 萧骆北惊喜交加:“你说的可是真的?!” “随便你信不信!”老人翻了个白眼,“老夫反正没骗你!” 萧骆北皱眉想了想:“但是本王没打算夺取天下,本王有月华便够了。” 老人又冷笑一声:“他既然选了你,就等于天命选了你,哪还由得你要不要天下?!你且自然等着吧!” “……”萧骆北还没来得及追问,老人的身影已经飞快的隐去,消失不见了。 “谁啊到底?难道是……那世外高人云阳真人?”萧骆北万般疑惑,回去睡觉了。 反正他没打算夺嫡,现在父王也早立了太子了。天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只要跟月华那个小小的天下便够了。 时间过得飞快,又是半年过去,西域十二国的战乱一直不停,其中之一的玉烛国又发生了内乱,萧骆北的父皇萧启一直想在皇子中挑选合适的人选去平定战乱。 按说,皇太子要留守东宫,最有可能被派去的就是萧骆北。但他现在十分不想去,因为他不愿意将月华独自留在宫里,也舍不得带着他一路颠簸上战场。 于是他干脆来了个抗旨不去。 萧启大怒,但又一向拿这个骄矜肆意的儿子没什么办法,既舍不得真的重罚他,更不好拿月华来威胁他。逼急了这个疯子,谁知道他能做出什么事来。 于是只好另派了萧骆北的弟弟、四皇子萧沉影前去。 萧骆北乐得开心,反正只要他不用去就行了,他管是哪个弟弟去接这个烫手山芋呢。 萧沉影才去了不到一个月,朝中突然传出重大消息。原来那玉烛国的战乱,却是皇太子与临安王萧翊一同挑起的。圣上龙颜大怒,收回了萧翊的镇西军虎符,又废了皇太子,贬为庶人。 皇太子被废,东宫自然空缺。剩下的几个皇子中,萧沉影远在西域,八皇子和九皇子年纪尚幼,能力也不足,萧骆北就这样阴差阳错的被封为了新的皇太子。 又过了两个月,景朝皇帝萧启久病难治,最终驾崩,萧骆北便顺风顺水的继承了皇位,成为了景朝的新帝。 他想,这都是月华带给自己的天命,比以前更爱他、更疼惜他。在二人如胶似漆的感情中,月华的身体越来越好,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 再过了一阵子,萧沉影归朝复命,受封了平安王的封号。 萧沉影前来御书房面圣谢恩,身边却还带了另外一人。 那人年龄与月华相仿,美得如同莹玉雕刻而成一般,令人呼吸都快要停止。他五官立体,右瞳呈暗金色,颇有些异域风情的意味,穿一身红衣,艳而不俗,静静的散发出致命的诱惑力。 他与月华十分不一样,月华是清幽典雅的空谷幽兰,而他是暗香袭人的艳丽玫瑰。 “臣弟有一事相求,”萧沉影带着那红衣美人跪在萧骆北面前,“臣弟身边这位,是臣弟在西域邂逅的心上人,名叫慕晚舟。求皇兄赐婚于臣弟与晚舟!” “如此?”萧骆北懒懒撑着额,来回打量自己的弟弟和这叫慕晚舟的美人,却发现那慕晚舟自从进了御书房,并不惧怕圣驾,甚至根本没有看自己,一双美目只痴痴的侧望着萧沉影。 就好像月华看自己那般。 想到月华那可爱灵动的模样,萧骆北的心情便十分好了。 “准了。”他抬了抬手,愉悦的回答。 “臣弟谢过皇兄!”萧沉影大喜,与那慕晚舟连连磕头谢恩,然后手拉着手开开心心的出去了。 萧骆北看着二人的背影,“啧”了一声,自言自语道: “按四弟的个性,定是要大婚之后才肯春宵一刻。朕不如早些成全他们好了……” 他想到这里,觉得此事应当同月华商量。他鬼点子多,想出来的主意一定有趣,便急急的往觅音殿奔去找月华。 “阿北!”刚刚进殿门,月华小小的身子便扑了上来,投到他怀里,像只猫咪一样蹭来蹭去。 “怎么了,月华?”萧骆北见他一来就撒娇,喜欢得不行,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被他融化了。 “他们说,你要立我为后?”月华瞪大了眼,定定的看着他。 “谁说的?”萧骆北有些意外,“不过,这还真是个好主意,朕之前怎么没想到?” 月华却嘟着嘴,一脸不大高兴的样子。 “当了男后,是不是便不能出宫去了?”他恹恹的问,“六宫之主的礼节繁琐得很,我不想当……” 萧骆北故意板了脸逗他:“你要不当,那朕可就立别人了。” “那不行!”凤月华紧紧搂住他胳膊,“你不可以不要我的……” “傻瓜,谁说朕不要你了?”萧骆北环住他身子,“朕只要你……你要愿意做朕的男后,那自然是好。你要不愿意,那个位子朕就一直为你空着。” “那……”月华大眼睛悠悠一转,“我也不是完全不愿意当,就是你得答应我……” “答应你什么?” “等我做了六宫之主,你也要带我去玲珑阁玩,好不好?”月华俏皮的歪了歪头,莞尔一笑,“我喜欢那里的饭菜,也喜欢三秋酒。我不能接受这辈子都不可以再去的……” 萧骆北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嗯……景朝皇帝与皇后一起逛窑子,好得很,真真好得很! “行,不仅要带你去,还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好不好?”他一把抱起他可爱的小祖宗,往殿内走去。这满脑子突发奇想的妙人儿,自己哪里能够拒绝他的任何要求呢。 “真的?!”凤月华开心得立刻在他脸上重重一吻,“我就知道阿北对我最好了!” 萧骆北淡笑着,侧头去吻他。他渐渐安静下来,呼吸却慢慢急促,薄红也染上了脸颊。 萧骆北爱极了他这副情动的样子,难以克制的将他带入了床榻内,放下了帷帐。 正好,朕的大婚与四弟的可以一起举行。 关于大婚的细节,等下再问月华吧。 萧骆北一边想着,一边觉得自己这个点子妙极了,唇角忍不住泛起笑意。 悠悠月上西楼,款款满室情深。 人生的所有初见,都是这般美好。 而接下来的每一天每一夜,也但愿能如此这般,良辰美景、朝朝暮暮,我如星、君如月。 (完) ===== 作者有话要说: ===== 本文的最后一个番外,也给了活泼灵动的小凤一次HE 本文也可以看成是“如果小凤没有死”的平行世界,还算是全员HE?(除了逐川……) 到这里这篇文就正式完结啦,感谢大家支持。下本再见,可见作者专栏,12月1日开文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