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媳的并夕夕系统》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农门媳的并夕夕系统》作者:词酒 文案: 胎穿到古代,夏晚棠以为自己的这辈子就那样了,嫁一个不错的人,过着温饱日子,荣华富贵都与自己无关。哪能想到金手指突然就来了? 拼天拼地拼空气的并夕夕系统外加夕夕农场等多个金手指的自由创意混搭,扶她走上人生巅峰。 佛系的夏晚棠原本只有一个小目标,嫁一个长得好看的,过一辈子舒心日子,哪能想到自个儿发达了,寻上门来的男人不仅好看,还仕途通达~ 阅读tips: 1.家长里短、赚钱发家; 2.背景架空,苏爽甜文; 一句话简介:能帮我砍一刀吗? 立意:发家致富,弘扬社会正能量!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打脸 系统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晚棠,李淳奕 ┃ 配角:不重要 ┃ 其它: 第1章 金手指 这生意能不能做? 鸡叫三声,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天蒙蒙亮了。 夏晚棠轻手轻脚地背着一捆柴进了院子,将柴火立在墙根下的柴火垛上,进灶间烧了一锅水,然后便开始查看自己的金手指。 她是一个胎穿女,带着记忆穿过来的,本以为自个儿是正儿八经的轮回,就是孟婆汤里掺了水,好多该忘掉的东西没忘,她已经接受了自个儿投胎到古代社会贫农家庭的现实,没想到昨日,金手指来了。 她的金手指比较奇特,瞅着有点像是是前世家喻户晓的并夕夕,但又不是,功能没有并夕夕那么全,还多了个好多年前风靡一时的企鹅农场的附加外挂,叫夕夕农场,像是个创意混搭。 那并夕夕就是个烧钱的玩意儿,虽说东西便宜,但买什么都要钱,像她这被养在家里的农家女,哪有可供自己支配的银子使? 别说银子了,铜板都没有,家里的钱都在老娘手中捏着。 这时候就发现创意混搭金手指的能耐之处了,夕夕农场的功能给她提供了启动资金,她昨儿个傍晚偷从家里拿了一把小麦作为种子种下,然后就把农场给托管了,一晚上收获了不知道多少茬的粮食。 夏晚棠仔细盯过一会儿农场里的情况,她发现这个金手指与企鹅农场很类似,种一茬粮食所需要的时间也就是几分钟到几小时不等,像小麦这样的,二十分钟就能收获一茬,而且亩产量很高。 才一晚上过去,她的夕夕农场仓库里的粮食已经存了不少,这还是因为她只激活了一块地的缘故,如果她能把夕夕农场里的那么多块地都激活,粮食只会更多。 -- 借着微微放亮的天光,夏晚棠从夕夕农场的仓库中拿出一把小麦来,仔细看去,小麦颗粒饱满,一看就长得很好,放到鼻尖上仔细一嗅,麦香味相当浓郁。 夏晚棠手里捻着那麦粒儿,仔细回想之前那企鹅农场的设定。 她记得里面有个加工坊来着,把粮食放进去就能加工出面粉来,这还是初期的功能,后期都能直接加工成熟食品,比如说面包、粘豆包、三明治、汉堡包等,直接拿去就可以出售的。 只可惜企鹅农场是很多年前火起来的,曾经风靡一时,可后来游戏多了,大家也就没那么独宠这个游戏了,连什么时候凉了都无人知晓……只是不知道她这个创意混搭的金手指里面有没有加工坊之类? 夏晚棠把那把麦粒儿收回仓库中,调出夕夕农场的面板来,先是扫了一眼长势欣欣向荣的小麦,然后就去找加工坊的界面。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夏晚棠扫视了一遍系统界面,并没有她想要的加工坊界面,可就在她有些失望地想要关掉那个系统界面时,她突然发现界面的右下角凭空多出六个空窗口来,每个空窗口内还有一个‘+’号。 夏晚棠点了第一个‘+’号,果不其然,里面弹出了功能窗选择以及介绍。 看完那介绍,夏晚棠明白了,这个金手指的自由度很高,除去主体的商城、农场、牧场、渔场之外,系统的宿主还可以选择六个功能完全不同的独立作坊。这六个独立作坊一旦选定,之后就不能更改了。 还有就是,每激活一个独立作坊,都需要缴纳一定的运转资金,否则独立作坊就会倒闭,然后被系统回收。 夏晚棠扫视着可供自己选择的独立作坊,她如今的金手指使用权限比较低,只能开一个作坊,类似于‘练兵坊’、‘打铁坊’等,夏晚棠想都没想,且不谈她没有这个运转资金,就算有,她要这些何用?一个操作不当就要被人当成造反派给拉出去砍了。 她只想好好活着,安稳度日。 夏晚棠拉到界面的最下方,总算找到了‘食物加工坊’,她看了看要求,需要有最基本的粮食以及一定的启动资金,粮食她有,启动资金却是没有的,不过好在可以拿粮食换,她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兑换。 “食物加工坊建筑成功!” “检测到宿主只有小麦,可选择加工的食物有:精制健康面粉、精制白面包、精制全麦面包。” “请宿主选择加工。” 夏晚棠眉头狠狠一跳,她仔细看那三个选项的原料与产出比,发现精制白面包的产量比较少,精制全麦面包的产量比较多,想来是制作白面包的时候需要剔除麦麸等,全麦面包则不用,当然,制作精制健康面粉是损耗最少的,而且所需要的加工费用也不多。 最主要的是,夏晚棠现在的加工费用都是靠粮食抵的,制白面包和全麦面包实在没那个加工费用,有些得不偿失。 瞅着夕夕农场内的一批小麦成熟,夏晚棠选择了手动一键收割,然后便将这些小麦全都投入到了食物加工坊中去。 十五秒的加工倒计时开始。 夏晚棠瞅着灶台上的水已经烧好了,便兑了些凉水给自己洗了把脸,然后把洗脸用的帕子在水中绞干净,挂到草绳上晾着。 早晨的太阳很好,天很蓝,一点都不似前世那般乌烟瘴气,尘霾难散。 夏晚棠稍微怀了一会儿旧,食物加工坊内已经把面粉给加工好了。 夏晚棠从夕夕农场的仓库中拿出一袋面粉来看,发现那面粉袋子居然是一种摸起来像布料的东西,包装古色古香的,看起来就是当朝的产物。 她放下戒心,拆开包装去看那精制健康面粉,发现健康面粉并不是前世所见过的那种白-花-花的面粉,而是略微发黄,但看着也比这个时代的石磨磨出来的面粉要白很多。 最不同的地方是,这种精制健康面粉的粉质很细,摸在手里滑溜溜的,不似这个朝代用石磨磨出来的面粉,粉里面搀着糁儿,总是磨不干净,偶尔吃着还有点拉嗓子。 夏晚棠对着那一袋面粉想了想,还未想出早晨该吃什么,她娘杜红缨就也跟着起来了。 杜红缨睡眼惺忪地进了灶间,嘟囔道:“闺女,你咋又起的这么早?你哥哥嫂嫂都没起来呢,你忙活啥?” 唠叨归唠叨,想到自家闺女手脚这么利落,杜红缨心里还是很满意的。 闺女勤快一些总比那些懒手懒脚的好。只是家里的闺女太勤快了也不好,显得家里其他人都特别懒。 夏晚棠冲着杜红缨笑了笑,指着那袋面粉问,“娘,我刚刚得了袋面粉,咱该怎么吃?” 对于这些,夏晚棠并不担心怎么解释的问题。早些年家里比较紧张,她在县城的酒楼后厨里做过一阵子的工,无意间搭救过一个从天-朝来的商人,那商人偶尔会给寄一些天-朝那边的好东西过来,夏晚棠就给回一些家乡这边的土产。 夏晚棠与那天-朝商人的关系,家里都是知道的。 果不其然,上一秒还睡眼惺忪的杜红缨一下子就清醒了,她顺着夏晚棠手指的方向去看,果然看到一个包装精美的布袋,她疾走几步,扒开那布袋一看,里面果然是面粉,只是一打开袋子就闻到了扑鼻的麦香味。 杜红缨一把捂住面粉口袋,先是扫了几眼周围,见没有第五只耳朵,然后才问夏晚棠,“那个天-朝的商人又托镖局给你送东西过来了?你打算回人家点什么东西?有春天摘的山货,晒成干了,你要不要给人家回一点过去?咱可不能占人家的便宜。” 夏晚棠噎住。 她同那个天-朝来的商人其实并没怎么联系过,只是一开始的时候,那天-朝来的商人寄过一些天-朝那边的稀罕玩意儿,还说过一些如果她们家里人想去长安的话,可以去长安的某个坊市的某条街上找他。 夏晚棠哪是脸那般大的人?她只当天-朝来的商人就是那么客套一说,连那地址都没记,更没想过千里迢迢去长安城找人。 穿过来之后,夏晚棠认真了解过这边的历史,知晓自个儿穿越到了一个和华夏古代没有半毛钱关系的高仿世界。 她所在的地方叫北宋,国力略微羸弱了些,整体靠海,人人羡慕的天-朝居于中原之上,国号为唐,人称天-朝盛唐,再往南一些也是一个国-家,叫南明,而北边辽阔的大草原上也有一国-家,叫大元……这些都是游商们说的,他们往来于不同的国-家、州府、郡县,知道的自然比世世代代窝在一块土地上从事农耕的老百姓要多。 据那些游商说,天-朝盛唐最为繁华,北宋与南明略微次之,大元比较苦寒,大元的老百姓游牧为生,只能喝腥味儿重的奶,吃腥膻的肉。而在这四个国-家之外,还有一些小国,对于天-朝盛唐来说,那些小国弹指可灭,对于国力稍微弱一点的北宋来说,震慑那些小国也是不难的。 夏晚棠想着自己得了金手指后,往后得经常往外拿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总不能次次都说这些粮食是那位天-朝商人送的,不然她得有多大的脸才能次次都要,这个借口用的人多了,指不定别人还会误以为她是那个天-朝商人养在鲁地的外室。 咱清清白白的大闺女,哪能把自己的名头给毁掉? 夏晚棠想了想,琢磨出一个主意来,她扯了扯杜红缨的袖子,低声说,“娘,那天-朝来的商人让人带了个口信儿过来,想同咱们这边做长久的生意,他觉得咱们家还算厚道,就想带着咱们家发财,都是一些天-朝那边的时兴物事,甚至还有一些是海外的洋物件儿,您看怎么样,这生意能不能做?” 第2章 梦醒了 娘和你爹说过那事儿了,你爹同…… 听了夏晚棠的这话后,杜红缨陡然间愣住,然后她抓着面袋子的手就开始微微颤抖。 夏晚棠看了一眼自家亲娘,知道杜红缨动心了,她笑了笑,没说什么。 想把这生意做起来,把她的金手指灵活运用上,带家里改善生活条件,单单是杜红缨同意,那还不行。家里的大小事都是男人做主,杜红缨同意了之后只能说成了四成,最终还是得等夏父夏春生拿主意。 不过在这个家里,杜红缨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她按住夏晚棠的手,叮嘱道:“闺女,这事儿娘拿不定主意,得和你爹好好说说。咱们朝廷的规矩,你也不是不知道,士农工商,商人在最底层,最没面子的,而且商人不能考科举,怕是族里不会同意。容你爹好好想想再做决定,如果你爹不同意,咱也可以把这路子给保留下来,自个儿买点面粉什么的也不错。” 夏晚棠用除了杜红缨之外的其他人都听不到的小声嘀咕,“就算咱不是商人,也没有考科举的那是命啊,看看族里的兄弟,有几个是识字的?认得字还没我多呢,去个县城当个账房先生都过不了关。” 杜红缨:“……” 虽然知道夏晚棠说的都是实话,但杜红缨还是没忍住白了夏晚棠一眼,叮嘱道:“这话可别出去乱说,你族里的兄弟都挺好的,你这大实话说出去太伤人心。” “老夏家的男人齐心,虽说一代代的都分了家,但要是遇到点事儿,很快就拧成一股劲儿了,老夏家嫁出门的姑娘都没人敢欺负。” 说到嫁闺女这儿,杜红缨挑了挑眼皮,问夏晚棠,“话说回来,你这年纪也到了,上门来的媒婆凑一桌都能吃席了,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咱娘俩关上门说,你打算挑一个啥样儿的?” 夏晚棠过了年才十七,放在前世连高中都没毕业,她心里对自个儿的定位还是一个宝宝,压根没想过这么早就嫁出去为人-妻为人媳为人母。 可眼下的社会风气就这样,不管是儿子还是闺女,年纪一过十五就应当说亲了。她留到十七,俨然已经变成了不那么受欢迎的老姑娘,得亏杜红缨和夏春生夫妻俩能够坐得住,不然早就把夏晚棠麻利地卷铺盖嫁人了。 夏晚棠深知自个儿的小胳膊拧不过时代的大-腿,自己耽搁一两年不要紧,连累全家人跟着被人戳脊梁骨就不厚道了,而且若是论心理年龄的话,她估计都能当奶奶了。 是以,这会儿被杜红缨又催了一遍,夏晚棠就好好想了想这个问题——她打算嫁一个什么样的人。 嫁个脚踏七彩祥云来娶她的盖世英雄?那是小姑娘才做的美梦,她这一世,从娘胎起就没做过这样的梦。 大概是投胎的时候喝的孟婆汤兑了水,被前世社会爆捶过的她这一世活得很踏实,也很务实。 大富大贵不是没有想过,但她并不强求。能得到就得到,得不到就过安安生生的日子也挺好。 至于要嫁人过一辈子,不要求本事多么高,能让家里不缺吃穿并且小有余粮就好,像她上头那两个哥哥就不赖,关键是性格要好一点,她可不想嫁人之后天天吵架,遇到一个脾气不好的,还得被家暴挨捶。 除了这些之外,夏晚棠还有一个硬性要求,也可以说是一票否决的指标,那就是得长得好看。 活了两辈子,夏晚棠每一世都长得很好,她不想在这事情上将就。 嫁给一个长相好看的,每天睡前都是美滋滋地睡,醒来也是美滋滋地醒,就算遇到问题想吵个架,看到那张好看的脸都能消三成的气。要是嫁个丑的,就她那不愿迁就的性格,稍微发生个口角就想卷铺盖回家然后和离。 至于说对方的人品等等,也是重要指标,可是这都得建立在对方长得不错的前提上。 夏晚棠掰着指头同杜红缨说自己的条件,“娘,其实我真不挑,就是您平时的要求,我再单独加上一条——长得好看,这就够了。” “我希望男方的家里人不要太刁钻,我不想嫁过去之后斗完婆婆斗妯娌,家里的男人有点本事,能管个温饱,我也能多少赚点补贴家用,另外就是男人的性格要好一点,三句话不投机就撸袖子要开打的,绝对不要。我嫁人是想好好过日子的,不想今年嫁人明年就让你和我爹白发人送黑发人。最重要的一个条件,就是要好看,不然就算前头那些条件他样样都能满足,我也不嫁。” 颜狗理直气壮。 杜红缨连着‘呸’了好几口,斥夏晚棠道:“你这死丫头,怎么嘴上连个把门的都没有?” 斥完后,杜红缨默默想了想,自家闺女的这个要求挺扯淡的。若说高的话,这要求还真不算多高,哪有人说亲的时候就是奔着丑的去说的?可若说这要求低,那也是一点都不低,到底哪样儿的才算好看? 杜红缨深感头痛,可她深知这事一时半会儿也急不来,索性不在这事情上纠结了。她看了看那袋子面粉,同夏晚棠说,“既然你都起来了,那就烙张饼吃吧。咱家虽然不缺这一口面粉吃,但这么好的面却不多见,烙好饼给你爷奶送两张过去,你奶前几天还张罗说,你要出嫁的话,她和老爷子给你整一个炕琴用呢。” 所谓炕琴,就是炕上摆的木头大柜子,里面可以放被褥枕头这些,有些婆娘还把家里的银钱往炕琴里面塞,也有一些心不定的婆娘往炕琴里面塞野男人的,不过这些事儿不光彩,偶尔有几桩几件,算不得多。 夏晚棠听杜红缨说要烙饼,当下便忙活起来了。 杜红缨心里揣着事儿回屋去找夏春生谈夏晚棠说过的事儿,但没过多久就又折了出来,她仔细摸了摸那装面粉的袋子,叮嘱夏晚棠说,“这面粉袋子质量摸着怪好的,你别白瞎了啊,等面粉用完,咱家留着还能装别的用。” 夏晚棠:“……”她默默翻了个白眼,拉长调子道:“知道了,就你会过日子,我就一个败家娘们儿。” 杜红缨嘿嘿笑着回屋去了。 母女俩拌了多少年的嘴,谁都没真的动过气红过脸,俨然已经变成了生活习惯,每天不拌几句还觉得日子不舒坦。 -- 夏家所在的夏家庄临着一条挺宽的大河,出入都不怎么方便,夏家老爷子就在河上做一些打渔的生意,偶尔收几个摆渡钱,却不靠摆渡维生。 河里的虾虾蟹蟹不少,渔家人都会捯饬这些东西,夏晚棠上辈子的厨艺不怎么样,只会做一些家常菜,但得益于前世的调料种类复杂,只要能把饭菜做熟,洒上调料,味道就很不错。 胎穿过来后,她寻不到前世那些调料,但也算是见多识广,自打她会做饭开始,家里掌勺的任务就交给了她,后来还去酒楼做了帮工,稍微精进了一下自己的厨艺,更加坐实了自己在家里的掌勺地位。 倒也不是其他人惫懒,而是其他人做的饭食都没有夏晚棠做的好吃,同样的东西放到锅里去,夏晚棠做出来的有滋有味,其他人做出来的就不尽如人意,那不等于是白瞎么? 夏春生和杜红缨体谅闺女手脚麻利,做的家务很多,从不让夏晚棠下地干活儿,就算夏收秋收忙活的那阵子,也顶多是让夏晚棠做好饭送去地头……这样的养闺女方式,放在乡下地头算是娇养了。 夏晚棠不是那种好吃懒做的懒骨头,地头的事情做得少,家里的事情就多做一些,总不能让嫂嫂觉得不公平,不然这家里就别想安宁了。 她从灶间外的水缸里捞出一笊篱河虾来,伸手将河虾的头、尾、壳都掐掉,放到水里好好清洗几遍,然后将虾肉放到炒锅里干煸着,切点葱段丢进去,煸出来的虾肉连同虾油又咸又香,做成虾肉酱,将虾肉酱包到饼里,滋味相当鲜美。 闻着虾肉酱的香味儿,全家都起来了。 夏大嫂李招弟有些不大好意思,她料理完屋子里的事儿,赶紧出来帮忙,夏大哥没过多久也出来了,他没有李招弟那些想法,径直钻进了灶间,见夏晚棠做的是白面饼子,他乐呵一笑,“妹子,今天是啥日子,你咋想到做白面饼子吃?咱娘舍得让你这么祸祸白面?” 人最怕背后说别人坏话。你要是说好话的时候,人家不一定能够听到,但你要是说坏话,人家一准能听到。 -- 夏大哥名叫夏光宗,夏二哥名叫夏耀祖,夏晚棠在家排行老三,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名叫夏勤耕。 闺女的名字不用说,这年头就流行用一些花花草草做名字,夏光宗和夏耀祖这名字是老夫妻俩认真起的,寄托了老父母的殷殷期盼,可兄弟俩不争气,大字没识几个,倒是把私塾里的先生险些气晕过去,是被私塾里的先生退了束脩撵回家的。 轮到生老四的时候,夏春生和杜红缨就踏实了许多,他们已经不期盼儿子能够光宗耀祖了,只要好好种地,饿不死就成。 老四夏勤耕小时候还抗-议过,等他稍微懂事了些,就不再抗-议了,因为他发现自己这名儿挺好的,不需要光宗耀祖,自然没啥压力,好好种地就成。 像大哥二哥那样顶个那么好的名字还在种地,那脸上多臊得慌……夏勤耕也渐渐体谅夏春生与杜红缨了,他知道等自个儿出生后,老两口光宗耀祖光耀门楣的白日梦醒了。 夏光宗最喜欢的就是自家妹子做的饭,但夏晚棠也不是天天都做白面饼子的,逢年过节做几次,平时多数都是杂粮面混着做的,这会儿好不容易看到白面饼子,他可不得感慨一句? 就这么一句,杜红缨就听到了,她吊着三角眼疾走两步,冲着夏光宗背上狠狠一拍,凶神恶煞地斥道:“怎么?你娘就是抠门人掉进茅坑里——抠死了?你娘我再抠门也把你给养大了,没让你饿着,我让你吃的白面少了?晚棠,听娘的,别给你哥吃饼子,让他吃昨天剩下的窝头去!” 夏光宗见情况不太妙,立马就开溜。 杜红缨挤进门来,洗了把手,帮着夏晚棠烙饼,先是瞅了门外一眼,见没人在灶间门口,这才悄声说,“娘和你爹说过那事儿了,你爹同意了。不过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做?你和那天-朝的商人谈好之后,也得同娘和你爹说一说,不然娘和你爹心里没底儿。” 第3章 糖霜生意 银子绝对滚滚而来。…… 夏晚棠心里自然是有些成算的。 自己的创意混搭金手指又不是只有粮食可以卖,而且粮食这东西也不好卖,容易招人惦记,不如从那并夕夕里批发一些其它东西出来。 先把产出来的面粉和小麦当做本钱,拿到那并夕夕里换一些银钱使,到时候再用这些银钱进货,就像滚雪球一样把生意慢慢做起来。 她同杜红缨说,“既然爹答应了,那我就放心了,过阵子应该就会有东西送过来的,我试着挑了一些东西,看能不能卖得动。” 杜红缨:“???” 老太太的眼睛都瞪圆了,她一把掐住夏晚棠的胳膊,道:“好一个死丫头,你之前是不是就答应那天-朝商人了?和着你说听我和你爹商量,自个儿早就把主意打定了,就是说给我们通知一下,对吧!” “你的心胆咋这么大呀!你从哪儿来的钱?之前在酒楼上工的钱,你都一文不留交给我了,我都在那儿攒着给你当嫁妆呢!” 夏晚棠嘿嘿一笑,“都是赊的,那天-朝商人同我说了,卖不了也不重要,只要东西没坏,再给他退回去就成。” 她说这话的倚仗,完全就是因为并夕夕系统有退货的售后服务。 杜红缨骂骂咧咧地出去了,夏晚棠想了想,一边烙饼一边把并夕夕界面给打开,直接点进了‘限时秒杀’里面去,刷了一会儿,看到有卖白砂糖的,直接点进去看价格。 “30千克的白砂糖是234块钱,一斤不到四块钱,按照这个系统的兑换率,一块钱等于1个铜板,那就是四文钱不到就能批发到一斤上好的白砂糖,这买卖值!” 她在家里掌勺,给家里采买的活儿一般也会落在她头上,她自然知晓白砂糖的价格行情。 县城里管这个叫糖霜,一斤就要二十文,比肉价还要贵不少。 她把这精制白砂糖给批发回来,都不用降价处理,就按照县城里卖糖霜的价格去卖,因为后世的糖霜品质好,绝对不愁卖。 夏晚棠瞅了瞅自己的系统钱包,那些粮食面粉全都卖给并夕夕直接回收,攒下的钱也不过二两银子,买十包白砂糖都不够。 那可是那么多的面粉和麦子啊! 夏晚棠这下明白了,在并夕夕里买东西便宜,卖东西同样卖不出好价格,要想赚钱,还是得做现实社会中的买卖。 她没把自己的钱全都下单成白砂糖,而是只买了五包,还同店家客服软磨硬泡了一会儿,让店家客服同意送她一杆秤。 只是店家的服务态度不咋好,话里话外都像是在暗示说夏晚棠要秤的这个要求有病。但看在白得一杆秤的事儿上,夏晚棠选择性地把那店家的态度给忽略了。 钱从系统钱包中划转扣除,物流信息便实时更新了。 “货物已从盛唐发货仓发出→加速发货中→货物以送抵临江县,由速达镖局紧急配送中。” “预计送达时间:一个时辰内。” 夏晚棠对着系统面板陷入了长长的沉默。这快递可真够快的…… 虾酱饼做好,锅里煮着的粥也差不多了,一家人都坐到了饭桌上,夏春生趁机就抛出了这个重磅炸-弹。 他先是不疾不徐地吃了一块饼,又灌了一口粥,这才说,“大家都别吃了。” 夏光宗和夏耀祖兄弟俩齐刷刷地抬起头来,一脸迷惑地看着夏春生,问,“咋了,爹,我们还没吃呢!” 夏勤耕也问,“爹,咋了,我姐做的这虾酱饼子有毒啊……” 夏春生没好气地说,“是有正事儿同你们说,说完再吃。” 一家人这下都放下碗筷竖起耳朵来听。 夏春生道:“晚棠认识天-朝商人的事儿,这在家里不是什么秘密。天-朝商人想在咱这边做生意,问晚棠愿不愿意跟着一块儿搭伙赚钱,晚棠拿这事来和我们老两口商量,我和你娘合计了合计,然后答应了。” “常年靠着田地和江河吃饭,虽说稳定,但想有啥大出息,基本不可能。外头都说士农工商,商人最被人看不起,但咱庄户人也知道,外头的人看不起的不是商人,是穷人。你要是有钱了,商人也能买个员外老爷当,要是没钱,就算你是老农民,照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所以呢,爹决定了,让晚棠跟着那天-朝商人把这个生意给做起来。但是晚棠还未出嫁,一个大姑娘家,整日抛头露面不太好,所以抛头露面的活儿还得交给家里的男人来做。光宗、耀祖、勤耕,你们兄弟三个是怎么想的?” “光宗已经成亲了,老大媳妇也跟着拿拿主意,你们夫妻俩共进退,可别老大前脚答应下来,老大媳妇回头就跟着闹。耀祖虽然没成亲,但也说亲了,秋后就办喜事,你也理当同你未过门的媳妇儿知会一声的,咱得尊重人家。” “至于勤耕,你手头的钱不多,亲事也没说,自己拿决定就成。爹娘肯定是希望你们能跟着晚棠做生意的,从天-朝那边来的东西,在咱这边肯定稀缺。夏家庄卖不动就去隔壁村子卖,隔壁村子卖不动就去县城、去镇上,眼下农闲,地里头没有那么多的活儿,你们当个脚夫来回跑跑,赚的钱甭管多少都是个赚头。” 夏光宗和夏耀祖还在考虑,夏勤耕却是想都没想,他直接歪头去问杜红缨,“娘,我这些年攒下的银子,有多少?” 杜红缨对这些事儿如数家珍,算都没算,直接报出一个数来,“一两二钱。” 夏勤耕便同夏晚棠说,“姐,我就一两二钱的本钱,都跟你做生意,你脑瓜子灵光,别把我带沟里去啊……” 夏晚棠没想到自家这个小弟对自己这么信任,当下一阵心热,笑骂道:“我什么时候坑过人?你放心,姐肯定不会叫你赔钱。” 夏光宗咬咬牙,道:“妹子,哥也信你,但你嫂子已经怀上身孕了,钱都预备着些,万一有啥急用钱的时候。哥跟你半两银子。你别有啥心理压力,能把买卖做起来就做,做不起来哥也不怪你。” 夏耀祖也道:“我也跟半两。”他怕夏晚棠以为自己不信她,还解释了一句,“你二嫂打算嫁过来就多置办两亩水田来养鱼虾,她娘家那边有养殖鱼虾的方法,养的挺好,说是带我一起养,二哥就不在买卖投入太多了。” 夏晚棠点点头,“成,那就大哥二哥各半两银子,合一两。勤耕一个人跟我一两二钱银子,先试着把生意做一做,争取都能做起来,做个半年,咱家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夏春生一直都在旁边旁观三个儿子的反应,见三个儿子虽然各有心思,但基本上还算齐心,嘴角有了笑,同夏晚棠说,“闺女,你兄弟们都表态了,你也同家里人说说你打算做什么生意吧。你哥和你弟信你,你也不能让他们失望啊。” “我暂时打算做糖霜的生意,就是县城里卖二十文一斤的那种糖霜。天-朝商人能便宜拿到货,质地也比咱们县城卖的那个好。我能十二文一斤给你们,你们拿去卖,二十文一斤可以,贵一些也行,便宜些也行,反正现在鲁地这边就是咱自家人的生意,咱把价格定好就行,别出现兄弟之间价格不一样而起哄干仗,不然最后伤的都是自家人。” 她四文钱一斤拿货,以二十文为售价,利润十六文,然后把利润平分,十二文的批发价等于是让利一半给自家兄弟,已经十分不错了。 夏光宗、夏耀祖和夏勤耕三兄弟一听这利润,蹭地一下就坐直身子了。 就拿夏勤耕举例子,他砸一两二钱银子进去做这生意,能从夏晚棠手中分到100斤的糖霜,二十文一斤拿出去卖,转手就能卖二两银子,净赚八百文,合八钱银子,不比种地赚? 如果生意顺利的话,夏勤耕拿着这笔钱接着从夏晚棠这儿买入糖霜,再拿去卖,银子绝对滚滚而来。 夏大嫂李招弟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她虽然没学过太复杂的算学,但基本的算术还是懂一些的,她一听夏晚棠说,就知道一斤糖霜能赚八文钱,心里立马就火热了。 李招弟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家娘家兄弟,前几日她娘家妈还过来同她诉苦,说是娘家那个招弟求弟盼弟之后终于盼来的小兄弟要说亲事了,家里出不起彩礼,也起不了新房,希望李招弟、李求弟和李盼弟姐妹三个能帮衬一把。 李招弟一开始以自己家里也没有余钱为由给拒绝了,她娘家妈还痛斥她嫁出去的闺女就是泼出去的水,半点都指望不上,让她心里难受了好一阵子,若是她能带着娘家兄弟也入伙,娘家兄弟自己也能赚到钱,可不就不逼她们姐弟三个了? 李招弟心里火热,已经想到自己成为娘家功臣,受娘家吹捧的舒心日子,当下就同夏晚棠说了,“晚棠,我娘家兄弟也一直都没个正经营生,能不能让他也入伙跟着卖?” 夏晚棠:“……” 没等夏晚棠说什么,夏春生和杜红缨就齐齐黑了脸。 杜红缨斥道:“自己家的生意都没做起来,你的胳膊肘就要往外拐了?” 夏晚棠不希望夏光宗夹在自家人和自家媳妇儿中间难做人,便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当场说了出来。 “我这一批进的糖霜的量不少,带点旁人也没什么。不过有个规矩,自家人拿货,十二文一斤,关系亲近的本家,比如叔伯兄弟和姨舅亲,十五文一斤,关系寻常的外人,十八文一斤。” “我说的自家人、叔伯兄弟、姨舅亲这些,都以我为准,是我叔我伯我姨我舅,还有同我关系好的本家,凡是绕出这个弯子的亲戚朋友,甭管谁来说情,都是十八文一斤。要是同咱家关系不好的,我有货也不拿给他们卖。” 李招弟一听这价格,脸顿时就拉了下去,“晚棠,这价格是不是太高了些?” 第4章 孝敬 这糖霜好啊! 听了李招弟的发问,夏晚棠笑笑,“觉得这价格高可以不做啊,我又没强求着搭伙。我有这路子,想的是帮衬自家兄弟和本家兄弟,没道理嫂子你娘家兄弟也得我帮衬的道理。那是你名字里招来的弟,我弟就勤耕一个。” 李招弟不再吭声,夏晚棠很少说话直截了当的刺人,但也不是没有刺过。只要夏晚棠开口,夏春生、杜红缨以及夏光宗夏耀祖夏勤耕兄弟三个都是站在夏晚棠那边的,李招弟不敢惹火烧身。 夏晚棠给家里人算了一笔账。 “再说了,这定价哪儿算高啊,糖霜从天-朝盛唐运来,路上下点雨不知道得毁掉多少,还有天热了也会化,这些损失不都得我来承担?旁人来拿货,十八文一斤拿了,二十文拿出去卖,转手一斤就是两文钱,一天拿二十斤出去卖,就是四十文钱了,干什么能有这个赚?因为是一母同胞,所以我给大哥二哥和小弟都是成本价,嫂嫂你总不能要求我给所有人都是成本价,自个儿把所有的风险都背下来吧。” 李招弟眼珠子一转,不再说话。她心道,大不了自己十二文一斤拿了货再转给自家兄弟,你夏晚棠不赚自己兄弟的钱,我李招弟也能这样学着来。 夏晚棠一句话堵死了李招弟的后路,她说,“当然,嫂嫂也可以动旁余的心思,比如说大哥从我这儿十二文钱拿了货,然后你转手卖给你兄弟,但我也得提前知会嫂嫂一声,这天-朝那边来的货,来多来少我也不确定,说不准就是一杆子买卖,你分出去的多,自然自个儿赚的就少。” “如果哪次到我手里的货少了,嫂嫂还坏了我的规矩,那我肯定就不再出货给哥哥嫂嫂了,大哥和嫂嫂也别怪我心硬。大哥二哥按理说都是比勤耕有钱的,可大哥二哥顾虑也多,不如勤耕信我,我有什么赚钱的好买卖自然先想着勤耕,毕竟勤耕娶媳妇儿的本钱都压我身上了,我自己亏点儿都不能让勤耕亏了。” “咱虽然是一家人,可这会儿谈的是生意,就在商言商,别谈情分。谈情分伤钱,要是非要谈情分,那咱就不要说赚钱的事儿,我们赚钱,你在一旁守着自己的日子过,谁也不羡慕谁谁也不眼红谁,之前怎么处关系,之后就怎么处着。” 夏春生见桌上的气氛不大好,赶紧咳嗽两声,道:“咱自家的生意,断然没有因为外人而红脸的事儿。先吃饭吃饭,有事都好好商量。” 杜红缨却没打算按夏春生的这做法,把这事儿和稀泥过去,她清了清嗓子,放下碗筷,道:“这事儿我支持晚棠。晚棠给亲兄弟一个便宜的价钱,但叔伯兄弟过来了,说想让你带带,也必须得带。叔伯兄弟都是老夏家的人,该给让的利润还得给让,但万万没有谁来说情让咱让个利润,咱家就让的道理,不然这生意还做不做了?大家都这么胡来,生意能做得下去?” “要我说,老大媳妇你要是存了别的心思,那你和老大不如就不要掺和这事儿,坏根子我现在就给你掐了,省的以后长出什么烂瓜劣枣来,让大伙儿脸上都难堪。” 被自家婆婆一敲打,李招弟虽然心中不情不愿,可还是熄了自个儿的那点心思。她心想着,自己只要赚了钱,不带自家兄弟就不带,换个法子照样接济。自己把钱捧着送过去,娘家妈心里肯定更高兴! 这边的早饭还没吃完,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儿就叼着根旱烟杆子敲门了。 “春生,从县城来了个啥速达镖局的,说是棠丫从天-朝那边买了什么东西,在河边问路,我把人给你们引来了。棠丫出来看看,你折腾啥了?咋还从恁远的地方买东西呢?” 夏晚棠嘴里叼着的饼子险些掉地上。 快递来的这么快? 并夕夕系统还给折腾出一个速达镖局出来? 这并夕夕系统做戏可做的真全,她之前还担心这系统会不会做戏做不全套难以圆,现在倒是盛世了。 她放下嘴里的饼子,擦了擦手,赶紧跟着夏老爷子走出门去。 杜红缨扯着夏晚棠的胳膊问,“闺女,你不是说过阵子才到货?咋这么快呢?” 夏晚棠也不知道为啥这么快啊!她只能随口扯个理由把杜红缨给应付过去,“可能是人家天-朝商人人脉广,所以生意做得快吧,要是懒懒散散的,人家肯定不跑咱这么远来做生意,哪能赚得了大钱?娘,你也别问我,我现在脑子里也懵着呢!咋这么快呀……” 她装模作样地走到那速达镖局的来人跟前,把一肚子疑惑的杜红缨撇到了身后。 速达镖局的人穿的都是一身干练的短打,上半身穿着件红马甲,一看就是并夕夕的手笔,瞧着那人活灵活现的,不知道是真人还是虚拟人,反正看着穿不了帮,夏晚棠也就没有深究。 速达镖局来的那人也在认真打量夏晚棠,他原本是在省城的虎门镖局走镖,昨儿个突然听说虎门镖局被卖了,镖头也换了,他还担心自个儿是不是得换个活计干,没想到新上任的镖头直接留下所有的走镖人,不仅给提高了待遇,还把大半的走镖人都分配到了省城下面的临江县,说是临江县有大生意要来,让这些走镖人都盯着。 他昨儿个晚上才到临江县,今天早晨就收到了这批货,马不停蹄地给送来了。 夏晚棠见速达镖局来的这人手里拿着一盒印泥,还拿着一张条子,立刻会意,伸出大拇指在那印泥中摁了一下,然后又在那张条子上摁下自己的手印,那速达镖局的人便开始卸货。 五包白砂糖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了夏家院子里,每包都是三十千克,共计三百斤的白砂糖,旁边还放了一个秤,不是通用的那种秤杆,而是简易天平。 夏家人目送那走镖人回去,夏老爷子却是留了下来,他不识字,盯着那五包白砂糖瞅了好久,没瞅出个所以然来,问夏晚棠,“棠丫,你置办的都是些啥玩意儿?咋还是从天-朝那边过来的?贵不?” 夏晚棠招呼夏勤耕帮忙把四包白砂糖都扛进自己屋里,余下的一包白砂糖扛进堂屋,拆了针线包装,将里面的糖霜拿出来给夏老爷子看。 “爷,就是这玩意儿——糖霜!” 这么一拿,夏晚棠知晓为啥那店家客服的话里话外都在讽刺她提的要求有病了,因为这三十千克一大袋里的糖霜都是一斤一斤的小包装,一大袋里面包了六十小袋,不是她想象中那种散装的糖霜! 夏晚棠想得开,她觉得自个儿挨一顿讥讽但白得一个天平也不错,谁人背后不被说?谁人背后不说人? 夏晚棠拆了一小包糖霜,拿给夏老爷子看。 夏老爷子的脸都皱到一块儿了,他觉得女娃娃心这么大不好,但他疼孙女儿,这话肯定不能说出来伤孙女儿的心,只能先看糖霜的质量。 只见那糖霜白白的,糖霜的晶粒儿也比自家买的糖霜规整很多,一瞅就不是便宜样子,夏老爷子伸手捻了捻,又放到嘴边舔了舔,眼睛一亮,“这糖霜好啊!” 他转眼就又担忧上了,“你买这么多的糖霜干嘛?自家吃得吃到猴年马月?” 这下轮到夏春生出马了。 夏春生都四十大几五十的人了,面对夏老爷子还是有些底气不足,他搓了搓手,同夏老爷子介绍说,“爹,棠丫不是认识天-朝来的商人?人家问棠丫愿不愿意搭伙做生意,棠丫同我说过,我想着农闲时做点生意赚钱也不错,就答应了。这些糖霜可不是自个儿吃的,是打算拿来卖的。光宗他们兄弟三个都打算试着去卖这个呢?”夏春生这是替夏晚棠把锅给顶下来了,万一夏老爷子要骂人,那也不会骂夏晚棠,唾沫星子都会落在夏春生脸上。 夏老爷子皱紧的五官松开,他咧开嘴笑了笑,“既然是卖的,那我就没啥疑问了。春生,你好好盯着些,别让下头的兔崽子把种地打鱼赚的钱都给赔光,也别把种地打鱼的手艺给荒废了,生意做不下去还能靠祖传手艺混口饭吃。” 夏春生连连答应,“爹,棠丫做了虾酱饼,刚说吃过早饭就给你和娘送过去呢,既然你过来了,那我们就不跑一趟了,你直接带回去吧。这些糖霜都已经送到了,那就得把他们都给撵出去赚钱去,万万不能让这些糖霜都压在家里,徒增损耗不说,这些糖霜又不会自个儿生儿子。” “光宗、耀祖、勤耕,你们吃过饭就背糖霜出去,周边村里也好、镇上也好、县城也好,赶紧卖了回本。” 夏光宗、夏耀祖和夏勤耕兄弟三个齐齐答应。 夏晚棠把拆开的那一包糖霜塞给夏老爷子,道:“爷,这包糖霜你也拿回家去,你和我奶冲糖水喝。” 夏老爷子得了孙女的孝敬,脸上乐开了花,“成,你的孝心爷奶都领了,但你这是做生意的东西,爷奶哪能白吃?回头让你奶拿钱过来。” 四文钱一斤的糖霜,夏晚棠哪能收老两口的钱?她一指身后那五大袋子糖霜,道:“我进糖霜就是为了赚钱,让您老两口和我爹娘过好日子的,哪有收你们钱的道理?爷您要是非觉得不好意思,就让我奶给我炖个小葱鱼汤,我想喝我奶炖的鱼汤了。” “成!回头让你奶拎着鱼过来给你炖,爷给你摸一条大鲫鱼去。” 夏老爷子左手掂着饼右手拎着糖霜,乐颠颠地回去了,路上还哼起了鲁地这边的小调。 第5章 好卖! 瞧你那掉进钱眼儿里的样子………… 拿四文钱一斤的糖霜买个老两口高兴,这买卖值。倒是杜红缨撇了撇嘴角,她觉得给半斤就够了,十二文钱有点心疼。 吃过早饭,按理说家里的男人应该下地干活儿的,哪怕地里没多少活计,待在地头吹吹牛皮拔拔草,都应当待在地头。可老夏家的男人看到那一袋又一袋的糖霜,哪里能坐得住? 夏光宗、夏耀祖和夏勤耕兄弟仨的心都被拴在钱眼儿上了。 夏晚棠见夏光宗和夏耀祖兄弟两吃早饭的时候就时不时看一眼那些糖霜,等早饭一吃完,她立马就拆了袋子,收了夏光宗和夏耀祖兄弟俩各半两银子,借着妆奁的掩护把钱存到了系统钱包里,然后各数了42包一斤重的糖霜给这兄弟俩,又数了一百包糖霜给夏勤耕。 夏光宗掰着指头算了算,问夏晚棠,“妹子,哥是不是占你便宜了?” 夏晚棠笑笑,“是,占了我三两多糖霜的便宜,这不算什么,下次我减了就成。这一包糖拆开怪不容易的,也别叫人看了笑话。” 夏光宗固执得很,“这不行,哪能生意还没做就让你吃亏?妹子,你算一下,得找补你多少钱?哥让你嫂子数铜板去。” “一包十二文,你们拿四十二包,就是五百零四文,大哥二哥,你们再补我四文就成。现在不着急给,回头卖了再给我也成。你们赶紧出去卖糖霜去,卖一袋就能赚八文,我这儿还有不少呢,你们多卖点就能多赚点,要不我就匀给族里的兄弟了。” “行,你先留一些,大哥出去转转看,要是好卖的话,大哥晚上回来再找你补。”夏光宗道。 夏勤耕从家里翻出个背篓来,数了五十袋糖霜,又找杜红缨拿了块红布,往那背篓上一盖,废话不多说,背着背篓就出门去了。 下一刻,夏勤耕那大嗓门就在村里响了起来,“糖霜!糖霜!和县城里一样的价格,比县城里的质量好,一斤一斤卖,省得去县城就能买到!” 夏勤耕这一嗓子不仅震惊了邻里,还吓了家里人一跳。 夏光宗和夏耀祖面面相觑,兄弟俩没想到自家小兄弟还有这本事,为了做买卖,脸皮说放就放下了。 可做生意这回事,本来就是脸皮越厚,赚得越多。要是心黑点,保不准还能暴富。 夏勤耕在街上喊了那么一嗓子,邻家婶子、嫂子都出来看了。 隔壁家的如花嫂子出来的最快,她一脸惊喜地问夏勤耕,“小四儿,你现在当货郎了?这糖霜从哪儿弄的?质量好不好?” 夏勤耕拆开一包糖霜给如花嫂子看,“嫂子,质量好不好,那不是我说了算,你自己看这糖霜好不好。价格和县城一样,但我这糖霜是从天-朝那边拿的货,瞧瞧这糖霜多白。你买回家去尝尝,比咱之前买的都甜。怎么样,如花嫂子,要不要来一包?这糖霜一共也没多少。” 如花嫂子用食指点了点那糖霜,放在嘴里抿了一口,眼睛一亮,同夏勤耕说,“小四儿,你等我一下,我喊我妯娌和婆婆去。反正都要买糖霜,你和县城一个价,还比县城好,就从你这儿买了。” 如花嫂子回家去呼唤婆母和妯娌,没多久就拿着钱出来了,这个要一包,那个要一包,还有人说这糖霜质地好,要给娘家也带几袋的,夏勤耕转眼就卖了六七包,这还只是如花嫂子家。 有如花嫂子带头,听到夏勤耕那一嗓子的人都凑过来了,大家伙瞅着那一斤装的糖霜质量确实好,纷纷回家拿钱。 夏勤耕离开家门的距离没到五十米,就把自个儿背的五十包糖霜卖了个干干净净。 而这会儿,夏光宗和夏耀祖还没出门,兄弟俩站在门口看夏勤耕的那一套骚操作,都学到了新技能。 夏耀祖瞅了瞅自己背上背的那四十二袋糖霜,脸上满是喜色,同夏光宗说,“哥,我不打算去镇上了,就村子里就能卖掉这些东西。勤耕在咱们夏家庄卖,我打算去隔壁贾家庄试试,你呢?” 夏光宗想了想,同李招弟说,“你再拿点银子出来,我再同晚棠拿点儿,既然跑一趟,那就多带一些,我也学着勤耕这样喊,肯定好卖。耀祖去贾家庄,我去谢家庄吧……” 李招弟跑回屋拿钱出来,问了一句,“谢家庄?你咋不去李家庄?李家庄可比去谢家庄近。” 夏光宗是个直脑子,想什么就说什么,他同李招弟解释,“可你们李家庄穷啊,你家求弟、盼弟、还有你娘和你弟,你家七大姑八大姨,都在李家庄,我怕我去了之后一文都赚不到,还得倒贴。没看到我连杜家庄都不去么,你可省着点儿吧。” 李招弟脸上的表情当场就裂开了,就连杜红缨的脸都跟着黑了半边,老太太狠狠剜了夏光宗的背影一眼,气哼哼地回屋去了。 兄弟三个兵分三路,夏勤耕背着背篓,夏光宗挑着扁担,夏耀祖拎着一个箩筐,各自出门去了。 夏勤耕就在夏家庄卖,有自己村子里的人际关系基础,再加上老夏家人厚道口碑好,基本上是一路走一路卖,一百包糖霜刚好够逛遍整个村子的,没等到中午吃饭,他就乐颠颠地回来了。 夏勤耕直接把自己的本钱连同赚到的钱全都塞给了夏晚棠,说,“姐,你那儿还有糖霜吧,我这些钱都买了,下午我再去隔壁村子转悠。” 夏晚棠见夏勤耕满头大汗,拿帕子给夏勤耕擦了擦,问,“你不休息休息?这天儿热得很,要不明天再出去?” 夏勤耕连连摆手,“休息啥啊,这么好赚的钱,不赚是王八蛋。只要能赚钱,我天天跑出去都成。下午先在周边村里跑,赶明儿就去镇上和县城。咱这夏家庄都能卖那么多,进了镇上和县城肯定更好卖。姐,你多给我留点货啊……” 夏晚棠心里算了个账,她手里的糖霜不够给夏勤耕给的这二两银子,只能把多余出来的钱给夏勤耕塞了回去,说:“原本我那儿还有一百一十五包,但咱大哥又多拿了三十多包,姐那儿就剩下八十包了,都给你留着。用不了二两银子,余下的你自己收好。” “啊?还剩八十多包就没了?姐,你再同那天-朝商人联系联系啊,你余下的那八十多包,估计今儿下午我出去转转就没了。至于多出来的那些钱,姐,你给我存着吧,我信你,攒多一些你再给我。” 夏晚棠笑骂道:“瞧你那掉进钱眼儿里的样子……成,今儿个上午拿到的只是第一批货,第二批第三批还会送过来的。既然你这么信姐,姐肯定不能让你吃亏。” 夏勤耕跟着傻乐,“你是我姐,我不信你信谁。不过,姐,你咋和那天-朝商人联系?是不是得去县城一趟?要不我下午直接去县城卖糖霜吧,我陪你一起去。你联系那商人,我去卖糖霜。” 夏晚棠脸上的笑容凝滞,她绞尽脑汁地想,终于想出一个圆谎的理由来。 “去县城哪能联系得上天-朝商人?人家走的时候说给我送一笼信鸽过来,我有啥打算直接飞鸽传书就好。鸽子飞起来不比咱两条腿儿走开快?” 见夏勤耕还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趋势,夏晚棠赶紧撵人,“行了行了,你赶紧喝点水歇着去。我既然打算做这买卖,肯定是要考虑周全的,还用得着你操心?” 夏勤耕这才闭嘴溜了。 夏家人看到夏勤耕卖糖霜的生意这么好,心里都挺高兴。 杜红缨想到自家小儿子的媳妇本越攒越厚,往后能省自己操很多心,她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李招弟想到自家男人起先只拿了四十多包,后来又拿了三十多包,将近八十包的糖霜,一袋卖出去就有八文钱进账,她也跟着高兴。 可是转念想到夏勤耕一上午就卖了一百多包,下午还要再出去卖,她又觉得自个儿卖的少了有点亏了。 “早知道一开始就多跟着投一些钱进去来着,谁知道这第二批货得什么时候到?万一就能拿到这一次,那岂不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李招弟越想越着急,整个人就好似坐在了火炉上,压根坐不住。 夏晚棠把李招弟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不过她没多嘴去说,只要李招弟不提,她就不会主动去触这个眉头。 成年人,哪能事事都要求别人顺着自己来?得学会自己排解忧虑和疏解情绪。 等过了晌午,夏耀祖和夏光宗也一前一后回来了,兄弟俩脸上都带着笑。 夏晚棠是给夏耀祖和夏光宗做了午饭的,因为这兄弟俩没赶在饭点儿上回来吃,饭菜就在灶台上温着。 眼下夏光宗和夏耀祖回来了,夏晚棠没出自己屋子,她躺在自己炕头盘点并夕夕系统里的东西,打算隔个一天半载再批发一些糖霜,不然家里人肯定会起疑。 但她又不打算闲着,索性就逛起别的东西来。 她觉得擦脸用的毛巾就不错,挑了几个颜色素淡,上面还有小幅刺绣的,夏晚棠见评论都不错,就下单了两百条。 她想到自个儿得有点鸽子拿来糊弄身边的人,索性又找到卖鸽子的店,直接下单了十只家养的信鸽,打算等到货之后就拿这些信鸽出来糊弄人,糊弄完了之后还可以塞进自己那空空荡荡的夕夕牧场中养着,看能不能下点鸽子蛋吃,买来的鸽子还可以循环利用。 第6章 李淳奕 这谢闰梅想白吃她们家的糖霜!…… 夏晚棠把自己挑选好的东西下了单,钱从系统钱包中划转扣除,物流信息便实时更新了。 “货物已从大元发货仓发出→加速发货中→货物以送抵临江县,由速达镖局紧急配送中。” “预计送达时间:一个时辰内。” 哪怕已经经历了一次这样快速的快递,夏晚棠还是惊叹于这并夕夕系统的快递速度,如果不是担心糖霜到货速度太快会让人心中起疑,她都打算现在就再下单一些白砂糖。 夏晚棠躺在啵啵床上翻了个身,听到夏光宗进门的说话声,还听到了李招弟的说话声,原本打算她起来给夏光宗热热中午的饭食,但既然李招弟都起了,她也就没再多事。 晒着中午的太阳,正是犯困的时候。 夏晚棠才感觉困意稍微上了头,就听到夏光宗在院子里说了句重话。 夏光宗说,“那糖霜是晚棠找人弄来的,我能拿八十包已经不错了,你咋那么贪呢?想把银子捏在自己手里的是你,不信晚棠的还是你,现在瞅着这糖霜生意能赚钱,让我去找晚棠再说说的,还是你。” “人老四相信晚棠,把全部身家都砸了进去,换作是我,我心里也熨帖,肯定愿意帮扶老四,但咱又不是没有,晚棠不是说过几天还要到货?正好我赶紧把田地里的营生弄一弄,等糖霜来了就能放手去做。” 李招弟的声音挺尖,“夏光宗,我不就抱怨了两句,你用得着这样吼我?我说了没几句,你嚷嚷了一大堆,咋,显你嗓门高显你能耐大?” 夏光宗辩驳道:“我和你就事论事,你就别跟我没事找事!我是这家里的长子,地头那么多的营生,我不得挑起来?爹和娘都要五十了,哪能总让爹娘下地干活儿?我就出去了这么一趟,赚的钱不够你花?你折腾个啥?” “你是家里的长子怎么了?家里的粮食不是大家一块儿吃?凭啥老四出去卖糖霜赚大钱,你就得下地干农活?人家一包糖霜就能赚八……” “老大家的!就你长了一张破嘴,就你长了个会算计的脑子,是不是?”没等李招弟把话说完,杜红缨就跳下炕趿拉上鞋冲出屋子骂上了。 杜红缨把袖子一撸,叉腰激.情开喷,“这钱就是个照妖镜,这才一上午,就让你这妖魔鬼怪显形了?夏光宗他是家里的长子,家里的农活不用他干?晚棠不下地但干家务活儿,自打你怀上之后,地不用你下,家务也不用你干,整天就是那点儿扫扫院子拌拌鸡食儿的活儿,要说这家里谁是闲人?” “起先心里有算计的是你,现在搬石头砸到脚的还是你,你咋这么精呢?你要是再在家里穷折腾,我告诉你,大房别再掺和这生意了!谁家做生意的不得把利润给捂住,就你长了个嘴,叭叭往外说,要是让我知道这利润的事儿被你那张破嘴叭叭出去了,你就滚回你老李家去!老夏家不要你这样的碎嘴搅家精!” 杜红缨痛痛快快地喷完人,自个儿神清气爽地回屋去了,留下李招弟和夏光宗脸色难看地站在院子里。 要说李招弟也是倒霉,她就是同男人抱怨一下,还带出一些早上想带自家兄弟做买卖却被夏晚棠给拒绝了的气来,结果嘴上没个把门的,差点把这糖霜生意的利润给抖搂出来。 这年头,隔壁就是人家,房子的隔音效果也不怎么样,如果真被她抖搂出去了,老夏家出门难免要被戳脊梁骨,毕竟一斤糖霜八文钱的利润实在不低。 杜红缨还指望自家三个儿子靠这生意发家致富呢,结果还没高兴够,就听到自家这倒霉儿媳妇要掀了全家的老底,那脾气可不就如同火山喷发一样爆发了? 夏晚棠在家里把这些听了个清清楚楚,她在心里默默给李招弟点了一排蜡一个差评,然后就翻身继续睡觉去了。 -- 李家庄与夏家庄之间隔了一条河,不是夏老爷子打鱼摆渡的那条,是另外一条小河。 两个庄子之间架了一道可通车马的石桥,交通便利,两个庄子之间的往来还算繁盛,有不少夏家庄的闺女嫁去了李家庄,只不过李家庄比较小,人口不多,比不上夏家庄那般人丁繁盛。 若说李家庄哪里比夏家庄强,那就是李家庄曾经走出过好几个秀才公,秀才公的子孙起名字比较文雅,像夏光宗夏耀祖这么直白的名字,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李家庄。 只可惜李家庄的繁荣是曾经的事儿,如今已经落寞了许多年。李家庄李老三家的幺儿李淳奕是庄子里才学最好的,在县学都很有才名。 按理说,像李淳奕这样有才名的人,说情根本不算难,可偏生李淳奕的身子骨不大好,干农活儿都能晕倒在田间地头,参加县试的时候也晕过,本以为能够一举考中秀才,哪曾想到人信心十足地进了考场,是被抬出来的,险些命丧在那号舍里头。 李老三家花了很多钱、请了很多大夫给李淳奕看病,得出来的结论大同小异——李淳奕天生体弱,但没什么大病,平日里适当地进补一些就应当无事,一旦发病,一碗糖水蛋吃下去,人应当就能醒来。 可遑论是糖水还是鸡蛋,在乡下地头都不算便宜的,坐月子的婆娘都不一定能够吃得上,李淳奕怎么能吃得起? 就算能吃得起,他李淳奕怎么有脸吃?家中兄嫂家孩子还眼巴巴地看着呢! 哪怕是为了自己的身体不得不吃,李淳奕也一般不会碰那糖水蛋,顶多喝一碗糖水,他为了省糖水钱,自己寻了一种味道发甜的野菜根,煮了那野菜根熬水喝,本以为能给家里省一笔开支,哪能想到他偷偷断了自己的糖水才不过三日,就又晕倒在书桌上了。 李淳奕的亲娘名叫谢闰梅,老太太一连生了四个儿子,前头三个都好端端的,就这老四身子骨不好,因为发愁的缘故,谢闰梅刚过四十岁,看着却与五六十岁的老太太差不了多少了,因为人长的干瘦的缘故,显得一脸苦相。 对于李淳奕这个幺儿,谢闰梅心里是疼的,可她又不是只生了这么一个,若是太偏袒李淳奕,上头的那三个肯定要闹。 故而在看到李淳奕寻来野菜根代替糖霜时,谢闰梅心里又酸又疼,她宽慰李淳奕说,“幺儿,等你中了秀才,咱的苦日子就算到头了。” 可好景不长,那野菜根没顶几天用,李淳奕晕了。 家里的糖霜只剩下一点儿,谢闰梅连糖霜罐子都拿开水涮过了,捏着李淳奕的鼻子给灌下,见李淳奕悠悠转醒,谢闰梅赶紧把人扶到炕上去,抹着泪道:“幺儿,你赶紧歇着,娘上午听到隔壁夏家庄有人卖糖霜,现在就去买,咱之后不吃那野菜根子了,可别省点儿糖霜,把你的命都给省没了。” 李淳奕挣扎着要起来,“娘,我这又不是什么大问题,用不着歇着,刚喝了糖水,现在已经缓过来了,身上有了劲儿,我去抄一会儿书,不然家里买糖霜的钱都没了。” 谢闰梅眼眶发酸,回自己屋里摸了二十文钱就赶紧往外走。 过了架在李家庄与夏家庄的那道石桥,谢闰梅敲开一家的门稍微一打听,知晓是夏春生家儿子卖从天.朝来的糖霜,又打听了一下价格,得知那天.朝来的糖霜价格同镇上杂货铺里卖的寻常糖霜的价格一样,谢闰梅松了口气。 她原本还担心这天.朝来的糖霜价格比较贵呢! 寻摸到夏春生家门口,见柴门掩着,谢闰梅扣了扣柴门,问,“夏家嫂子,红缨嫂子,在不?” 杜红缨从屋里探出头来,见是谢闰梅,虽然不算很熟,但夏春生的侄子娶的就是李家庄的闺女,同谢闰梅沾一点远亲,就问,“闰梅子,你来干甚?找我有什么事儿?” 说话间,杜红缨把柴门给打开。 谢闰梅从怀中摸出一把铜板来,数了数,刚好二十个,递给杜红缨,说,“红缨嫂子,我听说你们家卖糖霜,来买一斤。” “啊?”杜红缨愣了一下,赶紧把人往屋子里迎,她喊夏晚棠道:“闺女,拿包糖霜出来,你闰梅婶子来买糖霜了。” 谢闰梅惊讶地问了一句,“红缨嫂子,咋是喊你家棠丫?难不成这生意是你家棠丫在做?” 杜红缨笑着点头,“确实是棠丫在做,棠丫之前在县城做工的时候救过的那个天.朝商人牵头的,人想在咱鲁地把生意做起来,棠丫就搭了个伙。” 谢闰梅心思百转,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红缨嫂子,你家棠丫……说亲了没?” 杜红缨脸上的笑一瞬间就凝固了。 刹那光景里,杜红缨想了很多,她觉得有一个可能最有可能——这谢闰梅想白吃她们家的糖霜! 第7章 毛巾 谢闰梅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猜到谢闰梅的打算后,杜红缨心里的警铃立马就响起来了。 她微微后退了半步,见夏晚棠拿着一包糖出来,同谢闰梅客气道:“还没说亲呢,棠丫是到了说亲的年纪,可家里想给她好好挑挑,也就不催她,慢慢相看着。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不能随便将就了。” 谢闰梅一抬头就看到了眉目好似画儿似的夏晚棠,她心思一动,突然来了主意。 自家幺儿的身体不大好,能不能考中秀才得另说,如果说亲娶妻的话,最好是娶一个强势一些,娘家也能帮得上忙的,夏家这种人丁旺盛的就很适合结亲。再加上夏晚棠自己有本事,能做个小买卖,自家幺儿就算不能下地,但也能抄书赚点钱,夫妻俩齐心协力,日子应当能过得不错。 可问题来了,人家能不能看得上自家幺儿? 别看在谢闰梅眼中,李淳奕千般好万般好,可谢闰梅心里也有数,在其他人眼中,自家儿子就是病秧子一根,不然也不会到了现在的年纪还说不上亲。 谢闰梅把心思打在了夏晚棠身上,当下就冲杜红缨挤了挤眼,把杜红缨拉到一旁,避开夏晚棠,低声问,“红缨嫂子,你看我家老四怎么样?我家老四年岁同你们家棠丫差不多,我记得比棠丫还要小上一两个月,咱俩应当是一前一后生的。” 杜红缨面露为难,她的思想还是典型的庄户人家的女人思想,觉得男人如果身子骨不大好的话,难撑起家门来,有些不大愿意。 谢闰梅能猜到杜红缨有这样的顾虑,索性就同杜红缨敞开把话说了。 “红缨嫂子,我知道我们家老四的身子骨不大好,但请来很多大夫看过了,他们说是我怀老四的时候亏了身子,老四不算什么大病,就是身子有些虚。这些年来,老四哪有什么毛病?就是体弱些,多喝些糖水就没事了,其余的药都没吃过。” “我也知道你担心什么,咱都是作娘的,谁的心思不是为儿女着想?你们家棠丫如果嫁进我们家来,我肯定不会亏待了她。家里有什么活儿,我都会尽力帮衬的。不出啥意外的话,我还能活个十几二十年,足能帮小两口把日子给扶顺了。” “我们家老四的相貌好,如果不是身子拖累了他,他的亲事也不至于变成我的心病。你家棠丫要是能看上我们家老四,我肯定会好好待她的。老李家的男人没有那花花肠子,都是一根筋的实心眼儿,我敢给你立个保证。” “我想撮合你家闺女进我家门,主要也是看上你们家了。老四身子不好,岳家如果能立得住,小两口的日子肯定过得更顺。老四上头有三个哥哥,你家棠丫也有三个兄弟,断然是没人敢欺负的。 说实话,杜红缨有些动心。 李家四郎那相貌,能说是一顶一的好,不知道多少大姑娘小媳妇的梦中人,可惜身子骨不行,虽说没什么大病,但时常得用糖水供着,比女人还娇贵,所以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也只敢在梦里想想,等到嫁人时,还得选择精壮的后生。 李家四郎的性情也算醇厚,是老好人,听说文采才情不错,本来妥妥能考中秀才,是被身体给拖累的,晕在了考场上。 别人家缺那么点儿糖霜的钱,自家可不缺,要是真能结这么一门亲事,虽说有点委屈自家闺女,但也委屈不到哪里去。 杜红缨有了这样的想法,对谢闰梅的脸色就和煦了许多,她冲谢闰梅点点头,“我问问棠丫的意见,你也回去问问你儿子的意见,要是俩年轻的都有这样的想法,就想办法让他们见一面,看能不能撮合。” 谢闰梅一脸堆笑地应了声,转身要走,就见有人驾着马车赶了过来,停在了夏家门前。 正是速达镖局来送货的镖人。 这走镖人大清早才来过一回,杜红缨又不是鱼,怎么会不认识?她愣怔了一下,问,“是棠丫又买东西了?” 那走镖人点头,“是,还是夏小姐的。这次是从大元那边过来的货,还有一笼鸽子,我也不清楚是什么。夏小姐在家么?麻烦夏小姐出来认一下东西,好签收了。” “在,在,在!”杜红缨揣着心里的疑惑喊人,“闺女,出来一下,那天.朝商人又给送来东西了。” 夏晚棠赶紧从屋里出来,往走镖人拿来的单子上摁了手印,提着那笼鸽子挂到屋檐下,又拆开那木头钉成的箱子看了看,里面果然是两百条长毛棉的毛巾,脸上有了笑。 恰好见夏耀祖从屋子里出来,夏晚棠便喊了夏耀祖把这箱子长毛毛巾搬回她的屋子里去。 夏耀祖问,“妹子,你这是买了啥?咋不见有糖霜?” “糖霜没了,我待会儿就飞鸽给传书过去,估摸还得两三天才能到。这次到的是别的东西,我打算让勤耕拿去县城试试,这些东西在咱们村子里怕是没几个人舍得用。” 谢闰梅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杜红缨赶紧走到夏晚棠那屋子,掩上门,她问夏晚棠,“你这次又买了啥?你到底同人家赊了多少东西啊,咱咋把本钱给人家。” “赊了二百两的货,等回本之后,我兑成银票,用信鸽给他寄去天.朝。人家养的信鸽专门就是下订单和传银票的,靠谱得很。” 杜红缨险些被‘二百两’这个数给吓死,她抚着胸口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看夏晚棠的目光有些复杂,“你这闺女的心胆还真是大,这两百两银子的买卖,放到一般的男人身上都不敢答应,你就能瞒着爹娘把这买卖给应下来……算了算了,我不说你了,你在县城酒楼里上过工,眼界比我们开阔,我说你你也不听,娘有正事儿同你说。” “啥正事儿?”夏晚棠拿出一条毛巾来,她没想到那毛巾的包装居然是用丝绸制的,一看就是后世那种工业丝绸,但这个年代的人哪里见过这么好的丝绸?工业丝绸可比这个年代的手工丝绸手感滑溜多了! 她解开丝绸袋子上扎着的绳,拿出一条毛巾来,放在手里摸了摸,把那条递给杜红缨,说,“娘,这条毛巾给你用。” 杜红缨捏了捏,惊讶于那毛巾软溜溜的,不知道该怎么用,问夏晚棠,“这是啥?干啥用的?瞅着也不像是衣服啊……这能遮个啥?” “这叫毛巾,洗完脸之后擦脸用的。这是大元那边草原上长出来的棉花做的,擦脸的时候一点都不刮脸。我听说大元那边还有用这种棉花制成的棉被,冬天盖着可软和了,回头我写信让那商人给我整两床过来,咱娘俩一人一床,过个暖暖活活的冬天。” 杜红缨整个人都恍惚了,“这毛巾……得不少钱吧。” 一条毛巾的批发价是七块钱,折合成这个年代的货币就是七文,放到这个世界上,单单是那个工业丝绸的袋子就值七文钱,更别提里面还有一条厚实软和的毛巾。 “我拿的时候也得十五文,到时候二十文给我哥和勤耕,他们加个几文钱卖出去。” 杜红缨一把将那条毛巾塞到夏晚棠怀里,“这么贵的毛巾,我哪儿配得上?你自己用吧。你娘我这满脸褶子,哪里用得上这么精贵的东西?” 夏晚棠又把那条毛巾给塞了回去,“让你用就用,我卖三条就能回本了,你还怕用亏我了?我有好东西,自家人却舍不得用,那还做什么买卖?做买卖,担这么大的风险,不就是想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杜红缨这才收下夏晚棠给她的那条毛巾,爱不释手地摸了摸,把话题扯回到正题上。 “晚棠,隔壁村李家庄的李四郎,就那个人人都说能考上的李淳奕,你觉得怎么样?” 夏晚棠脸一红,一下子就明白杜红缨这话是什么意思了,但她没应,而是装糊涂道:“什么怎么样?” 杜红缨瞅着夏晚棠那反应,嗤笑一声,“在娘这儿,你还装呢?有啥好装的……刚刚来买糖霜的那人就是李四郎他娘,人家看上.你了,问咱家的意见。你的意见就是咱家的意见。” “这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娘肯定是要拦一拦的,但你主意正,娘就不瞎出主意了,全看你的态度。那李四郎的情况,在咱这边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你都清楚。你要是觉得能看得上,娘相信你有办法同他把日子过下去,要是你看不上,就算那李四郎模样长得再好,咱也不要他。” 杜红缨把话说得这么露骨,夏晚棠还能说什么? 她红着耳朵道:“既然娘你觉得不错,那就找个机会见见?我之前见过那李四郎几面,但每次都是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哪知道他是怎么样一个人……见个面,看看本人的品行再定吧。” 一听夏晚棠这么说,杜红缨心里就有数了。 她知道,李四郎已经过了她闺女心里最高的那道关——长得好看。要是李四郎的长相没入了她闺女的眼,她闺女这种看脸下菜碟的女色批怎么可能会看人家的品行? 第8章 姑娘 夏勤耕如遭雷击,全身都僵直了。…… 明白了夏晚棠是个什么态度后,杜红缨就拿着那条毛巾回屋了,等夏春生午睡醒来,杜红缨立马就把这事儿同夏春生说了。 夏春生有些不大满意,他皱眉说,“李家四郎……我倒是听说过。听说相貌才情都不错,就是身子骨不怎么样。话说的难听些,那就是短命鬼相,说给咱闺女,不会害了咱闺女?” 杜红缨‘呸’了两声,道:“话别说这么难听,就是身子骨有亏,喝点糖水就有力气,哪是什么短命鬼相?年年捧着个药罐子的男人也不是没有,李四郎虽然不算精壮的,但也没大家以讹传讹传的那么差。大家就是瞅着李四郎才学好,却没考上秀才,故意说的那些风凉话。” “我想着咱闺女能赚钱,也不差那点糖霜,总能把李四郎的身子骨给养好。李四郎这次考的时候因为没带糖霜落榜了,要是他真同咱闺女成了,等他再下场考的时候,咱给他一碗饭半碗糖,他肯定不晕!只要考中了,等着咱闺女的,可不就是旁人几辈子都求不来的大好日子?” “咱闺女有本事,又不指望男人赚钱,那李四郎虽然干不了地头的活儿,但人抄书赚的钱也不比种地赚的少,日子肯定能过下去。要是人再出息一点,能往上考一考,说不定就能某个县官啥的当当……咱老百姓觉得天天吃糖水蛋太贵吃不起,人县太爷都是吃一碗倒五碗的,糖水蛋算个啥?” 夏春生这下不出声了。 又过了一会儿,夏春生问,“那闺女什么意见?她同意你给说一个病秧子?” 杜红缨哼哼两声,“你闺女也不知道是随了谁,就是一个看皮相的女色鬼,听说李四郎长得好,她就同意了大半,说是再跟着看看,我估摸着多半有戏。咱觉得这不行那不行的条件,在你闺女那儿可能根本不当回事,咱觉得一张脸长得好赖都无足轻重,但你闺女觉得嫁一个丑的就好似要杀她似得,你闺女的脑子多半是有点问题。” 夏春生横了杜红缨一眼。 其实夏晚棠哪有她亲娘说的那么有病?她是大概猜到了李四郎是什么问题,觉得自个儿有办法帮李四郎治好,就算治不好,也能调理到和正常人差不多,这才有底气同意见见李四郎。 她又不傻! 在夏晚棠看来,李四郎的那问题不是贫血就是低血糖,并夕夕系统里有个‘医药馆’,里面就有专门针对低血糖和贫血的药,她要是真和李四郎成了,就买一些那样的药给李四郎吃着。 -- 晌午的太阳很毒,夏晚棠在家里磨蹭到太阳没那么毒了,收拾了一盆衣裳,装进木盆里就往河边走去。 在河边的青石上把衣裳搓洗干净,捣衣杵挥得手疼,夏晚棠突然想到前世用过的各种洗衣液、洗衣粉和肥皂之类,去污能力比现在纯粹用手搓好很多。 夏晚棠这会儿手里有钱,索性又扒拉开并夕夕系统,找到卖肥皂的商店,添加到了购物车中。 她没有直接下单,因为她不想一天就被那速达镖局的人光顾好多遍了,虽说她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并没花多少钱,但别人看了怪败家的。 她决定等到下次批发白砂糖的时候一起下单。 将衣服搓洗完,夏晚棠感觉胳膊有点酸,坐在青石上一边揉肩膀,一边刷那并夕夕系统,见有个‘限时秒杀’的界面,夏晚棠直接点了进去。 她并没有抱太多的期望,也没什么目的,打开并夕夕系统纯粹就是为了打发时间,哪能想到自己一点进去,就被挂在秒杀首页上的东西给惊得瞪大了眼。 “全智能医用隐形眼镜:以光膜的形式附着在晶状体中,只需要意念即可调用,可通过光波、电磁波、X-射线、核磁共振等复合技术,对三米之内的活体进行扫描诊断,并对症下.药【并夕夕系统医药馆可购买】” “秒杀价:1999文!” 价格是二两银子! 夏晚棠赶紧去看自己系统钱包中的余额,秒杀这个全智能系统隐形眼镜绰绰有余,再加上秒杀时间只剩下五分钟不到,她果断下单秒杀。 “秒杀成功!全智能医用隐形眼镜植入中……” “植入成功!” 夏晚棠感觉自己眼前有一道蓝光闪过,刺的她微微闭眼,那种晃眼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眼前那更清晰的世界。 “难不成这全智能医用隐形眼镜还有矫正近视的作用?” 夏晚棠嘀咕了一声,抱起装有洗好衣服的木盆就往家里走,经过如花嫂子家猪圈时,她看那如花嫂子家里那头老母猪无精打采地趴在猪圈里,耳朵时不时扑扇两下,好奇地盯着那老母猪多看了几眼。 “一头中毒的老母猪。建议用药:清胃解毒兽药。推荐下单链接:……,药物价格:12元/10包;建议用量:3包。” 夏晚棠在那猪圈门口站了站,犹豫要不要告诉如花嫂子这老母猪生病的事。犹豫许久,她决定回家找杜红缨拿拿主意。 这年头,猪可是很宝贝的,一头老母猪能算是家里的不动产了。将心比心,自家的老母猪好端端的,只是精神头看着不大好,突然有个人跑过来说自家的老母猪是中毒了,谁会高兴? 夏晚棠想做个好人,但她也不敢高估人性。 她到家时,夏勤耕刚从镇上回来,他背去的糖霜都已经卖完了,这会儿正眉飞色舞地同家里人说自己下午卖糖霜的经历。 见夏晚棠进门来,夏勤耕殷勤地给夏晚棠倒了一杯水,按着夏晚棠的肩膀让夏晚棠坐下,从腰间摸出一个布兜来,全都塞给夏晚棠,说,“姐,这是下午卖糖霜的钱,你帮我收着。” 夏晚棠点了点那些铜板的数目,收入袖中,问夏勤耕,“你拿出去的糖霜都卖了?” “嗯,都卖了,还有好些人念叨着要买呢,问我啥时候再去。我说咱家也没货了,天.朝商人没给送过货来,可能得过几天,有好些人已经口头同我订上了,说是有货就拿过去。” 夏晚棠点点头,“可能还得两三天才有货,这个说不准,毕竟路途远,人家发货也不是今天发明天就到的。不过我拿了点新东西,勤耕,还有大哥二哥,你们看看要不要拿去卖,我手头就两百条不到,自己肯定是要留着用的,所以没多少,你们看看各自要拿多少。” 她眼睛一转,瞄到杜红缨刚拆了包的那条毛巾,直接拿过来当范例给夏光宗、夏耀祖和夏勤耕看,“就这,从大元那边过来的毛巾,洗脸擦脸用的,比咱用的帕子软和多了。我给咱娘留了一条,我自个儿也打算留一条,你们要是用的话,也成本价拿了给自己用就成。一条十五文,要拿多少,你们自己看着决定。” 毛巾与糖霜不一样,糖霜是家家户户都得买,而且夏晚棠拿出来的价格比县城里卖的价格便宜,大家都有的赚,可毛巾是新奇玩意儿,绝大多数人都没用过毛巾,不知道毛巾有多么好,大家觉得帕子就挺好的…… 夏光宗和夏耀祖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怎么吭声。 夏勤耕见状,同夏晚棠道:“姐,我的钱可能不大够,要不先拿一些?你把剩下的都给我留着,我先把手头的卖掉,然后再找你来拿货。” 夏晚棠一挥手,“不用这么麻烦,这些毛巾就当是我赊给你的,一条十五文,你就朝着二十文三十文去卖。姐给你支个招,咱这种普通人家舍不得用这么好的毛巾,但三十文钱放到县城那些富户眼里,根本不算事儿,你拿着毛巾就去县城富户住的那条街上去,找那些富户家的管家问问,看有没有想要的,说不准比糖霜还好卖呢。” 她看了一眼夏光宗和夏耀祖,随口道:“卖东西啊,不能总拿着自个儿做参照,自个儿买不起的东西,其他人家可能根本不放到眼里。咱觉得买一辆马车贵得要死,但放到那些富户人家,哪家那户没有马车?咱卖东西也得分人,看谁能买得起。像糖霜这种,农户人家舍不得多买,但家里或多或少都得备一些,所以村里也能卖得动,但日后来了好东西、贵东西,咱哪能指望村里人都能买得起?” “光宗,你好好干,争取赚了钱先买头牛回来,咱嫂嫂觉得你不干农活不给家里出力,那就让老黄牛替你干农活,几个你的力气摞一块儿也比不上一头老黄牛,平时还能赶着牛车去县城卖货。若是赚得再多些,你也买一辆马车,咱驾着马车去卖货,一上午就能打个来回。” 夏晚棠故意这么一说,李招弟就被臊得一脸通红,不好意思再呜呜喳喳。 -- 夏晚棠毕竟是胎穿过来的,论思维、论眼界、她比自个儿这辈子的亲人宽广了不知道多少,很多她觉得理所当然的事儿,放到家里人耳中就如同是醍醐灌顶般发人深省。 隔天,夏勤耕拿着毛巾就往县城去了。 不过夏勤耕没完全按照夏晚棠的指点来,他自个儿猥琐发育了一把,直奔县城里的萧瑾窟——春风楼。 他没来过这种地方,但知晓这种地方是县城富户云集扎堆的地方,到了春风楼之后,他脸皮薄,没好意思进去,而是趴在门上瞅了瞅,见有个一脸媚相的姑娘朝她这边看,就冲那姑娘招招手,把那姑娘喊了出来。 那姑娘瞅着夏勤耕的穿着朴实,不像是来春风楼消遣的,但夏勤耕生的端正,腰板挺直,五官也英气,可比来春风楼消遣的那些大腹便便的有钱人有魅力多了,她抿嘴一笑,扭着水蛇腰走了过来,把手搭在夏勤耕的腰上轻轻一捏,冲夏勤耕挑挑眉,问,“你唤我作甚?” 夏勤耕如遭雷击,全身都僵直了。 第9章 天价 人也变成了斗鸡眼 在被那姑娘捏到腰的一刹那中,夏勤耕脑海中浮现出自家亲娘抄着鞋追着他满街打的画面,头盖骨都险些被吓飞。 他往后退了两步,离那姑娘稍微远点了,才掀开自己的背篓,拿出一条用丝绸包着的毛巾出来,解开包装袋,远远地给那姑娘看,“姑娘,我手上有些从大元那边来的好东西,不知道姑娘要不要?如果姑娘要的话,我可以便宜一些卖给姑娘。” 那姑娘嗔了夏勤耕一眼,“你这人好生奇怪,说是问我要不要,怎么还问我要钱?来着春风楼消遣的大爷,哪个不是拿钱往我们口袋里塞?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想从我们口袋里掏钱出去的。” 夏勤耕也不觉得尴尬,嘿嘿一笑,“所以我是站在春风楼外头喊姑娘出来的。” 那姑娘无语凝噎,气得杏木圆睁,深吸几口气,这才冲夏勤耕招招手,“拿过来看看吧,如果真是好东西,我就要了。本姑娘长得这么好看,你躲那么远干什么?怕我吃人啊!” “没有没有,是我一身粗鄙,配不上天仙儿似得姐姐。”夏勤耕把毛巾给那姑娘递了过去。 那姑娘没看毛巾,而是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那绣着小花的包装袋,觉得相当满意,这才打开那包装袋,用手摸那毛巾,边摸边问夏勤耕,“这是何物?摸着软溜溜的,作甚用的?” 夏勤耕在家已经恶补过功课了,当下就答了上来,“此物叫毛巾,是大元那边顶好的棉花做出来的,用来擦洗身上脸上最好了,摸着滑溜溜的,吸水也比咱用的帕子要好。姑娘脸上皮娇肉嫩,用帕子擦脸实在是委屈姑娘了,姑娘不如试试这毛巾?” 那姑娘平日里见多了满嘴口花花的油腻富人,这会儿突然见到一个如同白纸的农家少年,调.戏心起,冲着夏勤耕娇嗔一声,道;“你又没摸过我的脸,怎会知道我的脸皮娇肉嫩?” 夏勤耕瞠目结舌。 他觉得这春风楼里的女子果然个个如同虎狼,难怪能从那些富人身上剥下一张张银票来……瞧瞧人家这狐狸精道行,甩李家庄的女子千万条街啊! 夏勤耕甚至还脑补了一下,如果自家姐姐也对自个儿这般娇嗔瞪眼,那会是何等的场面? 人啊,有时候最忌讳脑补,本来很美好的画面,稍微一脑补,可能就变了味。 夏勤耕就脑补出来了,自家姐姐如果娇嗔瞪眼一次,那不就如同寺庙里的护法金刚来一招金刚怒目?那可是要吓退各路妖魔鬼怪的。 他干笑两声,问那姑娘,“怎么样?姑娘可愿意买两条这样的毛巾?” 那姑娘拿着毛巾在自己脸上蹭了蹭,又在自己手背上蹭了蹭,确实感觉滑溜溜的,当下就动了心,问夏勤耕,“这一条毛巾要多少钱?” 夏勤耕想说二十文来着,可是想到春风楼里的消遣都是按一两银子二两银子算的,自个儿说二十文显得太小家子气了些,索性就狮子大开口了一把。 他比出一根手指来,“姑娘,就要这个数?” 那姑娘惊得瞪大眼,“一两银子一条你怎么不去抢?也就是物以稀为贵,你这东西确实好,我们都没见过,但你也不能这般坑人啊!” 夏勤耕尴尬地笑了笑,顺着那姑娘的话往下说,“姑娘,你看这装毛巾的袋子,都是顶好的丝绸,而且这毛巾质量是真的好,原材料是只有大元那边才有的长毛棉,装毛巾的袋子是天.朝那边的顶好丝绸,上面还有绣艺高超的绣娘刺绣,你看着不同袋子上的图案,可不是一模一样?这得何等高超的绣艺才能绣出这么好的东西来?这毛巾也是天.朝那边的能人制出来的,咱们北宋哪有这样的好东西?一两银子真不亏。” 那姑娘想了想,哪怕是从省城来的讲究客人,她都没见过用这么好的东西,那些人用的也是帕子,只是比她们用的稍微好一点,但远比不上自个儿见到的这毛巾。 但她还是觉得有点贵。 “一两银子太贵了,你稍微便宜点,我喊姐妹们出来,多买你几条?” 夏勤耕一脸为难,“要不……九百九十九文?” 那姑娘险些气得晕过去,狠狠瞪了夏勤耕一眼,“你这人真是好生抠门!这么贵的东西,居然就给便宜一文钱?九百九十文,不能更多了!” 夏勤耕一听这话,心里就乐开了花,但他知道自个儿不能显露出内心的真实想法来,还故意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犹豫良久,才吐出一口气,答应道:“哎,九百九十文就九百九十文吧,我这利润是真的薄,本以为仙女儿一样的姐姐不会砍价让我为难,没想到仙女儿砍价比谁都狠。” 那姑娘被这两声‘仙女儿’喊得心花怒放,扭着水蛇腰就回春风楼去了。 不多时,一群莺莺燕燕就从春风楼内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群富户。 “哎呀,俊哥儿,给我留一条桃红色的,这毛巾的颜色可真好看啊!” “谁呀,别挤我,奴家的绣鞋都要被挤掉了!” “俏郎君,那条玫红色的,你给奴家留着,一两银子给你,奴家不用找了!”有个姑娘看到玫红色的毛巾只剩下一条,急得大声嚷嚷。 有人这么说,其他人自然跟上,毕竟对于这些姑娘来说,十文钱真算不上什么,远不如买一条好看的毛巾衬自己的脸面重要。 那个姑娘开了个好头,随后大家都按照一两一条毛巾买,有姑娘瞅着好几个颜色都喜欢,索性买了好几条。 等春风楼的姑娘都高高兴兴地拎着自个儿选中的毛巾回去了,夏勤耕口袋里的银子已经沉甸甸一堆了。 殊不知,购买力最强的是那些在春风楼里消遣的富户,这些富户等春风楼的姑娘买完散了,这才挤了进来。 “哟,可真是好东西,我经常往省城那边走,都没见过这等稀缺玩意儿。这个小哥儿,给我拿十条,我家里的夫人、姨娘、小妾、姨太太,都得安排上,她们见到这种东西肯定高兴。” 有富户一次性买三五条的,也有富户一次性买七八条的,还有人一次性拿了十几条的,说是家里的女眷多,人人都得有份儿…… 夏勤耕都没有想到,自个儿从自家姐姐那儿赊来的毛巾居然这么好卖,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就卖的干干净净,还都卖出了天价。 眼看着自个儿带来的背篓已经空了,夏勤耕不敢再在县城多留,匆匆把银子塞到怀里,也不管那银子硌得疼了,拿起背篓来就往李家庄赶。 回李家庄的路上,夏勤耕吓得全身冒汗,只要有人往他身上多看几眼,他都觉得那是歹人,是对他身上的银子起了歹意。 直到坐上自家爷爷的渔船,夏勤耕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夏老爷子问他,“小四儿,你咋了?咋脸色这么白,还出了一脑门子汗?闹肚子了?” 夏勤耕不敢同夏老爷子吐露自己大赚一笔的事儿,他连自家爹娘都不打算说,只打算同自家姐姐说一说,故而只能顺着夏老爷子的话茬往下接,“是的,在县城就闹肚子了,憋了一路回来,险些拉裤.裆里头。” 夏老爷子失笑,“你这孩子……”渔船靠了岸,夏勤耕一下子窜下渔船,掂着背篓就飞快地往家里窜。 进了家门之后,杜红缨正在院子里调减秕谷,见夏勤耕急急忙忙跑回来,问,“咋了?背后有狼撵你啊……” 夏勤耕没理会自家亲娘,一头就扎进了夏晚棠的屋里,把正在缝缝补补的夏晚棠给吓了一跳。 “勤耕,你咋了?怎么咋咋呼呼地就闯进来了?” 夏勤耕把自己怀里的银锭子往出一掏,直接摆到了夏晚棠的面前,白.花.花的银锭子散落开来,晃得夏晚棠眼疼。 夏晚棠都惊呆了,“勤耕,你从哪儿来的这些银子?” “卖毛巾卖的!” 夏勤耕压低声音,声音里满是克制不住的兴奋,“姐,那些毛巾是真的好卖啊,你说让我三十文一条卖,还让我找富户,我路过春风楼的时候,就去试着问了问春风楼的姑娘,打算卖个一百文一条,只比出一根手指来,哪曾想到那姑娘以为我是一条毛巾卖一两银子。” “更让我吃惊的是,人家稍微讲了讲架,砍了十文钱,就真的买了。后来有些姑娘,还有在那春风楼里消遣的富户想占个自个儿中意的颜色,又把价格给抬了回去,基本上都是一两银子一条卖的!姐,咱赚了!赚了!赚翻了!” 夏晚棠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啊,她深吸两口气,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点头道:“确实赚了,这笔钱你打算怎么做?还是姐给你存着?” 夏勤耕挠挠后脑勺,道:“姐,一条毛巾你匀我二十文,其余的你都收着。我不贪心,这毛巾是你进回来的,要是没有你,我连二十文都赚不到。一共一百九十八条毛巾,算了两百条吧,当弟弟的我占你点便宜,你给我攒四两银子就成,余下的银子都归你。” 夏勤耕这么说,夏晚棠哪能应?自家厚道弟弟,哪能随便坑? 她想了想,道:“勤耕,东西是我拿回来的不假,但是你卖出去的。本来都说好了,十五文钱一条的价格,我拿给你,要是你把这银子都昧下,同我说每条只卖二十文,姐也不知道。你不愿意拿那么多,那是咱俩的情谊,姐也对你有情谊,不能姐赚那么多,让你赚个零头,这样吧,你也别同姐说什么了,这利润对半分,你一半,我一半,姐都给你存着。” 夏勤耕挠挠头,“行,姐,那就谢谢你了。虽说这东西是我卖出去的,但要不是你拿了货,你还教我那些瞅着有钱人卖贵东西,我也不知道这些门门道道。如果不是你带着我做生意,我哪能赚到这些?” 说到这里,夏勤耕格外认真地同夏晚棠说,“姐,谢谢你的拉拔。” 夏晚棠刚要把那银子收起来,杜红缨就一脸疑惑地走了进来,问:“你们姐弟俩躲屋子里嘀嘀咕咕干啥呢?” 她的眼神落在了夏晚棠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银子上,整个人好似一下子被掐住了脖子,丁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了,人也变成了斗鸡眼。 第10章 敢说 她是真的怕了这个越来越没正形的…… 杜红缨感觉自己眼前就好似出现了一堆银山,那白晃晃的银子好似要晃瞎她的眼,她的脑子也跟着‘嗡’地一下就炸开了。 呼吸粗重。 双手无措。 最终回归到脸上,却是笑容越来越灿烂! 杜红缨那早就添了五六条皱纹的脸这会儿就好似一朵徐徐绽放的老菊花,她的嘴角朝着耳根一点点咧去,哆哆嗦嗦地走到夏晚棠躺的那个炕头,手抓了一把银子,嘴皮子都在颤。 她问,“棠丫,勤耕,这钱……怎么来的?” 问完之后,杜红缨又觉得自己问的有点傻,他们家哪有什么来钱的来路?不就是赚的?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杜红缨又赶紧补充了一句,“棠丫,这是勤耕做那毛巾买卖赚的?” 夏晚棠点头,这没什么好瞒的,而且也瞒不住。 杜红缨拿起一锭银子来,放到嘴边狠狠咬了一口,险些把自己的牙给崩掉,但她却丝毫没感觉到不舒服,反而心里像是喝了蜜水一样舒服。 “这么多银子……棠丫,勤耕,你俩是怎么考虑的?这银子怎么分?”杜红缨问。 夏晚棠看了一眼杜红缨,道:“我和勤耕对半分,勤耕说他那一半也由我帮着保管。” 她抓起一把银锭子来,约莫有五六两,塞到杜红缨手中,道:“娘,这银子赚得是容易了些,但也没有同其他人说的道理。勤耕也到了说亲的年龄,咱家这院子是不错,但我想着大嫂二嫂住着已经够挤了,勤耕要是娶媳妇进门,实在是住不开的。” 杜红缨摆手,“能住开,到时候就让他们小两口住我和你爹现在住的那屋子,我和你爹把柴房拾掇拾掇也能住。”说完这些,杜红缨的话头陡然止住,她意识到自家闺女似乎话里有话。 “闺女,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杜红缨的心跳停了一个节拍。 夏晚棠看了看杜红缨,又看向夏勤耕,道;“得了这么一笔钱,我其实是想劝勤耕自己再起一套房子的。没钱的时候,起土坯房就够了,可现在咱也不差那点钱,直接起个砖瓦房吧。” “新院子起的大一点,往后勤耕再想做生意,咱可以把生意做大,让周边的货郎来咱家拿货走,勤耕在家负责盘货和理账就行,不用出门就能轻松当个富家翁。” “还有一个主意,就是去县城开个铺子,手头这笔钱应当能在县城盘一个不错的铺面了,到时候就省的勤耕往外跑了,名声闯出去之后,自然有人上门来买。当然,我就是提个建议,怎么做,还得勤耕和爹娘来做决定。” 夏勤耕还在犹豫。 杜红缨却道:“就在夏家庄起砖瓦房吧,去县城有些不大现实。勤耕现在跟着你赚了点钱,起房子和置办田地是要紧事。你马上就要嫁人了,现在还能帮衬得上.你兄弟们,嫁人之后还能帮衬得上?” “你帮衬娘家人,婆家人要不要帮衬?你婆家人能容得下你没完没了地帮衬娘家兄弟?所以啊,你帮衬你兄弟们赚点儿,赚多赚少都是心意,哪能让你一直帮?不如帮他们把业给立起来,业立家成。” 夏晚棠轻笑一声,开口打消了杜红缨的忧虑。 她说,“我嫁人是为了把日子过好、过得更好的,不是嫁出去让人给我立那一堆条条框框,告诉我这也不成,那也不成的。” “我娘家兄弟待我好,我自然是鼎力相帮的,如果婆家关系也处的好,那自然是该帮就帮,我这赚得就是一个关系钱,多拿一些货,大家都能赚,少拿一些货,我自己也能赚,我又没图什么家财万贯,只图自己把日子过顺过舒畅。” “我在咱家的日子过得就挺舒服,嫁出去之后,怎么着不得比现在更舒服?不然我作甚要嫁人?脑子有病么,自己上赶着找罪受。反正我现在有钱,娘家如果容不下我,我就自己出去立个女户,照样能把日子给过起来。” 杜红缨听着夏晚棠这番对娘家兄弟不抛弃不放弃的话,心里虽然熨帖,但她该劝还是得劝,“你这丫头,就你有主意,众口悠悠,你要是一直不嫁,你就不怕别人背后说你?” 夏晚棠冷笑,“正经人谁背后说别人?背后说别人的,有几个正经人?不都是闲的没事儿干了,才盯着别人的事儿看?只要我自己赚钱赚的够,我住大宅子,顿顿吃好的,家里养两条大黄狗,喂狗都要比那些背后说人的人吃得好,我天天显摆给他们看,气死她们个背后碎嘴的!” “谁说闺女出嫁就一定是好事?被婆家折磨死的媳妇儿还少吗?在婆家被婆婆打了被男人打的女人还少?谁说女人就一定得出嫁?要是嫁出去就是找气受,我才不嫁!谁要是背后说我,我拎根棍儿挖她家祖坟去,看她家老祖宗怎么造的孽,生出一窝自家日子都过不顺,就晓得盯着别人碎嘴的不肖子孙!” 杜红缨的太阳穴突突突地跟着跳个不停,她丝毫不怀疑夏晚棠说的话。 当初夏晚棠跟去酒楼做工,见识多,认的人也杂,学了一身江湖做派,如果不是拎刀杀人违反律法,杜红缨都不怀疑自家闺女有没有拎刀杀人的勇气,更别提刨人祖坟这种说是有损阴德,但事实上谁都没验证过的事儿了。 杜红缨只能换个角度接着劝夏晚棠,“闺女啊,你别说这些浑话,叫人听了之后闹笑话!女人心气儿高点是好事,但也不能事事都心气儿那么高,你想想咱家,娘操持家里头,你爹操持家外头,遇到一些需要出力气的活儿,男人是比女人占优势的。不然你住上大宅子,买上大块的田地,难不成你自己打扫自己种?” “我傻吗?我都有钱住大宅子买大块的田地了,我不晓得买几个丫鬟小厮雇几个佃农?你嫁给我爹,生了三儿一女,家里也就四个壮劳力,我买他十个小厮,什么重活儿能落在我头上?”夏晚棠嗤道。 杜红缨被夏晚棠给气得心口疼,“干重活儿,你可以找个小厮,但贴心的,知冷知热的,一辈子相扶到老的呢?你也买个小厮?” “只要有钱,我可以去买个小白脸啊!一个不行,我就买十个。男人能够三妻四妾,女人就不能三夫四郎?我买十个各不相同的小白脸回来养在院子里,平日里看哪个顺眼了就去哪个院儿里,若是看不顺眼,一纸休了他,再找几个中意的!” “为啥非要找个人相扶到老?一张老脸看几十年,有啥好看的?我就不一样,我喜欢面嫩的。男人甭管多大了,都喜欢相貌和娇花儿似的女人,我也一样。我这人好.色,甭管是现在还是三十年后,我都喜欢那精壮年轻的小伙子,只要我有钱,小伙子我年年月月换。到老了,我都要吃一口新鲜的。” 杜红缨快被夏晚棠的这番话给气死了,她也不要夏晚棠给的那点银子了,跳起来就要打夏晚棠。 “我打死你个嘴上没个把门的死丫头,你咋啥都敢想?这些事儿,其他人心里想想都觉得害臊,你咋就有脸说出来了?你就不怕被人听去闹了笑话?” 夏晚棠翻了个白眼,“得了吧,笑话笑话,我才不要活在别人的看法里。别人就算表面上笑话我,心里指不定怎么羡慕我呢,我馋死她!” 杜红缨不打算同夏晚棠说了,她一把拧住夏晚棠的耳朵警告道:“我和你说,你嘴上给我装个把门的。原本我还想再留你一年半载的,现在看来是不能留了,得赶紧把你嫁出去,也好让你收收心。” “你给我个准话,那李家庄的李老四,你到底见不见?如果你有那个心思的话,我就跑一趟,给他娘谢闰梅一个准话,也给你们商量个见面的机会,你要是不见,我就给你找去。十里八乡,那么多男人,准能找一个合你心意的吧!” 夏晚棠见杜红缨是真的动了气,也不敢再皮了,她敛了脸上的不正经,说,“那就见见吧。” 杜红缨冲夏晚棠翻了个白眼,气哼哼地走了,都没拿夏晚棠给她的银子。 夏晚棠抻着脖子问,“娘,这钱你不要了?” “都快被你给气死了,我要你的钱干啥?留着找阎王爷买命吗?”杜红缨气哼哼地说。 夏晚棠道:“不要正好,我攒着买小白脸。” 这话一出,杜红缨就如同脚下蹬了风火轮一样,急匆匆地冲进了屋子,拿起方才夏晚棠给她的银子,往袖子里一踹,然后又好似蹬着风火轮一般出去了。 她是真的怕了这个越来越没正形的闺女。 等杜红缨走了,夏勤耕才小心翼翼地问夏晚棠,“姐,你是真的打算住大宅子养小白脸吗……?” 夏晚棠:“……” 她没好气地把那银子都收进自己的妆奁里,凶道:“你要是闲着没事就回屋休息去,别在我跟前碍眼。” 夏勤耕摸了摸鼻子,问夏晚棠,“那其他货呢,什么时候到?” “过两天吧,这次是糖霜,还有一些别的东西,毛巾应该没了,我上次答应那天.朝商人给试试,得下下次送货的时候,估计才能送来。” 第11章 激素 夏晚棠在心底默默给自家公猪道了…… 被杜红缨这么一打岔,夏晚棠就忘了隔壁如花嫂子家的那头老母猪生病的事儿,直到傍晚听到如花嫂子在街上哭嚎,她才想起这回事来。 如花嫂子哭得肝肠寸断,“我的猪啊!猪啊!老母猪啊!拴住全家命根子的猪啊!你这是咋了……眼看着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咋说病就病了?你不能让我白喂你一年啊!” 这年头,家里养一头猪,过年的时候就是一大笔收入,不单是杀猪后能自己吃顿大肉,还能让屠夫拿去卖钱。 可以说,农户人家家里养的猪和鸡就是当家女人一年的心血。 从捉小猪仔开始,如花嫂子就投入了心血,一日两顿猪□□细地喂着,就盼着年末这头老母猪能够出栏卖钱,现在这老母猪说病倒就病倒了,能不心疼吗? 如花嫂子都快急疯了。 夏晚棠赶紧跳下炕,打算出去看看,他们家与如花嫂子家算是本家,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只是那并夕夕送货速度再快,也不一定能够赶的上救那头老母猪。 而且夏晚棠也不能急速下单,不然这头的老母猪刚被发现生病了,速达镖局转头就给送过了治疗这猪的药来,那不招人怀疑么? 说不准如花嫂子会怀疑是她为了卖药而故意给那老母猪投毒! 夏晚棠的心思飞快地转着,她正要出门,却被杜红缨一把拉了回来,杜红缨递给她一把笤帚,说,“你先别出去看热闹,把咱家的猪圈也给扫一扫,拿水把猪圈泼一遍,我和你爹现在出去挖点熟石灰粉,得给咱家猪圈里也撒点儿。” 杜红缨忧心忡忡地说,“猪犯病可不是只犯一头,说不准是猪瘟,十里八乡的猪都得跟着遭殃,实在不行趁咱家的猪还没病,赶紧拉出去杀了卖肉,可不能烂手里。” 夏晚棠扭头就盯着自家猪圈里的三头猪看,给自家三头猪做了个健康体检。 “一头健康的公猪,建议用药:兽用雌激素。推荐下单链接:……,药物价格:10元/瓶;建议用量:每周1瓶。” “一头微恙的公猪,建议用药:兽用雌激素+清胃解毒兽药。推荐下单链接:……,药物价格:25元/疗程;建议用量:每周1疗程。” “一头健康的老母猪。” “给公猪用雌激素……这是什么操作?”夏晚棠都要开始怀疑自己买的这个‘全智能医用隐形眼镜’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究竟靠不靠谱。 她点开推荐的购买链接,仔细看那‘兽用雌激素’的用途,明白了。 家里养公猪一般都是为了配种用的,因为公猪不仅长肉不如母猪,肉质还腥臊,所以要定期让公猪服用一些兽用雌激素来保证公猪长肉。 考虑到自家的公猪也身体微恙,夏晚棠索性将所有推荐用的药物都买了下来,抱着蚊子腿儿也是肉的想法,她将那种清胃解毒兽药也囤了五十包。 点到配送页面,夏晚棠想看看有没有别的配送方式。 这么一看,夏晚棠就发现了一个‘无接触配送’的选项,在那选项后面有一个问号,点开问号就是介绍——无接触配送,采用时空传送的方式在买家下单后的五秒钟内将商品准时送到,不额外收取配送费用。 夏晚棠眼角一抽,没顾得上给猪圈里洒水,直接回了屋子,然后火速下单。 钱才从系统钱包中扣掉,夏晚棠的面前就出现了一个糙纸袋子,里面装的就是她刚刚下单的兽药。 将自家那两头公猪需要的药拿出来,夏晚棠拎着两兜药去拿了盆,打算用水稀释一下,然后拿去喂猪。 -- 夏光宗从外面看完如花嫂子家的猪,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地走了回来,见夏晚棠端着一盆黄褐色的水往猪圈里跑,问,“妹子,你打算喂猪?你手里端的是啥啊?” 夏晚棠端的是让公猪肉质变好还能多长肉的兽用雌激素和给公猪治病救命的药。 她同夏光宗解释道:“听到如花嫂子家的情况,我突然想到天.朝来的那商人之前给过我一些兽药。有专门治猪拉肚子窜稀没精神的兽药,还有一种让公猪长肉的兽药,现在我看着咱家有头公猪也窜稀没精神,就想着拿那天.朝来的兽药给咱家的猪试试。” “啥?咱家的猪也拉肚子了?”夏光宗吓了一大跳,赶紧跑去猪圈旁边,扒着猪圈的墙看向里面,果然见到自家养的那头公猪也懒懒散散的趴在地上,身后拉了一滩黄绿色的水,和如花嫂子家的情况一模一样! 夏光宗急道:“棠丫,咱家的猪确实出现那问题了,你赶紧把你买的那兽药给咱家的猪用上,看看管用不。我去喊咱爹和咱娘,必须得把三头猪给分开,不然万一三头猪之间互相传染这猪瘟,那就倒了血霉了。” 夏晚棠将用水稀释开的兽药倒进猪食槽中,想同夏光宗说一句不用,但她也不确定并夕夕系统里给出的药究竟管用不管用,到嘴边的话自然没说出口。 夏晚棠也在观望。 如果这‘全智能医用隐形眼镜’开出的药在猪身上真的管用,那她日后也就敢在人生病的时候买药用药了。 或许是那些兽药中有什么吸引猪的高科技成分,夏晚棠才把药水倒进猪食槽中,三头猪就走了过来,就连那头生病的公猪都没继续赖在地上。 看着三头猪将猪食槽中的药水饮了个见底,夏晚棠这才拎着水去冲刷那猪圈里头的猪粪。 猪圈是夏春生改造过的,微微有个坡度,只要在猪圈较高的那头把水泼进去,水就能带着地面上的猪粪流到较低那边的沟槽中,而后再经由沟槽流到院外挖的那个土井中,让猪粪自然发酵,沤成肥料。 夏晚棠一桶水接着一桶水地提,还未完全冲洗干净猪圈,就听到猪圈中一阵响动,紧接着就是猪的嚎叫声。 夏晚棠被吓了一跳,赶紧放下水桶趴到猪圈上去看,只见那头老母猪好似发了疯似的,在猪圈里疯狂追着公猪跑,而那两头公猪却好似得了‘厌母猪症’一般,被那老母猪撵着跑个不停。 身体健康的公猪还好,跑起来速度不慢,没被那老母猪追上,身体微恙的公猪可就倒了血霉,它跑着跑着没了力气,一个踉跄就趴在了地上,然后就被那老母猪给得手了。 看着老母猪压在那公猪身上拱来拱去,听着那公猪发出的凄厉的哀嚎声,夏晚棠脸上的表情当场就裂开了。 她恍恍惚惚地走开,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要被颠覆了。 之前不都是那两头公猪很主动很努力的吗?怎么现在角色互换了? 想到自个儿才刚刚喂了兽用雌激素,夏晚棠心里一个咯噔,心底凉了一半。该不会是那兽用雌激素起作用了吧…… 想想那平时挺急色的公猪所表现出来的抗拒,再想想那老母猪表现出来的饥.渴,可不就是兽用雌激素起作用了?公猪服用了那雌激素,觉得自个儿和母猪都是姐妹,姐妹何苦为难姐妹,但那母猪却觉得公猪是个带把儿的,能好好压榨……眼前发生的荒诞一幕终于有了合理的解释。 这种情况大概就是自家男朋友突然做了变性手术,变成了gay蜜,小姐姐去还把gay蜜当成了真爱……真是孽缘! 听着凄厉的猪嚎声,夏晚棠在心底默默给自家公猪道了个歉。 -- 杜红缨和夏春生刚从夏家庄西边的石灰厂挖了熟石灰回来,还没走到自家门前,就听到自家院子里的猪像是发了疯一样的嚎,老两口吓得一哆嗦,赶紧往自家院子里跑。 难不成这猪瘟已经传到自个儿家里了?而且这种猪瘟还有让猪发疯的功效? 夏春生和杜红缨跑到猪圈前一看,发现自家老母猪正在光天化日之下干那等伤风败俗之事,两人都老脸一红,放了大半的心。 杜红缨瞅着夏晚棠红着个脸,打趣道:“乡下地头长大的姑娘,啥没见过,看这个还害羞呢?阴阳交合是自然之道,猪分公母,人分男女,都会行这事,不然怎么生孩子?你马上就到了出嫁的年纪了,还因为这个害羞呢?” 夏晚棠:“……” 她娘这算是当着她的面公然开车吗? 真以为她是什么都不懂的萌新吗? 她前世可是阅片无数的老司机,这会儿之所以脸红,完全是因为心中有愧,觉得是她害得自家公猪遭了罪。 夏晚棠瞅了一眼夏春生和杜红缨,嗫嚅着嘴道:“爹,娘,我想和你们说个事儿……” “啥事儿?”夏春生问。 夏晚棠指了指猪圈,老实交代:“之前那天.朝商人给过我一些治猪拉肚子的药,还有一些别的药,我刚刚瞅着咱家那头公猪也窜稀,就把那药拿出来,给咱家猪喂上了。你看咱家公猪那精力,应当是药起作用了。” 夏春生愣了一下,“那治猪拉肚子的药咋还有让猪发情的效果呢?你听听那老母猪闹出来的动静,公猪都快被它给折腾死了。” 夏晚棠的耳根烫的不行,“应当不是那治猪拉肚子的药起了作用,是我给咱家猪喂了另外一种药……那天.朝商人说拿那种药喂公猪的话,公猪的身体里头就能变得和母猪差不多,长肉多,肉也好吃,我想着喂一种药也是喂,喂两种药还是喂,就一并喂了。那药能使公猪朝着母猪变,应当也能让母猪变得更母……我喂的时候没想到这些,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想明白。” 夏春生拿着烟杆子的手一抖,险些把烟锅子嗑在地上。 第12章 办法 你那兽药可得管好了…… 许是夏晚棠说的话给夏春生带来的震撼太大,过了好久夏春生才反应过来,他把烟杆子塞回嘴里狠狠一吸,将那烟雾从鼻子里喷了出来,这才说,“既然你说那药起作用了,应当没啥事,再等等看吧。只要咱家公猪没事,那就成。至于老母猪发情……之前也见过,应当出不了啥大事。” 夏晚棠想到如花嫂子家那头猪,问夏春生,“爹,那你说我这兽药,要不要同如花嫂子说一声?我不确定这兽药是不是真的管用,万一不管用,没把如花嫂子家的猪给救回来,或者是起了啥反效果,我担心如花嫂子连带着咱家人一起怨上。” 夏春生咂摸几口烟,站起身来,同夏晚棠说,“猪算是庄户人家的半条命了,既然你手里有药,那就去问问如花吧。这事儿爹去问,把好歹都同如花说清楚,咱也不立啥保证,如果能把她家那头猪给救回来,自然皆大欢喜,如果救不回来,她也不能怪咱。要是她这点儿事都拎不清的话,那咱就不帮她了。” 夏春生出去把哭得全身发软的如花嫂子喊到一边,说了夏晚棠手中有兽药的事儿,也说了自己的顾虑,最终问如花嫂子,“如花,咱两家墙根挨着墙根住了这么多年,彼此是什么人,大家心里都清楚。” “棠丫手里那兽药,我们也不敢保证一定管用,甚至我们还担心给猪吃错药,起了啥反效果,所以棠丫不敢同你说,而是先拿我家的猪试了,看用在我家那头拉肚子的猪身上有用了才敢给你。但我想着你家的猪实在不行了,怕是等不到我家那头猪试出效果来就要没命,所以把这事儿同你说了。” “如花,你好好想想,如果敢试,我就让棠丫把那兽药拿过来,你赶紧兑了水给你家猪喂上,如果不敢试,那你就再等等看,说不准过一会儿,这头遭了罪的猪自个儿就缓过来了。” 如花嫂子看着自家那头病歪歪的老母猪,心一横,咬着牙根说,“春生叔,找棠丫拿药吧,有啥风险我担着。甭管这头猪能不能治好,兽药钱我们都给。如果这头猪治好了,过年杀猪的时候,我给你们家留十斤肉。如果治不好,我也不赖棠丫的兽药钱。毕竟咱去医馆找大夫看病,大夫也不能保证一定会把病给治好,更别提猪身上的毛病了。” 夏春生面色一松,“成,我喊棠丫去。” -- 夏晚棠听夏春生说了如花嫂子的决定,赶紧拿了三包兽药出来,拿给如花嫂子看,“如花嫂子,那天.朝商人说,这药就是治猪窜稀这种问题的,我家有头公猪病得没你家这头老母猪厉害,但也窜稀了,我刚刚拿药喂了,现在瞅着是止住了,你赶紧拿水把药给化开,喂给你家老母猪。” 如花嫂子吸了吸鼻涕,问,“棠丫,这兽药多少钱一包?我不能白要你的兽药。” “五文钱一包,但如花嫂子你省着点用,我手头也没多少。那天.朝商人说猪犯了肠胃的毛病后,给连着用三次就好,你拿去试试,看管用不。” 如花嫂子不敢多耽搁,赶紧拿了药回院子里去配药,她干活儿手脚麻利,很快就将药给冲好并倒进猪圈里去了。 只见那病恹恹的老母猪好似有了些许力气,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步三喘气地爬到猪食槽旁边,开始有气无力地喝那药水。 如花嫂子就紧紧扒着猪圈,盯着老母猪的反应,眼珠子都不敢转一下。 见自家老母猪一口气将猪食槽中的药水都喝完,还把猪食槽给舔了一遍,如花嫂子终于稍稍放了些许心。她搬了个板凳坐在猪圈里,一边掰苞米棒子,一边盯着猪圈。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如花嫂子瞅着老母猪不再拉了,看着也稍微有了精神,赶紧去煮了一锅猪食给喂上,亲眼瞅着老母猪把一槽猪食都吃完,她这才放心。 -- 在农村有个观念,甭管是牲畜还是人,只要吃不进去东西了,那就是大限将至了。但凡能吃得下东西,就有活命的可能。 如花嫂子都已经做好了自家老母猪窜稀窜到肠穿肚烂的准备,这会儿见到自家老母猪又有了精神,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的笑。 她特意拿了十五文的铜板,跑到夏家来感谢夏晚棠和夏春生,“棠丫,春生叔,谢谢你们了。” 夏春生问,“你家猪的情况,瞅着止住了?不再窜稀了?” 如花嫂子连连点头,“瞅着像是止住了,刚刚还有精神吃东西呢。我再看上一晚,过几个时辰就再给那猪喂上一顿药,看它能不能撑过这一晚,如果撑过去了,这头老母猪应当就赔不了钱。不然家里这个年都不会好过。” 夏春生叮嘱道;“记得把猪圈给收拾收拾,一直那么脏也不是个办法。猪圈脏了,猪也容易生病。我们家挖来的熟石灰还有点儿,你可以拿去用,不够再去挖一些。” 如花嫂子面色一喜,“行,谢谢春生叔了,我和我家那口子赶明儿就去挖熟石灰,到时候再还回来。” -- 如花嫂子如坐针毡地等了一宿,每隔半个时辰就出去看一眼自家的猪,直到天明才睡下,夏家的那头老母猪则是闹了一宿,糟蹋完那头微恙的公猪后,连另外一头没毛病的公猪都被那头老母猪得手了,硬生生从后半宿闹到了天明。 夏家人一醒来就看到两头精神萎靡生无可恋的公猪,这两头公猪哼哼唧唧地缩在猪圈的一角,若不是耳朵时不时动一下,夏家人都要怀疑那头公猪是不是被老母猪给榨干折腾死了。 那头老母猪大概也折腾累了,四仰八叉地趴在猪圈里头补觉。 夏春生心有余悸地提醒夏晚棠,“闺女,你今天只给上那个治窜稀的兽药,别的药可别上。爹想好了,那天.朝来的兽药肯定管用,尤其是那个让公猪长肉的药,说不准有大作用。但那药可不敢再用了,爹和你哥你弟他们这几天努努力,再盖一个猪圈出来,把公猪和母猪分开养,平日里方便你喂药用。” 夏晚棠皱眉,他绞尽脑汁地想,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东西。 她前世记得公猪肉也很好吃来着,但她没听说前世的公猪都喂雌激素,不然朋友圈里早就都是激素猪的谣言满天飞了。大妈们不得因为这个激素猪而闹翻天? 那么前世的人是怎么解决公猪肉问题的? 夏晚棠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冒出一个词——阉猪! 前世里,好像除了那些专门留着配种的优质种猪外,寻常的小公猪都会被早早阉掉的,阉掉的小公猪就变成了无欲无求一心长肉的大肥猪…… 而且夏晚棠也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原理,把公猪阉了,让公猪自身难以分泌雄激素,可不就雌激素过剩了吗?相比起并夕夕系统提供的这种喂兽用雌激素的做法,阉猪更能治本! 当然,也可能是并夕夕系统考虑到了不同物种的尊严以及对生命的仁慈与尊重,这才想出了这种让猪口服激素这种比较温和的做法。 夏晚棠能理解并夕夕系统的做法,但她觉得还是阉猪这种一劳永逸的做法更好些。兽用雌激素不得每周都喂一次?又花钱又花时间,喂得少了还影响猪肉的质量,不如来一刀痛快。 她的眼神几度变得微妙起来,深吸好几口气,瞅了几眼夏春生、夏光宗、夏耀祖以及夏勤耕这四位家里的男同志,语气幽幽地说道:“爹,我听过一个法子,不用次次给公猪喂药,就能让公猪的肉质变得像母猪一样好吃,还能让公猪像母猪一样多长肉。” 夏春生眼睛一亮,“什么法子?”他仿佛看到一扇发家致富的大门正朝着自己徐徐打开。 夏晚棠伸出手来,比了个剪刀手的姿势,手指开合,狞笑一声,道:“把公猪一刀阉掉!让公猪变成不会下崽儿的母猪,可不就成了?” 在场的四位男同志都脸色一变,其中又以夏春生和夏光宗这两位已婚人士的脸色最为惨白。 夏光宗的心尖儿跟着颤个不停,“妹子,给猪来这么一刀,猪还能活吗?玩一把猪给弄死了,那该咋办?” “不就是挨一刀的问题,咋就要命了?你没听说书的人说,宫里的那些公公不都是挨过这么一刀的?人能挨得住,猪咋就挨不住?再说了,咱家的猪马上就要出栏了,现在给阉了也不值当,不如就用药给喂着,等来年春天捉了小猪崽儿后,咱在把小公猪崽儿给阉掉,一头小公猪崽儿又花不了多少钱,咱家还能赔得起。万一试成功了,那咱家可就彻底解决公猪不长肉还肉质腥臊的问题了。” 夏春生觉得夏晚棠说的有道理,但转眼又有了新的问题,“把家里的公猪都给阉了,那老母猪该咋配种啊?” 夏晚棠羞赧一笑,语出惊人,“这还不简单?要么是咱自家养一头公猪,就专门留着配种用,要么就使点银子,去别人家找公猪配种。等配种前,给咱家母猪喂点儿那个兽药,一折腾就是一晚上,保管能配得上。” 夏光宗的脸都白了,两腿不断地打着颤,“妹子,你那兽药可得管好了,万一要是被人拿了放到咱自个儿喝的水里,不就完犊子了?” 第13章 眼红 她屋子里早就连个铜板的影子都没…… 隔了一宿,如花嫂子家的母猪终于恢复了精气神,除了消瘦一些之外,看着和个没事猪一样。 许多老庄稼人昨儿个已经判定如花嫂子家的猪活不长了,哪能想到这猪居然活过来了?有人找如花嫂子打听,“如花子,你用了什么法子,怎么把你家猪给救过来的?” 如花嫂子一脸感激地看着隔壁,“是棠丫给的那种天.朝兽药给治回来的,就用了三包,我家那头眼看着就要断气的老母猪就给救回来了。” 其他人闻言,立马就扭头看向隔壁。 都在夏家庄住着,哪家有个风吹草动,不过半天工夫,就能从庄子这头传到庄子那头,夏家兄弟做生意这事儿早就传遍了整个夏家庄,就连夏家兄弟做生意是仰仗夏晚棠这回事儿都传了个遍,可大家还是没想到夏晚棠能从天.朝拿到的东西居然这么多! 连兽药都能搞到! 一年到头,哪家的猪不会生两次病?小病靠猪自己扛,大病就去找专门给牲畜看病的兽医,可那兽医也不是万能的,治好的、治死的,总是参半五五开。 这会儿听到夏晚棠有兽药,绝大多数人都动了心思,想着给自家存几包,万一家里的猪什么时候病了、用到这种药了,从自家家里拿就成,万一那会儿夏晚棠手头没这种兽药呢?等用的时候却没有了,那才叫着急火大。 “如花子,这种给猪吃的兽药,棠丫咋卖的?”有人问。 如花嫂子如实说了,“一包五文钱,棠丫说三包就管用了,但我担心三包不能完全治好,待会儿再去找棠丫买几包屯着,万一瞅着情况不对,就赶紧给猪灌上这药。” “五文一包啊……还挺贵的,买个四包都够买一斤糖霜了。” 这价格劝退了很多人。 没人能想到,如花嫂子家的那头猪只是一个开始。 等过了晌午,很多人家里的猪就出现精神萎靡的问题了,陆陆续续开始窜稀,大家一看这情况,像极了如花嫂子家那头老母猪的遭遇,哪里还能顾得上兽药贵不贵的问题? 为了省几文钱的兽药钱,把自家辛辛苦苦养了大半年的猪给搭进去,那不得抓瞎? 夏晚棠还没睡醒午觉,家里的门就被好多急吼吼的人给堵上了。 “棠丫,给三婶来五包你家那个治猪窜稀的兽药!” “棠丫,桂梅婶子要十包!” “二叔也要,你个丫头钻屋子里干啥呢?快点拿药出来,二叔家的猪等着你家的兽药救命呢!” 夏晚棠自然是忙着下单了。 收到无接触配送来的清胃解毒兽药,她匆匆翻了个笸箩出来,装上那些清胃解毒兽药,拿出屋子,笑盈盈地说,“刚刚是在找这些兽药呢,人家给我的时候,我以为用不着,就给撂箱底儿去了,不知道大家都要这东西,不然我早点拿出来。” 桂梅婶子家里养的猪比较多,她一口气要了十包,掏出五十文的时候,她的心尖儿都跟着疼,犹犹豫豫地问夏晚棠,“棠丫,桂梅婶子要这么多,你能不能给便宜点?” 夏晚棠笑笑,“五文钱一包,这是成本价,而且是很早之前人家天.朝商人给的价格,如果这场猪瘟压不下去,我得再联系那天.朝商人给送药过来,到时候肯定不是这个价了。而且五文钱是给如花嫂子的价格,我一文都没多要,如花嫂子还允了我十斤猪肉,再给桂梅婶子你便宜一些,如花嫂子不得呕死?就五文钱一包,我统共也没多少,买不到的可以先找别人匀一匀,说不准三五天后就送来兽药了,不过那会儿的价格肯定不止五文钱。” 一听夏晚棠手里的兽药也不多,价格还可能再涨涨,哪有人真愿意少买的?原本打算买个三五包的,这会儿也一咬牙就买了八包十包,担心这次不买下次就得多掏钱。 这个要十包八包,那个要二十包三十包,还有人起了倒爷的心思,一口气就要拿五十包,还找了个自家养的猪多,而且猪也病得厉害的理由,听得大家心里发笑。 都在一个庄子里住着,谁不知道谁家养了几头猪?说自家养猪多的那人,家里养的猪确实不算少,有个七八头,但绝对用不了五十包,不就是想着之后可能会涨价,现在能多存就多存一些?就算之后用不了了,也可以添点钱卖给其他人。 这些人没想到的是,夏晚棠在屋子里磨蹭的那会儿,下单的兽药很多,足够扑灭夏家庄这一场猪瘟了。 有人三十包五十包的买,夏晚棠也一点不着急,只顾着一包五文的收钱,她拿出来装钱的那个钱袋子很快就装了个满满当当。 临到所有人都买到兽药走了,夏晚棠还省了大半兜兽药没卖出去,她没急着退货,而是把那兽药拿回了屋子。 赶来买兽药的人数确实不少,但夏晚棠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没买到兽药,索性将那兽药留着,她打算等过个五六天,赶在七天无理由退还的截止日期前把剩余的兽药退掉。 -- 夏家庄的这场猪瘟来势汹汹,但因为有兽药的缘故,发现之初就被扑灭了,而夏家庄之外的猪瘟,却只是掀起了大幕一角。 隔壁的杜家庄、李家庄、谢家庄等村子都陆陆续续发现了猪瘟,有人家同夏家庄沾亲带故,遇到自家人就顺口提了一嘴家里的糟心事,而后就被安利了夏晚棠手里药到病除的兽药,那人吃了安利,赶紧回家拿了钱,并且喊上相熟的邻里,一同来了夏家庄买药。 一传十、十传百,夏晚棠留着打算退货的清胃解毒兽药全部卖光了都不够。 杜红缨已经皱着眉跑来问过了,“闺女,你那兽药到底攒了多少?咋卖了那么多还有?你之前都放哪儿了,咋娘一直没见着你屋里有这东西啊!” 夏晚棠冲着自己屋里那几个平时基本上不会动的大木箱子撅了噘嘴,就在那里头,用个包袱皮包着呢!这药看起来卖的多,但每包都没多少,一包袱皮能装大几百袋,不是啥占地方的东西,我手头也没多少了,待会儿就放只信鸽出去,让那天.朝商人再给我送一些过来。我打算进个县城,把手头的银子换成银票,用信鸽给那天.朝商人送过去,得把这段时间的货款结一结了。” 杜红缨点头,道:“确实是这个理,人家拉拔咱家,咱就得赶紧把货款给人家结清,不然人家还以为咱家打算欠钱不给呢!这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个信誉。” 夏晚棠心思一转,又同杜红缨道:“娘,我还打算去县城买一个小院子住,我手头有些钱,放在手里进货也用不了那么多,不如进县城置办点儿产业。我不打算买地,买来也种不了,不如去县城买个院子,进货走货方便些,住在县城也比夏家庄方便。” 杜红缨愣住,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抓住夏晚棠的手,问,“闺女,你是不是不想在娘家留了,想搬出去住?” “哪是这样啊……娘,你别多想,我就是想着这生意想要长做,还得去县城置办个落脚的地方。到时候让勤耕跟我去县城,帮衬着我把买卖做起来。自古以来都是大家进城买东西,没有人家县城的人为了买点东西跑到咱乡下来的,整天让大哥二哥和勤耕挑这个扁担卖东西,实在太累了。而且我之前在酒楼的时候,跟着账房先生学过一些算账的差事,我打算教给勤耕。” 杜红缨听夏晚棠说的有理有据,也不好再留,只是黑着脸出去了。她刚刚倒是想拿一个人在外头住不安全这理由劝夏晚棠来着,可是夏晚棠说要带走夏勤耕,她这理由自然就立不住脚了。 送走杜红缨,夏晚棠扒拉出并夕夕的系统面板来,不仅给自个儿之前下单的东西多加了好几倍的分量,还有下单了许多她觉得能用得上的东西,顺带着把夕夕农场里收割的那些粮食都一并送入了加工坊,制成了精致健康面粉。 去县城买个小院子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完的事儿,夏晚棠打算赶在进县城之前再赚一笔,进的货物品类多一些,最好能把家里人看的眼花缭乱,省得他们每天都把眼镜盯在自己身上。 -- 夏晚棠不知道的是,家里早就有人把目光盯在她身上了。 夏晚棠卖兽药的时候,李招弟一直都躲在自己的屋子里看着,她不仅看,还边看边数人,虽然她不知道那些人具体买了多少兽药,但她知道每个人都至少要花二十文钱。 看着夏晚棠手上拎的那个钱袋子越来越满越来越鼓,李招弟的眼都要羡慕红了。有那么一瞬间,李招弟都动了进夏晚棠屋子里摸一遭的心思,她倒不是想从夏晚棠屋子里拿多少银子,只是单纯地想知道,夏晚棠这么做买卖,究竟赚下了多么厚的家底。 李招弟不知道的是,别说数铜板了,就是数银子,夏晚棠都觉得烦,她每次都是人前把银子收入妆奁中,人后就把银子收到并夕夕系统的系统钱包里,用的时候再从系统钱包中支出来。 要是真有人想进她屋子里摸点儿银钱出来使,那绝对是白日做梦,她屋子里早就连个铜板的影子都没有了。 第14章 见面 那娘和你爹就能给你准备嫁妆了。…… 李家庄的谢闰梅最近感觉诸事不顺。 幺儿李淳奕喝上了那糖霜水,瞧着脸上终于有了血色,可一斤二十文的糖霜水至多只够喝一月的,月月二十文的糖霜开支,普通家庭真的消耗不起,就算她乐意给幺儿买糖霜水喝,那几个儿媳也有怨言,毕竟大孙子都没能天天喝糖霜水。 谢闰梅为了让自家儿媳少点意见,年初的时候特地多养了两头猪,自己多累些不要紧,能把自家幺儿喝糖霜水的钱给补上来就成。 谢闰梅想的挺好,万万没想到一场猪瘟说来就来,被她寄予厚望的六头猪一.夜之间就都病倒了,每一头都好似活不了的样子,看得她心都凉了。 她赶紧回屋取了钱,打算去镇上请那兽医过来。 眼里含着一泡泪的谢闰梅一出门就遇到隔壁家的妯娌,见自家妯娌脸上带着笑,谢闰梅问,“嫂子,你家的猪没出事吧,我家的猪咋一下子就都病倒了,瞅着拉了满满一猪圈,都快窜稀窜到出气多进气少了。” 谢闰梅她嫂子一愣,拍了一把自己的脑门儿,赶紧道:“哎呀,忘跟你说了,这是猪瘟,很多人家的猪都遭灾了。你现在赶紧去夏家庄一趟,找夏春生他闺女买那天.朝来的兽药,特别管用,好多人家的猪都是靠那兽药从鬼门关给救回来的,就是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我家用的是我娘家人匀给我的,一头猪得用三包药,一包五文钱,实在没多余的,不然就匀给你应急了。” 谢闰梅的脑子飞快地转,想算算给自家六头猪买兽药需要多少钱,可她的脑子这会儿已经急成了浆糊,哪里能算出个准数来? 谢闰梅见李淳奕从井边挑水回来,赶紧问,“幺儿,一头猪用三包药,一包药五文钱,咱家有六头猪,一共得拿多少钱?” 李淳奕被谢闰梅问的愣了一下,脑子一通转,可惜他脑子里没有九九乘法表这种算术利器,愣是琢磨了一会儿才答道:“一共九十文。” 谢闰梅这回屋子拿了一钱银子出来,急匆匆地往外走,刚走出院门,她又折了回来,把那一钱银子往李淳奕手里一塞,道:“你替娘去夏家庄跑一趟,去夏家庄的夏春生家,找夏晚棠,就是她卖这个兽药。” 李淳奕一愣,“夏晚棠?娘,就你说的那个……”他的耳根唰地一下就红透了。 若是放在平时,谢闰梅定然是要好好打趣一番自家儿子的,但这会儿心急如焚的谢闰梅哪里顾得上打趣自家儿子?她着急忙慌地说,“是,就是娘去给你打听过的那家,你去了之后记得报个家门,然后也看看那姑娘,也让那姑娘好好看看你。如果你能看得上那姑娘,娘就上门去问老夏家的意见。如果那边也能看得上.你,就把你的亲事给成了。” 李淳奕这下不止耳朵红了,他的脸都跟着红了。 谢闰梅催促道:“你还不快去,家里六头老母猪的命都等着你去买药救呢!” 李淳奕拔腿就跑。 到底是青壮年,哪怕李淳奕的身子有些虚,但他赶到夏家庄时,也不过盏茶时间,在路上拦着人问了个路,李淳奕一路摸到了夏家。 杜红缨正在院子里纳鞋底儿,听到门口有动静,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唇红齿白但身形略微显得有些消瘦的年轻男子气喘吁吁地站在自家门口。 人的名,树的影,像李淳奕这种长得好看但身体虚的年轻男人可不多见,名声早就传遍了十里八乡,杜红缨怎么能不认识? 杜红缨只是短暂地懵了一下,然后就站起身来,有些紧张地问,“你是来干啥的?” “婶子,我是来买兽药的,我家的猪突然闹肚子窜稀了,听说你们家有兽药卖,而且特别管用。”李淳奕表面上稳如老狗,内心慌得一批。 杜红缨瞬间就不紧张了,她还以为是准女婿上门来打探情况了呢! “棠丫,拿兽药出来,隔壁李家庄你闰梅姑家老四来了!”杜红缨大嗓门喊了一声,顺带着给屋里的夏晚棠报了个信,让夏晚棠有点心理准备,别傻了吧唧冒冒失失地出来。 夏晚棠在屋里一听,心里也跟着紧张了一下,隐隐约约还有些期待。她之前从未见过李淳奕,早就好奇在十里八乡都传遍俊名的李淳奕到底长什么模样了,她下意识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然后才端着笸箩和钱袋子出来,朝院门口看去。 “果然长得俊俏!” 夏晚棠看到李淳奕,感觉自个儿就像是前世见到了明星一样,还是见到了一位完完全全长在她审美点上的明星。 俊是真的俊,看着有些虚也是真的虚。 颜狗转世的夏晚棠已经放李淳奕过了自己心上的那道关,她盯着李淳奕开始探查李淳奕身上的身体状况,诊断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一个气血两虚的年轻男子。推荐用药:益气生脉饮片、固本培元饮片、养血温脉饮片[同时饮用效果更佳]。推荐下单链接……;推荐剂量:每疗程九贴药,连着服用九个疗程后,可除病根,日常服用于身体有大益处。” 看完诊断的方子,夏晚棠对李淳奕越发满意了,她原本还担心李淳奕身上会有什么不治之症,没想到只是气血两虚,而且并夕夕系统里就有为他治病的方子,只要服用九九八十一天就能去病根,那李淳奕身上的问题就根本不算问题。 那些饮片又不是什么贵东西…… 最主要的问题出现了,她究竟与李淳奕的性格合不合适?别看她是颜狗,但就算颜值符合她的胃口,她也得好好考虑李淳奕的性格与人品。 夏晚棠收了心思,拿着破落走到李淳奕跟前,问,“需要多少包兽药?” “十八包就成……”李淳奕悄悄打量了夏晚棠一眼,见夏晚棠正用相当直白的目光看着他,赶紧低下头去,而后又觉得自己这样实在不妥,又抬起头来,硬着头皮与夏晚棠对视。 夏晚棠收回目光,从笸箩中数出十八包清胃解毒兽药来,递给李淳奕,道:“九十文。” 李淳奕拿出那一钱银子放到夏晚棠手中,指尖轻微碰到了夏晚棠,他赶紧收回去手,就好似夏晚棠掌心有刺一般。 夏晚棠看了一眼放在自己掌心的那一钱银子,上面居然沾了一层汗,她轻笑着从系统钱包里支了十枚铜钱出来,连同那十八包药一并拿给李淳奕,叮嘱说,“一头猪吃三包应当就没什么问题了,要是有问题,你再来买。” 李淳奕点点头,又看了夏晚棠一眼,发现夏晚棠看他的目光里带着些许戏谑,赶紧离开。 夏晚棠瞅着李淳奕离开的背影,总觉得其中有些许紧张与仓皇。不知道这人着急个什么劲儿,她又不是豺狼虎豹母大虫…… -- 李淳奕一走,杜红缨就放下手中的活儿,凑到了夏晚棠跟前,顺着夏晚棠的目光往外看,直到李淳奕的背影都看不着了,她才伸手在夏晚棠眼前晃了晃,冷笑道:“回神了回神了,再不回神,你的眼珠子都要跟着人跑到李家庄去了。” 夏晚棠:“……”她端着笸箩就要进屋。 杜红缨一把将夏晚棠拽住,满脸八卦地问,“咋说?这就是要给你说亲的那李四郎,他年幼的时候,娘见过几面,那时候就知道这李四郎的相貌生的好,但没想到长大之后居然出落得更好了,丁点儿都没有长残。难怪李家庄的那些大姑娘小媳妇都馋他那张脸。怎么样,你看上这个人了没?” 夏晚棠羞得脸红,还被杜红缨那态度中的促狭给气得跳脚,“看没看上这个人,哪是见一面就能知道的?我只知道这个人的脸,我看上了。” 杜红缨脸上爬满喜色,“那感情好。我早就听说这李四郎性情好,对家里人也好,谦良温顺,就是身子不大好些,既然你看上这张脸了,那就可以试着私下里见几面,处一处看看。说不准你们就看对眼了呢。那张脸可真能给他加不少分啊……对了,你们刚刚打了个照面,你对李淳奕的印象怎么样?” “就见了一面,能有什么印象?”夏晚棠不欲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多少,支支吾吾地就要揭过这个话题。 “没啥太深的印象,你倒是说说浅的印象呗,就你打一个照面后,这个人给你留了个什么样的印象?让娘听听,娘是过来人,能给你点意见。”杜红缨一脸八卦地追问道。 夏晚棠打算急走两步回屋去,哪能想到被杜红缨拽住了胳膊,只能无奈地回答,“我觉得这个人挺逗挺有趣的,不是我所担心的那种书呆子,所以看着还成,印象挺好的。” “那娘和你爹就能给你准备嫁妆了。” 杜红缨一巴掌重重地拍在夏晚棠的胳膊上,乐颠颠地回屋去了,压根没再搭理她刚刚做的那摊子活儿。 第15章 三进院子 要是两人都能看对眼,这亲事…… 夏晚棠被杜红缨拍的倒吸一口凉气,她揉着自己的胳膊看杜红缨离开,脑海中浮现出李淳奕的那身影。 尤其是李淳奕的那张脸。 对颜狗的杀伤力太大了。 夏晚棠晃了晃脑袋,尽力将那张完全长在她审美上的脸驱逐出脑海,心中叱骂自己,“真是越活越回来了,才见一面,连那人的内里是黑是白是人是鬼都分不清楚呢,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地动心了?” 诚然,颜值这一点在她寻找伴侣的过程中拥有一票否决的能力,但并不代表着全部。 颜值只是敲门砖,敲开她心里的那道门之后,还有漫长的路需要走,还需要看一个人的人品、心性等等,颜值不够的人连门都敲不开,不等同于颜值过关的人就能一路顺风顺水地保送到终点。 -- 李家庄。 谢闰梅在家里记得团团转,一边是担心自家养的那六头猪,一边还牵挂着李淳奕的情况,不知道自家幺儿能不能与那夏家的闺女看对眼。 见李淳奕气喘吁吁地进门来,谢闰梅赶紧凑到李淳奕的跟前,问,“幺儿,药买到了没?见到那夏家的闺女了没?你对那夏家的闺女有啥想法没?” 一连三个问题,问的李淳奕耳根泛红,他先是把买来的药拿出六包来,放到盆里用水化开,悉数倒入猪食槽中,见自家养的六头猪都拱过来吃药了,这才耐着性子同谢闰梅说,“娘,见到人了,我觉得她挺好的,人看着落落大方,是一个端庄利落的人。若是娘觉得没问题,可以去夏家问问意见,若是能娶来那般漂亮的人,儿心中自然是欢喜的。” 夏晚棠觉得自己是个颜狗,她不知道的是,李淳奕也是一个颜狗,只不过李淳奕与夏晚棠不同,夏晚棠是颜狗颜的明明白白,李淳奕是闷声不吭的颜狗,夏晚棠看到自个儿不喜欢的脸,会直接说我不喜欢你,你没达到我择偶的标准,李淳奕说的是她非我良人,命中缘分不足。 谢闰梅是知道自家幺儿眼界高的,没想到自家幺儿去见了那夏家闺女之后,回来就松了口。 谢闰梅心里想,既然自家幺儿相中了那夏家闺女,自己就算厚着脸皮许出诸多条件来,也得替自家儿子把这门亲结下,不然自家幺儿再长两岁就真的过了说亲的年龄了。 而且谢闰梅也知道自家幺儿的身体情况,她从始至终想的都是给自家幺儿找一个比较强势的婆娘,屋子里小两口怎么分工不要紧,关键是找来的儿媳妇能把门楣给撑起来……一条条理由筛选下来,夏晚棠这种自个儿有赚钱本事,娘家兄弟还多的姑娘真是谢闰梅心中的儿媳最优选项。 谢闰梅在家里盯了一晚上的猪,见六头猪的情况都稳定下来了,隔天就喊着自家大儿媳杜二妹往夏家庄去了。 杜二妹是杜红缨娘家的远房侄女,隔了七八层关系,平日里基本上没什么来往,但都是杜家庄的闺女,平日里在路上遇到了,是要喊一声表姑的。 谢闰梅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让自家大儿媳同杜红缨好好扯扯关系。 杜二妹一进夏家的门,见杜红缨正拿个扫把打扫院子,脆生生地喊道:“表姑!” 杜红缨转过身来,盯着杜二妹看了好几眼才认出这个表侄女来,“是三柱哥家的闺女吧,你来找表姑啥事?” 身形瘦小的谢闰梅从杜二妹身后走了出来,冲着杜红缨咧嘴一笑,道:“是我喊她一起过来的。” 瞅着谢闰梅这张苦相的脸,杜红缨心里还能有什么疑惑?她大概猜到谢闰梅会来,只是没想到谢闰梅来的这么快。 如果杜红缨不知道自家闺女看上李四郎那张脸,她肯定是要矜持一些的,但她这会儿知晓夏晚棠对李四郎的印象还不错,哪里会再端着? 要是因为她端着就再耽搁了夏晚棠的婚事,真把夏晚棠留成老姑娘,那不就变成她造孽了? 杜红缨客客气气地把谢闰梅和自家表侄女迎进院子,拿了两个小板凳出来,还从灶房里抓了一把炒货,问谢闰梅,“闰梅子,你这次来?” 谢闰梅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生生挤出一个笑容来,同杜红缨说,“红缨嫂子,我这次来是想同你说说我家老四与你闺女的事儿,我家老四昨儿个来过,回去就同我说了他的想法,我这不就带着我大儿媳过来了?” “你家闺女是什么一个态度?能不能看中我家老四?还有就是你们老两口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咱都是沾着远亲的人,有什么话都可以明说,谁也不会见怪的。” 杜红缨没想到谢闰梅居然这么直接,还愣怔了几秒,才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同你绕弯子,我闺女的意思是,能再相看相看,起码不反对。但我家那口子觉得你家老四的身子有点……那个。” “你家老四要是考中了,做了官老爷,那他身子上的问题肯定不是问题,当然,你家老四要是考中了,那肯定同我们家没什么关系,官老爷是要去有钱人家大小姐的。问题是,你家老四现在还没考中,未来是个什么样,谁也说不准。闰梅子,你也是当娘的,你应该能理解我和棠丫她爹的想法。” 谢闰梅听过杜红缨这话,稍微一揣摩,便知道杜红缨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我家闺女能看得上.你儿,但你儿的身体不太行,想娶我家闺女,你们得再拿出更多的诚意来。 谢闰梅一咬牙,道:“红缨嫂子,我也不同你整那些虚头巴脑的。现今取个媳妇,给的彩礼都是六两六,十里八乡都这习俗,我知道老四身体不大好,所以这么些年一直都给老四攒着钱,老四娶媳妇儿给八两八的彩礼。” “老四同他上头那三个哥哥不一样,老四娶回家的媳妇,我们打算从一开始就分出去,吃饭这些都由着新媳妇儿自己做主,其他人都不去搅和。如果新媳妇儿说有什么需要我和老李帮忙的,我们也肯定帮。” “还有就是,四房的土地也是一并就要分出来的,老四身子不好,可能种不了地,我和他爹能干得动的时候,我们老两口帮衬着做地头的活儿,产出来的粮食都归小夫妻俩吃,若是我们干不动了,那就真的再想帮也有心无力了。” 似是担心杜二妹心里闹意见,谢闰梅特地同杜二妹说了一声,“老四的身体情况放在那儿,你们这些做哥哥嫂嫂的也跟着担待担待。” 杜二妹心里十万个担待。李淳奕每个月都要喝糖霜水,时不时还得去请大夫看病,哪个不用花银子?多花二两银子能帮这个病秧子把家成了,把日子过起来,杜二妹心里高兴都来不及。 要么是守着二两银子,再拿自己家里的银子去填那无底洞一样的病秧子,要么是舍二两银子,同那无底洞划清界限……杜二妹又不傻。 杜二妹到底是年纪不大,听话只能听出个表面意思来,真正的含义还在里头。 杜红缨就听出谢闰梅那话里的意思了,谢闰梅又是让小两口自己过日子,又是不干涉小两口,还处处帮衬,可不就等于把自家儿子送出来入赘了一半? 至于谢闰梅自以为很有诚意的那多给的二两二的银子,杜红缨倒觉得是其次,主要是夏晚棠现在手里捏着钱,也不愁赚钱,二两二根本算不上什么。 杜红缨想了想,点头答应下来,“那我和棠丫她爹也没什么意见了,让棠丫和你们家老四接触接触,看看两人性格上合不合得来,能不能看对眼吧,要是两人都能看对眼,这亲事就说定了。” “另外,你们那边也别觉得我们老夏家贪你们给的彩礼钱,我们一分不留,都让闺女带走,除此之外,我们还要添一份不薄的嫁妆,就当是两边的父母出钱资助,帮这小两口把日子给过起来。” 只要老李家不干涉夏晚棠帮衬娘家兄弟做买卖,那八两八的彩礼又算得了什么? 谢闰梅开出来的条件,可以说是开到了杜红缨的心坎里。 谢闰梅瞅了瞅院子里,没见着夏晚棠的身影,问杜红缨,“红缨嫂子,你家闺女呢?咋没见着她啊……” “她进县城置办东西去了,带着我们家老幺一并去的,估摸着得晌午过了才能回来。”至于是置办什么,杜红缨没细说。 其实夏晚棠是进县城找牙行相看院子去了。 这年头的房屋买卖算不上多,牙行里主要做的还是些人口问题,有人因为活不下去走投无路而选择去牙行卖身,有人因为家里的活儿干不完,就去牙行里买下人,牙行作为中间商,赚个差价。 夏晚棠到牙行问询时,那人牙子一听她是来买院子的,立马来了精神,领着夏晚棠和夏勤耕就去看了一处东市的三进院子。 第16章 打算 真当小叔子不是人呢? 由牙行的人牙子领着进了那三进院子,夏晚棠和夏勤耕仔细打量这三进院子,挨门推开进去看了房屋格局以及里面的新旧程度,这才让那人牙子讲这院子的格局。 那人牙子道:“姑娘,这三进院子是郡城一户商人家的,因为他们家傍着的靠山犯了事,急着用钱,这才把这处院子出手了。这院子修得不错,比不上县城那些一等一的大户人家,但住个一家十来口人绝对没问题了。” “进了大门,就是外院和倒座房,旁边还有两处可放置杂物,也可养一些牲口禽畜的棚房,从外院进二门,就是内院,里面分三大间,东厢房、西厢房和带着两个耳房的正房。从正房侧边的抄手游廊进去,便是第三进的院子,里面有一排后罩房,可以用来安置一些下人,或者是存放一些杂物之类。” “这院子修得不错,虽然空置了几年,略显破败,但我们牙行每月都会派人过来打扫修葺,屋子都是能住的,房梁也好好的,丁点儿问题都没有。只要将一应家当物事搬进来,再擦洗一番,就能直接住人了。若是看着门窗有些旧,找木匠买点清漆过来刷一刷,保准焕然一新。” 夏晚棠对这院子挺满意的,她问那人牙子,“这院子多少钱?” 那人牙子比了四根手指出来,“四十两银子,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夏晚棠哂笑,摇头道,“你这是把我当成冤大头开涮呢。这院子是被人弃置的院子,风水不一定好,若是这院子的主人是高升升迁了,你卖四十两,我多掏一些也是为了讨个彩头,现在这院子……啧啧啧,不值四十两,最多三十两银子。” 直接被砍掉十两银子,人牙子哪能答应?虽说三十两也有的赚,但比四十两可差了太多。 那人牙子赔笑道:“姑娘,三十两银子实在忒少了些,再说这院子的风水不坏啊,那商人家的买卖做的可不错了,是那商人家傍着的靠山倒了,又不是那商人家倒了。你再添一些,我也减一些,三十六两,成就成,不成我们牙行就再等等。” 夏晚棠笑着提裙就走,“那你们就再等等吧,这院子最多三十二两,我可不是冤大头。”说罢,她给夏勤耕递了个眼色,姐弟二人拔腿就走,没有丝毫不舍。 人牙子见夏晚棠真要走,脸色都变了,心底骂了夏晚棠好几句龟毛,然后又火急火燎地把人喊住,叹气道:“三十二两就三十二两,就当同姑娘结个善缘。你买的这院子可大的很,之后若是要买下人,记得还来牙行找我,我给你便宜些。” 夏晚棠脚步立马顿住,转身之时还不忘递给夏勤耕一个眼神,夏勤耕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 八两银子啊!若是不做买卖的话,自己不知道得攒多久,没想到被自家亲姐三言五语就给砍下来了,虽说这是省下来的,但不有那么一句话么?省下来的就是赚到的。” 人牙子问,“姑娘,怎么结?你带足三十二两现银了么?若是带足了,我们现在就去牙行备契,趁时间还早,今日就去县衙换了红契,这院子就属于姑娘了。” “既然来买院子,自然是带足银钱的,走吧。” 她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但银两都在系统钱包里呢,想用的时候随时都能支出来。 -- 姐弟俩办完手续回到夏家庄,已经夕阳西沉。 夏晚棠倒是还能沉得住气,夏勤耕却是激动坏了,他连说话都语无伦次了,“姐!姐!姐!那么大的宅子!真是你的了!咱赶明儿再去一趟吧,我看那院子里欠缺的东西都挺多的,家具这些都得找木匠定,得等一阵子,说不准等木匠做好就过年了。咱争取赶在过年前把那院子整好,来年你就能搬进去了,咱的买卖也能在那县城做。” 夏晚棠想了想这个时代的家具风格,那方方正正的大箱子大柜子,实在同美观搭不上边,只能说牢固且实用。 她不打算找木匠定制家具,打算好好量一下屋子里的尺寸,然后进并夕夕系统去买,包括家里陈设用的一些东西,她也打算进并夕夕买。 “家具的事情先不用着急,明天你同我去一趟县城,把那屋子的大小都量出来,我写信给天.朝商人,让他从长安城那边给我置办一套送来。我看那屋子有些不大满意,明儿个喊上咱爹和大哥二哥,去给我好好拾掇拾掇。” “那商人家住的时候,冬天多半是烧炭盆的,屋子里连条炕都没盘,我不喜欢烧炭的那烟味儿,你们帮我把炕给盘好,每间能住人的屋子都盘上,用得着的时候就生火,用不着的时候就闲置着。” “还有就是正房的耳房里面需要改一改地下的水行道,我打算在一间耳房里沐浴,耳房太小,不适宜盘炕,就砌一堵火墙出来,洗澡最怕冷了,有了火墙之后,冬天洗澡都不怕冷,火墙需要生活,刚好连一个灶火,灶火上烧沐浴用的热水刚刚好。” 夏晚棠还有个打算,搞一台太阳能出来,只可惜往太阳能里装水太不方便,这个年代没有自来水,用水都是从水井里拎的,夏晚棠就不打算折腾人了。 夏勤耕听着夏晚棠的打算,乐颠颠地道:“成,咱明儿个就去。姐,你先把你的院子收拾出来,我看看长啥样,然后比照着你收拾出来的院子在乡下起一处大院子,还有你买的那家具物事,要是真的好,我就也跟着买了。” -- 回到家中,夏晚棠洗了把手,直接进了灶房,打算拾掇晚饭,夏光宗、夏耀祖和夏春生、杜红缨都下地去了,李招弟躲在屋子里不知道忙活什么,夏晚棠也懒得多问。 做饭的工夫里,速达镖局送的货到了,有毛巾、有肥皂、还有糖霜以及兽药等杂七杂八的一堆东西。 夏晚棠招呼夏勤耕帮他把东西都搬进她住的那间屋子里,险些把夏勤耕给累傻。 夏勤耕看着整整齐齐码放在夏晚棠屋子里占据了大半屋子的东西,一脸呆滞地问夏晚棠,“姐,你这次囤了多少货啊,我看咋还有很多我没见过的东西呢。” “总不能天天都给人家飞鸽传书,一次性拿的货多一些,买卖做的大一些,人家也乐意做咱鲁地的买卖。再说了,你之前不还嫌弃我拿的货太少,根本不够你卖的?这次拿的东西可不少,够你连着跑一个月卖了。” 夏晚棠见夏勤耕要动手翻那些货物,赶忙一把拍开夏晚棠的爪子,斥道:“乱翻什么,翻乱了还得整。等我晚上好好理理,理过了再同你说。” 夏勤耕讪讪地收回手。 李招弟掀开门帘走了进来,瞅着堆了大半间屋子的货物,呼吸一滞,而后便双眼放光地问夏晚棠,“棠丫,这次我和你哥能多拿点糖霜出去卖不?” 夏晚棠指了一下糖霜所在的位置,笑道:“这次我拿的糖霜不少,嫂嫂打算要多少?只要嫂嫂能拿得出本钱来,我哪有不给嫂嫂的道理。” 李招弟立马就回屋数银子去了,不多时,她就拿了一兜银子过来,往夏晚棠炕上一放,坐那儿就开始清点银子与铜板的数目,居然有四两多银子还余六十一个铜板,她问夏晚棠,“棠丫,这就是我和你哥的全部身家了,你看能拿多少糖霜?” “四零六一?”夏晚棠掰着指头算了算,道:“如果拿三百四十包,需要四零八零文,四六零一少了十九文,那就少拿两袋吧,嫂嫂你手里余个五文钱,有什么急事也好应个急。” 李招弟满口答应,她知道每卖一包糖霜就能赚八文钱,卖三百三十八包,就能赚三百三十八个八文钱,虽然她的脑子算不清楚三百三十八个八文是多少钱,但她知道,那绝对是很大一笔钱。 夏晚棠当即就拿出五袋三十千克的白砂糖来,而后又拆了一袋,数出三十八包,道:“嫂嫂,你先把这三百三十八包拿回去,余下的五袋让我哥回来拿。” 李招弟瞅了瞅所剩无几的糖霜,拧着眉纠结了几秒,扭头看向夏勤耕,“老四,你帮嫂嫂扛过去吧,你哥下地忙活了一天,肯定很累了。你今天又没下地,应该不累吧。” 夏勤耕:“……” 你当往县城跑一趟并且在县城里忙来忙去不累? 你当把这么多货物从院子里扛到屋子里不累? 你心疼你相公,就往死里支使你小叔子? 夏勤耕内心的腹诽没停,但他也知道,李招弟肚子里怀着的是他哥的孩子,不能动气,他只能咬着牙答应下来,揉了揉酸涩的肩膀,扛起一包糖霜就往夏光宗屋里送。 一袋! 两袋! 三袋四袋五袋! 扛完那五袋,夏勤耕直接回屋休息去了,李招弟若是指望他把那三十多包糖霜也扛过去,想都别想。 真当小叔子不是人呢? 第17章 考察 别让那夏家人看轻了咱家。 夏勤耕回屋休息去了,夏晚棠也回灶房接着做饭。 不多时,夏光宗、夏耀祖和夏春生、杜红缨一并回家来了,杜红缨闻着饭香味儿,知道自家闺女回来了,她想问问夏晚棠在县城置办院子的进度,所以稍微洗了一下手和脸就进了灶房。 李招弟神神秘秘地站在自家屋子门口,冲夏光宗喊道:“光宗,你进屋来一下,我有些事想同你说。” 杜红缨半只脚都进灶房了,突然听到李招弟这话,扭头看了一眼,进灶房同夏晚棠吐槽说,“你嫂子这是怎么了,发的哪门子神经?我咋看她觉得那么怪呢?” 夏晚棠跟着瞅了一眼灶房外面,抿嘴乐道:“今儿个速达镖局又过来送货了,我这次拿的货比较多,我嫂子直接把家底都掀出来了,全都拿我这儿换成了糖霜,大概是把我哥喊屋里,同我哥说出去卖糖霜的事儿吧。” “全部家底都换成了糖霜?”杜红缨一愣,“你没给你二哥和勤耕留点?” 熬着的粥差不多熟了,夏晚棠尝了一口,将和好的面揉开,从陶盆里薅了一把韭菜,打算调点馅儿。听到杜红缨的发问,夏晚棠反问了一句,“为啥要留?他们跟着我做生意,从我这儿拿货赚钱,我还得眼巴巴地拿着货给他们留着?都是十二文一斤,给谁不是给?大嫂给够了钱,肯定是要给大嫂的。” “我二哥不是说那未过门的二嫂不大同意做买卖,要留着挖鱼塘养鱼?哪有我眼巴巴地手捧着凑上去给人送钱的道理。是亲哥哥要,才十二文,要是叔伯兄弟过来拿,我还能多赚三文呢,我何必同钱过不去?” 杜红缨无言以对。 夏晚棠又道:“还有其他货呢,我又不是只拿了糖霜。勤耕跟我做毛巾生意,卖出一条毛巾就能顶卖百袋糖霜赚得钱,不比挑着糖霜满街跑舒坦?我二哥要是想拿,我还有别的东西,照样能卖。” 杜红缨轻轻拍了一把夏晚棠的胳膊,“你这丫头,说话咋还大喘气呢,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把东西都给你大嫂了,那你大嫂高兴了,你二哥和勤耕能高兴?可别为了这么点事就伤了你们之间的情分。” “他们要是因为这么点事就能把我们之间的情分给伤了,那算什么情分?我手头有货,愿意拿给他们是情分,不愿意给是本分,我又不欠谁的。” 夏晚棠翻了个白眼,继续道:“娘,我在县城买了出院子,三进的,不小,明儿个打算喊我爹和我哥他们过去帮着收拾收拾,那院子里的房子都没炕,我打算把炕给盘上,不然冬天住着冷。你要不要同我一起过去?” “等那屋子修好了,我就打算搬去县城住了,做买卖方便点。勤耕跟我一起过去,你和我爹没啥意见吧?” “买了?这就买了?不是说今天才去看看吗?”杜红缨的眼睛瞪得有铜铃那般大。 夏晚棠解释道:“是去看的,牙行里的人牙子带着去看了一套三进院子,价格合适,那院子也不错,可不就买了?银子都已经付过了,县衙里也登记过了,红契都拿到手了。” 杜红缨:“……” 此刻的杜红缨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女大不中留’。 原先的闺女多好啊,在县城里的酒楼做工赚了钱,月月都会拿回家来,做决定前都会问问自己,现在的闺女翅膀硬了,说飞就飞了…… 杜红缨有些心酸,“你愿意带勤耕就带吧,你主意正,娘没什么好叮嘱的,只是盼着你们四个好些,都把日子过得好些,关系也处的好些。” 夏晚棠点头,“我晓的。但,娘,我也不是摇钱树,如果谁对我不好,你也不能要我就一碗水端平。勤耕同我好,我自然要多帮衬勤耕一些,我嫂子主意正,她想做什么,我不会劝也不会拦。我二哥听那未过门的嫂嫂的,我肯定不会上赶着把生意送过去求着他赚钱,没有这样的道理,你也别怪我。” “娘也晓的,不说这个了。”杜红缨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来,问夏晚棠,“明儿个娘也跟过去看看你买的那院子吧,咱带个扫把过去,娘帮你把院子好好打扫一遍,让你爹领着你哥他们给你买砖石盘炕。” “对了,你要不要喊那李家老四过去看看?让他也搭把手帮忙干点活儿,正好看看他的身子骨是不是真的那么差。要是家里的活儿,他半点都干不了,那这门亲事也不能成,不然成亲之后,家里的活儿不就都得落到你头上了?” 夏晚棠点点头,“听您的安排。” 杜红缨见自己在灶房里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去找夏勤耕了,支使夏勤耕往李家庄去跑一趟,同李淳奕知会一声,就说明天要去县城打扫新院子,问李淳奕要不要一起去? 这是选择题吗? 李淳奕有选择吗? 当然有选择,只不过李淳奕如果不愿意去,那这门亲事多半就吹了。 -- 夏勤耕拖着两条灌了铅般沉重的腿,找到李家的门,他没着急进去,而是先仔细打量了一下李家现在住的院子,得出一个结论来——李家的家境很一般,同他们家都没法儿比。 他叩响柴门,问,“闰梅婶子在家吗?我是夏家庄的夏勤耕,我娘让我来找婶子问点事儿。” 更多好文尽在旧时光 谢闰梅正在后院喂猪,听到夏勤耕的声音,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儿跑到前院来,把柴门打开,迎了夏勤耕进去,给夏勤耕倒了一碗糖水,问,“是勤耕啊,你娘让你来找婶子问什么?” “问问淳奕哥明儿个有空没?我姐在县城买了个院子,明儿个我们家去打扫整理,淳奕哥要是有空的话,可以同我们一起去。我娘说淳奕哥是个文化人,肯定比我们这些泥腿子懂得多。” 谢闰梅的脑壳儿一下子就卡住了。 这夏家老四说他姐在县城买了个院子? 买了个院子??? 买了个院子!!! 还是在县城!!! 谢闰梅整个人都恍惚了,她呆不楞登地点了头,“有空,他每日都在家温习功课呢,你们几点走?我让他去夏家庄找你们,同你们一起去。” “卯时末、辰时初,因为得赶去县城干活儿,所以走的早了些,淳奕哥可以么?” 谢闰梅满口答应,“自然是可以。他平日里卯时初就醒来看书了,卯时末绰绰有余。” 夏勤耕听着咋舌,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卯时初在干什么,答案都不用多想,那会儿他睡的正香,他一般都是在辰时才醒的。起得早的话,辰时初就起来了,若是起得晚一些,辰时末也有可能。 “那就这么说定了,闰梅婶子,我先回家去了,我姐做了晚饭,还没吃呢。” 夏勤耕没动谢闰梅给他端来的那碗糖水,同谢闰梅又寒暄了几句,径直回家去了。 谢闰梅目送夏勤耕走远,心潮一阵起伏。 李淳奕背着一个筐从外头回来,远远就看见自家亲娘朝着路的尽头望,走近后顺着谢闰梅看得方向望了一眼,什么都没有看到,疑惑地问,“娘,你瞅啥呢?” 谢闰梅回过神来,拍了拍李淳奕那算不上厚实的肩膀,感慨道:“淳奕啊,娘原本还担心你的亲事不好说,找不到条件好也合适的,但现在娘觉得,之前给你相中但没成的那几个姑娘家,都是她们命不好,不是咱配不上她们家,是你命里有更好的,让你多等一等。” 李淳奕被谢闰梅这神神叨叨的话说的一愣一愣的,他纳闷地问,“娘,你怎么说起这个了?” “刚刚夏家老幺来了一趟,说是他姐在县城买了处院子,问你明儿个有空没,有空的话就过去帮衬着干点活儿。娘觉得这是夏家来试探你了,看你的手脚麻不麻利,干活儿勤不勤快,性情怎么样,有没有大老爷的架子。” “娘替你答应下来了,你明儿个好好表现,这门亲事多半是能成。那夏家闺女我见过,你也见过,人长得模样好,性格也爽利,瞅着不是骄纵的。那姑娘自己有本事能赚到钱,不用像普通妇道人家那样紧守着手里的三瓜两枣计较,性情自然开朗大方会做人……说一千道一万,你也多看多听多想着,看看那姑娘适不适合过日子。” 谢闰梅絮絮叨叨地叮嘱了一大堆,李淳奕一一记下,心中的那根弦却是绷紧了大半。 他担心夏晚棠的能耐太大,看不上他这身子骨不好的人。 李淳奕心中有些自嘲,自个儿除了这身皮囊外,还有什么能被人看得上的呢? 纠结良久,李淳奕轻轻吐出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他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谢闰梅当晚就在家里说了这事儿,主要是带着三个儿媳吃了一口将进门的小儿媳家的瓜——小儿媳是个有本事的人,生意做的不小,没过门就自个儿买了院子,还说了李淳奕要去帮忙修理院子的事儿。 李淳奕他大哥李淳正抬起头来,问谢闰梅,“娘,照说四弟妹这么有能耐,咱家是不是得多表示表示?四弟的身子不大好,要不我们兄弟三个同他一起去?给那四弟妹娘家一个好印象,咱家团结,就算四弟身子不怎么样,那四弟妹也不用担心,遇到啥事儿,有我们这些兄弟前边帮忙顶着。” 杜二妹悄悄掐了李淳正一把,低声问,“家里的农活儿不用干了?” 谢闰梅看了看自家男人,见自家男人微微点头,应承下来,“行,你们兄弟四个一起去,干活儿的时候卖力些,别让那夏家人看轻了咱家。” 第18章 肥皂 李家的基因是很好的。 进县城帮夏晚棠拾掇院子可是大事儿,扫把抹布水盆这些都得带过去,拿的东西不少,夏春生特地出去借了辆牛车。 考虑到上午肯定做不完,下午还得接着干,夏晚棠从夕夕农场里拿出两袋面粉来,又觉得拿面粉后,就得拿各种调料,还得拿蔬菜和碗筷,她默默把那两袋面粉放到一边,从并夕夕系统里下单了泡面、卤蛋、肉肠。 不知道那并夕夕系统是如何运作的,包装相当现代化的泡面、卤蛋和肉肠被无接触配送到后,就变成了古色古香的包装,看着一点都不觉得违和。 考虑到碗筷也得带,夏晚棠又下单了一套不锈钢的不烫手饭碗以及一些做工精美的筷子,至于锅这些,杜红缨已经打算从家里带了,夏晚棠也就没自己带。 好在这次进回来的货物都在屋子里堆着,没带人‘参观’过,夏晚棠突兀地拿出这么多东西也不会有人多想,只当是夏晚棠从天.朝商人进来的那批货物。 第二天天还未亮,夏耀祖与夏勤耕兄弟俩就起来了,夏晚棠听着院子里的动静,也赶紧爬了起来,把自己准备的东西绑到牛车上去。 夏耀祖走到夏晚棠跟前,有些局促地挠了挠后脑勺,似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夏晚棠抬眉,“二哥,你咋了,怎么吞吞.吐吐的?”玖拾光整理 夏耀祖有些不大好意思,“棠丫,二哥就是想问问,你那里还有没有什么适合二哥去卖的货?二哥昨天听勤耕说,你进回来的绝大多数糖霜都让大嫂拿走了……二哥同你二嫂商量过,挖鱼塘养鱼固然赚钱,但养鱼用不了太多的精力,适当地留一些钱备着用就够了,手头的活钱可以拿出来做买卖,毕竟养鱼也不需要人天天盯着,平日里喂鱼的活儿有你二嫂一人就能撑得下来。” 夏晚棠还当是什么事,她这回进回来的东西很多,糖霜是利润最薄的,她打算让夏耀祖去做肥皂生意。 那肥皂可是稀奇物事,洗东西洗得相当干净,远比大家伙平日用的皂荚与草木灰好使,她这次从并夕夕系统里买的肥皂分为两种,一种就是洗衣用的肥皂,另外一种是可以用来沐浴净身的香皂,肥皂两块钱一块批发的,香皂是十元三块批发的,折合下来都是二三文钱的东西,她打算把价格定在二十文与五十文。 一块肥皂两文钱买进来,二十文卖出去,净利润十八文,她赚八文,让夏耀祖赚十文。虽说肥皂的价格有点贵,但这玩意儿又不是面向普罗大众的,寻常人家洗衣服连皂荚都舍不得买,有些人家觉得草木灰能够肥地,连草木灰都舍不得用,只是搓搓就了事,唯有大户人家才舍得用皂荚。 皂荚的价格本来就不便宜,使用起来又比肥皂差了许多,再者就是用皂荚洗衣需要搓来搓去搓个没完,富人身上穿的金贵料子往往不是穿坏的,而是洗坏的,用肥皂洗衣服就用不着那般搓搓搓便能把衣服洗干净……所以,肥皂卖二十文根本不愁。 至于香皂,效果同肥皂差不了多少,进价也相差不多,但架不住香皂的清洁效果更温和,而且里面加入了工业香精,使之味道闻着香气扑鼻。 前世的人闻惯了各式各样的工业香精,对香皂的气味自然有了甄别的技能,可这会儿的香料还局限于花瓣花朵……胭脂水粉中用的香味也是淡香,而且留香性很差,一盒芬芳馥郁的胭脂用上半月就香味寡淡了,但混入工业香精的香皂完全不存在这样的问题! 夏晚棠打算用工业香精来轰炸这个年代的人的嗅觉,将这种香皂塑造成为这个时代的奢侈品,所以价格才敢一下子抬那么高。 至于一块香皂让利给的夏耀祖多少,夏晚棠心里也是有成算的。她不打算同夏耀祖平分那利润了,只让给夏耀祖十五文的利润即可,不然万一夏耀祖被人套去了话,那她不得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夏勤耕将那不贵的毛巾卖出一两一条的天价,已然是给她的生意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引爆了,让夏晚棠担惊受怕的同时,也让夏晚棠明白了一个道理——永远都不要低估‘物以稀为贵’的力量。 一两银子一条毛巾,按照并夕夕系统的汇率来计算,那等于一条廉价的毛巾卖出了一条一千的天价,前世通货膨胀的时候都没这么离谱。 当然,这个朝代的贫富差距也不是前世能比的。 前世的富人住在顶级大都市,吃着名贵精致的食物,普通人分散在各地,或是城市或是乡镇,但大多都手有一定的存款,吃不上顶级的美食,但也不至于吃糠咽菜,食不果腹。 夏晚棠走神的这会儿,夏耀祖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见夏晚棠迟迟不开口说话,夏耀祖忐忑地问,“棠丫,是不是你那儿也没别的货物了?” 夏晚棠回神,她冲夏耀祖挤挤眼,低声说,“二哥,你别急,我那儿有其它货物,名唤肥皂与香皂,都是洗涤用的。肥皂用来洗衣很好,香皂可以用来洗手与沐浴,价格比糖霜高,但利润也高,等帮我把那院子拾掇出来,你就拿了那肥皂与香皂去卖。” 夏勤耕一直都在旁边支着耳朵听,夏晚棠说的时候也没避讳他。 夏晚棠的话音刚落,夏勤耕就凑了过来,“姐,我呢?我呢?我能同二哥一起卖那糖霜不?” 夏晚棠横了夏勤耕一眼,“卖你的毛巾去!” 一听这话,夏勤耕的心就落回了肚子里,那毛巾的利润太大了,他以为只能拿到那么几条,没想到那神通广大的天.朝商人又给供了过来。 一时间,夏勤耕有些怀念春风楼中那些风姿绰约眉目如画的姐姐了。 姐姐不姐姐不重要,他主要是惦记那些姐姐口袋中的银子。 夏耀祖忙着往牛车上捆东西,夏勤耕就去抱了一捆草过来喂老黄牛,夏晚棠进了灶间,拿出昨儿个晚上发好的面,蒸了一锅大白面馒头,早晨吃一些,余下的带去县城,中午泡到方便面汤里吃。 不多时,夏光宗也起了,李招弟因为怀了身孕的缘故,平时起的就比较晚,杜红缨也不指望李招弟做早饭,只给李招弟留了一些轻省的家务活儿,她也不是那种看不得儿媳休息的恶婆婆,故而李招弟素来都会睡到辰时中或者是辰时末才起。 等夏晚棠搬到县城,等李招弟把肚子里的娃儿生出来,她再想晚睡也就没机会了。 做饭的小姑子走了,说不准马上就要嫁人给别人做饭去了,早饭中饭晚饭的活儿可不得她这个长媳一并承担起来?就算夏耀祖家媳妇娶进门,那也是妯娌俩一同干,没有让二儿媳干家务大儿媳歇着的道理,更没有让婆婆做饭儿媳端着碗吃的道理。 杜红缨和夏春生随后也起来了,夏春生想到自家闺女在县城置办了三进的院子,一边觉得精神抖擞,一边又觉得压力挺大,闺女都这么有能耐了,三个儿子却还像条虫一样趴着,传到别人耳朵里,难免落一个阴盛阳衰的话柄。 杜红缨想的与夏春生不同,她现在满肚子的惆怅。闺女走了,做饭的活儿就落到自己与儿媳李招弟身上了,关键是她与李招弟的厨艺都不咋地,同一般的乡下妇女比起来,只能算一个稀松平常的平均水平,与夏晚棠的厨艺根本没法儿比,一家人的嘴早就被夏晚棠那厨艺给惯坏了,夏晚棠一走,全家的伙食水平直线下降,谁能接受得了? 杜红缨突然觉得,闺女一个人在县城住着不太.安全,要不自个儿跟过去盯着?有个老太太在家,能镇住很多的流言蜚语。 未等夏家人吃过早饭,李家四兄弟就从李家庄出发了,李家大哥李淳正背上背着一个灰色布囊,里面装的都是谢闰梅一早起来烙的饼,那是谢闰梅给四个儿子备的中午饭。 李家四兄弟赶到时,夏家的碗还没洗,夏晚棠翻出布兜来,把微微晾凉的白面馒头收进布兜里,打算去洗碗。 见四个将近一米八的后生站在院门口,杜红缨呆了一呆。 李家的基因是很好的,李淳奕的眉眼生的好,他上头的三个哥哥都生得不差,李淳正与李淳中脸上棱角分明,男儿气十足,身板也一看就很健硕,想来当初娶妻的时候一点都不难,李淳朴与李淳奕的长相接近,棱角没上头那两个那么分明,但更显俊朗,只是李淳朴的俊朗略微有些痞气,李淳奕的俊朗却是一身书卷味儿的儒雅气。 李淳奕走出来,同杜红缨说,“婶子,我娘听说您喊我过来是拾掇屋子,担心人手不够用,让三个哥哥过来一并搭把手。” 杜红缨回过神来,懂了谢闰梅是什么意思。 谢闰梅这是告诉她,虽然我家老幺身子不好,但上头有三个哥哥帮衬,重活儿累活儿有人分担,不是难支孤木。 这样一想,杜红缨对李淳奕又满意了三分,她笑道,“赶紧进来吧,我们也马上就走了。棠丫,你在灶间磨蹭啥呢?去县城得赶一段时间的路,别磨蹭,不然去了县城就日上三竿了,干不了多少活儿。” 夏晚棠应道:“娘,等我一下,我把碗洗了。” “洗啥碗啊,又没几个碗,留给你嫂子起来洗了就成。” 屋内躺着的李招弟早就醒了,只是她不想起,听到杜红缨这话,李招弟的脸黑成了锅底,但还不能不应,只能道:“棠丫,你们去忙吧,碗留着就行,我吃过早饭后一并洗了就成。” 夏晚棠看了看空空如也的锅,赶紧从布兜里拿出一个馒头来,放到锅里温着,“嫂子,给你留了个馒头,你自个儿冲个鸡蛋汤,就着馒头吃吧。” 第19章 红烧牛肉面 味道无异于人间珍馐。 夏晚棠、杜红缨与李招弟对话的时候,李淳正一直都在留心‘旁观’。 他是李家的长子,对自家年龄最小的弟弟的亲事,自然是上心的。他与杜二妹成亲多年,在此方面颇有一番心得感受,知道结亲应当结什么样的岳家,应当避开什么样的岳家。 眼下听杜红缨说把碗留给还没有起床的夏光宗之妻洗,那说明杜红缨不是个苛责儿媳的婆婆,不然哪会出现儿媳起的比婆婆还晚的事儿? 再看极有可能同自家四弟凑在一起结亲的夏家女夏晚棠,早就听说挺有本事,赚银子的能耐能顶八个男人,但终究是耳闻,眼下听了没头没尾的两句话才知道,夏晚棠大概是真的很能赚,不仅做买卖带着自家兄弟,连带着全家的伙食都得到了改善,又是白面馒头又是鸡蛋汤,这得什么家境啊……哪有庄户人家舍得这么吃? 夏晚棠对娘家嫂嫂宽厚,没道理对婆家嫂嫂就抠抠索索,起码不是那种无事生非的人,最差的关系就是双方尽量少搅和,不至于生气结仇。 最后一点,夏家的日子过得松快,断然不会经常去闺女家打秋风,也不至于整日找闺女哭诉,希望闺女接济……那样的事情发生,指不定会有多么烦,简直就是家庭关系失衡的祸根。 一条条分析下来,李淳正心中有些羡慕自家四弟的运气。但是想到自家四弟的那身子,若是不找一个这样的媳妇这样的岳家,日子怕是真的难以维持。有这样的媳妇这样的岳家支撑,自家四弟也说不定能够在仕途上走出一条小路来。 农家出身,都不用奢侈官拜几品,能够做一个县太爷就不错,一辈子安安稳稳,不愁吃穿,更不用为了每日一碗的糖霜水而发愁。若是走到太高处,反倒容易因为没有靠山而如履薄冰,寸步难行。 台阶需要一阶一阶爬,走得太快容易失稳,也容易失足摔跤。 -- 一行人赶着牛车到了县城,夏晚棠从口袋里摸出自己昨天从县衙取来的钥匙,将那处宅子的门推开,让大家都进去。 夏勤耕把牛带去了棚屋,从牛车上翻出一捆带来的干草料,让老黄牛嘴里有个嚼头。 夏晚棠领着自家爹娘兄弟以及李家四兄弟把各个屋子逛了一遍,然后就抛出了自己的盘炕计划和耳房砌火墙的计划。 夏光宗问,“妹子,盘这么多炕,你是打算盘咱们乡下用的土炕还是青砖炕?” “青砖的吧,青砖的耐用还干净。”夏晚棠道。 李淳中道:“那得联系砖窑,我平日里农闲的时候会去砖窑搬砖赚钱,认识那边的人,买砖能便宜些,寻常人买砖是一文钱七块砖,我买的时候能拿到十块砖,要不我去看看?” 夏晚棠正愁不知道怎么买砖,听到李淳生这么说,心里对李淳生添了三分好感,她道:“让勤耕同你一块儿去,不过得买多少砖才够用?” 夏耀祖之前给未来的岳丈家盘过一个砖石炕,他回想了一下,当初只是盘了个外炕墙,里面的地龙架子都是用的泥土砖,一个砖石炕就用了将近八百块青砖,还有十二块方方正正的青石板,现如今看夏晚棠的打算,很明显是不想和泥做土坯,那砌一个火炕至少需要一千五百块砖。方才粗略地数了数,夏晚棠打算在家里盘八条炕外带一堵火墙,要用的砖石可不是小数目,还有这院子里有些铺路用的砖也碎了,应当换上新砖…… 夏耀祖道:“怕是用的数目不少,一条炕至少得一千五百砖,八条炕就是一万两千砖,还有青石板也得能从砖窑买到,要不麻烦淳中兄弟同砖窑的人说一声,我们一车一车地结?先来个一万砖用着使,之后不够了再去砖窑拉。左右砖窑就在县城旁边,运来砖石与青石板也不算太费力。” 李淳中点头,“这是个好主意。” 夏晚棠从口袋里摸出一锭银子来,递给夏勤耕,道:“勤耕,那就麻烦你和淳中哥跑一趟,先买一些砖石和青石板回来,我们收拾别的。” 夏勤耕与李淳中去往砖窑,留下来的人就开始拾掇院子。 屋顶或多或少都长了些草,李淳正与李淳朴手脚麻利,从院中的花池矮墙上借力一窜就爬上了屋顶,发现有些瓦片需要更换,同夏晚棠说了,夏晚棠记下了数目,夏春生盖过房子,认识县城的泥瓦匠,找杜红缨拿了钱就去找泥瓦匠买瓦片了。 夏光宗与夏耀祖把侧院中的水井淘洗了淘洗,将里面的枯叶与沙土清洗干净,从后院翻出两个木桶来,大抵是这屋子的前任主人留下来的,兄弟二人提了几桶水,发现里面有些脏,尽数倒进了下水行道中,将下水行道冲洗了几遍,未见有堵塞,正好水井中的水也清冽起来,他们便又打了两桶水给夏晚棠和杜红缨洗抹布用。 这院子保护得不错,门窗上的漆略微有些斑驳,但并不影响使用,夏晚棠原本打算从并夕夕系统里买一些清漆来刷的,但是她用抹布擦了擦那些门窗上的灰,发现原先刷的漆并没怎么被损坏,也就没费那个力气。 李淳奕也没闲着,他身子骨虚,但打扫院子还是可以做的,他从前院到中院再到后院,把三进的院子都扫了一遍,连墙上的灰都扫了。 夏晚棠进了正房去看那间打算被她用作澡房的耳房,有些忧心那么高的浴桶,自个儿进去之后该怎么爬出来,索性发了一会儿呆,从并夕夕系统里翻到了一个白瓷质地的浴盆,那浴盆与前世的浴盆相仿,带有两个进冷热水的水龙头,还有一个放水用的木塞子。 两个水龙头自然是用不着的,放水用的那个木塞子倒是不错,可以直接把放水口安置在下水行道上方,泡完澡拔了塞子就行。 至于加洗澡水,因为水压问题解决不了,自来水管也搞不出来,夏晚棠只能退而求其次,打算在屋子里烧个火墙,顺带着就在那与火墙连着的土灶上烧水,等土灶把水烧开,刚好火墙热了,也能洗澡了。 夏晚棠盯着那小小的耳房看,在心里犹豫该怎么规划火墙、土灶与澡盆的位置。 她迟迟拿不定主意,随口问李淳奕,“你觉得这耳房里该怎么砌火墙,怎么安置土灶?” 李淳奕皱眉想了片刻,问夏晚棠,“非得砌火墙呢?这耳房不大,为什么不考虑盘一个地龙呢?将正房里的火炕同耳房的地龙连起来,正房能暖和了,耳房里也一样不冷,土灶也不用另砌。” 夏晚棠豁然开朗,“有道理。” 她找到下水行道,抬手在那儿比划了一下,心里有了安置浴盆的规划。 把耳房的地龙同正房里的火炕连起来,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烟气如何气道经过就是一个大问题。 李淳奕又道:“咱们乡下用的土炕,多数都是泥浆灌出来的,偶尔会有漏烟的情况出现,基本上每年都会有人家修炕,甚至还出现过一家人被烟熏死的情况。我之前在书院里听同窗说过,省城那边的人盘土炕的时候用的都是一种叫三合土的东西,使用糯米浆掺白灰和砂土混出来的,咱们县城的一些富户也用糯米浆建砖墙,你要不要试试用三合土盘炕?” “三合土?” 夏晚棠仔细回想了一下,果然想到这么一个东西,这在前世是一种几乎封神的建筑材料,堪称建筑粘结剂之王,如果不用钢筋水泥做结构,单单是混凝土同正宗的三合土pk,混凝土绝对惨败。 三合土修建的古桥屹立六七百年依旧牢固,混凝土修建的现代桥梁寿命不过百年……当然,这与古代的桥梁并不需要经过各种大卡车、重吨位车辆的摧残有关,现代混凝土大桥的承重能力是古代桥梁无法比肩的。 如果搞不到混凝土,三合土绝对是上上之选,但她能买到混凝土,索性就不浪费粮食了。 李淳奕出去收拾外间墙壁上吊着的蛛网之类,夏晚棠点开并夕夕系统,搜索‘水泥’,见到有直接配好的‘微晶混凝土’,上面还明确标注了水量,直接下单,顺手重新定位了自己的签收位置。 倘若买不到微晶混凝土,夏晚棠就打算从并夕夕系统里购买一批糯稻种子,放到夕夕农场中去培育糯米了。 系统种出来的粮食不用自己花钱买,用起来不至于太心疼…… -- 乍一看,这院子还算干净,没什么好收拾的,但真要动手收拾的话,才发现需要收拾的地方太多了,没有一处是合心意的。 当天中午,夏晚棠就利用收拾出的灶火煮了一大锅方便面——红烧牛肉味儿的。 那可是精心调配出酱包、料包以及冻干蔬菜的红烧牛肉面啊! 对于前世吃惯各种好东西的人来说,红烧牛肉面不健康,高油高盐高热量,但对于这一世的人来说,红烧牛肉面的味道无异于人间珍馐。 单单是闻着夏晚棠煮面的味道,在院子里忙活的人就感觉五脏庙开始闹腾了,口水亦是一口接着一口地往肚子里吞。 夏晚棠买的这三进院子隔壁同样是一家三进院子,不过没有夏晚棠买的这间大,那家有好几个小孩,闻着隔墙飘来的红烧牛肉面的味道,那一家的小孩都馋哭了,又是就地打滚又是哭闹撒泼,险些把家里的大人给逼疯。 第20章 不便宜 可以往里面加点儿小青菜,还可…… 干了一上午的活儿,众人都已经做好了中午啃饼吃馒头的准备,哪能想到夏晚棠居然鼓捣出了一种味道闻着这么香的细面来,肉香浓郁,油香芬芳,夏家人和李家四兄弟都吃了个饱。 李淳奕见夏晚棠掰开白面馒头往面条汤里泡了些许,还以为是面不够吃了,脸上有些歉然。 不用李淳奕开口说,夏晚棠就猜到李淳奕要说什么了,她摆摆手,道:“还有面呢,只是这汤的味道很不错,用汤泡馒头的味道也很好吃,我好这一口。如果你想试,也可以试试。” 听了夏晚棠的话,碗里还有面汤的人或是泡饼或是泡馍,都是这吃了一回。 那味道,真是绝了! 要知道这年头的炒菜炖菜中的油水素来不足,红烧牛肉面里的那肉酱包直接解了大众味蕾上的寡淡,虽然尝着略微有些齁咸,但却是越吃越想吃。 夏光宗吃面吃得快,连汤都一口气喝完了,这会儿看着别人又是泡馍又是泡饼,馋的直吞口水。 夏晚棠见状,道:“大哥,锅里还有呢,面不多了,但汤还不少,如果你想吃的话,自己再去盛就是。” 李家四兄弟干活儿也很卖力,夏晚棠担心李家四兄弟吃不饱还不好意思再盛,便道:“你们谁没吃饱就去盛,面还多的是,不行就再下锅煮几包。我这院子里面又是盘炕又是铺地龙,都是体力活儿,绝对管饱。” 李淳正想到自个儿布囊里带着的饼,想尝尝泡饼的味道,又有些不大好意思,觉得自个儿白吃一顿已然占了便宜,若是放开肚皮吃,那还不叫人看扁了去? 李淳中和李淳朴也是同样的想法。 夏晚棠同李淳正、李淳中与李淳朴不熟,仅是第一次见面,多少有些放不开,这就显得她与李淳奕的那两面之缘难能可贵了起来,更别提她还与李淳奕在耳房中单独说过几句话。 夏晚棠将突破口锁定在了李淳奕身上,她用手肘推了推李淳奕,道:“你三个哥哥,你自己招呼啊,他们跟我客气呢,你可别让人饿着,下午盘炕修整还是个力气活儿。” 李淳正看着这一幕,眼里有了笑意。 自家老弟很明显是被夏家姑娘当成了能说话的自己人,起码要比普通人更亲近一些,这是好兆头。 多半是要变成一家人的人,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的?现在多吃一碗,傍晚干活儿的时候多卖点力气就是。 李淳正又去盛了一碗汤,李淳中也跟着去了,轮到李淳朴时,锅底最后一勺汤刚被夏勤耕给盛完,他端着空碗进去,又端了个空碗出来。 杜红缨注意到这一幕,同夏晚棠道:“闺女,娘还想再吃点面,要不你去再煮点儿?” 夏晚棠会意,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点头道:“行,我再煮几包面,这面好煮,方便得很。” 确实方便,水烧开后,拆开包装直接将面饼下入锅中即可,待面饼稍微变软些,再加入酱包和料包,这时候便可以等着了。 等面饼完全煮软,压在一起的面条散开,酱包已然在沸水中化开,料包也已然炖煮入味,一锅红烧牛肉味儿的泡面就煮好了。 连个荷包蛋都没下,可不是省事的活儿? 夏晚棠吃了一碗面外加一个馍,自个儿已经吃饱了,她进灶房又煮了一锅面,让大家都放开肚皮吃,一群人都吃了个开怀。 -- 夏家人与李家四兄弟是吃了个开怀,隔壁家的小孩也闹了个够呛,不止小孩自己闹得筋疲力尽,还把大人吵得恨不得原地升天。 家里的小孩又是原地打滚又是哭闹不休,小孩的家长面皮有些薄,不大好意思过来找人家讨一口饭吃,但隔代亲的祖父祖母见不得孩子受这委屈,哪怕抹下面子来,也要讨点儿吃的回去,大不了使银子换。 那家人的老太太姓王,名叫王李枝,养尊处优多年,生活基本上没再这老太太脸上留下什么痕迹,看着慈祥得很。 王老太太心疼自家孙子孙女,便领了俩哭闹不休的孙子孙女过来敲门。 是杜红缨开的门。 杜红缨见是一个衣着看着就很端庄贵气的老太太敲门,露了个笑脸,问,“您找谁啊?” 王老太太脸上有些不大好意思,她抬了抬牵着孙儿孙女的手,道:“原来这间三进的院子是被你们家给买了,我家就住在隔壁,门前有三道坎儿的那个院子。” 杜红缨来的时候就从那院子门前经过了,自然知道王老太太说的是那家院子,她听到王老太太说是紧邻,便把门敞开,不再一脸提防戒备,她笑道:“原来是你们家啊,我刚刚过来的时候还看呢,那院子可是漂亮得紧,我们这院子新买下来,还没来得及修葺,今儿个才开始修,里面乱糟糟的,就不迎你们进去了,不知道老姐儿敲门是为了什么事?” 王老太太老脸一红,慈爱地瞪了一眼自家孙儿孙女,心道,你们俩嘴馋的刁货,害得老太太我还得抹下老脸找人家讨一口饭吃。 但来都来了,哪怕心里的退堂鼓打得震天响,老太太也得把这口饭给讨回去,不然得了希望又失望的孙儿孙女怕是能闹得把屋顶给掀翻。 王老太太道:“还不是这俩嘴馋的皮猴儿,闻着你们家做了什么好吃的,就在家里闹腾。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没闻过这等扑鼻的香味儿,实在没办法给这俩皮猴儿做出这等好东西来吃。只能厚着脸皮过来问问,你们家是如何做的?或者是从哪儿买的?” 杜红缨松了一口气,“哎,这是从天.朝那边来的面条,调料都是天.朝那边配好的。我们家做的生意都是从天.朝、南明、大元这些外邦拿的货,所以在咱这东鲁之地没见过也很正常。” 杜红缨有心结实这新房子的邻居,而且她身上也带着农村人的爽利劲儿,便道:“不就是一口面吗?老姐儿你回家去取碗来,我给你家孙儿盛上一碗就是。” 王老太太没想到眼前这个看着虽然衣着干净,但很朴素的妇人家做的居然是外邦生意,更没想到这妇人这么好说话,她心里高兴之余,又多多少少有了点戒备之心。 这么好说话的人,会不会有什么企图?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家人会不会在面里下.药? 王老太太的玲.珑心思转了三转,道:“这哪好意思,既然你们家是做这个外包生意的,那能不能卖我几包这样的面?我拿回去给孩子们煮了吃,多买一些,他们想什么时候吃我就给什么时候煮,总不能每次孩子闹腾了都来麻烦你们家。” 杜红缨求之不得。 能赚钱的买卖为什么不做,干嘛要和钱过不去? 她转身朝院儿里喊,“棠丫,有人要买你这面条,多少钱来着?你这次到县城来,带的面还有富余么?” 夏晚棠忙得脱不开手,应道:“有富余的,一包十八文,一百文六包。富余的还有个十来包?要多少?” 院子里那些已经吃饱打算干活儿的人都默默地顿了一下。 一包十八文……他们刚刚哪个没吃两包三包? 这面也忒贵了些! 不过滋味那么好的面条,当得起这个价格。 想到自个儿方才放开肚皮吃了至少两包面,李家四兄弟干活儿越发卖力,他们怕干的少了自个儿亏心,就好似上赶着来占人便宜一样。 对于李家四兄弟来说很贵的东西,在王老太太看来却算不上什么。 去酒楼吃一顿饭就得好几两银子,若是想喝点好酒,上点大菜,在酒楼一顿吃掉几十上百两银子都有可能,这么香的面,一包才十八文,又算得了什么? 王老太太道:“那就先来六包吧,我们回去先尝尝味儿,等吃完了再来买。”要是不好吃,那也就及时止损了。 当然,稍微有点眼力见儿的人都不会当着商人的面说这话,说出来不是讨人嫌么? 王老太太回去取铜板,她那孙儿和孙女似乎生怕王老太太一去不复返,就守在杜红缨门前不走,搞的王老太太满心无奈,只能拜托杜红缨给看着点孩子,自个儿回去取钱。 夏晚棠忙着腾不出手来,让夏勤耕拿了红烧牛肉面出来,殊不知,那取了银钱回来的王老太太一看夏勤耕,眼睛就亮了,“夏小哥儿,这买卖是你做的?” 夏勤耕一看王老太太,也把人给认出人来了,当初他进县城买糖霜时,这老太太一口气买了十多斤糖霜,还说什么好东西可遇不可得,既然遇到了,就多买些,算是少见的大单客户。虽说同春风楼里的那些富姐儿没得比,但这老太太一出手就买十斤糖霜,也属实少见了。 “哎,大娘,是您呐!这买卖不是我的,是我姐的,我跟着给我姐跑腿儿。” 王老太太数出一钱银子来递给夏勤耕,接过那六包面,道:“既然是夏小哥儿的姐姐做的买卖,那自然是靠谱的。夏小哥儿拿出手的那糖霜可以说是顶顶好的,不仅比其他地方卖的糖霜干净,还比那些糖霜滋味好,家里买的那些糖霜已然用了过半,前些日子我儿媳还愁这糖霜用完没地儿买呢,这下好了,下次用糖霜的时候,我们直接过来敲门买就是。” “对了,夏小哥儿,这面该怎么吃?” 夏晚棠已经同夏勤耕说过这面条该怎么煮了,他当下就转述了出来,“水烧开,把面饼放进去煮着,等面饼里压在一起的面条开始松散时,再把两包调料都煮进去。我姐说,如果想要味道更好,可以往里面加点儿小青菜,还可以卧一个荷包蛋,比单单吃面要滋味好很多。” 第21章 倒插门 三哥,你胡说什么? 王老太太买了红烧牛肉面之后,回头就让自己家里的丫鬟给煮上了,她亲自盯着煮的。面出锅时,香味扑鼻,被馋哭的王家两小孩破涕为笑。 下午的时候,李家四兄弟干活儿越发卖力,杜红缨一直都在暗中观察,发现李淳奕的身体确实不大好,干一些重活儿累活儿就比别人出的汗多,但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起码爬高爬低垒砖砌墙这种活儿还是能干的。 等到晚上,夏晚棠锁了院门,一行人赶着牛车回了乡下,在李家庄村口与李家四兄弟道别,各回各家。 进家门时,灶房里还空着,杜红缨脸一黑,问夏光宗,“你媳妇儿呢?今天白天其他人都忙活,就她一个人在家,她都不说整点晚饭?” 夏光宗替自家媳妇儿解释道:“娘,招娣她怀孕了,身子有点沉……” “她怀孕才刚刚显怀,农家的婆娘,有那么娇气?我怀着你的时候,八个月了,依旧下地干活儿呢!咋了,你媳妇儿怀了龙种?” 夏光宗被杜红缨怼的哑口无言,正在这时,李招弟进门来了,她瞅见夏晚棠的身影,急急忙忙冲夏晚棠走了过去,声音中带着悲怆,“棠丫,嫂嫂脑子不清楚,糖霜从你这儿拿的太多了,能不能退回去,你拿给其他人卖啊……” 夏晚棠:“???”她看向夏光宗。 夏光宗同样一脸懵逼,他把李招弟拽到一旁,低声问,“媳妇儿,你闹啥嘞?从棠丫这儿拿了糖霜,转头又要退回去,你这不是玩人呢?让我之后咋面对棠丫?咋再从棠丫手里拿货?” 李招弟都要哭出来了,“光宗,咱拿多了啊!拿多了啊!我以为糖霜那么好卖,拿了糖霜肯定能卖出去,但这都是我以为!我拿了糖霜在村子里赚了两圈,根本没几个人买,人家要么是说糖霜太贵,要么是说之前买的还没吃完,咱买了那么多的糖霜,都压手里卖不出去了啊!” 夏光宗气得太阳穴突突跳,“你拿那糖霜在庄子里乱跑个啥?说糖霜太贵的人是不舍得买的,之前卖的时候也舍不得买,说之前买的没吃完的,那人家说的是实话啊!勤耕前几天刚在咱村里卖了一圈儿,家里用得到糖霜的人家都买了,这才过了几天,谁家能用得了一斤糖霜?你当人家把糖霜当饭吃呢?” 杜红缨也开口了,“老大家的,做买卖的事儿有家里男人撑着,你瞎掺和个啥?不说好好在家养胎,顺带着做饭,你乱忙活什么?不用棠丫说,我先把话撂在这儿。你们倚仗跟着棠丫赚钱,但谁能保证就一定赚钱?” “糖霜之前卖得好,现在压手里赔了也有可能,不然咋会有商人头天还泼天富贵腰缠万贯,隔日就穷困潦倒妻离子散?你赚钱的时候恨不得把钱都搂在怀里,看到不赚钱了,就想把所有赔钱的买卖都扣在棠丫头上,让棠丫一个人赔,你是盖了多少支被子,才能做出这样的美梦来?” “做买卖本来就是有得有失,如果你只想得,不想失,那不如不要掺和买卖,就安心在家种地,只要种地卖力,土地爷肯定不会亏待你,或多或少都会给你长出粮食来的。” 李招弟被说的哑口无言,捂着脸就呜呜哭个不停。 夏晚棠出声道:“娘,没事,嫂嫂说不想要这些糖霜了,那我就把钱再还给嫂嫂就是。”看在夏光宗的份儿上,这钱也得还,这糖霜也得收。 李招弟做事不厚道,但夏光宗对她很好,帮她修葺院子的时候很卖力,夏晚棠不想让夏光宗夹在媳妇和妹子之间难做。 更何况,糖霜真的不难卖,只是周边村子暂时饱和了,得过一阵子才能把之前买的糖霜用完,到时候自然会再来买,可若是拿着这糖霜去镇上、去县城,一点都不难卖,甚至有很多人此刻正在等着货郎进镇、进县城去买糖霜呢! “只是我问一句,嫂嫂,你真的要把这些糖霜退掉吗?”夏晚棠问。 李招弟抹了抹脸上的泪,“退!” 夏晚棠笑笑,“行,我这就去给你拿钱。勤耕,你帮姐去点点还剩下多少糖霜,都搬到姐屋子里来。” 夏勤耕去点了数,夏晚棠把银子和铜板数出来,一文不少地给了李招弟,进了灶间,留下一句话,“我去做饭了,你们歇歇吧,白天都累了。” 杜红缨有些不大放心,担心夏晚棠心里憋了什么东西,还担心夏晚棠同夏光宗离了心,瞪了夏光宗一眼,跟进了灶间。 夏晚棠不打算做什么精细地饭,她翻出家里的苞谷碴来,往锅里下了两碗,没捯饬菜,也没蒸馍烙饼,而是盯着灶台上的锅发呆。 杜红缨问,“闺女,你咋了?” “没咋。”夏晚棠随口答道。 杜红缨脸上挤出笑来,凑到夏晚棠的跟前,“同你嫂子置气了?” “没,就是有点心疼我哥。娶媳妇儿娶一个眼皮子浅的,祖坟上冒青烟都能给一盆凉水泼没了。那糖霜买卖赚得不少,夏家庄卖不动了,那是因为勤耕当初在夏家庄卖的多,家家户户都买了,去隔壁庄子就不难卖,实在不行走远些,到县城去,那些糖霜肯定不愁卖,可我嫂嫂这么一搅和,我哥的糖霜生意别想做了。” 杜红缨试探着问,“那你是不是不打算带你哥做生意了?” 夏晚棠懂杜红缨的担忧,冲杜红缨翻了个白眼,“哪能啊,嫂嫂是嫂嫂,哥哥是哥哥。但规矩得立起来,要是谁都这样,那我这买卖就别想做了。再说了,我大哥是大哥,大嫂是大嫂,我能分得清,不至于因为一个脑子不清楚的人就坏了同我哥的感情,我大哥对我挺好的。” 杜红缨点点头,“你能这样想,娘心里就高兴。你嫁出去后,你大哥二哥和勤耕都是你的底气和靠山,同娘家兄弟感情处的好些,嫁出去也不至于受人欺负。” 夏晚棠不置可否地笑笑,她嫁出去后,谁敢给她脸色?她的手已经准备好了,白莲花上来就手撕白莲,恶婆婆上来就手撕恶婆婆,如果男人脑子不清楚,她就把婚书撕了,大路朝天,各过各的痛快日子去。 有人敢欺负她,她就花钱雇几个壮劳力把人套麻袋揍一顿,只要打不死就成。不听话不懂事还不识时务的人,被爆捶几次后,自然就学会看形势看眼色了。 谈到夏晚棠嫁人的事儿,杜红缨就又开了话闸,“对了,闺女,你对那李四郎怎么看?娘觉得外头还是有些以讹传讹,那李四郎的身子也没有传的那么差,虚是虚,但多进补应该没啥问题。再说了,大夫来也给看过,说是有糖水喝就不会出啥问题,咱家又不缺糖霜,娘觉得这门亲可以结,你觉得呢?” 夏晚棠想了想,她对李淳奕的印象不差,但只凭一天就定了姻缘,还是有些草率了。她同杜红缨说,“再看看吧,人不错,我印象挺好的。咱也别把自己想的那么好,我又不是仙女,今儿个我表现得就挺真实的,说不准人家还不待见我这儿的呢?我那院子还得修葺几天,看看李家的态度是个啥,要是李四郎积极过来帮忙,那说明人家对我印象挺好,指不定过几天李家老太太就托媒婆上门来了。” -- 杜红缨同夏晚棠聊李淳奕的时候,李淳奕也在被自家亲娘盘问,旁边还有李淳正、李淳中和李淳朴兄弟三个围观吃瓜。 谢闰梅问的相当直白,她直接问李淳奕,“四郎,今儿个咋说?同夏家人相处得愉快不?你感觉那夏家闺女对你有那个意思没?” 李淳奕的面皮薄,被谢闰梅这么一问,耳根当即就红透了大半,支支吾吾两句,道:“这才见了一天,哪能看出来?说不准人家心里烦我烦得要死,只是碍于情面不说呢?” 李淳正却道:“四弟,你这就说错了,我觉得那夏家对你印象挺好的。如果夏家对你的印象不好,中午不可能拿那么贵的吃食招待我们。一包十八文的面,咱兄弟四个,一人吃了有三袋,你算算这得吃了多少钱?我看那夏家闺女对你同对我们不一样,想催我们吃个饭,都是通过你的嘴来说,很明显对你是有好感的。” “未来丈人家的营生,你可得跑得勤快点,那院子没个十天半月收拾不出来,你天天去,等那院子拾掇出来,夏家是个什么态度,你应当就看明白了。说不准咱家就可以找没人登夏家的门说亲了!” 毕竟是成过亲的人,李淳正看这些还是比李淳奕有经验的。 谢闰梅惊讶地坐不住了,“夏家请你们吃了啥东西?那么贵!乖乖……夏家的日子,过得就是好啊!” 李淳朴坐没坐相,吊儿郎当地往那儿一靠,道:“那日子确实不是咱家能比的,四弟娶了四弟妹,虽说名义上是娶,但我估摸着和倒插门差不了多少了。” 好端端一个大男人,被人说是倒插门,李淳奕能不羞恼么?他瞪了一眼李淳朴,“三哥,你胡说什么?” 谢闰梅突然有些心虚,她想想自个儿为了把那夏家闺女说给自家老幺,承诺给夏家的条件,貌似真和把自家儿子倒插门进去差不了多少了。 第22章 哑谜 鬼知道她会在这婚姻的墓碑上写什…… 夏家庄。 夏春生家全家出动赶了牛车进县城忙活一整天擦着黑才回来的事儿哪能藏得住? 夏晚棠还在灶房里烧晚饭呢,夏老爷子就溜溜达达地过来了,他拎了两条肥肥的鱼,当地叫鲽鱼,刺少肉多,但寻常时候在河里见不到,一年只有春秋两季会看到鲽鱼过夏家庄旁边的那条大江。 夏老爷子把鲽鱼塞给灶间里忙活的夏晚棠后,就去找夏春生唠嗑,老爷子挺会切入重点的,直接就开门见山地问了,“春生,你们家借了牛车进县城,一忙活一整天,是搞啥去了?还有人说隔壁李家庄的人也跟着你们一同去了?” 这事儿没什么可瞒的,而且也不可能瞒得住。 夏春生当下就一五一十地把事儿同自家老爹交代了,“爹,是棠丫做买卖赚了些钱,在县城买了个院子,往后方便做县城里的买卖,昨儿个买下来的那院子,今天我们全家出动是帮她收拾去了。那院子修得挺好,可到底人家住的少,冬日里用的是炭盆取暖,棠丫不喜欢那个,说是嫌炭盆熏得慌,而且咱这临江的地方,冬天又潮又冷还多雨雪,可不得把火炕、地龙、火墙这些给铺上?我们一家今儿个去县城,就是忙活着帮棠丫拾掇院子去了,估摸还得拾掇半个月才能把那院子给拾掇好。” “那隔壁李家庄的人呢?干啥同你们一起去县城?我听人说还是一家兄弟四个早早过来等你们,然后你们一块儿去的。”夏老爷子追问道。 夏春生笑了笑,“是在给棠丫相看着呢,就那李家老四,身子骨不大好的那个。本来想着说把人喊过来,让干点营生看看,他的身子骨到底是个怎么回事,要真是娇娇弱弱的,那肯定不能结这门亲,可万一要是以讹传讹,那这门亲其实也不错。他身子骨弱些,不能干农活儿,但棠丫也没指望干农活儿生活。只是没想到,那李家老四居然把他上头的那几个哥哥都给喊过来帮忙了。” “李家老四?”夏老爷子年纪虽然大了些,但依旧耳聪目明,关于十里八乡的那些事儿,他心里都清楚个七七八八。 听说要把自家宝贝孙女许给李家老四,夏老爷子拧着眉想了半晌,问夏春生,“那你是怎么看的?那李家老四的身子骨到底怎么样?” 夏春生道:“瞧着是比咱这种庄稼汉弱一些,但也没有大家传的那么弱,我瞧着身子骨还不错,就是读书人那股子气儿,干不了农活,但帮着垒砖这些都不成问题。听说他的身子骨没太大问题,就是糖水不能离了嘴,一日最少得喝上一碗,不过咱家棠丫做的就是这个生意,不缺那东西。只要糖水管够,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夏老爷子咂摸咂摸嘴,“还真是娇气。”多余的话他也没说。 夏老爷子看得清楚,自家儿子多半是看上那李家老四这个准女婿了,说不准儿媳包括他的孙女都能看得上那后生。 既然要出嫁的闺女和人家爹娘都能看得上,他还有什么好拦的?夏老爷子怕自己好心办坏事,本来是为了孙女操心,结果却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 夏老爷子点起旱烟来,蹲在夏春生跟前半天没出声,把夏春生吓得不轻。 “爹,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你要有什么话想说,就直接说呗,咱父子俩之间,不兴那话说半句的名堂。”夏春生道。 夏老爷子吐出一口老烟,“春生,你生了个好闺女啊……” 夏春生:“???” 夏老爷子又说:“因为生了个好闺女,你的几个儿子都能帮衬上,你这个做爹的,比爹要省心啊……” 夏春生:“???” “爹,你想说啥就直说呗。” 夏老爷子把旱烟放下,满脸复杂地看了夏春生一眼,把手背在身后,一步三摇头地离开了。 夏春生看得一脸莫名其妙。 杜红缨端了盆水从房里出来,问夏春生,“爹过来说啥了?咋你现在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夏春生一五一十地把夏老爷子过来说的话同杜红缨说了一遍,而后问,“你说爹这是啥意思?我生了个好闺女,能帮衬上儿子,所以我当爹当得容易……这到底是啥意思啊?” 杜红缨险些没憋住乐出了声。 她猜到夏老爷子是什么意思了,但她不打算同夏春生说,就让这钢铁老直男自个儿去猜去揣摩吧! 但杜红缨转头就去灶间里把这事儿说给夏晚棠听了,说完之后,她问夏晚棠,“闺女,你能明白你爷是什么意思不?” 夏晚棠满手都是血,她把鲽鱼的鱼鳔等全部掏出来瞥到一旁,头也没抬地说,“我爷大概是想让我帮衬叔伯兄弟们一把吧。要帮衬肯定没问题,我伯母婶子对我都不错,叔伯兄弟们的关系也处的挺好,但这事儿肯定不是我上赶着去问的,得他们过来说,然后我把做买卖的原则同他们说明白了,不然我上赶着去找人作贱自己?人家跟着我赚钱,要是赚了,人家觉得理所应当,要是赔了,是不是得背地里骂我是个祸害?这黑锅我可不背。” 杜红缨点点头,“娘就知道你心里想得明白,比你爹聪明太多了。那几房的要是真想做生意,就过来同你说,要是放不下面子还想做生意,那就盖一床厚被子去做梦。哪能啥便宜都让他们给占了?” --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一大家子依旧是每天早早出门,晚上擦着黑回来,李招弟被怼了一次,学乖了,到晚上就把晚饭给做上了,虽然味道一般,但一大家子白天都累得够呛,晚上回来对付着草草吃几口就想睡觉,倒也没人挑剔。 当然,还有另外一重原因,他们中午都吃的不错。 在忙着盘炕造地龙砌火墙的那阵子,李家四兄弟天天都去帮忙,活儿干得飞快,杜红缨哪好意思天天都拉着人家四兄弟干活儿?她劝了好几次,让李家四兄弟别耽误了地头的农活,可李家四兄弟没听。 眼看着大件的活儿都做完了,李家四兄弟这才歇了三个,李淳奕依旧天天都往夏家庄跑,跟着夏家人进县城收拾那院子。 夏晚棠每天都跟着去县城,她还从并夕夕系统中买了个皮尺,把各个屋子的尺寸都量了一遍,在并夕夕系统中下单了合适的家具,都是普普通通的木质家具,类似于实木家具,她可买不起。 那种实木家具动辄好几万,折合成银子就得几十两,她系统钱包里的那点儿存款哪够这样造作?倒是寻常的木质家具不算贵,都是流水线上批量生产出来的,最大的衣柜也就八百多块钱,小件儿的板凳桌子这些都是几块几十块…… 夏晚棠连带着把床垫被褥这些都按照盘好的炕的尺寸给选好了,等到屋子完全修葺好的前一天,她果断从并夕夕系统中下单。 隔天上午,速达镖局就把那么多的大件儿都给送上门了,连带着还提供了安装的服务。 看着那漂亮的板材家具,软和的棉花被褥,杜红缨脸上大写的羡慕,她伸手摸了摸那被褥,道:“人家天.朝盛唐那边的东西就是好,娘觉得娘给你备嫁的那一套被褥已经顶好了,可是同你自个儿买回来的这些相比,拿出来实在寒酸。要不咱换一换,你先用着娘给你备嫁的那一套,把你买的这些留着等真的嫁过门之后用。” 夏晚棠才不委屈自己,“您给的备嫁,在十里八乡看,绝对是顶好的,我又不嫌弃。就算咱拿出去,谁敢说点闲话?他们家嫁闺女拿出来的被褥能比您做的好到哪儿去?还是说,他们家儿媳妇备嫁带到婆家的被褥就能好上天?” “娘,我这院子已经拾掇好了,暖炕和地龙也都烧过了,冬天铁定比咱家烧个火炉暖和,要不你同我到县城住?”夏晚棠问。 杜红缨还真有些意动,可是她想着家里那一摊子事儿,实在撒不开手,只能同夏晚棠道:“家里那么多事儿,我哪能放心?你也别再这儿住,回家住去。等你啥时候非得来县城做生意了,你再搬过来,或者是等你嫁出门之后,你们爱去哪儿住就去哪儿住。娘还想让你多同娘在一口锅里搅和几顿饭吃,你要是住进县城,娘来看你一遍也太不方便了。” “行,听娘的。” 杜红缨冲夏晚棠挤挤眼,“李四郎跟着咱里里外外忙活了这么久,人你也相看上了,要不是他身子骨不好,娘绝对举双手双脚赞成这门亲事。可千金难买你能看得上,所以娘也不说他身子骨不好的事儿了。再者,那是一个好后生,身子骨虽然差点,但方方面面都不赖,这样的男人可以嫁。” “娘觉得,李四郎他亲娘下谢闰梅又不是傻的,她把四个儿子都给遣过来帮着干活儿,可不就是看上.你了?咱家要是看不上那李家四郎,绝对不会给啥好脸色。但客客气气这么久,每日中午吃的都不差,那谢闰梅能不明白咱家是个什么意思?指不定回去之后就有媒婆来打点下聘的事儿了,快些的话是今年秋收之后过年之前,慢些的话是明年开春,你就过门了。就算你想在娘家留,那也留不了多久了。” 杜红缨这话说的夏晚棠一阵惆怅。 她这就要嫁人了啊,平日里总觉得嫁人没什么可怕的,但这会儿乍一下站在了婚姻的坟墓前,看着空空荡荡的墓碑,她觉得自己有点慌了。 鬼知道她会在这婚姻的墓碑上写什么墓志铭呢!是一段神仙爱情?还是一段一地鸡毛的故事? 第23章 开明 他们不能,也不敢。 愁归愁, 该给自家那两头公猪喂的兽用雌激素一口都不能少喂。 夏晚棠回家之后,日子就过得稍微平淡了些,要么是洗衣做饭, 要么是喂猪扫院。因为去县城收拾那院子的缘故,田间地头的活儿耽搁了不少, 夏春生领着三个儿子下地去了,夏晚棠则是在家负责保障‘后勤供应’。 另外一边的谢闰梅觉得自个儿猜到杜红缨的心思了,就又跑来同杜红缨合计了一次,从杜红缨与夏春生口中得到了准信儿,回头就遣了个媒婆来说亲。 秋收后下的聘, 一下聘, 这亲事就等于结下了。 谢闰梅拿着李淳奕的生辰八字来找杜红缨, 杜红缨也拿了夏晚棠的生辰八字, 同谢闰梅一并去了县城一趟,找县城里常年给人算命的老先生给选了个成亲的黄道吉日——就定在年前的腊月初三。 夏晚棠惦记着可以用来调理李淳奕身子的那药,早早就买了出来,她可不想早早就做个寡妇。 适逢李淳奕背着一筐干货上门来,夏晚棠收了李淳奕送来的干活,便拿了二十包的那药茶饮片给李淳奕。 药茶是用纸包装好的, 都是用来煎泡着喝的饮片, 夏晚棠从屋子里拿出来,递给李淳奕看。 李淳奕是识字的,他将那一兜的饮片翻出来看了看,问夏晚棠,“晚娘,这益血生脉饮片、固本培元饮片、养血温脉饮片……都是作何用的?” “我找天.朝商人打听到的滋补药茶,据说长安城中有富户与你有一样的病症, 就是喝这种饮片治好的。益气生脉饮片早晨用,固本培元饮片晌午用,养血温脉饮片晚上睡前用,可以用水泡着喝,也可以用水煎着喝。你拿回去试试,看有没有什么效果。” 李淳奕感觉心口一阵热糊,他咧嘴冲夏晚棠笑笑,把那一兜药放入背篓中。 夏晚棠拌了猪食去喂猪,李淳奕又跟了上去,他来时路上打了一肚子的腹稿,都在看到那两头公猪的时候被吓得忘了。 “晚娘,你家的这两头公猪……是不是长得忒肥了些?瞅着这体型,都快赶的上母猪了。” 夏晚棠也惊讶于这两头公猪长膘的速度,不过这两头公猪同后世那种专门用来产肉的肉猪相比,长膘的速度还是差了些。 “是因为这两头公猪都用了天.朝那边的一种兽药,同那种清胃解毒兽药一个地儿来的。不过这种兽药的效果大抵类似于将公猪给阉掉,一刀变成母猪,长肉速度可不就起来了?” 李淳奕感觉自己有些腿软,往旁侧走了两步,想蹲下缓缓,可又觉得蹲下之后裤.裆里太凉,安全感全无,只能再度站了起来。 “晚娘,我这次来找你还有事儿。” 夏晚棠把拌猪食的盆里舀了一瓢水,把猪食盆涮过后放到一旁晾着,用抹布擦了擦手,问李淳奕,“什么事儿?” “我娘最近在拾掇咱住的屋子了,你有没有什么偏好,我回去同我娘说一声,毕竟是我们要住的房子,以你的偏好来,我怕我娘拾掇出来的房子不合你的意。” 夏晚棠瞅了李淳奕一眼,说,“不用搞什么特殊,按照你娘的喜好来弄就成。” 农户人家的屋子装扮大多一样,顶多是床单背面儿有些差别,夏晚棠不想给谢闰梅一个她很多事的印象,而且那房子起好之后,她也不一定会住多长时间,肯定是要搬去县城住的,所以乡下的房子适当拾掇拾掇就好,若是她与李淳奕成亲后有个什么事需要回李家庄一趟,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过夜。 夏晚棠突然想到还没问李淳奕愿不愿意成亲后同她一起搬到县城的事儿,便在这时候问了,“你也知道的,我已经在县城里买好了院子,也拾掇出来了,婚后为了做买卖方便,多半是要搬去县城的,你愿意同我一道搬去吗?” 李淳奕几乎没怎么思索,“你要去,我自然是要跟过去的。” “你不怕那些闲言闲语?”夏晚棠问。 李淳奕洒脱笑笑,“闲言闲语听多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了。之前便有人说我身子骨弱,是短命鬼,还有人说我注定早夭。我们定亲之后,也有人说我是看上了你的钱财,因为身子骨弱,所以想混一口软饭吃……若是人人说的我都往心里去,那就什么都别做了,整日只顾着生气就好。” “旁人如何说,我不在乎,只求晚娘心里不那样想我就好。我虽然没什么大能耐,但一笔字写的尚可,平日里可以给书铺抄书换些银子铜板,也可以代人写信,只要我努力些上进些,定然是能养活晚娘与我的。我也想过了,上次因为科考时没带糖霜,导致我中途晕在了号舍中,来年开考时,得劳烦晚娘为我做几张糖饼子,将糖霜包在饼中,我将糖饼子当做干粮代入号舍,定然不会再晕过去的。我的才华尚可,许能搏一个功名回来。纵使无法为晚娘挣下万贯家业,但求能保晚娘衣食无忧。” 夏晚棠似笑非笑地嗔了李淳奕一眼,“安心念你的书就是,只要你不怕旁人碎嘴,那我就不怕。既然入了一家门,那便是一家人,哪有说两家话的道理?我有自己的买卖做,还用得着你保我衣食无忧?你若是真待我好,就安心准备科考去,考中之后也让我尝尝当官太太的滋味。若是考不中,你也无须介怀,帮我算算账也挺好,总归我们的日子不会难过。” 李淳奕的心头热乎乎的,感动得眼眶几欲发红,被他生生忍了下去。 夏晚棠叮嘱他,“你可记得,我托人千里迢迢给你买来的这饮片,日日都要用。若是实在懒得一日分三次饮,就把这三种饮片混在一起一锅炖了,自然也可,但效果终归是不如分开饮用的好。” 李淳奕点头,“我都记下了。”哪怕我心中早已没多少希望,也定不会辜负晚娘一番心意。 他又留下来同夏晚棠说了一会儿话,眼看着天将黑,夏晚棠便催着李淳奕回李家庄去了。 李淳奕兜着一兜药茶饮片进门,进柴房里好生一通翻找,翻出一个粗陶茶壶来,用凉水洗净,将药茶饮片放入其中,倒了大半壶的凉水进去,然后将一壶药茶放到灶火上烧煮。 不多时,略带着茶香的药味儿就从灶间飘了出来。 谢闰梅下地回来,闻着满院子的药味,直接进了灶间,见是李淳奕在盯着灶火,问,“老四,你在干什么?是病了?怎么煮起药来了?” “是晚娘给的药茶,从天.朝那边来了,都是一些生脉益气固本培元的东西,说是饮后对我的身体有益处,我拿回来试试。” 谢闰梅眼尖,瞅到李淳奕拿回来的那兜药,只是拿起包装来看看,就觉得价格定然不菲,她叮嘱李淳奕道:“既然是你媳妇儿给你的,那你就收回你屋里去,咱家人多,别给祸祸了。” “对了,娘让你问的事儿,你问了没?你媳妇儿有没有什么偏好的?这屋子得赶紧拾掇了,不能人家嫁进来还破破烂烂的。” 李淳奕有些难以启齿,他觉得自己同谢闰梅说自个儿成亲之后就要跟着媳妇儿搬去县城住实在有些羞耻,还对父母有些愧疚,但他又不得不说。 因为迟早要说。 “娘,我问过了,晚娘说没必要搞什么特殊,娘怎么顺心怎么弄就是。还有,我们成亲后应当是进县城住的,就晚娘自己买的那一处院子里,方便晚娘做生意,也方便我开春后去书院。” 做了充足心里建设的李淳奕把话一口气说完,这才敢抬头看谢闰梅。 谢闰梅确实是有些惊讶的,但她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更没觉得自个儿身为婆婆的威严受到了挑衅,毕竟她当初为了同老夏家结下这门亲事,就基本上等于把儿子给倒插门出去了……而且谢闰梅想得很开。 人家儿媳妇嫁进门时,不要求屋子这样修那样修,不变着法儿折腾人,是不是好事? 儿媳妇嫁进门后,带着自家儿子去过好日子,不比留儿子在自个儿身边吃苦受罪强? 同这儿媳妇处好关系了,自个儿的晚年说不准也能好过一些,而且家里人多是非自然就多,前头的三个儿媳已经每天明争暗斗混战不休了,再来一个……家里的屋顶怕是都能掀翻。 同样的事,落在不同人眼里,就是不同的情况。 谢闰梅能想开,所以她觉得这个未过门的儿媳挺好,眼界宽能耐大本事高还事儿少,不似其它儿媳妇,整天都盯着家里的三瓜两枣作妖。 但要是放到一些想不开的婆婆身上,这会儿想的定然是儿媳是不是看不上自家的条件,是不是儿媳有能耐就想撇下自家单飞…… 见李淳奕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谢闰梅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肩膀,笑骂道:“怎么,害怕你娘不高兴呢?放你一百二十个心,你娘才不是那种小心眼儿的人。你身上的问题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因为娘的问题,让你平白受了那么多的风言风语,因为身子骨不好,这辈子都不能似别人那样活得恣意,所以娘再怎么补偿你也不为过。” “可娘的本事有限,补偿不了你太多,现如今给你讨一个有能耐的媳妇儿,能让你轻轻松松就把日子过舒服,娘怎么会拦着你?难不成放着好日子不让你过,非得让你同我们一样过苦日子遭罪,喝点儿糖霜水都得抠抠省省?” “老幺,你放心,娘绝对不会拖你后腿的,咱家其他人也不会,他们不能,也不敢。但娘得叮嘱你一句,莫要辜负了人家?那夏家闺女是个好闺女,性格大气端正,不是斤斤计较的主,你可得守好自己的心,明白了不?” 第24章 苦头 是公婆心心念念惦记的港湾啊!…… 虽然夏晚棠说成亲用的屋子不用太过精心的装饰, 但谢闰梅还是很用心地去装饰了。 毕竟这是她放在心尖儿上疼的幺儿成亲用的房子。 再者,四个儿子都是自己生的,自己不在装饰婚房的时候偏疼幺儿已经算是一碗水端平了, 哪能让幺儿在这事上吃亏? 腊月眨眼就到,夏家与谢家都花钱请来了吹吹打打的人, 谢家还在院坝上开了好几桌饭,把亲朋好友都宴请了一通,夏晚棠便算嫁入了谢家的门,成了谢家的四儿媳。 成亲当天,遑论是白天还是晚上, 夏晚棠都被闹腾得不轻, 她连谢家上头三个嫂嫂各自住哪间房子都没记得住, 第二天一大早, 听着鸡叫声,夏晚棠蹑手蹑脚地摸索着起了床,先是去灶间烧了一锅水,然后便开始拾掇昨日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杯盘狼藉。 等灶间的水烧开,夏晚棠回屋从柜子里拿出李淳奕早上需要喝的饮片来,放到那陶茶壶里用热水泡上, 把热水倒进盆里洗了脸, 从并夕夕系统空间里取出自己早先买的爽肤水和保湿霜抹到脸上,重新烧了一锅水打算做盘。 早饭不需要做的太精细,有昨儿剩下的吃的,整合起来热一热,除此之外再煮一锅稀粥就成。 她才把淘好的米放到锅里去,谢闰梅就也跟着起来了,谢闰梅头没梳脸没洗, 径直进了灶间,探头进来一看,见是夏晚棠,问,“你咋这么早就起了?早晨不用多睡一睡?” “不困,我想着昨儿个院子里的狼藉还没收拾,今天就早起来收拾收拾,待会儿还得回门去,起太晚怕是事儿都做不完。” 谢闰梅心想,这儿媳妇真是娶对了,有能耐还勤快,不似其他房里的儿媳妇,总想着躲懒,恨不得把自己手里的活儿都分给别人去做。 “也是,老四起了没?你们今天要回门,他也得早晨起来收拾收拾。”谢闰梅打算自己进屋去喊李淳奕起来,突然想到儿子已经成亲了,自个儿贸然闯进人家小两口的屋子有些不大好,生生止住脚步,同夏晚棠说,“老四家的,你去把老四喊起来吧,我也把你爹给喊起来,这院子里得做的活儿多了去了,哪能都叫你一个人做?等你嫂嫂们起来之后一起。冬天地头没什么活儿,你没必要起这么早,晚些也没事,家里头也没什么,阿嚏——活儿!” 谢闰梅这么一个喷嚏打得那叫惊天动地,成功把其它房里的或是酣睡或是假寐的人都给吵醒了。 夏晚棠瞅了谢闰梅一眼,记得灶间里有快生姜,便用刀锉了一些姜丝放到一旁,等粥煮开后,她打算顺手给谢闰梅熬点姜丝水。 这年头的风寒可不比前世那吃点儿感冒药就能好,因为染了风寒而一病不起甚至就此撒手人寰的大有人在,夏晚棠打算先给谢闰梅熬点姜丝水试着喝喝看,如果不好,再用那智能扫描体检的外挂功能给谢闰梅看看。 从始至终,夏晚棠都没打算把自个儿打造成一个女医,她也不打算把自己塑造成那种什么药都有的商人。 她就是一个想把自个儿的日子过好的普通人。 没等夏晚棠喊,李淳奕便也跟着起来了,他在夏晚棠洗脸用过的水中简单抹了一把脸,从衣柜中拿出谢闰梅提前给他准备好的那一身新衣裳来,放到一边暂时没穿,而是穿上了平时穿的青松色长衫,循着早饭香味儿进了灶间。 夏晚棠一瞅是李淳奕,便道:“早上需要饮的药茶已经给你泡上了,现在多半没那么烫了,你去喝了吧。” “你怎么起这么早?”李淳奕直勾勾地看着夏晚棠,目光与前日有些不大一样。 到底是通了那一层关系的人,自然是要彼此熟悉亲昵许多的。 夏晚棠笑了笑,“早起惯了,在家就是这会儿起。”她瞅到姜丝碎,顺嘴问了李淳奕一句,“你去问问娘,是不是染了风寒?我准备了姜丝,待粥煮好后就能熬姜丝水,让她喝着祛祛身上的寒气。” 李淳奕一愣,转而钻进了谢闰梅与李父住的那间屋子,不多时,谢闰梅就把李淳奕给撵了出来。 夏晚棠瞅着李淳奕的兴致不高,问,“咋了?”自家婆婆就是染了个风寒,怎么李淳奕表现出来却像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李淳奕叹息一声,摇头道:“我对爹娘,真是亏欠太多了。当初起这处院子的时候,爹娘就是按我们兄弟四个起的房子,正房两间,东西厢两间,还有就是南边两间。大哥二哥成亲早,占了东正房与西正房,三哥占了西厢,轮到我便只剩下上午太阳照不到的西厢。” “大哥成亲前,爹娘在东正房住,大哥成亲后,爹娘就搬到了西正房,之后二哥成亲、三哥成亲、还有你与我成亲,爹娘是十月中旬搬到南厢的,那件原本是柴房,放些干柴与杂物,清出来虽然能住人,但到底不如之前有人住的房子,而且墙上与屋顶都有裂缝,瞅着不严重,但冬天漏风漏的厉害,所以那屋子便冷了。” “爹娘想省着点用炭,那屋子自然是冷的。待会儿劳烦晚娘把姜汤煮了,我去给娘端过去。方才我同娘说的时候,娘还说我大惊小怪,丁点儿风寒算不上什么,可隔壁的李三爷就是染了风寒然后吊起了肺痨去的,哪能大意?” 夏晚棠这才发现,李淳奕的话也不少,只是他同不熟的人稍微话少一些。 -- 李家的条件不比夏家,夏家起码还经营着打渔的生意,农闲时打渔农忙时种地,日子过得稍微宽松一些,李家就是地地道道的庄户人家,全家靠着庄稼吃饭,农闲时李淳正、李淳中、李淳朴兄弟三个都会去县城找一些短工做,那些钱谢闰梅素来都是不收的,让兄弟三个把钱交给自家婆娘做私房,所以谢闰梅手中掌管的钱自然不多,屋子也就修得不算精致。 再者,李家这院子也有些年头了。 夏晚棠在娘家时住的都是正房,平素屋子里的炕也是烧的暖暖的,她嫁过来的头一.夜就发现李家的炕烧到后半夜就凉了,这也是她睡不踏实的一个原因。 这会儿她听李淳奕说自家公公婆婆住的屋子环境更差,心思便跟着活络了起来。 放着县城里的三进小院子不住,非要来同李家一大家子挤在一块儿,她是图了个啥? 还不是担忧李淳奕夹在中间难做人? 还不是担忧李家的面子过不去,会让人觉得这是新进门的儿媳给婆家来了个下马威? 这会儿让夏晚棠想到了一个好理由。 她哪舍得让公公婆婆睡那走风漏气的柴房?东厢房虽然太阳晒不到,但环境却是要比那柴房好很多的。她睡不惯看不上还不能说的东厢,是公婆心心念念惦记的港湾啊! 夏晚棠感觉自个儿脑后如果添一个光圈,都能去庙里当慈悲为怀的女菩萨了,她沉了沉嗓子,压下自己心里的那点小算计,不动声色地同李淳奕说,“爹娘年纪大了,不应该遭这样的苦啊。你去同爹娘说一声,搬回咱住的东厢吧,咱又不是没有落脚的地方,何必占着这屋子不走,让爹娘住柴房遭罪?咱搬去县城吧,正好腊月到了,我打算在腊月再做一个月的买卖,住在李家庄也不方便。” 李淳奕:“???” 他一脸感动,然后摇头拒绝了夏晚棠的要求,“你才刚嫁过门,那东厢是李家应当给你的东西,哪能前脚给你后脚就让咱搬出去?那可不是欺负人了么?传到岳丈耳朵里,让岳丈如何看我?这话你莫要说了,我同大哥二哥三哥说一声,我们合力给爹娘拾掇拾掇那屋子,把漏风的地方都堵上,爹娘住的那屋子自然就暖和了。” 夏晚棠:“……” 李淳奕是在为她考虑,她心里也确实感动,但这并不妨碍她想捶李淳奕几拳。 放着县城那么好的院子落灰不住,非要因为这一间不怎么值钱的东厢让老头老太太住在柴房,你李四是和你亲爹亲娘有仇吧! 要说这李家兄弟也是有意思,四兄弟把勉强算个好的屋子给占了,让老两口去那凉飕飕直灌东北风的屋子里钻,真是感天动地的大孝子。 夏晚棠内心腹诽不断,但她没表面上就逆着李淳奕的意思来,她顺着李淳奕的话说,“也行,你同大哥二哥三哥商量一下,平摊着出钱给爹娘修修屋子。不过咱搬去县城的事儿也不是同你说笑,腊月里正是走年货的大好时间,若是瞅准了时机做买卖,铁定能大赚一笔。遑论咱住的那东厢给不给爹娘住,我都得去县城做买卖。” “你别怕老李家没我一间房会让我委屈,腊月里的年货买卖做的好了,二三十两银子肯定是能赚回来的,在你家旁边批个地起个院子能用多少钱?二三十两银子都够我重新盖一个青砖瓦房了,我犯不着因为一间东厢就有什么意见,我又不傻。” “你我若是住去了县城,爹娘是要跟去还是要留下?若是爹娘落下,放着空置的东厢不住,非得让老两口吹冷风受冷冻?我们不能时时刻刻都守在爹娘身边,那就把东厢留给爹娘,也算是你我的一份孝心。” 听了夏晚棠的话,李淳奕犹豫着点头,“那我同爹娘说说看吧,我觉得爹娘多半是不会同意的。” 第25章 好太多 唯有你好好考,才能………… 李淳奕去把夏晚棠同她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同老两口说了, 得到了老两口的一直拒绝。 李淳奕有些为难,只能同自家爹娘道:“晚娘是个主意正的,她要去县城做买卖, 哪能拦着?我和晚娘若是搬去县城住了,东厢可不就空出来了。有空置的东厢, 哪能再让爹娘住原先的柴房?爹娘可宽心,这是晚娘主动提出来的,我也就是过来传个话,莫要怕晚娘不高兴。” 谢闰梅还是担心东厢是自家儿子为自家老两口争取来的福利,她决定去找夏晚棠探探口风。 说干就干, 谢闰梅抓了把花生与瓜子就进了东厢, 见夏晚棠刚换好衣服, 她坐到炕沿上, 拍了拍炕,同夏晚棠说,“老四家的,你过来,同娘说说话。” 夏晚棠坐下,自来熟地从谢闰梅手中抓了一小撮瓜子, 嗑了两粒, 问,“娘,怎么了?” “方才老四说你打算去县城做买卖,娘和你爹知道你做买卖赚钱,也知道那买卖耽误不得,不会拦你的。但是这房子的事儿,你们安心住着, 若是你们不想住,那就上个锁留着,没道理你嫁进老李家的门,却连一间房都不给你留的道理。还有田间地头的田地,你和老四该得的那一份儿,你也放心,我和你爹不会少给。” 夏晚棠明白了谢闰梅的心思,把手里的瓜子皮丢到墙角的簸箕里,同谢闰梅道:“娘,你们住的那屋子确实不好,东厢既然要闲置,你和爹就住过来,大可以踏实住着,就当是帮我和四郎拾掇这间屋子了。屋子就得有人住着,要是没人气儿了,屋子也倒得快。这屋子还得麻烦你和爹帮忙好好拾掇呢!” “还有田间地头那些田地,您不说我都要忘了这回事儿。我同四郎都没有种地的能耐,多半是不会回来种的。还得麻烦爹娘帮着问询问询,看有没有佃农想要种地,把那点地给佃出去就好,一年到头多少能得点铜板,田间地头也不能闲着,不然那就是造孽了。” 谢闰梅一下子就明白夏晚棠的意思了。 屋子是借你们住的,地也可以借给你们种,但不是白给白送。 谢闰梅心里挺赞成夏晚棠这做法的,她觉得夏家真是太会教闺女了,做事这么有章法。 若是把屋子送给老两口住,那等将来她们老两口一抻脖子一蹬腿之后,这东厢是该还给老四家还是同其它家产一样给四个儿子再分一遍? 若是把田地借给兄弟们种,可经年日久,尝惯了甜头的兄弟们不愿意再把土地给还回去,四房的那些土地可不就收不回来了? 谢闰梅就是一等一的不讲理。她偏疼老四李淳奕,所以连带着看夏晚棠也顺眼。要是把夏晚棠做的这事儿扣到前头进门的那三个儿媳身上,她指不定就要喷一句‘抠门’。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进县城?”谢闰梅又问,“需不需要我和你爹帮着搬一些东西?” 夏晚棠道:“不用,没什么需要搬的,家里头这些东西,爹娘留着用就好,县城那边都准备好了,什么都不缺。我娘家还压着不少货物,今儿个回去盘点盘点,也同娘家兄弟商量商量,让他们想办法帮我把那批货运到县城去。” 谢闰梅心思一紧。 听四儿媳这话,成亲后还是要带着娘家兄弟一起做买卖赚钱啊! 谢闰梅倒是没想过让夏晚棠撇开老夏家单飞,毕竟她清楚得很,这门亲事是她求来的,若是她横加干涉,怕是老四家的这个真能同她撕破脸,那不就得不偿失了? 谢闰梅想的是,夏晚棠能不能在做买卖的时候把婆家兄弟也带上,不要厚此薄彼。 但是想到夏晚棠同娘家兄弟的感情那么深,同婆家兄弟才刚认识没多久,最深的情谊就是婆家兄弟帮忙拾掇了一下县城的院子,贸然开这个口有些不大合适,遂,她也就没开口。 要是老四家的看在她的面子上答应下来,那还好说,可万一老四家的一听她那要求就斩钉截铁地拒绝呢?那她的老脸该往哪儿摆? 谢闰梅决定徐徐图之。 再好的关系,也是一点一点处出来的。若是好好经营、用心经营,那就算是萍水相逢的路人,也能变成亲如手足的异性兄弟,若是不好好经营,只晓得祸祸败坏,那就算血浓于水的亲戚,也能变成见面不识的陌路人。 谢闰梅决定让自家上头三个儿子都同四房好好打关系,指不定哪天就能把这个四儿媳的心给捂热了。 -- 送谢闰梅出了东厢,夏晚棠把自己嫁过来时带的银两首饰都收进系统空间里,想着这年头出行的交通工具除了马车牛车就是两条腿,她开始盘算买辆代步车的事儿。 若是在乡间地头,那铁定是要买牛车的,若是需要出门,给牛套个车厢就能走,若是不出门,给牛套个犁还能去地头犁地。 可她已经在县城买了院子,几乎不需要犁地,那牛车就不是首选了,因为牛车慢,夏晚棠更倾向于跑起来飞快的马车。 她打开并夕夕系统,试着搜索‘马车’,心里也没多少把握。 谁知道并夕夕里卖不卖这种大件儿? 没想到的是,并夕夕里还真有。 首先映入夏晚棠眼里的就是一辆由长着翅膀的白马拉的车,介绍里写的是:一辆来自玄幻世界的天马车,可御空而行,日行九万里。 夏晚棠呆住,她没想到并夕夕居然这么能耐,还有这种神奇的玩意儿?不过想到连那黑科技扫描体检的外挂都有,来辆天马车貌似也能接受。 这种天马车说着玄乎,其实乘坐体验可不就等于坐了个后世的飞机? 夏晚棠有些心动,她瞅了一眼价格,瞬间就心死了,那么多的零,不是现在的她能配得上的。 第二辆马车倒没长翅膀,而是四个马蹄儿上面蹬着火,据说可以踏风而行,日行千里,价格比那天马车便宜许多,可也不是现在的夏晚棠能够买得起的,她手中的钱财基本上都用来购买县城那三进院子里的家具了。 一辆辆千奇百怪的马车看过去,夏晚棠看得眼馋不已,可没有一辆马车是她能买得起的。深感贫穷的夏晚棠索性选了按照价格从低到高排序的选项,货品清单稍稍一刷新,刷出来的东西就很接地气了。 “一驾平平无奇但内含玄机的马车” 夏晚棠点进了详情,只见拉马车的马是一种异种马,吃的不算多,但跑得飞快,还颇通人性,那车厢是一种产自高武世界中的铁木,不惧刀劈斧砍与火烧,最重要的是这种马车驾驶起来相当平稳,也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功能,而且这种马车很能装东西,正好贴合夏晚棠现在的需求。 夏晚棠瞅了一眼价格,好家伙,这么一辆马车都需要将近九千块,合九两银子。 这点钱,夏晚棠还是能拿出手的,她咬咬牙,点了下单,将收货地址填成了夏家庄。 等李淳奕吃过饭,谢闰梅也为小夫妻俩准备好了回门用的东西,小夫妻俩便出了门。 走在乡间小道上,夏晚棠决定把自个儿置办了一辆马车的事儿同李淳奕说了,免得待会儿马车送到夏家时李淳奕惊讶。 “李四,我拖天.朝商人置办了一辆马车,按照约定的日子,今儿个差不多就到了。” 李四是夏晚棠给李淳奕起的‘爱称’,她试着喊过‘淳奕’、‘淳哥’、‘奕哥’、‘相公’,可惜每次未等她把这肉麻死的称呼喊出口,自个儿就得先起一身鸡皮疙瘩,只能作罢。 李淳奕被夏晚棠这称呼搞的一脸苦笑,“置办了就置办了,有辆马车,往后你回娘家也方便一些。” 夏晚棠没听到李淳奕问她马车的钱,心道,李淳奕这性格确实大气,既然定了要把家里的事儿都交给她来管,那就不会多嘴过问,不像有些男人,总担心自己娶了个败家婆娘进门,又是防着婆娘接济娘家,又是防着婆娘拿着自个儿赚的钱在外面养野男人,还担心婆娘不是勤俭持家的,拿着自个儿的血汗钱都祸祸在胭脂水粉上……既然娶了,那就信。 这只是夏晚棠一人的看法,李淳奕却并非如此。李淳奕是洒脱,他全然相信夏晚棠,能靠自个儿的能力在县城置办那么好一处院子的人,怎么可能不会过日子?退一万步讲,夏晚棠嫁进李家门时,李家给的聘礼也就八两八,够干什么用? 夏晚棠置办那马车用的钱,多半是人家自个儿之前赚的,他有什么好管的?若是真管了,那才是手伸的长,自个儿没能力赚钱,还整天盯着婆娘的口袋。 李淳奕只盼着自己的身子骨能够好些,争取过了院试,先把秀才的功名拿下来。中了秀才也只是一个起点,不算辜负父母为了供自己念书而省吃俭用买的那些笔墨纸砚,就算无法再进一步,好歹也能回乡当个教书先生,赚点儿束脩。 若是能凭借秀才之身中了举人,这才有机会做官,哪怕只是做一个九品小官,也足够把家里的日子过顺畅了。 至于更高的前途,李淳奕暂时还不敢往远处想。就算有泼天的富贵在前方等着他,他也怕自己的这身子骨消受不起。 想到自个儿的身子骨,李淳奕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他这身子骨真是拖累。 夏晚棠听着李淳奕好端端叹一口气,问,“你怎么了?” 李淳奕摇头,“我是觉得自个儿身子实在太差,拖累了晚娘。” 夏晚棠笑着抓住了李淳奕的手,“说这些做什么?你好好念书好好科考就是。我这买卖做不了太大,赚的太多会引来祸端的,唯有你好好考,才能做我的保护伞,你能爬多高,我的买卖就能做多大。” “再说了,你的身子骨不是已经比往日好了太多么?我观你手脚也热了,额头上的虚汗也少了,不知道你近些日子有没有喝糖水,起码我看着面色不错。就算你离不开糖水,那咱也不缺糖霜,别忘了我就是靠糖霜买卖起家的。” 经夏晚棠这么一提醒,李淳奕才恍然间想到,貌似他常年冰凉的手脚最近真的热了,最近他不敢断糖霜水,担心成亲的时候出了事,不知道断了糖霜水还晕不晕乎,但他能感觉到,近些日子的精气神儿确实比往常好了太多,就连脑子都清楚了许多,也不似之前那般稍微多读一会儿书就犯困了。 第26章 试探 我相信谁都不会坑人的。 知道今儿个是夏晚棠回门, 夏家早早就准备起来了。 杜红缨遣夏勤耕早早往镇上的酒坊里跑了一趟,等到夏勤耕把酒给打回来,杜红缨才想到自家姑爷的身体不大好, 貌似不能喝酒,她就又寻了秋天从山上割的沙棘果下来, 熬了满满一锅沙棘汤,里面还调了糖霜,将味道熬至酸酸甜甜,质地黏稠才起锅。 这种沙棘汤平日里都是些富贵人家做来哄孩子喝的,穷人家很少做, 如今夏家的经济条件改观许多, 再加上闺女女婿回门, 杜红缨就大方了一回。 杜红缨还遣夏耀祖去了一趟夏老爷子那边, 让老爷子和老太太都过来,夏老爷子自从知晓自家孙女要在腊月出嫁,早就提前准备着了,他将自己抓到的那条最大的鲤鱼养在水缸里,如今总算派上了用场。 大鲤鱼将近七斤重,用草绳拴在鱼鳃上把鱼吊着, 夏耀祖一路拎过来, 身上被扑腾了一身的水。 长子夏光宗则是被委以重任——杀鸡! 闺女回门可是大事,自然要杀鸡宰鱼的,其他人没觉得这有什么,李招弟却觉得这是要从她筋上刮油抠肉下来,她心痛到无力下炕。 原先都说好的,家里的鸡养肥了是要给她坐月子吃的,结果现在嫁出门的小姑子回门就要杀一只!可不就等同于杀了一只她的鸡? 还有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 在李招弟看来,也是偏心偏到了胳肢窝的人。 嘴上说的可好了,一套一套又一套,什么嫁进门的媳妇和嫁出去的闺女一样,都是自家人,可结果呢? 一遇到夏晚棠的事儿,夏老爷子总会拎一条又肥又大的鱼儿过来,且不说那鱼肉滋味鲜美,单单是喝鱼汤都觉得是一种享受,可轮到她呢? 她这马上就要临盆了,老爷子连片鱼鳞都没给她! 李招弟在屋子里生闷气,把自己气得肠子都要打结了,可惜全家人没有一个能与她感同身受的。 更可气的是,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在生气。 在杜红缨看来,李招弟怀胎九个多月,马上就要生了,出来也不能帮衬着家里干活儿,还不如在屋里躺着休息,可别正忙帮不上,反倒是帮一堆倒忙。 夏春生更别提,他压根没想起李招弟来。儿媳妇干不干活,勤快与否,那得儿子去说,自己这个做公爹的哪能说? 夏耀祖与夏勤耕就更别说了,李招弟这个大嫂的事儿,那是他们的大哥应该去管的,哪有他们两个小叔子说话的份儿? -- 杜红缨的妯娌宋二梅过来帮忙,趁着与杜红缨在灶间里包饺子的空档,她就犹犹豫豫地把自个儿想问的同杜红缨说了。 “弟妹,棠丫嫁出去后,你们家的买卖还做不?她嫁出去还带着自家兄弟一起做买卖不?” 若是夏晚棠之前没提过这事儿,杜红缨还真不好越过夏晚棠来给宋二梅一个肯定的答复,但之前夏晚棠都因为这事儿同她拌过好几次嘴了,杜红缨哪里不知道夏晚棠的态度? “应该是还要做的,我之前听棠丫说过,别儿个可能不带,但勤耕肯定是要跟上去的。棠丫就同勤耕最亲,她对勤耕比我对勤耕都好。” 宋二梅咂舌,试探着问,“光宗和耀祖呢?棠丫不打算带了?” 杜红缨撇撇嘴,瞅了一眼外面,她知道自家妯娌是个好人,不是那种知道点事就恨不得宣传到全天下都知道的大嘴巴子,这才道:“这个我不清楚,之前大房媳妇同棠丫闹过一次……也算不上闹,就是生了嫌隙吧。” “棠丫手头压了很多货,大房媳妇觉得卖糖霜赚钱,就把所有的糖霜都拿走了,结果她拿着糖霜出去一试,发现卖不动,又嚷嚷着要把糖霜都退给棠丫,棠丫嘴上没说什么,心里铁定是不乐意的。” “光宗也是个没主意的,任由他媳妇儿瞎闹,棠丫心里能舒服?只是兄妹亲情放在那儿,没闹腾到明面上,人心里有多么大的嫌隙,除了当事人外,谁能看清楚?” “耀祖倒是还凑合,就是他那未过门儿的媳妇儿说是想养鱼,让耀祖把手里的钱拿的紧一点,当初棠丫喊耀祖做买卖的时候,耀祖不大乐意,也没尽全力……自家人可以试探,觉得自个儿担不了那么大的风险,所以小酌小饮地试,但棠丫找天.朝商人拿货,不得自个儿把钱给垫付进去?” “他们兄弟俩一个赛一个的鬼精,风险都压在了棠丫身上,这事儿搁谁身上,谁心里能痛快?” 杜红缨说的都是自己的看法和想法,她觉得夏晚棠嫁出门之后多半是只带夏勤耕做买卖了,夏光宗和夏耀祖得靠边站。 宋二梅手脚麻利地干活,嘴上也没闲着,稍微一沉吟就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还说问问棠丫,做买卖的时候能不能把我家那俩也给喊上呢。我们家肯定不会把风险都压到棠丫身上。做买卖,哪能只赚不赔?咱能赚得起,就得也能赔得起。” “那待会儿等棠丫回门之后,你问问棠丫?她的主意可正了,我哪能代她给你个答案。” 杜红缨说的这么坦荡,宋二梅反倒有些不大好意思了。她原本的意思是看杜红缨能不能答应下来,然后让杜红缨同夏晚棠说,没想到杜红缨直接就把自己当娘的面子给抹了下来,直言不讳地说自个儿不敢替闺女答应。 不多时,夏晚棠与李淳奕便拎着好几兜东西上门了。 时值腊月,外头的天儿冷得很,除了正在院子里拔鸡毛的夏光宗外,其他人都在屋子里猫着干活儿,夏光宗一抬头就看到自家妹子与妹夫一并进来,惊喜道:“棠丫,回门了?” 夏光宗的嗓门很高,他这么一嗓子喊下来,全家人都听到了。 不仅在灶房里干活儿的杜红缨、宋二梅和正在杀鱼的夏勤耕听到了,在陪着夏老爷子与夏老太太唠嗑的夏大伯、夏春生都听到了,一家人呼啦啦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站了一院子。 “爷,奶,你们出来干啥?天儿这么冷,赶紧回去,我哪儿用得着迎?”夏晚棠怕把老头和老太太给冻感冒了。 夏家庄前两年就有一个老太太半夜起夜的时候受了凉,待她儿媳早晨发现时,老太太全身就像点了火炉一样烧,从县城请来大夫灌了不少药,却未能把老太太从鬼门关上拉下来,没过几天,老太太就驾鹤西去了。 纵使夏晚棠能买到后世那些特管用的感冒药,她也不愿意让老头老太太平白受这冤枉罪。 夏老太太扁了扁嘴,故意道:“我们又不是迎你,你激动什么?孙女婿,你快过来,进屋同你爷和伯好好聊着。” 说完之后,夏老太太绕过笑容一脸僵硬的夏晚棠,走到李淳奕身旁,牵着李淳奕的胳膊往屋子里迎。 送李淳奕进了屋,夏老太太便寻了个借口溜达进了灶间。 一进灶间,夏老太太脸上就带上了神神秘秘的笑,她凑到夏晚棠跟前,用手肘戳了戳夏晚棠,问,“棠丫,怎么说?” 夏晚棠不解,“奶,什么怎么说?” “你男人啊……”夏老太太压低嗓子问,“男人不都怕虚么,要是身子太虚,男人和女人之间在炕上的那点儿事儿都没劲。之前大家传言不是说李四郎身子虚么,奶得问问你,要不要寻一些方子给他?我看你家的猪长得挺肥,马上就要宰了,要不要留两个猪腰子给他补补?” 意识到夏老太太说的是什么后,夏晚棠的脸瞬间就臊红。 “您可真是个祖宗,怎么什么都问?”夏晚棠见杜红缨和宋二梅都凑过来‘关心’她,黑着脸撒开夏老太太抓着她胳膊的手,解释道:“李四是气虚和血虚,又不是肾虚,要什么猪腰子?我之前拜托天.朝商人从长安那边寻了一些滋补气血的饮片,他这都喝了大半个月了,效果很好,气血上的亏空都在补,约莫再过两个月就没什么问题了,你们不用担心。” 夏老太太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我哪会拿这么大的事儿乱说!” 杜红缨与夏老太太总算放了心,宋二梅的心则是系在别处,她见夏晚棠手脚麻利地干活儿,突然有些后悔,把这么好的姑娘说给自家娘家侄子或娘家外甥该多好,那样可不就亲上加亲了? 如果真是亲上加亲,她打算同夏晚棠说的那事儿也就更有把握一些。 宋二梅还在犹豫,杜红缨就替她开了口。 杜红缨道:“棠丫,你伯母想问问你,你做买卖时能不能带上.你堂哥堂弟他们?” 夏老太太也跟着提起了心。站在她的角度上,她自然是希望所有的儿孙都有本事的,但夏老太太也知道,这些事儿强求不来,全看夏晚棠的想法,若是夏晚棠不愿意,谁也没有办法强迫夏晚棠带着叔伯兄弟发财。 杜红缨则是有些担心太多人跟着夏晚棠做买卖会影响自家儿子赚钱。万一跟着夏晚棠做买卖的人多了,自家三个儿子赚到的钱可不就少了?可这话,她哪能说得出口?她要是把这话说出口,那铁定是要挨削的,这等同于是分裂老夏家。 夏晚棠不知道一屋子人的千百般心思,她大喇喇地说,“能啊,之前做糖霜生意的时候,我就有想过。但我看我堂哥堂弟他们都没有这个打算,也就没问。他们若是想做这些买卖,带着钱找我来拿货就成。都是自家兄弟,实在亲戚,我相信谁都不会坑人的。” 宋二梅大喜,连声道:“晓得晓得,棠丫你放心,伯母知道你们做买卖的那些讲究,肯定不会让你为难,更不会给你生事惹事找事。” 第27章 死鬼 那姑娘的手无比熟稔地攀在了夏勤…… 宋二梅得了夏晚棠的肯定答复, 干活儿越发卖力了,她把自己看家的厨艺都拿出来了,还不忘回家拿了一条自己做的熏肉, 打算给夏晚棠的回门宴上添道菜。 另外一边,夏老爷子与夏春生对李淳奕也挺满意的。 早先父子二人都担心李淳奕的身子如同外头谣传的那样弱不禁风, 与夏晚棠成亲后难把家里家外给撑起来,父子俩担心夏晚棠的后半辈子都系在一个病痨鬼身上。 如果不是夏晚棠修县城那院子时李家四兄弟都去帮衬着干活儿,夏春生亲自见到了李淳奕的情况,夏春生是绝对不可能把自家闺女推到李家那个谣传中的大火坑中的。 见到李淳奕后,夏春生对李淳奕就改了观。哪怕李淳奕的身子不大好, 但看着不影响正常生活, 只是脸发白了些, 干的活儿累一些容易喘, 但乡底下的男人又不是个个健硕如牛,想来是李淳奕犯病时晕的那几次太吓人,这才传出那么恐怖的谣言来。 夏春生之前看李淳奕都是粗看,聊的话也没几个,如今坐在一条炕上仔细聊过后,他对这个女婿越发满意了。 读过书就是不一样, 说出来的话都比庄稼汉说出来的好听, 哪怕都是同样的意思,但是从人家嘴里说出来,就好似田野上吹来的春风,从庄稼汉嘴里说出来的就是刮人的西北风。 夏春生想,夏晚棠嫁这么一个人,就算这人撑不起家里的金钱柱来,那也不是什么问题, 自家闺女有能耐,嫁这么一个人绝对不会受委屈。要是自家闺女能把这人的身体调理好,说不准真能搏一个功名试试。 等到开席时,李淳奕已经凭借自个儿的个人魅力同夏家的老爷们打成一片了。 炖好的鸡鱼大菜都端上来,杜红缨把熬好的沙棘汤给李淳奕和夏晚棠各盛了一碗,其它人则是端着一粗陶碗的酒,男人们在地上支着的八仙方桌上吃,女人和小孩坐在炕桌上,好不热闹。 在屋子里生了一上午闷气的李招弟这会儿也出来了,她话不多,坐在炕头就是吭哧吭哧地吃,看得宋二梅啧啧称奇。 宋二梅挤眼问杜红缨,“你家长媳这是咋了?怎么看着有些不大高兴?” 杜红缨撇了撇嘴,低声说,“可能是怀着身孕,身上不大舒服吧,甭管她,只要胃口好能吃进去东西就成,也不差她那一口吃的。” 于是乎,夏招娣从开席吃到了光盘…… 吃过饭后,男丁们聚在堂屋里喝茶侃大山,女眷们忙着里里外外地收拾,李招弟则是由夏光宗扶着回屋休息去了。 夏晚棠压根没把自己当成是嫁出门的闺女,她撸起袖子就在娘家灶屋里洗刷起了盘子,突然想到自个儿身上还有娘家的钥匙,便从腰间的荷包里把钥匙拿了出来,递到杜红缨的手上,说,“娘,这钥匙您收着。” 杜红缨一愣,问夏晚棠,“咋了,这钥匙你就收着呗,嫁出去就不打算回娘家了?” “这要是只有你和我爹住,那我肯定要收着钥匙。但家里还有个大哥大嫂、二哥和勤耕,我一个嫁出去的闺女,再拿着娘家的钥匙不合适。万一家里遭了偷儿啥的,爹娘你们和大哥二哥不会觉得与我相关,但嫂嫂们肯定是要多想的,我现在把钥匙还回来,是为了省的给以后找麻烦。您就收下吧,我和李四要搬去县城我那院子里住,平时应当也没空回来。” 杜红缨叹了口气,就算她心中从未觉得嫁出去的闺女与没出嫁之前有什么区别,但区别还是有的。 夏晚棠知晓这个分寸,娘家的不一定就都是亲人,也没必要时时回去搅和,惹得人家家宅不安。 “行,那娘就收下钥匙了,不过你住的那间屋子,娘一直都给你留着。”杜红缨坚定道。 夏晚棠笑着摇头,“没那个必要,我待会儿把放在那间屋子里的东西拾掇拾掇,看看我大哥二哥和勤耕还要不要拿货,还有我那些叔伯兄弟们,把能分的货分了,余下的我都拿到城里去。” 宋二梅一听,脸上大喜,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穿的衣衫是头年过年新买得了,她就在衣衫上擦了擦手,道:“那棠丫你等一下,我现在就去喊壮壮他们去。” 夏晚棠回自己原先住的那屋翻出了给李淳奕喝的饮片,放到锅里煎了满满一碗,给李淳奕端到了屋里。夏勤耕扯着嗓子怪叫道:“姐,我也想喝!” 夏晚棠斜了夏勤耕一眼,“想喝就给你煎着喝,你别怕把自个儿补上火就成。” 一听是补药,夏勤耕立马就不要了,他还挤眉弄眼地冲着李淳奕坏笑,将李淳奕弄了个大红脸,险些被热茶汤给呛着。 -- “夏小姐在么?你从天.朝预定的马车到了,出来签收一下。” 速达镖局的人站在院门外喊了一嗓子,直接把全院子的人都喊了出去。 夏晚棠赶紧从屋里跑了出去,见还是之前那人,那人身后立着一辆看着朴实无华的马车,与她在并夕夕系统中看的图片一模一样,并未出现任何图文不符的现象,她在那人带来的条子上摁下了自己的手印,然后便钻进了马车车厢,寻到了介绍这驾马车的说明书。 “一驾平平无奇但内含玄机的马车:车厢通体由铁木打制,不惧刀砍斧劈与火烧,驾驶平稳,过颠簸坑路如履平地,驾驶体验完美。拉车马匹为异种通灵识途马,通晓人言,天生识得天下路,少疾病,食量较小,胃中自生玄机,可储粮食,供三月不食。” 夏晚棠:“???” 这车厢自带防御buff不说,马儿还自带导航功能?而且这马儿的胃同小轿车的油箱一样,装满之后就能长时间地跑路? 不错不错! 针不戳! 速达镖局的人将夏晚棠签收的单子贴身收好后便回返县城去了,夏勤耕瞅着那匹浑身黑油亮的马儿,心中甚是喜爱,转头就回自家院子里抱了一捆秋天收回来的草料来喂。 那马儿也不挑嘴,低着头便吃了起来。 夏勤耕摸着马儿身上那健硕的腱子肉,羡慕地说,“姐,你什么时候能给我也买一驾这样的马车?我也想要。” 夏晚棠正要答应,突然听到李招弟说,“棠丫,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别忘了你大哥。” 夏晚棠顿时就不想答应了,她没搭理李招弟,而是同夏勤耕说,“这马儿可不好买,自打我打算做生意,就同那天.朝商人说过买马车的事儿了,也是运气好,这样的马车很难遇到的。你若是想买,去县城的车马行买吧,虽然比不上这马车,但价格差的也不是一点半点。” 她的这马车花了将近九两银子,去县城想要买个牛车都不是这个价。夏晚棠本来可以直接给夏勤耕买的,但是这马车实在太玄乎了,她担心出现得太多会引起轰动,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而且李招弟还那么一说,她顿时就没那个打算了。 “车马行的马车哪能同你的这马车相比?姐,你同那天.朝商人好好说说,看能不能再买到这样的马车,我不怕等,只要能买到就成。我的钱要是不够,那就找你再借点,等我赚了就还你。” 夏勤耕在夏晚棠这儿存了大几十两银子,买一驾这样的马车怎么会不够?夏晚棠见夏勤耕是真的想要,便应了下来,“行,我帮你问问,拜托人家给你盯着一些。你这个腊月多跑跑腿,做点买卖,再赚一些。” 夏勤耕喜笑颜开,帮着夏晚棠把马车赶到院子里。 李淳奕瞅着那匹黑马,也觉得心里喜欢得紧,却又感觉到了压力。家里住的穿的吃的用的都是夏晚棠提供的,他若是不争点气,真的脸上无光啊…… 夏晚棠把自己出嫁前屯的货都理了一遍,夏光宗和夏耀祖各自选了不少,夏勤耕正打算说自个儿把剩下的货物都包圆,突然见自家叔伯兄弟都走了进来,又一人分走不少。 见夏晚棠没说什么,夏勤耕也就没吱声。他同其他人的注意点不一样,其他人觉得糖霜那些就已经是顶好脱手顶能赚钱的东西了,夏勤耕瞄准的却是无人问津的毛巾与夏晚棠新进回来的那种叫珊瑚绒毯的东西,抹着软乎乎滑溜溜的,听说是既可以盖在身上还能当做床单垫在身下……其他人都被那高昂的进价给吓到了,夏勤耕却没有,他知晓有钱人多么舍得在这些东西上花钱。 突然间,夏勤耕有点想念春风楼的姑娘了。 虽然那些姑娘瞅着每个正形,但兜里都不差钱啊,个个都是有钱的主。 -- 春风楼的莺莺姑娘最近也常常碎碎念。 “那个傻小子去哪儿了?咋好久都不来了。他要是再不来,人家过没办法同爷交代了。” 说起最近发生的事儿,莺莺心里沤了一口老血。她本就是一个靠身子吃饭的风.尘人儿,哪能想到最近突然被逼着从了良…… 原先时常来找她欢好的人来得越发勤快了,但来得目的都不是找她欢好,而是问她那毛巾从哪儿买的?为什么卖毛巾的货郎还不来?甚至还有些惧内的老不正经威胁她说,要是她再找不到那毛巾货郎,就再也不翻她的牌子了。 莺莺姑娘每天都倚在春风楼的门口望眼欲穿地等,终于叫她在一个日暮黄昏时给等到了。 一架马车上跳下一个年轻后生来,可不就是莺莺在等的毛巾货郎? 夏勤耕吭哧吭哧地从马车里拿出三条厚实的珊瑚绒毯子出来,见莺莺就在门口等着,眼睛一亮,就好似遇到了财神一般激动地凑上去,问,“姑娘,你还记得我不?” 莺莺的两行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她一把拧在夏勤耕的腰上,娇嗔中带着些许埋怨,“死鬼,你还晓得过来!” 彼时的夏晚棠正在同李淳奕夸夏勤耕的脑子有多么灵活,晓得倒这地儿来赚钱,还同李淳奕说自家弟弟不是那种心中没谱的人,就见微风吹起车厢的帘子,那姑娘的手无比熟稔地攀在了夏勤耕的腰上。 “啪!啪!啪!” 夏晚棠感觉自己被人甩了好几个巴掌在脸上。 第28章 涤纶 世事便是这样 夏晚棠在马车车厢里脸黑成了锅底色, 李淳奕也跟着拧起了眉。 就在夏晚棠想该怎么给自家弟弟塑造良好的婚姻观与择偶观时,车厢外的夏勤耕惊呼一声,一扭腰便躲到了旁侧, 抬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惊魂未定道:“姑娘, 请自重。” 莺莺姑娘咯咯笑着收回手,“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我摸一下,你还亏上了?” 夏勤耕嘿嘿笑着,“我这不是怕自己身上不干净, 脏了姑娘的手么?姑娘还要不要毛巾了?最近新到了一批货, 都是好东西, 姑娘看看不?” 莺莺姑娘等的就是毛巾, 听夏勤耕说新到了货,她心中终得松了口气,再被那些寻她欢好的人每每发出灵魂拷问时,她总算能有个答复了。 “就那毛巾,只要质量同之前你卖给我的一样,有多少条要多少条。你且等我一下, 我回房取点东西。” 不多时, 莺莺就从房间里取了一沓银票过来,问夏勤耕,“价格呢?还是之前那价吧。”说完后,她杏目圆睁,瞪道:“你这小货郎,可不能坐地起价,不然姐姐就没法儿在春风楼混了。” 夏勤耕就一个乡下小子, 何时见过这样的阵仗?他都不敢直视莺莺姑娘,只顾着进车厢把这次带来的所有毛巾都取出来,还拿了两条珊瑚绒毯子。 莺莺自己数不过那么多的毛巾条数来,索性把春风楼里精通算计的鸨母喊了出来,由那鸨母算清毛巾的条数后,给夏勤耕结算了银钱,这才看向那鼓鼓囊囊的大袋子,问夏勤耕,“这是何物?” “与毛巾差不多,都是从天.朝盛唐那边来的好东西,此物名叫珊瑚绒毯,贴在人身上舒服得紧。可以用来铺在啵啵床上做床单,也可以盖在身上当毯子用,暖乎乎的,姑娘要不要试试?” 夏勤耕把那珊瑚绒毯子的包装袋打开一个口子,露出粉粉.嫩.嫩的一角来,莺莺姑娘伸手抹了一把,心跳都好似要停了。 真软啊! 虽然她不是春风楼内的头牌,但她清楚春风楼内的头牌玉茹是靠什么坐到头牌位上的——就是凭借一个来自□□盛唐的牡丹锦垫。 头牌玉茹之前伺候过一个天.朝盛唐来的商人,把那商人伺候爽了,那商人就赏了玉茹一个织工细致的牡丹锦垫,玉茹往那锦垫上一躺,就好似躺在了万花丛中,人比花娇,别有一番情趣,这才成了春风楼内公认的头牌。 要说容貌身段,莺莺自认为自己绝对不输玉茹,她始终认为当初若是自己与那天.朝商人欢好,现在的春风楼头牌绝对是自己。 手里摸着珊瑚绒毯,莺莺想到的是自己成为春风楼内头牌的那一天,绝对身价翻倍! 可该如何保证这珊瑚绒毯子成为自己的优势呢?必然是得只有自己能买到,而春风楼内的其它姑娘买不到。 莺莺看了一眼面前手里掂着钱袋子不撒手的夏勤耕,太阳穴突突突地条,她面前这毛巾货郎很明显不是那种她稍稍牺牲一下就能不赚钱的色棍,以色相迷这条路断然是行不通的,那她该怎么办? 莺莺的脑子飞快地转,眼珠子也在夏勤耕身上转来转去,她想从这个油盐不进不懂风情的乡下汉子身上找到一个容易攻破的弱点。 首先就得排除以美色.诱之这条很明显就走不通的路。 莺莺担心自己再稍微做点出格的事儿,就把面前这个农家雏儿给吓走了。 那就用钱打动这个贪心鬼?莺莺转头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这毛巾货郎是做买卖的,她得拿多少钱才能堵上人家赚钱的欲.望?就算她成了头牌,赚的钱也不一定能够填满人家的口袋。 就在莺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主意时,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自街角走了过来。 见到莺莺后,那中年男人眼睛一亮,隔着街道便问,“莺莺姑娘,之前拜托你帮忙找的那货郎,你给找到了没?” 莺莺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这货郎卖的东西又不算多,卖一次东西就消失很久,那她找人把这货郎手中的东西都给买了不就成了? 想到这儿,莺莺立马脸上堆笑地看向那中年老男人,掐着细腰往年中年男人身边走了两步,捏着手绢的手搭在那中年男人胳膊上,撩起一片香风,“大爷,您可算来了,莺莺刚刚还打算去找您呢!这不就是你日日夜夜惦记的那货郎?这次不仅带来了毛巾,还带来了新的玩意儿,您赶紧看看,下次再来找莺莺,可千万别谈这些无趣的玩意儿了,莺莺从您送来的那些趣味书上学了些新鲜花样,您可得同我好好试试!” 那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快被家里的婆娘给烦死了,天天都闹腾着要毛巾,而且还是要好看的、颜色艳丽的毛巾,大夫人吵完二太太吵,他躲懒进了三姨娘的院子,结果三姨娘更狠,直接趴在他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一通,说自个儿连条毛巾都没有,出门都遭人笑话……中年男人的头都快被吵大了。 如今听说毛巾货郎来了,中年男人就如同遇到了救星一样,他一把撒开抓着他的胳膊沿街卖弄发骚的莺莺,一路小跑冲到了春风楼门口,人的脚步停了下来,肚子上的肉还跟着颤了好一会儿。 中年男人指着夏勤耕问险些咬碎一嘴贝齿的莺莺,“莺莺姑娘,你说的货郎,就是这位小兄弟?” 莺莺姑娘隐下眼底的怨气,微笑着点头道:“正是,这次毛巾货郎还带来了一种名叫珊瑚绒毯子的贵东西,瞅着比毛巾还要好呢!大爷,你要不要多买几条?” 中年男人家里做的是布庄生意,在周边郡城都有买卖,是一个不缺钱的主,他当即就接过莺莺姑娘摸过的那条珊瑚绒毯子摸了摸,心中感慨不休。 “天.朝盛唐果然是天.朝盛唐,同样是织物,盛唐的工艺就是要比鲁地好上许多,不仅用的棉要好,织造工艺也远不是鲁地这边能比的。” “就像手中这珊瑚绒毯,哪怕摆在面前,自个儿这祖祖辈辈经营布庄的人都想不出这珊瑚绒毯是如何做出来的,更别提偷师盛唐的工艺了。” “这一条条的绒毛,究竟是如何固定上去的?莫不是拿针一根一根戳上去的?还是一针一线缝绣出来的?且不谈这棉质极好,单单是这工艺就绝对不便宜啊……” 中年男人问夏勤耕,“这样一条珊瑚绒毯子,得多少钱?” 夏勤耕伸出三根手指,“二十两。” 这价格是她与夏晚棠商量过的,珊瑚绒毯子的质地与毛巾差不多,甚至比毛巾还要稍微好上一些,面积也差不多就是二十条毛巾的面积,所以定价为二十两不多也不少。 若是定价低于二十两,怕是会有人把毛巾的主意打到珊瑚绒毯子上——十几两买一条珊瑚绒毯子,回去剪裁开锁个边就能当毛巾卖,一条珊瑚绒毯子剪裁开就能赚几两银子! 夏勤耕的眼界已经被那一两银子一条的毛巾给撑开了,但他还是无法接受一条珊瑚绒毯子二十两银子的高价,这要放在他卖毛巾之前,绝对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儿。 多少庄户人家辛苦一整年也攒不下二两银子,买一条珊瑚绒毯子就得耗尽庄户人家辛苦十年的积蓄。想想李家来夏家下聘时给的银钱,八两八,已然算是十里八乡顶大方的……夏勤耕忍不住想,他姐咋就连半条珊瑚绒毯子都不值就嫁出去了? 不过这想法只是在夏勤耕心里存在了短短一瞬,然后就再也没有人然后了,他不敢往深处想,怕万一什么时候憋不住了说漏了嘴,他会被他姐用唾沫星子给喷死。 中年男人盯着夏勤耕看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捏紧拳头问,“小兄弟,你有多少这样的珊瑚绒毯子?我全都要了!” “啊????” 夏勤耕一愣,转眼便是狂喜,“真的?毛巾要吗?毛巾和珊瑚绒毯子都有不少。” 中年男人内心微忖。 这天.朝盛唐来的毛巾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织工之精美简直难以想象,如果他们布庄能够仿造出一批这样的毛巾与珊瑚绒毯子来,绝对能赚个盆钵满溢。 现在买这些东西虽然觉得贵,但等到赚钱后再回过头来看,就会觉得一切都值得。 中年男人仿佛看到了金山银山在朝自己招手,若是他因为一时舍不得这么多钱而不买下这些毛巾与珊瑚绒毯子,导致他与金山银山失之交臂,那岂不是得亏死? 有那么一瞬间,中年男人也想过少买几条这种毛巾与珊瑚绒毯子,可这种念头很快就被他给打消了。 钱没了还能再赚,商机错过之后可就再也追不回来了。要是被那些竞争对手拿去研究出工艺来,他别说啃大骨头吃肉了,就连口带着油星儿的汤都别想喝到嘴边。 而且那中年男人也知道,拿着一块毯子就像还原出人家背后的全部工艺,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儿。且不谈那珊瑚绒毯子的棉质远超过东鲁之地所用的棉花,单单是那织造工艺,就是他家布庄想都不敢想的,更别提还有染色工艺等等。 想要拿着珊瑚绒毯子逆推出全部的工艺来,十条百条毯子都可能不够用。 换位思考一番,若是随随便便就能被同行看出这珊瑚绒毯子的织造工艺来,□□盛唐的织造商人拿什么赚钱?人家既然敢把这毯子拿出来,自然是知道这毯子里暗藏玄机,而且一般人破不开那玄机的。 -- 打死那中年男人都想不到,他眼中惊为天物的珊瑚绒毯子根本不是棉制品,而是后世的化工纤维产物,名叫涤纶纤维! 世事便是这样,若是站到了死胡同口而不自知,再多的努力也只能化作一番枉然。 第29章 王家布庄 是为了去仿制? 夏勤耕之所以搭乘马车同夏晚棠与李淳奕一并来县城, 一是为了帮衬夏晚棠和李淳奕把新院子收拾下来,二则是把那些他从夏晚棠手中收拾到的货都给放到县城。 那些毛巾在乡下肯定是无人问津的,还有那大件的珊瑚绒毯子, 乡下人哪舍得花那么多银子在买个毛巾亦或者是毯子上? 夏勤耕原本已经做好了在县城打持久仗的准备,哪怕每日卖出个一条两条, 那也绝对是大赚的。毛巾还好说,装在背篓里就能背到县城来,一次也能背上不少,可珊瑚绒毯子太大,一次最多背两条, 因而夏勤耕想的是将东西先放在夏晚棠买的那三进院子来, 他每日来到县城, 先去那三进院子里拿了东西再出去卖, 若是有人多要,他也方便跑回去再多拿几条。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春风楼里的姑娘一条毛巾都没买到,全被那中年男人给包圆了。 对于生意人来说,做谁的买卖不是做?一次性卖出去也没少赚一个子儿,倒是省了不少工夫, 夏勤耕何乐而不为? 倒是马车内的李淳奕, 看着夏勤耕将那么多的毛巾与珊瑚绒毯子一并卖给了布庄老板,他眉头轻锁,握着夏晚棠的那只手稍稍用了一下力气,同夏晚棠说,“这布庄王老板一次买走那么多的毛巾与珊瑚绒毯子,怕不是买回去自己用的。” “难不成他是打算去倒买倒卖?那也由他去了,只要我打算卖毛巾与珊瑚绒毯子, 这东西就是藏不住的。”夏晚棠想得很开。 却见李淳奕微微摇头,“怕是不止。王家布庄卖的布匹可不仅仅是从其它地方买来的优质布匹,还有自家织就的粗布素布,以及现在卖的最好的天青布。仔细想来,我在书塾里念书时,还听同窗说过一桩王家布庄的丑闻。” 夏晚棠挑眉冲李淳奕看去,“什么丑闻?说来听听。” “书生们最为偏好的天青布,其实并不是王家布庄最先拿出来卖的,而是南明的云州府的苏氏布庄最先制出来的,被天.朝盛唐的文相吕太玄看中,点为国子监所有监生的统一着装,国子监因此被称为天青门。” 李淳奕的眉目间流露出一丝难掩的向往。 “天.朝盛唐的国子监乃是天下读书人所仰望的地方,藏书千万余册,文相吕太玄更是当世大儒,有口诛笔伐之功,凭借唇枪舌剑斗得元人不敢踏足中元,因此,天下读书人都以天青色长衫为慕,以拥有一件天青色长衫为荣。只是云州苏氏布庄的布匹早就名动天下,哪是寻常书生能够买得起的?唯有富家子弟,才能买来一两套天青色长衫穿。” “那时,书塾里除了经史儒文之外,谈论的最多的便是天青色长衫,许多同窗甚至立下愿望,中举之日,定要买一身天青色长衫穿,只是没多久,王家布庄便织造出了与苏氏布庄相差无几的天青色布匹,还剪裁成了天青色长衫,价格要比苏氏布庄便宜许多。” “虽然王家布庄产出的颜色略微深一些,布匹纹路也不及苏氏布庄的那天青色布匹细腻,但胜在价格低廉,寻常人都能买得起。王家布庄凭借仿制苏氏布庄的天青色布匹,赚了不知道多少,单单是县城城郊的布庄染坊,就整整扩大了数倍有余。” 夏晚棠眉头微凝,“那你的意思是……那王家布庄的老板买走那么多的毛巾与珊瑚绒毯,是为了去仿制?” 李淳奕点头,“极有可能。而且,晚娘你还需要当心些,王家布庄的老板看似憨厚,实则……精明。晚娘你这买卖都是从天.朝盛唐那边拿的货,被王家布庄看中之后,他难免会为了逐利而去天.朝盛唐一趟,届时,我担心晚娘的生意会受到影响。” 夏晚棠倒是不担心王家布庄将珊瑚绒毯子的秘密给破解出来,因为珊瑚绒毯子看似材质是棉,但实则为化工纤维涤纶,王家布庄若想造出一模一样的珊瑚绒毯子,那得先去挖石油,单单是挖出石油来还不行,得把炼油工艺也得一并搞出来。 后世通过数千年的技术积累才造出来的化工纤维,如果王家能够在一朝一夕甚至是三年五载内搞出来,那就算将这珊瑚绒毯的买卖让给王家布庄又又有何妨? 夏晚棠没太大的野心,如果牺牲自个儿的小买卖就能换来时代的大进步,她是十分乐意的。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倒是李淳奕说的后面那些话让她有了些许的紧张,她现在做的生意都是打着天.朝盛唐的幌子做的,这世界的游商很多,她当初在县城酒楼里做工时救的那个商人就是个例子。 现如今她卖的是天.朝盛唐的糖霜、天.朝盛唐的毛巾与珊瑚绒毯子,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可万一哪一天突然有个天.朝盛唐的商人陡然间跳出来说,纵然是天.朝盛唐的帝都长安城也没有这样好的东西,那她该怎么解释? 她究竟是有什么能耐,才能把天.朝盛唐都没有的东西拿出来卖? 夏晚棠想了想,决定之后变换战略,天.朝盛唐的东西需要逐步从她的商品中替换出去,取而代之的是海外产品。 ‘海外’这个词儿所指的地方太大了,鲜少有人会踏足,更不会有人真的跑去海外求证。 就算真有人跑出去求证了,也不一定能够平安回来。 就算真有人跑出去求证还平安回来了,那也能说是没跑对地方,海外那么大,谁能保证自己的足迹遍布海外每一个角落?你在两家杂货铺里买到的东西都不一样,怎么能要求海外的东西都卖的一模一样? 另外,她也不能过分倚仗这并夕夕系统,现如今拿着并夕夕系统圈些钱可以,但往后如果想把买卖细水长流地做下去,肯定得另作其他打算。 夏晚棠打算买一些书来看,不需要多么高大上,贴近民生就好。夕夕农场中的粮食可以拿出来吃,同样可以当做粮种试着种一些,若是能够在东鲁之地普及那些粮食,对生她养她的一方水土也是馈赠。 唯有大家的生活水平都提高了,她拿出来的那些东西才不算太过惊世骇俗。 夏晚棠从来都没有活得一骑绝尘的想法,活得比众人都好,然后整日被别人盯着,整日担心别人是不是要图谋不轨,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人活着,不就是为了活得舒服一点么?万一因为她生活得太好而把其它人激起仇富情绪,那就不值当了。 而且前世的一位伟人讲过,也有很多事迹论证过,‘群众路线’是十分必要的,脱离群众是万万要不得的。 夏晚棠想的出神,怔怔地看着车厢外,直到夏勤耕收好银子跳上马车,把一兜银子塞进车厢,她才收回神。 李淳奕问她,“你是在因为王家布庄而劳神?” 夏晚棠轻笑着摇头,“一个王家布庄倒不至于叫我劳神,我做的又不只是毛巾与珊瑚绒毯子的买卖,不做这两桩买卖,我照样能赚到钱。再者,如果那毛巾与珊瑚绒毯子的工艺是别人轻轻松松就能破解掉的,那天.朝盛唐以什么立足?又怎么会有一家族守着独门秘技世世代代都不曾外传的事迹?若是那些技艺是寻常人稍微琢磨一下就能破解的,那天下所有城池,都会繁华如盛唐长安。” 李淳奕顺着夏晚棠说的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王家布庄的天青色布匹已然买了好些年,也未见到其他家的布庄仿出天青色布匹来,只能说王家布庄的染制技艺要强过其他染坊许多,但依旧无法与云州苏氏布庄相比。 李淳奕心里还有旁余的想法。 这也怪他太过无能,若是他有功名在身,头上能够担得起一顶乌纱,又何须这样处处防备?若是有人图谋不轨,那也得掂量掂量他的分量,而不是如现在这般,他根本没有分量。 夏晚棠刚把夏勤耕塞进车厢来的银子收好,马车便停在了三进小院的门口。 夏晚棠拿着钥匙把车门打开,夏勤耕拉着马车去了棚房,李淳奕赶紧抱了一捆柴去生火。如今还是腊月中,坐在马车里有薄被捂着,不觉得冷,这三进小院确实闲置了好些日子,还有些阴冷,需要尽早把火生起来,把暖炕给烧热,约莫得一个时辰后,才能把屋子里的寒气祛除。 夏晚棠与李淳奕住的是正房,给夏勤耕留的是西厢。 李淳奕刚把灶台里的火烧起来,夏晚棠便开始忙活做晚饭了,还去西厢那屋的火灶上把水烧上,她没忘李淳奕睡前需要喝一碗药茶。 -- 李家庄。 自打太阳落山,谢闰梅就一直跑进跑出地在院子了忙活。 要说她忙活,那也算不上,她就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干什么活儿都干不到心里去,偏生双脚双.腿还闲不下来,进进出出许多次,好像双脚踩在烧热的锅盖上一般。 李淳正看得头晕,问,“娘,你这里里外外转悠什么?丢银子了?” 谢闰梅瞪了李淳正一眼,连着呸了好几声,才道:“你这张破嘴里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张嘴就是咒你老娘丢银子?我是在担心老幺和他媳妇,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见回来。老大,要不你去夏家庄看看,他们夫妻俩是不是留在老夏家吃晚饭了?还是要在老夏家过夜?” 第30章 出事 你就该把我一生下来就溺死在粪桶…… 可怜如李淳正, 在自家兄弟已经喝了药饮,搂着媳妇儿睡在暖炕上进入梦乡时,他又往夏家庄跑了一趟。 得知自家兄弟同弟媳赶着马车进县城去住后, 李淳正松了口气,自家兄弟与弟媳没出事就好。县城里那处三进院子, 李淳正是见过的,比乡下的房子好了不知道多少,自家兄弟住在那三进院子里,比在乡下强出太多。 李淳正心里有的只是高兴,但这话落在别人耳中可就不一样了。 谢闰梅听到自家大儿子说老幺与老幺媳妇去县城住后, 好似被雷劈了一般, 恍恍惚惚地回了屋子, 趴在炕上就哭了一场。 李父看着谢闰梅哭得肝肠寸断, 好似丢了魂儿一样,纳闷地问,“老幺与他媳妇儿不是同你说过这事了?你有什么好哭的?老幺他媳妇本就得做买卖,在李家庄能施展得开?” 谢闰梅捧着心口,“我知道,道理我也都懂, 可我就是心里难过。刚进门的儿媳, 只在家里住了一宿,隔天就离开了,这要是落在别人眼中,别人会怎么说?别人会怎么看老幺?别人铁定是说老幺吃软饭了。” 哪有男人愿意听说自家儿子变成了吃软饭的软蛋? 李父听了也是一阵糟心,可他心里清楚,必须由他来把自家婆娘心里的那点想法给镇下去,否则老幺家夫妻俩日子很难过得顺畅。 他沉默半晌, 瓮声瓮气地说,“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亲事是你给张罗的,儿媳妇过门前,我们就知道,人家在县城里有院子,铁定不会同咱挤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难不成你还想让人放着那么大的院子不住,回来同你挤在这土坯房中?” “你现在开始在意别人的看法了,说这门亲事的时候怎么就不在意了?一心想着给淳奕找一个能撑起门户来的婆娘,现在找进门来了,你又想让人家按照你的意思来?赶紧收起你的那点心思。要是让新进门的儿媳听说你在作风作雨,你不是连带着老幺跟着受气么?儿媳妇心里不顺畅,你还想着让你儿子过得舒坦?” “你担心被人说,可这些年来,被人说的还少吗?日子总归是自己过下去的,又不是立在别人的嘴皮子上过,你管别人说那些干什么?再说了,别人还没说呢,你就开始拧巴了,夏家多么强势,有几个人敢在后面叨舌头?” 谢闰梅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总算平复下心中的那点儿不快来,点头道:“孩儿他爹,我能想明白,就是心里多少都有些不痛快,关上门哭一阵子就消解了,不会叫外人知道的。” 李父点点头,“你就当老四家分出去过了,不要想着把你的手伸那么长。老四媳妇这个人,我觉得挺好的。这要是换作其它人家的儿媳妇,哪怕自个儿有钱搬出去住了,家里的房子也舍不得给别人。老大家与老二家住着正房,老三家住着东厢,哪个人管过老爹老娘?唯有老四家说是不住西厢了,不用咱俩挤在那小柴房里去。送到手的好处,你不说是领情,反倒开始责怪了?纯粹就是吃饱了撑的!” “要不是老幺娶了夏家闺女,而是娶了别人家的闺女,人儿媳妇会舍得把西厢让出来?就算自己不住,那也不是别人能染指的。那么好的儿媳妇,你别苛求,要是想耍婆婆的威风,你就想想当初上夏家提亲时,你承诺给了夏家什么,又答应了人家什么。你真想提要求,那就一碗水端平,四个儿媳一样的要求,我看前头三个儿媳会不会同你闹翻天。” 谢闰梅气得一阵胸闷,一把掐住李父的大.腿,“平时看你话不多,现在怎么嘚吧嘚吧个没完?说点儿就成了,非得在我面前耍你的威风呢?我当初承诺给夏家什么,自然是记得的。老四就等于是入赘的女婿,只是夏家全了咱的面子,我哪会瞎弄?就是心里不痛快,想同你关上门倒倒苦水,你还上纲上线了?” 李父从窗台上摸出火石来,两块火石一擦,火星儿就出现了。擦出来的火星儿掉进烟锅子里,他咂摸两口旱烟,默不作声。 谢闰梅的那点牢骚,他自然能懂。谁也不是圣人,谁心里也是向着自己的,只要这些龌龊不带到面上来,那就一切安好。 粉饰出来的太平也是太平。 -- 入了腊月,县城里沿街叫卖的小摊小贩越来越多了。 夏家庄里的男丁都是夏春生的本家,夏春生的大哥家同夏春生走得近,宋二梅厚着脸皮还同夏晚棠说过情,给自家儿子搏了一条生意路子出来。 宋二梅家儿子从夏晚棠手里拿了货,天刚蒙蒙亮就出门了。 不多时,夏光宗、夏耀祖和夏勤耕也跟着出了门。 堂兄弟几个都是商量过的,你去东边,他就去南边,有人进县城,有人去镇上,还有人专程跑周边的村庄,谁也干涉不到谁的买卖。 宋二梅家三个儿子还需要摸索摸索,一来是做买卖的各种门道,譬如叫卖方法等等都不熟练,需要边做边学边琢磨,二来则是需要把自个儿的脸和声音都给刷出去,好让周边的人都认识。 夏光宗、夏耀祖和夏勤耕就是已经把脸和声音给刷出去的人,他们只要站在路口喊上一嗓子,听到声音的人就会出来观望,有人买糖霜,有人买炒货,还有人买那时兴的洗衣皂……买卖.比宋二梅家三个儿子好做许多。 可宋二梅家三个儿子的买卖也算不上难做,只是没有想夏光宗、夏耀祖与夏勤耕三兄弟的买卖做的顺利。 算下来,李招弟临盆的日子就在这几天。 夏光宗出去做买卖了,杜红缨便时刻盯着李招弟,怕李招弟出个什么好歹。 一年到头,家里的营生活计就那么多,每日都做,总也做不完。杜红缨瞧着水缸里养的那些虾不活络了,想到了夏晚棠出嫁前做的那种虾油饼来,便把水缸里的虾都捞出来,用剪刀减去虾头虾尾,把虾放到开水里烫了约莫有十息时间,坐在灶间里扒虾壳,还在心里算计家里有两只老母鸡下蛋不勤快了,得宰一只给李招弟坐月子吃,另外一只给闺女送过去。 闺女手头虽然有银子,但什么都没养,吃点鸡鸭鱼虾都得花钱买,反正自己家里养的鸡也不下蛋了,索性给闺女送去一只,省的闺女花钱买。 杜红缨打开灶间的门,往鸡圈里走了一圈,出来时手上就拎了两只老母鸡。 双手抓着鸡脖子拧了两把,两只鸡双脚一蹬,就往生极乐了。 杜红缨一把接着一把地从老母鸡身上薅鸡毛,就在这时,李招弟她娘家妈探头探脑地进门来了。 李招弟她娘家妈的眼睛落在杜红缨手头的两只鸡身上,眼睛一亮,干瘪的脸抖了抖,问,“亲家,你这是遇到啥日子了,怎么一下子就杀两只鸡?” 杜红缨虽然不待见这个亲家,但面上的和气也还得维持,她应道:“招娣不是要生了么?杀一只给她补补身子。” “另外一只呢?”李招弟她娘家妈问。 杜红缨笑了笑,“给棠丫送上一只去。” 李招弟她娘家妈扁扁嘴,进了李招弟的屋子,一进门就开始说酸话,“你们老夏家还真是有钱,嫁出去的闺女还能吃到娘家的鸡。”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李招弟就心肝脾肺肾哪哪都疼,她憋了一肚子的苦水,见到娘家妈就忍不住倒一倒。 李招弟未语泪先流,凄凄切切地喊了一声娘,把她娘都给吓了一大跳,然后才道:“娘,人家夏家的闺女同我们家闺女不一样啊!夏家的闺女就是金凤凰,我们就是老家雀儿!我怀孕的时候都没吃过几只鸡,我小姑子才刚嫁出门就有鸡吃。你不知道,我小姑子出嫁的时候,家里摆的席面那叫一个大气,有鸡有鱼,连叔伯婶子都拎着鱼虾过来给添了菜,比我当初嫁进门时都吃的好。” 李招弟她娘家妈是知道夏晚棠有本事的,当下说话时就带出了一些来,“要是你有你那小姑子的本事,我肯定也欢欢喜喜地送你。想想你小姑子带着娘家兄弟赚的钱,再想想你们姐妹三个,我简直就是白生你们了!你们就那么一个弟弟,现在要说亲了,你们却半点都帮衬不上。早知道你们都是这样没用的,我就不该费那么大力气把你们养大,就该生下来就塞进粪桶里溺死!” “刚刚我进门时见到你婆婆,人家对我都爱答不理的,不就是生了个有能耐的闺女么……不过也活该人家杜红缨鼻子朝天长,人家生一个闺女就这么能耐,帮衬得兄弟三个都跟着赚了钱,你们呢?你老娘我生了三个,却连一个兄弟都帮衬不上来!” 李招弟本来是找娘家妈倒苦水的,没想到被自家亲娘泼了一身的冷水。寒冬腊月里,李招弟躺的那火炕暖呼呼的,但李招弟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她全身冰凉,如坠冰窟,一颗心更是寒了个透。 “娘,我是自己没本事,我要是有本事,能不帮衬我兄弟?再说了,我帮衬的兄弟也不少啊,我一回家就帮着干活,我那弟弟都那么大了,我挺着个肚子还要给他洗衣裳,说出去不怕人笑话?你就该把我一生下来就溺死在粪桶里,省的我被人这么糟践!” 李招弟感觉肚子一阵一阵地抽疼。 第31章 长庚 全当是造了七级浮屠 李招弟她亲娘被自家闺女呛了几句, 脸跟着沉了下来,“我懒得同你废话,年后你兄弟必须得说亲, 娘不找你们姐妹几个多要,一人帮衬你兄弟二两银子, 帮你兄弟把亲事给成了!求弟和盼弟嫁的男人不如你好,日子也过的紧张,二两银子出了之后,娘不能再找她们要太多了,但你男人有本事, 明天开春咱家打算起三间房子, 你也得出钱出力。” 李招弟惊得瞪大了眼, “二两银子?娘, 你咋不把我卖了?” “咋?你男人做买卖赚了钱,十里八乡都知道。你手里不得捏个几十两几百两银子?你小姑子能在县城买得起房,你男人就算赚得没你小姑子多,那能少到哪儿去?你少在我这儿哭穷,我知道你手里的银子厚实着呢!你要是不给我,我就自己拿了!” 说话间, 李招弟她亲娘就自己上手了。 李招弟喜欢把钱藏在哪儿, 她能不知道?李招弟她亲娘直奔李招弟放袜子的那小被阁,伸手一掏就掏出一堆袜子来,她抖擞抖擞,果然找到一个沉甸甸的袜子,她拎着袜子一抖,就把里面的银锭子和铜板都给抖擞出来。 数了数数目,李招弟她亲娘皱上了眉, “好啊,你个李招弟,都学会狡兔三窟地藏钱了,你男人做了那么久的生意,怎么可能就这么点钱?你快说,钱都藏哪儿了!你男人赚了那么多钱,我就要你二两银子,过分吗?我养你这么多年,就收你二两银子,过分吗!” 杜红缨原本还在薅鸡毛,她才没兴趣听人家娘俩的悄悄话,陡然间听到夏光宗屋子里闹腾了起来,她担心李招弟出事,直接冲了进去,一进门就看到了李招弟被她亲娘一把推下炕的一幕。 杜红缨的头发丝儿都被吓得一根根竖了起来。 “老大家的!!!” 杜红缨尖叫一声,看着李招弟的裤.裆里已经见了血,吓得也顾不上同李招弟她娘家妈掰扯了,拔腿就往外跑,拍开宋二梅家的门,杜红缨吓得脸色煞白,平日里说一个字的空档,她这会儿能说出四个字来,“嫂子,你快去帮忙喊一下稳婆,家里孩子在不?让帮忙去找一下光宗他爹!光宗他媳妇儿从炕上摔下来,我看着像是要生了!” 宋二梅也跟着慌了神,她折身进了院子,把儿媳都喊出来,派出去请稳婆的请稳婆,喊大夫的喊大夫,宋二梅担心杜红缨一个人忙不过来,跟着杜红缨去了李招弟生产的那屋子,看了一眼大概情况后,主动去灶间烧水。 虽然稳婆还没来,但杜红缨好歹是四个孩子的娘了,生产经验丰富,她也帮着邻里家的儿媳助产过,这会儿自己上手就开始指挥李招弟。 “用力!” “先别哭!” “抻着点儿力气!” “你喊这么大声干什么,留点儿力气生孩子,别吱吱哇哇喊叫就把力气都费了!” “亲家,你是个呆瓜还是木鱼,帮不上忙就滚一边儿待着去,别杵在我眼跟前碍事!要是老夏家的宝贝孙儿出了什么问题,你们老李家别想好过!” 杜红缨吼了一嗓子,李招弟的娘家妈生怕自个儿身上摊上事儿,麻溜地躲到一旁,不多时,稳婆与住在隔壁庄子的女医都来了,正规军上手,不多时,李招弟便顺利生产了。 宋二梅端了热水进来,让自家儿媳帮着给李招弟简单擦洗了一下。 杜红缨正在同那女医说话。 那女医的脸色有些严肃, “这孩子虽说月份足了,但看着不像是个健壮的,我刚刚掂了一下,也就三斤多一点,而且这孩子也不是瓜熟蒂落,是遇到事儿不得已生产的,你看那脑袋,应当是刚刚摔的一下,头看着有点扁,不过小孩子的骨头是软的,要是后期养得好的话,应当能养回来。” “还有一个问题,应当是怀孩子的时候,当娘的心思重,孩子的气脉很弱,这样的孩子要是不精心养着,怕是有可能早夭,就算精心养大了,也可能体弱多病,所以你们当心着些。” “另外啊,你儿媳的身子不好,怕是这个月子坐不安生,人没命了也是有可能的。怀孕九个多月的产妇从炕上摔下来,很可能会造成内伤。前头镇上就有个产妇,怀孕八个多月的时候摔了一跤,孩子是生下来了,没养够半个月就早夭了,那产妇也是好端端的突然呕血死的,你们家这个……我建议还是去县城找大夫给仔细看看,县城里的大夫医术高明,或许有什么用药的办法。” 杜红缨的一颗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片刻后,杜红缨冲去李招弟的娘家妈跟前,一把揪住那干瘦老太太的领口,巴掌噼里啪啦地招呼了上去。 “让你打秋风!” “让你打秋风!” “同你们家结了亲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我告诉你,我大孙儿要是没啥事平平安安长大还好,但凡我大孙儿出点什么问题,老娘刨了你老李家的祖坟!” 这场亲家之间的撕逼,完全是杜红缨单方面输出,李招弟她娘家妈丁点儿招架之力都没有就被杜红缨挠花了脸。 宋二梅看着杜红缨的气好似消了不少,这才去拉住杜红缨,劝道:“这事儿先放一放,先看看你大儿媳有什么问题没,光宗出去做买卖了,他待会儿回来,咱肯定得给光宗个交待。这是光宗的头一个孩子,也是老夏家这一支的第一个,要是出点啥事,让光宗喊人,喊二十个后生去拆了她家!” 李招弟她亲娘吓得抖成筛子了,一脸苦相地解释,“亲家,我真不是故意的啊,我自己生的闺女,还给我怀着外孙,我心疼她还来不及呢!” “滚开!”杜红缨一把将李招弟她娘拨到一边,骂骂咧咧地回了自己屋子,片刻后,她拿着钱出来,拜托宋二梅家儿媳去屠户家买猪蹄下奶……整个人忙得脚不沾地。 -- 夏勤耕一大早起来就忙着卖东西去了,他找夏晚棠拿的可不只是毛巾与珊瑚绒毯子,还有肥皂等一堆东西,毕竟他的资本最为雄厚,夏光宗与夏耀祖二人合力都拿不下来的货物,他一个人就可以拿下来。 夏晚棠和李淳奕还要回李家庄收拾一下,没法儿留在县城给夏勤耕做饭,便叫夏勤耕去饭馆买一份面吃,哪能想到夏勤耕却说不用。 夏勤耕挤眉弄眼地冲夏晚棠说,“姐,饭馆的面又不好吃,你给我留一包那个红烧牛肉面吧,我想吃那个了,好久都没吃了。” 夏晚棠:“……行叭。” 瞧你那点儿出息!不就是个泡面么? 将院子的钥匙留给夏勤耕一把,夏晚棠和李淳奕便驾着马车出门了,夏晚棠担心李淳奕身子太单薄,吹着冷风会染上风寒,让李淳奕回车厢里去,李淳奕却觉得哪有让夏晚棠驾车吹风,他一个大男人躲进车厢的道理? 夏晚棠拗不过李淳奕,索性路过牙行的时候,直接花四两银子买了一个瘦猴儿一样的少年。 那少年名唤长庚,长了一张营养不.良的脸,操着一口冀北的腔调,偶尔会说几句东鲁这边的话,听牙行的人牙子说这少年是自愿卖身混口饭吃的流民,因为太过瘦弱的缘故,卖不出好价钱,所以才只收四两银子,若是再长几岁,再壮实些,价钱起码得翻一倍。 夏晚棠检查了一下那少年,确定那少年身上没有什么传染病后,便付了银子。 人牙子翻出长庚的卖身契来,又取来烧红的铁印,扒开长庚的肩膀,就要往长庚身上按。 长庚吓得瑟瑟发抖,全身好似在筛糠。 夏晚棠于心不忍,叫罢道:“算了,不用烙印,他身子太单薄了,别再被这烙铁弄得要了命。” 人牙子提醒道:“您可真是菩萨心肠,但我还是建议您往他身上烙个印。这小子看着还算敦厚,可内里究竟听不听话,谁能看得透呢?烙下奴印后,他便没地儿去了,想要出城都得核对契叶,他没有官府发的红叶,只有奴籍契叶,没有主家的命令是不能乱跑的,若是被衙差查到,他只能老实交代,否则当场就能把人绞杀。您还是给他烙上印吧,不然万一他哪天跑了,您可不就是人财两空了?” 夏晚棠看着那长庚,问,“你会跑么?” 长庚紧咬着牙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人牙子一巴掌拍在长庚的后脑勺上,同夏晚棠笑道:“你看,这就是一个野骨头,没有心的。你花钱把他从牙行里买回去,若是不烙下奴印,指不定哪天就卷了你的钱财跑了。我们给奴才烙的奴印多了去了,手艺很不错,专门挑肉薄的地方烙,他日他若是想要除去这奴籍,非得扒一层皮不可,而且扒了皮之后再新长出来的皮肉上也会有个隐隐约约的奴字,一劳永逸啊……” 夏晚棠听着这么残忍的酷刑,一方面有些担心自个儿四两银子白花了,有道声音告诉她,要顺应这个时代的规则,莫要乱发善心,一方面又实在不忍亲眼看着那么红的烙铁烫在这皮猴儿身上,两道声音在她脑海中天人交战许久,终于还是第二道声音占了上风。 “罢了,卖条珊瑚绒毯子就能赚回来的钱,全当是造了七级浮屠……” 夏晚棠说服自己后,坚持没让人牙子往长庚身上烙下奴印,带长庚熟悉了一番马车后,由长庚驾车载着她与李淳奕回了三进小院。 行程有变。 第32章 吓唬 娘重新给你大哥说一个! 长庚身无长物, 被夏晚棠安置在了倒座房中。 夏晚棠同长庚大致说了一些需要做的事,其实也没多少,主要就是负责看门, 还有便是熟悉车马,日后的马夫一职也是需要长庚来担任起来的。 花钱买来的下人, 总不能灰头土脸的。再者,夏晚棠与李淳奕都不是那种打小被人伺候着长大的人,身上没多少架子。瞅着长庚的境遇,夫妻俩只感觉到同情,夏晚棠进灶房翻了翻早晨余下的饭菜, 给长庚热了热, 李淳奕则是去给长庚烧了一锅洗漱用的水, 还翻出两件自己穿着略微有些小的衣服来, 拿给长庚穿。 “长庚,我们家没有太多的规矩,只有能做的事与不能做的事,你无须太过紧张,只需要做好交待给你的事情就好。把自己收拾地干净利落些,今儿个洗漱完之后就好好休息, 明儿个我们给你指路, 驾马车去一趟乡下。” 长庚默默地点头,话有些少。 夏晚棠也觉得新买来的下人有些生,没多说什么,回屋拿出皮尺来给李淳奕量了身量,打算买两件天青色衣衫。 这样的成衣可不好买,并夕夕系统里的成衣都是新式的,得去专门的定制古风装的店铺买。 先是选中布料质量与布料颜色, 然后又发了李淳奕的身量尺码过去,最后将李淳奕惯常穿的衣服款式用系统拍照的形式发给店家,终于完成了定制。 定制费、打板费、手工费……夏晚棠仔细研究了一下那店铺的收费规则,发现买的越多价格越便宜,索性又挑了几种面料与颜色,一并下单了。 李淳奕的身板早已长成,不出意外的话,身量基本上不会改变了,衣服买回来能穿很久。 给李淳奕买完,夏晚棠又给自己选了两件衣裳,都是这个时代常见的襦裙,款式略微有些差异,但胜在这个时代的包容性很强,许多成衣都是按照裁缝的想法自由发挥的,没有固定的版式,夏晚棠就算把那衣服穿出去也不会显得太过惊世骇俗。 给自个儿和李淳奕置办完衣裳,夏晚棠又想到了自家爹娘,因为给夏春生与杜红缨做过衣裳的缘故,夏晚棠记得自家爹娘的尺码,遂又给夏春生与杜红缨也定做了两套。 闲下来没什么事情干,李淳奕进书房去读书了,夏晚棠便躺在炕上刷并夕夕系统。 考虑到自家大哥家孩子可能马上就要出生了,夏晚棠还给买了一个银质的长命锁。 娘家爹娘都已经买了新衣服,公婆也不能落下,不然难免落人口舌,夏晚棠不想让李淳奕夹在中间难做人,再者,一件衣服也花不了多少钱,只是她不清楚公婆的身量,不敢贸然给买,便打算等下一次回李家庄时好好问问。 将想买的这些都买下后,夏晚棠又进了图书区,挑着那些经史典籍以及名家大作给李淳奕买了许多。 她也不知道这并夕夕系统是怎么操作的,那些图书看着古色古香,文字居然也与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惯常使用的文字一样,丝毫不用担心买回天书的问题。 刷着并夕夕系统,大半天一晃眼便过去了。 眼看着到了晌午,夏晚棠起身收拾去做饭,菜还未择好,夏勤耕急吼吼地回来了。 开门的人是长庚,把夏勤耕给吓了一跳。 “诶,我这是走错门了么?”夏勤耕退出门去,仔细打量了一下门口,确认自己没走错门,这才又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问长庚,“你是谁?怎么在我姐家里?” 长庚道:“我是太太买回来的门房。” “哦……行,没你事儿了。”得知长庚身份的夏勤耕就好似脚下踩了风火轮一样急吼吼地冲进内院,找到夏晚棠,打开话闸就是一通倒。 “姐,姐,姐,家里出事了?” 夏晚棠手里的刀一歪,险些切到自己的手指头,她放下菜刀,瞪了夏勤耕一眼,问,“能有啥事?咋咋呼呼的,吓都要被你给吓死了。” 夏勤耕洗了把手,从夏晚棠手中拿过菜刀来,一边切菜一边说,“姐,你到旁边去歇歇,我不会炒菜,但切菜还是会的。” “早晨二哥来县城了,我们在路上碰到的,大嫂昨儿个生了。我听二哥说,大嫂是和她娘家妈在屋内吵起来,被她娘家妈一把推得摔下炕后生的,是个带把儿的。但接生的女医说了,大嫂和孩子虽然现在看着挺好,但可能受了内伤,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没命了,娃儿也不是足月的,可能会早夭。大哥在家看着怕出事,娘一大早就把二哥遣到县城来请医生了。” 夏晚棠:“……???” 她愣了足足有二十息的时间,还在心里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大嫂她娘家妈疯了吗?大嫂都怀孕九个多月,马上就要生了,结果把人从炕上推下来了?这是想闹出一尸两命来?” 夏勤耕心有余悸地感慨,“所以说,娶妻得娶贤,不止是媳妇儿得贤,岳家也得贤。大哥娶妻就是个典型的失败案例,姐夫娶你就是典型的成功案例。” 夏晚棠问,“大哥家孩子叫什么名字?大哥给取了没?” 夏勤耕笑了一声,“叫扁头,因为孩子生下来脑袋是扁的,听说又扁又尖,丑的像只猴儿,所以小名就叫扁头,大名还没娶。以咱爹的取名方式,我感觉应该娶不出啥好名儿来。” 夏晚棠一噎,这大侄子的小名起的还真挺随意的。就怕有一天这孩子长得脑袋不扁了,扁头这个名字也会伴随他终生,成为一生都无法抹去的黑历史。 夏勤耕问夏晚棠,“姐,你打算回去看看大嫂不?我估摸着娘在家里已经气炸了,估计手撕李婶儿的心都有了。而且啊,这事多半没玩,娘本来就看大嫂娘家不顺眼,原先李婶儿来打秋风,娘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毕竟没闹到娘跟前,现在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我都担心娘一气之下刨了老李家的祖坟。” 李淳奕一进灶间就听到夏勤耕的这话,满脸无辜地问,“我们老李家怎么了,让婶子想要刨我们老李家的祖坟。” 夏勤耕意识到误会大了,连忙解释道:“姐夫,我说的老李家不是你们家,是我大嫂那个老李家。” 李淳奕放下心来,好奇地问,“嫂子家怎么了?” 夏勤耕把说给夏晚棠的话又给复述了一遍,李淳奕问夏晚棠,“那我们下午回夏家庄去吧,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得回去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夏晚棠黑着脸点头,“行,那我赶紧做饭。” 中午饭吃的比较潦草,原本打算炒的菜都没炒,夏晚棠在并夕夕系统中选了延时配送的选项,然后便由夏勤耕驾着车,长庚在旁侧认路,锁了门一道儿往李家庄而去。 -- 杜红缨被气坏了,可惜在家里没人能听她倒苦水,一见到夏晚棠从马车上下来,杜红缨的眼眶当下就红了。 “那挨千刀的老李家!天上咋不降下一道神雷来把老李家的祖坟给劈了,问问她老李家的祖宗,究竟是怎么造孽了,养出一窝这样的祸害来。” 被地图炮攻击到的李淳奕默默走开。 夏晚棠用手肘推了推杜红缨,道:“娘,你别一句话就把所有的老李家都给捎带上,不然旁人听了心里别扭。” 杜红缨这才明白过来,自家女婿也是姓李,她赶紧同李淳奕解释,“婶儿说的不是你,你别放在心上。” 解释完这一句,杜红缨的气也被止了大半,夏晚棠问杜红缨,“娘,我进去看看我大嫂与侄儿吧。” 杜红缨点头,“行,我陪你一块儿进去。”她的眼泪又来了,“那孩子不哭也不闹,我真担心这孩子因为不足月而变成个傻子。咱家要是生出个傻子来,那不是坏了老夏家的名声么?” 夏晚棠没再多说,进屋就给李招弟和夏扁头丢了两个体检扫描过去。 夏晚棠最先看的是李招弟的体检报告,要命的大问题没有,各种小问题一堆,多数都是乡下女人常见的毛病,她与李招弟的关系一般,自然不至于上赶着花钱买药给李招弟吃。 再看夏扁头的体检报告,也是一个命硬的,除了身子虚弱之外,别的各项生命体征还算正常,体检系统里给开出一种‘益气壮骨粉’,夏晚棠也没对自家侄子抠搜,当下就买了。 “娘,从县城请来的大夫怎么说?” 杜红缨红着眼道:“大夫说内伤也不一定致命,这讨债鬼摔的时候会摔,是屁.股着地,除了孩子跟着遭罪外,她自个儿的脏腑应该没太大问题,但也说不准。那县里的大夫说让坐月子的时候好好养着,若是能顺利出了月子,大的小的便都没事,要是月子都出不了,那也只能体面把人给打发了。” 见李招弟睡着,但眼皮还时不时地抽动一下,杜红缨故意压低声音,但用李招弟能听到的声音同夏晚棠说,“娘也想明白了,孩子能留就留,大人爱好不好。你大哥没啥大本事,但养活孩子的能耐还是有的,这讨债的祸害没就没了,正好腾开位置,娘重新给你大哥说一个!” “她若是没事,但孩子遭了罪,那非得去她娘家闹上一闹,不扒她娘家一层皮,我都对不起夏家的列祖列宗!就算她和孩子都没事,那也不能就这样轻易放过她!” 炕头躺着的李招弟吓得直哆嗦。 她没想到啊……平日里看着还算和气的婆婆,心里居然这么狠毒,半点都不盼着她好,说不定还在心里咒她赶紧死了,好给夏光宗重新说一个! 第33章 托孤 夏晚棠突然有些猜不透杜红缨要干…… 夏晚棠把杜红缨拽出李招弟与孩子住的那间屋子, 嗔道:“娘,你说那些话干什么?万一把嫂子给吓到了,不下奶了, 最后不都是你孙子遭罪?” 杜红缨一个激灵,“对哦……” 杜红缨是说风就是雨的性子, 她担心李招弟不下奶饿到自家孙子,立马就想办法去弥补了。 翻出鸡蛋来,再那点红糖,烧一锅红糖水,待水烧开后, 往里面打两颗蛋, 杜红缨给李招弟端了进去。 见李招弟还在顶着一脑门子的汗装睡, 杜红缨强扯起嘴角, 装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推了李招弟两把,软下声音来道:“醒醒,喝点糖水蛋再睡。” 李招弟睁开眼,入目就是杜红缨那张脸,她被吓得说话声都抖了, “娘……我刚刚听到棠丫的声音了, 糖水蛋给棠丫喝吧,我喝点稀粥就行。”她担心自家恶婆婆在糖水蛋中下毒,想今天就把她送走。 一想到自己怀胎九月有余生下来的孩子很可能喊别的女人做娘,连她的坟头在哪儿都不一定知道,李招弟就感觉手脚发凉,好似有一把尖刀抵在她的心口,让她连气都喘不上来。 杜红缨见李招弟被吓着了, 端起那糖水蛋来喝了一口,问李招弟,“这下你敢喝了吧?”说完她就把碗放在炕桌上出屋去了。 李招弟端起那碗糖水蛋来喝了一口,甜甜的滋味涌进喉咙,险些呛得她哭出声来。 她现在非常后悔。 她打小就被自家亲娘灌输闺女不如儿,生了闺女就是白生,迟早要嫁到别人家,半点都指望不上的道理,故而打小就对亲爹亲娘心里有愧疚,出嫁之后也是想尽办法地接济娘家,想要弥补自己对爹娘的亏欠,想要向爹娘证明闺女不是赔钱货,因此还导致自己在婆婆眼中都不被待见了。 可她又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娘家无止尽地勒索与情感敲诈。 看着夏晚棠在娘家的待遇,李招弟酸到了骨髓里,杜红缨待李招弟实心实意,闺女的事儿与儿子一样对待,甚至对闺女比对儿子还好,上头的两位老人也把夏晚棠这个孙女当成眼珠子在疼。 李招弟很想问问老天爷,同样投胎成了闺女,为什么差别就这么大? 夏晚棠有好东西记得接济娘家,人家自然不是赔钱货,可那也是因为夏家人对夏晚棠没有丁点儿的不好啊,她在娘家受了那么多的气,凭什么还要接济娘家? 既然她从小都被说成赔钱货,那不如就当个赔钱货好了,没必要非把自己凑成值钱货,害得自己嫁人后的日子也不得安宁。 李招弟喝完一碗糖水蛋,连碗底都舔了个干干净净,一阵悲从心来,张开嘴想嚎上两嗓子,却又怕吓到孩子,只能把自己的一肚子委屈给生生忍了回去。 看着自己生下来的儿子,模样还看不出像谁不像谁,但李招弟觉得这孩子长大后肯定像夏光宗,也千万不能随了她那不争气的娘家胞弟……就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命把这孩子养大。 县城里来的那大夫说的话变成了魔咒,萦绕在李招弟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绕,那大夫说她多半是出不了月子的,李招弟哭得泪如雨下。 她拖着坠痛的下.半.身,爬到自己放被子的那个小被阁里,伸手朝着上面掏了一把,掏出一兜碎银子与铜板来,带着哭腔冲窗外喊,“棠丫,棠丫,你在么?能不能到嫂子屋来一趟?嫂子有话想同你说。” 正在与夏晚棠说这自家这孙子能不能长大都不一定的杜红缨皱着眉抬起头,冲着李招弟那屋子嘀咕了一声,“又作什么幺蛾子?” 夏晚棠拍了拍杜红缨的手,道:“娘,我过去看看,说不准是我嫂子找我有事。” “行,你去吧。对了,扁头的大名还没取,我同你哥还有你爹说过了,这孩子的小名起的挺贱,应该不会被阎王爷给勾走,大名儿得起的端正些,压一压他的那命格。咱家没有读书人,就只能拜托女婿了,你同女婿说一说,给物色个好名字。一时半会儿也不用着急,这孩子能不能顺利出月子都是两说,就算要起名,那也得过了年再起,要是起了却用不上,那才更是怄气。” 夏晚棠安慰道:“放心吧,只要好好养着,应该没什么问题的。我知道我嫂子快生了,已经拜托天.朝商人给我大侄子买了一种产自海外的饮品了,拿开水冲兑开给小孩喝,对小孩好。原本打算我嫂子腊月末生了孩子,我大年初二回娘家时带回来给大侄子做礼物,没想到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等那东西送到之后我就拿回来,先让孩子吃几天我嫂子的奶,胃口稍微好些后就掺着母乳喂那个。” “还母乳,就是他娘的奶汁!嫁了一个读书人,你说话咋都文绉绉的……”杜红缨随口吐槽了一句,脸上却有了点笑,她对于夏晚棠的话,还是十分相信的。 -- 夏晚棠进了李招弟那屋,闻着味道有些不大好,但这年头讲究生完孩子之后不能洗头洗澡,就算想擦擦身上的汗酸味,也只能等把炕烧热之后,关上门稍微用帕子擦一擦,有些味道是正常的。 夏晚棠坐到炕沿上,扒开包着夏扁头的小被褥看了一眼,见夏扁头正啃着拳头睡觉,脸上的表情都跟着柔和了许多,她问李招弟,“嫂子,你喊我来做什么?” 李招弟撑着胳膊肘坐了起来,腿一弯就跪在了夏晚棠的面前。 夏晚棠被李招弟这么激灵灵地一吓,头盖骨都险些给吓飞出去,她连忙躲开半尺远,满脸提防地问李招弟,“嫂子,你这是做什么?这是要给我折寿吗?” 李招弟抹了一把泪,带着哭腔道: “棠丫,都是嫂子不好,嫂子不该嫉妒你,嫂子应该相信你的。你大人有大量,别同嫂子计较。嫂子之前都是被迷了心,没看清楚娘家那妖魔鬼怪的面孔,自己日子越过越遭不说,还险些害了你大哥的孩子。” “现在嫂子遭了报应,没几天可活了,思来想去,只能把孩子拜托给你啊!你别被嫂子害了同你哥的关系,你哥就是个实在性子,因为嫂子同他吵吵,他很多事都顺着嫂子来。你的脑瓜子比嫂子好,会做买卖,嫂子走了之后,甭管你哥娶不娶,你都帮衬一把你哥,让他好歹能有钱把孩子养大。” “嫂子不相信后进门的女人能把嫂子留下来的孩子当成亲生地养,爹娘倒是能信,可他们年纪都大了,许多事情怕是有心无力。嫂子知道你心善,拜托你待你侄子上心点,嫂子不求他能出人头地,只求他能不被人欺负,不用看着后娘的脸色长大。” “你哥年轻,肯定是要娶的,后来的人家肯定也会生。嫂子待会儿就同你哥商量,不会让你白养孩子的,不如趁扁头还没记事就把他过继给你,让他喊你娘,让他给你端火盆,让他给你养老送终。” 夏晚棠:“……???” 她被李招弟的这么一出给闹懵了。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体检系统都说你没事,你怎么偏偏要把自己搞的像是得了绝症一样? 夏晚棠正要劝李招弟放宽心,好好养身子,就见李招弟把一只黑不溜秋的布袜子塞到她怀里来。 李招弟抓着夏晚棠的衣袖,就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棠丫,你答应嫂子吧,除了你之外,嫂子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信了。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光宗我也不敢相信啊,他还那么年轻,有你帮衬着,钱也不少赚,铁定不愁娶个续弦。嫂子马上就没命了,必须得给扁头谋一个活路,他还那么小,不能一出生就在后娘手中讨生活啊……” 杜红缨大概是听到了李招弟在屋子里弄出来的响动,不知何时,她已经站在了屋子里。 夏晚棠发现杜红缨就在屋子里站着,赶紧递眼神给杜红缨求助,殊不知杜红缨却是一脸挣扎地转身出了门,将李淳奕也唤回了屋子里来。 夏晚棠突然有些猜不透杜红缨要干什么了。 杜红缨沉默半晌,突然看向李淳奕,道:“淳奕,婶子有个事儿想和你商量。” 李淳奕心中微凛,道:“婶子,您说。” 杜红缨看了夏晚棠一眼,道:“招弟刚刚说的那个,我也认真考虑过了,我觉得可行。万一招弟出不了月子,这个孩子就过继给你们夫妻俩吧。淳奕,婶子说句不大好听的话,你的身子不大好,能不能有孩子,嫂子也不知道,不管有没有,扁头就是个保障。淳奕,你放心一点,扁头吃他姑一点东西,他姑有钱,不缺那点儿,但到了扁头成家立业的时候,这事儿还是由夏家来管。我们管一些,光宗也得管,毕竟是他的种。” “这只是我的一个建议,你们夫妻俩回去商量着,若是不同意,棠丫你同娘直说就成。你们条件最好,娘最先想到的肯定就是你们,棠丫有能耐,赚钱也容易,多养她侄子算不上多难。但耀祖和勤耕比不上棠丫的能耐,而且他们俩也没成亲,过继个孩子怕是会有影响。” “棠丫,娘把话摊开同你们夫妻俩说了,不是要求,只是商量。至于说答不答应,还是看你们夫妻俩商量成个什么。当然,最好还是你嫂子不要出事,这孩子还是由她和你哥养着长大,旁人再亲,也比不过亲爹亲娘血脉里的亲。” 第34章 拒绝 可她就是不愿意答应。 全家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夏晚棠身上, 李招弟更是尤为如此。 夏晚棠心里很清楚,李招弟多半是不会出事的,哪怕她现在答应下来, 夏扁头也不会过继给她。 可她就是不愿意答应。 思忖清楚前因后果后,夏晚棠同杜红缨道:“娘, 这事儿不用同淳奕商量,我就能做了主。这孩子我们不要。” “淳奕的身子很好,我们方才成亲不足五日,怎么就能过继孩子?娘,莫非你是断定我与淳奕就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若是我们成亲五年十年, 还是没有自己的孩子, 那再谈论过继也不迟, 哪有才成亲就谈这个事儿的道理?” “我嫂子脑子不清楚, 生孩子生傻了,娘你怎么也跟着闹糊涂?” “夏扁头是我侄子,我定然不会让他受什么委屈。做姑姑的没什么大能耐,无法允他光耀前程,那是他爹他娘都给不了他的,凭什么强加在我头上?但作为姑姑, 管他一口饭还是可以的。侄子就是半个儿, 若是我这买卖能做得下去,他长大了要成亲,庄户人家的一处院子,几两聘银,我都不觉得多,也舍得给。可若是他要娶宰相家的嫡女,要在京城买大院子, 我也能允了他?我有几斤几两,我心里会没点数?” “娘,嫂子,你们莫要急糊涂了。不管淳奕答不答应,我都不会答应过继这回事的。这事儿我就做主了。嫂子,你也放心些,我能给你个承诺,甭管你在不在,甭管我哥是亲爹还是后爹,夏扁头都是我侄子,我这个当姑的能把日子过下去,就不会缺夏扁头一口饭吃,但若是旁余的,你们就趁早打消了那些想法。” 杜红缨连连叹气,她也意识到自己出了个昏招。可夏耀祖说亲了还没有成亲,夏勤耕压根没有成亲,李招弟若是没出月子就撒手人寰见她老李家那缺了大德的祖宗去了,夏扁头确实会变成个烫手山芋,李招弟怕夏扁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可最应当养夏扁头的,不就是夏光宗么? 夏晚棠没好气地撂下一句话,“夏扁头是我哥的种,你们做这么大的决定,问过我哥么?要不要打盆凉水来洗洗脸,好好清醒清醒?” 撂下这句话,夏晚棠便同李淳奕回李家庄去了,还得同李家父母说一说他们搬去县城不打算时常回来的事儿,也有一些夏家给的陪嫁嫁妆还在李家放着,夏晚棠打算一并带去县城。 李家给她和李淳奕分配的西厢,她可以给李家父母住,但没有把她的陪嫁嫁妆也给李家父母用的道理。 -- 谢闰梅被李父说道了一通,想开了不少,见到夏晚棠和李淳奕时,她脸上堆着的笑就好似要溢出来似的。 谢闰梅拉着夏晚棠的手道:“老四家的,县城不比咱们乡下,没块地皮,你们吃点什么新鲜时蔬都得花银子去买,多费钱啊。咱家地头种着不少,还有许多秋天晒下来的干豆角和茄干,你们待会儿走的时候拿上一些,反正家里也吃不完。” “要是你们那边有什么活儿需要干的,尽管回来招呼人,上头还有三个哥呢,都别当外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把他们给喊上!淳奕的那块地我和你爹也想好了,我们帮着种,粮食也不用你们管,等收下来之后,我们给磨成面给你们送到县城去。但是啊……你们得出个三十斤粮,算是给我和你爹的口粮,不然怕你那些个妯娌闹意见。” 夏晚棠都想说乡下那些地直接给你们老两口种了,我们买粮吃就成,但想到李家还没实质性地分家,地不能给老两口,也就没慷那慨。 至于谢闰梅要那二三十斤粮食一事,夏晚棠压根没放在心上,她存在夕夕农场内的粮食压根吃不过来,都是一顶一的精致粮食,哪里会贪老两口种的那些?她也明白谢闰梅要那二三十斤粮食的意思,无非就是拿这个当做借口,堵了其他人的嘴。 “娘,您的意思我都明白,粮食打下来之后,您帮我们收着就成,不用劳烦特意往县里送。我和淳奕在县城,无法在二老身边尽孝,哪还能白吃二老的粮食?” 她把收拾好的包袱尽数塞到马车车厢里,同谢闰梅道:“西厢差不多空出来了,您和爹就住进西厢,帮我们拾掇着。咱都知道,屋子里必须得有人气儿,不然指不定就被什么东西住上了,人气儿一没,屋子多半也就要废了。您和爹别在那窄房浅舍里住着,多憋屈啊,冬天还漏风,听我的,就住西厢。我和淳奕不能常在李家庄,就让这屋子和田地代我俩给二老尽孝了。” 谢闰梅还想再说一些,就见夏晚棠从马车内拿出一个造型别致的皮尺来,在她身上量东量西,量完之后还让她把李父的衣裳也给拿出一件来,比照着李父的衣裳把尺码量过。 “老四家的,你这是要干啥?”谢闰梅心里有个想法,但她觉得自个儿是在做白日梦。 夏晚棠笑道:“过年了,给您二老添件新衣裳。” 谢闰梅险些被从而天降的惊喜砸晕,她赶忙道:“不用不用,浪费那个钱干啥?你们在县城住着多费钱,这钱你们留着自己花。我和你爹有衣裳穿呢,前年才新扯的布做的,基本上就没穿过。” “给您您就收着,那是我和淳奕的孝敬。我和淳奕都要做新衣裳,我娘家爹娘也有,两边都是亲爹娘,可不得一碗水端平?要是给了我爹娘做却不给您和爹做,淳奕不得同我闹意见?再说了,做件衣服而已,能花多少钱。” 谢闰梅这才不再劝说。 转眼间,谢闰梅就开始期待起来,不知道这老四家的会给他添件什么样的衣裳。 再转眼,谢闰梅又开始懊悔。 这老四家的媳妇儿多好啊,才刚进门就想着给她和老头子做衣裳,哪像上头三个,还指望从她手里抠点东西出来呢! 想想自个儿之前闹的那情绪,谢闰梅趁夏晚棠不注意的时候,轻轻给自己来了两个嘴巴子,她嫌弃自己又蠢又矫情,看这么好的儿媳妇都觉得不顺眼。 试问一下,自己当儿媳的时候,对自家婆婆都没这么好过。 谢闰梅整个人都容光焕发的,非拉着夏晚棠和李淳奕在家里吃了晚饭才放人,临走时,她还把家里的苞谷、菜干等给塞了不少,还叮嘱夏晚棠说吃完回来再拿。 -- 来时是夏勤耕同长庚一起驾着马车来的,夏勤耕留在了夏家,回去时就变成了长庚一人独驾马车。 初驾时,长庚还有些放不开手,稍微熟络了一段路后,长庚便算是驾车入门了,他来时一路上都在认路,回去时怕走错,驾车走的稍微慢一些,四平八稳地停在了三进小院门口。 白天折腾了这么多事,晚上夏晚棠稍微洗洗就睡了,李淳奕在书房里顶着油灯看了约莫有一个时辰的书才进屋。 夏晚棠半梦半醒间,感觉一双温热的手搭在自己腰上,她习惯性地转过身去,睁开眼看了一下李淳奕,见李淳奕抿着唇,眼眶有些发红,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看书时被灯油熏到眼睛了?” 李淳奕吸了一口气,深深地看着夏晚棠,许久后才说,“晚娘,是我不好,让你难堪了。” 夏晚棠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麻溜地起身,披上衣服翻身下地,从灶上取了一碗热水,将那饮片泡上,端给李淳奕,道:“一家人,说什么你不好我不好的,我既然相中你,就不觉得这是什么难堪的事儿。你用了这饮片有大半个月,肉眼看这都觉得你身子比之前好了太多,再养养就养好了。” 李淳奕闷声不吭地坐在炕上,借着朦胧的灯火看夏晚棠。 这样的夏晚棠是极美的。 不管什么时候,他眼里的夏晚棠都是极美的。 夏晚棠见李淳奕看他看得出神,催李淳奕把那碗药汤喝下,脸碗都懒得洗了,随手往灶台上一放,欺身将李淳奕压倒在炕。 李淳奕的脸瞬间憋得通红,“晚娘,你这是……?” “既然不困,那不如干点儿有意思的事儿。” 一片流云经过窗外的天空,将皎白的月光遮了个严严实实。 夏晚棠一直都知道李淳奕的脸皮薄,经不起她的撩功,却没想到被她这么一压,居然把这薄面皮的男人给激起了□□,硬是折腾了大半个晚上才睡。 合眼前,夏晚棠只有一个想法——男人不能被说虚,再虚的男人也是兽。 当夜,夏晚棠就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李淳奕变成了斯文败类,面容清瘦,脸上一本正经,却拉着她在书桌上做那没羞没臊的事情,她笑骂李淳奕是披着人皮的禽.兽,却见李淳奕眼眶微红,脸上明明是一脸色气,说出来的话却似有千钧重。 “晚娘,你信我,我一定会搏个功名回来。” -- 翌日,夏晚棠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她伸手捞了一把,没捞到人,这才意识到李淳奕已经起了,她往书房的方向看去,见书房的门开着,唤了一声,“李四?” 不过片刻,李淳奕便从书房里精神抖擞地走了出来,“醒了?我早晨煮了点粥,还在灶上温着,给你端过来吃吧。” “不用。”夏晚棠哪好意思躺在炕上吃饭?这要是传出去,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懒断筋的,她麻溜地穿好衣服,把炕上的被褥叠好收进小被阁中,正要梳洗,就见李淳奕已经把热水装盆里端了进来。 夏晚棠笑着问李淳奕,“你还会煮粥呢?会的可不少啊。” 李淳奕道:“像我这般身子骨不行的人,干地头的活儿干不利落,爹娘也不敢让我下地,我们家又没有姑娘,我就是最小的,所以先前嫂嫂她们进门前,农忙时的饭都是我在家里做的。我的手艺没你的好,但也不算难吃,你尝尝我煮的粥,里面加了娘让带来的红枣。” 第35章 吉凶 细思极恐。 寒冬腊月, 虽然天气苦,但买卖却是好做,尤其是夏晚棠拿出来的那些超越这个时代技术的好东西。 她又陆陆续续地进了一些货, 都卖的很好。 夏光宗、夏耀祖和夏勤耕以及宋二梅家的那三个堂兄弟都是来三进小院拿货的,夏勤耕做的就是县城的买卖, 他赚的钱都在夏晚棠手里存着,每笔账都由夏晚棠给记着,临到年关,夏晚棠支给了夏勤耕五十两银子,让夏勤耕拿回去交代给杜红缨, 还叮嘱夏勤耕说来年就应当新找里正批一块宅基地, 然后把新院子给盖起来了。 夏光宗、夏耀祖以及宋二梅家的几个儿子也跟着赚了不少。 据夏光宗说, 李招弟现在想开了, 每天能吃能睡,养的比之前看还胖了许多,扁头长得也挺好,精神头也不错。 夏晚棠把买来的益气壮骨粉让夏光宗拿回去,每天一顿给夏扁头喂上,听说夏扁头窜个子比其他人家没出月子的孩子都要窜得快, 貌似脑袋都没刚生下来那么扁了。 夏耀祖打算来年就成亲, 他问夏晚棠,“棠丫,这买卖明年还做么?要是做的话,二哥过了初五就出来做。二哥同你那未过门的二嫂商量过了,留出一点儿钱试着养鱼就成,主要的钱还是跟你做买卖。” 夏晚棠想到夏耀祖当初只舍得拿出一两银子同她做买卖的画面,再看看现在的夏晚棠, 感觉自己遇到了‘真香’现场。 但来年做不做买卖,夏晚棠暂时也还不确定,她心里隐约有个别的想法,但目前还未成型。 “大哥,二哥,勤耕,明年开春不一定要做买卖,我得同天.朝商人再商量商量,人家要是不给咱批过货来,咱自然没得赚。你们先忙活自个儿的事儿,要是打算做买卖了,我就回夏家庄喊你们。” 并夕夕系统当做小批发商用还成,但经不住旁人的探究,万一哪天遇到有心人跟着速达镖局去溯源找货源,她不就败露了? 若是遇到歹人,或者是以权势压人的贵人,拿全家老小的性命来逼她说出同天.朝商人的联络方式,那她这谎该怎么圆? 闲下来的这阵子,李淳奕每日都在看书,夏晚棠也跟着想了许多。 她做这买卖赚了不少,但放在那些真正有能耐的人眼中,她赚得只是一些边角料,所以还未能引起那些大佬们的注意,但若是这买卖再做下去,就难保了。 夏晚棠打定主意,等一开春,她就同其它人宣布说,天.朝商人决定去拓展海外生意了,东鲁这边的买卖可能不会长久……别人爱信不信。 -- 临近年关,下了一场大雪。 速达镖局给夏晚棠送来一车货,里面主要是夏晚棠给李淳奕淘的那些书,与这个时代一致的经史典籍有,远超这个时代的一些经济著作、管理著作也有,还有许多针对某个事情的论证书籍,都是批了这个时代的封皮,内里却是妥妥的后世资料。 夏晚棠是识字的,不过没有李淳奕认识的字多,她遇到一些不认识的字就去问问李淳奕,问上一遍便认识了,无须再问第二遍。 李淳奕时常感慨,若是科举对女子不那般苛刻,他未必如夏晚棠。 夏晚棠却没把李淳奕这些话听到心里去,她有一个后世的灵魂,经历过信息大爆炸,还学过那么长时间的历史,对于很多事情,视野都是超脱出去看的,自然要比李淳奕看得明白,如果她投胎时多喝两碗孟婆汤,恐怕李淳奕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 夏晚棠自己也在看书,不过她看的是一本将古法的书,里面提到了古法豆腐、古法红糖等等,她从并夕夕系统里购入了一套单人就可以用的家用迷你石磨,还在夕夕农场里种了一批优质大豆,打算闲下来时好好尝试尝试。 这个时代是有豆腐的,不过那种豆腐太过水.嫩,只能用勺挖着吃,因而没几个人愿意去做,也鲜少有人吃。 夏晚棠打算尝试着做做豆腐,看能不能将豆腐给做出来。 若是做好了,豆腐也是一桩买卖,来年就做这个。若是做不成,她也亏不到哪里去。 这一年腊月的风雪很大,经常是一过晌午就开始飘雪,等到第二天早晨太阳出来才停,过了晌午接着下……长庚每天都在扫雪,从屋顶上、院子里收拾出来的雪都能堆出一座假山了,全都堆在院子里的小花坛中。 夏晚棠不是抠搜的人,柴火和炭石都买的挺足,连带着长庚住的那单间小屋都给烧的暖暖活活的。 长庚跟着夏晚棠吃了半个月的饭,脸颊上都添了肉,看着不再像夏晚棠刚把他从人牙子手中买下时那么干巴,他也没让夏晚棠失望,手脚相当勤快,不用夏晚棠叮嘱就自动把院子打扫干净了,连带安置马车的棚房都清理地干干净净,马儿也喂得很好。 夏晚棠懒得出门,关上门过日子,夏家兄弟冒着风雪来了两趟,把夏晚棠手里的存货都倒腾出去卖了,然后便收工回家,打算安心过个好年。 夏勤耕同夏晚棠的关系好,厚着脸皮说想吃姐姐做的饭,要留在三进院子里过夜,夏晚棠哪有把自家兄弟往门外撵的道理? 她索性翻出自个儿之前从并夕夕系统里买的那个铁炉子来,调配好汤底,煮了个铜锅子吃。 外面的天儿冷,买回来的羊肉挂在屋檐下冻一个时辰就冻得梆硬了,正好适合切片,再把谢闰梅给的那些菜干和菌子泡上,汤底里面加几个干辣椒,味道相当鲜美。 长庚不愿意凑这热闹,是被夏晚棠硬喊过来的,长庚比夏勤耕还要年岁小,在夏晚棠眼里就是一个弟弟,再加上长庚干活勤快手脚麻利,实实在在为家里做了不少事,夏晚棠也就不拿长庚当外人了。 四个人围着铁炉子吃铜锅涮肉,夏勤耕险些满足地哭出声。 他端着碗的手一直在颤,脸上满是藏不住的悲愤,“姐啊……你是不知道咱娘做饭的手艺,那是真的难吃!我真不知道自己之前是怎么熬过来的,现在天天吃咱娘做的饭,感觉嘴里都快寡淡出毛病了。” 李淳奕同夏晚棠成亲将近一个月,听夏晚棠讲了不少夏家的事,他同夏勤耕的关系也不错,这会儿就开口了,“原先都是你姐做的饭,所以你算不上熬。” 夏勤耕:“……”他气得一口气往嘴里塞了七八片肉,险些把腮帮子给撑着。 吃过晚饭后,夏勤耕说什么也还要赖几顿饭,夏晚棠便打发夏勤耕去刷锅洗碗了,她最近的精神头有些不大好,平时干点活儿就觉得累,大白天也总是哈欠连天的。 夏晚棠回到炕上,翻出做豆腐的那本古法书来看了一会儿,感觉眼晕,索性把书放到一旁,打开并夕夕系统刷新了一把界面,眼睛定格在秒杀栏。 “吉凶镜:可洞悉冥冥之中的旦夕祸福,并有预警之效。” “秒杀价:9999文。” 夏晚棠看着那简短的介绍,复古的造型,心动不已。 介绍越短越牛逼! 想想她之前秒杀到的那个体检系统,开出来的药救活了多少猪?要是没有那个体检系统,她大侄子夏扁头能长那么快?李淳奕那病秧子一样的身子能恢复成现在的一.夜三次郎? 虽说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但夏晚棠还是能拿出来的,她一咬牙,点下了秒杀键。 “秒杀成功!” 貌似整个系统就只有她一个人在买,秒杀成功率百分之百,哪怕秒杀完成,也没有丝毫的成就感可言。 夏晚棠选下了及时无接触送达,下一秒,她身体一旁就出现了一面巴掌大的铜镜。 夏晚棠拿起那铜镜来仔细端详,铜镜正面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一面滑溜溜的镜子,成像很清楚,不似这个年代绝大多数铜镜一样映出来的人像都是模糊扭曲的,背面的主体花纹是八卦纹路,八卦纹路上面衍生出许多各式各样的花纹来。 拿着那铜镜一朝,夏晚棠心里便生出了许多明悟。 这‘吉凶镜’是有使用限制的,一周只能使用一次,而且只能在‘吉’与‘凶’之间选一个窥探,至于旁余的功能,倒也什么都没有。 夏晚棠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凶’,并且启动了吉凶镜这一周的使用权限。 夏晚棠是一个冷静且功利的人,如果是‘吉’,那迟早会来,看不看有什么用?就把‘吉’当成老天爷馈赠的惊喜好了,提前预知了惊喜的话,往后真当惊喜降临时,难免会觉得枯燥乏味。 但若是看‘凶’的话,那就有用多了! 提前预知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不吉利的事情,提前做好准备,能化解就化解,化解不了就避开,这多有用啊! 几乎是夏晚棠选择了‘凶’的下一瞬间,她就困得打了个盹儿。 梦中,夏晚棠看到夏勤耕在院子里摔了一跤,崴了脚,小半个月走路都是跛的,大问题倒是没什么。 这件事过去后,眼前就出现了一片浮白,什么都看不真切了。 夏晚棠睁开眼,打算提醒夏勤耕走路小心些,最近能躺着就别坐着,能坐着就别站着,突然听到夏勤耕在院子里‘哎哟’一声,好似有什么东西摔倒在地上,发出来‘嘭’的一声。 夏晚棠的眼皮子都跟着抽了几抽。 这吉凶镜也太准了些!究竟是吉凶镜预测到夏勤耕会摔这么一跤,这才发出了预警,还是吉凶镜为了凑个凶事,让夏勤耕摔了一跤? 细思极恐。 夏晚棠还有一个想不明白的地方,这吉凶镜每隔七天能预警一次,是一次预警这七天之内的所有吉凶,还是只能预警一件事?如果只能预警一件事的话,那是随机预警任意一件事,还是预警最严重的,亦或者是最不严重的? 第36章 呕! 眼睛都看得发直了 容不得夏晚棠多想, 夏勤耕就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她的屋子,坐在她的炕头上,一边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脚, 一边道:“姐,我这脚崴了, 走路都有点疼,估摸着还得在你这边蹭几天饭。” 夏晚棠从柜子里翻出一罐子她从并夕夕系统中买的红花膏来,挖出一块给夏勤耕,连带着那装有红花膏的罐子都放到夏勤耕面前,叮嘱说, “这是红花膏, 专门治跌打扭伤的, 你把我挖给你的这一坨按在你扭伤的地方, 别用力揉,就用手托着揉就行,先把这一坨油油腻腻地给揉化了,然后再把这一坨油油腻腻地给揉到看不见了,就可以了。现在先用一次药,晚上洗完脚之后再用一次, 明儿个应该就能感觉到效果。” 夏勤耕依言开始揉, 起初的时候感觉摁到扭到的地方便开始火.辣辣的疼,后来就渐渐感觉按着的那一块儿开始火.辣辣的,痛意明显舒缓不少。 他咧了咧嘴,同夏晚棠道:“姐,你这药膏挺好使的。我是过来同你唠嗑的,没打扰你睡午觉吧。” “没。”夏晚棠从柜子里翻出一叠炒货来,看了一眼书房方向, 隐约听到有翻书的声音,示意夏勤耕关上门,怕打搅了李淳奕看书,而后又翻出一个粗陶盘来,抓了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问夏勤耕,“有啥想唠的?” “我想同你唠唠咱大嫂。姐,你知道么?咱大嫂这个月子坐的就好似看开了一样,每天都给啥吃啥,一天给吃五顿饭都能吃得下,人就好似那杀鱼时弄出来的鱼鳔一样,眼看着就胖了一圈儿,娘说咱大嫂是赶着吃饱了投胎去,不想做个饿死鬼,你是没见着,那真叫一个胖若两人。说她现在的身板儿能装下两个坐月子前的她,这话我不敢保证,但她现在的身板儿绝对能装得下两个她亲娘。” “你没看到咱大嫂,那叫一个膘肥体壮。员外郎家的胖少爷顶多有个双下巴,咱大嫂都有了三个下巴,往炕头一坐,就好似庙里供着的弥勒佛一样,她脖子上的肉都能一层一层地叠好几层。” 夏晚棠:“……”画面太美,她不敢想象。 但人心那是自己说不敢想就不想的? 听着夏勤耕的描述,夏晚棠最先想到的不是李招弟,而是那几头被他为了雌激素的公猪,她心思一动,问夏勤耕,“咱家养的猪怎么样了?爹娘定下什么时候杀猪了没?姐最近没回去看,咱家的公猪是不是长得和母猪一样肉多?” 夏勤耕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微妙起来,似乎还有一些难堪,许久后,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姐,咱嫂子胖归胖,你也不能用猪来形容啊,多损呐!” 夏晚棠脸一黑,伸手掐了夏勤耕一把,这才解气,“我说的就是咱家的猪!你这话可千万不要叫大哥听了去,不然大哥不得和我吵个百八十架?好歹是人家媳妇儿。我就是问你咱家的猪,你最近看了没,咱家那两头喂了药的猪,是不是同其他人家没喂药的公猪长得不一样,是不是看着就比其他人家养的公猪肉多?” 夏勤耕将信将疑,他想了想,点头说,“确实是比其他人家养的公猪肉多。咱家那两头公猪看着都快追上那头老母猪的分量了,那叫一个油光水滑膘肥体壮,今年肯定能杀不少肉,就是不知道喂过药的公猪肉还像不像之前那公猪肉一样腥臊。” 夏晚棠也不知道那公猪肉的味道怎么样,她觉得系统出品的兽用雌激素多半还是错不了的,但也不敢笃定地说,只能道:“马上就杀猪了,杀了之后尝尝味道就知道了。我和咱爹之前不是说过了么,如果喂药管用的话,明年就试着阉猪,省的花药钱。” “嗯,我听咱娘说过一句,今年因为闹猪瘟那事儿,好多人家养的猪都死了,肉价很贵,咱家的三头猪杀了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对了,咱娘让我同你说一句来着,我险些给忘了。你今年可别去肉摊上买肉,咱家的那三头猪养的那么好,有你的功劳,杀猪后匀你二十斤肉过年吃。” 夏晚棠自然不会同娘家客气,客气才是见外。 -- 因为崴了脚的缘故,夏勤耕又在夏晚棠这边赖了几天,等到小年夜不得不回去了,他才一步三回头地驾着马车回了李家庄。 马车是夏晚棠借给夏勤耕的,冻马儿的jio总比冻自家兄弟的jio好。 小年一过就是大年,家里家外一堆事儿,单单是打扫这么大的三进院子就得忙活好几天。 去年这会儿,夏晚棠还是同杜红缨和李招弟一块儿打扫的,遇到一些重活儿还有夏光宗、夏耀祖和夏勤耕在,累不到她。 但今年嫁出门来需要独自把门户撑起来,夏晚棠便不能再依靠其他人了。 幸好有长庚在。 长庚虽然年纪小,但粗活细活都能做,扫院子扫的干净,糊窗户也糊的挺好,而且里里外外忙活一整天都不喊累。 李淳奕也搭手帮忙干活儿,有他与长庚在,许多粗活重活都是轮不到夏晚棠出手的。 夏晚棠又不是第一次过年,往年在夏家的时候就把过年的门道都摸清楚了,割了两刀红纸,让李淳奕提前把对联写了,她开始操持那些糕糕饼饼的事儿。 夏晚棠翻出自个儿买的那个家用小石磨来,打算赶在过年前做两板豆腐出来。 泡好的黄豆放进小石磨中,磨成生都将,再用纹理细致的布袋将豆浆榨出来。榨好的豆浆放入锅中煮沸,撇去锅边浮沫,便到了点卤的环节。 并夕夕系统里卖的点卤剂共有三种,一种是盐卤,一种是石膏,另外一种是葡萄糖酸内酯。 夏晚棠想要把豆腐做到产业化,就不能选择葡萄糖酸内酯,不然怎么解释这来源都是个问题,盐卤倒是好解决,毕竟东鲁靠海,但夏晚棠考虑到盐卤品质不一的缘故,最终选择的是石膏。 县城外三十里地就有石膏矿,县城里的有钱人家刮墙就是用的石膏大白,夏晚棠让李淳奕与长庚出去了一趟,买了不少拳头大小的石膏回来,都在后院屋子里堆着。 夏晚棠取了一块石膏,放到灶火洞中焙烧好,刮去表面那层黑乎乎的东西,只留下干干净净的石膏,再用研钵将石膏研磨成分,按照古法豆腐中介绍的比例加水调成石膏浆,倒入煮沸的豆浆中,用勺子顺时针搅匀,直到看到豆腐花一点一点凝结出来。 等豆腐花全部凝出后,夏晚棠又等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用勺子将豆腐花全部舀到提前做好的木模中,木模内已经铺好了包布。用包布将豆腐花包好,盖上木板,压了一个时辰,一板豆腐便做成了。 当天晚上的一道菜便是肉末煸豆腐。 小年夜,将糖瓜供上,请灶王爷吃了糖,希望灶王爷上天能在各路神仙面前美言几句,年的气息也就越发浓郁了。 七日之期刚好到了,夏晚棠被自己打了脸。 上次还信誓旦旦说吉凶镜只问凶不问吉的她这次就问了吉,得到一个令她头发丝儿都根根立起来的结果——除夕夜上,她吐得天昏地暗,李淳奕赶紧敲开广济堂的门,把老大夫请了过来给她看病,结果老大夫上门一把脉,就是一叠声的恭喜。 “恭喜二位,要当爹娘了。” 眼前的景象再度变成一片浮白,夏晚棠睁开眼,瞳孔都有些失神。 她这是……怀上了? 好快啊……快到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夏晚棠是相信吉凶镜的,联想到自己这段时间精神不振的情况,夏晚棠心里信了七八分,但还是用体检系统将自个儿扫描了一遍,彻底坐实了自己怀孕这件事。 而且她还知道,自己的体质会害喜,这一点吉凶镜已经预示过了。 打开体检系统推荐的药物,夏晚棠将‘谨遵医嘱’执行得相当到位,尤其是那介绍中写着有明显缓解害喜的饮片,夏晚棠是重点关注的。 -- 虽说亲闺女不记亲娘的仇,但杜红缨要把夏扁头过继给她的骚操作还是让夏晚棠惊讶了许久。 或许正是因为关系亲密,杜红缨的那把刀才精准无误地插到了夏晚棠的心里。 万一李淳奕真的没法儿让她怀上孩子呢? 这年头,男女都壮实健康但就是死活怀不上孩子的,依旧大有人在,更别提李淳奕这种因为虚而名扬十里八乡的……哪怕是体检系统之前并没有提示说李淳奕存在生育能力缺陷,夏晚棠心里都是有点虚的。 如今她真的怀上了,那点儿心虚自然烟消云散。 就连杜红缨本是关心但说出来依旧伤人的那句话,夏晚棠这会儿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了。不仅如此,夏晚棠还打算年后回去时,好好同杜红缨说说自个儿怀孕的事儿,看杜红缨到时候怎么揭过那茬‘过继’事件! -- 说曹操曹操就到。 小年后的第二天傍晚,夏勤耕就驾着马车,载着杜红缨和二十好几斤猪肉进县城了。 杜红缨早就被夏晚棠怼的习以为常,并没觉得那事儿尴尬,她进门后先是同李淳奕打了声招呼,然后又打量了长庚几眼,夸赞了一句‘这孩子长得比之前好太多了’,然后便拎着那还渗着血丝儿的半扇猪肉进了夏晚棠住的那正屋,问,“闺女,肉给你放哪儿?灶房里热,怕把肉给放馊了,要不让勤耕给你放到后院去吧!” 夏晚棠闻讯出来,目光落在杜红缨手中那半扇猪肉上,眼睛都看得发直了。 “呕!!!” 第37章 贤妻 貌似确实如此 夏晚棠这么一‘呕’, 屋子里的人都给吓坏了。 杜红缨小碎步疾走两步,扶住干呕不停的夏晚棠,紧张问道:“你这是病了?要不要紧, 有没有找郎中看大夫?” 夏晚棠深呼吸几口气,好不容易将那干呕的感觉压下去, 一抬头,就又看到杜红缨手里拎的那半扇猪肉,干呕的感觉再次浮现上来。 她赶紧闭上眼,同杜红缨摆手道:“娘,你赶紧把那猪肉拿出去, 我是看到血淋淋的猪肉就犯恶心。” “好好好, 勤耕, 你赶紧把这猪肉拎西厢去, 西厢没生炕火吧,要是生了就拿后院的冷屋子里去,不然肉会变馊。对了,勤耕,你记得拿个盆扣住。” 叮嘱完夏勤耕安置那半扇猪肉的事情,杜红缨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仔细端详着夏晚棠, 从夏晚棠的头顶打量到脚底,又从脚底打量到头顶,看着日渐圆润的夏晚棠,伸手在夏晚棠的腰上摸了一把,这回倒是没有摸到什么肉,腰肢还是纤细的,她没忍住问, “棠丫,你说你是不是怀上了?” 夏晚棠确定自己怀上了,但又没叫大夫过来给把脉,哪有她自己大喇喇地告诉别人说我怀上孩子的道理? 她犹豫片刻,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啊……” 杜红缨一噎,想到自家闺女也是头一次怀孕,之前没这经验,主动发问,“那你是什么感觉?这个月的葵水来了没?还有就是你有没有感觉到身上有一些不同于之前的地方,比如说犯困啊,嗜睡啊,睡不醒啊,还有什么胃口突然就变好或者是突然就变得不好……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 夏晚棠点头,心里也后知后觉地明白了。 这段日子她总觉得自己想睡觉,原本以为是屋子里的暖炕烧的太暖,暖意催人入睡,现在想来不单单是暖意催人入睡,还有怀孕这个因素在内。 至于说胃口突然变好或者突然变不好,那也是有的,就比如这看到血淋淋的东西就直犯恶心,但要说吃不下饭难以下咽之类,没有。 夏晚棠看到那些不恶心的东西,依旧吃嘛嘛香。 李淳奕听到夏晚棠那似河东虎啸般的呕吐声,赶紧从书房出来,结果一侧耳就听到了杜红缨与夏晚棠说怀孕的消息,李淳奕一下子就被这从天而降的惊喜给砸晕了。 “晚,晚娘,我刚刚听到,听到婶儿①说,你怀孕了?”李淳奕尽力稳住自己的心态,可声音里还是透出了抑制不住的欢喜。 不等夏晚棠说话,杜红缨便瞪了李淳奕一眼,“真是个傻女婿,赶紧去请大夫啊!我和棠丫只是猜测,大夫来了号过脉才知道是不是真怀上了。” “哦……”李淳奕应了一声,拔腿就往外跑。 杜红缨从那欢喜中缓过来,又发现了新的惊喜。 她盯着李淳奕跑出去的背影看了有一会儿,突然问夏晚棠,“淳奕是不是身子比之前好很多了?我记得之前他过来帮着修葺你这院子时,脸色看着就不大好,给娘的感觉是,他这个人都是冷的,脸色又冷又白,现在看着咋还红润了一些?还有他说话声音里的中气也比之前强了不少,整个人看着都比之前要年轻了许多。” 夏晚棠心道,还不都是那些饮片的功劳?也有她的功劳,自打成亲后,李淳奕喝的饮片中,有一大半都是她给煮的。 夏晚棠忍不住在心里自我嘚瑟了一把,她这样的人也算是一顶一的贤妻了吧。 -- 杜红缨原本还担心李淳奕身子虚,没法儿让夏晚棠怀上孩子,没想到人家小夫妻俩的进度飞快,这才成亲多久,夏晚棠肚子里就已经揣上了崽儿…… 不多时,李淳奕便领着县城德善堂里的老大夫赶来了,老大夫须发皆白,瞅着虽然干瘦,但精气神却矍铄得很。 两根手指搭在夏晚棠的手腕上把了约莫有半盏茶的时间,老大夫又细细地问了夏晚棠近些日子的一些反应,总算确定下来。 “小夫人应当是怀上了,但因为月份尚浅,滑脉微显,但单凭脉象也无法笃定。只是小夫人害喜的日子太过早了些,这才早早察觉到了,再过一月半月,滑脉应当就很明显了。” “方才我仔细诊断过小夫人的身子,身强体健,用不着吃药,原先怎么养着就怎么养着,注意要有适当地运动,但运动强度不宜太大,其它事情也没什么需要避开的。” “若是家里条件允许的话,小夫人可以给自己身边添个婢子丫鬟,劳累的活儿、危险的活儿,小夫人就不要碰了,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 来最是要紧。” 老大夫交代完,背起药箱来要走,夏晚棠给了李淳奕一个眼神,李淳奕便回屋拿了银子出来送老大夫出门。 该给的喜钱必须要给,这是规矩。 杜红缨激动得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她亲亲热热地坐到夏晚棠跟前,抓住夏晚棠的手,语气里满是喜气。 “你们小两口这速度可真快,这才结婚多久就怀上了。娘这才当了奶奶,就又要当姥姥了?” 激动过后,杜红缨又开始感慨,“棠丫,娘还记得当初刚生下你来那会儿,你上头有两个哥,你爸的兄弟家生的也都是儿子,全家都稀罕一个小闺女,娘就生了下来,你奶可高兴了,让你爷连着给你爹送了一个月的鱼,都是给娘来熬鱼汤喝的。娘记得你刚生下来那会儿小小的一个人儿,和你爹脚上穿的鞋差不多大,没想到这一眨眼过去,你都要当娘了。” “你那马车虽然稳当,但乡下的路到底还是不平,容易晃,年后你就别回娘家了,娘到县城来看你,记住啊……”玖拾光整理 “对了,今晚娘就在你这儿住吧,你见不得那些生猪肉,但家里的生猪肉总得有人帮着收拾出来。我瞧着淳奕不是像会做这种事儿的的人,娘把肉给你们做成熟肉再回去,也正好教淳奕几招,好让他能把过年的几道菜做出来,你们人少,加上长庚也一共才三个人,用不着做太多,不然丢了浪费,不丢又是只能吃好久的剩饭。” “还有,你怀上这事儿,先别声张,等过了正月再请大夫来把个脉,确定怀上之后,就赶紧遣人去夏家庄同你公婆说一声,这可是大事,容不得任何的失礼,记住了没?” 杜红缨絮絮叨叨地说着安排着叮嘱着,夏晚棠把手掌心贴在自己的小腹上,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生命传承的意义。 大概许多年后,她也会像杜红缨替她操心一样给自个儿的儿孙操心,也会絮絮叨叨地叮嘱,生怕儿孙把日子过差过不好。 -- 杜红缨要住,夏晚棠便让李淳奕把西厢给拾掇了出来,她自个儿冲泡了一杯安胎益气减缓害喜症状的茶饮,如同饮药一般咕咚咕咚吞入腹中,感觉胃肠中先是冰冰凉凉一阵,而后又有热气在胃肠中涤荡开来,全身的疲倦都被冲散不少,她的精神头也跟着好了许多。 西厢里的火生上,杜红缨便从后院里拎出那块肉来,用大菜刀将半扇猪肉按照不同的用处分成好几块,有些切成肉块,用调料腌制上,有些剁成肉糜,打算用来调拌饺子馅。 夏晚棠进了灶间,见杜红缨剁肉糜剁的满头大汗,伸手去接杜红缨手里的菜刀,“娘,这活儿费力气,我来做吧。” “不用,你进灶间来干啥?看到这血腥样儿闻着这血腥味儿,你不觉得难受么?你同勤耕说一声,让他回去同你爹说一声,就说娘在县城陪你住上几天。你没怀过孩子,很多事情都没经验,娘得给你好好交代交代,不然你遇到事儿就得抓瞎。” 夏晚棠看着砧板上才剁了一小半的肉糜,冲门外喊道:“长庚……” 不过眨眼功夫,长庚就出现在了灶间门口,笑着问夏晚棠,“夫人,什么事?” “你会剁肉糜么?” 长庚活到这么大,见的肉都是在屠户肉摊上见得,吃到嘴的肉只记得小时候依稀尝过几口,但味道记不大清楚了,再后来就是被夏晚棠买回家来后,夏晚棠素来都不苛刻他,他的饭菜都是跟着夏晚棠和李淳奕一起吃的,而李淳奕与夏晚棠都不是拘着一口吃喝的人,他自然能跟着沾点儿荤腥。 味儿倒是尝过,可肉糜却从未剁过。 长庚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可还是同夏晚棠实话实说了,“夫人,我之前没剁过肉糜,但我可以学。” “行,你且先等等,明早再剁吧,我明早教你怎么剁。” 不等杜红缨劝阻,夏晚棠直接将杜红缨剁了一半的肉糜收了起来,装进盆中,盖好盖子,上面又压了一块陶砖,避免外头来的那些觅食儿的猫猫狗狗把肉盆给打翻叼走肉。 杜红缨嗔道:“你这孩子,就你精明能干,你娘就是个废物,对不?你娘我帮你干点活儿,这是为你好,省得你干,你还不乐意了?”她心里知道夏晚棠是怕她累着,故而心里熨帖得紧,但面上却不愿意表现出丁点儿来,甚至还故意说反话来刺夏晚棠。 夏晚棠也知道杜红缨是故意这么说,她当场就怼了回去,“原先家里剁肉糜的活儿一直在我头上,你压根不搭手帮忙,现在装什么勤快?你何时见过我这样剁肉糜?肉本来是软的,需要就这样剁,不仅不容易使力道,还容易粘连菜刀。需要先将肉放到外头冻上一冻的,不需要冻太硬,刚刚结了冰碴儿最好,轻轻一用力,肉就剁下来了。” 杜红缨仔细一想,貌似确实如此,夏晚棠之前每次剁肉前都要冻上一冻的,只是她从未深究过这样做的深意。 第38章 山果 晚娘怀上了 在体检系统的帮助下, 夏晚棠吃了安胎益气的药品,害喜的反应果然轻了许多。 看到那些肉依旧会有些许不舒服,但并不会像刚看到那些肉时直接反胃想吐了。 杜红缨在县城住了一-夜, 看夏晚棠的表现不错,吃饭的时候也没有哇啦哇啦吐, 更没有像夏家庄那些害喜的婆娘们一样连苦胆汁都吐出来,这才放心地回家去了。 临回家前,杜红缨还叮嘱夏晚棠说,“你怀上的月数不算长,应当不会太影响, 只是干活儿时稍微注意些就行。” “你嫂嫂马上就要出月子了, 她那个娘实在不靠谱, 再加上-你嫂嫂现在不知道抽的哪门子风, 听到她娘的名字就恨得咬牙切齿,不知道是故意装出来给我们看的还是真打算同她娘家决裂,娘也不想管那么多,你嫂子不乐意让她娘伺候她坐月子,娘也不放心那李虔婆,怕她害了咱家扁头。” “等你嫂子出了月子, 能下地走动了, 娘就时常来县城这边看你,有什么事儿需要娘帮忙的,你也别客气,让长庚去夏家庄喊娘就行。原先从夏家庄到县城,咱靠的是两条腿,得走个把时辰,现在有了马车, 两刻钟不到就来了,方便得很。” 夏晚棠连忙道:“娘,我这边能有什么事儿,您不用那么担心。我现在虽说住到了县城,但就是夏家庄出来的闺女,身子能有多娇气?我嫂嫂都不能进前山里砍柴,我就能。你想想我嫂嫂怀扁头时,五六个月大的时候,她还端着盆去河边洗衣裳呢,我这才怀了不到一个月大,根本不影响。要不是害喜,我都不知道自个儿怀上了。” 杜红缨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也就没有再劝。 -- 李淳奕的日子过得滋润得很,白日里不是读书就是抄书,攒几本书后,他就拿着去书铺里换成铜板银子,他的字写得好,抄书的时候手脚也干净,不会把纸页上弄得这儿脏一片那儿污一块,更不会做出那种明知道有错也懒得修正,甚至是随便在纸上涂涂改改的行为,故而他抄出来的书向来都是很受欢迎的,进了书铺之后根本不愁卖,书铺老板给李淳奕的价格也比一般人高一些。 平心而论,李淳奕抄书赚的钱并不算少,扛起一家的门户还是足够的,当然,这一家子不能整天都大鱼大肉地吃。 之前李淳奕没娶亲的时候,他的兄嫂只能看到李淳奕基本上没法儿帮着家里干农活,还得出笔墨纸砚的钱,再加上李淳奕因为身子太虚的缘故,在考场中晕过一次,基本上前途无望,这才不愿意拉带着小叔子一起过日子。 现如今李淳奕搬到了县城来,家里吃的菜蔬有的是谢闰梅给的,有的是杜红缨让李勤耕给送来的,米面粮食也有两边的父母送来的,还有夏晚棠打着天-朝商人的幌子从夕夕农场中拿出来的,实在花不了多少钱。 李淳奕每次卖书换来的钱都会交给夏晚棠,夏晚棠也不说收起这银子来就不给李淳奕,而是当着李淳奕的面把这些银子藏进她从并夕夕系统中买来的机关木箱中,将打开机关木箱的方法告知了李淳奕,让李淳奕用钱的时候自己来取,她也象征性地往那机关木箱中放了十来两银子。 之前给德善堂老大夫的喜钱就是李淳奕从机关木箱中拿出来的。 李淳奕得知自己要当爹了,心里欢喜得紧,虽说听了杜红缨的告诫,没有把这事儿直接同家里的父母说,打算等过些日子,夏晚棠怀的稳住了再说,但他还是有种消费的冲动。 之前听学堂里的一位年长的同窗说,女人害喜时可以吃一些酸味儿的东西,比如说山果球、山果糕、山果饼之类,李淳奕想到夏晚棠害喜时的那惊天动地的一声‘哇’,索性跑了西市的糕饼铺一趟,用自己揣在袖子里还没捂热的铜板全都买了与山果相关的东西,带回家好大一兜。 夏晚棠看着李淳奕献宝似得拿出一兜红彤彤的东西来,仔细看去,“呀,山果儿!这山果儿长得可真好,比夏家庄旁边那前山里长得山果好多了。” 山果儿长得有点像苹果,但味道不太像,比苹果要微微酸一些,口感很脆,汁水也不少,山野间偶尔点缀着几棵山果树,夏晚棠每年秋天进山捡柴火时都会摘一小筐来解馋。 她拿起一颗裹了糖衣的山果球放到嘴里,酸酸甜甜的滋味迅速在口腔中涤荡开来,酸的夏晚棠直打哆嗦。 “好家伙,这山果怎么看着挺好吃着这么酸啊,裹了糖衣还这么酸……” 开胃的效果没达到,夏晚棠险些被酸的倒了牙。 李淳奕不信,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山果球,结果他比夏晚棠更不耐酸,一颗山果球放到嘴里,才咬了一口,眼泪就被酸出来了。 “这……这山果也忒中看不中吃了些!我瞅着这山果个头最大颜色最好,这才算了他们家的,哪能想到味道酸的害怕。” “晚娘,这山果儿忒酸了,你吃不习惯就别吃了,我留着慢慢吃吧,你尝尝那山果糕与山果饼的味道怎么说,是不是也这么酸。” 夏晚棠尝了一口山果饼,又尝了一口山果糕,这两种吃食的味道倒是正常,她本来就喜欢酸酸甜甜的口感,一口气能吃五六块,再吃也吃得下,就是她担心自己吃撑了不好消化。 “那山果球不喜欢吃就别吃了,问问长庚能不能吃酸的,如果他也不能吃,那就丢掉吧,犯不着因为几颗山果球同自己过不去。” 李淳奕拿了山果球去找长庚,结果长庚更不耐酸,一口山果球吃下去,眼睛都快酸的瞪出来了,李淳奕问长庚喜不喜欢这山果球的味道,长庚吓得直摇头,“不喜欢,不喜欢,这味道忒酸了,我咬了一口,牙都没什么知觉了。” 李淳奕看长庚的口水都被酸的有些止不住了,赶紧让长庚去喝水漱口,他又拎着那兜那山果球回了书房,把山果球放到自己的书桌上。 夏晚棠问,“你咋又把这些东西拿回来了?长庚不吃就丢了吧,犯不着因为几颗山果球同自己过不去,要是酸的牙坏了,那才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李淳奕原本打算用这些山果儿来提神,看书时看得困了就来一粒,定能酸的头脑清楚,可是听夏晚棠这么一说,他也觉得万一为了几颗山果儿再把牙给弄坏有些得不偿失。 可这些山果儿丢掉又实在可惜,李淳奕想了想,决定拿这些山果儿去喂马。 -- 夏晚棠怀了孩子,夫妻夜间运动自然就少了。 哪怕还处在新婚的稀罕期,李淳奕也不敢有什么动作,每天晚上都只是揽着夏晚棠的腰肢入睡,白天基本上都待在书房中。 自打用了夏晚棠给的饮片后,李淳奕自个儿就明显感觉到了身上的变化,走路没那么喘了虚了,他也已经很久都没有喝糖水了,也没像之前那么晕过,更重要的是,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了力气。 李淳奕决定来年开春再考一次,必须给自己一个交代,也给夏晚棠、给李父李母、给岳丈与丈母娘一个交代,不能让夏晚棠跟着他看不到前景,不能让李父李母加诸在他身上的心血白费,不能辜负了岳丈与丈母娘对她的信任。 小年过后,夏勤耕也不再时时跑来县城了。 夏晚棠与李淳奕出门采购了一通年货,给马儿添了一些新的口嚼,让长庚将给两边的父母买的衣裳都送了回去,又收了一堆谢闰梅和杜红缨以及宋二梅给的山货与炒货。 成亲后的第一个年,平平淡淡地过去,鞭炮声与肉香味就是新一年的良好开端。 正月初二这天一大早,长庚刚把院门打开没多久,谢闰梅与李父就来到县城了。 二老手里拎着家里制的腊肉熏肉,还拎了一条腌好的鱼与一只待杀的老母鸡。 夏晚棠赶紧给谢闰梅与李父沏了暖身的茶,还拿了家里置办的糕糕饼饼出来让二老吃。 谢闰梅盯着夏晚棠看了几眼,问,“老四家的,你是不是胖了?” 夏晚棠面上一囧,她没想到谢闰梅同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她心里也无奈得紧,别人发胖都是胖胳膊胖腿,她可倒好,都胖在了脸上。 每日晨起照镜子时,夏晚棠都会忍不住感慨,自个儿真是太会‘长脸’了,稍微胖一点都能胖到关键地方,人人见她都会觉得她嫁人后什么都不用做,完全是揣起袖子享福的大少奶奶。 李淳奕从书房里出来,给谢闰梅和李父行了礼后,问,“娘,你们怎么一大早就来县城了?” “你三个哥哥今儿个都得陪你嫂子们去岳丈家,家里就剩下我和你爹,我们俩也没闺女需要接待,便商量了一下,跑来县城看看你们夫妻俩。你们夫妻俩也真是的,咋过年都不回去一块儿过?一家人坐一块儿吃一大桌子才菜,多热闹啊!老四家的,你嫂子吃年夜饭的时候还念叨你呢,说是你嫁进来后,妯娌几个都没好好聊过。” 夏晚棠笑笑,不知道该怎么同谢闰梅解释。 刚嫁进李家的第二天就把人家儿子拐到了县城来住,嫁进李家的第一个年就不在家团圆,这确实说不过去,放哪儿都站不住脚的。 没等夏晚棠想出解释的话,李淳奕便替她说了。 “爹,娘,晚娘怀上了,害喜挺厉害的,虽说有马车,但路上颠得很,去年末还下了一场雪,路滑也不太好走,我们俩便商量着说不回去了。岳丈家送来了一大块肉,年货炒货也给了不少,家里带上长庚也就一共三个,我们自己做了吃就行。” “再者,这新买的院子,过年总得有点人气儿,空置了也不大好。” 第39章 糟心 这个亲家母不是好相处的,相处时…… 谢闰梅和李父一大早赶到县城来, 只是纯粹地为了看看自家幺儿和儿媳妇,并没有留下来吃饭的打算。 在谢闰梅和李父看来,自家幺儿不得陪儿媳妇回娘家一趟?哪有新出嫁的闺女大年初二不回娘家看看的道理? 可老两口到了县城才知道, 自打杜红缨知道夏晚棠怀上之后,就已经明确告诉夏晚棠了, 生下孩子之前不要回娘家,大年初二也不用,他们带吃的过来。 夏家对于夏晚棠腹中这孩子那叫一个相当看重。哪怕夏晚棠同杜红缨说过不止一次李淳奕的身子很好,甚至还因为这事儿闹过红脸,杜红缨依旧觉得李淳奕和夏晚棠想要孩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现如今怀上, 那是菩萨保佑, 必须珍惜, 谁知道之后还会不会有? 与父母的沟通大抵都是这样,你说你有理,她要么觉得你无理,要么就是哪怕你再有理,她也不想听不会听……在她们的成长过程中,早已形成了一套观察世界、解读世界的道理, 哪是三五次冲突就能转变的? -- 年前来县城的时候, 杜红缨就同夏晚棠说过,大年初二不用夏晚棠和李淳奕回夏家庄去,而是她们过来,也不用夏晚棠准备什么,他们会早点过来准备的,肉与菜也会带上,只是到县城来全家聚一聚。 虽然杜红缨是这么说的, 但夏晚棠哪能真的什么都不准备? 她早晨起来便开始拾掇家里的吃喝,年货置办得很多,大年初一就她和李淳奕夫妻俩连带着长庚一起吃,能吃得了多少? 夏晚棠一早起来便把肉给炖上了,菜干也拿出来用水洗净,然后放到水中泡上,又拿出除夕夜调的饺子馅儿,和好面,擀成饺子皮,包了一篦饺子。 在夏晚棠的计划中,娘家就算来人,那也顶多三个——夏春生、杜红缨以及夏勤耕。 夏光宗肯定是要同李招弟回娘家的,夏耀祖虽然没有成亲,但他的亲事早就说好了,年后就要办,大年初二也需要去未来的岳丈家走上一趟,只有夏勤耕这条家里仅剩的单身狗需要跟着爹娘来姐姐家蹭饭吃。 她哪能想到,李父和谢闰梅到后没多久,夏家一大家子除了李招弟和夏扁头之外,都来了! 夏晚棠看了看夏光宗,又看了看夏耀祖,讶异地问杜红缨,“娘,我哥咋来了?他不得同我嫂子回娘家去?” 杜红缨没想到夏晚棠一见面就问这么扎心的问题,她的太阳穴突突突地跳,压低嗓子说,“你咋挑着人最不想说的事儿问呢?显你聪明会观察有眼力见儿是不?” 怼了夏晚棠一句,杜红缨才切到正题上,“是你嫂子让你哥来的。你嫂子不知道是抽的哪门子风,自从她娘家老娘那虔婆把她推下炕导致扁头早产后,你嫂子就同她娘家那边闹掰了,娘看着像是要断了来往。” “按理说,闺女坐月子,亲娘不得过来伺候伺候?哪怕亲娘不一整天一整天的伺候,白天都应当过来看看吧。女人坐月子的时候最是脆弱敏-感,平日里看着屁大点儿事,坐月子那会儿就能觉得天要塌下来似得,婆婆就算伺候得再上心,那也难如人家的意,婆婆与儿媳之间到底隔了亲,有什么话也不好明说直说,哪有亲娘来伺候贴心?” “可你嫂子都生了这么久,她娘家亲娘一次都没来,也不知道是没脸来老夏家还是咋的……我估摸着你嫂子也是气得狠了,毕竟这次险些要了她的命,扁头的命也差点没了,这打击有点大。她不是她们家的长女么?下面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兄弟。” “那两个妹妹倒是过来看了,拎着些东西,都是不值钱的,好歹是个心意,瞅着姐妹们说话,我没往跟前凑,但她那两个妹妹一走,你嫂子就躲屋子里哭了半个时辰。她那弟弟也过来看过她一次,空手来的,不知道姐弟俩说了啥,直接在屋子里就动手打了起来,你嫂子拎着笤帚把人打走的。” “她那没出息的弟弟还在咱家门口放厥词,骂人的话实在难听,我听不下去了,去猪圈里铲了一铁锹的猪屎,直接送他一个粪发图强,劝他上进些,做个男人,别整天都想着打几个姐姐的秋风。谁能帮衬得了他一辈子?” 杜红缨手里一边忙活一边说,没注意到谢闰梅什么时候进来的,她还煞有介事地总结了一句,“我估摸着,你嫂子同娘家闹得太僵,怕是已经把关系给断了。不然也不能大年初二都不回娘家一趟,还劝你哥也跟着来,说是要把兄妹关系搞好,别像她一样折腾来折腾去折腾了一场空。我说给她留饭,她都说不用,自个儿做就成,瞧着就好似迷途知返大彻大悟了一样。” 夏晚棠不关心李招弟娘家的那摊子事儿,她只希望自家嫂嫂能够事少些,别让夏光宗夹在两边难做人。 “哎,这都是嫂嫂的家事,除了她之外,谁能看得清呢?谁提意见都是旁观,只有她自己才能感受得真切。好的坏的,都是她的。” 谢闰梅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 这娘俩说话有趣是有趣,吓人也是真吓人。 咋人家和娘家断绝关系就是迷途知返大彻大悟了?说得好像人家同娘家来往就是造了多么大的孽一样。 还有这亲家母,也实在忒剽悍了些,直接拿猪粪去泼人,还打了个劝人上进的旗号。如果拿猪粪泼泼真能劝人上进,咋不用猪粪泼你儿子,并且从小泼到大呢? 谢闰梅偷偷看了杜红缨一眼,见杜红缨脸上笑盈盈的,心里打了个哆嗦,默默告诫自己,这亲家母一定是个笑面虎! 相比起夏光宗房里的那些事儿,夏晚棠更关心夏耀祖怎么不去他未来的老丈人家拜年,而是也跟着来县城这事儿。 “娘,我二哥呢?他咋也来了?不用去他未来的老丈人家拜年?” 说起李招弟时,杜红缨脸上还是有些笑的,她那会儿心里是开怀大笑,虽说这样有些幸灾乐祸,但那是她心里的真实感想。 哪个婆婆喜欢扶弟魔一样的儿媳妇?哪个婆婆喜欢儿媳妇从自家家里掏了东西去接济娘家?适量还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可李招弟那家很明显是不懂‘适可而止’这四个字咋写的啊! 现如今李招弟同娘家闹掰了,杜红缨心里能不高兴?她看李招弟不顺眼的地方不就是李招弟没完没了地接济娘家?如今这个问题就要从根源上解决了,她没买几串炮仗挂起来放着庆祝,那是怕人笑她太张扬。 可说起夏耀祖时,杜红缨的脸刹那间就黑了下来。她狠狠揪了几把手里的菜,才咬紧牙根道:“原先觉得你二哥能结个好亲,没想到那家也是个不知足的,原本都说好彩礼按照六两六来了,那家人听说你出嫁收的是八两八,那姑娘就同你二哥说了说,希望自个儿也能得个八两八,不希望自己从嫁进来就不如你,就被看轻。” 夏晚棠不清楚杜红缨为啥脸黑,“要八两八就给呗,结个好亲不比那二两二值?我二哥跟着我做买卖,自己赚的钱都能拿出这笔钱来,你有啥好不高兴的?犯得着为了二两银子大正月里拉一个脸?” 杜红缨瞪了夏晚棠一眼,“就你有能耐,就你舍得花钱!她要是只要那二两银子就好了,关键是那家人贪心不足,头天刚答应那闺女开出来的八两八的条件,后脚她老娘就遣媒婆过来说了,说是给十两吧,小两口成亲,图一个十全十美。” “这口子我敢开?要是我答应了她们家的要求,赶明儿整个夏家庄家里有待娶亲儿子的婆娘都得骂我,怪我把价格抬这么高!还小两口成亲图一个十全十美,我家貌美如花能耐大的闺女出嫁才要了八两八,她家咋不宽宏大量一些,要个四两四呢?事事如意多好啊!” “我瞅着你二哥实在看上那闺女了,便让了一步,说是六两六给亲家,余下的三两四给闺女,但闺女嫁进来时得把这钱带回来,算是我们给过门的儿媳过日子的钱。你也知道的,你出嫁时老李家给的八两八银子,你娘我一个铜板都没要,还给你陪嫁了不少。那媒婆给带话回去了,结果隔天就又来了,那边又有了新态度。” “十两银子是给他么家的,人家生闺女养闺女不易,而且人家闺女不是白来咱家,人家也不白得咱家的银子,人家闺女是带着传男不传女的养鱼技巧过来的,咱家也得拿出点诚意来。最好是要在乡下新起一处院子,养鱼的临河田地也得批下来,最好是人家闺女嫁进来之前就能把这些事儿办妥,人家闺女嫁到咱家来也好施展拳脚,给咱家赚钱。” “我呸!我稀罕她闺女给咱家赚钱!不就是养鱼技术么?你爷就是打渔老手,我们是不养鱼,但要是养的话,能差到哪儿去?再说了,你二哥跟着你做买卖,缺养鱼赚得那点三瓜两枣?咱这边就临着河,有几家买鱼的?想吃不会自己去河里逮?养出鱼来卖给谁?” 夏晚棠听了直摇头。 她能说什么呢?她什么都不能说。 这是人性使然,只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会觉得有些不舒服罢了。懂理明理知理的人遇上这事儿,都会克制,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懂理明理知理。 甚至还会有人觉得,你家那么能赚,帮我一下怎么了?你那么有钱,借我这么一点儿还用我还? 夏晚棠犹豫要不要将自个儿不打算把天-朝生意做大的事儿同杜红缨说,想来有些打击杜红缨的气势,她便没当场开口。 “娘,那二哥的亲事?” 杜红缨道:“我已经托媒婆再找了,原先咱家那条件,找那闺女算是门当户对,如今她们家觉得咱家多赚了钱想多要点,我还觉得她配不上咱家了呢!养鱼技术传男不传女,听起来怪唬人的,但仔细想想就知道这事儿不靠谱!养鱼要是这能赚到大钱,她们家能混成那个球样?真能赚钱的话,她们家能看得上-你二哥?” 夏晚棠:“……” 谢闰梅:“……”她再次告诫自己,这个亲家母不是好相处的,相处时要万分小心。 第40章 院考 自家如花似玉还有本事的姐姐为什…… 夏光宗和夏耀祖的事情, 杜红缨只是说给夏晚棠听听,夏晚棠也不会上赶着提意见,她只是在吃过中饭后同夏光宗与夏耀祖提了一句过了正月十五做点小买卖的事。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 将全屋子的人都震得不轻。 夏勤耕最是着急,他按捺不住急吼吼地问, “姐,今年打算做什么买卖?那毛巾买卖还做吗?” 夏晚棠略微一思忖,没有把话给说死,“或许会做,但前些日子那商人传信过来, 说是往后的买卖会朝着海外拓展, 许是天-朝盛唐那边的买卖会稍微放一放, 都不确定。我闲来无事翻阅一些闲书古籍时, 看到一个制豆腐的法子,与我们平时吃的豆腐不同,要更硬一些,很适合炒菜炖汤用,不似我们现在见的那豆腐,轻轻一碰就全都碎掉。做豆腐的法子我已经试过了, 等正月十六过后, 你们都来一趟这儿,我教你们如何做豆腐。” 这话是同夏勤耕、夏耀祖和夏光宗说的,但谢闰梅和李父都在饭桌上坐着,夏晚棠不能厚此薄彼,便又叮嘱谢闰梅道:“娘,你让大哥、二哥、三哥也都在十六那天过来,我教怎么制豆腐。这手艺学会之后记得盯紧些, 别轻易传出去,只是把咱这一县之地的豆腐买卖做了,都足够赚个盆满钵满了。” 谢闰梅心里原本还有些吃味,儿媳只帮娘家兄弟却不帮婆家兄弟,没想到峰回路转,夏晚棠还特意叮嘱她将李淳正、李淳中与李淳朴兄弟三个都喊来,她脸上原本强撑出来的笑顿时就真心实意了许多。 欢欢喜喜地应下,谢闰梅看夏晚棠越发顺眼了。 大家都觉得正月十六这个日子不错,正月里该走亲戚该拜年的都已经走动过了,也歇好了身子,到了撸起袖子加油干的时候,但夏勤耕却觉得这日子拖得太久了些。 对于单身狗来说,正月里的日子既不需要出去拜年又不需要在家哄老婆孩子,哪能干啥?出去同自己的同龄人鬼混么? 鬼混哪有挣钱香! 夏勤耕眼巴巴地同夏晚棠商量,“姐,要不早点开始吧,咱早十天成不?在家也忒闲了些。” “放心,闲不下来的。正月十六就开始做豆腐了,之前不得有很多工作得做?做豆腐需要黄豆,你不得存一些?还需要碾豆子用的石磨,也得提早清洗出来,还有专门做豆腐用的模具等等,事儿不少,我都怕十天做不完,你还想初六就直接做豆腐卖钱?” 夏勤耕一听,得知从正月初六到正月十六的时间浪费不了,便把心放回到肚子里。他不怕自己忙,就怕自己闲着。 谢闰梅和杜红缨帮着夏晚棠把锅碗洗刷干净,夏晚棠领着两边的人看了做豆腐用的模具,便让各自回家去准备了。 想多赚点的,就多屯点豆子,不想多赚或者是怕承担风险的,就少屯点豆子,全凭各自选择。 -- 做豆腐这事,不知道关键技术的人根本摸不到门道,但要是有人领入门,做豆腐实则再简单不过。 要说难的地方,那就是点豆腐的环节。 夏晚棠提早就烧好了石膏粉,匀给两边的兄弟各一些,重复了两遍做豆腐的流程,最后还留人将当天做出来的豆腐都吃了,然后便将人都遣散回家去了。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能做出什么样的豆腐,全靠各自的……记性。 悟性是谈不上的。做豆腐需要什么悟性?一斤豆子加多少水上多少石膏粉熬多长时间这些都讲明白了,还有什么是需要自个儿领悟的?只要记住关键步骤就能上手,而且最终制出来的豆腐又不是直接吃,多数人是拿豆腐来炖菜炖汤的,豆腐的滋味更大程度上取决于调味品,做工的差异只会略微影响口感。 用这么一门技术将两边的兄弟都打发了,夏晚棠过起了清闲日子。 李淳奕铆足劲儿今年一定要考上,日日都在埋头苦读,等到李家兄弟与夏家兄弟的豆腐生意做起来时,院考时间也已经到了。 前几日‘吉凶镜’刷新的时候,夏晚棠便看到了院考的结果,李淳奕考的不差,虽然不是最顶尖的,但成绩也十分喜人,算是高中。 吉凶镜的功能已经试过太多次,吉也看了凶也看了,比外头算命的老瞎子准了不知道多少倍,夏晚棠甚至都想过,要是哪天日子实在过不去了,她也能去街上摆个挂摊当个神婆,用吉凶镜混口饭吃。 既然知道李淳奕能考中,夏晚棠便一点都不着急,她吃得好睡得香,可就是苦了谢闰梅和夏勤耕。 李淳奕参加院考已然成了谢闰梅的一块心病,上次李淳奕参加院考时,是站着进去躺着出来的,可将谢闰梅吓得不轻,后来谢闰梅听李淳奕提过两句号舍内的情况,只觉得号舍是在为难读书人,寻常人参加一次科考都得清减憔悴不少,更别提她儿子身上还有打娘胎里就带出来的虚病了。 李淳奕这次参加院考,哪怕谢闰梅心里知道自家老幺的身子经过调理,已然好了许多,甚至好几个月都不需要专程服用糖水了,看着与寻常人无异,可她心里还是担心。 相比起谢闰梅的担心,夏勤耕的担心就显得有些多余。 与其说夏勤耕担心的是李淳奕,倒不如说夏勤耕担心的是夏晚棠。 夏勤耕原先特不理解自家如花似玉还有本事的姐姐为什么会看上一个文弱的姐夫,他与夏晚棠不同,夏晚棠是颜狗血脉,夏勤耕是实用主义,夏勤耕觉得自家姐姐寻了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男人,一定是图了这个男人的才华与未来的功名荣华。 后来,夏晚棠拿出了益气滋补的饮片,帮李淳奕把身子调理得越来越好,夏勤耕越发觉得自己正确,他姐就是看上了李淳奕的才华。 要不是知道李淳奕身上的问题能治,他姐绝对看不上这个文弱姐夫。 现如今李淳奕参加院考,夏勤耕比自个儿参加院考还要紧张,他就怕自家姐夫没考中,自家姐姐的荣华富贵梦一招破灭。 在县城卖豆腐实在卖不出去,夏勤耕索性把自己背着的那一筐豆腐都偷摸塞到了夏晚棠的后院中,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带,直接陪夏晚棠等院考结束的消息。 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上次参加院考满怀信心地进来,结果再睁眼时,已经躺在自家炕头了,李淳奕这次参加院考,心里不紧张才怪? 他一边深呼吸一边奋笔疾书,每答完一道题,都会跟着松一口气,他不敢盼自己什么岔子都不出,只盼自己能够在出岔子前把题答完。 在这样的紧张中,李淳奕将所有试卷全部写完,又绷着神经检查了两遍。 这么一检查,李淳奕就发现了一些疏漏之处,可笔一下,答案以定,再涂改实在难,时间也不允许这样做,他只能在那些有疏漏的地方多描补几句,尽可能地挽回。 学政将试卷收走糊名后,李淳奕深吸一口气,自座位上起身,脚步虽然有些虚浮,但好歹还能站定,他从兜里摸出夏晚棠给他准备的糖果来,往嘴里塞了两块,又从口袋里摸出肉干,也吃了两片,这才安抚住五脏庙,朝考舍外走去。 一出考舍的门,李淳奕就看到将愁绪写在脸上的谢闰梅与焦急得像只猴儿的夏勤耕,以及气定神闲吃着山果糖葫芦的夏晚棠。 “晚棠,娘,勤耕!” 听到李淳奕的招呼声,三人齐齐朝李淳奕看过来,夏勤耕的反应最为迅速,他直接冲到了李淳奕的身边,眼睛发光地将李淳奕全身上下都扫视了好几遍,问,“姐夫,这次考得如何?能不能中状元?” 李淳奕被问的哭笑不得,他这才院考,距离决出状元的殿试还差了十万八千里,这等问题也只有不爱念书沉迷赚钱无法自拔的夏勤耕能问出来了。 他顾不上同夏勤耕解释自己中不了状元这事,只是摇头道:“考的一般,有些紧张,临近结束才发现有些题目答得偏颇了些,虽然已经尽力弥补,但依旧算是发挥失常了。” 夏勤耕眼里的光顿时黯淡下去。 在看到李淳奕平安出来之前,谢闰梅心里将漫天神佛都拜了一遍,她已经不求李淳奕考中了,只求李淳奕能够不晕在号舍中,可看到李淳奕平安顺利地走了出来,谢闰梅心里就有了更高的期望,她盼着李淳奕能够考中,就算拔不了头筹也行。 这会儿听到李淳奕说发挥失常,谢闰梅的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原先晕在考场中,那能怨身子虚命不好,可这次顺利考完了,要是再没考上,那是不是就怨不到命上头了? 归根结底还是才学不如人。 想到接下来可能听到的风言风语,谢闰梅脸上的笑都淡了几分,眉间也挂上了一缕愁。 夏晚棠见三个人个个都哭丧着脸,仿佛李淳奕真的考不上一样,赶紧道:“考试本来就是有对有错,院考只是个开始,往后还有很多的书要读,很多的夜得熬,知识都是一日一日的功夫锤炼熬打出来的,若是这次什么都会什么都对,那岂不是可以原地起飞步步高升了?” “考试嘛,有对自然有错,又不是只要那些全部答对的人,只要对的多错的少,便有机会接着进学接着学。若是自己都会,那还学什么?相公的努力我都放在眼里,都放宽心等着吧。” 第41章 改变 那就信棠丫的,棠丫说了准没错。…… 要是没从吉凶镜中看到李淳奕参加院考的结果, 夏晚棠心里肯定是会着急的。 她倒不是因为把自个儿后半生的荣华富贵都寄托在李淳奕身上而着急,而是知晓李淳奕为了准备这次院考有多么努力,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 担心李淳奕自己心里过不去这道坎。 于夏晚棠看来,李淳奕能考上最好, 她也跟着沾光,可李淳奕要是考不上,那也没关系,自己多努力一些,多赚点钱屯着, 这辈子肯定不会遭罪。 照现在看来, 并夕夕系统一时半会儿不会失去, 她只要想做, 小买卖就能一直做下去,而且有并夕夕系统在,这个朝代中的所谓大城市对她也没什么吸引力。 大城市就意味着权势,权大势大的人太多了,她这样的人去了大城市,就算手头有几个小钱, 也只有被人揉搓捏拿的份儿。要说大城市有什么好处, 无非就是更繁华些,能买到的东西更好些,医疗资源与教育资源丰富些…… 有并夕夕系统在,再繁华的城市也比不过并夕夕系统中跨越朝代的好东西多,医疗资源更别提,有扫描体检系统在,没读过几本医书的夏晚棠就如同女华佗再世, 根本不用担心医疗问题,唯一的差距就在教育资源上。 若是为了后代-考虑,夏晚棠理应去大城市闯一闯,可夏晚棠并不是为后代操碎了心的打算,她觉得自个儿从夏家庄努力打拼到县城,再努努力的话,这辈子可能扎根在郡城甚至是省城,已然是跨越了许多个阶级,至于往汴京去,甚至是朝着天-朝盛唐的长安城去,这些压力应当压到后代身上,总不能自个儿把所有的压力都承受了,让后代变成靠祖宗躺赢的废物。 而且夏晚棠对教育资源的差距有自个儿独特的认识。 教育资源确实有差距,夏家庄的教育资源同郡城的教育资源确实没法儿比,更别提与汴京比,与长安比,可到了省城那个层次,差距依然会有,但就算不上大了。 每年科考都会涌现出难以计数的农家学子,这便证明教育资源的差距并不会造成绝对的阶级固化。毕竟也没见每年的殿试名额都被汴京学子占满啊…… 若是已经扎根在郡城省城,自家后辈却因为教育资源的差距而搏不出一个光明前程来,那这样的废物子孙待在郡城省城就挺好的,靠着老祖宗留下的祖荫在郡城省城舒舒服服地过日子多好,他们那段位那脑子,纵然去了汴京,也只有被人当人-肉沙袋来出气甚至是挡枪的作用。 夏晚棠看得远,想得开,心态自然不错。 受到夏晚棠的影响,夏勤耕与谢闰梅也没那么拧巴了,一行人将李淳奕接回了家,长庚已经烧好了沐浴用的水,李淳奕泡了个热水澡,把身上穿的衣服也换了下来。 夏晚棠把李淳奕穿过的那些衣裳拢到藤筐中,打算收起来攒多点再洗,她甚至都有考虑过买个丫鬟婢子的事,可是想到自家买卖都不一定能做下去,多一张嘴就多一个消耗,再者自家的活儿也算不上多,夏晚棠就把买丫鬟婢子的事儿暂时搁置到一边不再去想。 她去灶房忙活着做饭,打算小小地给李淳奕庆祝一下,没想到谢闰梅已经拎着藤筐去偏院中洗衣服去了。 等夏晚棠察觉时,李淳奕也已经去了偏院,正在教谢闰梅怎么使用那些洗衣皂,谢闰梅被洗衣皂的功效惊得不轻,她看着自个儿在搓衣板上好久都没搓下来的脏污在被洗衣皂蹭了蹭后,稍微加水泡上一泡就自动脱落下来,原本的脏污一片变得干干净净,感觉自个儿大半辈子都好似白活了一样。 “娘嘞,这也是长安城那边过来的东西吗?可真好使!长安城那边的人也太会过日子了吧,洗衣服这等事儿都能想出偷懒的法子来,不像咱们这边,代代人洗衣服都是用手搓,用捣衣杵捶……” 夏晚棠把菜炖上,循着谢闰梅啧啧称奇的声音走进偏院来。 她一进偏院就听到谢闰梅这话声,便道:“娘,你若是觉得那洗衣皂好用,待会儿回去时就拿两块。这些都是从那天-朝盛唐的商人手中批发过来的,家里还有不少,也用不了多少。” “我待会儿再给你找个葫芦,往里面装一些洗衣用的皂液,那个比这个更好,每次只需要往洗衣用的盆里放上半勺,然后加水泡着衣裳就可以,泡上大约半个时辰,稍微用手搓洗一下衣裳,轻轻松松就能把衣服洗干净,比这洗衣皂还要好使一些。” 谢闰梅一听,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说不用,她还怪有一套自己的说辞,“乡下洗衣服哪里用得着你说的这洗衣皂与洗衣皂液?你们县城的日子过得好,吃的东西上头有油水,落在衣裳上就难清洗,乡下人一年到头也吃不了两罐子猪油,能有多少油水?” “饭碗里飘点儿油花花都得一滴不剩地舔干净,哪能掉在衣服上的份儿?乡下人的衣裳脏了,多半是落了灰沾了泥,放到水里泡上一泡,捣衣杵捶上几下,自然就干净了,用不上这些。你们留着用吧。” 这话说着有一半的道理,但也不全对。落在衣服上的灰尘好洗,泥巴就不一定了,乡下人经常下地干活儿,田间地头上的那些花花草草也不全都是省油的灯,有些花花草草只要不小心蹭到,就能往衣服上粘一大片脏东西,捣衣杵捶个半天都捶不下来,得用草木灰一把一把地搓,等搓洗干净时,脏东西是没了,人的手也得脱层皮。 谢闰梅那话哄一个地道的县城姑娘可以,哄夏晚棠这种在娘家干活勤快的乡下姑娘却是没门。 夏晚棠不喜欢推来推去地撕吧,便递给李淳奕一个眼色,让李淳奕给谢闰梅拿几块洗衣皂,她惦记着灶间里炖的菜,便又去灶间了。 吃过饭后,谢闰梅与夏勤耕就结伴回乡下去了,夏晚棠瞅着天有点黑,让夏勤耕驱着马车载着谢闰梅回去的。 反正她近些日子也没什么需要出门的事儿做,马车留在家里也是闲着,不如给夏勤耕当代步用,夏勤耕卖豆腐时能省不少脚力。而且夏勤耕往她这边跑得勤快,指不定今天驾着马车回去,明儿个就送来了,夏勤耕对马儿也好,每次都会拿出不少草料来给马儿当个嚼口,夏晚棠自然不担心把马儿饿着的问题。 夏勤耕把谢闰梅送到家门口,然后才转道回了夏家庄。 一进家门,夏勤耕就被自家人给围住了。 杜红缨率先开口,“老四,你姐夫这次院考咋说?没晕倒吧。” “没有,我姐夫的身子看着还不错,应当是我姐给他买的那些调理身子的饮片起作用了,考完出来,看着精神还不错。” 听夏勤耕这么说,杜红缨就放了一半的心。 之前十里八乡都传李淳奕考不上功名是因为身子不好,被身子拖累了,如今李淳奕的身子调理好了,总能考上功名了吧! 这样想来,这门亲事结的还真是不亏! 夏扁头也已经过了百日,早就被李招弟抱出来晒太阳四处遛弯儿了,他同夏勤耕的关系好,一见到夏勤耕就抻着胳膊要夏勤耕抱。 夏勤耕原先挺不待见李招弟的,可经过李招弟娘家那么一闹,李招弟自个儿改变了不少,直接同娘家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全心全意都扑在夏光宗和夏扁头父子身上,夏勤耕对李招弟就改观不少。 再加上李招弟不知道是脑子里的哪根筋搭错了,她好似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夏晚棠的疯狂迷妹,口头总挂着一些诸如‘棠丫说的都对’、‘棠丫是个聪明人,人家脑瓜子不比你好使?’、‘信棠丫的总没错,我们脑子笨就别瞎捉摸,容易走进死胡同’之类的话,就好似被夏晚棠给洗-脑了一样,听得夏家人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李招弟却觉得自个儿说的都是真理。 李招弟这话落在夏勤耕这个‘姐控’耳朵里,简直就是天籁之音,二人因此还有了共同语言,之前那点矛盾与隔阂自然烟消云散。 再加上夏勤耕也算拎得清,原先不待见的是李招弟这个大嫂,同自家侄子没关系,该疼侄子还是得疼。 现如今李招弟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每天都帮着家里做豆腐,能顶大半个男人使,夏勤耕对李招弟也就有了好印象。 如今夏勤耕回来,李招弟自然也凑了过来,她正嫌自家儿子身上热,像是抱了个火炉,见夏扁头往夏勤耕身上扑,李招弟放心的很,直接就把夏扁头塞到了夏勤耕怀里去,自个儿跑回灶间切了个地头长得香瓜,拿出来招呼全家人吃。 夏勤耕抱孩子的手法比夏光宗还要好,他一手抱着自家侄子,一手拿着块瓜啃。夏扁头月数还小些,不能吃五谷杂粮,但已经开始馋这些吃的了,嘴边挂着的口水滴滴答答往下落,张着一张嘴就想要吃东西,嘴里还‘啊啊啊’地要。 夏勤耕嘿嘿一笑,把香瓜放到夏扁头嘴边,让夏扁头也跟着尝了个味儿。 李招弟突然问,“老四,妹夫考的怎么样?” 夏勤耕顿时就觉得嘴里的香瓜既不香也不填了,他三两口把那瓣香瓜啃完,瓜皮丢进簸箕里,抹了抹嘴,说,“姐夫说考的时候有些紧张,答错一些,但错的不算多。姐说考试就是这样,有题目答错,那才有的学,要是啥都对,那就学到头了。我也不知道姐夫考的算是好还是不好,等放榜吧。” 杜红缨眼角一抽,跟着拧上眉头。 李招弟却道:“既然棠丫都这样说了,那就信棠丫的,棠丫说了准没错。” 听着李招弟的这番‘名人名言’,杜红缨哭笑不得,心里的那点儿失望与拧巴也随之消散一空了。 第42章 臭 她感觉自己闻到了鼻子不可承受之臭…… 李招弟的改变是杜红缨从未想到过的。 别说想了, 奢望都不敢奢望李招弟身上能发生这么大的改变。 李招弟那么一个兢兢业业地‘伏地魔’,陡然间与娘家绝交,与兄弟决裂, 杜红缨都无法想象李招弟是下了多么大的决心,心里藏了多么深的苦。 在这样的社会中, 女人是很难生存的,若是男人有能耐还负责,那自然再好不过,男人就是女人头顶可以遮风挡雨的一片天,可万一男人是个没本事还窝里横的怂包呢? 遇到这样的男人, 若是娘家强势点, 有娘家兄弟帮着撑腰, 女人的日子还能稍微好过一些, 可如果娘家兄弟也支棱不起来,那女人简直没有活路。 杜红缨看着把自己当驴用的李招弟,心底竟然有些心疼,她揉了揉眼,小声嘀咕道:“幸亏你是嫁到了夏家来,夏家男人都是专情的种, 纵然是与你娘家断了也不愁没活路, 日子甚至还可能比之前更松快省心一些,若是你嫁去一个没本事的人家,这日子就得放到烈火上熬烤了。” 大儿媳的改变让杜红缨心里快慰,二儿媳就够糟心了。 摊上那么一家子坐地起价的人,杜红缨有心出去骂几句那家人贪得无厌,把闺女当成货品一样卖,又怕这样做了丢人, 只能把气闷在肚子里。 更让杜红缨糟心的是,夏耀祖的心思很明显还在那姑娘身上。别看夏耀祖每天泡豆子碾豆子挺精神挺勤快,可他脸上的笑却是少了。 杜红缨私下里同夏春生说,“要不咱松松口,就遂了老二的心意吧,咱家左右也不缺那点东西,犯不着拿老二的婚姻大事赌。” 夏春生旱烟抽的吧嗒吧嗒响,迟迟没说话。 见夏春生没松口,杜红缨心里知道了夏春生的态度——夏春生心里多半还是不愿意的。要是愿意,肯定当场就答应下来了。 “当家的,你是在担心啥?”杜红缨问。 夏春生叹一口气,道:“婚姻是大事,不是小事。结一门好亲事有多么重要,看光宗和棠丫就知道。都说娶妻娶贤,不止是要闺女贤惠,那家人的品德也得占个‘贤’字。光宗娶了老李家的闺女,前面几年都是怎么过的?摊上那么一个亲家,好端端的日子都能过成鸡飞狗跳。” “同样是老李家的根,同样是李家庄那一方水土养大的人,棠丫嫁的就不错。我看那亲家公不是个多话的,亲家母虽然话多,但帮衬孩子是真心帮衬,去了之后也不摆婆婆的架子不耍婆婆的威风,手脚不停地帮棠丫做事儿。” “耀祖结的这门亲事,原先看着还不错,可谁知道金钱就是个照妖镜,穷的时候照不出来的问题,等到兜里稍微多了几个子儿,各路妖魔鬼怪就都显形了。我不同意的原因,是担心耀祖结亲结了个无底洞。” “你是当娘的,心软,心疼孩子,看他整天拉张脸心里不舒服,可你就没想过,要是真结了个无底洞似的亲家,不舒服的日子都在后头呢!他同那姑娘左右都没见过几面,就算有点情愫,冷他个一年半载就没了,你托媒婆给耀祖重新相看着,到时候见见面,说不准就成了。” “你让耀祖进来,我同他说会儿话。” 杜红缨平时在家里强势得很,都敢拧着夏春生的耳朵骂,可真到了这种大事上,她还是听夏春生的。 见夏春生脸上阴云密布,杜红缨有心想劝夏春生说话的时候沉点儿气,别发火,又怕自己劝的起了反效果,索性叹着气出去了。 夏家三兄弟是合伙做豆腐的。 这种比较硬还容易成型,炖煮炒烧都不会烂成糊糊的豆腐一经问世,立马就走上了庄户人家的餐桌。 肉价贵,庄户人家普遍舍不得炖一锅肉吃,但在炖豆腐的时候放点儿肉,再放点儿粉条,滋味也是相当好吃的。 夏家庄有夏氏豆腐,李家庄有李氏豆腐,就默契地沿着那条河分开,你卖河东我卖河西,县城是各凭优势自由竞争,李淳奕的三个兄长也站着弟媳的光攒了些许家底。 夏家三兄弟做买卖做得早,早就将县城那边摸熟了,单单是凭借哪条街上的人舍得买糖霜就能把县城里的人分出个贫富高低来,卖豆腐自然是往那些舍得在吃上花钱的人家门口凑,带上整整一筐豆腐,从街的这头走到街的那头,一筐豆腐就能见底儿。 李家兄弟知道自个儿在县城比不上夏家三兄弟,也觉得这做豆腐的手艺是夏晚棠给的,人家原本可以只带着娘家兄弟做买卖,如今却把他们也带上了,李家三兄弟便觉得不能同夏家三兄弟抢县城的买卖,他们主要是往隔壁村子以及附近的镇上送。 豆腐又不是什么贵东西,乡下也能卖得动,只是需要多走一些路,多磨坏两双鞋底儿而已。 同卖豆腐赚的钱相比,鞋底儿算什么? -- 夏晚棠凭借一张豆腐方子,顺利拢了两边的人心,李家的三个嫂嫂都到县城来看过她和李淳奕,不仅带来了东西,还说了一堆好听的东西。 李大嫂还同夏晚棠说,“多亏了弟妹的豆腐方子,挺赚钱的,我们商量过了,今年做豆腐赚的钱都交到娘手里,再把之前攒的凑一凑,等到秋收后或者是来年开春,就起一处新院子。弟妹和老四心疼爹娘,把西厢让给了爹娘,可哪有让弟妹和老四回到李家庄都没个落脚地方的道理?往后等弟妹生了孩子,不得让娃儿回去同他堂哥堂姐们一起玩耍?” “我们这次起个三间的前后院儿,盖两排正房,咱全都住正房,谁也不吃亏,谁也能冬暖夏凉晒太阳!到时候弟妹同老四什么时候想回去住了就回去住,咱们一起纳凉摸牌!” 夏晚棠连声应好,还叮嘱李大嫂说,“大嫂,那到时候要起房子时,你们记得听听我说一声,我和老四也得出钱,咱们四家均摊,爹娘就不用出了,他们的钱留着自个儿养老吧。” 李大嫂哪里肯要,“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你出的是豆腐方子,要是没有那方子,我们能赚到钱?多余的话你可别说了,就听大嫂的。总不能我们一直都占你的便宜,你也得给我们一个还这情面的机会?要不之后咱妯娌几个见面,我们可就得低你一头了。” 李二嫂与李三嫂也连声附和。 夏晚棠见三个嫂嫂不似作假,便应了下来,承诺到时候给三个嫂嫂屋里都添一个大衣柜,可把李大嫂几个给高兴坏了。 李大嫂回去后,隔天就让李大哥送了新摘的香椿到县城来,还带了一块豆腐,夏晚棠想到前世吃过的香椿芽拌豆腐,便挺着个大肚子给李大哥露了一手,顺便教了李大哥香椿芽拌豆腐的做法。 隔天,谢闰梅就亲自来了一趟,她带来了更多的香椿芽,一见夏晚棠就把那兜绿油油的香椿芽塞给夏晚棠,说,“听你大哥说你爱吃这个?娘今天一大早就让他们兄弟三个去摘了。现在正是吃香椿芽的季节,也难得遇到一口你想吃的,你想吃就多吃些,管饱吃。” 夏晚棠感觉装着香椿芽的兜有些沉,打开一看,里面的香椿芽都是被压实的,一松开系在兜口上的绳,香椿芽就涌了出来。 根据夏晚棠的目测,李淳正、李淳中和李淳朴怕是把一整棵椿树都给薅秃了。 她也不清楚香椿芽有没有别的做法,只能拿那些香椿芽来拌豆腐吃,她翻开锅盖,发现家里的豆腐吃完了,正要吩咐长庚出去找找,看夏勤耕来没来县城卖豆腐,陡然间想到李淳奕参加科考那两天,夏勤耕好似偷偷摸摸在后院藏了半筐豆腐来着! 这还是她见夏勤耕从后院背了个筐时猜到的,她记得那会儿的夏勤耕同她说暂时卖不了了,再后院的坛子里存一天,隔天再来拿了卖,她也就没把那当回事放在心上,如今陡然间想起时,才发现距离夏勤耕放豆腐进后院已经过了好久…… “麻蛋,该不会变成臭豆腐了吧……” 夏晚棠的眼皮子直跳,她急吼吼地走去后院,没多久又急吼吼地走了回来,拿了块毛巾捂住口鼻,再次踩着如同上刑场的步伐进了后院。 万幸的是,夏勤耕是把那豆腐封在坛子里的,气味散不出来。 夏晚棠打量了一眼这屋子,觉得通风可能不够,索性将坛子搬到后院中,离远点,深吸两口气,把毛巾拧成一股绑在头上,恰好堵住鼻孔,踏着沉重的步伐朝那坛子走去。 谢闰梅刚好打扫到后院,拎着个扫把走进来,见夏晚棠举止怪异,问,“老四家的,你弄什么呢?” 夏晚棠好不容易鼓起一口气来,被谢闰梅这么一问,她当场就泄气了。 “娘,我这儿有个坛子,里面的东西可能臭了,有些不敢打开,怕给熏吐了。” 谢闰梅把笤帚立到墙根下,拍拍手上的灰,道:“没事,你离远点,娘来替你开坛子。不就是臭点儿么,再臭能有大粪臭?为了肥地,大粪都得一瓢一瓢舀着往田里灌呢!” 夏晚棠刚说把自己围在脸上那块毛巾给谢闰梅用,就见谢闰梅干脆利落地掀开了那坛子的盖子。 谢闰梅前一秒还在笑夏晚棠,下一秒她脸上的笑容就凝滞了,她感觉自己闻到了鼻子不可承受之臭! 这种臭味直钻脑门,仿佛要臭到人的记忆中。 夏晚棠亲眼看着谢闰梅脸色惨白的晃了几晃,她正要去扶谢闰梅,就见谢闰梅眼疾手快地把那坛盖子盖上,这才一手撑着坛子稀里哗啦地吐了起来。 第43章 老五? 你才有了老五! 后院里闹出来的动静太大, 在前院同长庚一起收拾的李淳奕听到后,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儿往后院跑来。 “娘,你这是咋了?” 李淳奕将谢闰梅扶到一边, 想到前段时间夏晚棠也这么惊天动地地‘呕’过一次,脑海中顿时冒出一种猜想。 这种猜想太不正经了, 仅仅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李淳奕就感觉天雷滚滚,恨不得甩几个巴掌在自己脸上。 可事到如今,他不能不想,不能不问。 甚至还得主动去问。 李淳奕深吸一口气, 扶着谢闰梅问, “娘, 你方才还好好的, 这会儿突然吐得这么厉害,莫不是怀上老五了?” 短短刹那时间里,李淳奕也已经找到了安慰自己的话——老蚌怀珠也是好事,这事儿虽然不多,但乡下还是能见到的。 谢闰梅听到‘老五’这两个字,面皮子狠狠地抖了几抖,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下来了。 “李淳奕, 你说什么胡话?” 谢闰梅的脸都气红了,她平时一口一个老幺喊得亲密,这会儿却不想认这个混球了,唯有杀气腾腾地连名带姓喊出来才算解气。 夏晚棠看着一脸懵逼恍若傻狍子成精的李淳奕,得知是李淳奕误解了,无奈扶额,有些尴尬地解释道:“你还记得之前我同你说的, 勤耕好似在我们后院放了一罐豆腐忘拿不?我之前从一本闲书中看过,豆腐放得时间长了就会变成另外一种名叫‘腐乳’的吃食,味道虽然臭些,但炸着吃特别香。” “娘拿了香椿芽来,我想拌个香椿芽豆腐吃,家里没豆腐了,这不就想着看看勤耕放在后院的豆腐还好着不?娘替我开了放豆腐的坛子……那闲书诚不欺我,豆腐确实变臭了,娘是闻了那臭豆腐的味道吐出来的,不是……怀了老五。” 说到最后,夏晚棠声音越来越小,还悄悄瞄了一眼谢闰梅,见谢闰梅的脸还是涨红的,她灵机一动,机智道:“我扶娘都前院去休息,你把后院这儿收拾一下。” 李淳奕得知自家老娘不是因为怀了老母而害喜呕吐,心里莫名跟着一松,他问夏晚棠,“那这臭豆腐呢?还吃么?” 夏晚棠犹豫了一下,想到臭豆腐的那滋味,嘴皮子就好似灌了铅一样,实在说不出‘丢掉吧’这个三个字。 她把自己脸上系着的那毛巾递给李淳奕,叮嘱说,“你用这毛巾捂紧口鼻,待会儿开坛子的时候当心些。” 其实在夏晚棠犹豫的时候,李淳奕就知道夏晚棠的态度了。 夏晚棠平日里素来大方,若不是真的想吃这么一口名叫‘腐乳’的臭东西,怎么可能会犹豫? “行,晚娘你扶娘回去休息,这个我来。你同我说说这腐乳该怎么做,我做好后端给你们吃就成。”天真的李淳奕这会儿还不知道‘腐乳’的魔法攻击究竟有多么强。 谢闰梅本来想叮嘱李淳奕几句,可是她一想到李淳奕问她是不是怀了老五就觉得一阵心口疼,索性也不叮嘱了。 左右就是被那臭味给气得吐上一回两回,能坏什么事儿? 扶着谢闰梅走出后院,夏晚棠感觉谢闰梅的脚步都好似轻了不少,她回头看了一眼,眉心紧拧,有些担心李淳奕能不能扛得住臭豆腐的那深入骨髓的臭味。 答案是很明显的,李淳奕根本撑不住。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李淳奕与他娘的脑回路无限接近,他也是觉得这豆腐是吃食,哪怕放坏了,那又能臭到哪里去?顶多一股馊饭的味道,总不能比粪坑里的大粪还臭吧! 李淳奕压根没把夏晚棠叮嘱他的话放在心上,他将夏晚棠递给他的那条毛巾放到晾衣绳上,先是搬走那放有臭豆腐的坛子,又将谢闰梅吐的那一摊子东西都清理掉,这才打开那坛子。 掀开盖子前,李淳奕想的是,放馊的豆腐能有什么臭味? 掀开盖子后,李淳奕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顾不上想了。 天下间竟然有此般奇臭无比之物! 李淳奕被臭的眼泪都要熏出来了,他将坛子往水井沿上一放,拔腿就往前院跑。 待跑进前院后,那臭味才淡了许多。 李淳奕深呼吸几口气,脸上满是惊讶与后怕。难怪他娘能被臭的呕吐不止,他刚刚险些就被臭吐了。 这样的‘腐乳’了,真的能吃吗? 李淳奕心里存疑,他又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后院水井沿上的那个黑罐子,最终决定还是去劝劝夏晚棠,这喜好还是改改吧,万一吃出什么毛病来该咋办? 李淳奕一脸忧虑地进了正房,见夏晚棠不在,又跑去厢房,果然见夏晚棠正与谢闰梅缝制门帘,他说,“晚娘,那罐子臭熏熏的豆腐,我们要不别吃了?那味道实在难闻了些。” “可那些臭豆腐……”若是拾掇拾掇,味道还是很值得期待的。 没等夏晚棠把话说完,李淳奕就提出了建议,“要不我们把那些豆腐喂马吧!” 夏晚棠:“……” 她看向谢闰梅,方才她才同谢闰梅科普了臭豆腐的滋味有多么多么好,谢闰梅还同她一起期待了李淳奕做出来的臭豆腐是什么滋味,这会儿谢闰梅应当会帮她说话。 哪曾想到,谢闰梅毫不犹豫地就叛变了,“是啊,别做了,闻着怪臭的。这么好的屋子,要是那臭味儿迟迟散不掉,可不就糟心了?更别提做饭时定然会有味儿往外飘,要是飘到别人家去,把别人也给熏到,那就不值当了。” 夏晚棠只能作罢,臭豆腐的事情暂且搁置到一边。 李淳奕这次取了一条厚实的毛巾捂在脸上,麻利地进了后院,毫不犹豫地端起那罐臭豆腐来,倒进了喂马的马槽里,熏得那马儿立在食槽前怀疑了约莫有半个时辰的‘马生’,最后才游移不定地下了嘴。 吧唧吧唧……嗯? 味道貌似还不错? 就着那腐乳的味道,马儿把食槽内的干草料吃了个干干净净。 只是可怜了长庚,马儿住的棚房与他住的倒座房相距不过七八米,他这一晚上都是在臭豆腐的魔法攻击中度过的,等天才稍微亮了一些,他便拎了一桶水去清洗马儿的食槽了。不仅是马儿的食槽,还有下水行道也得冲洗,为了不留下一丁点儿的臭味,长庚一大早就用了七八桶水。 夏晚棠不知道的是,住在他们家周边,尤其是备考着他们家后院开着的那个客栈里的住户,这一晚上都跟着倒了大霉。 “这哪里来的臭味儿啊……” “咋这么臭啊……” “报官!必须报官!” “俺怀疑这里有人藏了尸体,俺闻过这个味儿,是尸体腐烂的味道!俺家隔壁那家老太太死了没人管,隔了小半个月才有人闻着这臭味儿发现了老太太去世的事儿,就是这味道,一模一样!” 这人说的有鼻子有眼,可把其他人给膈应坏了,一想到自个儿闻着‘腐尸’的味道睡了一宿,不少人就被吓了个毛骨悚然。 更吓人的是,客栈中还有两个人觉得那味道是一种挺奇特的香,臭香臭香的,他们闻着怪喜欢的! 这可遭了…… 都知道那是腐尸的味道,自个儿居然闻着香,不是见鬼了是什么? 客栈的老板见住户们不止吵着闹着要退房,还让他赔钱,眼看着就要把客栈给砸了,他赶紧差店小二去报了官。 县衙的人听说有人闻到了腐尸的味道,立马就遣了衙差与仵作过来,挨门挨户地排查。 这一片儿住的都是县城里的富人,之前出过大夫人打杀小妾的事,这事情一闹出来,难免就有人会往那上头想,甚至还有人笃定地说,一定是富人家闹出来的龌龊! 衙差与仵作挨门挨户地搜查,敲开了夏晚棠住的这三进小院后,先是问了有没有闻到臭味,又问了家里进来有没有什么怪事。 开门的人是长庚,他一看衙差与仵作的那架势就有些腿软,只能道:“小人是没发生什么怪异的,那臭味儿倒是闻到一些,不过今早已经闻不到了。至于其他的,小人也不清楚,要不小的把夫人与老爷请出来?” 那衙差与仵作也不急,由着长庚进去通报。 夏晚棠一听自家的臭豆腐都惊动了衙差,脑子急转。 自家的臭豆腐确实已经处理了,掘地三尺都挖不出半块来,就连臭豆腐罐子都被李淳奕用水涮洗干净了,屋子也通风过了,丁点儿臭豆腐的痕迹都找不到,要是不认,衙差和仵作也没什么好办法。 可这样做的话,总觉得良心有些过不去。 夏晚棠心中还未思忖权衡出个结果来,就走到了门口,她咬咬牙,决定认了这个事。 “差爷,那味道……确实是从我家传出去的。我娘家兄弟是做豆腐买卖的,前些日子放了些豆腐在我这边,怕落灰就放到了罐子里,哪曾想到后来忘了吃。待想起来时,豆腐已经捂馊了。豆腐馊掉的味道实在难闻,故而我们是连夜清洗干净的。” 这话说出来,虽说是实话,可有几个人会信! 你说是豆腐馊了就是豆腐馊了? 你咋不说是脑子馊了呢? 衙差和仵作心里十万个不信,可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毕竟这是头一户把这事认下来的人家。 “这位夫人,话也不能全听你的,带我们进去看看吧,我们也不能尽信你的片面之词。” 夏晚棠点头,“那是自然。” 家里本来就没什么不好的东西,有什么不敢让人搜的? 衙差和仵作细细搜了,发现偌大的院子里居然只住了四个人,嘴角忍不住抽抽。 什么都未发现的仵作灵机一动,想出一个主意来,“这位夫人,既然你说那味道是豆腐馊了的味儿,你肯定能再做出那味儿来吧。你现在就做,我们看着你做,做好之后我们拿走,半月后再看,若是真出了那味道,便信你说的,若不是,你再想想该怎么同衙门解释!” 第44章 系统更新 天下人苦鱼刺久矣! 衙差和仵作觉得自己提出来的这个要求有理有据, 十分恰当,夏晚棠却觉得这些人是强人所难。 豆腐发酵成为臭豆腐,那是需要微生物参与的, 虽说豆腐发酵的微生物大差不差,但万一有了什么差异呢? 若是分辨足够分辨地话, 一千碗变馊的饭就会有一千种酸馊的味道,其中繁殖的微生物种类品相也定然不同。 怎么可能千篇一律? 见衙差和仵作不拿到臭豆腐便不走,夏晚棠赶紧把李淳奕洗刷过的那个罐子拿出来,仔细闻了闻,心凉了半截。 丁点儿臭味都闻不到了…… 这是她第一次盼着坛子没有被洗刷干净。 本着坛子洗干净也可能有微生物残留的原则, 夏晚棠差长庚去街上买了三斤豆腐, 分成两份, 分别切成块放到罐子里, 用蘸湿的麻纸给坛子封了口,最终忐忑地把那坛子送到了衙差手上。 “差爷,之前那臭豆腐就是这么做出来的,没经过别的法子,但能不能做出来,民妇也不敢保证, 您拿回去试试, 平日里可以把这坛子放到不见光但暖和的地方去。” “民妇家里也备一份,待民妇家的这份臭豆腐生了臭味,想来给差爷的这罐子臭豆腐也就成了,到时候差爷便可知道,民妇是否在说谎。” 适宜的温度适合微生物的繁殖,但紫外线又有杀菌消毒的功效……夏晚棠对于微生物的了解,也是前世从科学报刊上读的一些科普类文章, 并不专业。 这会儿虽说把衙差和仵作给送走了,她心里依旧七上八下的。 要是做不出那么臭的臭豆腐,她和李淳奕保不准还得挨一次调查。 -- 笼罩在这片天上空的臭味儿被太阳暴晒了一整个中午后,味道终于散了。 衙差为了让老百姓们安心,索性就信了夏晚棠的话,拿着‘那臭味是豆腐馊掉之后的臭味儿’这个理由去破了腐尸传言。 被‘腐尸传言’吓得惶惶不安的老百姓终于归了魂儿,可还有一部分越发拧巴了。 就是那些闻着原先的臭味儿感觉特别喜欢的人。 虽说那臭味儿不是腐尸,自己没什么奇奇怪怪的变态爱好,但那臭味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明知道那东西不好,自己却偏偏喜欢的紧……这种隐秘的,见不得人的喜欢,真是心里一道难过的关。 有人实在克制不住心里的蠢蠢欲动,索性买了豆腐回来,专程将豆腐放到盆里馊着,担心被人闻到豆腐馊臭的味道,他们还不忘往那盆上扣了一个更大的盆。 夏勤耕是来县城卖豆腐时听说的这回事,他赶忙把自己拉来的豆腐全都卖完,然后便匆匆来了夏晚棠住的这三进小院中。 “姐,姐,姐,我听说你家的豆腐馊臭了,还把衙差都给招来了?” 夏晚棠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额头上划过一排黑线,冲着满脸好奇走进来的夏勤耕翻了个白眼,继续缝制手里的门帘。 谢闰梅已经回李家庄去了,缝制门帘的活儿就落在了夏晚棠一个人的肩上。 夏勤耕挨了自家姐姐一记白眼,既不羞也不气更不恼,他腆着脸凑到夏晚棠跟前,左右瞄了几眼,问,“姐夫他娘呢?咋不见谢婶儿?” “回李家庄去了。她在县城住了几天,家里人都在忙着做豆腐,她惦记得紧,得回去看看。你咋想到来我这儿了,是看我热闹的?” 夏勤耕直呼冤枉,“姐,姐,姐,你这可真是错怪我了!我是听说有衙差上门,担心你受了惊,这才赶紧跑过来看你的。” “哦?” 自家弟弟是个什么德行,夏晚棠心里hi不知道?她十分笃定,夏勤耕就是过来看热闹的。继而,她故意道:“看完了?那就回去吧。我手头一堆事儿,没时间招待你。” 夏勤耕扁扁嘴,死皮赖脸地凑到夏晚棠跟前,道:“姐,我还有个大事儿想同你商量。” “啥事儿?别跟我绕弯子,有事儿就直说。” 夏勤耕挠挠头,道:“你这儿还给我存着钱不?支给我一些吧。” 夏晚棠拉出系统界面,扒开系统钱包中的‘账单’功能,扫了一眼夏勤耕存在她这儿的余额,同夏勤耕说:“之前你说要买宅基地,还要盖房子,已经支走一笔,现如今还剩下八十四两,都支给你吧。” 夏勤耕点头道,“嗯,我和爹娘商量过了,这次批宅基地时批的大一些,不止要起一处院子,顺道再起一个豆腐坊,将豆腐生意做起来。如今除了我来县城卖豆腐外,大哥和二哥已经不出门了,平日里只需要在家里做豆腐就行,是堂哥他们从咱家出钱拿了豆腐去隔壁村子卖。” “庄子里还有其他人问能不能也从咱家拿豆腐去卖,我想着把买卖做大也挺好的,多做一斤豆腐就能多赚几文钱,等豆腐坊建起来后,还打算买几块地,来年种上豆子,省的去买别人家的豆子,还会被人坐地起价。” “种豆子?”夏晚棠先是一愣,转而略作思忖,点头道:“挺好的,多置办一些田产,若是种不过来,也可以请人来帮忙种。做豆腐的买卖一旦做起来,往后收豆子肯定得出高价钱,自己种些豆子一来是能省些钱,二来是不用担心因为买不到豆子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最重要的是,这个年代的田产和房产,置办了准没错。 夏晚棠进了里屋,借着柜子的遮掩,给夏勤耕取出银票来,夏勤耕拿着银票欢欢喜喜地回夏家庄去了。 夏晚棠回到屋子里,刚拿起针线来,就见自己眼前的系统界面一花,弹出一个提示框。 “系统正在升级中……” “系统升级完成,并夕夕系统V2.0版本全新解锁。” “功能介绍如下:” “①:解锁能工巧匠技能,可通过任务随机触发;” “②:夕夕农场功能释放,可通过土地与水源绑定的方式将夕夕农场释放至现实空间,夕夕农场收获时间及频率将随着现实空间而自动更正,减弱的收获频率将转变为有效种植面积。注:需要雇佣适量的工人。” “③:夕夕牧场功能释放,可通过土地、水源与养殖棚房绑定的方式将夕夕牧场释放至现实空间,夕夕牧场养殖时间及频率将随着现实空间而自动更正,减弱的禽畜生长速率将转变为有效养殖数量。注:需要雇佣大量的工人。” “④:夕夕渔场功能释放,可通过河流与鱼塘绑定的方式将夕夕渔场释放至现实空间,夕夕渔场养殖时间及频率将随着现实空间而自动更正,减弱的鱼苗生长速率将转变为有效养殖数量。注:需要雇佣少量的工人。” 夏晚棠缓缓放下手中的针线,捧着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掐了一把自己的腿,确定自己不是眼花了之后,嘴角逐渐朝着耳根咧去。 那个凭借任务才能触发的能工巧匠无所谓,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运气触发,重点是后面可以释放到现实中的夕夕农场、夕夕牧场和夕夕渔场啊! 士农工商,农排在第二,她因为担心自个儿做买卖影响了李淳奕的前程,故而买卖一直都是通过别人的手来做,自己只是当个躲在幕后的中间商,闷声赚差价。 如今并夕夕系统解锁了农场、牧场与渔场的功能,她可以给自己身上镀一层金了。 这朝代便是这样,处在社会链底端的是那些地地道道的商人,即除了商业之外啥也不干的人,但凡手里有两亩地,都能给自己抬高一点身价。 这朝代对商人有恶意,那是因为商人并未从事任何的生产劳作就赚到了钱,但商人的身份也并未恶劣到遭受迫害的程度,只是商人无法参加科举考试罢了。 对于那些自知科考无望的人来说,经商也是一条出路,识字便能自己记得了账,做得了买卖,虽说社会地位低点,但这社会上还有一句话,有钱便是大爷,还有一句话,钱的终点是权,权的终点是钱,哪怕社会地位再低,买通官员就能作威作福,老农民的社会地位高只是口头社会地位高,穷人终归是不如富人的。 再者,等生意做起来后,那些商人买田置地,摇身一变就又有了农籍,子嗣的科考之路便又打通了。 放眼省城甚至是汴京,那些大人物家里,哪个没有几间铺子? 士农工商,从前往后数,你能蹭上哪个社会阶层就去蹭,只要蹭上了,你就不会被打上商业贩子的戳子。 夏晚棠仔细衡量了夕夕农场、夕夕牧场与夕夕渔场三个外挂功能后,最终选择的是只需要雇佣少量工人就能打理的夕夕渔场。 夏家庄就紧邻着一条大河,在临河的地方挖一个鱼塘便能养鱼,与夏耀祖吹了婚事的那家人家原本想的就是让她闺女嫁到老夏家来养鱼的,他们看上的就是老夏家紧邻一条大河的天然优势。 夏晚棠仔细思忖了养鱼的可行性,回头就喊上李淳奕,让长庚驾着马车回了夏家庄。 夕夕渔场里能养寻常鱼,也能养夕夕渔场中提供的优种鱼。夏晚棠这次一共相中两种鱼,一是名品锦鲤,二是无骨鱼。 名品锦鲤是顶级的观赏鱼,宋人好鱼,富贵人家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着好看且寓意吉祥的鱼儿,故而观赏鱼的价格极高,只是河中很难见到品相好的观赏鱼,每有渔民逮上一条两条来,都得当成祖宗一样供着,若是逮上来的鱼儿死了,能把渔民一家气得三天吃不下饭。 至于那无骨鱼,则是夏晚棠在河边住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的鱼种,按照介绍中,这种鱼特别挑生长环境,也是得益于夕夕渔场在与一方水域绑定之后,便会自动改造这方水域,使之适合养在其中的鱼儿生长,夏晚棠这才敢打这种鱼儿的主意。 天下人苦鱼刺久矣!试想一下,若是真能批量养殖无骨鱼,那会引起多么大的轰动? 第45章 病危 天一点一点黑了下来。 夏晚棠决定把夕夕渔场给搞出来, 自然是要买地挖鱼塘的。 因为仔细琢磨了一-夜,等到天快亮才睡着,醒来时, 夏晚棠眼下就挂了俩轻微的黑眼圈儿。 李淳奕看后,以为是夏晚棠因为怀着身孕不舒服, 赶紧煮了鸡蛋来给夏晚棠敷眼,夏晚棠转手就把那个鸡蛋放到桌子上磕开剥皮塞嘴里了。 “晚娘,这鸡蛋是拿来给你敷眼用的,你若想吃,我再给你煮两个。” 夏晚棠摆手, “这事儿不急, 我是有个别的事儿想同你商量。” 李淳奕疑惑, “什么事?” “我想开个鱼塘了。原先我还能做点生意, 补贴一些家用,如今那天-朝商人忙着去拓展海外生意了,虽说我还能搭上线,但东西肯定不能再像之前那般稳定供应,有一搭没一搭地拿货,买卖做不成。” “那天-朝商人从海外递了口信儿回来, 说是在海外遇到一种无骨的鱼, 说是海外那边的气候与东鲁之地相仿,他来过咱们这边,知道我们家就临着一条大江,问我要不要试着养点那个无骨鱼?你说这买卖要不要做。” 李淳奕想了想,道:“买卖的事儿向来都是晚娘你操心,晚娘你做决定就是。不管赚还是赔,晚娘你莫要因此劳心劳力就好。” 得了李淳奕的态度, 夏晚棠当天下午就让长庚驾着马车载她回了夏家庄。 按理说李家庄也应当考虑的,她总不能事事都想着娘家,可李家庄的地理位置不如夏家庄优越,虽然临着河,但那只是一条汇入江水中的小河流,根本不具备挖塘蓄水养鱼的条件,这一点便输了夏家庄一筹。 夏晚棠进娘家门时,大家正忙着做豆腐,在夏晚棠的指点下,夏家三兄弟的豆腐买卖已经不只是卖豆腐里,还卖豆腐干和豆腐片,都是用加了香料和盐巴卤水煮出来的。 东鲁之地的人吃饭口味比较重,夏晚棠特地让夏光宗在煮卤汤时加了些干辣椒和花椒,因而做出来的豆腐干与豆腐皮味道咸香麻辣,深得周边老少爷们的喜欢,就连小孩都喜欢那两块豆腐干或者是一片豆腐皮当零嘴吃。 豆腐皮和豆腐干都是需要头天下午提前做好的,拿着晾上一-夜,不仅豆腐干和豆腐皮可以收汁入味,凉掉的豆腐皮和豆腐干也不容易碎,卖的时候品相刚刚好。 夏晚棠进门时,见杜红缨和李招弟在忙着调卤水,夏扁头被她亲娘放在一个铺了布的筐里自己玩。 夏晚棠才蹲下开始逗自家侄子,李招弟就相当体贴地给她搬了个板凳过来,见夏晚棠要抱夏扁头,李招弟还劝道:“棠丫,你别抱他,现在你怀着孩子,不宜出大力气。还有就是扁头这孩子皮得很,在人身上爱扑腾,别闹的你动了胎气。” 夏晚棠受宠若惊地坐下,李招弟就一溜烟地进厨房去了。她再出来时,手里已经端了一碗红糖水,招呼夏晚棠喝。 “棠丫,这玩意儿是补血的,对孕妇好,听说怀孕时多喝红糖水,生出来的孩子白白胖胖。嫂子前两天才让你哥买了红糖,你赶紧喝,喜欢的话待会儿给你半斤拿去喝。” 夏晚棠脸上的笑容都要僵住了。 她早就听说李招弟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却没想到李招弟身上的变化居然这么大!变得都让她觉得害怕了…… “嫂子,不用,你留着喝吧。我家里也有红糖水呢,下次你煮红糖水的时候记得里面放点儿姜丝,对身子好,尤其是小日子来的那几天。你和咱娘平时都记得喝。我今天回来的急,忘给你们带了,下次回来时给你们带些红糖回来。” “不用,让你哥出去跑一趟就行。实在不行就让你壮子哥帮忙带一些,他们每天都要从咱家拿了豆腐、豆腐干和豆腐皮出去卖,顺路就带回来了。棠丫,你吃豆腐不?嫂子给你拌一块儿去?家里还有县城的香椿芽呢。” 夏晚棠这次是真的被李招弟给吓到了,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嫂子究竟是个什么打算?与其这样瘆人,不如明明白白说出来啊! 眼看李招弟真要回厨房里拌香椿芽,夏晚棠赶紧把人喊住,“嫂嫂,你先别急着忙活,我不饿,是吃了饭出门的。” 她这么一说,李招弟脸上居然挂起了歉意。 李招弟把手局促的在那系在她腰间的粗布围裙上擦了擦,说,“哎呀,都是嫂子不好,家里连点儿像样的东西都拿不出来,你回娘家来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 听着李招弟的这话,夏晚棠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她脑袋上的头发丝儿一根接着一根往起竖,“嫂嫂,你家里有果子不?我想吃个果子,最好是酸酸甜甜的那种。” 李招弟愣了一下,脸上的歉意迅速变成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笑容,“有,你等着,嫂子给你去洗!” 不过片刻时间,李招弟就洗了满满一盆酸果儿,同夏晚棠说,“扁头也到了啃果子磨牙的时候,咱娘让你哥给扁头买回来的,我尝过一次,味道挺甜的,你吃吃看。” 夏晚棠咬了一口,味道果然不错。 正趴在土灶上忙着调卤水卤豆腐的杜红缨实在看不下去了,吆喝道:“老大家的,你过来替我盯一会儿灶!!!” “哎!!!来了!!!!” 李招弟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虽然往杜红缨那边走,可还不忘扭过头来看夏晚棠,边看边说,“棠丫,那你先吃着,想吃什么直接同嫂子说啊,嫂子给你弄!” 夏晚棠目光呆滞地点头,她实在不适应这个精神貌似有些失常的嫂嫂。 杜红缨满脸笑意地走过来,见夏晚棠的脸色有些微妙,脸上跟着露出了复杂的笑意,同夏晚棠说,“咋这个时候想到回来了?淳奕呢,没跟你一块儿回来?下次记得早点,哪有闺女回娘家都不吃一口饭的道理。” “我是有些事儿得同您和我爹商量,我爹呢?还在地头?” 更多好文尽在旧时光 杜红缨摇头,“你爹今天没去地头,在你爷那边呢,前天晚上-你奶起夜的时候着凉了,醒来时人都快要烧糊涂了,你爹赶紧去镇上给喊了大夫过来看,连着灌了两副药下去,人看着没什么起色。你奶年纪大了,这事儿也算是正常,担心你知道了跟着着急,也就没敢同你说。” 夏晚棠急得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这都是什么狗屁道理?我奶都病糊涂了,镇上的大夫治不好就去县城德善堂请大夫啊,什么叫年纪大了,这事儿也算正常?担心我知道了着急,那我奶好端端一个人,我出嫁的时候还给我梳头送我,结果我孩子还没生下来,我奶就走了,我就不着急了?还是说你们打算瞒着我等到我把孩子生下来再告诉我?真是糊涂!” 夏晚棠急匆匆就往院外走。 夏老爷子与夏老太太住的地方就在夏春生新盖院子的不远处,走上百十步便到了。 因为着急的缘故,夏晚棠的脚步飞快,简直是要跑了起来,追在后面的杜红缨被吓得心惊肉跳。 “闺女啊!你走慢点!你还怀着身孕呢!” “棠丫!别走那么快!” 不管杜红缨怎么喊,夏晚棠的脚步都没有慢下来,赶到夏老爷子住的那门口,夏晚棠一闪身便进了院子,直奔夏老爷子与夏老太太住的那间屋子而去。 夏老爷子与夏老太太住的这处院子比较旧,屋顶上的茅草都长了有五六寸高,墙面满是斑斑驳驳的痕迹。 夏晚棠进了屋子,直奔夏老太太躺着的炕而去,把夏春生和夏老爷子都给吓了一跳。 “棠丫,你来了?你别到你奶跟前去,你奶身上带着病气呢,你现在怀着身孕,沾染了病气对你不好,对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夏老爷子伸手要拦夏晚棠。 夏晚棠直接丢了一个体检扫描过去,看着夏老太太的身体情况,她眉头紧蹙。 夏老太太确实是着凉引起的感冒,可老太太年纪大了,身体不大好,再加上镇上来的那大夫开的药不算对症,如今老太太身上出现了多种并发症,若是再接着服用镇上那大夫开的药,怕是老太太真的撑不了多久了。 值得庆幸的是,感冒所引起的一系列并发症,对于体检系统所匹配的医疗能力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疑难杂症。 “我奶这是染了风寒,别用镇上那大夫开的药了,我马车车厢里有之前从天-朝商人手中买的治疗风寒的药引,现在就去拿。” “爹,有烧好的水没?得用水把药冲开!” 夏春生原先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会儿听夏晚棠说有从天-朝商人手中买到的伤寒药,陡然间就想到去年夏晚棠从天-朝商人手中买的那些给猪吃的药。 那叫一个管用啊! 家里的灶上一直都烧着水,夏春生倒了一碗出来,夏晚棠急吼吼地跑回娘家门口,借着马车车厢的掩护,从并夕夕系统中将买到的药物取了出来。 这些药都是已经配好的,不知道那并夕夕系统做了怎样的处理,连抗生素都被整成了冲剂,夏晚棠顾不上琢磨那抗生素冲剂到底是怎么回事,拿起药下了马车就往祖屋的方向跑。 杜红缨一直都跟在夏晚棠身后,看着夏晚棠手脚灵便轻快地在马车上爬上爬下,她的心都跟着悬到了嗓子眼儿,所幸夏晚棠没出任何事,不然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同李家交代。 夏晚棠将那些冲剂都用微微晾凉一些的热水冲开,在杜红缨和夏老爷子的帮助下,把那些药都给夏老太太灌了下去,而后便坐在夏老太太的炕头等夏老太太醒来。 天一点一点黑了下来。 第46章 钱没了? 她咬紧后槽牙,决定再干一票…… 杜红缨是不想让夏晚棠待在夏老太太这边的, 她担心夏老太太把病气过到夏晚棠身上。可她哪能拗得过夏晚棠? 眼看着天都要黑了,杜红缨又想出一招来,“棠丫, 你让长庚载着你回县城去吧。你奶都已经吃药了,若是能挺过这一关, 自然能挺过去,要是挺不过去,你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你还怀着孩子呢,不能熬夜,娘和你爹在这边守着就成。” 夏晚棠想了想, 夏老太太身上的问题只是感冒发烧引起的感染, 应当不会要命, 但夏老太太的年岁大了, 服药之后怕有什么突发反应,她若是返回县城,遇到问题根本来不及赶回来。 “娘,你回去同长庚说一声,让长庚回去吧,给淳奕带个话, 就说我在娘家住几天, 等我奶的身体好了再回。” 杜红缨心中有一百的不愿,但还是应了下来。 当父母的,总是很矛盾,她一边不希望夏晚棠留下来,担心夏晚棠被过了病气,一方面又觉得夏晚棠留下来也挺好,证明这个闺女心好, 老太太也没有白疼这一辈儿的唯一一枝花。 要是夏晚棠听说老太太病了,连过来看都不看一眼,那才让人觉得心凉。如今夏晚棠一听说老太太病了就去取药,还要留在娘家照顾老太太,这样的闺女真是难得。 杜红缨满心矛盾地走了,打发长庚回县城去,她在家里煮了一锅稀饭,又冷调了一碗豆腐干,这才让李招弟去老宅那边喊夏晚棠。 夏老太太这会儿的情况已经好很多了,她原本全身盗汗冰凉,连喘气都喘不顺畅,吃了药过了一个多时辰后,她已经不那么出汗了,身体也不再觉得寒凉,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 夏老爷子高兴得一脸皱纹都跟着舒张开来,乐呵呵地同夏晚棠说,“棠丫,真是多亏你了,要不是你带回来的这药,你奶真不一定能够挺过这一关。” 夏晚棠揪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恰好李招弟进门来喊人吃饭,夏春生便招呼夏晚棠道:“回去吃饭吧,吃过饭你就好好歇着,晚上爹在你爷奶这边守着。你放心睡觉,要是出了什么问题,爹保准第一时间就同你说。” 夏晚棠信了夏春生的话,突然想到夏老爷子还没吃饭,又问,“那我爷呢?我爷晚上吃啥?” “待会儿勤耕会送过来的,咱吃啥你爷吃啥。”夏春生应道。 夏老爷子脸上的皱纹都跟着深了三分。 回到家后,夏晚棠想到夏老太太估计也快醒了,直接进了厨房,从柜子里翻出一刀肉来,切成片加油加盐爆炒出来,又匀出一些清粥来,将炒好的肉片放到粥里继续煮了一刻钟,这才把肉粥盛出来装进木饭桶里,拎给夏勤耕,叮嘱道:“奶身上有病气,得吃点好的温养着,咱爷的年纪也大了,可别奶刚治好爷就病倒了,所以爷和奶都得吃的好点。” 夏勤耕闻着那肉香就觉得嘴馋,探头探脑地看了一眼锅里,见炖肉粥的锅已经干净得能看见锅底了,纳闷地问夏晚棠,“姐,那就咱爷奶吃肉粥,咱喝稀粥?” 夏晚棠给了夏勤耕一记白眼,“赶紧给送饭去,我还能让你馋了?肉粥是我担心咱爷奶吃大肉难消化,这才把肉炖到了粥里去,咱吃的是稀粥配炒肉片。” 夏勤耕这才高兴了。 眼看夏勤耕哼着小调吊儿郎当地拎着饭桶离开,夏晚棠没好气道:“咋还越活越幼稚了……” 农村的孩子早当家,是因为那些孩子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吗?不是,是因为那些农村的穷、农村的苦,那些孩子从小就被性别偏见、贫富偏见所包围,从小就挣扎在温饱线上,从小就需要直面社会的残酷,所以才被迫早早成熟。 若是能从小就被爱包围,谁会特别早熟? 夏勤耕已经下地好多年了,做起生意来更是一头扎进去,赚钱了也舍不得给自己买块糕点吃,只想着存存存攒攒攒,与他同龄的那些富贵人家的公子哥,这会儿要么是无忧无虑地读书,要么是逛青-楼喝花酒,哪一个需要为生计奔波操心?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夏勤耕越活越幼稚,这是好事。 -- 忙活了一下午,夏春生和杜红缨总算想起了正事儿来。 “闺女啊,你这次回来,是有什么事儿么?” 夏晚棠把碗里的稀粥三下五除二喝完,擦了擦嘴,站起来活动身子,道:“确实有事儿,我同天-朝商人商量过了,打算引进一批海外的鱼苗过来。那种鱼苗分为两种,一种是富贵人家爱养的观赏鱼,长得花花绿绿,寓意吉祥,还有一种是适合吃的鱼,名叫无骨鱼,肉质鲜嫩。” “咱们夏家庄就临着江,我爷在江里捕了这么多年的鱼,养鱼经验应当是有的。不管是那种观赏鱼还是吃的无骨鱼,都得用心养才行。靠别人我不放心,想来还是咱自家人帮着养合适。” 杜红缨惊讶地问,“还有无骨鱼?真有鱼不长骨头的?可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咱在江边住了这么久,见的鱼儿不少,但从没见过不长骨头的不长刺的鱼呢!” 夏春生同杜红缨考虑得不一样,他问的是,“棠丫,你是打算回夏家庄买地的是吧,咱家旁边那一块儿其实就不错,因为临江太潮的缘故,种的东西容易烂根子,近些年一直都荒着,但要是买下来挖塘养鱼,再合适不过。你打算买多少地皮?” 夏晚棠扫了一眼夕夕渔场给的建议用地,系统养鱼时间是实际养鱼的两百四十分之一,而她夕夕渔场里的鱼塘面积只有三分地,兑换到现实中来,那就是能覆盖七十二亩鱼塘的面积。 夏晚棠想了想,鱼的生长速度同鱼塘周遭环境以及喂养方法、食物有很大的关系,她可以适当地条块一些现实渔场中的鱼儿养殖速度,减少一些鱼塘的面积。 夕夕渔场中养一条无骨鱼从鱼苗到长成,需要二十一个小时,换到现实中,那就是两百一十天,七个月的时间。 如果她将养一条鱼的时间设置成两个月,那鱼塘的面积也只能设置为七十二亩的七分之二,二十亩略微多一点,刚好适合现如今的她。 “爹,同里正说,我买二十亩这样的地。鱼塘不需要太深,五尺足矣。还得麻烦您帮我从庄子里找些人挖鱼塘,还有去山上找石头,将鱼塘下面铺上一层石头,一来是防止水漏得太快,二来可以防止鱼塘变成泥檀,人掉进去有个石头也不至于陷太深。” “批二十亩的地,不用全都挖成鱼塘,周遭适当地留一下供人行走的路,还有就是鱼要分塘养,不然万一遇到个什么病,一池子的鱼都得完蛋。鱼塘周遭要砌墙,用青砖砌,防止有人进来摸鱼,也防止有小孩掉进鱼塘中惹事,鱼塘里还打算养几条狗。” 夏春生听得咂舌,“闺女,这可不是小事儿啊,二十亩的鱼塘,就算发动全村的壮劳力来干,没个把月也完不成。” “个把月就个把月,爹,你同人说的时候,咱给出钱,保证不会比他们在县城打零工赚得少。至于出多少钱,爹,你看着给,我心里也没个准确的数。” 夏春生骤然感觉自己肩上落了重担。 但闺女都说了,他哪有拒绝的道理? 当天晚上,夏春生就去里正家说这事儿了。他看中的那块地又不是什么好地,种什么都长不成,价格自然便宜,里正报了一个良心价,夏春生觉得不算贵,便替夏晚棠答应了下来。 隔天一大早,夏春生又去庄子里转悠,问有没有人愿意挖鱼塘赚这份力气钱。 这庄子本来就叫夏家庄,五代之内都是亲戚,谁家有个事儿,全村人都会来帮忙,这会儿听说夏家要挖鱼塘,本家兄弟们都说不用出钱,避开农忙时节干,只要管饭就行。 夏春生却没答应,“管饭是肯定要管饭的,但钱也得收着。棠丫要买二十亩地,挖了鱼塘也是要养鱼卖钱的,哪有我们请大伙儿帮着挖好鱼塘自个儿赚钱的道理?大家有挖鱼塘的工夫,去县城接点活儿都能赚不少铜板。” “一天十文,一个月三钱。” 这价格已经相当厚道了,夏晚棠当初在酒楼做工时一个月都只能赚二钱银子,那还算是赚得多了,很多人在县城打零工,忙忙碌碌一个月都赚不够一钱半。 泥腿子进城,干的向来都是最累的活儿,赚得也一直都是最少的钱。 夏春生报出来的这个价格引得太多人心动了,很多人不仅打算自己来帮着挖鱼塘,还喊了自己的亲戚兄弟一起来。 大家也商量过了,夏春生给开出的钱高,那肯定没有再去人家家里蹭一顿饭的道理,不然这脸该往哪儿放? -- 夏春生出去转悠了一天,就给夏晚棠找到了近百个愿意干这活儿的人。 夏晚棠在夏老太太身边守了一天,亲眼看着夏老太太的身子好转,人也有了精神,她这才放心。 把药给夏老太太留下,叮嘱夏老太太每顿饭后都得吃药,还叮嘱杜红缨给夏老太太熬了鱼汤送过来,夏晚棠这才乘上马车回了县城。 隔天一大早,夏晚棠就把银子给夏春生送了回来。 与此同时,夏晚棠手里的银子已经没多少了,她咬紧后槽牙,决定再干一票。 第47章 真香 我家豆腐也馊了 遥想去年腊月, 夏家货郎卖的东西多好,不光是用的东西好,吃的东西也好, 唯一的缺点就是价格略微贵了些,但天底下哪有东西好还便宜的美事? 县城里的人在享受到那些好东西的便利之后, 再让他们回到原来的生活水平,他们发现回不去了。 就拿风靡一时的糖霜来说,那种精细绵白的糖霜与其它糖霜的价格一样,却比其它糖霜甜了数倍。 就算撇去甜味不提,只说那糖霜的干净, 就甩了其它糖霜几十条街。 原先大家都觉得糖霜就应该是黄白色的, 喝过夏家货郎卖的糖霜后他们才知道, 真正的糖霜应当是雪白的, 原先喝的那些糖霜之所以呈现黄白色,是因为那些糖霜不干净! 同样都是二十文一斤,自己为什么要遭这罪,为什么要喝那黄白色的糖霜冲出来的浑浊的水? 还有那风靡富户的毛巾与珊瑚绒毯子,早已不再是自用的日用品,而是变成了走亲访友送礼必备之物。 拿一条珊瑚绒毯子去拜访亲朋, 绝对能将亲朋哄得笑声不断。大户人家的少奶奶姨太太回娘家, 也喜欢拿条毛巾或是珊瑚绒毯子去给自己撑面子。 将毛巾与珊瑚绒毯子回归到最本质的作用上去,用过毛巾的脸实在是用不下去原先那些帕子啊,擦脸就和褪猪毛似的,感觉要把自己的娇嫩脸蛋儿都给擦花擦破了。还有那珊瑚绒毯子,晚上睡在上面多舒服,柔软温暖。同珊瑚绒毯子相比,原先被大家吹捧上天的各种棉布甚至是锦缎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大户人家的夫人太太们相互走动时, 难免要攀比一下,若是谁家没有几条毛巾或者是几条珊瑚绒毯子,那可是要被人看笑话的。 可惜啊,卖珊瑚绒毯子的夏家货郎也拿不到货了。 有人实在等不及了,甚至都寻到了夏家庄去,直接找到夏勤耕,开门见山地问,“夏家货郎,你为啥不卖毛巾了?我都在县城等你好些日子了!从过了正月初五就一直等,正月十五过了,二月二过了,你咋还不卖?” 夏勤耕也是有趣,他一指自家的石磨,道:“那些天-朝盛唐来的货不大好拿,今年可能不卖了。但我们家现在卖的是豆腐和豆腐干,你要不要买回去尝尝?味道相当不错。” 那人依言,拿起一块豆腐干来放到嘴里,片刻后,不住地点头,“这豆腐干的味道相当不错,你家既然都开始做了,为啥不拿到县城去卖?看不起我们县城的人?” “马上就去了,这也是刚开始。” 夏勤耕把人打发走,隔天就背了筐豆腐进了县城,县城的豆腐价格是要比乡下稍微贵一些的,不是觉得县城里的人人傻钱多,而是因为进县城的路有些远,背着筐豆腐进县城卖是个体力活儿。豆腐生意刚刚起步,各种方子、做工还都在摸索之中,产出来的豆腐品质不算稳定,夏家自然是拿去周边乡镇卖的,如今县城有人专门点了要,只能分出一些来拿去县城卖。 夏勤耕去的是自己平日爱做买卖的东市,那边的富贵人家多,见不上富贵人家的主人,但采买的下人却是不难见的,他凭借之前做的买卖,早就同那些富贵人家的下人混了个脸熟。 夏勤耕才在那条街上露面,还没来得及把背上的豆腐筐解下来安置好,就有一群人乌拉乌拉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问: “夏家货郎,你可算来了,毛巾还有么?我家老爷要去郡城走亲戚,来个二十条,颜色庄重些的,最好是那种大红牡丹。” “夏家货郎,珊瑚绒毯子!你去岁答应我的珊瑚绒毯子,怎么还不送来?我家太太天天唠叨,小少爷天天吵着闹着要,我要是再买不到珊瑚绒毯子,就要被太太打板子了!” “夏家小哥儿,你可怜可怜我吧,我要的是糖霜啊,你那儿有多少我就要多少,我家天天都做糕点生意,离不开这些。你若是再不来,我就要去夏家庄堵你了。” 夏勤耕感觉自己就好似站在鸡笼中一样,被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脑袋都大了。 这些人都是富贵人家的采买下人,虽说是奴籍,但手上都拿着采买大全,脑子有病的商贩才敢得罪。 夏勤耕一一向这些人告罪了,又把夏晚棠给的理由拿出来同众人解释,实在不是我不愿意做这买卖,而是那天-朝商人去拓展海外生意了,我们家也拿不到货,若是一有货,立马就拿到县城来。 那些人勉勉强强信了夏勤耕的解释,可心里还是有气,哪怕夏勤耕极力推荐自家的豆腐,但真正愿意买的人并没有几个。 -- 别看外头没有那些好东西,夏晚棠自己手里又不缺,她的日子过得滋滋润润,这会儿兜里没钱了,想着再倒卖并夕夕系统里的东西干一票大的,便把夏勤耕喊到了跟前,问,“勤耕,那天-朝商人说还能给我们供一批货,让我拟个单子,你觉得我们卖什么好?” 夏勤耕听到夏晚棠这话,起先都懵了,待他反应过来,整个人都陷入狂喜之中。 “姐,那天-朝商人说能给我们供一批货?有什么要求没?还是说随便我们拟单子,只要我们能拟出单子来,他就能供货?” “这我也说不清楚,你先说说你觉得什么好卖,我给他报个单子,看他能送过来些什么。” 夏勤耕掰着手指头就给夏晚棠数,“糖霜肯定是要的,这个虽然便宜,但大家都离不开,要的人挺多。寻常人家都想着三袋五袋八袋十袋的买,县城里的那些人更是恨不得在家囤个几十袋,反正糖霜又放不坏。还有西市卖糕点的那家,等糖霜都快等疯了,我前几日还听说那家的糕点不好吃了,买的人也少了,想来是因为糖霜的品质跟不上的缘故。” “还有毛巾和珊瑚绒毯子这些,都可以多要些,一时半会儿卖不完也不要紧,日后有人要的时候慢慢卖就是。” “对了,还有你拿出来的那种速食面饼,逢源酒楼年前不是买过两箱么?卖的很好,说是有多少要多少,那个一点都不愁卖。你也多拿一些。我不仅可以拿去卖给逢源酒楼,还能拿去卖给其他人。逢源酒楼都卖过的东西,散卖也一定会有人买。” 夏勤耕吧啦吧啦地说,夏晚棠就在心里拟单子,拟完之后便让夏勤耕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考虑到这单子需要经由人传给天-朝商人,再由天-朝商人派人送到东鲁来,夏晚棠隔了三五天才下的单。 下单当日,夏晚棠想到了自己倾尽心血的那摊子臭豆腐,用毛巾捂着口鼻去了一趟后院,将麻纸糊好的坛盖掀开,微微松了一下捂紧口鼻的毛巾,逸散开来的臭味便冲上了她的天灵盖。 夏晚棠屏息将坛盖盖上,喊上李淳奕往县衙走了一趟。 找到上次登门的那个衙差,夏晚棠道:“ 民妇家的那坛豆腐已经馊了,味道闻着与上次大差不差,民妇便想着来请差爷做个见证,民妇家传出的那臭味,确实是豆腐坏掉的味道,不是大家谣传的那腐尸之流。” 那衙差取来装有豆腐的坛子,当场就要掀开,夏晚棠和李淳奕齐齐色变,往后退了好几步,拿着袖子捂住口鼻。 果不其然,下一瞬,冲人天灵盖的臭味就从那坛子里弥漫开来。那毫无防备的衙差被这臭气猝不及防地一熏,当场就稀里哗啦地吐了出来,险些将苦胆都吐出。 李淳奕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一手掩着口鼻,一手抓着坛盖将那臭豆腐坛子盖上,还将衙差给扶到了院子里,那衙差这才渐渐缓过来。 夏晚棠关切地问,“差爷,那我们这下可以证明,之前那臭味真是这豆腐馊掉的味道了吧。”她倒不是关切衙差,而是关切能不能借着这坛臭气熏天的豆腐洗刷自己身上的污名。 衙差心有余悸地点头,“可以了,可以了,你们把这坛臭豆腐拿回家去吧。往后豆腐馊了就及时处理掉,别等着馊出这种味道来,以免扰得四邻不安。” 端着那一坛臭豆腐回了家,李淳奕正要倒掉,就听见自家养在棚房里的马儿开始唏律律地叫唤,他陡然间想到自家马儿似乎喜欢这个味道,便将一坛臭豆腐倒进了马儿的食槽中。 亲眼看着马儿三下五除二将一坛臭豆腐吃完,李淳奕赶紧提来水把马食槽给清理干净,这才回了屋。 他觉得自己身上也有那臭豆腐的味道了,得赶紧洗掉。 因为这坛臭豆腐处理速度极快的缘故,四邻只是隐隐约约闻到一丝臭味儿,还没闻个仔细,就再也闻不到了。 倒是那些闻着这味儿觉得香的人,被这气味一提醒,想到自己家里也有专门放着发酵的豆腐,连忙打了开来。 相似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那些人闻着自己日思夜想的味儿,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真香啊…… 可新的问题出现了,这又黑又绿还长毛的豆腐,到底该怎么吃? 有人苦思冥想数日,实在想不到吃法,看着那长了毛的豆腐不知该怎么下嘴,索性腆着脸来登门求助。 “李家娘子,我听闻你之前说豆腐馊了也能做成一种美食,不知道你方不方便教教我该怎么做?我家的豆腐也放馊了,实在是舍不得扔啊……” 第48章 香豆腐? 那不是把食客当成傻子,就是…… 臭豆腐算是一道特色小吃, 做臭豆腐的方子也能算是一道秘方,拿来赚钱可以,但是想到臭豆腐那味道, 夏晚棠对拿臭豆腐赚钱这事儿实在没什么想法。 更别提目前来看,喜欢臭豆腐这滋味的人虽然有, 但终归在少数,她想了想,便立了一个规矩,然后将做臭豆腐的法子讲了出来。 规矩是不能在她住的这院子的方园三里之地内做臭豆腐。 至于做臭豆腐的法子,无非便是先将发霉的豆腐洗净, 而后晾干, 再加以佐料腌制入味, 最后下入油锅中煎炸, 直至表皮发硬,筷子无法轻易夹碎,再洒上葱花,臭豆腐变算做成了。 这法子不算精细,能在家中操持家常便饭的主妇便能做得来。初次上手做不大成功,但滋味还算不错, 把之前闷制好的臭豆腐拿出来一点一点试, 一坛子臭豆腐见底,手艺也就练成了。 这年头,老百姓们还是很迷信‘尊师重道’这一道德的,黑心烂肠的人有,但并不多。 别说是做臭豆腐这种学了之后可以用来开个小摊谋生的手艺,哪怕是找人学个绣花图案,或者是学点泥瓦匠的手艺工夫, 都得拎着东西上门,若是学木匠、陶匠、瓷匠等精贵手艺,那得把师父当成爹娘一样供着,三节两寿是绝对不能少的。 夏晚棠把这些找她学做臭豆腐方子的人拎来的东西全部收下了,但也同这些人说明白,只要不再她住的这院子的三里之地内做臭豆腐就行,无须三节两寿云云,若是想打好关系,那就好好往来,当成朋友相处,不必分师徒尊卑。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县城中经常会出现不明臭味。原本还有人惊慌,认为这是发生了瘟疫亦或者是有人遭杀而产生的腐尸臭味,经过衙差的几次辟谣,也就无人惊慌了。 再闻到那臭味,多数人都是撇撇嘴,关上门吐槽几句——究竟是什么样的嘴,才会喜欢上这等臭气熏天的味道。 臭豆腐闻着是真的臭,隔两条街都能闻得到味儿,但吃起来也是真的香。 有一位找夏晚棠学了手艺的人尝过臭豆腐之后,觉得这可以当成买卖来做,便在自家院子门口支了个小摊儿,专程做这种放馊的豆腐的买卖,甚至还找县城里的老秀才在木板上写了三个字——香豆腐。 那手艺人觉得臭豆腐闻着这么香,味道这么好吃,拿去卖的话,肯定不愁卖,可他忽略了一件事,这臭豆腐只有少数人闻着是香的,多数人闻了之后都觉得臭。 摊子是摆上了,可预想中食客纷至沓来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反倒是因为他这臭豆腐摊子,整条街的买卖人都跟着遭了秧,寻常人原本想走这条街上走走看看买点东西的,结果一闻那臭豆腐的味道,实在没勇气踏上这条街。 准备好的一坛豆腐一块都没卖出去,可油锅已经热好,葱花也已经切好,那手艺人气得发了狠,炸了两块臭豆腐给自己解馋,边吃边恨恨地说,“这么好的东西都没人识货,真是明珠蒙尘!闻着香吃着也香的东西,怎么会有人觉得它臭呢?” 想到自个儿在沤这些豆腐时费的工夫,还有买豆腐时花的钱,以及这一锅热油的成本,甚至是家里人的不赞同不认可……手艺人吃着吃着便哭了出来。 他在那儿一边哭,一边吧唧着嘴吃,好不容易有人秉着呼吸经过,见这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吃着那臭气熏天的东西,还以为这人要服毒自尽,硬着头皮走上来劝,“这位兄台,日子就算再难,也要好好活下去嘛!切莫动轻生之念,还有你这东西,闻着太臭了,赶紧收了吧,没必要因为一点东西坏掉就要死要活,更没必要吃这些坏掉的东西,万一吃坏肚子,去德善堂看病买药不得花钱?” 手艺人一口吞下碗中的臭豆腐,满脸迷茫地问,“为什么你们都说这东西臭?我闻着这味道明明很香啊,而且这东西本来就是一种小吃,味道很好吃的。家里人都不同意我做这买卖,可我顶着家里的压力做了,现如今却是一块都卖不出去……压了许多成本在内,分文都收不回来,这可让我该如何是好。” 来安慰的那人一愣,脸上明晃晃地摆着一句话——你他娘在逗我? 这么臭的东西,你怎么好意思说它闻着香? 可是看手艺人连碗里的汤汁与葱花碎末都舔干净了,那人微微有点动心,试着道:“你这……香豆腐怎么卖?”他觉得喊这种臭不拉几的豆腐为‘香豆腐’,实在是有点违逆良心。 手艺人心里想了想,报出一个自己赚不了太多但也或多或少能赚点的价格,“一文钱两块。” “行,那就给我来一文钱的。” 眼看着自己的买卖终于开张,手艺人也顾不得心酸悲恸了,他麻溜地起身,从坛子里挑出个头最大的两块臭豆腐来,想了想,又添了一块,一并放到油锅中炸好。 豆腐表皮被炸酥炸硬后,拿出来放在砧板上,用铁笊篱微微一压,不仅能将豆腐中的热油压出来,还方便调味汁入味,最后洒上葱花末,一份臭豆腐便做出来了。 花了一文钱的那人看着手里的碗,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下嘴。 “这玩意儿真的能吃吗?” 他在怀疑,偏生手艺人满脸希冀地看着他,期待他给出个反馈来,那人只能一咬牙,将最小的那块臭豆腐塞到嘴里,像是服毒一样囫囵嚼了一下,而后便变了脸色。 他的眼睛也跟着睁的滚圆。 “好吃!” “真香!” 被肯定的那一刹那,手艺人就仿佛找到了知己,他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是吧,我就说这香豆腐闻着是真的香,可我家里人都说我鼻子有毛病,还说这东西明明臭的厉害……” 吃臭豆腐那人三下五除二把碗里的三块臭豆腐都吃下之后,连带着闻着这臭气熏天的味儿都觉得没那么恶心了,他道:“非也非也,这位兄台,你这东西确实是臭的,不然你想想,为何这平时满满当当都是人的街上,今儿个静的都能捕鸟了?我说你这豆腐香,并不是闻着香,而是吃着香。这东西吃着是真的香,但闻着也是真的臭。” 他的目光落到那块写着‘香豆腐’的牌子上,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给手艺人支招道:“这位兄台,我给你支个招,你再送我一份这豆腐,成不?” “什么招?” “或许能让你这买卖好起来的招。” “那你说吧,若是真能让我这买卖好起来,往后你来我摊子上吃豆腐,我绝对一文钱都不收。” 那人便说了,“兄台,你是做买卖的生意人,哪里有同食客叫板的道理?这豆腐大家都闻着臭,你非要叫它是香豆腐,那不是把食客当成傻子,就是故意与食客抬杠,哪里会有人愿意买?你不妨听我一句劝,顺了食客的意,这东西不叫香豆腐了,改名叫臭豆腐吧。不过你还得在旁边立一块牌子,上面写一句……虽然闻着臭,但是吃着香,这样或许就有人买了。” 猎奇心理就是人类的一种本能,有了这人支的招后,臭豆腐摊子果然渐渐有了生意,而且回头客还不少,有人出于恶搞的心思来,有人出于尝鲜的心思来,还有人纯粹就是被忽悠来的……唯一的好处便是回头客不少,这条街上也渐渐有了人影,不然那些同街的商铺老板恐怕真打算雇人来将臭豆腐摊子给咋了。 -- 夏勤耕是来县城卖豆腐的时候听闻的这件事,他秉着呼吸找到那卖臭豆腐的摊子,只见一年轻男子脸上围着一个厚厚的好似小儿棉袄一样的东西,正拧着眉头煎炸臭豆腐。 夏勤耕纵然已经屏住了呼吸,可鼻窟窿又不是完全不透风,他稍稍喘了一口气,就感觉熏鼻的臭气好似要冲翻他的天灵盖。 让夏勤耕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卖臭豆腐的摊子上居然还围了不少人。 夏勤耕还没凑到臭豆腐的摊子跟前,就险些被自己给憋得断了气,他只能变换策略,原地深呼吸几次,试图从那些臭豆腐的味道中找寻到一丝香味,比如葱花的味道,炸酱的咸香…… 不知是真的找到了那香味还是习惯了臭豆腐的扑鼻臭味,夏勤耕感觉臭豆腐也没那么臭了,这才走到那摊子前,仔细打量那臭豆腐。 炸好的臭豆腐是用竹签串起来的,一串上有六块,看着黑乎乎的,实在无法引出什么食欲来,但是夏勤耕见买到臭豆腐的人三下五除二就将一串六块臭豆腐吃到了肚子里,又觉得自己不能轻视了这臭豆腐。 他上前去问那用小儿棉袄捂住口鼻炸豆腐的年轻男子,“这位小哥,你这臭豆腐是怎么卖的?” 年轻男子头都没抬,“三文钱一串,五文钱两串。客官,你要来几串?” 夏勤耕从腰间摸出三个铜板来,递给哪啊年轻男子,“来一串尝尝味道。” 年轻男子听着声音有些耳熟,抬头一看,惊讶道:“原来是夏家的豆腐货郎,我正要找你去拿豆腐呢,直接卖给我三板豆腐吧,什么时候能送过来?” 生意上门,夏勤耕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他满口答应下来。等那年轻男子把炸好的臭豆腐串递过来,夏勤耕就拿着一串臭豆腐蹲去了墙角。 轻轻嗅一口,夏勤耕没忍住发出了‘嘶’的一声。 这臭豆腐,臭是真的臭。 他感觉自己的两片唇上好似灌了铅,平日里能说会道的这一双嘴皮子此刻实在难以掀开,纠结良久,他硬着头皮张开了嘴,轻轻地在最上面的那一块臭豆腐的边角上咬了一小口。 独特的味道以及奇怪的口感迅速在夏勤耕的唇齿之间爆炸开来。 夏勤耕微微一愣,又大口咬了一口,飞快地嚼动着,很快便将一串臭豆腐吃完,然后意犹未尽地爆了一句粗口,“真他娘好吃啊!” 恍惚间,夏勤耕突然觉得那臭豆腐也没那么臭了。 第49章 从小商贩到资本家 她这个做姐姐的做到…… 临近走到夏晚棠住的那三进小院, 夏勤耕依旧在回味臭豆腐的味道,他嘴里还念叨着那句‘虽然闻着臭,但是吃着香’, 越念叨越觉得这句话有味儿。 不是有臭味,而是有韵味。 一句话, 十个字,就将臭豆腐的特色给描绘了个淋漓尽致。 感慨完后,夏勤耕又开始感慨臭豆腐的价钱,“一小块豆腐放馊了炸一炸就能卖那么贵,那钱是真的好赚啊……” 他咂摸着嘴里的酱汁与葱花的味道, 一开门就把长庚给熏到了。 长庚眉头微皱, 可又不敢把嫌弃表现得太明显, 只能微微退后半步, 问夏勤耕,“四爷,您是来找夫人的?” “那还能有啥?” 夏勤耕侧身想要进门,发现长庚居然把门给掩了一半,开着的那另外一半居然还被长庚用身子给堵住了,他纳闷地问, “长庚, 你这是做什么?我姐让你拦我的?” 长庚连连摇头,解释道:“四爷,不是夫人的意思,而是您身上这臭豆腐的味儿,实在太臭了,不怕熏到夫人么?” 夏勤耕抬起胳膊闻了闻袖子,确实有味儿。他脸色讪讪, 语气中明显有些中气不足,“我姐又不会因为这个嫌弃我,你快把门打开,我有事儿找我姐谈。” 长庚无奈,只能让开那半扇门,但还是补充了一句,“四爷见谅,实在是您有所不知,那些卖臭豆腐的人都是从夫人这儿学的手艺,夫人因为不喜欢那个味道,特意立了个三里之地内不能做臭豆腐买卖的规矩,您这一身都是夫人不喜欢的味儿,可别熏到夫人。” 夏勤耕:“……”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长庚,你说什么?你说那臭豆腐的做法是我姐拿出来的?卖了多少钱?” 长庚没想到这事儿夏勤耕竟然不知情,诧异道:“没卖钱啊,夫人只是立了个规矩,然后便把做臭豆腐的法子给分享出去了。” 夏勤耕一阵心疼。 他站在门口犹豫许久,同长庚道:“我姐怀着孩子,既然她不喜欢臭豆腐这味儿,那我就不进去了。你进去同我姐说一声,我借一下马车,赶明儿载一车豆腐上来卖掉后就还。” 长庚进去传话,夏勤耕就站在门口算那臭豆腐的利润,他还拿自个儿做豆腐的利润同那臭豆腐的利润比了比,心里哇凉一片。 自己拿黄豆加工出一块豆腐来卖给那做臭豆腐的手艺人,赚得远不如那做臭豆腐的手艺人卖一块油炸臭豆腐赚得多……夏勤耕感觉自己一呼一吸间都在心痛。 -- 夏晚棠听长庚说夏勤耕带着一身臭豆腐味儿来了,要借了马车回去,怕熏到她所以就不进门来,脸上写满了嫌弃。 “他臭归臭,我还能因为这个嫌弃他?要是让娘知道她宝贝老四上门来了,我这个亲姐姐却连门都不让人进,还不得跑来数落我?长庚,你赶紧把人喊进来,正好我要问问鱼塘的事儿。” 重点是她想问问鱼塘的事儿。 长庚依言将夏勤耕喊进了前院,夏晚棠闻着夏勤耕一身臭豆腐味儿,微微退后了两步。 夏勤耕觉得微微后退的这个动作有点眼熟,努力一回想,可不就是长庚刚刚见到他时的样子吗? “姐,刚刚长庚见到我就后退半步的,你现在居然后退两步……认真的么?你就不怕伤了你亲弟弟的心?”夏勤耕捂着心口痛声问。 夏晚棠丢给夏勤耕一个白眼儿,道:“你自个儿带着一身臭气过来,还怪我们嫌弃你?你要是干干净净来,会遭人嫌弃?” 夏晚棠非但没有觉得自己这样的动作伤到了自家弟弟的心,还倒打一耙,她问夏勤耕,“夏勤耕,你可真是能耐啊,都学会同我客套了。早先赖在我这儿走都不走,现在连门都不进来了?是不是需要我这个做姐姐的去请你进来?” 夏勤耕一听夏晚棠这话头不对,知晓自家姐姐又要祭出‘无理取闹’大法了,赶紧赔礼道歉,“姐,你别拿话挤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不是怕自己这一身味儿熏到你么?咱姐弟俩,谁跟谁啊……” 夏晚棠这才饶过夏勤耕,她嗤笑一声,招呼长庚给夏勤耕拿了时令水果进来,又从柜子里拿出茶叶来给夏勤耕泡了一杯,把话引入正题,“你来得正好,同我说说鱼塘的情况,建的怎么样了?我记得咱爹说来上工帮忙的人不少,应该建了有一小半了吧。” 夏勤耕灌了一口茶,看着坐在他对角线位置的夏晚棠,没回答夏晚棠的问题,而是幽幽怨怨地问,“姐,你还能坐的离我再远点吗?我之前挑大粪灌地的时候,你都没这么嫌弃过我。” “那是我没出嫁在娘家待着,不能嫌弃你,不然要遭人说的。其实我心里早就已经嫌弃死了,只是嘴上不好意思明说。” 夏勤耕的心再次被夏晚棠给精准扎爆,他感觉灌到嘴里的茶水也不香了。 报复性地啃了个长庚送来的果子,夏勤耕才慢悠悠地说,“怎么可能才建了一小半?都快按照你的要求给建完了。” “来干活儿的都是咱庄子里的人,你给的钱也不少,咱家答应要管饭,但大家伙儿都说不好意思收了钱还吃饭,没人来吃,咱娘就改成了绿豆汤管够,大家干起活儿来一个比一个卖力,有好几个塘子已经挖好续上水了,还有五六个塘子正在挖,估摸着三五天就差不多能完工。” “哦?这么快?那我得给天-朝商人回个信儿,把银票给人寄过去,让她把鱼苗给运过来了。” 谈完鱼塘的事儿,夏勤耕把话题扯到了臭豆腐上,他问夏晚棠,“姐,我听说那臭豆腐的方子,是你给的?你卖钱了?” “没,白给的。” 夏勤耕噌地一下窜了起来,“你一文钱都没收就白给了?” 夏晚棠挑起眉瞅了一眼夏勤耕,一边剥着手里的果子皮一边说,“不然呢?那个方子算不上什么,我和你姐夫在县城没什么熟人,难免遭人欺负。能用一张方子换来一群人心,何乐而不为?往后若是遇到点什么事,这张方子团结起来的人心也算是一股助力。” “可我刚刚算了,做臭豆腐的利润可比做豆腐还高。” “哪有你那么算的道理?你做豆腐是一板一板地做,臭豆腐得一块一块地炸,他卖一天,生意好的话,能卖掉两板豆腐,可你在家里一天至少能做二十板豆腐。除了卖给他之外,你还卖给其它人,咱叔伯家的孩子都能跟着赚一些,你觉得哪个更赚?” “臭豆腐买卖一旦做起来,你的人就得被拴在那臭烘烘的摊子上。你马上就要到说亲的年纪了,媒婆出去一说,那后生手里是有钱,但做的都是臭豆腐生意,整天臭烘烘的,哪有姑娘愿意嫁给你?别人家到了晚上都想抱着人亲香地睡一觉,那姑娘就等于是抱了个粪罐子?” “日子都过不舒心,要你的几个臭钱有啥用!等着把自己气死,好给你让位找个小的?” “还有啊,姐在教你一点,做买卖,目光别盯着三瓜俩枣,得看长看远。天-朝商人愿意把货铺过来,我赚了,你也赚了,大家都赚了,可哪有人家赚得多?我们做买卖,一个月能赚五两十两银子,人家肯定能从卖给我们的货中赚个二两三两。你难道还能觉得我们比人家赚得多?” “天-朝商人原先做的是盛唐天-朝的买卖,现在做了东鲁,南明和北边的大元或许也有生意,现在人家又把买卖做到海外去了,连海外的无骨鱼都能搞来。像我这样从人家手里拿货再倒卖的人,人家至少有几十上百个,一个人一个月就能给人赚好几两银子,这么多人凑下来呢?不得上千两银子进账?” “你赚那五两银子,得出去盯着风吹雨淋与日晒,人家只需要动动嘴皮子,盘货有作坊,运货有镖局,卖货有我们。说句难听的,我们这样的存在,同那磨坊里给点白菜就能拉一天磨的驴子有什么区别?驴子为了吃口白菜,勤勤恳恳地拉磨,我们为了赚五两银子,勤勤恳恳地卖货。你觉得驴子拉磨一天给磨坊赚得多,还是驴子吃的白菜价值高?” “归根结底,我们都是给人家赚钱的。你的脑子得转变思维,别觉得人家做一块臭豆腐赚得比你多,得换个角度,他每卖一块臭豆腐,就等于是给你赚了一笔钱,要是他的臭豆腐买卖做不下去,你也别想卖豆腐给他。” 夏晚棠说这些话,其实就是在把夏勤耕的思维从小商贩往资本家上扳。能不能扳过来,那靠夏勤耕的悟性,她这个做姐姐的做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既尽心也尽力了。 夏勤耕感觉有一扇窗户豁然间就在自己头顶被打开了,堵在心里的那些问题也好似纸糊的一样,被一捅而破。 “姐,我明白了,我回去就好好做豆腐,争取多做一些。对了,你能不能把那做臭豆腐的法子教给我,我吃着那臭豆腐的味道挺好的。” 这有什么不能教的?外人都教了,哪有瞒着自家弟弟的道理? 夏晚棠当下就把做臭豆腐的法子交给了夏勤耕,还同夏勤耕讲了几种他不曾教给别人的秘方,比如说‘无臭’的臭豆腐,云香臭豆腐等等。 她教那些外人做臭豆腐,自然不可能倾囊相授,只是教了最基本的法子,全教那种费力也讨不了多少好的事儿,只有傻子才做。 “我估摸着天-朝商人快把货给送来了,你回家准备准备,可能过阵子得放一放做豆腐的事儿,先把手头这批货处理完。” 第50章 计策 你姐可是世上顶好的人 夏勤耕是个路子很野的人。 而且他还有个特点——懒。 他想吃臭豆腐, 但自己又觉得那味道确实有点臭,便想出一个主意来——找一个为了赚钱就可以不介意臭味的人。 而且这个人最好还得是自家人,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 综合所有的条件, 夏勤耕在路上考虑了一路,最终在脑海中圈出一个人来——李招弟。 这个嫂嫂是一个为了赚钱可以抹下面子的人, 想当初她同夏晚棠斤斤计较的时候,夏勤耕就想过,这要是自家婆娘,绝对得关上门好好说道说道,甚至得管教管教, 可后来这个嫂嫂做了什么事?在看透娘家的真面目后, 她就大彻大悟, 与娘家彻底划清了界限, 一门心思操持起自家的生计来,做豆腐的时候手脚那叫一个麻利,不比寻常的男人差。 让李招弟来赚臭豆腐的钱或许还有戏,但若是是去鼓动杜红缨,杜红缨有可能拿着捣衣杵锤死他。 夏勤耕心里憋着主意,回到家后便开始为自己的目的做铺垫。 他先是‘大为感慨’地提了自家做豆腐只是赚个辛苦钱, 一块豆腐出锅拿去卖, 赚得远不如人家做臭豆腐的强,然后就又渲染了县城那臭豆腐摊子上的生意火爆程度,原本只是有五六个人在排队,可到了夏勤耕口中,那就变成了摩肩擦踵万人空巷……果不其然,李招弟的眼睛越等越大。 夏勤耕看着自家嫂嫂的这个反应,狐狸尾巴便翘了起来, 他知道,鱼儿要上钩了。 然后,他就撇过这个话题没再谈,静等着李招弟憋不住的时候。 夏勤耕这是在等鱼儿主动上钩。 李招弟没有让夏勤耕失望,她憋了大半天,等到了吃过晚饭后,实在憋不住了,主动同夏勤耕开口道:“老四,你说的那个臭豆腐,真有那么赚钱?” “肯定啊,我亲眼见到的,那炸臭豆腐的人就没停过,一直在忙。嫂子你想想,大拇指大小的豆腐,串上六串炸一炸,就能卖出三文钱的价格,这豆腐都快顶上肉价了,能不赚么?” 李招弟嘿嘿一笑,问出了自己的打算,“那勤耕,你会做那臭豆腐么?你们兄弟三个整天都在家里做豆腐,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做饭的事儿有咱娘做就行,地里头有咱爹帮忙看着,我就是喂个鸡鸭扫个院子,你看嫂嫂适合做这个买卖不?” 夏勤耕疯狂上扬的嘴角好不容易才在勾起来前压下去,他故作犹豫许久,才问李招弟,“嫂嫂,你做那个买卖肯定行,但会不会不方便?咱家扁头还小呢,哪能离开你啊。” “有咱娘在,怕啥?难道我还害怕咱娘带不好扁头?咱娘都带大四个了,你们一个比一个好,肯定能把扁头带好,说不准比我带的还好呢!” 李招弟生怕夏勤耕不答应他,又道:“嫂嫂和你哥有了扁头,就得给扁头考虑了。扁头是个男娃,应该得去学堂跟着念书吧,嫂嫂不识字,但棠丫识字,你看看棠丫是啥,嫂嫂又是个啥,根本没有可比性。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一张嘴巴子的婆娘,人家是天上的云,嫂嫂就是地里头的泥,自个儿想想都觉得气人。” “嫂嫂和你哥都吃了没念书识字的亏,哪能让扁头也跟着走他爹娘走过的老路?扁头是必须得念书的,甭管他愿不愿意学,都得给我努力去念,不然我揍死他!念书就得买文房四宝,还得交给先生束脩,哪样是个便宜的?” “嫂嫂娘家那边是没出过读书人,但婆家这边有棠丫嫁了个读书人,妹夫上头有三个哥哥,再上头还有老子和老爷子,干活儿的人那么多,在李家庄算是能干能赚的人家,可那样的人家供李四念书都觉得吃力,嫂嫂不得及早就准备着?” “还有就是房子的问题,你这都已经批下地来,等着秋收过后就要盖了,棠丫更是在县城买了那么大那么好的院子,嫂嫂和你哥也不能同你们差太多啊……嫂嫂和你哥现在住的房子是咱爹娘给的,扁头成亲的时候绝对没地方住,嫂嫂不得像咱爹娘学习,也给扁头置办一个娶媳妇儿进门用的地方?” “寻常嫁出门的闺女还有个娘家帮着,但嫂嫂那娘家……勤耕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们还想从嫂嫂这干巴巴的骨头里榨出二两油来呢!嫂嫂哪里能指望得上她们?” 不知道是在装模作样还是真的说到了戳心处,李招弟居然哭了出来,她一手擦着眼泪,一手扯住夏勤耕的袖子,凄凄惨惨戚戚地说,“勤耕,你一定要帮帮嫂子啊!” 夏勤耕被李招弟的这表现给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仿佛屁-股下面坐了炮仗一样,一下子窜出老远,将李招弟都吓得哭出不来了。 李招弟结结巴巴地问,“老四,你这是咋……咋了?” 夏勤耕结结巴巴地回,“嫂子,你要哭就找我哥去哭啊,找我有什么用?你现在这样子,又是拉着我的袖子又是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发生了啥呢?落在我哥眼里,你这不是坑我么?” “还有,你想攒钱供扁头念书也好,给扁头置办院子也罢,那都是你和我哥商量的事儿,同我说这些干嘛?难不成你是想告诉我,我哥没本事,他的儿子都得我这个做叔叔的来帮着养?” 夏光宗没听到夏勤耕的这话,但杜红缨却是听到了,而且听得相当真切。 夏勤耕正要给李招弟一个台阶下,让李招弟心甘情愿地去做臭豆腐买卖,结果就见杜红缨抄着扫把杀气腾腾地冲了出来,脸上的怒火都快烧起来了,“你个嘴上没把门的混球,怎么编排你哥呢?老娘今天要是不给你长长记性,怕是你都这张嘴都不知道要说出多少吓死人的话来!” 夏勤耕咋可能乖乖站着挨打?他拔腿就跑……他在前面抱头鼠串,杜红缨在后面挥舞着扫把追赶,硬生生追出二里地,杜红缨实在追不动了,这才作罢。 夏勤耕不敢直接回家来,便去鱼塘那边溜达了一圈,见好几个鱼塘已经蓄水成功,鱼塘中的水也不再像是刚蓄上水时那么浑浊,这才回了家。 一进门就看到杜红缨那张黢黑的脸,夏勤耕吓得头皮发麻,举双手就要求饶,好在杜红缨没同他计较,他这才胆战心惊地去找了李招弟。 “嫂子,我想过了,咱都是一家人,你想做臭豆腐买卖赚钱也是为了扁头,我没有不支持的道理。我待会儿就教你做臭豆腐的法子,你跟着学,得先把豆腐捂上几天,豆腐被捂臭之后才能做臭豆腐,法子不算很难,你跟着看一遍就学会了。” 夏家现如今做的就是豆腐生意,哪里会缺豆腐? 夏勤耕念在自个儿只是试着做一次,能不能成都两说,便没舍得用好的豆腐,而是取了一些边角料,放到开水涮洗干净的坛子里,取来麻纸,蘸过水后,用麻纸将坛子的口给封上。 “这就成了,等闻着味道很臭很愁了,这些豆腐上面也就长满毛了,用笊篱把坛子里的豆腐捞出来,豆腐表面的青毛黑毛用凉水冲洗干净,再把新切好的豆腐装到原来这个坛子里,就泡到这次捂出来的水中,再长毛就快了。” “捂豆腐的法子我已经都交给你了,别的你也别急,等豆腐长出毛来后,我再教你余下的怎么做。” 这法子是夏晚棠教给他的,夏勤耕自个儿也见过县城里的那臭豆腐摊子,豆腐就是发青发黑的长毛豆腐,因此他对夏晚棠教给他的这个法子深信不疑。 可李招弟不信。 听听这法子,好端端的豆腐就要捂坏了再吃,还得捂到流酸汤长青毛的地步,那东西还能吃么? 平日家里做的饭就是这样的,只要不是实在穷的揭不开锅,否则只要饭放得生了霉点,就不会有人再吃了,吃了那些放馊的东西很可能会要命。 放馊的饭会要命,放馊的豆腐就变成了人间美味?这是什么捉弄鬼的屁话。 李招弟严重怀疑夏勤耕是在故意涮她,故意拿她开玩笑,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老四,你别同我开玩笑,你当我是傻子么?这捂坏了的豆腐,哪里还能吃?万一吃死人咋办?你莫不是想害我。” “就算你看嫂嫂不顺眼,也不能想出这么缺德的法子啊。你哥相貌不错,身板也好,赚钱的本事也有,想再找一个嫂嫂这样的不难,可你不为你哥考虑,也得为你侄子扁头考虑啊,他才那么大一点儿,都不记事了,就连自家亲娘都不记得,别人问起来,得到的答案就是他娘卖馊豆腐吃死人被抓去砍头了,这多残忍?你快别拿嫂嫂开涮了,正经同嫂嫂讲讲,嫂嫂是真的想赚点钱。” 夏勤耕无语,“我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糊弄你?这法子是我姐教给我的,我只是看过那臭豆腐摊子上用的豆腐,就是我姐说的那种长青毛的,嫂嫂你要是不信我的话,你可以亲自去县城看看,也可以找我姐去问问!” “我咋这么倒霉呢,好心好意地同你说,你还怀疑我是要害你,真是……哎!” 一听这做臭豆腐的法子是夏晚棠教的,李招弟心里的质疑瞬间烟消云散,她脸上堆着笑,同夏勤耕说,“既然是棠丫教的,那肯定没问题,老四你咋不早说啊,害我跟着担惊受怕一次。” 夏勤耕:“……你怕我害你,就不怕我姐害你?你当初对我姐可刻薄了!” 李招弟想得很开,“像我这样的人,有啥值得人家害的?再说了,你姐可是世上顶好的人,怎么会害我。” 夏勤耕:“……”服了服了,真是服了! 第51章 鱼塘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夏勤耕把李招弟带上了贼船, 成功给自己搞到一个可以每天都免费蹭吃臭豆腐的地方。 他原本还有些担心李招弟会因为臭豆腐的味道太臭而坚持不下来,后来却发现,是他低估了李招弟的毅力。 亦或者说, 是他低估了金钱对李招弟的吸引力。 那臭豆腐是真的臭,可李招弟自己不觉得, 她一想到这些臭烘烘的豆腐都能换成钱,心里高兴得不行。 夏光宗嫌她把自己弄得臭烘烘,李招弟还振振有词,“臭点儿咋了?这弄好之后可都是钱啊!我也想香香地过日子,可谁会给我钱?” “老四同我说了, 做这臭豆腐赚得可比做豆腐赚得多了, 咱豆腐是自己做的, 臭豆腐也是自己做的, 利润不就都捏在自己手里了?你要是嫌我臭,就带着你儿子去外屋睡去,我自个儿睡,反正你不能挡我的财路。” 夏光宗被凶了一顿,不敢吱声,只能背过身去睡觉。 有些事情嘛, 明白利害关系之后是很容易想通的, 可大人能明白利害关系,小孩子哪里会明白? 夏光宗知晓李招弟把自个儿弄得一身臭豆腐味是为了赚钱,可夏扁头那么小一个娃,咋会明白这些?他都不会说话呢! 不会说话的夏扁头在行为上实力拒绝了自家亲娘,除了吃奶的时候认这个娘外,其余时间他都是躲着亲娘的,李招弟想抱一下都不让抱……这可把李招弟给高兴坏了! 原本她还担心自个儿去做臭豆腐的买卖, 夏扁头会是个累赘,可现在夏扁头看到她就躲,她完全可以把自家兔崽子交给婆婆带,自己安安心心出门去赚钱! -- 夏晚棠在夏家庄承包的那几十亩鱼塘,几乎是倾夏家庄全庄的壮劳力来建的,固然花了不少钱,但修建速度也是真的快。 等到所有的鱼塘都挖好后,夏勤耕在家撸了两串油炸臭豆腐,然后又换了身干净没味儿的衣裳,往县城跑了一趟。 “姐,鱼塘挖好了,很多都已经蓄上水试过了,没发现有什么问题。现在咱爹正领着大家伙儿给你扎篱笆墙,你看是不是得给你在乡下寻摸一条看家护院的土狗?” 夏晚棠道:“不用,狗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我估摸着就是这几天便能把鱼塘给修好,已经提早同那天-朝商人打过招呼了,就是这两天,他就能把鱼给送到。狗也是那天-朝商人一并送来的牧鱼狗,专门被人训练出来养鱼的狗,平时不会乱跑,一心守着自家的鱼塘,若是有不熟的人或者是存了坏心思的人闯进来,少说也得留块大-腿肉在鱼塘。” 她说的那牧鱼狗,就是夕夕渔场中给配制的专用狗,有‘功夫再高也怕狗咬’之称。 这种狗专门就是为了守护渔场而生,只要能给喂饱饭,便能一直守着渔场,根本不会乱跑,更不会像村里养的大黄那样结伴四处溜达。 夏勤耕对夏晚棠的话,自然是深信不疑,他又问,“那天-朝商人给运来的货呢?这个什么时候到?” “算着日子,估摸就是这几天了,有可能同鱼苗是一块儿到的。你且先耐心等等,等到了之后我肯定喊你。” 锅都甩到莫须有的天-朝商人头上去了,实则那东西什么时候到,全都看她什么时候下单。 夏晚棠在并夕夕系统中精挑细选了一批东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点了下单,顺带着把夕夕渔场给一并安排上。 当天下午,速达镖局的人便来了。 足足有三十辆马车,整整齐齐地停到了三进小院的门口,每辆马车上都载着满满当当的东西。 “夏姑娘 ……哦不,是李夫人了,瞧我这嘴笨的,喊顺嘴了之后一直忘了改称号。你这次从天-朝那边买的货可不少啊……”速达镖局的那人掏出一张单子来等着夏晚棠签单,还不忘同夏晚棠寒暄几句。 夏晚棠可是速达镖局在他们这一县最大的客户,纵然平时也有一些活儿干,但赚得远不如给夏晚棠送一批货赚得多,尤其是像这次一样的大批量货。 之前速达镖局月月都给夏晚棠送货,有时候甚至都不止送一次,速达镖局的镖头和走镖人都赚了不少,本以为夏晚棠会是自家镖局的财神爷、摇钱树,哪曾想到过年后,夏晚棠居然不从天-朝商人那儿拿货了,让习惯大把大把赚银子的镖头与走镖人都难受了一阵子,昨儿个突然收到从省城来的货物,可把他们高兴了一阵子。 镖头为了庆祝这李夫人的生意再次开张,特意打了三斤烧刀子与弟兄们一并庆祝。 速达镖局的所有人可都盼着这李夫人的买卖能够越做越大越做越好,只有李夫人的买卖越做越好越做越大,他们才能跟着多多赚钱啊…… 夏晚棠仔细看着那镖头送来的单子,从头看到尾,确保自己拍下的东西都送来了,这才在上面按了自己的手印。 她指着单子下面的最后两行问,“能否帮忙把这鱼苗和这条狗子运到夏家庄去?鱼塘是在夏家庄,我可以多出一些钱。” 走镖人摆手道:“不用不用,这些鱼苗和那条狗子的签收地本来就在夏家庄,只是因为都是李夫人您定的货,我们才一并送到了这里。鱼苗和那条狗子原本就是要送到夏家庄去的,还得麻烦李夫人带个路,不然我们送到了夏家庄也不清楚该把鱼苗和狗子安置到哪儿去。” “行,那你们稍等我一下,我喊人把这些货品安置好就同你们一并去夏家庄走一趟。” 夏晚棠将李淳奕和长庚喊出来,与送镖的人一并把货品都搬回后院去放好,然后便锁上门往夏家庄而去。 在去往夏家庄的路上,夏晚棠就将那条夕夕渔场中出品的‘牧鱼狗’从笼子里拿出来了。 这条牧鱼狗是黑白花的,看着小小一只,身长还没有夏晚棠的小臂长,皮毛不算短,两只眼睛黑溜溜的,夏晚棠刚抱起时,那牧鱼狗还呜呜了几声,不过很快就安静下来,趴在夏晚棠的怀中闭目假眠。 夏晚棠撸了一会儿狗便到了夏家庄,她让李淳奕和长庚先带着速达镖局的人往鱼塘去,自个儿回了夏家一趟,夏光宗和夏耀祖忙着做豆腐,夏春生帮着夏勤耕在做豆腐干和豆腐皮,夏晚棠喊了夏春生与她一起去鱼塘。 鱼塘已经挖好有三五天了,里面蓄的水原本还有些浑浊,现在看着却是澄清了不少,速达镖局的人将装着鱼苗的胶木箱打开,在胶木箱两边的耳挂环上穿上麻绳,直接抻着绳将胶木箱沉入水中,待鱼儿自胶木箱中全部游出后,再将胶木箱拖起来,据说这样可以避免直接将鱼儿倒入水中时因为撞击而给鱼儿造成的伤害。 一箱箱鱼苗放入水中,夏晚棠将夕夕渔场的投影释放到了现实中。 那一瞬间,鱼塘中的每一条鱼儿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状态,她都能感知到,甚至每一条鱼儿头顶上都浮现出了‘血条’。 同时,关于‘血条’的阅读说明,也出现在了夏晚棠的眼前: 健康的鱼儿,‘血条’呈现出绿色,饥饿的鱼儿,‘血条’呈现出黄色,而染病的鱼儿,‘血条’则是呈现为红色,马上要嗝屁的鱼儿,‘血条’呈现为黑色,长成的鱼儿,‘血条’则是呈现为紫色。 夏晚棠扫了一眼自家的鱼塘,目光所及,一片绿色,她便放下心来。 将夕夕渔场给免费开放的功能全部开上,诸如渔场自净功能,自动调节水温功能,自动补充氧气功能,自动调节ph值功能,然后她开氪金给渔场开了一个‘微生态’的加成。 ‘微生态’的功能加成意味着夕夕渔场覆盖的鱼塘中会生长出一些可以帮助鱼儿提高免疫力的微生物与水藻之类,还会生出一些适合鱼儿的口粮……氪这个‘微生态’的功能虽然花了不少钱,但夏晚棠觉得还是挺值得。 除了氪‘微生态’的功能加成外,夏晚棠还花钱购买了适合锦鲤和无骨鱼的食谱大全,并从中选出一道挺适合自家鱼塘用的方子——豆渣。 豆渣是做豆腐时剩下的东西,平时夏家都是拿来喂猪的,甚至猪都吃不过来,还会送给亲戚家喂猪用,豆渣的主要成分还是植物蛋白与植物纤维,喂鱼刚刚好,可比米饭馒头营养不少。 至于该喂多少,夏晚棠也同夏春生说了,一个鱼塘喂两瓢就足够了。 自己的鱼塘总不能一直都麻烦娘家人帮忙照看,夏晚棠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要雇两个人帮忙,或者是干脆去牙行买几个下人专门负责养鱼的事儿。 她才开口同夏春生说自己打算雇人或是买几个下人养鱼的事儿,就得到了夏春生的极力反对。 夏春生一脸不悦地说,“花那个冤枉钱干啥?这鱼塘看着大,但喂鱼又不是什么费力气的买卖,爹都能给你喂了!你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呢,他们从你手里头白得了赚钱的方子,给你喂个鱼还敢有怨言?谁要是有怨言,爹拿棒子敲开他的脑壳儿问问,他到底有没有良心!” “若是他们真的不愿意给你喂这鱼,那就爹和你娘来给你喂,你这鱼塘离咱家不远,咱自家就有豆腐渣,每天喂一次,就当饭后出来遛食儿了。” 夏晚棠想的却是,自己总不能一直都靠娘家帮忙,现如今爹娘尚在,帮就帮着,就算有人有怨言也不敢说出来,但等爹娘不在了呢?该找人还是得找的。 人的心都是偏的,甭管是谁,看到的都是对自己有利的一面,哪怕自己送来的方子能赚再多的钱,人家也会觉得自己帮兄弟是理所应当,还会觉得那豆子是自己买的豆腐是自己出力做的,凭啥需要一天天地替你出力喂鱼来还这份情? 现如今有夏春生和杜红缨在,她的鱼塘只能说是有了个托底,但不能一直都靠着夏春生和杜红缨。 夏晚棠心想,自个儿该去牙行走一趟,同人牙子说一说,帮自己好生相看着,若是有一家人因为遭了灾而跑来避难讨生活的,只要品行过得去,她其实可以把人买下来,甚至可以出钱在夏家庄盖个小院子,让那家人安置下来好生过日子,一来是可以帮她照料鱼塘,二来是可以帮她照顾夏春生与杜红缨老两口,三来是为自己行善积德。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第52章 不敢 闺女,淳奕考的怎么说?…… 鱼塘里的鱼儿看着没什么不适应的, 因为锦鲤性子比较活泼而无骨鱼的性子比较惫懒的缘故,锦鲤与无骨鱼并没有刻意地分塘养,让两种鱼混在一起生活, 有助于水体氧气的均一,不至于出现无骨鱼凑在一块儿一动不动就将自己闷死的情况。 虽说已经把夕夕农场的功能释放投影到了现实中来, 但夏晚棠还是有些不放心养在鱼塘中的鱼,便与李淳奕商量了一下,打算在娘家住一阵子。 李淳奕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 可问题来了,夏晚棠出嫁之后,娘家虽然给她保留了屋子与床, 可那床只是单人床, 压根住不下, 而夏耀祖和夏光宗兄弟俩还是凑在一块儿住的。 当初建这院子时, 夏春生和杜红缨存的想法同李淳奕家爹娘存的想法一样,都是数着儿子个数建的,夏春生和杜红缨做的已然足够好了。 老夫妻俩给夏晚棠也留了一间屋子,想的是如果闺女要住,那这屋子就给闺女住,他们住的那间腾给夏勤耕娶媳妇儿用, 夏勤耕与夏耀祖现在住的那间是给夏耀祖娶媳妇儿用的, 至于他们老夫妻俩,找个不漏风的柴房住就可以,绝大多数人家都是这么过来的,要是闺女回娘家不算勤快,那她们老夫妻俩就住给夏晚棠的这间。 老夫妻俩当初算的相当精明,可人算哪里能比得上天算?夏勤耕跟着夏晚棠做买卖赚了钱,不用靠爹娘想帮就攒下了买地皮和起房子的银两, 夏光宗和夏耀祖现在天天做豆腐,赚得也不少,再忙个三月半载,也都能攒够买地盖房的银两。 夏耀祖何时成亲,这尚且没有定论,若是没同那狮子大开口的人家闹掰,或许夏耀祖的媳妇儿还是会娶在这老院子中的,可如今夏耀祖眼看着就要买地盖房,媒婆还没找到方方面面都与夏耀祖登对的姑娘,这二儿媳妇多半是要娶进新院子的门了。 至于夏勤耕,年纪还小,而且他的院子盖得最早,除非夏勤耕在这几个月突然找到了看对眼的人还把人姑娘的肚子搞大,否则他绝对不会把媳妇儿娶进这老院子来。 儿子们都有新院子住,夏春生和杜红缨自然犯不着去住柴房,夏晚棠出嫁前睡的那间屋子都没怎么动过,只是往里面放了类似于簸箕箩筐之类的杂物,想挪随时可以挪出来。 东西虽然能拿出去,可床总不能临时找木工做一个吧! 关键时刻还是杜红缨有办法,她抬手一指夏耀祖和夏勤耕,道:“老二,老四,你们俩今天晚上同你爹睡,咱家大炕绝对能睡得下你们三个。” 她又转过头来同夏晚棠和李淳奕说,“棠丫,淳奕,你们就住耀祖和勤耕睡的那间,他们那屋能睡得下你们俩。我去棠丫你之前住的那屋睡去,这不就能睡开了?” 她灵机一动,出了这么个主意,管用是真的管用,可夏春生、夏耀祖和夏勤耕心里是整整齐齐地拒绝,只是没人敢说。 夏晚棠惯会看人脸色,她发现自家老爹脸上的笑容没原本那么浓郁了,或多或少都有些强撑着笑的意味,自家二哥脸上的笑里带着些许苦味儿,还有些呆滞,自家小弟则是笑得快哭出来了,便主动开口道: “娘,用不着这么折腾,那天-朝商人已经把货送到我家里去了,我和淳奕在夏家庄住着,让勤耕进县城去我那院子住着吧,他和长庚回去,长庚知道货品在哪儿放着,至于价格,勤耕你就按照原来的价格卖就成。你在县城一边做生意一边给姐看门儿,等姐确定鱼塘不会出事儿了,再去县城把你给换回来。” 夏勤耕:“……”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和自家姐姐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姐弟情了,倒好似像是工具情——自己在自家姐姐眼中,就是一个无比趁手的工具。 夏勤耕颇有前瞻性地意识到了自己这个‘工具人’的性质,他满脸怀疑地抬头朝夏晚棠看去,结果却是见夏晚棠一脸真诚地看着他,还问他,“勤耕,姐觉得你跟着姐做了这么久的生意了,肯定能独当一面了,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的,你觉得自己可以么?” 夏勤耕顿时心里一酸,连连点头道:“姐,我可以。东西怎么卖,价格我都记得,已经有很多人同我预定上了,我很快就能卖完的。你不用担心,我都跟着你学了这么久的做买卖,绝对不可能给你搞砸。” 这一瞬间的夏勤耕,从自家姐姐身上体会到了被信任的感觉,虽然肩膀沉甸甸的,但胜在心安。 夏勤耕心里还呸了自己几下,他觉得自个儿生出先前那想法简直就是有罪。 -- 夏勤耕与长庚驾着马车进县城去了,夏晚棠和李淳奕住进了夏勤耕与夏耀祖原先住的那屋子,夏耀祖则是住到了夏晚棠原先住的那屋,被褥都是随着人一起走的,李淳奕用的则是杜红缨给夏晚棠准备的出嫁用的新被褥,只是夏晚棠已经从并夕夕系统中买到了品质更好的,便没有带走这些,这会儿正好派上了用场。 一觉睡到第二天天亮。 杜红缨没有给屋子里添置布料厚重的窗帘,所以天才刚放亮,夏晚棠便醒了,她看了一眼躺在身侧轻轻打着鼾的李淳奕,掀开被角偷偷起床,却未曾想到李淳奕的觉很轻,夏晚棠还未把身子坐直,李淳奕便醒了。 李淳奕看了一眼窗外,问夏晚棠,“不睡了?这会儿应当还早吧。” 夏晚棠感觉李淳奕的手有些不正经,居然在她腰间轻轻挠痒痒,瞪眼嗔道:“你别忘了咱是在哪儿睡着,我一个怀孕的闺女,就算睡到日上三竿,我爹娘都肯定不会说我。但你李淳奕……一个头次上老丈人家睡觉的女婿,你敢睡到日上三竿?” 李淳奕:“……”他虽然没说什么,但放在夏晚棠腰间的手明显安分了许多。 别看已经成亲半年,但哪有女婿不怕老丈人和丈母娘的? 夏晚棠麻利地穿上衣裳打算下地,李淳奕一把将她拉住,道:“你先躺一会儿,我先起,我头一回在老丈人家睡觉,得好好表现啊!你就躺着就成,我去给你烧洗脸水,早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去。” “你进过我娘家的灶间么?你知道米面粮油都在哪儿放着?你赶紧回来躺着,要是让我娘看到我把你当成小厮一样使唤,还不得喷死我。” 李淳奕想了想,提议道:“那咱俩一块儿起吧,我也不能闲着啊,你挺着个大肚子还起的比我早,大舅哥和二舅哥心里指不定怎么恼我呢。” “行,那就一起吧。昨儿个做豆腐剩下的豆渣,你拎两桶先去把鱼给喂了。一处塘子两瓢豆渣,一天喂三次,别忘了啊!” 打发李淳奕拎着豆腐渣去鱼塘喂鱼,夏晚棠起来就进了灶间,先是烧喝的开水,然后又准备煮粥,她见灶间外的水缸里有几尾小鱼,有些馋鱼汤了,便将那几尾小鱼给处理了,放到盆里用盐巴腌上,打算等上午再炖煮鱼汤。 自家娘家的灶间,自然是有什么东西就祸祸什么东西,想祸祸什么就祸祸什么了,夏晚棠可不是那种嫁出去之后就同自家娘家分了亲疏远近的人。 她平日里是不会起这么早的,李淳奕也不会,包括长庚都不会天一亮就起来,一大家子都是等鸡叫到不叫了再起,李淳奕多数时候都比夏晚棠要起的早一些,他一起床就会把热水烧上,再将米下到锅中,然后去看书,等夏晚棠起来后再一起吃饭,长庚则是会在这段时间里把院子里外连同门口的街上都打扫一遍。 夏晚棠没想到的是,自个儿回到娘家还得早起。 原本早就习惯了的早起,这会儿竟然有些不适应了,夏晚棠一边煮粥一边打哈欠,一不留神就将锅盖得失手摔到了灶台上。 铁锅盖摔到青石板面儿的灶台上,发出来的动静可想而知。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杜红缨和李招弟就一前一后地从各自屋里冲了出来,杜红缨见夏晚棠哈欠连天的做饭,当场便埋怨道:“你个丫头,肚子都这么大了,不晓得自个儿该怎么做?能躺着就躺着,一大早起来干什么?平日里,我和你嫂子都不会在这个点儿起来,我们少说还要再睡大半个时辰呢!” “你赶紧给我回屋躺着去!” 夏晚棠道:“不用,既然都已经起来了,哪里还有再躺回去的道理?衣服都已经穿上身了,我明儿个起晚一些就成。这灶上的水和粥还得有人给看着呢。” 李招弟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在夏晚棠面前表现,这会儿她一听夏晚棠的话,立马就寻到了机会,道:“棠丫,你听咱娘的话,回屋休息去。女人怀孕的时候就得多休息,不然太容易出事儿了,你休息好了,肚子里的娃也能跟着休息好,生出来才聪明。你看咱家扁头多聪明,他那一身机灵劲儿,都是随了你。” 夏晚棠:“……”老人说生女像姑生儿像舅,夏扁头可是带把儿的,若真要按照老人说的那话,夏扁头是要随了李招弟娘家那个又招又求又盼才得来的懒货……原本夏晚棠还打算纠正一下李招弟的说法,可这会儿想到那懒货,夏晚棠便没再吱声。 自家侄子,哪怕随了姑,也千万不能虽他那不争气还懒的舅! 杜红缨也搭腔道:“棠丫,你回屋歇着吧,正好同娘说说话,咱娘俩有多久没好好说过体己话了?灶间的事儿交给你嫂子帮忙盯着吧,她正好也得烧做豆腐用的水了。” “行……” 夏晚棠顺了杜红缨和李招弟的意,随着杜红缨进了屋,门一关,杜红缨就急吼吼地问,“闺女,淳奕考的怎么说?娘昨个儿都把这事儿给忘了,只顾着惦记你那鱼塘的事儿。” 第53章 考中 若是我再考不上,大可以去找大舅…… 若不是杜红缨这么一问, 夏晚棠都快忘了李淳奕在开春时参加过院考这回事。 倒不是她对李淳奕的事情不上心,而是自打怀上孩子后,整个人就变得很嗜睡, 只要得了闲,坐着都能困到打盹。 还有便是平日里过得太充实了, 除了吃吃喝喝就是琢磨着赚钱的时候,脑子一刻都不得闲,自然不会想这些。 该来的总归会来。 这会儿杜红缨问了一句,夏晚棠便在心里算了算日子,她也犯了奇怪, “按理说差不多已经到了放榜的日子, 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给耽搁了?” 应当不会发生什么大事儿, 这是吉凶镜给她的底气。正常人的日子哪有那么多的吉与凶?多半还是平淡如水,偶尔发生些什么小波澜,也会被夏晚棠给避过去,她记得吉凶镜没显过李淳奕院考出问题的事儿啊…… -- 好事素来都是经不起念叨的,杜红缨和夏晚棠母女俩大清早才念叨过李淳奕院考成绩没出来的事儿,县城的三进小院就被拍醒了门。 夏勤耕同长庚的年岁相仿, 关系也好, 乡下人哪有什么主仆的讲究?他昨晚吃过饭后便同长庚说了,“明儿个早晨别早起,好好歇着,我姐和姐夫一时半会儿应当是不会回来的。也没什么人上门来,你自个儿别早起,不然我也得被你连带着给吵醒。” 长庚正是贪睡的年龄,平素里夏晚棠和李淳奕都不约束他, 是他自个儿心里惦记着时间,听到隔壁院子的鸡叫三声就要起,但隔壁院子有一日杀了那小公鸡做菜,他就没按时醒来,是听着李淳奕起来走动的声音才醒的,起床后连连向李淳奕和夏晚棠告罪,不过这事并未被李淳奕与夏晚棠当回事,更别提因这事儿责罚。 夏晚棠本来就心软,长庚比夏勤耕还要年幼一些,小小年纪就被人卖出来讨生活,只要不犯什么大错,她都不会动气,更别提拿这事儿去责罚打板子之类。 而长庚也是一个让人省心的,很多事情心里都有数,根本用不着夏晚棠提点就能守住本分,话也不多,最近还是与夏晚棠和李淳奕处的时间长了,这才看着性子渐渐活泛起来,像个小青年的样子了,之前看着就是一个七成熟的老头子。 夏勤耕特意叮嘱长庚别早起,长庚自然是要好好睡的,他一倒头就睡到了天亮,起身看了一眼外面,见东厢还是没动静,他悄悄出门,把马儿给喂了,又回屋去躺了一会儿,脑子里不由得想到之前卖身来东鲁前的事,眼眶不觉得就润了。 “娘,阿姐……” 老天爷并没给长庚太多伤春悲秋的时间,眼泪还没从眼眶流过鼻尖儿,他就听到门被咣咣咣敲响的声音,还伴随着一个公鸭嗓在大声喊。 “李兄在么?李兄,今儿个放榜了,你这回不仅考上了,还是一等秀才,可以进县学读了。” 长庚猛的一抬头,赶紧把自己脸上的泪擦了,跳下地趿拉上鞋便跑进正院喊夏勤耕,将夏勤耕喊醒后,他又跑出去开门。 前来报喜的是李淳奕的同窗,名叫谢维正,也是一个倒霉蛋。 不过谢维正的倒霉与李淳奕的倒霉是两种倒霉,李淳奕是遭了身子牵连,哪怕有一身才华也施展不出来的倒霉,谢维正却是实实在在的流年运势太差,每次都是距离考中就差一二人的距离,倒霉蛋遇倒霉蛋,李淳奕心里没太多的想法,谢维正却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与李淳奕那整日安心在家念书等着放榜不同,谢维正发动自己所能发动的全部人脉,老早之前就打听到了是今儿个卯时放榜,他寅时就去等着了,他担心放榜时天还没亮,手里特意拿了火石和蜡烛。 可是如今已经入了夏,天亮的早,哪里用得着蜡烛?制定放榜规矩的人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让人点着蜡烛去看榜,万一把榜单给烧了该怎么办? 谢维正的火石与蜡烛压根没派上用场,他等放榜人把榜单贴好,直接看向‘拦腰斩’的那条黑线,黑线之上便是中举之人,距离黑线越远,证明考的越好,黑线之下便是落榜之人,往常谢维正都是在黑线下方三五个人名之内。 谢维正对自己的才学还是很有数的,他觉得自个儿能考上,但绝对不会考的很好,秀才或许就是自个儿这一生所能企及的最高功名了,若是能侥幸上个举人,那绝对是老谢家的祖坟选的好,祖宗在下头都给发了力。 谢维正的目光直接扫向‘拦腰斩’的黑线下面,先把那五个人的名字都给看了,没寻到自己的名字,便又看那‘拦腰斩’的黑线上头,果不其然,他的名字与那‘拦腰斩’的黑线只隔了两个人。 确定自个儿这次终于考上之后,谢维正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又惦记上了与自己同样倒霉的李淳奕。 人人都说李淳奕学问好,就是身体太差,这次李淳奕可是顺顺当当考完走出来的。 谢维正从自己的名字往下扫,一直看到底都没看到李淳奕的名字,然后又从自己名字往上扫,心中不住地感慨,“李兄这才华果然了得,我才堪堪搭上个秀才的边儿,李兄已经不知道爬了有多高了……” 嘴上虽然是这么说,但谢维正的目光还是一行一行地向上看。他觉得自己就算不如李淳奕,但也不至于被李淳奕甩开太远…… 可一直朝前看过去,谢维正始终没看到李淳奕的名字,他都怀疑李淳奕的考卷是不是因为写了什么惊为天人的话被扣下了。 “哎,看来我的运气还是要比李兄好一些啊……”谢维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里还在纳闷,自己莫不是紧张了?这会儿太阳都没出来呢,怎么就冒上汗了。 他彻底歇了给李淳奕看排名的想法,抬头朝着最前面看去,打算记一下本次榜首的名字。 这么一看,谢维正惊了。 本次榜首的名字叫‘程仕林’,这是考之前就基本上钦定下来的,人家是汴京来的人,打小就在汴京念,靠关系来到东鲁之地,只是为了考的时候轻松一些,还能替家族收拢一地士子的心。 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莫说是考秀才了,就算是考举人,都能寻摸到关系。对于无数寒窗学子来说难如登天的考秀才考举人,对于程仕林这等人来说,或许就是一两句话的事儿。 同样是科举,汴京的科举制度根本无法与天-朝盛唐那边的科举制度相比,汴京的科举制度太宽松了,处处都是可钻的漏洞。 压在‘程仕林’名字下面的,赫然就是李淳奕! 谢维正一遍一遍地揉着眼睛,可吸住他眼睛的那‘李淳奕’三个字就是不见变化。 丁点儿变化都看不到! 良久之后,谢维正无力地垂下手,苦笑道:“人家那叫运气不好,我这哪叫运气不好,我这叫实力不足……除了京城来的程世林外,李兄能够力压这一县之地的士子,最差也是举人了。该去给李兄道喜了……” -- 听谢维正说李淳奕考中了秀才,而且还是榜上第二,夏勤耕和长庚都高兴疯了。 夏勤耕和长庚都没有过独立待客的经验,可这会儿两人还是留谢维正喝了一杯茶,又同谢维正讲了李淳奕回了乡下的事,这才送走谢维正。 谢维正一走,夏勤耕与长庚便架了马车往夏家庄赶,两刻钟不到,马车已经停在了夏家院子里。 彼时的李淳奕正扶着夏晚棠在鱼塘边上遛弯儿,杜红缨与李招弟在家里忙活,夏勤耕着急忙慌地从马车上跳下来,踉跄了一下,险些扑倒在地上。 “姐!” “姐夫!” “姐夫!” 杜红缨从屋里跑出来,“你姐让你在县城里做买卖,你不在县城里好好待着,跑回来干什么?咋咋呼呼的,回来吓唬人呐!” “娘,我姐夫考中秀才了!考中了!今早放的榜,我姐夫榜上第二,妥妥的秀才!” 杜红缨:“???” 惊喜来得太快,险些砸晕他的头。 回过神来的杜红缨赶紧吩咐道:“长庚,你去鱼塘喊他们夫妻俩回来,他们夫妻俩在鱼塘那边遛食儿去了!” 长庚拔腿就往外跑。 他赶到鱼塘边,一找到夏晚棠和李淳奕就把李淳奕考中的事儿说了,他本以为夏晚棠和李淳奕也会喜出望外,却没想到人夫妻俩一个比一个淡定,夏晚棠脸上还有些笑意,李淳奕却只是平淡地‘哦’了一声,叮嘱夏晚棠说,“走慢些,鱼塘边有些滑,当心摔倒。” 夏晚棠笑骂道:“你这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考中秀才那样高兴呢?” “我自认为脑子就不算差,费了那么多年的力气去读书,爹娘资助良多,晚娘你帮我治好了体虚之症,还为我托人从天-朝盛唐那边带来那么贵重的书来,若是我再考不上,大可以去找大舅哥讨一块豆腐撞死了,也可以找个风水好的塘子,直接跳进去溺死。” 夏晚棠瞪了李淳奕一眼,嗔怪道:“怎么嘴上连个把门的都没有?回家去吧,爹和娘肯定在家里等着呢,你待会儿和长庚往李家庄跑一趟,把二老接过来,我中午侍弄几道菜吃,给你庆祝庆祝!” 第54章 挑拨 自己都不如人家,拿什么嫌弃人家…… 谢闰梅和李父见到自家儿子和长庚进门, 问,“咋想着回来了?看着你还有些喘,跑回来的?” 谢闰梅要拿毛巾给李淳奕擦汗, 她那块毛巾是夏晚棠硬塞给她的,平日里都舍不得用。 未等李淳奕开口, 长庚便道:“老爷考上了,榜上第二,今儿个放榜,夫人在夏家庄那边备了菜,喊您二老过去吃饭。” 谢闰梅和李父一惊。 “儿, 真的考上了?老幺, 真的考上了?”谢闰梅的眼眶已经红了。 李淳奕的眼眶也有些热, “娘, 考上了,长庚与勤耕去看了榜回来同我说的。晚娘在夏家庄置办了鱼塘,打算养鱼,我同晚娘在那边住着,今儿个听长庚与勤耕回来报喜才知道。” 盼了多少年才盼回来的功名,虽说这秀才根本算不上什么, 但好歹是个好兆头, 一家人这么多年也没白付出。 往常谢闰梅听到的风凉话太多了,什么‘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什么‘有那心没那命’……难听的话根本不能入耳,尽是嘲讽与讥笑,如今李淳奕寻了好亲事,才成亲便有了孩子,还考中了秀才, 这可不就是否极泰来么? 谢闰梅心里认定,这都是夏晚棠的命好,一来就带着李淳奕转了运道。 她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老幺,见李淳奕的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人看着虽然还是清瘦,但精气神却早已非同日可语,仔细看的话,李淳奕明显比之前要精壮了不少,脸颊上也添了肉……成亲后,李淳奕的日子远比在家过得好。 虽说夏晚棠能赚钱,与李淳奕过日子时也舍得,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儿,但如今亲眼看到自家儿子身上发生的改变,谢闰梅还是觉得心酸。 终归是自己亏待了老幺。 如今老幺成亲后无法在自己膝前,但只要老幺能把日子过好,那在不在自己跟前都不重要了。更别提老幺媳妇还是一个特别大方的,对待自家夫妻俩也很好,比亲闺女也差不了太多。 谢闰梅擦了擦脸上的泪,同李淳奕道:“你考上这是好事,但怎么能在你老丈人家庆祝?哪有你这样腆着个大脸的女婿!理应是咱家摆酒摆宴,请你老丈人和丈母娘来吃酒的。” 虽说这儿子和招赘出去差不多,但名义上还是自家的! 谢闰梅问的这个问题,夏晚棠早就想到了,并且她还提前给李淳奕支了个招,“你记得同咱娘解释一下,不是看重我娘家,而是正好撞上了这喜事。算是我借着娘家的锅灶摆个家宴庆祝庆祝,赶明儿咱就回李家庄再摆一桌庆祝,那边请谁我不大清楚,让爹娘拿主意做决定就好。另外啊,你再同爹娘和兄嫂说一声,过阵子我们回到县城也要摆一桌,请你念书时的先生吃一桌,再把两边的自家兄弟喊上。” 果不其然,谢闰梅一听李淳奕说了夏晚棠给出的主意,心里那个小疙瘩顿时就解开了,她把自家养着的老母鸡抓了一只,用草绳拴了鸡翅膀,还捆了鸡脚,又翻箱倒柜地从屋子里找了好些东西,拎够分量才同李父出了门。 路上有人见到谢闰梅,见谢闰梅脸上的笑是嫁到李家庄来几十年都不曾见过的浓郁,整个人看着都容光焕发的,便好奇的问,“闰梅婶儿,你家这是遇上什么喜事儿了?咋你看着这么喜庆呢!” 谢闰梅也不遮掩,当即就大大方方地同人说,“我们家老四之前不是身体不好么?老四媳妇给从天-朝那边买了好东西回来,把老四的身子给调理好了。老四这不就考上了?今儿个亲家摆酒给老四庆祝,赶明儿我们也摆一桌!” 谢闰梅逢人便说李淳奕考中的事儿,她前脚才到了夏家,后脚李淳奕考中秀才的事儿就传遍了全村。 至于李淳奕说的那句‘晚娘在夏家庄包了鱼塘养鱼’,谢闰梅和李父都没放在心上。 二人想的是,养鱼就养鱼呗,挖塘就挖塘呗,能挖多大的?……这念头一直持续到夫妻俩途径那片鱼塘时,看着波光粼粼的一片,纳罕地问,“这儿啥时候多出这么大一片塘子来?我咋不记得之前见过这些。” 李淳奕答道:“这就是晚娘承包的那块鱼塘,足足有二十亩地,里面养的都是从海外来的鱼苗。一种名为锦鲤,是观赏鱼,专门卖给富人家鱼塘里养来看的,一种名为无骨鱼,不生鱼刺,味道鲜美,专门食用的。” 谢闰梅和李父驻足看了好半晌,夫妻俩默默对视一眼,默契地叹了一口气。 穷人买块一亩大小的地都得抠抠搜搜地犹豫许久,富人买二十亩的鱼塘说买就买。、 这个儿媳妇是真有钱啊! -- 李淳奕和夏晚棠这门亲事,甭管是明面上看还是内里看,都是李家高攀,如今李淳奕考中了秀才,李父李母的腰板稍微挺直了一些,但也绝对不敢摆架子。 李淳奕娶了个好媳妇,连带着上头的三个哥哥都跟着做起了豆腐买卖,这半年赚了不少,顶之前五六年才能攒下的数,李淳奕的身子调理好了,也考中秀才了,往后还有大好的前程等着放手一搏,夏晚棠一进门就怀了孩子,手里还拿捏着这么大的家业,也没有因为自个儿有钱就看不起亲戚,做事敞亮,对亲戚都很和善,实心实意地相帮……一桩桩一件件,哪个能挑出错挑出刺来? 这顿饭吃的,两边的人都很高兴,李父与夏春生各自喝了将近半斤的米酒,李父回去时醉醺醺的,是长庚驾着马车送回去的。 谢闰梅倒是没喝酒,她还去鱼塘看了一趟,得知喂那些鱼儿的都是豆腐渣后,问夏晚棠,“这么多鱼塘,你娘家兄弟做豆腐剩下的豆渣够用么?” “有时不够,就添点儿别的,这些鱼都是精贵的,总不能饿着。” 谢闰梅嗔怪地看了夏晚棠一眼,道:“你这孩子还是不把婆家当自家人,娘家的豆腐渣不够,找我啊!我让你大哥二哥三哥每天都把做豆腐剩的豆渣给你送过去,两边的豆渣一合,可不就够了?” 天地良心,夏晚棠真不是不把婆家当自家人,她只是纯粹觉得从李家庄挑那么多桶豆渣过来太麻烦,念着李大哥李二哥李三哥每天又得做豆腐又得卖豆腐,已然够累了,就没想着去折腾人。 可这会儿谢闰梅这样说了,她哪里还能拒绝?只是心里想着,或许可以给两边的爹娘都添一辆牛车了,干农活的时候有个牛车方便的很,平日里也能派上用场,牛儿养了绝对不会亏。 她是地地道道的行动派,回头就上并夕夕系统挑了两辆平平无奇就是力气大还结实耐用的牛车,让长庚给一边赶着送了一辆过去。 这大手笔一出,可把不少人给眼馋坏了。 天底下自古以来就不缺红眼病的人,有人看着李家自打娶了夏晚棠进门后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坐不住了,从家里拿了件需要缝缝补补的烂衣裳就来找谢闰梅小坐了。 “闰梅嫂子,你也不管管你那小儿媳?” 谢闰梅一愣,“管啥啊?我那小儿媳那么好,用得着我瞎指挥?” 那人语气中满是恨铁不成钢,“咋就不用管了,你那小儿媳简直就是扶弟魔啊!哪有嫁出门的闺女做买卖还带着自家娘家兄弟的?她嫁到老李家来,那就是老李家的人,你看看给了她娘家多少东西?她娘家兄弟都是普普通通的后生,这会儿都闹腾着要盖房,不都是她接济的?还有那牛车,听说给了你一辆,还给了她娘家一辆呢!你说说这像话吗?我儿媳妇要是这样接济娘家,我非得削死她!” 谢闰梅这下明白这人的来意了——是来挑拨的。 她摇头苦笑道:“我觉得我小儿媳挺好的,人家有能耐,接济接济娘家怎么了?也没看到人家因为接济娘家就把自个儿的日子过不下去啊,更别提人家是拿自己赚得银两接济娘家,又不是拿我的东西接济,我管什么?左右她能接济娘家一辆牛车,自己铁定是能赚三辆牛车五辆牛车的,要是手里没点东西,她舍得那么大方地接济娘家?她又不傻。” “说句说出来有些臊得慌的话,我觉得我小儿媳挺好的,人家活出了我想活的样子。我年轻时候也想接济娘家啊,可自己没本事,吃的东西是男人费气费力种的,用的东西都是公婆攒钱给置办的,我拿什么接济娘家?拿自己的脸吗?” “那时候我想接济娘家,只能看着树上打了几个枣,地里长了几个瓜,或者是自己养的鸡下了两个蛋,这才能接济娘家一点儿。我爹娘养我那么多年,我却没法儿多接济爹娘一些……想想都难受。” “别人都说闺女是赔钱货,还不是因为嫁出门后就得在婆家讨生活,想接济娘家一些都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可不就是让爹娘白养了那么多年?像我老幺媳妇那样的,谁敢说人家是赔钱货?那简直就是摇钱树聚宝盆一样的宝贝疙瘩!” “老夏家生一个闺女,比生八个十个儿子都强!我要是有我老幺媳妇那样的本事,我也接济娘家去,我比她还要接济得狠,接济得多!我非得让那些说我是赔钱货的人看看,他们有多眼瞎心瞎!” “你是没看到我老幺媳妇那娘家有多好,对我家老幺都像对亲儿子一样……难怪读书人总念叨说人穷志短百事哀呢……我现在也想开了,多努力赚一些,把日子过好了,自然就不会为那芝麻大小的事儿烦心了。” “你儿媳妇不接济娘家,是你嘴里一顶一的好儿媳妇,可我觉得不是这样。她爹娘生她养她一回,她回报了什么?她于娘家不孝,没有良心!你对你这个铁公鸡一样的儿媳很满意,可她又给了你什么?” 谢闰梅撸起袖子,半露出自己手腕上带着的那个一看就很有分量的银镯子来,嘚瑟道:“我儿媳妇逢年过节就给我添东西,前些日子还送了我两身夏衣和这只银镯子,我擦脸用的毛巾都是一两银子一条的。你儿媳给过你?摸着良心说,我做儿媳妇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对婆婆好过,我不如老幺媳妇。自己都不如人家,拿什么嫌弃人家?拿自己这张豁出去也分文不值的老脸么?” 第55章 一物降一物 这话术对天底下的婆婆都奏…… 社会原本单纯, 复杂的是人。 来找谢闰梅说这话的,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无非就是觉得馋谢闰梅家病秧子儿子娶了一个能干的媳妇,带着谢闰梅一家与娘家都发迹了, 眼馋到犯了红眼病。 我没有办法让自家同你们李家一样日子过得红火热闹,但还能没有办法让你们家过得鸡飞狗跳? 试问天底下有几个婆婆能接受自家儿媳妇像是扶弟魔一样无穷无尽地帮扶娘家? 没有。 来找谢闰梅说这话的人自以为摸准了谢闰梅的心思, 只要扇扇阴风点点鬼火就能让谢闰梅同老四媳妇离了心,甚至是让谢闰梅去闹,闹到不可开交,闹到双方都下不来台,闹到李家回到与她们家一样的生活水平线上。 这要是放在之前的谢闰梅身上, 谢闰梅不一定有胆量去同夏晚棠说这事, 但肯定会无意中带出一些气性来的, 但现在的谢闰梅已经变了。 她不仅被夏晚棠给收买了, 还被全家人给劝成了务实主义。 “别整天盯着老四媳妇给了娘家多少帮了娘家多少,想想你给了人家什么,人家又给了你什么……” “人啊,心得正一点,比较也得一碗水比较,要说老四媳妇不好, 那得说说你家前头三个媳妇哪儿好……” “老婆子, 老四媳妇可是咱家的福星啊,要不是她,淳奕身子治不好,这辈子都功名无望,你可别瞎掺和……” 所有人都在劝谢闰梅要想开,要看到夏晚棠的好,不能拿那一套旧的目光与思维来约束这么好的一个儿媳妇。就连夏晚棠的那三个妯娌, 都想方设法地在谢闰梅面前说夏晚棠的好,生怕夏晚棠一个不乐意,把她们做豆腐赚钱的买卖给搞黄。 要是一个人这么说,谢闰梅可能还不大认同,但一群人这么说的话,谢闰梅自然会被洗-脑。 她不仅被洗-脑了,还学会了反洗-脑。 那个来吹阴风点鬼火的婆娘非但没有说的谢闰梅改变了立场,反倒是被谢闰梅给说得有些恍惚了。她一路脚步虚浮地走回家去,脑子里嗡嗡嗡地响,就好似在寺庙里听到的钟声一般,她隐隐之中觉得自己错了。 一进门就看到自家儿媳正在喂鸡,这儿媳之前在她心中是个老实巴交的好人,虽然会接济娘家,但都是芝麻大小的东西,她对这个儿媳的手脚还是很放心的。 可这会儿她变了想法。 这婆娘把自己代入到亲家公和亲家母的位置上感同身受地想了想,突然觉得糟心无比。自己生了养大的闺女,一嫁出门,就什么都帮不上娘家了,不是不孝是什么?不是赔钱货是什么? 这婆娘又想到了谢闰梅手上带的那个银镯子,还有谢闰梅换季时穿的衣裳,虽然颜色都是常见的朴素颜色,可是那料子一看就很好! 谢闰梅之前娶进门三个儿媳妇,也没见谢闰梅带过银镯子穿过新衣裳啊,还不都是那个大方的四儿媳给送的?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同样都是儿媳,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这婆娘看自家儿媳越看越不顺眼,但她还是要脸的,实在抹不下脸来同自家儿媳说别人家的儿媳都给婆婆送新衣裳和银镯子,只能揪着别的问题发难。 “你说说你!太不孝顺了吧!”连个衣裳都不给老娘买,老娘可是把你当亲闺女疼! “你爹娘生你养你这么多年,你一出嫁就把娘家给忘了个干干净净。老娘这辈子是没生出闺女来,要是生个像你这样的闺女,得少活二十年!” “你娘生你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养你更是十多年节衣缩食,你出嫁之后连个瓜都不给你娘送?真是白生你养你了!” 她儿媳一脸迷惑,想不明白自家婆婆是在抽什么风,甚至还怀疑自家婆婆是不是出去侃大山的时候撞了什么邪。 “我不给娘家送东西,不是你个老祸害管得紧么?我娘家亲娘上门来,我给吃把瓜子,你都恨不得拆了我的骨头剥了我的皮,我哪敢接济娘家?” 这儿媳妇心里的吐槽铺天盖地,脸上却是不敢表现出丁点儿不耐来,她怕被这个刻薄婆婆抓住小辫儿往死里折腾,只能赔着笑说,“娘,你说得对,我是不孝顺,可都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大牛辛辛苦苦种的粮食和赚得铜板,我得捏紧了,同大牛把日子好好过下去,接济了娘家,大牛不久得更累了么?我是想着帮大牛轻松点啊,那是我爹娘,我也想孝顺来着,可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有道是一物降一物,在经年累月的与自家婆婆的斗智斗勇中,这儿媳妇已经摸透了自家婆婆的软肋,并且练成了一套话术。 你说我花钱大手大脚,买了不该买的东西?我就说这是给你儿子买给你孙子买的,我自己又没添根针线。 你说我过日子过的抠搜清苦?我就说这是想给你儿子省钱,想同你儿子好好过日子。 我做的事事都是为你儿子考虑,你总不能再挑我毛病了吧……这话术对天底下的婆婆都奏效,哪怕不能完全扑灭婆婆心中的火,也能扑灭一大半了。 果不其然,她这么一说,她婆婆当即就偃旗息鼓了,只是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就顶着一脸杀气回屋去了。 -- 谢闰梅遣了李家三兄弟每天傍晚都把做豆腐时新鲜出炉的豆腐渣送去夏家庄,让李家三兄弟帮着把鱼一并喂了再回来,夏晚棠那二十亩鱼塘中的鱼儿的伙食水平骤然就提高了起来。 有了豆渣这种高植物蛋白的食物,还有夏晚棠氪金换来的微生态功能,以及夕夕渔场自带的诸多功能,鱼塘里的鱼儿长得飞快。 锦鲤可以放在鱼塘中慢慢养着,越大越能卖钱,但无骨鱼不能一直养着,养太肥之后肉质会变老,油也会变厚,容易影响鱼的味道。 夏晚棠肚子已经很大了,她便差长庚把夏勤耕喊来。 夏勤耕跟着夏晚棠做买卖,赚得不少,吃的东西也好,这短短一年光景,他的个头就窜了不少,连带着人都看着周正壮实了许多。 “姐,你喊我来啥事儿?” “我喊你来,是让你爱帮着把鱼塘里的鱼都卖了。锦鲤暂且先不要管,那种无骨鱼得赶紧卖,卖不完养的时间长了影响口味。你往县城的酒楼与客栈走一趟,带着鱼去,免费送一条。然后就是定价问题,比寻常的鱼儿要贵一点,不然无骨鱼一出,我怕寻常的鱼儿根本卖不动,影响了旁人的生意,也给自家招来嫉恨与祸事。” “一斤鱼比寻常的鱼儿贵两文钱,能去酒楼吃得起鱼儿的,不差这点钱,但也不至于人人都吃得起,让本地江河里的鱼儿卖不动了。另外,你再带句话给那些酒楼,就说只要买够八百八十八条鱼,咱就白送他一条锦鲤。” 夏勤耕听得眼皮子一抖,“姐,不是我的耳朵出问题了吧,那么贵的锦鲤,你要白送?” 夏晚棠笑着摇头,“我可不是白送,而是出钱让他们给揽客。能去酒楼吃饭的人,多数家里都有钱,谁家不养两条有益于风水的鱼儿?咱家的锦鲤品相再好,没人知道的话,还不是卖不出去?送鱼儿给酒楼,是让他们帮忙做宣传的。” 夏勤耕脑子不笨,被夏晚棠这么一点,心里顿时就想明白了。 要脑子有脑子,要脸皮有脸皮,背后还站着夏晚棠这么一个人在指点,夏勤耕的生意哪可能做不成?他用三天时间,把县城的所有酒楼都跑了一遍,挨家挨户地送了无骨鱼,没隔两日便收到了订单。 有一条大江流经本县,当地人自然喜欢吃鱼儿,可江水中的鱼儿也并不是都好吃,有些鱼肉腥,有些鱼刺多,还有些鱼油厚,好吃的鱼儿多数都出现在汛期,酒楼里的鱼儿都是从老渔民手中收来的好鱼儿,寻常鱼儿做成菜根本卖不出去。 陡然出现了无骨鱼这种价格略贵但肉质极好还没刺的鱼儿,不过数日便征服了当地的老饕和富人。 酒楼里的大厨先是红烧又是清蒸,把自己会做的鱼菜都做了一遍,在无骨鱼上找到了职业自信,基本上只要有客官上门,酒楼的店小二都会推荐一波无骨鱼,生意火爆时,一天卖出大几十条鱼儿都不在话下。 县城里的富户还从酒楼打听到了这种无骨鱼是夏家货郎养的海外鱼种,当即就派下人去了夏家庄,直接在鱼塘里挑大鱼儿买。 那些下人一到鱼塘就被震惊到了,不是被无骨鱼震惊的,而是被那红红黄黄的锦鲤震惊的。 这种锦鲤品相极好,多是红黄二色,无比贴近世人的审美,养在塘中,就好似养了一片红黄相间的水中牡丹,太阳一照,鳞光闪闪,好不漂亮。 “夏货郎……夏老板,你家还有这么好看的鱼儿卖呢?这是锦鲤吧,价格怎么说。” “这鱼儿是吉祥鱼,比寻常鱼儿要贵一些,六十文一斤。”接待这富家下人的是夏光宗,他说起六十文一斤鱼儿时,还有些不大自信。 殊不知,那下人一听这鱼儿才六十文一斤,眼睛睁得极大,就好似捡了天大的便宜一般。 “六十文一斤,十斤重的鱼儿才六百文,这鱼儿也忒便宜了些,得回去赶紧同主家说说,万一买的迟了,这家涨价了,那就亏大发了!” 第56章 等 生孩子又不是卸货 自古以来, 人们就对红色与黄色情有独钟,红色被定为喜庆之色,黄色则是代表着尊贵, 锦鲤的身价便是因为这两色而倍增。 在风水学中,水代表着财, 只有水流动起来,财运才会滚滚不断,可寻常人家为了在家聚财,只能在院子里挖一个鱼塘,可自家院子里的鱼塘中的水又不会动, 水变成死水, 还有聚财的作用么?大师们就想到了鱼, 只要有了鱼, 水自然就动起来了,而身负红黄色的锦鲤便成为了富人们的宠儿。 实在买不到红黄色锦鲤的人,也会挑一些寻常的鱼儿养在水塘中,只要是财源进门即可,管它红的黑的?可若是能有选择,大家自然选择寓意更加吉祥的, 更别提这夏家货郎卖的锦鲤也比寻常鱼儿贵不了多少。 县城里的贵人们纷纷到夏家庄卖鱼, 尽数都是来买锦鲤的,顺带着还会买一些无骨鱼回家去。 锦鲤可以养在鱼塘中,无骨鱼怎么养?锦鲤进了鱼塘就不打算捞出来了,无骨鱼是要进餐桌的,难不成还能打发小厮天天撒网在自家鱼塘里捞鱼?怕是能把锦鲤给折腾死了。 至于买无骨鱼,完全可以等夏家货郎带着鱼进城去卖,也可以打发小厮来夏家庄跑一趟, 那样买的还更新鲜。 于是乎,夏晚棠养在那二十亩鱼塘中的锦鲤和无骨鱼一炮而红。 无骨鱼的滋味十分鲜美,尝过一次的人就难以忘怀,有许多往来的游商在县城的酒楼中尝过了无骨鱼的滋味,回头就跑了夏家庄一趟,从夏家庄买了三十多条大鱼,撞在木桶中运回了自己老家,虽说路上死了一两条,但还是靠着倒卖无骨鱼大赚了一笔。 商人的心思大多都活络得很,他们盯上了夏家庄的那二十个鱼塘,隔天就成群结队地来夏家庄进货了,他们都不需要代管鱼塘的夏光宗给降价,直接原价买了回去,涨价后再卖。 不仅是无骨鱼,锦鲤也靠着这些商人出了圈,朝着郡城、府城与省城而去,连带着夏家庄都跟着出了名。 夏晚棠没有想到的是,因为自个儿那二十亩鱼塘的缘故,夏家庄的不少人都跟着赚了钱,有人把自家空着的房子腾出来,专门赁给那些游商睡觉,还有人倾全家之力进后山割草的,割回来的草扎成捆卖给那些游商,可以给拉货的牲口添个口嚼,也有人做饭的手艺不错,在门口摆一张桌子几张板凳就能支一个小摊儿出来,专门卖饭给游商。 杜红缨瞅着别家都靠着自家的买卖赚了钱,有点耐不住寂寞,同李招弟一合计,就把豆腐摊儿也支起来了,卖炒豆腐、炸豆腐以及香椿拌豆腐,买的人还不少。 …… 夏家庄的繁荣火热现象足足持续了将近两个月,眼看着鱼塘中的鱼儿也已经找不到个头够大的,这才对外宣称了鱼塘封塘两月的消息。 凭借二十亩鱼塘,夏晚棠赚到了大头,娘家人跟着赚了个盆满钵满,夏家庄的人也没少赚,那些游商们虽然苦点累点,但也比做其它买卖要赚得多,更难得的是凭借无骨鱼和锦鲤之名,他们都打响了自己的名声,挤兑掉不少生意上的竞争对手。 杜红缨估算着到了夏晚棠生产的时间,提前七八天就住进了三进小院,还从县城给夏晚棠请了稳婆与女医。 夏晚棠看着杜红缨紧张到有些神经兮兮的样子,整个人还有点想笑,“娘,不就是生个孩子么,我都不紧张,你紧张什么?” 她确实不紧张,因为生产的日期她已经通过吉凶镜看到了,就是在三天后,而且是顺产,生了一个六斤多将近七斤的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因为担心分娩的时候太痛,夏晚棠提早就从并夕夕系统中买到了两种药。 一种叫‘无痛分娩助力含片’,并夕夕系统中介绍这种‘无痛分娩助力含片’可以完全屏蔽分娩时的痛楚,简直就是效用超强的麻醉药,而且这种含片还完全规避了服用麻醉药之后容易提不上劲儿的风险,有助力功效,宣传口号就是‘生娃不痛,还很轻松’。 另外一种叫‘产后复元饮’,有产后修复的功效,对于一些撕裂损伤,甚至是声带损伤,都能起到极好的修复作用,而且还能帮助产妇有效恢复元气,产乳量也会明显增加,母乳品质更是会维持在营养的巅峰状态。 ‘无痛分娩助力含片’不算贵,‘产后复元饮’却是天价,也就是夏晚棠刚卖了一波鱼,赚到了不少钱,不然喝‘产后复元饮’都能喝到肉痛。 看着杜红缨整天神经兮兮,夏晚棠反倒得过来安慰杜红缨,“娘,你怕什么?就是生个孩子,你都生了我们四个,不也什么事都没有?” 杜红缨急得来回踱步,“娘不怕,娘不怕,娘就是……娘还是怕啊,你嫂子生扁头那次真是把娘的胆给吓破了,得亏母子平安,不然娘这辈子估计都害怕生孩子。” “哎,我嫂子那纯粹就是个意外,寻常人家的孕妇那可能从炕上摔下来?你别杞人忧天,我命好,不会出事的。” 杜红缨想到夏晚棠确实命好,这才信了夏晚棠的说辞,稍稍安了心。 等到了吉凶镜预兆的生孩子那天,夏晚棠一早就把无痛分娩助力含片拿了出来,仔细看了一眼那口味,发现是水蜜桃味的,心里又给并夕夕系统的医药馆点了个赞,亲自在锅上烧了水。 然后夏晚棠就在等……枯坐着等,站起来等,慢慢晃悠着等。 杜红缨不知道夏晚棠今天为什么这么反常,正要劝自家闺女坐下歇歇,就见自家闺女脸色突变。 夏晚棠感觉肚子一身,小腹处传来一阵镇痛,顿时来了精神。她一手捂着小腹处,忍着镇痛拿到自己准备的‘无痛分娩助力含片’,这是含片,无需吞服,但夏晚棠想到自个儿待会儿生孩子时可能会出汗,还是忍着痛喝了一杯水,然后才将那‘无痛分娩助力含片’的纸衣包装给拆掉,把含片垫在了舌头下面。 水蜜桃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开来,甜津津的,夏晚棠感觉自己的精神都好了许多,那一阵又一阵好似浪潮般的痛意渐渐消散,就好似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 “娘,我要生了,来感觉了!” 杜红缨的眼睛瞪得滚圆,她完全想不到自家闺女为什么前一会儿还在地上溜达散步,这会儿往炕上一躺,找了条薄被搭在自己身上,将下衣退了下来,就开始叫喊说自己要生了……整的就好像自己生过多少次,挺有经验一样。 杜红缨心里吐槽,手上却不敢有任何怠慢,她推开半扇门,喊长庚去请稳婆和女医,又让李淳奕去灶上烧水,她则是留在屋中亲自指挥。 “棠丫,别怕,生孩子虽然痛了些,但挺过去就好了。基本上这世上的女人都得走这么几遭的,一回生,二回熟,三回都不用请稳婆,自己就知道啥时候要生,生的时候要干什么了。” “你现在先别怕,估计羊水快破了,疼还在后头呢。女人生一个孩子,不得折腾两三个时辰?慢的都能折腾一天,娘看你现在反应还不算大,估摸着孩子得在下午或者是晚上才来,你想吃什么,娘现在抓紧时间给你做点儿,垫垫肚子,待会儿生孩子的时候有力气。就那从天-朝盛唐来的红烧牛肉面怎么样?虽然那面里的牛肉粒太少,但好歹是个肉,娘往里面煮一把青菜,再给你打个蛋,怎么样?” 夏晚棠:“……”给你即将分娩的闺女吃一碗泡面,老太太你的良心痛不痛? 当然,这种吐槽也只是在她心里过了一下,夏晚棠自己都没当真。她比任何人都知道,红烧牛肉面放到后世,那就是一个速食,还是被污名化的速食,可放到这个时代,已经是杜红缨能够想到的顶好的吃食了。 那味道好,里面还加了牛肉,可不是好东西?——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 夏晚棠微微摇头,道:“娘,您别折腾,我估摸着生孩子用不了多久。把咱家准备的那只鸡给炖上吧,再把我早晨和的面切成面条煮上,我想吃个鸡汤面,等我生完孩子吃。” 杜红缨失笑,“傻闺女,生完孩子你哪里有心思吃?一身力气都好似没了,瘫在炕上只想睡觉,哪里能吃得下饭?这饭是给你生孩子半路长力气吃的。你等着啊,娘这就给你去做,要是痛到忍不住了,就喊人,娘给你拧个毛巾过来垫在你嘴里,万万不能咬到自己的舌头,否则会出人命的。” 杜红缨进了灶间,让李淳奕到这边来陪着夏晚棠,稳婆和女医这会儿也脚步匆匆地赶来了。 二人一到,立马就将李淳奕从屋子里给撵了出来。 李淳奕焦急地在外面踱步,好似脚下蹬了风火轮一样,时不时探头朝屋内看上几眼,额头上冷汗涔涔。 他心里寻思,“嫂子之前生孩子都一直在叫啊,咋棠丫不叫,该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李淳奕有心进屋去看看,可那稳婆长得凶神恶煞,还说生孩子时的血光会冲撞了男人的运道,不让他进去,他只能去找杜红缨。 “婶儿,这屋里咋还没动静呢?” 他说的是夏晚棠怎么丁点儿喊叫声都没有,可杜红缨却理解成李淳奕是问为啥孩子还没生出来,她笑道:“放心吧,棠丫身子好,稳婆手艺好,旁边还有个女医,绝对出不了什么事的。生孩子又不是卸货,说出来就出来了?你帮我打个下手,把青菜择干净,我给棠丫做碗鸡汤面吃,棠丫这生孩子,起码得折腾到下午,你也跟着吃两口,我瞅你转来转去,估摸着你就算不饿,再转几圈儿也得饿了。” 话音刚落,屋子内就传来了小儿啼哭声,那叫一个嘹亮。 第57章 剽悍 要不是知道你前头放了个什么屁…… “这么快???” 杜红缨在灶间里都有些怀疑人生了。 同样怀疑人生的还有被李淳奕请来的稳婆和女医, 这两人也算是接生好手了,县城里几乎过半的孩子都是她们俩搭档接生出来的。 可从业至今,像夏晚棠一样这么生产顺利的产妇从未出现过! 有的产妇痛到撕心裂肺, 嚎到房顶都好似要塌掉,夏晚棠呢?只是闷哼着用了两声力气, 然后孩子便出来了。 有的产妇生个孩子就和打仗似得,从早晨折腾到晚上,全家都跟着紧张兮兮地上阵,可夏家呢?还没等到紧张的时刻,大家伙儿都觉得孩子出生至少是在两个时辰之后, 可孩子出生了。 最为关键的是, 夏晚棠这刚生产过的女人只是脸上略微有些疲倦, 并未像其它产妇一般直接昏睡过去, 还指点她们给孩子好好拾掇,甚至还指挥她们从床头拿了一包药来,借着准备好的热水冲开,捧着碗喝了一碗。 这产妇有点剽悍啊…… 生完孩子,哪怕痛觉已经被屏蔽掉,可其它感觉还是有的, 若要夏晚棠来描述, 那就是‘感觉身体被掏空’。 一碗‘产后复元饮’入腹,暖洋洋的感觉在胃里弥漫开来,连带着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好了不少。 夏晚棠让稳婆把擦洗干净的小孩抱到自己跟前来,仔细打量了几眼,见小崽子象征性地哼哼唧唧了几声就要睡觉,夏晚棠也没再多看。 往后看的时间长了去了,足以看到相看两厌的地步, 犯不着现在就捧着个孩子像是捧到了稀世珍宝一样。 稳婆和女医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顺利省时的生产,以至于杜红缨拿了喜钱送给二人时,二人还有些不大好意思收,不过最终还是收下了。 杜红缨手脚麻利地把屋子里的污秽清理干净,见夏晚棠清醒着,让夏晚棠抱着孩子撤到一边去,她把夏晚棠垫在身下的榻子也拿到外间去,换了条干净得进来。 等屋子完全拾掇干净了,杜红缨才把急得团团转的李淳奕给放进来。 李淳奕看着与自己小臂相差不大的小儿,脸上眼里的笑就好似要溢出来,他说,“晚娘,这孩子的眉眼是随了你的。” 夏晚棠:“???”刚生出来的孩子,全身红的就好似猴儿一样,皮肤也皱巴巴的,哪里能看得出来随了爹还是随了娘? 她怀疑李淳奕是在内涵她,可惜没有证据。 偏生杜红缨听着李淳奕的话也跟着凑了过来,仔细看了几眼皮猴儿,点头说,“眉眼确实像棠丫,不过这鼻子和嘴却是随了淳奕的,看着偏瘦削,不是棠丫那圆脸儿。” 夏晚棠看看自己怀中的孩子,她实在想不明白,李淳奕究竟是从哪里看出这孩子长相随了她的?杜红缨又是怎么从一个圆脸蛋上看出这孩子的鼻子与嘴偏瘦削的…… 李淳奕和杜红缨你一句我一句地夸,搞的夏晚棠就好似生孩子的气氛组一样,她看看怀中的孩子,只感觉一阵奇妙。 生孩子这种事儿,没有经历过之前,看别人生再多都不会有亲自生一次来的感悟多。 这是生命的延续,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小生命还会再度延续,如同树上的枝桠与红花绿叶,生生不息。 原本是一体的母子,从这一刻,就将变成两个人。连接母子的脐带被剪断了,血脉之间的亲情就需要用心去经营维系,若是不走心的话,母子陌路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从有了孩子的这一刻起,她就需要对他负责,养育他,教育他,扶着他从爬学会走,从走路学会走人生大路…… 杜红缨同自家外孙亲香了一阵,然后便赶紧去给夏晚棠做鸡汤面去了,因为夏晚棠生孩子太过利索的缘故,老母鸡汤都没炖好呢! 李淳奕打发长庚驾着马车往李家庄和夏家庄去报喜,去的时候是空车,回来的时候车厢里就载了人。 李家的三个嫂嫂都来了,没有一个是空手的,有人拎着黄豆有人拎着糖霜鸡蛋,还有人拎着布匹,李招弟与夏勤耕也来了,李招弟拎的东西最多,除了糖霜鸡蛋黄豆这些之外,她还拎来了扁头穿过的那些衣裳,夏勤耕则是拎来了两尾大鱼,是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给的。 夏老太太还让夏勤耕给夏晚棠带了话,她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等再过两天就到县城来看重孙,夏老太太还说,她已经催着夏老爷子去给夏晚棠找鲫鱼了,鲫鱼下奶,能让小娃娃吃饱饭…… 夏晚棠本来就吃得好,再加上还有两边的亲戚隔空投喂,一个月子坐下来,她整个人都胖了两圈,再加上‘产后复元饮’的滋补,夏晚棠明明已经生了孩子,看起来却比怀孕是还要圆润。 她有心控制饮食,却得到了来自全家人的一致抵抗,索性将屋里的镜子全都收起来,眼看不见胖胖的自己,心里的烦忧自然会少很多,大不了等出了月子再去减肥……夏晚棠或多或少都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心思。 -- 李淳奕是县里的第二,秋收之后府城的府学开堂他没赶的上,便定了来年过了元宵节之后去府城,也好多陪夏晚棠和孩子几个月。 他这么一去府城,少说也得半年才能回来。而半年过后,这会儿连身子都不会翻的兔崽子估计已经学走路了,说不定也能开口学舌了……每每想到这些,李淳奕心里就有些惆怅。 夏晚棠数着日子出了月子,给自个儿痛痛快快地洗了一澡,又拿着发削把长长的头发削去寸许,这才感觉自个儿身上清爽了。 被拘在屋子里一个月,夏晚棠除了带孩子外,多数时间都在惦记着夏家庄的鱼塘,瞅着年关将近,她又动了再做一笔买卖的心思。 养孩子费银两啊! 杜红缨跟着夏晚棠在县城住了一个月,把夏晚棠送出了月子,心里惦记家里惦记得紧,想回去看看,住上几天,夏晚棠让长庚送杜红缨回乡下去,李淳奕随着长庚回了一趟乡下,把自家亲娘谢闰梅给请出了山。 谢闰梅每隔三五天就要来县城看看自家小孙子,每次来都会感慨一句自家小孙子‘一天一个样’,早就想来县城了。 只是谢闰梅也知道,杜红缨疼闺女,月子肯定是要全程伺候下来的,她不能来,不然两个人难免有一些意见不一致的地方,不统一意见吧,双方心里都憋得慌,统一意见吧,至少得有一方让步,实在是影响感情,再说了,杜红缨伺候闺女和外孙,断然不会比她伺候得差,说不准比她还要精心,她有什么不放心的? 等杜红缨伺候完月子,有大把时间留给她来带孙子。 谢闰梅早就数着日子等杜红缨回了,东西都收拾好了,李淳奕才一进门,只是三言两语把自个儿的目的说了,他还担心自家亲娘不愿意撇下家里去县城帮忙,正打算说些软话拜托谢闰梅帮衬着些家里,就见谢闰梅手脚相当麻利地从柜子里拿出两个大包袱出来。 谢闰梅的眉梢上挂着的都是喜意,她说:“你丈母娘回去了?娘早就准备好了。” “那家里……”李淳奕欲言又止。 谢闰梅道:“家里有啥?”她见李淳奕的那一副表情,明白了,问李淳奕,“老幺,你是不是担心你嫂嫂不同意,担心你兄嫂心里闹意见?” 李淳奕点头,心里叹息。 谢闰梅拍了拍李淳奕的肩膀,安慰道:“这想法大可不必有,你嫂嫂盼着我走都来不及呢。娘要在家里,你嫂嫂头上就得有个婆婆压着,事事都得考虑娘的看法,睡个懒觉都担心被娘说,可娘要是走了,日子是横着过还是竖着过,不都净由着她们?就和你们夫妻俩一样,平时不知道多自由呢,你媳妇儿哪里用得着像其他人家的媳妇儿一样,需要仰婆婆的鼻息,看婆婆的脸色?” “再说了,你媳妇儿是个大方的,人也有能耐,一进门就给三个妯娌送了个赚钱的法子,你嫂嫂们每天恨不得把自己当驴用,都想着多赚几个铜板盖大院子分出去单过日子,哪有心思想这些?要说家里谁最舍不得娘走,估计只剩下你爹了。他个当公爹的,有什么话也不能明着同儿媳说,人家做的饭好吃难吃不能说,人家起的早晚也不能说,就算再看不惯,也只能把话憋在心里,衣服还得自己洗,他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其它人都舒服的很。” 听谢闰梅这么一说,李淳奕便道:“那就让爹和娘一道进县城去,不能让爹因为娘帮衬我们就把日子难过了。” 谢闰梅也想这样,可关键是,夏晚棠会同意么?谢闰梅把这个问题问了李淳奕,得到肯定答复后,她便去同李父把这说了。 李父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你去就去,拉上我-干什么?家里忙着做豆腐呢,我留下好歹还能帮个忙,我要是走了,上头三个能没意见?都是儿子,凭啥只帮老小,上头三个就撇下不管?你就安心去吧,左右也没多远,我自个儿能把自个儿料理了。至于吃食上面,我跟老大媳妇说一声,往后就跟着他们吃饭。老大媳妇的手艺你也知道,不差的。” 谢闰梅直翻白眼,“真是不识好人心,我怕你遭罪受累,你还怪我事儿多。说的都是什么屁话,叫我安心去,要不是知道你前头放了个什么屁,老娘都以为你诅咒我早点下去同你老李家的祖宗报喜呢!” 第58章 年 啊?我还有? 谢闰梅被李父给气急眼了, 去了县城就没惦记着回来。 她这么一待就待到了过年。 夏晚棠问谢闰梅说,“娘,你这个年同我们在一块儿过吧, 等年后淳奕就要去府城了,你和我在县城搭个伴儿, 帮我带带知岩。我也得活动活动筋骨,把买卖的事儿操持上来。” 知岩就是李淳奕给自家兔崽子起的名字。 夏晚棠原本想的挺好,她觉得自个儿出了月子就能大干一场,顺带着把一身五花肉给减下去,可真到了出了月子之后, 她才发现, 孩子并不是吃饱就消停, 他还闹, 得有人哄着。 而且这小兔崽子月份不大,怪认人的,平时谢闰梅带他完全可以,但要是犟脾气上来,或者是哪儿不如意了,非得夏晚棠来抱抱, 不然能歇歇缓缓连着哭一个时辰。 她刚想琢磨点儿生意, 孩子闹了,思路自然而然就被打断了。 真正让夏晚棠头疼的是,锦鲤与无骨鱼的名气越来越响,已经引来了不少外地游商,还真出现过从天-朝盛唐来的游商。 不过那游商是从天-朝盛唐的犄角旮旯来的,据说没去过帝京长安城,在见到夏晚棠打着天-朝盛唐的旗号而拿出来的东西时, 他虽然心里疑窦重重,可还是与有荣焉地吹了一番牛逼,“那是,长安城遍地都是黄金,好东西从来不缺,人称人间仙庭,这些你们看着贵重的东西,实则长安城遍地都是,在我们那儿根本不算稀罕物。” 有人当场就拆了台,“既然毛巾在你们那儿不算稀罕物,那你为何洗脸还用的是粗布?我看着你那粗布是比我们南明的粗布好一些,但也没好到哪儿去啊……” 盛唐来的游商暗暗捏了一把汗,心道早知道自个儿就不吹这牛逼了,现在好了,台都没得下,还得绞尽脑汁地圆谎,“哎,这不是财不外露么?这毛巾虽说我们老家那边不算什么稀罕物,但外人看着稀罕啊,我之前住驿站、客栈的时候,丢过好几次,最后发觉还是用这种粗布帕子比较好,起码不扎眼,不招贼惦记。” “原来竟是这个道理,理解理解。” 附和那商人的人转眼就又想起一个更扎心的事儿来。他嘿嘿笑着搓了搓手,问,“老哥,既然这东西在你们那地方不算稀罕物,能不能给我搞点儿货?这边一条毛巾卖一两银子,你那边拿肯定比这便宜不少,我让给你六分的利,我只赚四分,你看可好?” 盛唐犄角旮旯来的商人眼皮子一抖,面无表情地摇头。不是他不想做这个买卖,而是他也拿不到毛巾,之前所说的话都是吹牛皮吹出来的。 “你七分,我三分,成了吧?老兄,真的不能再让利了,我赚得也就是个跑腿的钱,你只要拿了货源过来,躺着就能把钱赚了。” 面对这么高的分红,那唐朝商人真的动了心,他心里飞快地算计着,既然东鲁之地的毛巾是从盛唐天-朝传过来的,那自个儿只要用点心,就一定能够找到生产这种毛巾的作坊,到时候单凭自个儿牵起来的这一条线,就足以保证自家躺着都能赚到大钱,再无须为了散碎银两而四处奔波。 天-朝盛唐很大,想要在天-朝盛唐找到这种毛巾,无异于大海捞针,但这位商人也相信,自个儿只要去帝京长安城内打听,就一定能够打听到哪儿卖这种毛巾,然后顺藤摸瓜地去找,无非就是费点力气,总归是能找到的。 “行,我回去给你问问,看能不能匀出一些货来。这东西虽然在我们天-朝盛唐不是什么稀罕物,但总归还是紧俏的,怕是拿不到多少,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若是能拿到,我第一时间说与你听。” 唐朝商人租住的房子就在夏家庄,他天天都去鱼塘边上转悠,亲眼看着牧鱼犬大黄越长越大也越来越凶,终于等到了夏光宗说鱼塘可以开塘卖鱼了。 他赁了一艘大船,直接从盛唐那边走水路开到了夏家庄,靠岸停下,将买来的鱼都装入船舱下面的活鱼舱中,这次拉的都是锦鲤,他还预定了两千斤的无骨鱼,提前压了银子在夏光宗这儿,让夏光宗给他留好货,等锦鲤运到长安城就立马折回来再拉无骨鱼。 对于这种一买就是千斤鱼的客户,夏光宗自然是应承的。 那唐朝商人鸡贼的很,他知道夏家庄的‘海棠锦鲤’早已在宋国国内出了名,便沿江叫卖,每到一个沿江的城市,船的靠岸修整,他便让人顺路去城中吆喝,能卖多少卖多少,等船开进盛唐境内时,一舱鱼俨然只剩下半舱了。 ‘海棠锦鲤’原本不是叫这个名儿的,是叫做‘棠丫养的锦鲤’,后来就被人缩略成了‘棠丫锦鲤’,又不知怎么的,就被人传成了‘海棠锦鲤’,倒是一个文雅的名字。 前者是花中美好,后者寓意吉祥,故而夏晚棠养在那二十亩鱼塘中的锦鲤根本不愁卖,比无骨鱼还要紧俏。 若是把‘海棠锦鲤’比作鱼中的公主,那无骨鱼就是鱼中的灰姑娘,同塘不同命,人家海棠锦鲤是被买回去养着供着,无骨鱼却是被送进五脏庙轮回。 养鱼是个体力活儿,夏晚棠只是出了置地挖塘的钱和买鱼苗的钱,后面的喂鱼卖鱼都没参与过,喂鱼是夏家兄弟和李家兄弟帮衬着做的,卖鱼则是夏光宗和夏耀祖在做,李招弟偶尔还搭把手。 每开塘一次,夏光宗都会托夏勤耕把卖鱼赚的钱给送到县城来,夏晚棠有夕夕渔场的系统给盯着,对于那一塘鱼有多少分量,能卖多少钱,心里大概是有数的。 夏光宗是实在人,李招弟也没作妖,送到夏晚棠手里的钱比夕夕渔场给出的预估还多。夏晚棠当时看着那数目就愣住了,还是夕夕渔场给出了解释说明——系统是按照鱼肉的实际重量算的钱,而夏光宗卖鱼时,却是连鱼肚子里的水都给一并算上了。 夏晚棠平时被知岩拴着,也没时间操心别的事儿,等到了年底,夏光宗托夏勤耕把年前最后一次开塘的钱算来,夏晚棠便算了算总进账。 数目远超过她的想象,大头居然是锦鲤贡献的。 夏光宗让夏勤耕带话来问,要不要少养一些无骨鱼,多养一些锦鲤?夏晚棠没答应,她让按照现在的养。 锦鲤与无骨鱼不一样,锦鲤是观赏鱼,人家买回去之后只要养不死,就会一直养,若是骤然养的数目多了,锦鲤卖不出去,反倒是容易把价格压下来,而无骨鱼是食用鱼,属于消耗品,若是养的少了,吃的人自然就少了,招牌打不出去,放长远看,绝对是亏本买卖。 她把自己从并夕夕系统下单的钱都刨除出去,算了算净利润,然后就同李淳奕商量了一回‘散财’的事儿。 两边的父母各给十两银子外加一身体面的衣裳,兄弟们一家给十两,夏光宗、夏耀祖帮着卖鱼出了力气,再各自多给五两,另外,李招弟也帮了不少忙,给三两,再加两身体面的衣裳,夏扁头也给买一身衣裳和一双鞋。 二人定下数目后,留谢闰梅在县城看着李知岩,夫妻俩往乡下去了一趟。 这钱是打算给分多少,夏晚棠并没有藏着掖着,包括娘家兄嫂不仅平日里帮着喂鱼,还给看鱼塘、卖鱼等事儿也一并摊到明面上说了,然后将银子拿出来,给李家三个妯娌分了,又同李父说了钱已经交待给谢闰梅的事儿。 夏晚棠担心话不能提前说明白的话,万一她给李招弟和夏扁头添衣裳的事儿传到婆家三个妯娌耳朵里,会引起嫌隙,倒不如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就算有想法也只能憋在肚子里,谁让自个儿没有人家干的活儿多呢? 回到夏家庄,先是把衣裳拿给杜红缨,然后又把夏光宗和夏耀祖喊到杜红缨的屋子里,拿出十八两银子给了夏光宗,十五两银子给了夏耀祖,同夏光宗道:“哥,给你的银子里,十两是帮着喂鱼的,五两是帮着看鱼卖鱼的,三两是我嫂嫂帮忙,给我嫂嫂的。” 这话其实是说给夏耀祖听的,夏晚棠担心夏耀祖知道她给夏光宗的要多三两后心里闹意见。 这事儿就得这么光明正大的做,到时候万一夏耀祖真的心里有什么意见,那也是他肚量小,怪不到夏晚棠不公上来。 夏勤耕也一脸激动地等着夏晚棠给他分钱,却见夏晚棠收起口袋,又摸出一个包袱来递给李招弟,道:“嫂嫂,这是给你和扁头买的衣服,过年了,你们俩身上都添件心的。” “啊?我还有?真是让你破费了!往后你不用给我添,给扁头添就行。对了,你还能买到这样的衣服不?给你哥也添一身吧,钱不用你出,嫂嫂自己掏。你哥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嫂嫂刚嫁过来时给他做的,嫂嫂的手艺不好,放在庄子里还能勉强拿得出手,但要是同外人穿的衣服相比,就差了太多。你哥做豆腐的时候用不着穿好的,但要是卖鱼的时候,见的都是体面人,穿的不能太寒酸了。你比照着妹夫的衣服给做就行,布料厚实些,耐脏些,多少钱嫂嫂都出。” 夏晚棠点头道:“可能得年后了,我回去问问。这些衣服都是从成衣店买的,可能府城就有,镖局三五天就能送来,可能得省城,也可能再更远的地方,嫂嫂放心,出正月前,我肯定能给我哥买回来。他的尺码我也知道,你嫁过来之前,他的衣裳都是我做的。” 杜红缨看了一眼夏耀祖,皱了皱眉,说,“这钱娘出吧,给他们兄弟三个都添一身。娘看着你们几个团结在一块儿赚钱,心里高兴,这钱娘出。棠丫,你是咱家的功臣,你给咱家全家都算个尺码,都定上春衣。不过就这一回啊,老二的婚事差不多也要说定了,年后办,办过之后让你媳妇儿给你操持衣服去。勤耕倒是不着急,但他跟着棠丫做买卖,钱也不交代给我,自个儿的衣服自个儿置办去!” 第59章 农场 小四儿,你再说一遍,寅叔刚刚没…… 夏勤耕也已经做好了‘年底分红’的准备, 就差把双手伸出来了,结果夏晚棠分到他的时候就收了手。 夏勤耕看得目瞪口呆。 “姐,我呢?我呢?你咋不给我分红?养鱼喂鱼我也出力了啊!” 夏晚棠斜眼看他, “你今年跟着我做生意,赚了多少?我分给你的还不少?说出来都怕嫂嫂闹意见, 原本是带着大哥二哥和你三个人做买卖,现在不带大哥二哥就带你一个,你还觉得我分给你的少?要不明年换换?问问大哥二哥,谁愿意同你换?” 莫名其妙就被点到的李招弟愣了一下,赶紧摆手说, “棠丫你可别说我, 嫂嫂的想法早就变了。勤耕是跟着你赚了钱, 但我们也没少赚啊, 家里做豆腐的买卖,他没赚多少,但你哥和你二哥都跟着赚了,卖鱼喂鱼他也没分到,嫂嫂不觉得亏。再说了,你愿意帮是情分, 不愿意帮是本分, 嫂嫂有啥好嫉妒的?” 夏勤耕还是很清醒的,他知道自己占了大便宜,方才那么问也只是故意一问,并不是真的想要赚这份钱,他当下嘿嘿一笑,道:“姐,我就是这么说一说, 又不是真的找你要钱。明年做买卖的时候带上我,我都已经跑熟了,东西好卖得很,咱本地人知道找我买什么,外地来的游商也清楚,东西拿出去之后,不过两刻钟的工夫就卖出去了,又不用像之前那样走街窜巷挨门挨户地叫卖……” 夏晚棠被气笑了,她瞪了夏勤耕一眼,道:“那你还说什么?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就是仗着自己年纪小,在我这儿挨打挨得多,你要是年纪比我大一些,但凡比我大一岁,你都别想从我身上讨到任何的便宜。” 杜红缨和夏春生看得直笑。 姐弟俩这种大呼小叫的‘冤家式’相处模式,全家人早就习惯了,也见怪不怪了。只要不动手打起来,那就没事。 -- 钱分完,带来的礼物留下,夏晚棠与李淳奕便回县城去了。 灯笼挂上,县城里又下了一场两寸厚的雪,除夕便到了。 李父终究还是没忍住,李淳奕带着长庚回李家庄喊了一次,他就从善如流地来了县城。 一进门,李父就看到谢闰梅抱着一个木盆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他。 李父被看得全身不自在,心虚不已地他硬着头皮问,“你这样看我-干什么?” “你不是不来么?”谢闰梅憋着笑问。 李父脸有些发烫,嘴硬道:“我又不是来看你的,我是来看大孙子的,你嘚瑟个什么劲儿?” 谢闰梅嗤笑一声,不再理会李父。 等李淳奕和长庚把李父带来的换洗衣裳拿下来,谢闰梅都惊了,“老头子,你咋攒了这么多的衣裳?你自己就没手了,不晓得在乡下搓一搓?有手有脚的,还要把衣裳带到县城来洗?” 夏晚棠见谢闰梅三言两语就把李父给说得满脸臊红,局促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连忙道:“娘,城里烧热水方便,你帮爹把衣服搓了就是,不行让淳奕来洗,他给知岩搓尿布搓得可干净了。” 谢闰梅扭头去看夏晚棠。 李父也抬起了头,满脸惊愕,不过他看的是李淳奕。 李淳奕干笑着,脸上有些尴尬,夏晚棠也意识到男人搓尿布这事儿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多少都有些折损男人的颜面,赶紧描补道:“淳奕心疼我,帮着挫尿布,不过衣服好洗,我不是托天-朝商人买了洗衣膏回来?拿水化开,把衣服泡在里面泡半个时辰,拿出来稍微搓搓就干净了,根本不费什么力气。” “这倒是真的,那洗衣膏比洗衣皂还好用。” 自打来了县城,谢闰梅就跟着夏晚棠用起了好东西,夏晚棠还把自己从并夕夕系统里买的超大碗的护手霜给谢闰梅用着,别看谢闰梅的一双手从没闲着,但她的手可比往年保养得好了。 灯笼挂起,菜肴摆上桌,再放两串鞭炮,全家人围在桌前嗑着瓜子守个岁,便算是辞旧迎新了。 夏晚棠尝到了夕夕渔场的甜头,利用这一年攒的积分给夕夕渔场升了个级,解锁了更大的可投影覆盖面积,年初二回娘家的时候便同夏光宗说了这回事。 这次去找里正谈的人不是夏春生了,是夏光宗。夏春生觉得夏光宗需要去锻炼,身为长子的夏光宗需要挑起一家的人情世故,需要撑起一家的门面来,需要学会同各路人马打交道。 同那些从外地来买鱼的人打交道是锻炼人情世故。 同里正谈买地挖塘同样是在锻炼人情世故。 甚至于说,如何把人团结起来,又快又好地把鱼塘挖好,如何让村子里的人不眼红,这些都是在锻炼夏光宗的人情世故。 在夏家庄谈好鱼塘的事情,隔日夏晚棠和李淳奕就去了李家庄。 李家庄不像夏家庄那样靠着大江,但李家庄是建在古江滩上的,较之于夏家庄,李家庄的土壤要略微肥沃一些。 在夕夕渔场中尝到甜头的夏晚棠打算将夕夕农场和夕夕牧场一并投影到现实中来,不过先投影夕夕农场,等夕夕农场稳定之后,再着手筹划夕夕牧场的事儿。 夕夕牧场是建在夏家庄还是建在李家庄,夏晚棠尚且没有决定下来。 而且夕夕农场与夕夕牧场建好之后,应当如何发展,这个问题夏晚棠也没有想好。难不成是继续走锦鲤与无骨鱼的老路,拿一些本地人没见过的经济作物来掩人耳目? 这个想法在夏晚棠心里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否定了。 农作物与鱼不一样,鱼的话,就算有人偷到了鱼苗,那能不能养大都是两回事,甚至还有更多扯淡的理由可以拿来糊弄别人,比如说这种鱼认塘、认水,只有凑在一起才长得快……可农作物呢? 别人想要偷走一把种子,简直不要太轻松。 同样的土地,同样的种子,自家的田地里种的庄稼一年收获五茬,别人家田地里种的庄稼一年收获两茬,能不别人盯上? 夏晚棠害怕万一有人认为是她施了妖法,再把她捉到火刑架上烤了。 基本不需要怎么犹豫,夏晚棠就敲定了夕夕农场要走的路子,不兑换作物的生长时间,将夕夕农场与现实的差距全部兑换成覆盖面积,而夕夕农场比夕夕渔场的等级原本就要高一些……夏晚棠想了想,她若是把夕夕农场完整地投影出来,能覆盖四百亩地! 四百亩地这个数让夏晚棠自己都大吃一惊,他想着这事儿已经不能委托给李父或者是李淳正、李淳中、李淳朴来谈了,便与李淳奕回了李家庄,亲自与李家庄的里正来谈。 李家庄的里正叫李寅,是李淳奕的远房堂叔……同住一个庄子,往上推五代,都是沾着亲的亲戚。 李淳奕是李家庄的翘楚,最有可能考上秀才的人,可惜受了身子的拖累,迟迟没考上,李寅都跟着叹了不下百回气。 谢闰梅张罗着给李淳奕说夏晚棠这门亲时,李寅是不看好的,他想着李淳奕就算要结一门强势点的亲,那也不能结太强势的亲,否则李淳奕根本降不住家里的娘们,整天都得被娘们骑在脖子上撒气,可谢闰梅执意如此,再加上夏家姑娘的口碑也挺好,虽说本事高能耐大,但也没听说过什么不讲理的事儿,李寅这才平了心中的不忿。 夏晚棠一进门就给李淳奕从天-朝买来调理身子的药,李淳奕的身子好的同正常人差不多了,听说自打夏晚棠进门后就没晕过,瞧着比成亲前要壮实许多,而且这对小夫妻成亲不过十月,孩子也有了,而且是一举得男……方方面面都挑不出错来,李寅看夏晚棠自然顺眼了许多。 李寅客客气气地把拎着礼物上门来的夏晚棠和李淳奕夫妻俩迎进门来,将家里的粗茶倒上,还拿了一些零嘴儿摆上桌,与李淳奕寒暄了几句,问了李淳奕什么时候打算再考下一场,有多少把握云云。 谈了约莫有半个时辰后,李淳奕眼见着李寅的话匣子打开没有收住的意思,赶紧将话题生拉硬拽回了正题,“寅叔,我与晚娘这次过来,是想在咱们庄子里买点地。” “哦?买地?买多少?” 李寅早就知道夏晚棠在夏家庄买了二十亩地做鱼塘的事儿,也知道那二十亩鱼塘为夏家庄带来了多少的声音,单单是凭赁房子给外来的游商以及卖饭给外来的游商,夏家庄的人就过上了好日子,比李家庄好出太多。 他端起茶杯来,心想,莫不是这次李家庄的机遇也来了?若李淳奕和夏晚棠真是给李家庄送机遇来,那他就在自己能力之内给便宜点。 李淳奕看了一眼夏晚棠,见夏晚棠点头,虽然他觉得夏晚棠这步棋下的有点激进,但也没再拦着,他相信夏晚棠的脑子,断然是比他精明的。 “四百亩。”李淳奕报出一个数来。 李寅那口茶水刚进嘴,还没顺到喉咙口呢,就被李淳奕说的这个数给吓得一口喷了出来。 “啥?” “啥!” “你说啥?” “小四儿,你再说一遍,寅叔刚刚没听清楚。” 四百亩,李家庄倒是有这个地,但这小夫妻俩能买的起吗?那可不是小数目。 李淳奕笃定地说,“寅叔,你没听错,就是四百亩。晚娘从天-朝商人那边得到一些高品质的种子,还有一些种植技巧、沤肥技巧,打算买地建个农庄,寅叔你算算,买四百亩地需要多少钱。” 第60章 召唤? 夏晚棠脸上的表情略微有些诡异…… 李寅看看李淳奕, 再看看夏晚棠,有些拿不准主意,这小夫妻俩真不是来逗他开心的? 大过年的, 开这样的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啊! 李寅的心中出现了两道声音,一道声音告诉他说, 这小夫妻俩不是来开他玩笑的,夏家庄的二十亩鱼塘就是先例。 谁能想到那起先没人看好的二十亩鱼塘竟然成了大家眼中的香饽饽,连盛唐和南明的商人都过来争着抢着要买鱼回去? 还有一道声音告诉他说,这小夫妻俩就算赚了钱,那也拿不出买四百亩土地的钱来啊…… 养鱼能赚多少?夏晚棠是做买卖, 但那买卖又不是利润全被自己剥走了, 还要给负责给她供货的天-朝商人分利润, 还要负责给她跑腿的人分利润, 等到了她手上,又能留下多少? 李寅是打死都不会相信夏晚棠和李淳奕能直接买的下四百亩土地的,哪怕现如今的土地并不算贵。 看李淳奕像是头倔驴一样认准了要买四百亩地,他连着问了数次都不见李淳奕摇一下头或者是犹豫半点儿,李寅只能转头去问夏晚棠,“小四儿家的, 你确定是要四百两土地?那可不是小数目。” “就算是那土质最为不好, 从来都没人买的沙地,一亩地都得两百文……那可是从来都没人愿意种的沙地啊……若是太好一点的,土壤肥力浓厚点的,一亩地都得七百文了。” “你们一下子要拿四百亩地,就算拿最差的沙地,都得八十两雪花银了,若是都要拿那顶好的地, 可得二百八十两银子,就算寅叔给你们最便宜的价格,寅叔一分钱不赚,那也得二百多两雪花银出头,你们确定能拿得出这笔银子?” 这年头,典型的‘地广人稀’。 李家庄与夏家庄的人口都刚刚过千,土地却是宽阔得很,绝大多数人家都是守着分下来的土地过日子,没分的土地就被县衙管着,若是家里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或者是遇到了年成不好的年景,这才会有人想办法开荒,平时那些没被分给老百姓的土地都是闲置长草的。 单单是个李家庄,闲置的土地就不下千亩,夏晚棠想要买这四百亩地建个农庄,李家庄完全能拿得出这块地,关键在于夏晚棠能不能出得起买地的钱。玖拾光整理 李寅以为自个儿报出来的这个数目能让夏晚棠和李淳奕夫妻俩收敛一点,哪怕是买一百亩地,也足够种了,搞四百亩干什么?万一种的东西没长好,那一赔就是赔个亵-裤朝天啊! 可李寅没想到的是,夏晚棠听了他说出来的这个数目后,只是微微皱了皱眉,然后便定了下来。 “寅叔,沙地要五十亩,其余的三百五十亩地都按照最好的土地来。这钱,”夏晚棠咬了咬牙,好似下了多么大的决心一般,语气沉重地说,“这钱,我们能出得起。” 李寅愣住了。 空气陡然就陷入凝滞状态。 “啥?”过了许久,李寅才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一个字来。 他端起茶杯来喝了半杯已经放凉的茶,将心中的惊讶压了压,问夏晚棠,“小四儿家的,你是认真的?这可不是小数目,就算你要五十亩最劣等的沙地,但三百五十亩好土地可就不便宜,你们真能出得起这个钱?” 自然是能出得起的。 毛巾和珊瑚绒毯子就是暴利生意,更别提夏晚棠给其它产品定的价格也高,她从并夕夕系统中下一次单,拿回来的货全卖出去后,少说也能攒个百十两银子。更别提鱼塘里的锦鲤与无骨鱼还在兢兢业业地长大,给她变现换银子…… 但夏晚棠深知财不露白的道理,若是她这会儿想都不想就直接答应下来,那可不就是等于告诉别人,我很有钱,几百两银子也不会放在眼里的,你们有什么歪心思就尽管招呼上来……故而她才在李寅面前做出了一副好似下定多么大的决心要割肉买地的样子。 “寅叔,我们买。我和淳奕手头的钱虽然不够,但也差不了多少,找娘家人与婆家人凑一凑就够了。再者,年后马上就要来一批货,那些货的本金都已经付给天-朝商人了。只要货物到了,每卖出去一些,就能回一些的本,欠的钱用不了多久就能还掉。” 见人家小夫妻俩的意思相当坚定,李寅还能再劝什么?难不成他还能把自个儿当成-人家小夫妻俩赚银子路上的绊脚石,拦着不让人家小夫妻俩过去? “行,我记下了,你们先回去吧,我得找人去勘测土地,还得去县衙备案,给你们兑换红契。我之前进县城的时候见过你娘,知道你们在哪儿住,等衙门备案立了红契之后,我去喊你们交钱,直接把银子交给衙门就行,记得带足了银票银两。” 从夏家庄回县城的路上,夏晚棠借着假寐的工夫,点开并夕夕系统就是一通猛猛地下单。 毛巾得买,先来个五千条。 珊瑚绒毯子与毛巾一样深得外地游商的喜爱,也得来五千条。 除了这两种已经打出口碑的东西外,夏晚棠这次又盯上了棉袜子与棉衣,还有棉围巾和棉背心等等,这些新品她不敢多买,一样只买了一千条。 这年头的物资条件还是很匮乏的,人们早就习惯了改进手头能够得到的东西,使之变成适宜的样子,很少有人去寻找更适宜的东西。 就比如棉。 夏晚棠也见识过不少这个时代的商人了,她听各路商人说,好像只有极西之地的河西才出现了棉花,那边的人也只是拿这种东西缝在衣服里,听说穿着暖和的很,但从没有人动过把棉丝纺成线再织成布的想法。 天-朝盛唐倒是不缺精通各种奇技淫巧的手艺人,可那些手艺人同样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们见都没见过棉,怎么可能琢磨出一些与棉相关的奇思妙想来? 棉这种穿着舒适吸汗还保暖的东西,对天-朝盛唐的手工艺人来说,就是梦想——只敢在梦里想想。 南明之地的手工业同样发达,南明的姑苏养出了‘天下第一蚕’,由姑苏产出的丝织品可是盛唐的皇帝用了都赞口不绝的东西,可见其丝绸做的有多么精美。 可并非好东西就适用于一切。 就拿南明的丝绸来说,用丝绸做衣服确实肤感好,就是冬天贴身穿时,一开始会有点凉,而且若是脚上多汗的人穿丝绸做的袜子,不仅会脚臭,而且还很费袜子。 用丝绸剪裁成的亵-裤就更不用说,穿了好似没穿一样,风一吹就觉得凉,更别提丝绸这东西基本上不保暖,夏天穿着还好,冬天穿丝绸还不如穿麻布做的衣裳暖和。 如今夏晚棠拿出棉衣棉裤以及棉袜子来,想来是不愁卖的。 夏晚棠咬着压根把东西都拍下来,看了一眼系统钱包的余额,等到将买四百亩地的钱都给出去后,她手头的钱也就剩不下多少了。 不过夏晚棠能想得开。 钱没了,是因为钱都花在刀刃上面去了,而不是都瞎霍霍浪费了。 进货用的这些钱,等东西卖出去后,一定能数倍地赚回来。 买地用的钱,等地里头长了庄稼后,也能回本,甚至有夕夕农场在,她还能赚上不少。 …… 夏晚棠思忖着这些心事儿,眼睛都没睁一下,落在李淳奕眼中,他还以为夏晚棠是犯困了,从马车车厢里头翻出一条珊瑚绒毯子来给夏晚棠盖在身上,低声说,“晚娘,你若是觉得车厢内冷,就靠在我身上。” 夏晚棠睁开眼,温和笑道:“没事,不怎么冷。马上就到家了,回家烤烤火就成。” 突然,夏晚棠感觉眼前一花,一朵虚拟的烟花就炸开在了她的眼前。 烟花一闪而逝,留下的是一段文字。 “触发‘棉时代’召唤任务,任务选中的NPC一家正在赶来中。” “NPC介绍:因遭受雪灾而来逃难的一家人,为混口饭吃,不得已全家卖身,正面临着一家人被拆散并卖入不同家庭的人间惨剧。” “召唤任务介绍:从牙行中解救这一家人并妥善安置,这家人将得到‘菩萨托梦’,由菩萨亲传各路纺织技巧 ,并对宿主忠心耿耿,并成为‘棉时代’的劳动技术骨干。” 夏晚棠脸上的表情略微有些诡异。 这个意外触发的召唤任务‘棉时代’,她心里没有丁点儿的印象,但这个可以被意外触发的召唤任务,夏晚棠还是有点记忆的。 这是与‘夕夕渔场’可以被释放到外界那个功能被一并升级出来的,只是这个召唤任务的‘赌’性太强,她就一直没重点关注过,没想到这会儿居然自动触发了。 难不成是因为她只买了大量的棉产品,所以就触发出这么一个‘棉时代’的召唤任务来? 只是这召唤任务的介绍看着实在有些忒过神棍,连‘菩萨亲传’都搬出来了,而且直接限定就是‘忠心耿耿’……这等不等于强行扭转别人的思维以达到洗-脑的目的? 夏晚棠心里泛着小九九,嘴上却相当实诚地吩咐了长庚改道去牙行的事。 长庚就是夏晚棠从人牙子手中买回来的,为了给长庚调理好身子,夏晚棠可没抠着长庚的吃喝。如今一年过去,看看长庚那抽条了大半个头的身量,看看长庚那精壮的身板儿,再想想长庚原来那模样…… -- 车马停在牙行前,夏晚棠由李淳奕扶着下了马车,接待她们夫妻俩的还是上次卖长庚时的那个人牙子。 那个人牙子看了看长庚身上的变化,心思百转,知道夏晚棠是个厚道人,便凑了上来,殷勤地笑着,问夏晚棠,“不知道夫人这次想买点什么?是买奴才婢女小厮还是买个有能耐会算账的管家?我们牙行做的都是实在生意,口碑在外夫人大可放心……” 夏晚棠不想听这个人牙子把所有吹捧自家牙行的话都说一遍,于是便开门见山地问,“我这次来,还是想买一些小厮下人,不知道有没有全家一块儿卖身的,有的话你帮我留意留意。” 第61章 下人 驾着马车的男人突然就红了眼。…… 牙行里什么时候缺过卖身的人? 因为家里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 被家人抛弃的,因为嫁人后夫家实在太过蛮横,因为各种各样扯淡的理由而被夫家赶出来, 娘家又回不去的,还有那些家里遇到了突发事故, 急需要一笔钱来解决问题的……譬如卖身葬父,譬如那些有了一定年纪,甘愿去富人家做个粗使婆子的。 但一家人齐齐来卖身的,属实不多见。 人牙子听了夏晚棠的这要求,把自己手里抓着卖身契的那些人都盘了盘, 摇头道:“还真没有一家人都来卖身的。这位夫人, 你看, 要不挑一些手脚麻利的?一家人来卖身, 看似能直接绝了那家人的牵挂,能让那家人踏踏实实做事,但这有好处也有不好处,万一那家人心里拧着劲儿不愿意好好做事呢?不如就买那些零散的人,这样的下人好管教。” 夏晚棠来牙行买人,又不是家里的事儿多到做不过来, 而是为了找到召唤出来的那一家人, 还有个‘棉时代’任务等着她去完成呢! 可来都来了…… 夏晚棠想着谢闰梅和杜红缨家里都有一大摊子的事儿,李淳奕马上就要进府城求学,家里除了长庚外,确实需要一个帮手,便动了再买个下人的心思。 她冲那人牙子点点头,道:“也有理,不过你帮我盯着些, 若是有一家来流亡卖身的,便带去我那儿,只要手脚勤快,听话不作妖,我就打算收了。还有,你这儿有没有粗使婆子?会做家里的家务事儿就成。” 人牙子本以为自动寻上门来的这单生意要黄,突然听到夏晚棠这么问,他喜出望外,“有!有!有!这个还真的有!您等着,我去给您拿契簿去!” 人牙子风一样地离开,不过眨眼工夫,他就拿着一本厚厚的契簿跑了出来,翻了几页,指着契簿上的内容给夏晚棠看。 “这是后山屯的张寡妇,年纪不大,男人死于矿难,留下孤儿寡母,打算找个富人家卖身糊口,她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儿子,虽说现在看起来是带了个拖油瓶,但拖油瓶的价钱低,目前看是亏本买卖,养了非但不能干活儿,还得给管饭,但长久来看,稍微养上个五六年,这拖油瓶就是个能干活儿的。” 夏晚棠之前听过这个张寡妇的一些风言风语,知道这人是个不太-安分的,她抬头看了人牙子一眼,问,“你这是诚心介绍这样儿的?” 人牙子手一抖,赶紧甩了自己一个巴掌,赔礼道:“哎,瞧我这脑子,把那档子事儿给忘了。重新介绍,重新介绍,我手上的人不少呢,只是这张寡妇年纪最轻,买回去当个粗使婆子用,一用就能用很多年。” 至于是真忘还是假忘,夏晚棠懒得计较。但不安分的人,绝对别想进她的家门。 人牙子万万没想到夏晚棠居然知晓那张寡妇的一档子事儿,心道这个小娘子看着年龄不大,但知晓的八卦事儿却不少,也不敢给夏晚棠再介绍那些脱手不了的人了,站在认真替夏晚棠考虑的角度上,又给夏晚棠讲了几个人的过往。 “李婆子,原本在县城一家地主家里做工,老地主夫妻俩都驾鹤西去了,年轻的夫人因为婆媳矛盾,连带着家里的老人都看不上,一并遣散了。这李婆子是个管家好手,但是为人有些刻薄,太过循规蹈矩,不然也不会与年轻的夫人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 “陈婆子,是个命苦的,被嫁给了自家表哥,生了三个儿,三个儿都是短命的,年纪已经四十出头,却被她那不是人的表哥一家赶了出来,娘家人嫌弃她坏了娘家闺女的名声,也不要,只能到牙行来卖身,已经来了牙行有两月有余,因为命太苦的缘故,很多人家都是问一问就算了,目前在牙行吃住,平日里做一些缝缝补补搓搓洗洗的散活儿。” “还有杜婆子,男人死了,养了四个儿子,一手把四个儿子拉扯大,扣扣搜搜了一辈子,给四个儿子成了家,本以为日子会苦尽甘来,享受一个晚年福。哪曾想到她四个儿子娶进门来的婆娘个顶个的凶悍,简直就是母豺婆、母狼婆、母老虎和母豹子汇聚,豺狼虎豹都齐了,她那四个儿也是膝盖软没主见的,看着那豺狼虎豹一样的婆娘折腾自家老母,却连半个屁都不敢放,逼得杜婆子走投无路,出来卖身讨生活。” 夏晚棠一边翻看契簿一边听人牙子讲,听人牙子讲完后,她问,“若是我要你推荐一【工 仲 呺:nmbooks】个,你推荐谁?” 人牙子想了想,摇头道:“各有所长,但都有问题,还是夫人拿意见吧。那李婆子是懂规矩的,可太过死板了些,看不清形势,若是听话还好,要是不听话,那就是给自己添堵。陈婆子的方方面面倒是不差,就是这命格太差,克儿子,一般人家哪敢要?” “至于那杜婆子,我说一句本来不该由我说的话,若是一个儿子惹不起媳妇,那怪不到她杜婆子头上,可四个儿子都是软蛋,绝对有杜婆子的原因,她晚年难度,绝对是因为她把儿子都养废了!手头有点什么好东西都想给儿子,自个儿屁都没留下,到头来,她的东西都分了出去,半点价值都没有,儿媳妇可不就觉得她是个累赘?别说其它,她要是没把房子早早分了,现如今也不至于落这么一个无家可归的下场,那四个废物软蛋就算是看在房子的份儿上,装也得装出一份孝顺来!” 夏晚棠暗暗点头。 这人牙子说的不错,她心里也有了主意。 “就选陈婆子吧,多少银两?” 别人说陈婆子是命不好克儿子,夏晚棠却觉得不尽然如此。陈婆子嫁的人是谁,是她表哥啊! 这搁在后代,就是妥妥的近亲结婚,生儿子早夭再正常不过,得亏没有生出畸形儿来,不然陈婆子得被当成妖怪拉去火烧了! 还有就是这姻亲之事,多数乡下人相看的时候都会躲开‘五服’,可总有人觉得城里的大户人家都兴一些表妹嫁给表哥的事儿,乡下人自然也可以。 可这些乡下人不知道,城里的那表妹表哥喜结良缘,是价值交换,生下来养不大的孩子不知道多少,还有那些表妹表哥也多数都不是亲表妹与亲表哥,而是因为父辈娶了好几房,只是沾着大夫人的亲认了个表哥,被当成稳固家族关系的纽带而交换过去的,并非真的同一母族的血亲。 人牙子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坏了,他愣住,“这位夫人,你说的是……陈婆子?命不好的陈婆子?”他还以为夏晚棠会选择杜婆子。 同样是被家里人赶出来的,杜婆子的命很明显要比陈婆子好。 可夏晚棠都已经做了决定,定然是有她看不上杜婆子的原因,他怎么会强行给夏晚棠建议?万一夏晚棠听了他的劝,不但没看上杜婆子,反倒是连陈婆子也看不上了? “夫人,陈婆子的价格不高,三两四钱。不过陈婆子现在还在外头做搓洗活儿,等她回来,我就带他过去,您到时候再付钱,成不?” “可以。” -- 等到傍晚时候,人牙子便领着一个面带苦相的妇人上门了。 夏晚棠仔细打量着这个陈婆子,发现陈婆子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老,甚至都没到该被称呼为‘婆子’的时候,只是因为生了白发与皱纹的缘故,看着有些显老。 “陈婆子,你今年多大了?” 陈婆子有些拘禁,看了夏晚棠一眼,就赶紧低下头去,“三十有六了。” 夏晚棠心中叹了口气,从人牙子手中接过卖身契来,验过之后,取来银子给了人牙子,然后便带着陈婆子进了院子。 将院子里的各处都介绍给陈婆子,最后带着陈婆子去了她住的那间屋子。 夏晚棠叮嘱道:“家里没什么太过的繁琐规矩,我也相信你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若是有活儿,我会吩咐你的,没吩咐的时候,你就帮着长庚把院子打扫打扫,把我儿的尿布搓洗一下,没别的太多的活儿。” 陈婆子连声应下。 而另外一边,一家六口正风-尘仆仆地赶到县城门口,为首的男人抬头盯着县城城门上雕刻的那几个字端详了好几眼,同身边的妻儿道:“到了,芸娘,要委屈你了。” 她妻子苦笑着摇头,“都这个时候了,说这些外道话干什么?要是说来,还是你受了我家的牵连。若不是我爹……哎,你的仕途也不会断。幸得菩萨垂怜,托梦给我们指了这样一条求生路。我原本还有些不信,可按那菩萨所说,我们一家总算逃出生天。我等在南明时,从未听说过这县城,但依照着菩萨的指引,丝毫不差地找到了。你我就在这处安家吧,卖身便是卖身,菩萨总归不会害我们的。” 那男人点点头,驾着破旧的马车进了城门,听着车厢中自家妻子安顿儿女的话,心如刀绞。 “桉桉,你听娘的话,从此你就不是少爷了,娉娉,你也不是大小姐了,我们都是下人,要靠着主家讨生活。就和原先的绿袅姐姐、春如姐姐那样,你们要学会称呼夫人、老爷。” “莫要再摆在家时的架子,吃饭莫要挑,能管饱就好,有脾气也别当着主家的面撒,关上门说给爹娘听,明白了不?咱变成了下人,能有个地方容身,有口饭吃,就已经十分不错了,若是你们犯了错,爹娘也护不住你们了,就算是打杀都可以……记得,要乖。” 驾着马车的男人突然就红了眼。 第62章 咋还有 像是一种隐隐出头但还未出头的…… 如果不是真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刻, 谁愿意把自己卖身为奴籍?尤其是这种连带着孩子一并卖身的。 这算是毁了孩子一辈子的前程啊,甚至更严重地说,他们一旦入了奴籍, 那子子孙孙祖祖辈辈便都是奴籍,若是遇到的主家宽厚些, 或许看在他们做事认真踏实的份上,便把奴籍给放出去,让他们拿着卖身契赎回了身子,可若是遇到的主家是尖酸刻薄的,能活到几时都尚未可知。 那女人叮嘱完自家孩子, 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 心中默默祈祷菩萨保佑, 是给她们一家指了条明路, 而不是指引他们一家跳入火坑。 进了城后,那男人便下了马车,抄着一口略微有些蹩脚的南明话问路。 “老乡,敢问你们这边有没有牙行?” “牙行?有,前面走个百十来步,左拐就是。” 男人赶紧驾着马车去了牙行, 依照菩萨托给他妻子的那半晌梦, 他们一家就是经牙行的介绍后被那姓夏的人家买走的。 进了牙行,接待他们的还是之前接待过夏晚棠的那个人牙子。 人牙子在夏晚棠走后还感慨了好一会儿,夏晚棠的那要求,在他看来就是很不切实际的。 什么时候才会有举家来卖身的?外地遭灾的时候。 或是遭了战乱,或是闹了水患,或是闹了饥荒,或是起了瘟疫, 或是遇到了地龙翻身这等人力实在无法抵挡的大灾,才会有大批大批的人背井离乡。 因为饭吃不饱,衣穿不暖,自然会有人萌生出卖身以求一个屋檐落脚的想法,希望能找个富贵人家落脚喘息。 入了奴籍总比饿死强,还能多一份糊口的生计活儿做。 可如今盛世太平,也没听说过哪里遭了灾,怎么会有人举家来卖身? 人牙子一听这一家人的话,便拍大腿道:“赶巧了,今儿个还有一户人家想来买下人,说是要买就买一家子,干活儿齐心,你们就赶巧遇见了。这样吧,卖身契我给你们立,我也给你们牵线引荐一下,若是她要买下你们,就给我二两银子的跑腿费就成,你们就不用经过牙行这一层的盘剥了。” 人牙子还想同夏晚棠打好关系呢,指不定什么时候夏晚棠还要买下人,卖一个下人出去,他就能赚不少。 那男人此刻倒是有些紧张起来,“敢问牙人,那想要来买下人的人,可是姓夏?” 牙人愣住,“你怎么知道的?正是姓夏。” 男人心中便明了了大半,那夏氏多半也是福缘深厚的,自家妻子梦见菩萨托梦一事,让他们来东鲁之地的临江县投奔一姓夏的人家,这姓夏的人家刚好便要来买一家子下人,这不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因果缘分是什么? 男人模棱两可地同牙人解释说,“来之前就听闻临江县的夏氏待人宽厚,还念叨着,若是卖身去了夏家,也是个好去处,没想到真就遇到了夏家要买下人的事儿,真是赶巧了。” 牙人听着男人的说话声,好好品了品那腔调,疑惑地问,“你是南明来的?” “诶,你怎么知道?”男人眼里立马有了提防,他怀疑是那些仇家在这边已经布好了局,就等着他们入网。 这牙行极有可能就是他那些仇家所布下的天罗地网。 人牙子没注意到男人突然绷紧的身子,他笑了一声,应道:“看你这反应,多半就是了。” “你既然听说过夏氏,必然知道我们县城的许多买卖都是夏氏给撑起来的。有很多外地人,一进临江县就四处打听,问有没有一户姓夏的人家,我们都习惯了。”更多好文尽在旧时光 “盛唐来的商人有,南明来的商人也有,甚至还有从西域那边赶来的,叫什么……河西还是河东,我记不大真切了,都是一来就问夏家怎么走。” “如同你这般口音的,听着说话像是舌头烫嘴的,便是南明的特色,若是完全说南明官话,决定对叽里咕噜一句都听不懂,你想来是学过北宋官话的,虽然强调略微有些怪异,但还是不难听懂的。” 听了人牙子的这般解释的话,男人的一颗心落到了腹中。 不是被仇家安置的眼线认出来就好。 他也觉得应当不会被认出来,那仇家在南明算是小有势力,但如今他们早就离开了南明的地界,那人的手再长,也应当伸不到宋地来,更别提他们来的还是宋地偏北的鲁东之地。 -- 关于自家妻子的那个菩萨托梦之事,男人一开始是不相信的,可自从逃出老家,自家妻子就一次次地凭借‘先见之明’带着全家人躲过了一次次灾祸,还信誓旦旦地说出了鲁东临江县城有一位姓夏的贵人,就是菩萨指点的要她们来投奔之人。 人牙子搭乘上男人那辆破破烂烂的马车,一边为男人指路,一边介绍夏晚棠的情况。 “其实这夏家……哎,应当称呼李家,也不难找。一进城门就是临江县里最宽的主干路,也就是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基本上临江县的所有摊贩都集中在这条路上,富人家也好,闹市也罢,多数都是在这条大路两侧贯穿南北的胡同中住着。” “进城后,只需要沿着我们脚底下这条路一直往西走,走到过了城隍庙,再往西走个三百步,就能看到一条横贯南北的宽巷子,宽巷子口上是仙客来酒楼,宽巷子前头有一个窄巷子,你拐到南边的巷子里去,第二道门就是要买下人的那户姓李的人家。” 男人犹豫了片刻,问,“不是说那户人家姓夏么?” 人牙子解释道;“不是姓夏,是姓李,哪有宅子是随夫人姓氏的?我要带你们去的地方,是县城的李秀才住的地方。你们要找的那位姓夏的人,也应当是李秀才的夫人,夏李氏。” “你们看这路上,原本年关刚过,家家户户都应当猫在家里不出门的,可你们看看街上有多少行人?这些行人基本上都不是我们临江县人,而是从外地赶来,打算找李夫人夏李氏做买卖的。夏李氏自己有能耐,也有人脉,认识许多天朝商人与海外商人,能买到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一早开始便带着她娘家兄弟与婆家兄弟做买卖,早就打响了夏家货郎与李家豆腐郎的名声。” 男人一边听着牙人的介绍,一边打量着这临江县。 临江县总体是不如他们老家那边的,但看着临江县人穿的衣着打扮,又好似并不比他们那边差,总之就是一种很怪的感觉。 像是一种隐隐出头但还未出头的繁荣,就如同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般。 不过这临江县城整体看着还是不错的,虽然比南明水乡要干涩一些,但并非想象中那么干涩,多半是临近一条大江的缘故。 牙人指路,马车停在了一处高门大院口。 牙人看了一眼高门上挂着的一双红灯笼,灯笼上还缀着未干的雪,道:“你们要找的夏李氏,就在这里了。今儿个才在我们牙行买了个粗使婆子,问的就是有没有全家卖身的,没想到你们就闻名来投奔了,也是赶巧。若是你们早来个一天半天,那粗使婆子也就不必买了。” 这人牙子话里的意思,可不就是既然来了个女人要卖身入奴籍,那还要粗使婆子作甚?现成的人,用就是了。 男人听出了这人牙子的意思,脸上的笑有些僵硬,自家媳妇是自己当初下厚聘娶来的,如今却要随自己一同入奴籍,只恨那暗中作祟之人太过心狠手辣,半点不留余地。若是那些人稍微心软几分,自己又怎会在南明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 看着那紧闭的大门,男人突然有些胆怯。昔日他在南明之地好歹也是个五品官,没想到居然落到这么一个地步…… “好死不如赖活着……若是能换个地方,改头换面的活着,把下面四个好好养大,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男人深呼吸几口气,打算去敲门,就见他妻子领着孩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他妻子抓住他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柔声道:“我来说吧,菩萨在梦里的指点,我比你更清楚。” “芸娘,这等抛头露面之事……”男子满脸为难,额头青筋浮凸。 他妻子笑着摇头,“都已经落到这步田地,要卖身入奴籍了,还怕什么抛头露面?来卖身投奔人家,我却遮遮掩掩,于理不合,于事不信。” 人牙子站在一旁听着这夫妻俩的对话,心中也在猜测这一家人之前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不过他不会多问,更不会多说。 干牙行有牙行的行规,人就是自己手里的筹码,入手前是什么,出手后是什么,都与自己没关系,只有剥下来的银子才与自己有关系。 梦芸提起裙摆走上三步台阶,抬手抓住门环,轻轻叩了几下。 开门的人是长庚。 长庚前不久还在反思自己,是不是自己太过惫懒了些,没干好主家让干的活儿,遭了主家的嫌弃,不然主家为什么好端端地就买了一个粗使婆子回来?家里的活儿都不够她一个人干的! 这会儿又见陌生人来敲门,长庚心情不佳,脸色也不大好看,“你们是?” “我们是来……投奔……” 到了紧要时刻,‘卖身’二字却好似鱼刺一般梗在喉咙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人牙子笑了笑,到了他出马的时候,他走上前去,同长庚说,“这户人家是来投奔你家夫人的,你家夫人之前在牙行同我说过,让我帮着留意一下,如今找到了人,我便带着登门来了。” 长庚:“???”咋还有? 第63章 棉花 一开始就把夕夕农场中能氪的金都…… 人都是有忧患意识的, 尤其是当处在一个极度边缘的位置时。 你站在悬崖边上,任何一个向你走来的人,都有可能是将你推下深渊的索命无常。 你手里只剩下一碗饭, 这碗饭还是别人施舍的,你并不确定吃完这一碗饭后, 还会不会有下一碗、下下一碗,也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端着这碗饭长长久久地吃下去。于是,所有盯着你手中的碗看了一眼的人,都会被你打上居心叵测的标签。 长庚目前就是这样的心理状态。 突然被夏晚棠和李淳奕买回家的陈婆子已经让他感觉到了危机感,这会儿人牙子又领着一家人来‘投奔’主家……能被人牙子领来的, 会是‘投奔’? 如果真是远房亲戚来投奔, 那为什么不直接上门, 还是要让人牙子来介绍? 长庚自认为自己一点都不傻, 他已经看破了陈婆子以及这一家人的真实目的——与他来抢饭碗的。 有了这样的危机感以及先入为主的偏见在,长庚对孟芸一家自然没什么好感。他应了一声,转头道:“稍等片刻,容我先去禀报一下主家。”然后他就合上了门。 看着关上的门,孟芸微微皱眉,站在她身旁的男人祁杰也微不可及地叹了口气。 虎落平阳, 连一个下人都敢给他们摆脸色。 可世道就是如此, 既然已经落了平阳,那就得适应平阳的生存规则,谁还会把你当成一头猛虎? 掉入鸡窝的凤凰,纵使前身再高贵,也得努力适应鸡的生存法则,一如龙困浅滩遭虾戏那般,手脚被束缚后, 自然得按照被束缚的规矩来。 -- 夏晚棠正在同陈婆子说道家里的一摊子事,突然听长庚说人牙子又领了一家人来,心里一惊,赶紧看向并夕夕系统。 果不其然,意外触发的召唤任务已经稍稍向前推进了一小节。 看来是‘棉时代’召唤任务所需要的关键技术人物到了。 “陈嬷,你先让长庚带你去落脚的屋子吧……”夏晚棠转头叮嘱长庚说,“你带陈嬷去后院吧,安置在后院的西厢内。” 她又同陈嬷介绍说,“长庚是去岁买进来的,他年龄小,洗衣裳这些,自己总是弄不干净,陈嬷你平日里多帮衬着做一些,若是有什么跑腿的活儿,亦或者是爬高爬低的活儿,陈嬷你就指使他做。” 长庚听了夏晚棠这话,头上戴着的紧箍咒顷刻间就松开了。他在心里单方面宣布了与陈婆子的和解。 长庚仔细想了想,夏晚棠与李淳奕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没什么变化,想来买陈婆子回来是因为有了小孩,需要个懂得带小孩的人给帮着带,他很明显无法胜任这样的活儿,而来‘投奔’的这一家人,想来也是主家有别的安排。 夏晚棠与李淳奕同人牙子交涉一番,把给人牙子的中间线人钱给支付了,领着祁杰与孟芸夫妻俩以及四个孩子进了院子,让长庚牵着马车停到了车棚里。 “驾着马车来卖身投奔的……” 夏晚棠的目光在那马车上扫了几眼,猜到了这一家人的背景绝对不简单,之前非富即贵,但能走到卖身求生的这一步,想来也是已经到了弹尽粮绝之地。 将长庚与陈婆子也一并喊了过来,夏晚棠给家里的下人开了个简短的会。 “今儿个家里添了些新人,我就简单说一些日常的安排。” “其实也没太多的活儿,无非就是里里外外的打扫以及洗洗涮涮这些,原先只有长庚一个,洗洗涮涮的活儿都是我亲自动手的,如今过了年,可能有别的事儿要忙,陈嬷你做一些洗洗涮涮的活儿。长庚这半年可能会随我出去锻炼着学做生意,帮衬着打理一些营生,家里的其它活儿,也得麻烦陈嬷和祁嫂帮着做一些。” 一声祁嫂,孟芸被吓了一跳,赶紧道:“当不得,当不得,夫人,既然我们夫妻俩已经卖身入了奴籍,怎么当得起主家一声嫂嫂。” 夏晚棠笑道:“不过是称呼罢了,你与祁哥年长我们几岁,喊一声兄嫂不为过。你们也无须太过看重身份,长庚知道,我们家没那么多的规矩。你们说是我买进来的,但只是我买来帮着做一些事情的,不需要做什么折辱人的事儿。” “长庚帮着跑跑腿,陈嬷帮着带带孩子搓洗一下衣裳,你们夫妻二人也是帮着做一些事即可。祁嫂你的厨艺不知道如何,若是尚可的话,可以先帮着做饭。祁哥跟着我跑跑,去看看生意。” “我们目前也有一些旁余的生意需要人手。至于四个孩子,都是小的,你们别教他们太多看人眼色的事儿,好好教他们学识与做人的品性这些就可。人的脊梁骨,能挺着就挺着,能撑着就撑着,一口心气儿不要轻易放了,否则易放难收。脊梁骨一旦弯了,膝盖一旦软了,想要再找回那一口心气儿,可就不容易了。” 祁杰与孟芸听得一脸感动,孟芸更是在心中将引路来的菩萨谢了八百遍。 “菩萨真是大慈大悲,为我们指了好人家。” 从体面的官家人到卖身入贱籍,心里那道关是很难过的。纵使提前做了千百般的心理准备,将可能遇到的万千难堪都想了一遍,可真到了遇见时,该难堪还是难堪,人的脸皮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原先他们也是养着小厮婢子跟前伺候的,知道小厮婢子的难处,如今让他们做小厮婢子干的那些活儿,心里那道关实在是太难过了。就算自己可以豁出去,但孩子呢?孩子本是无辜,自小就娇养着,如今连孩子都要看人眼色,为人父母,心里能不难过? 如今听夏晚棠这么一安顿,孟芸与祁杰的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 晚饭是凑在一起吃的,因为人太多的缘故,决定日后分桌而食,长庚依旧跟着夏晚棠和李淳奕,陈嬷则是与祁杰孟芸一家吃饭。 祁杰与孟芸一家也被安置在了后院之中。 这一晚上,夏晚棠没有睡好,她翻来覆去地想,意外触发的这个‘棉时代’任务,该怎么推进? 祁杰与孟芸,到底哪个才是‘棉时代’任务召唤出来的关键人物? 被夏晚棠在心里念叨了一晚上的祁杰与孟芸倒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一家六口挤在一条大炕上,炕下烧的暖烘烘的,寒冬腊月里的舟车劳顿之苦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四个孩子睡得很沉,祁杰与孟芸却是做了一个梦。 这回祁杰也梦到了菩萨。 菩萨带着他们夫妻二人去了一处名叫北疆的地方,在那里见了一种名叫棉花的植物,详细地看了棉花从播种到收获,再到纺线织布的全流程,连带着纺线织布用的纺线机与织布机该如何做,菩萨都让夫妻二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在梦的最后,菩萨拿出浸在净瓶中的杨柳枝,在夫妻二人的额头上各自点了一下,还叮嘱说,“此世大兴之人已然出现,尔等应当潜心钻研棉之一术,全力扶住大兴之人开启‘棉之时代’,解天下百姓寒凉无衣之苦。” 天微微亮,孟芸与祁杰便双双醒了过来。 按理说,做一晚上的梦,身子定然是休息不好的,可夫妻俩却感觉全身通透,丁点儿感觉不到疲累,因连日赶路而落在身上的暗伤都好了许多。 祁杰沉默片刻,同孟芸说,“芸娘,我做了一个梦。” “也梦到了菩萨。” “菩萨同我说,这次让我们来投奔的,是……” 祁杰没能说得出口的那四个字,由孟芸给补齐了,“大兴之人。”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问,“你梦到什么?” 孟芸嘴快,又补了一句,“是否去了一个地方?见了一种东西?” “北疆,棉花。” 祁杰这么回答,孟芸微微点头,此时的夫妻二人岂会不知道,他们是做了同一个梦 想想梦中的情况,那些明明从未见过的东西,这会儿想起来却历历在目,好似深深刻在脑子里一样,这不是菩萨显灵还能是什么? 念及此,夫妻二人越发笃定,这次奔逃千里,真难说是福还是祸。只是这若是福的话,代价未免有些太大了。 -- 正月十五一过,李淳奕便与同县的几个同窗搭乘临近镖局的车马,一同往府城去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李知岩也已经认识了家里这几个人,起码不再是醒来之后一看不着夏晚棠就嗷嗷哭了。 牙行里的人牙子说陈嬷命不好,生一个没一个,大概正是因为这的缘故,陈嬷对孩子极为上心,比夏晚棠自己都上心,孟芸生过四个孩子,最小的都已经三岁,她带孩子的经验也比夏晚棠要足得多,将李知岩留给陈嬷与孟芸,夏晚棠是很放心的。 可谢闰梅不放心。 谢闰梅总觉得买回家来的下人也终归是外人,不可信,她还担心陈嬷与孟芸将自家宝贝小孙子给拐跑,便又住到了县城来。 夏晚棠终于腾出了手去张罗夕夕农场的事,四百亩田地,单单是雇人翻地播种就花了不少钱,更别提夏晚棠还请人挖了一条水渠,直接将水引到那四百亩地的中间来。 这次种的便是棉花。 夏晚棠担心棉花长不好,一开始就把夕夕农场中能氪的金都给氪了一遍,还如法炮制地从夕夕农场中买了十条看门狗,毕竟田地太大,一条狗根本看不过来。 祁杰则是被夏晚棠当成了技术骨干,每天都会驾着他那匹从马车山解脱出来的马儿到夏家庄来看,顺带着喂那十条看家护院的卫士。 第64章 初六 这兔崽子……身上泛着酸味儿啊!…… 鱼塘里的鱼儿是两个月开一次塘, 往来的游商们已经摸准了夏氏开塘的时间,提前个三五日就会从各地过来,早早到夏家庄赁好房子住下, 就等着鱼塘开塘。 有人动过联合起来商量个法子出来的心思,譬如说你这次开塘多拿一些, 我下次开塘多拿一些,这样大家都能赚,也不用回回都跑,可人心到底不齐,有人这次拿了鱼, 下次还要拿, 毕竟拿一回就能赚一次, 谁会和银子过不去? 就算他们几个达成了协议, 可夏氏的鱼塘又不是只对着他们开,人家是面对天下游商做生意的,有人这次不来,自然会有其它人顶上……这个联合起来的买鱼势力没过俩月就倒了。 夏晚棠原本还挺担心自己怀孕时腰间养出来的那一圈儿肉,万一瘦不下去该怎么办?可真到忙起来时,不知不觉间, 那肉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她虽然不需要像祁杰一样日日都去夏家庄和李家庄转转, 但终归五天里面是有两天要去的,农场里的农活儿是从夏家庄和李家庄雇的人来干,总得有人盯着,四百亩地的农场,单凭祁杰一人也管不过来。 可雇来的人有勤快的有懒的,有人干活儿不精细,连棉花苗都能掐死, 有人干活儿粗心,杂草都拔不干净……祁杰同夏晚棠说了两回这样的事儿,夏晚棠自个儿也撞到过,有几块地天天都在夕夕农场里弹公告,说是需要除虫拔草。 夏晚棠原本想着都是一个庄子里熟识的人,话说的太透容易面上过不去,可眼看着夕夕农场的弹窗都快把虚拟屏幕给完全淹没了,她只能发狠祭出了大招。 包干奖惩制。 四百亩地,每四亩为一领,单独包给一个人干活人,不需要你干多快,但你也别想磨洋工,要是锄草除不干净,干活儿的时候坏了棉花苗,亦或者是浇水不按要求来,那就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别想再来农场里做工赚钱。 每亩地都是有预估产量的,若是收棉花时,这一亩地的产量拖了后腿,那就扣一个月的月银,若是一亩地的产量远超预估水平,那就多发一个月的月银。 ‘包干奖惩制’一出,农场里的生产效率陡增,天天都有人问祁杰有没有让棉花长得更好的法子。 祁杰背地里同孟芸说过许多次,虽说主家的男人是读书人,但能在仕途上走多远尚未可知,天赋也不明,但这夫人却是一个精明能干的,那三分急智不输男人身,一招‘包干奖惩制’就将农场里的问题给根除了,原本偷闲躲懒的那些人,如今哪里敢偷闲躲懒?都怕第二天被抓到直接解雇,月银减半。 -- 忙起来,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李淳奕写过几回信,提了几句府学那边的情况,讲的都是同窗们很努力先生们很严厉,自己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除了这些之外,余下的便是一些问候,问候问候家中的父母,再问问儿子,最后留出一整张纸来同夏晚棠说说不便于给其它人听的私密话。 他还月月都让同窗捎银子回来,说是在府学里念书不需要怎么花钱,他自己给书肆抄书能赚一些,若是在府学的考校中能得了甲等,也会发一些散碎银子,他说自己花不了,都让夏晚棠替他攒着。 头一回收到这笔钱时,夏晚棠心里还暖了一下,被人惦记着的感觉真好。 可第二回 第三回收到,夏晚棠就没啥感动的了,她知道自家男人是为自己考虑,但这么点儿银子她实在看不上,稍微卖几条鱼赚得都比这点儿银子多…… 于是乎,她给李淳奕写了一封信,在信中勉励李淳奕好好念书,无须太过挂怀家里,家里的一切都很好,生意蒸蒸日上,农场中的棉花眼看着也到了要收成的时候,前不久又置了两亩地,就在农场旁边,盖起了纺织作坊,孟芸与祁杰夫妻俩已经带着孩子住到纺织作坊去了,今年就打算试着织棉布出来看看。 夏晚棠还在信中说,相公你在府城要注意身体,不要想着省钱,该吃就吃该穿就穿,若是吃穿用度不够,让同窗带信回来,我让人给你捎银子过去。 头碰头手碰手地过了一年多日子,夏晚棠想表达什么,李淳奕会不清楚?夏晚棠写的这封信中,字里行间都是为他考虑,生怕他饿着冻着,实际上却是告诉他,你可别再往家里捎银子了,咱家不差那点儿银子,你自己留着花吧,还不够费那劲儿的呢! 看着夏晚棠那与好看不搭边的字,李淳奕苦笑一声,默默将信纸叠好,压到枕头下面。 “既然晚娘不想让费这力气,那就不费这力气了,我一并攒着,等放假时带回去一并给晚娘,也可以给晚娘添个镯子,给知岩也添几块磨牙的稀缺糕点。” 府学里的要求要远比县学里的要求高,李淳奕又略微有些心急,想早些挣下功名来,光宗耀祖倒是其次,主要是想让夏晚棠过上好日子,也给自家小崽子一个更高的起点。 他知道夏晚棠不缺钱,也没在吃上抠省,每晚看书时,李淳奕都会去饭堂买俩烤干的馒头,麦香浓郁,不仅能止饿,啃馒头还能提神。 被李淳奕牵挂着的夏晚棠晚上吃的是无骨鱼豆腐汤,小知岩已经开始馋五谷杂粮了,每看到夏晚棠吃就张着嘴啊啊啊地要,夏晚棠试着喂过两次,见小知岩吃了也没出现什么胀气之类的反应,用体检扫描系统看也很正常,便放心大胆地喂了。 她白天忙得很,晚上回家后草草洗漱一下就抱着李知岩睡觉了,时间一恍惚便过去,等农场中的第一茬棉花都收割进仓库,孟芸和祁杰已经试着纺棉线织棉布时,夏晚棠才反应过来,端午节到了。 这个世界的端午节同样要包粽子,也是为了纪念一位先人。 夏晚棠提前几日就同陈嬷把这事儿说了,刚进五月的门,陈婆子便将粽子包好了。放到锅中一并煮熟,夏晚棠留了几个,余下的便打发长庚往李家庄与夏家庄送去,还特地叮嘱长庚别忘了李家庄纺织作坊里住的祁杰与孟芸一家子。 长庚是上午去的,擦着吃午饭的边儿回到了县城,给夏晚棠带回了一个消息——夏耀祖要娶媳妇进门了。 听着这个消息,夏晚棠愣住,约莫有十几息后才反应过来。 “我二哥要娶亲了?是哪家的闺女?咋之前也没听我娘说过。” 她对夏耀祖亲事的印象还停留在前面那个‘二嫂’上,当初记得夏耀祖与那家的姑娘谈的不错,互相也看对眼了,都到了商量成亲后做什么赚钱买卖的份上,夏耀祖还因为与那个姑娘有自己的打算而不愿意把钱都亚给她做买卖来着,谁能想到世事易变,那姑娘家许是想着夏家赚钱了,想多要点彩礼,结果杜红缨不吃这套,亲事耽搁了一年,夏耀祖要娶的人不再是那姑娘,那姑娘想来也已经嫁人了。 长庚道:“是杜家庄的,名字叫玉茹,好像是叫这么一个名字。她家的父兄做的是脚夫的生意,都从咱鱼塘里拿无骨鱼去卖,老太爷和老太太觉得那一家子是实诚人,那姑娘性格也挺好的,是过日子的人,便说了说,二大爷看着也觉得人不错,便答应了。” “日子定在什么时候?”夏晚棠问。 长庚想了想,“好像是初六。” 夏晚棠:“?????明天?”这一瞬,夏晚棠都觉得自己是被娘家人逐出家门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大的事儿都没人提前通知她? 长庚见夏晚棠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赶紧道:“不是这个月的初六,是下个月的初六。六月初六,算命先生说是个好日子,一生都顺顺溜溜。” “哦,那二哥那边的房子,应该能住人了吧,我记得前些日子已经刮了白灰。” “嗯,都已经成了,老太太正在联系木工,说给打制几台柜子家具出来,老太太还说要给添个炕琴。” “家具?”夏晚棠一愣,道:“长庚,午饭后你再跑一趟,就说二哥成亲用的家具不用买,我已经从天-朝商人那儿帮着订上了,用不了几日就能送来,直接送到夏家庄去。” “成。” 长庚吃饭的时候还在念叨,自家夫人待娘家人真是好,寻常嫁出门的闺女遇到自家兄弟成亲,顶多随一份厚礼,自家夫人却是要给打一套那么好的家具,礼金定然也是不会少的……哎,可惜自己一家已然流离四散,自己手头赚了些银子,原本可以孝敬父母,帮衬一下兄弟姐妹的,却是连一个人都找不到了。 -- 夏家庄。 一家人正围着饭桌吃粽子,李招弟在那儿一边吃得香一边做自我检讨,“哎,我们还是不厚道,棠丫在县城,买个粽子叶都得花钱,我们上地头割几刀就是,咋还能让棠丫做了粽子送回来吃,应当是由我们给她送的,她又得忙生意又得带孩子,哪能忙得过来啊……” 杜红缨斜了李招弟一眼,斥道:“吃粽子都堵不上-你的嘴!棠丫手头四百亩地,缺那点儿粽子叶?再说了,这不是家里忙,我还没来得及做么!这粽子吃着虽然好吃,但自家人一吃就能吃出来,同棠丫做的粽子不是一个味儿,棠丫不咋爱吃糖,怎么可能在粽子里包这么多的枣子?” 李招弟一噎,讪讪地不敢说话。 杜红缨没好气道:“你不是心疼棠丫吗?今天下午你就割粽子叶去,棠丫家包的是枣粽,咱包肉粽,你包好之后让勤耕跑一趟,给棠丫送过去!” 正在埋头苦吃的夏勤耕一脸懵逼地抬起头,“为啥是我跑?让我二哥跑去!我姐当初答应过的,房子盖好就给添家具,让我二哥找我姐要去!” 夏耀祖笑了笑,“那是棠丫答应你的,啥时候答应我了?姐姐帮弟弟已经是扶弟魔了,哪有让妹妹帮哥哥的道理?” 杜红缨的眉头突然一跳,这兔崽子……身上泛着酸味儿啊! 第65章 有把握的 来年春闱时,我定会给你们母…… 夏耀祖对夏晚棠心里有怨言, 其实也能理解。夏晚棠一心帮着夏勤耕,是因为夏勤耕比她小,小时候一直跟在她屁-股后面转, 基本上就是她带大的,可对于夏耀祖来说, 这个妹子又何尝不是自己护着长大的? 自家妹子从小就长得好看,遭了不少人的嫉妒,不都是自己和自家大哥一拳一拳把那些坏小子给打走的? 可是啊……这些东西终究是不能说出口的。 再者,自家妹妹给自己的帮助已然不少了,人需要知足。 可杜红缨想得多, 她担心夏勤耕的那几句话会在夏耀祖心里扎下刺, 故而狠狠瞪了夏勤耕一眼, 斥道:“你咋就不能闭上-你的这张嘴?你姐对你好, 你恨不得宣传到整个庄子都知道,是不是?回头我就同你姐说,往后不能这么偏心,不然那等于是挑拨你们兄弟三个闹意见。” 杜红缨这么一说,被她内涵到的李招弟急眼了。 “娘,你说啥呢?妹子又不是只帮勤耕, 也帮我们了啊!哪里会闹意见?谁敢因为这个闹意见?那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了, 听着都气人!” 杜红缨默默翻了个白眼,心道,之前你不就因为这个闹意见了么?要不是你娘那么一折腾,你会是现在这个德行? 可这话她没说出口,要是真说出来,那就是把李招弟的脸放在地上踩。 因为这个事,杜红缨一整个中午都没好脸色, 等到下午时,长庚便驾着马车来了。 “老太太,夫人让我给您和二大爷带个话,二大爷成亲用的家具不用找木匠做,夫人已经从天-朝那边定好了,估摸着用不了多久就能送过来。” 杜红缨:“???” 夏耀祖:“???” 李招弟:“???” 夏耀祖是懵的,他没想到夏晚棠居然一声不吭就给他把家具定上了,同时心里也是暖流阵阵,他这个妹妹没有忘记二哥曾经的好。 夏耀祖在心里告诫自己,等自个儿成亲后,一定得和媳妇儿好好说道说道,要对夏晚棠好,不能做那白眼狼。 杜红缨则是松一口气的时候,心头又闷了一口别的气。她庆幸夏晚棠心思灵慧,为家里避免了可能出现的离心与口角纷争,可又觉得自己这样做有问题,闺女又不欠儿子的,凭啥试试都得替娘家兄弟考虑?欠他们银子了? 没有帮人还这么主动的道理。 至于李招弟,她心里有那么一瞬间是别扭的。和着下面的两个兄弟都有新家具,就他们长房没有啊,她可是见过夏晚棠那一套新家具的,可漂亮了,要不少银子呢! 不过这别扭来得快,去得也快。李招弟很快就给自己找到了宽心的理由。 不能怪人家小姑子不给自家添家具,怪自己嫁进来得太早,自己嫁进老夏家时,小姑子还在县城的酒楼做工呢,哪里能给自己添家具?就算人家舍得银两给添,自己哪能厚着脸皮要?如果自己真要了,婆婆和男人不得扒了自己的皮? 要是让她在早点嫁进老夏家但没白得那一套家具与‘晚些嫁进老夏家但能白得一套家具’之间做选择,她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想想娘家那填不满的无底洞,简直就是从阎罗地狱中伸出爪子来抓她的恶鬼,非要生生把她从好日子中拽出去,让她也不得安生。 至于那一套家具……自个儿又是养鱼又是卖鱼又是做豆腐卖豆腐,还偶尔出摊子卖点儿臭豆腐,一套砖瓦房都盖起来了,还差那点儿买家具的钱?大不了自己出,拜托小姑子给自个儿也打制一套呗。 李招弟心里念着夏晚棠的好,很快就接受了夏晚棠给下面两个兄弟添家具,唯独落下长房的事儿,可夏晚棠又不是那等心里没数的人,她怎么会给夏耀祖和夏勤耕买了新家具,偏生落下夏光宗一家? 如果真那样做了,她说她不是故意的,别人会信么?那可真就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而且,夏光宗和李招弟夫妻俩帮着她照看鱼塘,虽说她也给发了银子,但同锦鲤与无骨鱼赚得相比,她发出去的银子就是毛毛雨。 最让夏晚棠觉得过意不去的,是李招弟的态度。 这个嫂嫂身上发生的变化太大了,说是改头换面也丝毫不为过,她要是对这个嫂嫂不好一点,都觉得良心过意不去。 夏晚棠打算等夏光宗和李招弟的房子盖好之后再给下单,等搬家时一并送过去。 -- 夏耀祖的心结一解,干活儿自然卖力了许多。 赶在五月底的时候,李淳奕从清平府回了一趟临江县,带了不少清平府才能买到的特产回来,其中就包括一些软糯的糕糕饼饼。 买回来的这些糕糕饼饼,李淳奕他原本是打算给自家小崽子也吃点的,殊不知,李知岩兴致勃勃地尝了一口,然后就全都吐了。他再拿着糕糕饼饼逗小崽子时,小崽子直接把头扭过去,连看都不带看那些糕糕饼饼一眼的。 李淳奕被气乐了,他同夏晚棠告状,“晚娘,你看看这兔崽子,这么好的东西给他吃,他都吃一口就吐了。想想咱们小时候,进县城赶集的时候也舍不得买一块糕糕饼饼,就拿西市的桂花糕,我记得有一年,我娘给买了一块,全家人就吃那拇指大小的一块,每个人都舔了舔糕饼末子就见不着那桂花糕的影子了,那能吃得起这种好东西?给他吃他还不乐意,不晓得好赖。” 夏晚棠斜了李淳奕一眼,进屋拿出自己平日里给李知岩吃的那些糕糕饼饼出来,拿给李淳奕吃,“这就是我给你儿子买的磨牙吃食,你尝尝味儿,看看是谁不晓得好赖。” 李淳奕眉心一跳,拿起一小块来放到嘴里,浓郁的奶香味顿时化开,那是他从来都不曾吃到过的美味。一小块糕饼吃完,李淳奕服气了,他叹息道:“是我不晓得好赖,晚娘,你也太惯着这臭东西了,这么小就吃这么好的东西,万一吃不惯别的该咋办?” “惯就惯着点,吃食上是能惯着的,主要是我吃的就好,哪有当娘的整天关上门吃好东西,给孩子吃便宜东西的道理?你再尝尝那几个颜色的,那是水果香味的,也很不错,你儿子挺喜欢吃的。” 李淳奕尝了尝,点头道:“确实如此,清平府同那天-朝盛唐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我们宋地还是无法与盛唐相比啊……” 夏晚棠这阵子已经见过不少天-朝来的商人了,从哪些人口中,夏晚棠已经脑补出了天-朝盛唐那边的大致情况——肯定要比东鲁这边繁荣许多的,但也并非天差地别,东西大致一样,那边只是把工艺做到了极致。 就比如东鲁之地的陶瓷与天-朝盛唐的陶瓷,都是瓷,可东鲁之地只有粗瓷,多数人家用的还是陶,可天-朝盛唐那边的陶瓷已经有了细瓷和精瓷,而且细瓷的颜色与花样早就做出了花儿来,至于说天-朝盛唐有而东鲁之地没有的东西,夏晚棠只知道一些农具。 但如今的棉作坊已经走上了正轨,棉布也已经织了出来,孟芸与祁杰夫妻俩正在捯饬染料的事,想来东鲁之地很快就将有盛唐没有的东西了。 如果有朝一日,盛唐那边知名的糕饼商把店给开到了东鲁之地来,或者是李淳奕有机会去往盛唐,发现那边并没有这种糕糕饼饼,她该怎么解释?与其给未来留这么一个雷,不如现在就把这雷给拆掉。 夏晚棠答道:“这可不是天-朝盛唐那边来的,是海外来的东西,据说比天-朝盛唐那边还要好呢!” “哦……”李淳奕应了一声,也没多想,反倒是跟着感慨道:“这天地可真是大啊,原先觉得临江县城就是顶好的地方,后来知道有清平府,有汴京城,再后来,学堂里的先生说天底下最繁荣的地方在天-朝盛唐,是那天-朝盛唐的帝京长安,及至现在,我才知道,海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还有更繁华的地方。” 夏晚棠:“……是啊。” 海外能不能和天-朝盛唐比,她也不清楚,但她知道若是完全依照历史轨迹来的话,海外多半也是拿不出这等精细糕点的,做这些东西时用到的工艺就不应该是这个时代该出现的。 不过许多人终其一生都见不到天-朝盛唐的繁华,更别提探索清楚整个世界了,海外会是一个不容易被戳穿的借口。 片刻后,李淳奕从怀中摸出一个布包来,解开布包,露出一枚做工精致的银菩萨来。 “晚娘,我给你戴上。” 夏晚棠看了一眼那银菩萨,微微低头,李淳奕的手撩过她垂在耳侧的头发,牵着那条细线在她脖颈后打了一个结,用手指将那结搓得细软了些,感觉不硌人了,这才收回手来。 他轻声说,“晚娘,我没什么好给你买的,一来是我赚得银子不多,二来是你能买到更好的。但请这尊银菩萨是我的心意,我去清平府最灵验的寺庙求的。我平日里基本不在家,我希望菩萨能够保佑你和知岩平平安安,来年春闱时,我定会给你们母子一个交代。” 夏晚棠被李淳奕盯得有点脸红,她问,“有把握么?若是没什么把握,那就再念一年,不要急于一时。” “有把握的……”在清平府点灯夜读的那日日夜夜,翻了一遍又一遍地书,都是他的把握与底气。 这一-夜,李知岩睡着后,夫妻俩足足闹了一个多时辰才歇下。 第66章 府学众生相 种了几亩薄田,挖了几亩鱼…… 李淳奕在家里歇了一旬就往清平府去了, 夏晚棠担心李淳奕在清平府的日子过得太拮据,特意让祁杰和长庚驾马车去送的,还给李淳奕带足了吃的以及一些滋补调理身子的药茶。 大概是这一旬闹得太狠了, 夜夜都很辛苦,李淳奕看着眼窝都陷了不少, 可没少被他的那些同窗打趣。 “哎,李兄,你这脚步,怎么看着略微有些虚浮啊……” “李兄,嫂子没少被你折腾啊……” “李兄, 早就听闻你们临江县富庶, 嫂子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有人这么问了, 李淳奕也就没藏着掖着, 他拿出夏晚棠给她带的东西来,一一拿给那些人看。 “这是我夫人给带的肉干,是有天上龙肉地上驴肉之称的驴肉肉干,味道很好,你们若是想尝尝,可以拿去尝一块。” “还有就是毛巾, 我夫人说我之前用的那块毛巾用了半年, 不好了,让我拿那块毛巾擦脚,用这块新的毛巾擦脸。” “这个是毛巾被,同那毛巾是一样的材料,我夫人说天热了,盖被子容易捂汗,不盖又容易着凉, 盖这个毛巾被刚刚好……” 他的同窗们目瞪口呆。 啥家境啊! 那些驴肉干是没尝过的,毛巾被也是没听过名字的稀奇玩意儿,但毛巾他们知道啊! 这东西就是从临江县传出来的,渐渐传到了清平府以及清平府下辖的几个县,价格极贵,被那些富贵人家争着抢着要,寻常人家只能看着干瞪眼。 而在清平府,还有一条嫁娶的规矩新生了出来——下聘必须得加一条毛巾,若是连一条毛巾都舍不得给新媳妇用的人家,嫁过去有什么用?同甘不成,共苦吗? 清平府学内的读书人家境多数都一般,对于毛巾这等昂贵的物事,虽然早有耳闻,但鲜少有人舍得买上一两条来用用。 清平府学内的学子都是一人一间小屋子,李淳奕的衣着看着虽然质地厚实,不像是便宜货,但也绝对不是市面上最流行的那种料子做出来的东西,再加上李淳奕平日里的饮食素来节俭,因而没几个人觉得李淳奕的家境有多好。 一个自临江县来的学子,就算家境殷实,那又能殷实到什么地方去?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可万万没想到,李淳奕的家境居然这么殷实!殷实到了能一条毛巾用半年就沦落到擦脚的地步! 再看那毛巾被,质地要比这条毛巾还厚实,想来定不会是什么便宜物事,还有那驴肉,新鲜的驴肉都比猪肉贵了不知道多少倍,更别提李淳奕拿来的这种风干脱水还加了佐料腌制的驴肉了…… 能在清平府学读书的人,有几个脑子不灵活? 看了李淳奕带来的这些东西后,这些人哪里敢再轻视李淳奕? 有人实在忍不住了,找李淳奕打探道:“李兄,你这……平日了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藏得可真深。这等贵重的毛巾都用来擦脚,想来清平府内顶富贵的人家也就是这样做了。不知道李兄家在临江县是做什么的?” 李淳奕想了想,道:“种了几亩薄田,挖了几亩鱼塘,夫人管着家里的中馈,还做一点买卖。” 至于薄田的亩数,鱼塘里养的什么,家里做的买卖又是与什么相关,李淳奕自然不会同这些人多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找李淳奕来研讨学问、请李淳奕去品茶赋诗的人便多了起来,李淳奕推了几次,见实在推脱不过,无法驳斥了同窗的面子,只能有甄别地去上几次。 学问要紧,人脉也不能落下,该处的关系都得处着。 能在清平府学念书的人,或许心中各有志向,品行各有优劣,但没几个是脑子不灵活的,稍稍努力一下,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一番,便是举人,若是有幸留在京城朝堂之上,那便是地地道道的京官儿,若是留不在朝堂,选择了广阔的天地间,那也是一方父母官。 就算没能考上举人,那还有下一届与下下一届呢?谁说人家就一定考不上了?实在考不上的人都会留在清平府这块不大也不小地方上,要么是教书育人,要么是成为一方大族的族中话事人之辈,而自己的根就在清平府,同这些人打好关系,就算无法保证会不会对未来有增益,那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坏处。 可李淳奕也不是所有人攒的局都去,他客客气气地同这些极热情的同窗们说了自己来年就打算下场一试的想法,然后又说了自己学识浅薄,需要将更多时间花在经史典籍上,倒也得到了那些同窗的理解,只不过这些同窗背后如何说他,究竟是说他急功近利,还是说他冷漠无情,那都与他无关,李淳奕也不会放在心上。 他总不能要求长在别人身上的嘴尽数都说他喜欢听的话。 -- 李淳奕在清平府学安安心心地读书,夏晚棠在家安安生生地做买卖。 因为家中已经建起了棉作坊的缘故,夏晚棠在棉织品上的手脚稍微放开一些,敢多从并夕夕系统中拿货了。 见祁杰与孟芸夫妻俩已然攻克了纺棉线织棉布的技术,却被卡在染料这一步上无从下手,夏晚棠还从并夕夕系统中买了一本讲天然染料的书籍,买回来先自己看了看,见没什么可能会引起穿帮的地方,便让长庚把那套书带给祁杰与孟芸夫妻俩了。 祁杰与孟芸夫妻俩可是得到过‘菩萨梦中传艺’的人,在纺织印染这方面的天赋与悟性相当之高,夫妻俩抱着那本书琢磨了三天,便将书中的天然染料淬炼之法给琢磨明白了。 夫妻二人找当地的老农民打听到了粘在身上很难洗掉的青尾草,以书中学到的染料淬炼之法成功提炼出一种青草色的染料出来,顺利染出了第一块青色的棉布。 将染好晾干的棉布再次用水洗,把印染在表面的浮色悉数洗掉,留下来的便是布匹本身的颜色。 看着那嫩青色的布匹,祁杰与孟芸夫妻俩深受鼓舞,一头扎进了染料淬炼的大坑中去,从植物中提取、从山石中提取,从兽皮中提取……这夫妻几乎俩把能想到的带有色儿的东西都试了一遍,还真提炼出不少染料来,唯独那从兽皮中提取的方法毫无颜料所得,却是让孟芸琢磨出一种拿兽皮缝制衣服的方法。 第67章 册封后位啊! 那就是上上好的亲戚了…… 孟芸与祁杰是南明之人, 没见识过东鲁这边的火炕,他们印象中的冬天极为难熬,纵使家里的下人烧了火, 依旧冷得要命,寒气仿佛是要钻到人的骨头缝儿里去。 如今他们落魄了, 自个儿都是下人,哪里来下人给烧火? 值得庆幸的是,摊上了个好主家,为人不刻薄,也没把他们当下人来看, 吃穿都不限制着, 月月还有月钱领, 四个孩子也没有被折了腰, 不用为奴为婢,还能由着他们夫妻俩教。 最让孟芸与祁杰感动的是,他们夫妻俩当初担心夏晚棠只收他们俩这能干动活儿的大人,不要四个拖油瓶似得孩子,强烈要求夏晚棠将四个孩子一并买下,可夏晚棠却将心比心地提出等四个孩子到了适龄就放籍出去归还自由身, 该嫁嫁该娶娶, 该考科举就去考科举,为了不让四个孩子打小就生出低人一等的感觉,夏晚棠都没让四个孩子改口喊她大夫人,而是让喊一声婶婶…… 孟芸与祁杰摸着良心问自己,他们夫妻俩之前可曾这般替自家下人着想过?从未。 得了夏晚棠的一片仁心,孟芸与祁杰夫妻俩自是死心塌地的干活,不过两月工夫, 棉作坊便有声有色地经营了起来。 棉花没下来时,祁杰与孟芸商量着买了一批麻回来,纺麻线织麻布,顺带着试自家造出来的纺线机与织布机,棉花下来后,夫妻俩更是全身心都扑到了纺线织布上,白天干活,晚上做梦都在想解决问题的方法,后来又是印染。 嫩青色的布是相当好的,水洗时不易掉色,摸着也厚实,颜色还不挑人,老人小孩都能穿出来,唯一的缺点就是有些不耐脏,穿着下地干农活是万万不能的,但平日里穿完全可以。 孟芸从夏家庄买了几只兔子,让祁杰将兔子扒了皮,留了一只兔子给自家四个孩子解嘴馋,余下的兔子给夏家庄和李家庄各自送了一只,余下的都送到了县城去。 那四只兔子的皮毛,则是经过一系列处理后,变成了一件兔皮袄,由孟芸拿着交给了夏晚棠,“夫人,这是给少爷做的兔皮袄,我们老家那边冬天穿这个的多,穿这个暖和,我买兔子的那会儿突然想到了这个,就给小少爷做了一件,待小少爷再长上两岁就能穿了。” 夏晚棠摸了摸那兔皮袄,手感又软又滑,惊讶道:“你还会这个?我以为兔毛做出来会扎手呢!” 孟芸笑笑,道:“南明那边穿兔皮袄的人多,指望这个维生的匠人也多,大家都想尽办法想把这兔皮袄给做的软一些,不让兔毛扎手,集思广益之下,兔皮袄便有了长足的改进。我家之前有一个阿嬷,就是专门给我们做兔皮袄的,孩子和大人都有,我见她做过,自己便试着做了做,还有菩萨托梦时教的那些手艺活儿,两相印证之下,做出来的兔皮袄居然比那阿嬷做出来的兔皮袄还要好一些,也算是个惊喜。只是这兔子不好买,养的人家不算多,我攒攒,估摸着能给夫人和老爷也做一件。” 兔子确实养的人不多,但这不代表兔子难养,要知道兔子的繁殖能力超强,可是很容易就致灾的……夏晚棠觉得,夕夕牧场的功能也应当释放出来了。 夕夕渔场、夕夕农场、夕夕牧场,既然要释放,那就应当整整齐齐地释放。 兔子虽然养的人少,但终归是有人养的。若是要养殖普通兔子,那便不能调整生长速率,只能扩大养殖面积,不然太过打眼。 孟芸离开后,夏晚棠便打开夕夕牧场的功能仔细搜寻适宜养殖的品种,最终让她挑出三种来——一种名叫合花的牛,不管是产奶还是产肉,都是顶好的品种;一种名叫白衫的羊,与合花牛类似,产奶产肉品质好,繁殖能力还强;最后一种是长毛獭兔,毛质又软又厚,繁殖能力强。 最关键的是,合花牛、白杉羊和长毛獭兔的食物几乎重叠,都是以牧草为主,白杉羊与长毛獭兔还会吃一些萝卜。 夏晚棠下单了两麻袋牧草种子与莱菔子,让长庚将牧草种子与莱菔子送去农场中,雇来老农种下,又凭借夕夕牧场的功能大概预估了一下牧草与萝卜长成的时间。 牧草与萝卜长成时,夕夕牧场就应当建起来了。 至于养殖方式,夏晚棠打算散养,夕夕牧场中本就带有一定的种植功能,只不过无法同夕夕农场相提并论,但好歹也能给动物添个口粮,而且有夕夕牧场在,不用担心动物走失的问题,也不用担心有其它动物来折腾,重要的是将地买下来,把围墙给砌起来。 夏晚棠想了想李家庄与夏家庄的土地,瞄上了两个庄子挨着的那一块儿未被开荒的荒地。 若是能把那块荒地拿下来,农场与牧场相距不远,来回喂食也方便许多。 揣着这个念头,夏晚棠抱着李知岩,又把孟芸给李知岩做的那件兔毛袄子拿上,回了一趟夏家庄,她没亲自出面,这次是让夏耀祖替她去说的。 夏晚棠打算把兔毛袄子拿给夏扁头穿,夏扁头比李知岩要大将近一岁,穿那个兔毛袄子虽然还有些大,但已经能穿得上了,等李知岩到了穿兔毛袄子的时候,孟芸定然能做出更好的兔皮袄子出来,李知岩哪里会缺一件两件穿的?不如给了自家侄子。 夏光宗已然得到了锻炼,夏耀祖自然也不能落下,如果有机会,夏勤耕也得跟上来,不过夏勤耕如今还年轻些,赚钱可以,太早经历人情世故未必是好事,要是养成‘上油老下油小’的油腻滑头性子,未免有些得不偿失,夏晚棠也就暂时没有锻炼夏勤耕的打算。 再过两年,有的是机会锻炼夏勤耕。 她把这事儿同夏耀祖一说,夏耀祖觉得这个妹妹还记得二哥,还挺高兴的,这总证明他还有利用价值不是?也算是侧面证明了他不是废物。 可杜红缨炸了。 “棠丫,这事儿别叫你二哥去,叫你大哥去吧,你大哥有经验了,他说的时候方便点。” “因为我哥经历过这么一遭了,我二哥没有,我才让我二哥帮我去弄这个。我若是事事都让我哥去替我跑,我嫂嫂不得心疼死?万一我嫂嫂和我急眼该咋办。” 她就是这么一句玩笑话,李招弟却不敢顺着往下接,她赶紧解释道:“你用你哥,那不是天经地义么?我有啥好心疼的?咱都是一家人,你都把那么软和的兔皮袄子给了扁头,嫂嫂感谢你都来不及呢!咋会和你急眼?” 夏晚棠脸上带着笑,心里却满是感慨。 岁月啊,果然是一把杀猪的刀,人都在这把杀猪刀下变得面目全非了。 眼前的这个大嫂已经与她印象中的大嫂判若两人了。 杜红缨道:“你二哥马上就要成亲了,哪有时间帮你弄这个?哪有心力帮你弄这个?” 夏晚棠惊得瞪大眼,脸上满是夸张,“我二哥成亲需要费多大的事?家具马上就要到了,屋子也已经修好了,衣裳这些你们都准备好了,只等着那两天把新娘子接进门,然后办个宴开个席就成,需要咋折腾?我二哥是成亲,又不是办封后大典,用得着拿出昭告天下的架势来?” 杜红缨被‘封后大典’四个字给噎住,气得猛灌了几口凉水,正搜肠刮肚地想要再说些什么,就见夏晚棠一边捏着手指一边慢悠悠地说, “大哥大嫂替我管着鱼塘,豆腐买卖我看就歇一歇吧,问问我柱子堂哥,看他们愿不愿意赚这个钱?要是他愿意赚这个豆腐钱,就把方子给我柱子堂哥,一家人不说外道话。我打算让我二哥给我管个牧场,我爹也帮着打理一些。” 杜红缨这下没话说了。她哪能再劝?她要是再劝下去,那就是坏夏耀祖的前程了,到时候的下场绝对是两头不落好,夏耀祖埋怨她挡了前程,夏晚棠埋怨她坏了她的一番心意。 夏晚棠说是请夏耀祖帮忙跑跑,可杜红缨并不会天真的以为是夏晚棠需要夏耀祖帮忙,他是见过祁杰的,知道那个后生有多么能干,也知道祁杰如今已经在李家庄闯出了好名声,混得如鱼得水,要是祁杰出马,这事儿绝对不难谈。至于找人帮忙打理做事,买个下人不就好了?握着下人的奴籍,就等于拿捏住了下人的身家性命,哪个人敢偷奸耍滑? 归根结底,夏晚棠还是想帮夏耀祖一把。 “行行行,耀祖你就听你妹子的安排,好生帮你妹子办事儿,你成亲的事情不用操心,娘就算跑断腿也定会帮你撑下来的。” 夏耀祖挠挠头,道:“娘,我也没觉得成亲前还需要做什么啊……对了,得找棠丫借下马车,用马车迎亲多体面啊,别的真用不着。要是棠丫不给我安排这活儿,我都打算做豆腐做到成亲前一天呢,能多赚点就多赚点,还能把我成亲时需要吃的豆腐也一并做出来。塘子里的鱼儿也不能没豆渣吃给饿着……” “行了行了,都是你们兄妹的道理,你妹子既然把事儿托给了你,你就好好办,明白不?你们兄妹俩先聊着,我去你伯娘家问问,要不要那做豆腐的买卖,若是她们不要,我就去你姥家问问,你舅他们可馋这个买卖好久了。” 杜红缨脸上有些希冀地问夏晚棠,“棠丫,你说能不能把这方子给你舅?你姥同娘说过好几次,若是给了你伯娘这边却不给你舅,娘也说不过去。” “你想给就给,我教给你们了,也不指望这个赚钱,两边都是亲戚,我还能偏帮一边?不过你得和我舅他们说,别和李家、夏家抢买卖,杜家庄本来就有段距离,让他们往那些夏家货郎、李家货郎去不了的地方做买卖。若是因为这些闹出矛盾来,让我夹在中间难做人了,甭管是夏家还是李家亦或者是杜家,我往后都丁点儿不帮。” 实话实说,她对外祖那一家的感情并不深。 因为离得远的缘故,往来本来就不多,远不如同伯娘家来往得勤快,再加上她是夏家的独一枝花,打小便是团宠,伯娘是个大方性子,家里有什么果子炒货都舍得给她吃,还给她买过根红头绳。 而外祖家的妗子是个抠的,去了别说是吃好的,多喝碗汤都要遭白眼,她记得清清楚楚,小时候有次夏光宗带着夏耀祖与她还有夏勤耕去看姥姥,夏勤耕年纪小,玩心大,不小心打翻了晒枣子的篮子,哪怕是她赶紧把那枣子捡起来放回了篮子里,可兄妹四个依旧被妗子指桑骂槐了半天,姥姥虽然安慰了他们兄妹几句,但到底是没帮着他们兄妹说话。 不知道是夏光宗与夏耀祖憨傻还是心大,二人根本没把那回事放在心上,夏勤耕则是年纪太小,完全记不得那回事,只有带着个成年灵魂的胎穿女夏晚棠把这事埋在了心里,虽说没记什么仇,但关系到底是淡了。哪怕那妗子在她成亲时来说了一堆好话,她依旧没法儿对那妗子掏心掏肺的好。 可世上有几人配得上别人掏心掏肺的好?剖开心肝儿看一看,谁的心里不搀着点黑?谁不为自己考虑? 不管妗子当初是心里有什么不高兴的事,他们兄妹几个恰好赶上了,亦或者是有什么理由,可夏晚棠兄妹几个就是挨骂了,哪个人间真佛能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让夏晚棠宽宏大量? 凭什么让受了委屈挨了骂的人宽宏大量?要是真有这样的人间真佛,不如站出来让大家都骂一骂,看是否真的唾面自干还能笑脸迎人。 就算真有这样的人间真佛,那也不应该劝受了委屈的人,而应该度化恶人的恶念,让那些人不种恶因,自然不会收获恶果。 昔日挨的那一场骂是恶因,舅舅见外甥与外甥女上门来却挨了骂,丁点儿表示都没有,也是恶因,外祖母几句不咸不淡没什么分量的安慰同样是恶因。 人活着,总归是需要向前的,夏晚棠不想把那些气都闷在心里,所以平日里压根不会想这些,但这会儿杜红缨提起外祖家来,难免就带出一些气性,杜红缨一听夏晚棠那语气,自然明白。 自家闺女有多记仇,她能不知道?事实上,当她从亲娘那里得知自家四个兔崽子在娘家嫂嫂那儿挨了骂之后,就知道要坏事。三个臭小子或许不记仇,但自家闺女可是打生下来就记仇的,而且一记就是好多年…… 杜红缨也劝过夏晚棠,说是不要同长辈计较,当场就被夏晚棠给顶撞了回去,“她都没个长辈样儿,凭啥不同她计较?多活的那二十年活到哪儿去了?她个长辈都没长辈样子,我个小辈,就是掀翻屋顶,谁又能说我?顶多就是说一句我捣蛋不安分。我姥姥不是很会说好话安抚人么?改天我去一把火把她家屋子点了,让她去安抚我妗子去,别同我一个小辈计较,我个小辈不懂事。” 自此,杜红缨再也没劝过夏晚棠,她连带夏晚棠回娘家都不敢,生怕夏晚棠真的一把火点了老杜家的宅子! 而且,夏晚棠那话说的虽然是她娘家嫂子,可何尝又不是在说她和稀泥?何尝不是怨她不给孩子做主撑腰? 打那事之后,杜红缨同娘家的关系就淡漠了许多,自家孩子在娘家受了气,她心里也有怨气啊,娘家人看不上自家孩子,可不就是在打她的脸? 就算是再亲的关系,又有几个能经受得住日增月涨的消磨呢?终归是一日复一日地淡了薄了。 只是那到底是自己的娘家,是生自己养自己的娘家,那边住着的是自己的亲爹亲娘和亲亲的兄长,虽说没帮自己多少,但也没像李招弟的娘家那样疯狂地打秋风,也没叫自己在大是大非上为难……说到底,她那娘家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娘家,绝大多数人家都这样,无功无过平平淡淡罢了。 自己有余力时,能帮一把还是要帮一把的,淡漠的情分总好过半点情分都没有,而且关系未尝不可修补,李招弟不就通过那拳拳真心修复好了同夏晚棠的关系? 至于是真的好还是面上的好,杜红缨不愿意去往深处想。亦或者说,这世上就没有几件东西是经得住琢磨的,本来看着挺好,一琢磨绝对要坏事。 只要能维持表面上的和气就好了,毕竟既不在一个屋檐下住着,也不在一口锅里搅和着吃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夫妻都有闹翻脸要和离的时候,更别提寻常的亲戚。 不给彼此添堵的基础上,有点好事时互相惦记着些,那就是上上好的亲戚了。 对于夏晚棠而言,她都不打算赚这笔钱了,那由谁来赚这笔钱,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都是亲戚,帮三分也是帮,帮七分也是帮,若真有人觉得帮三分帮少了,那下次索性一分都不帮就是了! 第68章 良心发现 还是别让她祸害你们了…… 杜家虽然过分, 但并不是李招弟的娘家那般看到有人发迹便眼巴巴地巴了过来。 虽然心中气夏晚棠太过冷心,气杜红缨太过无能,连个闺女的主都做不了, 但他们也只能在心里气一气,并不会真的豁下脸皮凑过来。 是以当杜红缨主动去说豆腐这桩买卖的时候, 杜家所有人都跟着惊喜了一把。 “当真?” “你闺女同意?” “妹子,你能做得了你闺女的主?” 一句句话说出口,就如同一把把刀扎在杜红缨的心上。娘家人的这话,可不就是赤-裸裸地打她的脸,说她连个闺女都劝说不了么? 虽说这是真的, 但被人当面这么问出来, 还是怪不好意思的。 杜红缨脸色黢黑, “你们爱信不信!要是信, 那就来个人去我家学,跟着我家看上三遍五遍八遍十遍,学会了就回来做,若是不信,那就爱干啥干啥去!对了,棠丫还有个要求, 就是别和老夏家和老李家抢买卖。我也想过了, 这要求一点都不为难人,左右杜家庄也离李家庄和夏家庄有一段路,老李家和老夏家做的是东南头的买卖,你们就往西北去,总不会撞上。” 杜红缨他娘家大哥想不明白,疑惑地问,“老夏家做这个买卖我能理解, 老李家又是从那个嘎达冒出来的?” 他这么一问,杜红缨的脸越发黑了,他媳妇与老娘听了之后都恨不得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 这是什么丢人的问题? 原本还能说是夏晚棠太冷心冷情,同外祖家一点都不亲,现在这话一出,能怪人家夏晚棠?这当舅舅的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连外甥女婿家姓啥都不知道! 杜红缨恶狠狠地瞪了自家娘家大哥一眼,咬牙切齿地说,“棠丫嫁的那户人家就姓李!我说我闺女对谁都好,咋就同娘舅关系处不亲,感情是你不是个东西!你去夏家庄随便捞个人问问,谁不知道我闺女嫁的是县试第二的李秀才,你这个亲舅舅却不知道,丢人!” 杜家大哥讪讪地说,“我这不是……给忘了么?诶,你说啥,你说棠丫嫁的是秀才?还是县试第二的秀才?发达了啊!真是发达了啊!” 杜红缨越来越不想听自家大哥说话了,她气得从娘家炕上跳下地,穿上鞋就要走,“我一刻都不想在你这儿待了,难怪我闺女不想来,我来了都觉得就是找气受的!走了走了,赶明儿就让大侄子过来,在我家住上一阵子,把做豆腐的手艺都学会再回。” “啊?你家能住的开不?” “还能让你儿子睡院子里?” 杜红缨撂下一句话,气哼哼地离开。她也发现同娘家越来越不亲了,自家都盖了三处大院子了,三个儿子一家一处,娘家居然半点都不知道?且不谈像别人家娘家一样,得知自家闺女要盖房子,就算不出半个子儿,那也得全家过来帮着,自家娘家又是什么德行?房子都盖好了,他们却不知道! 想想自家闺女的娘家,再想想自己的娘家,杜红缨都有点羡慕自家闺女了。 “哎,归根结底,还是我这人好,对闺女儿子没什么两样!” -- 杜红缨她娘家侄子有俩,一个名叫杜成,一个名叫杜功,兄弟俩差了两岁,结伴来的夏家庄。 杜成和杜功倒是同姑家的兄弟感情不错,小时候经常混在一块儿玩,大了之后各有各的事儿各有各的忙活,联系这才渐渐少了,但聚在一起依旧有不少话要说。 想着杜成和杜功要来夏家庄学做豆腐的本事,杜家老娘大方了一回,让杜成背了半麻袋的粮食,杜功背了半麻袋的山果子,当做上门学艺的礼物送给老夏家。 杜成和杜功兄弟俩上次来老夏家,那还是夏晚棠出嫁的时候,那时候的老夏家虽说日子过得比之前好了些,但从外面看着还是与之前差不了多少的。 可这次来,杜成和杜功兄弟俩险些迷了路。 他们兄弟俩循着记忆中的路走到了夏家门口,往前看了看,又往后看了看,陷入到迷思之中。 “这真是咱姑家吗?为啥周遭都不一样了啊……” “对啊,我记得咱姑家后面是一片荒地来着,现在咋还用墙围起来了,里面围了啥啊,大户人家也不会围那么大的个院子吧!” “对啊,还有这条路上,原先不是没几家人么,咋现在这么多房子,我看着都有些不大敢认了。” “哥!哥!哥!你快看!蓝眼睛高鼻子的外邦人!” 杜成和杜功兄弟俩就好似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看什么都感觉惊奇,李招弟牵着刚学会走路没多久的夏扁头出来晒太阳,一下子就看到鬼鬼祟祟的兄弟俩,纳闷地喊了一声,“成子,功子,你们来了不说进去,在外面鬼鬼祟祟干啥?” 见李招弟是从那熟悉的院子中出来的,杜成和杜功这才确信他们兄弟二人没有走错路。 “光宗嫂子,你们庄子里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些,同我们上次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你们后边那么大的院子是干啥的?咋围了那么高的围墙?还有这条街上,咋这么多新起来的院子啊!” 一说这个,李招弟就感觉腰板直了,脸上也有光了,她眉飞色舞地说,“你们说那大院子啊,是棠丫买的,二十多亩地,里头是鱼塘。至于这条街上的人家,都是看上了外地来找棠丫买鱼的商人多,需要在村子里歇息吃饭,靠着从那些人手里赚钱,就把这院子给盖起来了。” “啥!!!!二十亩地的鱼塘?小棠姐真有钱!”说这话的是杜功,他比夏晚棠要小上三个月。 杜成也连连点头。 李招弟笑道:“这算啥啊,隔壁李家庄还有个四百亩地的农场呢,那才叫大,顶二十个鱼塘。耀祖最近又帮棠丫买了一百四十亩地,是打算建牧场的,你们来时应该看到了,正在砌墙动土的那一片儿就是。” 杜成:“……” 杜功:“……” 兄弟俩被震惊得无以复加,杜成看了看自家姑家的那个小院子,还是原先那模样,虽说篱笆土墙看着修了修,但都比不上这条街上新盖起来的那些院子体面,没忍住问,“光宗嫂子,既然做买卖那么赚钱,你们为什么不把院子给重新修一下?我原先记得姑家这院子是这一片儿最好的,现在都快变成最差的了。” 李招弟抬手一指不远处并排而立的三座高墙大院,道:“那不就是新盖的么?爹和娘说在这老院子里住出感情来了,不想重盖,就让光宗他们三兄弟重盖了。你们赶紧进门把东西放下,喝口水,嫂子带你们去新院子里转转去!” 杜成和杜功兄弟俩看着不远处最排场最体面的三座大院子,默默吞了好几口口水。 那院子可真好看! 李招弟本来就是爱嘚瑟的性子,可村里人都知道夏家三兄弟靠着夏晚棠的帮衬发了财,都用不到李招弟嘚瑟就有人捧着,久而久之,李招弟也就失去了嘚瑟的乐趣! 可是在看到杜成和杜功兄弟俩之后,这种久违的乐趣以及这种乐趣给人带来的满足感又找回来了! 李招弟热情地招呼杜成和杜功喝了豆浆,然后便领着杜成与杜功看新房子去了,边看边给杜成和杜功兄弟俩吹捧夏晚棠,顺带着给这兄弟俩灌鸡汤。 “棠丫是个有本事的,鱼塘和农场都弄得有声有色,现在都开始织棉布了,人手实在不够,我们就打算不做这个豆腐了,你们兄弟俩跟着学一阵子,学会了就回家去做。” “做豆腐虽然累点,但赚得可一点都不少。不瞒你们兄弟俩说,这大宅子的一大半便是我们做豆腐攒下来的!棠丫嫁的那老李家,也是我本家,原先又不怎么景气,都是地里刨食儿的普通家庭,可自打跟着开始做豆腐之后,现在也把院子里里外外翻新了一遍,他们做的豆腐比我们都多,赚得肯定也比我们多,估摸着攒下了不少家底。” “对了,成子,你咋还不成亲?功子年纪比棠丫小,但也小不了多少,棠丫家知岩都那么大一个了,功子你咋也不说亲?可千万别再耽搁了。我同你们讲,成亲之后,帮着做豆腐的人不就多了一个?多做豆腐就能多卖钱,这笔买卖得算清楚。对了,我娘家那边有个堂妹,你们要不要考虑一下?” 关于李招弟的娘家是个什么德行,杜红缨之前回娘家一次就要吐槽一次,杜成和杜功又不是聋子,咋会不知道那一家的德行? 这会儿一听李招弟要把娘家堂妹介绍给他们二人当媳妇,杜成和杜功兄弟俩的头皮都发麻了。 杜成结结巴巴地说,“光宗嫂子,还是不用了吧……” 李招弟想了一下自家娘家堂妹的模样,倒是不错,可是家境穷了些,略微有些小气与刻薄,放到寻常人家,那是矜持过日子的好手,可若是同杜成或是杜功凑到一块儿过日子,万一生出个什么口角来,自己岂不是两头不是人?娘家叔婶怨自己瞎了眼介绍的烂亲,婆家也要怨自己介绍的人不体面大气…… “还是算了,我娘家那妹子同你们不大合适,她娘家比我娘家好不到哪儿去,真要结了亲之后怕拖累你们的日子,还是别让她祸害你们了。” 杜成和杜功听着李招弟这番良心发现之语,热泪都快-感动得留下来了。 想到娘家那摊子糟心事儿,李招弟嘚瑟的心情都淡了几分,她又领着杜成和杜功去鱼塘看了看,带给牧鱼狗认了个人,便领着杜成和杜功回家去了。 第69章 使诈 苍蝇啥不叮啊,连屎都叮!…… 李招弟同杜成和杜功说那些掏心掏肺的话时, 是在鱼塘里面的。 李招弟想着,隔着那么厚的一堵墙,谁能听到她说了什么?再者, 这会儿又不是侃大山扯淡的时间,没有闲人会在外头瞎晃荡的。 可人算不如天算, 李招弟万万没想到,就在她与杜成、杜功兄弟俩说那话的地头的外面,村子里的俏寡妇正同一家还没成亲的闲汉嘿嘿嘿。 嘿嘿嘿结束,俏寡妇绞尽脑汁地想从那闲汉的口袋里抠出几个子儿来,不然家里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结果那闲汉是个不被家里放心的, 身上只有两个铜板, 他还打算拿那两个铜板去买几片豆腐皮解嘴馋, 实在舍不得给俏寡妇。 俏寡妇被气得够呛,一把拧住那闲汉的腰,低声骂道:“合着你就把我这儿当成不用花钱就能消遣的窑子了呗!怎么会有你这样厚颜无耻的人?我告诉你,你下次非得给我拿出点银子来,半两也行,我不管你从哪儿搞, 搞到手就好!” “你若是半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我就把咱俩的事儿都给抖擞出去,反正我名声早就臭了,没什么好怕的,我不信你也不怕臭了名声!我孩子都有了,大不了就做了这皮肉买卖,总归是要把孩子养大的,你可不一样, 你还没成亲呢,你要是名声坏了,就等着打一辈子的光棍吧!” 那闲汉也不是个胆小的,他提上裤腰带嘿嘿一笑,“抖就抖出去呗,老子身上的脏水还差你这点儿?你要是想泼脏水就泼,但我老娘是个凶悍不讲理还不饶人的,你要是真把话说出去,传到我老娘的耳朵里,你看我娘会不会撕了你!还有你那儿子,你一个小-寡-妇,真能养大?神不知鬼不觉就弄死那兔崽子的机会多了去了,你敢坐东,我就敢坐西!” 俏寡妇亲眼看着闲汉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吊儿郎当地离开,气得肺都要炸了,偏生耳朵里还能听到李招弟那嘚嘚瑟瑟的话。 真是越想越气! 她同李招弟的岁数差不多大,嫁人那会儿,她嫁的不比李招弟嫁的差,而且她上头没有婆婆压着,嫁的男人也是一支独苗,没有兄弟们跟着分家产……甭管怎么看,她嫁的都比李招弟要嫁得好,更别提她一嫁进门就怀了孩子,一举得男。 可老天不开眼,她嫁的男人得了一场病就没了,原先她觉得是好事的那些东西,一桩桩一件件都变成了坏事。 她原先觉得没婆婆挺好,可生了孩子之后连个看孩子的人都没有。 她原先觉得男人没有兄弟的话,老人留下来的东西都是自个儿的,可男人没了才知道,家里没个兄弟,遇到事儿连帮衬的人都没有,庄子里随便来个无赖都敢欺负她! 俏寡妇此刻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凭啥?凭啥?凭啥?” 凭啥李招弟长得没她好身段没她好,运道却比她好了这么多? 凭啥那魔鬼一样的娘家都没拖垮李招弟,她却像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凭啥李招弟马上就要住进那么好的高门大院,她却得住走风漏雨的破房子?凭啥李招弟的儿子出生时父母双全,吃得好穿得好,自家儿子就得跟自己受人气遭人白眼? 浓浓的怨恨在心头浮现,俏寡妇心里恨那白嫖她的闲汉,更恨李招弟的好命! 得不到就毁掉! 她要亲手毁掉李招弟的好命! 可夏家在夏家庄的力量太大了,全庄子的人都巴着夏家,希望夏家能带着他们一起赚钱,哪怕夏家不带,只要夏家的买卖还接着做,就有源源不断的外乡人来夏家庄租房子吃饭,他们就能跟着一起赚。 要是惹了夏家,她们孤儿寡母绝对没好果子吃,可她照样有本事让李招弟不好过! 李招弟不是说娘家的坏话,还说娘家堂妹嫁出去就是祸害别人……这话要是传到她娘家叔婶耳朵里,可不得吵翻天? 俏寡妇心中的毒计一计接着一计,连带着都不生那闲汉的气了,拍了拍身上的豆秸,看了看四周,见没什么人,便施施然地往李家庄而去。 她把这话同李招弟的娘家叔婶一说,果然,老夫妻俩的肺都要气炸了! 万万没有想到,这嫁出门的侄女就这样败坏娘家的名声啊!甭管娘家是真黑还是假黑,你嫁出去的闺女,姓的还是李,怎么能这般黑?这般害你娘家姐妹的名声! 李招弟她娘家婶子捂着脸就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难怪我说我闺女一直迟迟说不上亲,感情是有这么个祸害背地里害人啊!真是祖坟歪了缺了大德啊……” 俏寡妇就盼着李招弟这娘家婶子去夏家大闹一场,让李招弟的日子也跟着不好过,可她没想到李招弟这娘家叔婶怂得很,想到夏家人多财大腰板硬,去闹事指不定哪边吃亏,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去李招弟的娘家闹。 你生出来的闺女这般害我闺女的名声,可不得找你要个说法?你可不得负责? 揣着这样的心思,李招弟娘家叔婶去找李招弟的爹娘闹了一场,李招弟她婶子坐在门前哭这一家子都不是东西,自家闺女都嫁出去了,就想着害得别家闺女都嫁不门,李招弟他叔则是红着脸粗着脖子要说法…… 李招弟他娘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就差给李招弟他叔婶跪下了,这才把人给送走,回头就把盼弟和求弟都喊回了娘家,要盼弟和求弟姐妹俩带着男人去夏家讨个说法。 李盼弟和李求弟没有李招弟的那与娘家断绝所有关系的魄力,实在拗不过自家亲娘,只能回家去喊了男人,不情不愿地跟着夏家庄而去。 李老太太一屁-股坐在夏家门口就开始扯着嗓子嚎。 “夏家真是厉害啊!教唆儿媳妇欺负我们李家,仗着势大就不给人活路!” “太欺负人了……我们那么好的闺女嫁过来,就被教唆得同娘家离了心,对我这么个可怜的老太太不闻不问!” 李老太太这么一哭,就和号丧似得,屋内正在剁馅儿做包子的杜红缨被吓了一跳,拎着菜刀就跑出来了,“你个老太太发什么疯!” “你闺女不愿意回去看你,那是怪你还是怪我?你差点害得我老李家大孙子没了,这笔账我都没同你算,你还有脸上门来?” 杜红缨眼一挑,看到李老太太身后跟着的两个女婿,冷笑道:“好家伙,合着是带人来闹事了,领两个人就赶欺负到老夏家门上来?” “光宗!耀祖!勤耕!成子!功子!抄家伙!有人都打上门来了!” 杜红缨这么一喊,正在豆腐坊里忙着做豆腐的几人都跑出来了,有拿着扁担的,有拿着木棍的,还有拿着大棒的……五个后生抄着家伙直接从豆腐坊里冲了出来,李盼弟和李求弟家男人都吓坏了,赶紧往后躲。 他们是来帮着撑腰的,要是实在撑不起来,那也没办法啊,他们可不是来挨打的! 更可怕的,杜红缨这一嗓门喊得贼高,住在隔壁的好几家人都听到了,而那些人家都与夏家关系不错,跟着夏家赚了不少银子。 这会儿听到杜红缨这么生气地喊,还以为是夏家来了什么闹事儿的混世魔王,甭管男的女的,都抄着家伙出来帮忙。 在李老太太看来,只是乌拉乌拉两下,她周边就围满了凶神恶煞的人,瞧着那眼神与气势,就好似要将她给生吞活剥了一样。 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慌,决定同杜红缨讲讲理。 “咋,你家人多就能这样欺负人!我来教训自家闺女,你们还能拦着?” 李招弟一脸郁闷地从院子里走出来,看李老太太就好似看豆腐渣堆上飞着的苍蝇一样,满脸嫌恶,“不都说了断得干干净净吗?你还来找我-干什么?还嫌害我不够深?我怀着孕,你来我房里抢钱,抢不到就把我从炕上推下来,可有哪一点是把我当做你闺女了?哪有几个爹娘这样对自家闺女的?你分明就是把我当成摇钱树钱罐子。” 李老太太一噎,辩解道:“你以为我想来找你?我最恨的就是没把你生下来就溺死在粪坑里!我这次来是找你讨-说-法的,你嫁出去就嫁出去了,为啥要编排你堂妹?你婶子坐在我门上哭骂,你叔堵着门要说法,凭啥你嘴贱说人坏话,却要老娘替你挨骂?” 李招弟一愣,她看了一眼杜成和杜功兄弟,仔细想到,那话她只同杜成和杜功说过,而且还是在鱼塘中说的,可杜成和杜功也没离开过她的视线,压根不可能把这话传出去,那是哪个烂嘴的在背后嚼这舌根子? 她决定诈上一诈。 “谁在背后嚼这烂舌根子?我忙着做豆腐养鱼带孩子,哪有时间管旁余的破事?你也是个脑子不灵光的,我婶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保不准人家就是心堵了,瞅着你好欺负,故意上门去撒气的!老李家名声是臭,可我们姐妹几个都嫁出去了,她闺女嫁不出去,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哪儿来的脸怪别人?” 李老太太本来就有些胆怯,这会儿听李招弟这么一说,立马就觉得李招弟说的话有道理了。 看李招弟平日里的表现,多看娘家一眼都觉得烦,咋可能再贴上来说娘家的坏话?保不准真是那黑心妯娌故意撒气欺负她! 可李老太太并没全信李招弟的话,她色厉内荏地问,“你说啥我就信你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要没说,人家就逮着你编排?” “苍蝇啥不叮啊,连屎都叮!人家背后编排我,无非就是看我-日子过得好,嫁的人家好,男人好,公婆好,小姑子好,生的孩子也好,羡慕嫉妒恨了呗,嘴长在人家身上,背后想怎么编排怎么编排,我男人还说我是仙女儿下凡了,我就真是仙女儿下凡了?是不是太蠢了些,别人说什么都信?有本事就叫人来对峙,没本事就别丢人现眼!” 她转头又将炮火对准了两个妹子,问,“是不是日子过得太好了,淌这浑水!往后若是再拎不清点,就别同我来往,看着你们又气又烦!” 第70章 接班人 李招弟舌战娘家群狼,因此一战…… 李老太太是找李招弟来撒气的, 来的路上还想着看自个儿能不能顺便占点便宜,毕竟这是李招弟做了亏心事。 结果到夏家庄一走,鼻血都险些被李招弟这个不孝女给怼出来, 而且半点好处都没捞着。 眼看着身边抄着家伙的人围了一层一层又一层,李老太太哪里还有辙?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了。 不过李老太太也不是吃素的, 她在李招弟这儿受了气,总得找个地儿撒……她领着闺女和女婿找自家妯娌吵了一架,把李招弟问她的话全都甩出去问她妯娌。 “你是亲耳听到招弟那么说了?” “啥?你说是他们村的寡妇说的?你自家侄女不信,信个寡妇?那寡妇是什么德行,周边十里八乡都知道, 管不住下面的男人都进过那寡妇的屋, 我看到那寡妇都觉得脏, 你还信她的话?” 李招弟她娘家婶子听了这话后, 确实有点心虚了,但她并没完全认可李老太太的话。 那寡妇说的话是不能信,但你闺女又是什么好人?连你这个亲娘都能说不认就不认,摸黑起娘家人来不遗余力,那也完全能说得过去。 只是啊,这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万一她这样说了, 李招弟再纠集一大群夏家人过来找她闹事,日子还过不过了?夏家庄与李家庄就紧挨着,不知道多少李家庄的人在那农场中打零工赚钱,夏家的人可惹不得。 李老太太堵上门来喷了一通,自个儿是身心舒泰了,可李招弟她婶子不高兴了啊,不仅脸丢了, 还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故意中伤作妖,她气不过,当天就回娘家喊上自家姐妹去了夏家庄。 她没直接去夏家找李招弟和杜红缨说道,而是先找了个熟人打听了一下李老太太过来之后发生的事儿,听闻杜红缨一声怒吼,几十个男丁壮汉抄着家伙堵上门来时,李招弟她婶子吓得脸色发白,被她叫来的那几个人也胆怯得很,扯着她的胳膊劝,“要不……咱就算了吧,那家人势大,实在惹不起啊,我们可不能为了帮你,就害得在十里八乡都立不了脚跟。” 李招弟她婶子想了想,道:“我们又不是去找夏家麻烦的,而是去讲理的,她夏家还能不讲理了?不过我得先去找找那寡妇,看她是不是真的听到了,要是她敢诓我,今儿个就绝对不能放过那俏寡妇!” 俏寡妇万万没想到自己找来的‘刀’这么窝囊,根本没有同夏家硬刚的胆气,反倒是来找她了。 “那李招弟要是没说,我哪会知道?我敢保证,李招弟一定说了,而且还是同她那俩什么亲戚说的,说是要给她那俩亲戚介绍你闺女,可转念一想你全家都不是人……啊不对,是你全家都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就没再动给你家闺女介绍给她的心思。” “她亲戚?她都和娘家断绝关系了,哪有什么亲戚!” “是杜红缨家的亲戚,就那两个在夏家跟着学做豆腐的人……” 李招弟她娘家婶子问一句,俏寡妇就答一句,没想到真被她给连贯起来了,李招弟她婶子听后,心里有了个大概的判断——李招弟多半是真的说过这话,不然人家不会说的这么有鼻子有眼的。 那么问题来了,该怎么证明这寡妇不是在说谎? 李招弟她娘家婶子瞪眼问道:“谁能给你作证?总不能你一说,我们立马就信了,万一你是故意诓人搬弄是非呢!” 俏寡妇实在没辙,只能狠心把那与她通奸的男人也供了出来,她想着,反正这男人身上也榨不出二两油来,舍就舍了,引以为戒,下次得找一个有钱的! 李招弟她娘家身子掂量了一下,又回李家庄去喊了几个男丁,将那与俏寡妇通奸的闲汉一并扭了,提溜着两人去夏家堵门对峙。 杜红缨一看又是这群人,狠狠瞪了李招弟一眼,道:“你自己惹出来的祸,自己去解决。” 李招弟嘿嘿一笑,撸起袖子就往外走,“娘,这点小风波,我自己就能解决得了。原先把她们当长辈的时候,她说话还有点分量,现在我连自家亲娘都不认了,还认她一个婶子?她算哪根大头葱!” 杜红缨:“……” 她脑子里冒出了夏晚棠之前对李招弟的一个评价来——嫂子自打同娘家断绝来往后,就越来越放飞自我了。 原先杜红缨可不懂‘放飞自我’是什么意思,现在她突然就感觉福至心灵,一瞬间就懂了。所谓的‘放飞自我’,可不就是天不怕地不怕,恨不得像个窜天猴一样窜上天了么!瞧瞧李招弟现在那样子,真的像啊…… “去吧,你是长媳,娘相信你能摆平,但你也注意点方式,咱家是讲理的人,别做出那些丢脸的事儿。” 李招弟撸起袖子就去同自家婶子讲理了! “啥?你说是这寡妇和这闲汉听到了?真是要笑死个人了,你在庄子里问问,这寡妇和这闲汉是什么好东西,哪家不知道?她们说的话你也信!” 这话一下子就戳到了那闲汉的肺管子,他鼓着一双牛眼道:“你敢说这不是你说的?你在鱼塘里头说话,我们都听到了!” “啊?我在鱼塘里说话你们都能听到?我在豆腐坊里说话你能不能听到,我在茅坑里说话你能不能听到?你是顺风耳啊!再说了,我们家的鱼塘都是拿墙围着的,你咋跑进去的?说!是不是打算偷鱼了!我就说我们家的鱼咋越来越少呢,感情是你们俩贼骨头狼狈为奸想偷鱼卖是吧!” 夏家庄的人谁不知道那鱼塘里的鱼贵?可有几个人敢打那鱼塘的主意? 且不说夏光宗夏耀祖夏勤耕兄弟三个都不是好惹的,就单单说那鱼塘里养的那条大-黑狗,站起来都有人那么高,跑起来飞快,还是奶狗的时候就咬着人不撒手,而且专挑脖子下口,大嘴一张,好似要把人的脑袋都给嚼碎了吞进去,有几个人敢冒着丢小命的风险去偷鱼? 现在那大-黑狗长得毛光水滑,跑起来就好似是一阵风,之前有外来的游商想趁着夜色去偷摸顺走几条鱼,结果一进去就被那大-黑狗给堵住了,听说那大-黑狗一蹄子拍下来,险些把那游商给拍的吐了血……闲汉和那俏寡妇哪有进鱼塘偷鱼的胆子? 这都不用闲汉和俏寡妇解释,寻常人都不会信的。李招弟也知道没人会信,但她就是一口咬中这回事,谁又能说没这回事? 闲汉和俏寡妇感觉像是黄泥巴被糊了一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简直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那闲汉一咬牙,想着反正自个儿也没啥好名声了,不怕更臭,便将实情给说了出来。 “我和她可没去你家鱼塘里头去,我们就是在你们鱼塘外头那草垛儿里爽了一个,你家那鱼塘,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 对峙到了这里,情况已经很明了了,李招弟一定说了,只不过人家是关上门对自家亲戚说的,没想到隔墙有耳,这话给泻出来了。 李招弟她娘家婶子感觉自己抓到了证据,腰板顿时挺直了,“招弟,你还有什么话说?你要的证人已经来了,难道你还想抵赖不成?” 李招弟是个混不吝的,她把胳膊往胸-前一抱,冷笑着说,“那话就是我说的,怎么着?谁家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说?你难道就没在背后嚼过我李招弟的舌根子?再说了,那话是我关上门躲到鱼塘里同成子和功子说的,我又没站在大路上给你四处宣传,你激动个啥?” “自个儿是香是臭,心里就没点逼数?我那黑心肝儿的老娘这么坑闺女,我们姐妹几个都嫁出来了,你闺女为啥找不到人家,你不自己反省反省?摊一个青面獠牙的娘家,你闺女能嫁得出去才怪!我告诉你,你闺女要是嫁不出去,就是你拖累的!你是十里八乡都出了名的无底洞,谁家敢娶你闺女?那不是娶你闺女,是娶你一家吧!你的棺材板儿是不是也等着你闺女从婆家抠省出来给你置办?” …… 李招弟舌战娘家群狼,因此一战成名,顺利成为了杜红缨的接班人,夏家新一代骂战的‘对外发言人’。 这事儿还是谢闰梅进县城看孙子的时候同夏晚棠说的。 夏晚棠听得目瞪口呆,整个人凌乱许久,才发出一句感慨,“我嫂嫂这作风,真是越来越剽悍了啊……” 谢闰梅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扶着李知岩走了几步,问夏晚棠,“老四所在的那府学什么时候休假?他要是再不回来,知岩都要不认识他了。” “那不能,咋也是他爹,咋能不认识?” 夏晚棠给谢闰梅拿了一些吃的,又翻出两条棉床单来,给谢闰梅包好,说,“中秋应当会回来,过了中秋下次就应当是过年了。他打算明年就下场考一次,总和我说需要学的东西还很多,挺费劲儿的。娘,要不等秋收之后,你和爹来县城住吧,反正田间地头也没什么活儿了。” “我行,你这边住着比乡下暖和多了,还干净。我来帮你带孩子,但你爹可能不行,他还得在家帮衬你哥他们做豆腐呢,上午做豆腐,中午睡个午觉,下午还去农场那边帮着干活儿,他可舍不得来,等过年那会儿再说吧,农场里的棉花都收了之后,他应当就能闲着了。” 夏晚棠想了想自个儿给农场排的那密密匝匝的日程表,觉得还是得劝李父不要主动找事做,否则是绝对不会做完的。 第71章 蒲家 分手也要体面 李招弟凭借豁出去的脸皮活成了精致利己主义, 给夏家添了不少热度。不过她这热度没维持多久就消退了,因为夏家迎来了一件大喜事——夏耀祖娶亲。 夏耀祖算是成亲晚的,夏晚棠比他还要小上一些, 可娃儿都已经能坐稳了。 这年头,闺女过了十六要是不嫁, 那就算是老姑娘了,对男丁稍微宽容一些,那最晚也就是十八-九,年龄太大就容易剩下。 夏耀祖已经拖到了二十,俨然变成了杜红缨的一块心病, 实在是近年来家里的日子一年好过一年, 这才给了杜红缨再拖一拖的底气, 还有就是当初说好的那亲事毁掉的缘故, 杜红缨也想缓上一年两年再办喜事,不然传出去不好听,难免有些显得夏家儿郎对亲事不看重,也会有些唐突新过门的儿媳妇。 拖到六月初六,夏耀祖的终身大事终于要解决了。 夏晚棠是早三天就领着李知岩和陈嬷回到夏家庄住下的,前前后后帮着跑, 等到把夏耀祖和新媳妇送进洞房, 这才得了闲。 她捧着一碗茶把忙着要打扫院子的杜红缨喊住,见李招弟也不歇,又把李招弟也一并喊了,从屋里拿出一些招待客人吃的干果来,给二人各抓了一把,道:“都先缓缓,忙了这么久, 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我有个问题,想问问娘和嫂子。” 杜红缨诧异地看了夏晚棠一眼,问,“你有啥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总感觉我二哥,好像有些不大高兴,他是不是还惦记着前头那个?”夏晚棠压低声音问。 杜红缨的脸瞬间就黑了,但她没吭声。 李招弟往夏晚棠旁边凑了凑,说,“有个事儿你不知道,六月初的时候,那姑娘来咱家闹了一场,骂你二哥薄情寡义,还说你二哥耽搁了她……耀祖同原先那姑娘,本来就是自己相看上的,又处了那么久,感情深得很,后来实在是那姑娘家做得过分……” “我估摸着耀祖自己手里有钱,是有想过依了那家的条件的,但爹娘没点头,他便把自个儿的想法压了下来。那姑娘家估计是觉得咱家就是做做样子,迟早会低头,那姑娘也就没再说亲,结果没料到咱家是铁了心不同意,真就把这门亲事给吹了,她不死心,来好好闹了一场,娘都没脸看那闹的场面。” “哦?还有这回事?娘,你咋不同我说?”夏晚棠问杜红缨。 杜红缨黑着脸道:“这有什么好说的,又不是啥往脸上贴金的好事。” 夏晚棠轻笑一声,“咋没什么好说的?我二哥要是拎不清,那就好好给他洗个脑。那姑娘家看来是个拎不清的,该敲打就得敲打。我看我二哥真是脑子不清楚,他要是放不下前头那个,那又何必答应现在这个?平白叫人家姑娘遭受了委屈!还是他酒喝多了,有什么三妻四妾的美梦,需要我来帮他醒醒酒?” 听夏晚棠的语气不大对,杜红缨眼角一抽,满脸提防地问,“你打算干啥?” “我告诉你,成亲这事儿,真的很难见到那种互相看对眼你情我愿的,要么是父母中意,自个儿觉得差一些,要么是自己中意,父母看不上。就拿你和淳奕来说,爹娘都是觉得他那身子配不上-你的,实在是你主意正,爹娘才没拦着。” “你觉得自个儿成亲是找到了文人口中讴歌的爱情,可你就不想想,多少人成亲只是找一个看着不厌烦的人生儿育女过日子?” “我和你爹成亲前就见过三面,成亲第二天都没几句话想说,后来的话是一日一日多起来的,你嫂嫂同你大哥成亲前也不过认识了三个月,你大哥还天天都在地头干农活儿,哪有时间慢慢相处?不都是成亲之后处出来的感情?容你二哥成亲后想想,他会想清楚的。” 夏晚棠翻了个白眼,喊了陈嬷出来,叮嘱陈嬷道:“陈嬷,你去农场那边走一趟,同祁哥说一声,农场之中找人干活儿,万万不能找品行不好的以及李家庄那姓蒲的。” 夏家庄里住的并不都是姓夏的人,也有其它姓氏,只是姓夏的人居多,李家庄也是同理。 杜红缨眼皮子一跳,抓住夏晚棠的手,道:“棠丫,你可别乱来。李家庄姓蒲的人家可不止那一家,你直接把所有姓蒲的人都不让用,那不是平白无故得罪人么?” “得罪人?怎么会得罪人?我的农场,我想用谁就用谁,不想用谁就不用谁。我不喜欢姓蒲的人,不让他们在我的农场里做工,我就得罪他们家了?要真是这个理,那我得罪的人就多了去了。” “再者,那李家庄所有姓蒲的人不都是从后山里迁出来的?现在看着不是一家人,但往上翻三代,不都是一个祖宗?我的农场不想用他们,谁能怪到我身上?就算怪来了,又能怎样?” 事实上,夏晚棠早就想寻个机会敲打一下李家庄和夏家庄的人了。 有了钱后,难免会遭人嫉妒,你对大家伙再好,那也只能得到有良心的那批人的尊敬,对于没良心的人,你对他们再好,也是肉包子喂狗,而对付这些人,就得下狠手打,打痛了自然就识时务了。 恩威并济才是上策。 陈嬷见夏晚棠态度坚决,心里默默替李家庄那蒲氏点了排蜡,她刚要走,就又被夏晚棠给喊住,夏晚棠又补了一句,“记得同祁哥说一声,若是有人问起为什么不用蒲家人,就说是蒲家有人上咱家门闹事,惹了我不喜。” 陈嬷应下。 见陈嬷走了,杜红缨还有些犹豫,她问夏晚棠,“这样是不是不大好?” 没等夏晚棠开口,李招弟就把杜红缨给怼了回去,“娘,这有什么不大好的?你当初怼我娘的时候可横了,棠丫这是同你学的啊!” 杜红缨:“……”她狠狠瞪了李招弟一眼,斥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李招弟缩了缩脖子,赶紧开溜,“娘,棠丫,你们聊着,我去看一下扁头。” 夏晚棠同杜红缨解释道:“娘,淳奕明年就要下场考一次,他脑子本来就灵光,也足够用功,我觉得他多半能考上。” “若是考的排名靠前些,或许会进汴京城当个京官儿。若是排名靠后些,只是寻常举人,那也能到地方上谋个官儿。我和淳奕多半是在临江县待不了太久的,若是不把规矩立下,我们一走,牧场、农场和鱼塘哪里还能经营得下去?” “我早就想挑个理由开一刀给大家收收胆子了,不然我在县城住了这么几年,大家都忘了我的脾气不大好了。至于那蒲家,当初同咱家差点就结了亲,会不知道我的脾气有多差?现在敢咋咋呼呼地闹,无非就是觉得我是个外嫁女,不太会插手娘家的事儿。事实上,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 “我这样做,本意就是给大家伙提个醒,不是所有的外嫁女都是泼出去的水,若是有人敢给我娘家眼色看,我就敢给他们颜色看!” 杜红缨想了想,那日蒲家女上门来闹一场,确实让自家脸上不好看,新媳妇大抵是知道了,只是脸上没发作,心里指不定多么膈应,让夏晚棠敲打敲打也并无不可。 -- 陈嬷把话原封不动地带给了祁杰,当晚农场里下工的时候,祁杰就把几名在农场里做工的蒲家人召集了起来,说了夏晚棠的决定。 农场里的活儿轻省,赚钱还多,比在县城里做小工赚得多多了,属于十里八乡都难觅的好活儿,蒲家人干得好好的,有几个年轻后生还打算靠着在农场里做工攒娶媳妇儿的本钱呢,哪里啃听?当场就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祁哥,我们在农场里做得好好的,干活儿勤快,手脚也麻利,伺候庄稼都是一等一的精心,为何要把我们给开了?” 祁杰手指了指天,叹气道:“这是上面的意思。” “啊?是李家的意思?” 祁杰故作为难,道:“也罢,你们都是勤快人,我也不瞒你们。是夫人的意思,你们家是不是有一个姑娘,差点就与夫人的娘家结了亲?这本来是好事,但因着那姑娘的娘家坐地起价,喊了高彩礼,这门亲事便吹了。本来这事儿已经过去,夫人不是肚量小的,并不会因为这事儿迁怒谁,可那姑娘是个拎不清的,夫人娘家的二大爷已然定了亲事,今日便是办喜宴的日子,结果那姑娘月初又上门去闹了一场。夫人的脾气不好,今儿个知道这事儿,心里不悦。” “啊?是二伯家闹出来的幺蛾子?可二伯家闹出来的幺蛾子,你们把二饼开了就是,为何要连带上我们?” 二饼正是那姑娘的亲弟弟,原本他爹娘在彩礼上坐地起价,就是想给他多攒点儿,结果彩礼没要到还崩了一门好亲事,他为了彩礼,只能自己出来做工。万万没想到,自家姐姐气不过,又去闹了一场,结果害了自己的活计! 这活儿没了,想攒彩礼可就难上加难了。 二饼当场就生了气,他咬咬牙,同祁杰说道:“祁哥,这是我家里的私事,能否通融一下,开了我就是,不要连带我堂兄弟他们。” 祁杰摇头,“不行,夫人发话了,我哪能忤逆夫人的意思?” 蒲氏人只能领了工钱,垂头丧气的回家。有人怨夏晚棠不通情面,希望能去找谢闰梅说说情,毕竟谢闰梅是夏晚棠的婆婆,但更多的人还是气那险些与夏耀祖结了亲的姑娘。 男未娶女未嫁,连个亲都没定。婚事吹了就吹了,你去闹什么闹?老蒲家的脸都要被你给丢干净了!要不是你不长脑子瞎闹腾,怎么会害得这么多人丢了活儿? 第72章 开荒 好好过安生日子,多好。…… 愤怒的人总是要给自己的愤怒寻找一些宣泄口的。 一拳打过来, 若是有能耐,自然要还击过去,若是没有能耐还击, 那便找一个理由,选一个更弱的人欺负过去撒气, 这是弱肉强食的生存规则,亦是人性使然。 蒲氏人将自个儿从夏晚棠身上受的气都转移到了那位差一点就与夏晚棠家结了亲的本家身上去。 有人说道那未嫁女面皮厚,坏了所有蒲家女的名声。 有人说那蒲家女的爹娘品德有缺,教女无方,临到了嫁娶前坐地起价已然是不要脸皮中的不要脸皮, 还纵容自家闺女去闹, 害得所有蒲氏人都跟着颜面无光, 外人一说起蒲氏人就说蒲氏的人心就是深不见底的无底洞……更多的人还是气这一家子害得他们丢了赚钱的活计。 夏晚棠这一手杀鸡儆猴玩的实在是巧妙, 借着敲打蒲氏人的机会,让李家庄、夏家庄甚至是其它邻庄里的那些心怀不轨之人都消停了许多。 没过多久,各种各样的小话就流传了开来。 “那婆娘实在是不讲理,得亏没让她当了官,她要是当了官,那不就是一个喜好株连九族的穷凶极恶之徒?” “是极是极, 更气人的是那婆娘的脸皮之厚。我从未见过如她这般脸皮厚之人, 浑然不觉得不讲道理是一件丢人的事,太过蛮横!” “不止脸皮厚,心也又狠又黑啊!她可是嫁去李家庄的,蒲家人同样住在李家庄,低头不见抬头见,咋就能一棍子把所有蒲家人都打死?她就不怕日后在路上遇到蒲家人难堪?” …… 这些话自然是没有不长眼的人往夏晚棠耳朵里传,但有人在农场里说这些, 被祁杰家小崽子听到,那小崽子回家就同祁杰与孟芸夫妻俩讲了。 当天下午,背地里乱嚼舌根的人就被祁杰喊去谈话了,而后他便领了月钱哭丧着脸回家去。 祁杰同那人说的是,“我从未见过手里端着主家给的碗吃饭,嘴上还说着要砸主家锅的人。你心里如何想,我管不到,但若是说出来,我就不能留了。” -- 夏晚棠不是很关心这些,后来又发生的事情也就不清楚了。从六月到八月,她的一整颗心都扑在棉作坊上。 祁杰从县城里找了几个木工学徒,又造了十架纺线机和织布机,孟芸就近从庄子里找了几个手脚灵便的姑娘,教这些姑娘学会了纺线与织布,棉作坊勉勉强强算是走上了正轨,夏晚棠的‘棉时代’项目终于再度向前推进了一节。 原先孟芸已经摸索着织出了一些布,只是那会儿她的织布技艺还不算稳定,棉布的纹理有粗有细。 如今摸索了好一阵子,孟芸总算摸索清楚织布的规律了,她把这些规律传授给那些跟着织布的女工,那些女工适应了两天便能磕磕巴巴的上手了。 一匹匹棉布织了出来,新的问题摆在了孟芸与祁杰的面前——这棉布要不要染色? 素色的棉布不大好看,理应是要染色的,可染色过后的棉布又存在掉色的问题,孟芸与祁杰试过好多种染料,效果总是不尽如人意。 夫妻俩实在拿不定主意,只能进县城找夏晚棠,让夏晚棠来做决定。 夏晚棠也跟着犯了难,棉花纺线织出来的布可不是想象中的纯白色,而是米白偏黄的颜色,属实不耐脏,按理说是应当染成深一点的颜色再去卖的。 可棉与麻还不一样,适应于麻的染料用在棉上,洗一次掉一次,洗上个三五次就掉光了,而且还不是匀匀称称地掉,是这一片掉得深那一片掉得浅,本来没有花纹的布匹都能掉出花纹来,若是洗的时候用力搓一搓,多用两把皂荚粉,都能搓出布料最原始的颜色来。 可这布匹要是不染色的话,实在没法儿同世面上已经有的布料竞争。 穷人家嫌这布料不耐脏,穿了根本没法儿干活,富人家嫌这布料太过素淡,穿了显得一身穷酸气,甚至还有讲究的人觉得这颜色太过凄冷,看着像是办丧事的人家穿的…… 夏晚棠实在拿不定主意,索性不想了,她让孟芸直接把织好的布匹拿去夏家,让夏光宗在卖鱼时问问往来的游商,有没有人愿意收这种布料。 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就交给广大人民群众去解决吧!说不定那些往来的游商会有办法给这些布匹染上颜色呢? -- 临江县这一片早就用上了以长绒棉制毛巾与珊瑚绒毯为代表的棉织品,而且还是扯着‘□□盛唐’的旗号在宣传,算是周遭这一片儿的独一份。 别说是从根本不产棉的南明来的游商没见过棉布了,就是那些从□□盛唐来临江县买锦鲤与无骨鱼的游商都没见过棉布这种东西,他只是听人说起长安城有这种棉布,可他们也没去过那寸土寸金的长安,只知道在他们那一亩三分地上是没有见过这等摸着舒舒服服的棉布的。 不过大家伙都不知道这种棉布究竟好不好卖,都没敢多拿,八匹十匹地捎带了回去,想着若是买不去,就自个儿将就将就用了。 总有懂行的人。 这棉布看着不大好看,颜色太过素淡,做外衣不太成,但做里衣刚刚好啊!贴在身上不凉,也吸汗透气,不似那绢布,稍微出点汗就黏在人身上不舒服得紧。 尤其是那些游商还给这些棉布打上了□□盛唐之物的名号……这些棉布一出,当下就受到了各地富贵人家的追捧,几乎是一夜之间,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老爷夫人就都穿上了棉布制成的袜子与里衣。 相应的,夏晚棠陆陆续续发现并夕夕系统里意外激活的那个‘棉时代’的项目居然噌噌噌往前窜了好几级,以势如破竹的气势冲过了任务的半数大关。 祁杰带着请来的木工连轴转,不断地组装织布机和纺线机,孟芸也带着那些请来的女工从早忙到晚地织布,依旧呈现出供不应求的状态。 临近中秋,夏晚棠看着祁杰与孟芸夫妻俩都憔悴了不少,可产量依旧无法提上来,只能思考变革之法。 “祁哥,你同外面的人知会一声,就说我们可以把棉花种子卖出去,大家都可以种棉花,然后你记得将怎么种棉花教给大家伙儿,往后我们农场不仅自己种棉花,还收棉花,但前提是好棉花,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棉花都收的。” 这一招能从根源上解决棉花不足的问题。 棉花不足的问题解决了,那就是棉线不足、棉布不足的问题了。 她想了想,又琢磨出一招来。 “祁哥,你那边在加急造一些纺线机。芸姐,你同那些女工说一声,若是家里有想学纺线的,都可以去学。等她们学会,祁哥差不多就造出纺线机了,然后问那些女工买不买,她们完全可以买了纺线机回去纺线,然后芸姐收了那线,专门带人织布。纺线不比织布那般复杂,寻常人学一学都能做,芸姐你记得盯紧棉线的品质,只要不差的,都可以收回去织成布。” “这样一来,种棉花的人多了,纺线的人多了,我们棉作坊可以专程来织布,自然能织出更多的布匹来。还有就是万万不可就此停下,布匹的花纹、厚度、纺织工艺,都需要不断精进。虽说我们现如今是东鲁之地最先拿出棉布的,但远在大元之地,有着难以计数的棉田,我们必须在纺织工艺上取胜。若是固步自封,不思进取,纺线织布这点儿工艺,旁人稍微懂一点儿的,仔细琢磨个十天半月就琢磨明白了。” 至于说完全垄断棉布生意……夏晚棠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这样的想法,钱哪是能赚的完的?够用就好了。 再者,夏晚棠对这个时代看得很清楚,皇权之上,若是她的买卖做得太大,引来皇权的注意,怕是会落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她更是从未动过颠覆皇权的想法……她就是一个见识多一些的普通人,虽然得到了金手指的眷顾,但想的也是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些,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到更多的人。 通往皇权的路是用一路枯骨铺就的,且不说夏晚棠苟的要死,压根没有常见的那些穿越女君临天下醉卧美男膝的野心,就算她有那野心,她的仁心也不会容她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而拉着众人陪葬,害得民不聊生。 好好过安生日子,多好。 -- 祁杰与孟芸是完全按照夏晚棠说的去做的,将库里攒着的棉花种子卖给了在农场里做工的那些人。 数日间,田地里便出现了许多开荒的身影。 自家原先种的田地里都种着粮食,可还想种棉花,可不就得去开荒?抱着多开一亩地就能多种一亩棉花多赚一分钱的想法,当地的老百姓干得相当起劲。 这种大规模的开荒运动,怎么可能会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有外嫁女得知这消息后,连夜跑回娘家传信的,有人得知这消息后发动全家去开荒的……不过两三日的工夫,夕夕农场能买到棉花种子的消息就传遍了十里八乡,偌大一个临江县,只有三五个庄子里没人开荒,原因还是这些庄子紧挨着县城,实在没有闲置的土地,想开荒也没得开。 第73章 大凶! 你把你男人给忘了? 在东鲁这一片儿, 棉花是三月底四月初种下,六月底七月初开始土棉,可以一直收到八月中旬, 若是天气好的话,八月下旬也能收一批。 可八月里总是秋雨绵绵, 地头长着的棉花被雨一浇,长着长着就烂了。 祁杰带人将地头干掉的棉花杆烧掉,翻入土中,又从牧场那边运来粪肥,施入田地中, 看着那四百余亩地泛起了愁。 “夫人, 农场那边都闲着了, 你看要不要再种点东西?闲着那么大的地, 实在是有些可惜。” 夏晚棠参考了一下夕夕农场系统中给出的建议,最终选择了一种名叫四季花萝卜的菜种以及灵水白菜。 这两种菜的用途她都已经想好了——泡菜与榨菜! 将菜种种入田地中,中秋便到了。 李淳奕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一趟,信心满满地同夏晚棠说自己近来几次旬考的成绩都不错,府学的山长说他来年可以下场一试,还信心勃勃地同夏晚棠讲了他在清平府的所见所闻。 他一手拎起抱着他腿的李知岩, 掂了掂分量, 问夏晚棠,“这小崽子是不是吃的太肥了些?莫要让他吃太胖,胖了之后干什么都喘。” 夏晚棠似笑非笑地瞅了李淳奕一眼,阴阳怪气道:“有人瘦,但也喘。” 这么一提,李淳奕顿时语塞。他在心里暗骂自己多事,平日里都不沾家, 在带孩子这件事情上丁点儿忙都没有帮得上夏晚棠,这会儿回来还要多嘴,可不是上赶着讨骂么? 不过想想自个儿这两年的变化,若是不仔细回想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他都快忘了那段难熬的时光。 想当初的他,命都是靠糖水吊着的,少喝一顿两顿都不行。他怕兄嫂有意见,自己寻来甜菜根煮水喝,结果非但没省下钱,还连累家里跟着出了一大笔的医药费。 再看看如今,好像过了成亲的那个冬天后,虚证就再也没犯过,身子也一日比一日好了。 想到此,李淳奕看夏晚棠的目光就变了,有盈满的爱意,还有浓浓的感激。 夏晚棠被李淳奕看得全身发毛,嘀咕道:“你这是抽什么风,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吃过饭后带小兔崽子回夏家庄和李家庄转转,他有段时间没见着他爷奶和外祖了。陈嬷,备菜吧!” -- 府学那边教的东西要比县学教的多,而且更有深度,李淳奕回临江县待了一旬不到便匆匆回府学去了。 天气渐冷,夏晚棠不大想折腾,进并夕夕系统买了一大堆各种各样的零食小吃屯在家里,打算安稳过个冬天。 平日里没什么事做的时候,她就进厨房瞎鼓捣一些吃食,打算赶在农场里种的灵水白菜和四季花萝卜收获之前将泡菜给做出来。 夏家庄的鱼塘会在腊月上旬封塘,所有的游商都想赶在过年前再拿一批鱼回去,因为届时从各地来的游商会达到人数顶峰,而且销售最为走俏的鱼也不再是备受各地富人追捧的锦鲤,而是长相平平无奇肉质却相当肥厚的无骨鱼。 在这个时候将泡菜拿出来,说不定可以搭一波无骨鱼的顺风车。 …… 一入冬月,天气就冷了下来,西北风整宿整宿呼呼地吹着,屋子里的火炕得烧一宿才能舒舒服服地睡个好觉,若是烧的炭稍微少点,很有可能会在后半夜被冻醒。 冬月初二,夏晚棠盘算着又到了七日之期,拿出吉凶镜来扫了一眼,结果就看到个吓死人的东西——天地间降了一场将近两尺厚的雪。 两尺厚的雪足以没过成年男人的膝盖了。 最可怕的不是这个,而是吉凶镜传递给夏晚棠一个信息,接下来的三年内,这样的大雪会越来越多,及至一年十二月中,至少有九个月在下雪,天地间化作白茫茫的一片,路边处处都是坚冰。 若是换做寻常人,可能会觉得这是上天震怒,向世人降下了惩罚,但夏晚棠是从后世穿越过来的,她见过记载小冰河期的史书,知晓这吉凶镜的暗示多半是有一场小冰河期要来。 若是大冰河期……她现在就进并夕夕系统,看有没有什么时光机,她要拖家带口逃离这个恐怖的世界。 小冰河期的话,若是做好准备,还是能熬过去的。 夏晚棠脑子里不断地回想与小冰河期相关的那段历史,从中汲取着‘冰雪求生’的经验,不过她越是往深处想,脸色越是煞白。 小冰河期中最残忍的,不是冷,而是因为冷而引发的一系列反应——田地里的作物根本长不出来,老百姓家里就算有余粮,又能撑多久?还有那钻入骨髓的冷,有多少人家有充足的御寒的衣服?年年都有冻死之人,只不过东鲁之地的冬天不算长,咬紧牙关挺一挺就撑过去了。 小冰河期一来,一年四季都变成了冬天,原先咬咬牙能挺过去的人,这会儿就算咬碎牙都撑不过去。 可谓是饥!寒!交!迫! 而较之于饥寒交迫,更严重的是因食不果腹衣不保暖而引发的无边恐慌与社会动荡,届时,走投无路的穷人一定会盯上富庶的人家,冒着被打杀的危险都要抢一口饭吃,抢一件衣服穿。穷人尚且如此,富人呢?有道是为富不仁,会有许多黑心肝的富人动了坏心思,靠着自己手中执掌的权柄去抢夺穷人手中本就不多的粮食,甚至以人为肉食! 关于那段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小冰河期,史书中记载过一个很残忍的数字,人口数量锐减十分之九有余,也就是说,待小冰河期过后,人将十不存一。 夏晚棠哆嗦着手打开并夕夕系统,输入‘防寒’与‘抗冻’等几个关键词,琳琅满目的商品都跳了出来,她心里稍安一些,又看了一眼并夕夕系统的钱包,见自己手中攒着的银子已经将近百万辆,手心里总算是有了些许温度。 其他人拿了银子不能顶饭吃,但她能! 她只要手头有足够多的银子,就能从并夕夕系统中买到粮食! 夏晚棠焦急地在屋子里踱步,陈嬷见做好的早饭都要凉了,还迟迟不见夏晚棠出来,站在门口喊道:“夫人,出来吃饭了。” 夏晚棠应了一声,压下无主的六神,把吉凶镜收回妆奁中,匆匆出去扒了饭。 “长庚,待会儿同我去一趟乡下,陈嬷你也一并去吧,把我在厨房里备着的那些香料与调料都拿上,去夏家庄借住几天,把农场里产的白菜和萝卜处理完再回来。” 陈嬷与长庚应下,长庚飞快地扒完饭就去收拾马车了,陈嬷则是去收拾需要带的换洗衣裳以及李知岩平日里磨牙的那些小食。 一个时辰后,夏晚棠便抱着李知岩坐在了李招弟家堂屋里。 李招弟家的家具是夏晚棠送的,相当漂亮,屋子里的地龙也烧的足,路上粘的那点儿寒气不多时便尽数散去。 夏晚棠同李招弟说道:“嫂嫂,我打算在咱这儿住上一阵子,料理一下农场里的白菜和萝卜,等鱼塘封塘时,把那些白菜和萝卜一并卖出去,你看能不能匀我们两间屋子住?长庚和陈嬷也得留在这边帮忙。” “能啊!咋不能!这么大的院子,别说你们几个了,就算再来八个十个也能住得下!只要你想住,住到啥时候都可以。” “还有个事,我近来可能腾不开手,还得麻烦嫂嫂帮忙看一下知岩,他不怎么闹腾,只要不磕着碰着就行,也不要冻了。我前些日子从天-朝商人那边定了一批海外才有的玻璃坛子,听天-朝商人听我说,有一股冷风已经把海外给席卷了,海外处处都在下雪,冰天雪地的,有些地儿下了一年都没停,怕是用不了多久,那冷风就能吹到咱这边来,你也多备一些炭火和粮食,至于棉花棉布这些,你不用备,有需要直接去农场那边找祁哥拿就行。最好是把被褥重做一遍,做的厚实些,别冻着。” 李招弟愣住,“有那么可怕么?” 夏晚棠满脸严肃地说,“有,那天-朝商人说海外冻死的人不在少数,十个里头都活不下去一个来,咱得预防着。他这消息刚传回来时,我也不大信,可这才过了几日,你看天上都阴成什么样子了?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开始下雪。而雪一下,就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停了。” “那你不说赶紧派人去清平府把妹夫喊回来?他一个人在外头,万一被大雪拦住赶不回来咋办?” 夏晚棠:“……”草,她被吓得太厉害了,忘了李淳奕还在清平府。 “长庚,你同祁哥赶紧跑一趟清平府,把知岩他爹喊回来。对了,带着节礼过去,不能短了给先生的孝敬。还有就是问问知岩他爹,有没有什么需要买的书籍或是笔墨纸砚的,在清平府一并置办齐全了,多置办一些带回家来。” 屁-股都没坐热的长庚转头就扎进了阴沉沉的天地中去。 陈嬷赶紧追了出去,从马车里拿了一些带来的干粮,让长庚带着在路上吃。 李招弟见夏晚棠这会儿才打发长庚进清平府喊李淳奕,脸色有些微妙,“棠丫,你该不会是……忘了妹夫了吧!” “咳咳!嫂嫂,话可不能乱说,我就是太忙了,一时没想起来。”夏晚棠见李招弟脸上写满揶揄,赶紧转移话题,道:“嫂嫂,你看扁头的时候,帮我顺带看着知岩,我去农场那边敦促他们收田里的萝卜和白菜了。对了,扁头呢?咋不见扁头?在娘那边呢?” 李招弟笑盈盈道:“不是,在你二嫂那边呢。我平日里的事儿也多,你二嫂不是怀上了么?虽说她没太大的反应,但好歹是耀祖的头一胎,娘不放心她,让她就在家里歇着。她是闲不住的性子,也待见带孩子,在我看来烦死个人的夏扁头,她一带就是一天,还说怀孕的时候多接触男娃就能生儿子,我就把扁头给她带了。” “待会儿嫂嫂同你一起去农场里收拾白菜萝卜,把知岩也给你二嫂带,她想生男娃,让她带两个男娃,保不准能生出个双胞胎来!” 夏晚棠一噎,“二嫂怀着身孕,能带的过来?” “咱娘也在那边帮着呢,有啥带不过来的?夏扁头能闹腾,但你二嫂会哄孩子,你家这个本来就是个乖的,好带得很。对了,我待会儿再同咱娘说一声,晚上炖个铜锅子吧,就在你二嫂那边炖,咱好久没一口锅里吃饭了,大家热闹热闹!” 第74章 笑不出来了 李招弟感觉自己像是推磨的…… 李招弟面对夏晚棠, 那叫一个如同春风般和煦,可她面对她娘家那些亲戚,却是如同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她同夏晚棠说的是家里的屋子多得很, 想怎么住就怎么住,她娘家亲娘厚着脸皮过来找她借钱给娘家兄弟娶亲, 都不是如同之前那般光明正大的要钱,而是低声下气的借钱,李招弟却一个铜板都没给。 她不仅没给钱,还说了一肚子风凉话。玖拾光整理 “不早就说清楚了?我们之间没有关系了!你眼里只有儿子,没有闺女, 旁人随便说点什么, 你就跑来我这儿兴师问罪, 当我是受气包呢?赶紧回去, 别杵在我门前坏我心情!” 她娘家亲娘气得三魂出窍,若不是心里太过挂念那还未娶妻生子的儿子,她能被李招弟给气得当场去世。 若是让她亲娘看到李招弟对夏晚棠的态度,定然会怀疑人生。自个儿鬼门关前走一遭生出来的闺女,对自己冷酷无情,对别人却是有求必应, 甚至还腆着脸主动嘘寒问暖…… 李招弟身上发生的变化, 却是太多了,也太大了。 原先她一心扶弟,对丈夫抠抠索索,对小姑子酸言酸语,在婆婆那儿受尽了白眼,唯独对娘家人死心塌地,可被娘家亲娘自炕上往下一推, 她就好似完全变了个人一般,她把所有冷漠的一面都给了娘家人,却对外人相当热情,逢人都有个笑脸。 走出去问道那往来的游商,谁不说夏家的大娘子脾性好会做人? 她同婆婆处好了婆媳关系,同妯娌处好了妯娌关系,同小姑子处好了姑嫂关系,唯独与娘家的关系崩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也许是她心里怨极了恨极了娘家,压根不想用笑脸来维持与娘家的关系,更别提那关系还得用钱来维系。 -- 夏耀祖新娶进门的媳妇叫桂枝,姓周,是个脾气极好的。 夏晚棠把李知岩送过去时,她刚从厨房里出来,端着半碗面疙瘩汤追着夏扁头喂,见夏扁头不吃了,这才把剩下的面疙瘩汤吃掉。 李招弟看着圆乎了两圈的夏扁头,捏了捏自家小侄子的脸,感觉手感软软糯糯的,问李招弟,“嫂嫂,扁头怎么圆乎了这么久?” “你二嫂喂得好啊,他要是搁我手里,能长这么胖?”李招弟理直气壮道。 夏晚棠失笑,“咋听着我二嫂才是扁头的亲娘,你听着就像是后娘一样。” “后不后娘无所谓,多个娘疼他还不好?我就这么一个人,要是没有你二嫂,那扁头的亲娘就和后娘似得,多个你二嫂,就多了个亲娘。” 这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话,也只有李招弟能说得出口了。 夏晚棠听得发笑,把李知岩也一并托付给自家二嫂周桂芝,然后便匆匆忙忙去了农场。 祁杰已经安排人收地里的萝卜和白菜了。 在后世看来再常见不过的萝卜与白菜,放到现如今,就是难得一见的新鲜菜。寻常人家冬天吃的菜都是秋天晒的菜干,拿水煮一下就当成新鲜菜吃,有几个人见过冬天长出来的这种水灵灵的白菜? 有在农场里做工的人来找祁杰讨白菜与萝卜的菜种,祁杰或多或少都给了一些。 这会儿夏晚棠来了农场,她便带着陈嬷、李招弟以及孟芸进了腾出来的一间作坊,招呼那些帮忙的女工把白菜剥好,把萝卜上沾着的泥都洗掉,由陈嬷和李招弟把这些菜切成块,孟芸负责烫洗腌制泡菜的水缸,而夏晚棠则是调配调料。 半天忙活下来,泡菜腌制了三缸,所有人的胳膊都累得抬不起来了。 夏晚棠见总是顶着一张笑脸看她的李招弟都无精打采地揉着胳膊,又看了一下仓库中屯着的那些萝卜和白菜,开始在心里盘算简单办法。 草草吃了个饭,将李知岩从夏耀祖的院子接过来,打发李知岩睡下后,夏晚棠便打开并夕夕系统开始搜寻好东西。 电动的切菜机绞菜机是不能买的,买来也没法儿用,手动的切菜机又相当考验力气…… 夏晚棠刷着那一排一排的产品,突然看到一个‘杠杆式螺旋切菜器’,点进详情一看,发现这玩意儿是仿造磨盘的结构制作的,只是那磨盘石换成了结构更为灵巧的切菜器,里面的刀锋结构复杂,以齿轮环环相扣,只需要将菜放入进菜口中,人推动那根杠杆,便能将菜切成碎块。 对于碎块菜的描述,官方说明是‘大小似拇指一般,厚薄约为拇指的一半’。 夏晚棠对照着自己的拇指看了一下,对这碎块菜的大小刚好满意,便果断下单,顺带着买了玻璃坛子,指定送货时间为明日上午。 临睡前,她又打着哈欠点开‘每日秒杀’看了一眼,这一眼看过去,她的瞌睡虫没了。 “玲-珑火塔:采取火山深处的火精黑曜石制成,终年暖热,置于火上,可归拢火气,化作火元散射而出。严寒中,在屋中放置一盏,可驱散严寒,室内温暖宜人。[限购:10盏]。” 夏晚棠果断下单,虽然她不清楚这玲-珑火塔究竟有多强的作用,但听着就好似后世常见的小太阳一般,价格不贵,买来试试应当不会亏。 银子从夕夕钱包中划走,夏晚棠顶着一脸安详的微笑打算进入梦想。 可被惊走的瞌睡虫是说回来就能回来的? 闭目养神了一刻钟,夏晚棠感觉自己实在是与周公无缘,索性再度盘算起应对小冰河期的事情来。 “农场、牧场和鱼塘怕是不能再在现实中用了。” 虽说这三个东西都开了挂,都有自主调节温度的功能,但夏晚棠怕有心人窥伺,更怕有些好奇心过重的人来探究。 为啥别的地方冰天雪地寸草不生,自家的农场里却一片生机勃勃欣欣向荣? 为啥别的地方养在屋子里的牛、羊、猪、鸡、鸭、鹅都成片成片地死,自家牧场里的禽畜却仿佛丝毫不怕冻? 难道自家农场里的禽畜都是铁打的? 为啥别的地方的塘子都冻实了,拿石头砸都砸不开,就自家塘子里的水还水波荡漾,鱼儿成群,难道自家塘子里的是开水? 夏晚棠越想越觉得这些地方漏洞多,她不敢拿这些事情做赌注,索性决定将投影在现实中的功能撤回来。 动物在哪里都能养,粮食在哪里都能长,鱼儿也是。 牧场中的动物还没有出栏,大约莫是要在冬月底宰杀的,在冰天雪地中冻上一天一-夜,肉都冻瓷实了,正好和鱼一起出栏,问问那些游商有没有要的,处理一批。 农场里的白菜和萝卜却是已经开始收获了,没必要再把农场投影到现实生活中,夏晚棠索性直接将农场收回了虚拟系统中,氪金五两银子,给农场开了个半自动托管功能。 这个托管功能有播种、浇水、施肥、除虫、收获的功能,却没有自动选种、购种的功能。 夏晚棠想着东西放入到系统仓库中是不会变质的,索性一次性将各式各样的水果、蔬菜和粮食的种子都给买了个齐全,任由半自动托管功能自由发挥。 这便是系统的好处了,有些作物适合干旱气候,有些作物适合高强度光照,还有些作物喜阴……但到了系统中,这些条件都可以不考虑,天南地北的作物种在一起,照样欣欣向荣长势喜人。 …… 将原本可以供应四百亩地的生产力浓缩到系统的那几块地皮中,作物的生长速度可想而知,夏晚棠睡了一觉,醒来时仓库里已经堆了好多的新鲜蔬菜。 看来那半自动托管功能是要一开始就将蔬菜都种完才会种植水果和作物了,不过夏晚棠也不急,她存在现实仓库中的粮食就够全家吃一年半载了。 -- 翌日,天色越发阴沉了。 天光虽然亮了,但连太阳的影子都看不见,夏晚棠吃饭的时候就琢磨长庚与祁杰到了清平府没,不知道这三人能否赶在下雪前回来。 要是赶不上,哪怕是得淋着雪回来了。 万一哪个人再提个找地儿避避雪再回的想法,这三人一准得堵路上。 吃过早饭,速达镖局的人便驾着车马来了,这些人与夏晚棠算是老相识了,卸下货后还唠了几句才回。 送走速达镖局的人,夏晚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拆封那‘杠杆式螺旋切菜器’。 ‘杠杆式螺旋切菜器’的模样看着确实像石磨,材质也像,但要比石磨轻了很多,说明书上写的是复合材料,夏晚棠的眼力看不出来这与石头有什么区别,当下便喊来夏勤耕,将这‘杠杆式螺旋切菜器’推去了农场。 用开水将切菜器烫洗一遍,把洗干净的萝卜和白菜叶子放到进菜口中,夏晚棠手推着那杠杆走了两圈,确实没感觉有多么费力气,再看出菜口,约莫有拇指大小的蔬菜片已经从出菜口里调出来了,安安静静地躺在竹鞭的扁箩筐中。 “哎,神了!神了!有这玩意儿,可能省不少力气了!”李招弟一惊一乍地说。 夏晚棠松开抓着那杠杆的手,把位置让给了李招弟,道:“嫂嫂,确实不怎么费力气,今天这活儿就交给你来干了,我去帮着一起洗菜。” 李招弟高高兴兴地答应下来,她对夏晚棠新买来的这个切菜器感兴趣得很。 可没过多久,李招弟就笑不出来了。 这切菜器确实省力,起先上手的时候都感觉不到怎么个费力,看着一堆一堆的菜被切好,她相当具有成就感,可推着那切菜器赚了没两刻钟,她就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晕,看什么东西都扭曲变形了,有些东西甚至都头脚颠倒了。 再然后,李招弟感觉自己像是推磨的驴。 不同之处在于驴推磨是为了磨碾粮食,而她是为了切菜。 第75章 野史 这个时空之前就出现过小冰河期?…… 白菜和萝卜都切好, 装进夏晚棠调好的腌汤里,关紧盖子闷上两天,爽口的泡菜就算做好了。 夏晚棠带着全家人开了一罐, 那清爽酸辣的口感得到了全家人的一致好评,李招弟更是拍着胸-脯保证说, 这些泡菜一定能够大卖特卖。 李淳奕是第二天晚上回来的,他与祁杰、长庚的眼下都是一片青黑,压根没回县城,直奔夏家庄。 而他们三人进夏家庄时,天上已经飘起了雪。 见李淳奕回家来, 夏晚棠赶紧叫陈嬷给备上热水与热汤, 让李淳奕洗了一澡, 又喝了些汤水, 吃了点软和的东西,早早歇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夏晚棠还未睡醒就听到李招弟同杜红缨隔着高高的院墙唠嗑的声音。 李招弟的嗓门很大,“娘,这雪是不是有点太大了?我活了这么多年,这样大的雪也没见过几次啊……” 杜红缨的嗓门也不小, “你活了有多少年?别说你了, 我都没见过几次这么大的雪。上次下这么大的雪……好像还是二三十年前吧,我记得杜家庄那边遭了很大的雪灾,好多人家的屋顶都被压垮了,有人被大雪埋了,就再也没醒过。” 似是说到一些伤心的事,杜红缨的嗓门都渐渐低了,可李招弟却丝毫未察觉到自家婆婆情绪的低沉, 她还怪得意的,“娘,你大可以放心,咱家的院子都是新盖的青砖瓦房,要是咱家的屋顶都垮了,那全村的屋顶都得垮掉。” 杜红缨叹一口气,又问李招弟,“棠丫她们醒了没?你把大门打开,我过去问问棠丫,总感觉她应该知道一些事儿,不然咋催着淳奕回来?雪下这么大,不知道会不会遭灾……” 农户人家都指着地里头长得庄稼过日子呢,这会儿已经把小麦种进去了,就等着来年春天长出小麦苗来,可万一一场大雪把小麦都冻坏了冻死了,来年得饿死多少人? 杜红缨看着满天纷飞的大雪,整个人都忧心忡忡的,她在家里实在待不住,吃过早饭就出去了。 先是把家里的里里外外都盘了一遍,把粮食都收好,之前没放在心上的菜干也都收入了地窖中,她还往夕夕农场跑了一趟,同孟芸坐了一会儿,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下夕夕农场仓库里还有多少余粮。 夕夕农场里没特意种过多少粮食,但一直都有种。夏晚棠卖棉花卖泡菜,从未卖过粮食,夕夕农场里种的粮食一直都在仓库里收着……孟芸心里是有数的,她附在杜红缨的耳侧,给杜红缨报了一个数,还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划了一下。 杜红缨一听,目瞪口呆,“啥?真有那么多?八千斤粮?” 孟芸点头道,“婶儿,你就安心吧,太太让存的粮食,足够全家人放开肚皮吃一年的。就算遭了灾,年成不好,那也不能年年都差,肯定能挺过去的。老祖宗不是还说那什么瑞雪兆丰年呢?下这么大一场雪,说不定来年会是个大丰收呢!” 杜红缨被孟芸安慰了这么一通,心里跟着舒服了不少,回到家后还安慰同样忧心忡忡的二儿媳妇周桂枝。 杜红缨说的是,“二儿媳妇,你莫要忧心。咱家的条件算是十里八乡最好的,这场雪就算再下个三天三夜,也绝对困不住咱家。” “你不要担心没吃的,咱家的余粮本来就不少,棠丫的牧场是耀祖在帮着打理,里面养着牲畜,宰两头就够吃肉了,塘子里还养了鱼,农场里种的粮食也有余粮,咱家的日子就算不好过,也差不到哪里去。” 周桂枝带着哭腔说,“娘啊……我不是担心咱家的日子过不下去,耀祖有妹子帮忙,断然不会叫我饿着冻着,可我娘家那边的房子不太好了,夏天就漏雨,我都不知道这么大的雪下下来,屋子垮没垮。要是屋子垮了,这么冷的天儿,该咋安置啊……” 杜红缨没接周桂枝的话茬,而是改了话题,“你先别急,在家看着扁头,没事的。我去你大嫂那边看看,也问问棠丫,看她是怎么个打算法的。” 她是听出来了,二儿媳妇有心思想让娘家人过来住一阵子。如果亲家的屋子垮了,那来闺女家住一阵子也无可厚非,毕竟生一场养一场。 可财帛动人心,万一二儿媳妇的娘家人来了不走咋办? 而且,周家父亲又不是家里的独苗,兄弟有好几个,虽说没听说过谁发家了,但都不算差,日子也算过得顺遂。若是真有哪家家里遇到了这样的问题,那也应当是找同姓兄弟们帮忙。 人啊,关键时刻该狠心还是得狠心。一时心软,很可能会给未来酿下大祸。 周桂枝见自家婆婆答非所问,也就明白了杜红缨的意思。目送杜红缨出了屋子,她缓缓叹了口气。 -- 这么一场大雪下下来,不少人家都跟着遭了灾,听说隔壁孟家庄的房子垮了有一半还多,不过夏家庄这边倒是没有那么严重。 究其原因,还是夏晚棠那鱼塘买卖做起来后,夏家庄的人或多或少都跟着赚了一些。那些租赁房子出去赚钱的,做吃食生意赚钱的……都把房子重新捯饬修葺了一遍,不然人家外来的游商根本不会租赁。 人家花钱来租房子住,自然是想租个好点的房子。 跟着做买卖赚到钱的人都翻修房子了,余下那些看不上做买卖的、不想做买卖的、家里不适合做买卖的人家,或是因为眼热人家新修的房子好,或是担心别人家都修了房子就自家不修,脸上挂不住,也掏腰包跟着修了。 有钱的人家都起了干干净净地砖瓦房,没钱的人家就算起不了新房,也把旧屋子从内到外捯饬了一遍,是以,这场雪落下来之后,夏家庄真正受到影响的人家并没有几家。就算有些屋顶垮了,那也多是一些年久失修或是早就没人居住的旧房。 夏晚棠从吉凶镜中看到过,这场雪只是一个开始,重头戏还在来年开春,这场雪下得虽然大,但不会一直下个不停,因而她等雪停之后便去鱼塘和牧场操持禽畜和水产养殖出栏的事情了。 李淳奕在家里待不住,驾着马车回了一趟县里,将家中书房里放着的那些书挑了一些拿了下来,白天帮着干些活儿,没活儿干的时候就看看书。 他同夏晚棠商量返回清平府的事儿,说,“晚娘,我估摸着得回清平府去。这次回乡,我是同山长请了事假回来的,其它同窗还在府学内,我若是在家待得太久,怕是会被人落下许多。” 夏晚棠心里已经不想让李淳奕再去府学了,她知道来年会是什么年景——小冰河期一来,人都至少得死一半儿,科考能不能正常进行都得另当别论,而且什么时候会再来一场雪,是那一场雪正式掀开小冰河期的序幕……吉凶镜并没有透露,她也拿不准。 万一李淳奕去了清平府之后被雪拦住,回不来了怎么办? 但夏晚棠也没逼迫李淳奕留在家中,而是道:“行,你想去就去吧,只是得看着天气些。若是发现天气不大对,阴了许久,看着闷闷沉沉的,那你就赶紧从清平府回来。” “天-朝商人前阵子不是做海外的生意么?他让人给我带话过来,说是海外最近在闹大雪灾,就是天闷闷沉沉的,有很多地方已经下了好几年的雪,而那些雪都是风吹过来的,这股风最近已经吹到海上了,想来可能不是今年就是明年就会吹到咱们这边……那天-朝商人让我早做准备。” “原先我还是不大相信的,可现在看这场雪就比往年要大很多,我觉得天-朝商人多半不会骗我。仔细想想,他从未无的放矢过,他托人给我带来的消息,从未出过错。” 李淳奕听夏晚棠说完这些,脸色也跟着变了。 “大雪?持续好多年的大雪?” “晚娘,这个我在一些杂书野史中见过,据说几百年前,就有一场大雪降了一下,不管是三伏还是三九,都在飘雪。先是闹起了饥荒,后来就是大疫,再然后便是各路义军凸起,说是那皇帝无能,上天震怒,故而降下灾祸,最后才有了现如今的朝堂。” “那一次,南明、北宋、盛唐,三国的皇室都换了,大元距离我们太远,大元的可汗一族有没有更换,史书中没有记载。若是真的再来这么一场大雪,怕是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没到百年的世道,会再度乱起来。” 夏晚棠愣住,她虽然是穿越过来的,但她是完完全全穿越到了一个架空的时代,压根不懂这个时代的历史,自然不知道李淳奕说的这些。 听李淳奕这么说,这个时空之前就出现过小冰河期? 李淳奕又道:“若真是这样,那我便不应当再去清平府学了。科考入仕固然重要,可若是世道乱了,科考入仕后走的就是断头路。义军突起,官员便是首要打杀的对象。晚娘,我再去清平府一趟,同山长告罪,请个长假,明年那场春闱就不下场了,等后年吧。” “且先看上一年,若是一切如常,那我再考也不迟。我明年在家帮你记记账,打理一些生意,也同那兔崽子多处处关系,不然那兔崽子见面都快认不出我来了。” 夏晚棠终于放下心来,她同李淳奕说,“等天稍微晴一些,我让祁哥与长庚陪着你一同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第76章 权贵 还能一键脱毛…… 夏晚棠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的人的智慧。 李淳奕赶到清平府时, 正要同山长说明家中的情况,没想到还未等到他开口,山长就将他喊去了茶亭。 山长满脸遗憾地盯着李淳奕看了半晌, 摇头道:“淳奕,有个事情得同你说, 你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事?”李淳奕不解。 山长摇头不已,“你走那天,朝廷就派了人来,说是钦天监的监正测算到,未来的天象有变, 或是天灾、或是人祸, 未来难测。朝廷令各省各府做好安顿工作, 严防义军起势, 同时需要谨防商贾之流哄抬物价,或是通过强买强卖来收集农民手中的粮食物资……圣上欲选赈灾官,从七品。” “是以,今年年末会有一次恩科,只要中举,无须殿试, 直接入编户籍所在郡县, 为赈灾官,领朝廷饷银,但需要配合当地官府进行预灾赈灾事宜。此次科考,应当是三五年内的最后一次,于你而言,实则弊大于利。若是来年三月春闱,你考中的可能性很高, 但今年腊月末科考的话,我担心你还欠缺一些火候。” “若是你愿意等,那就等此次灾祸过后,再去参加科考,乡试殿试一路走过去,走出一条读书人的平步青云路来。若是你不愿意等,那就试着参加此次的恩科,中与不中,都无须太过看重。而且那赈灾官虽然名义上不错,可……我同你说实话,我等学官并不看好赈灾官。” “无论是哪次大灾降世,赈灾官都需要冲在最前。民意冲突、义军起势、甚至是更可怕的瘟疫……所有事情,赈灾官皆需身先士卒。其余官员能退,赈灾官不能。若是你愿意听我一句劝,我想同你说的是,这赈灾官不考也罢!” 李淳奕陷入沉默之中。 良久之后,他点头说,“淳奕听先生的。” 哪个男儿读书不为报国而来?可他并非孑然一人。他有爹娘在世,有妻儿相伴,不能活得太过自私。 他不仅是自己,还是父母的子,是妻的夫,是子的父。 那可是天灾啊,有几个人的筋骨能够担得起天灾的分量? 山长又道:“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但此事也莫要就这样武断地下决定,你且先回家去,同家里人好生商量,听听家里人的意见。若是家里人劝你考,你也可以下场试一试。清平府素来太平,赈灾一事有府君坐镇,下面发生动乱的可能不大,若是能将一身所学用在父老乡亲身上,相助父老乡亲渡过此次难关,也是一种荣誉。” “好。”李淳奕点头,“我会好好同家里人商量的。” -- 大概是朝堂怕‘天灾即将降世’的消息传出来会引起民心动荡,这条消息根本没传到寻常人耳中。 夏晚棠也是从李淳奕口中得知的这消息。 临到十一月末的时候,夏晚棠从夏家庄、李家庄及杜家庄雇了屠夫过来,将牧场里养成的动物宰杀了一半,肉都吊在棚里冻上。 来自各地的游商都裹得严严实实来了。 到了鱼塘开塘的时候,问锦鲤的人不少,多数都是富贵人家派小厮赶来给家里过年时添个吉利,或者是同游商们预定好,让游商们帮着带回去的。相比起锦鲤,无骨鱼更受各地酒楼的青睐,不过两天时间,鱼塘里的无骨鱼便卖了个干干净净,仅余下一些小鱼杂鱼无人问津。 夏晚棠趁机推出了提早准备好的泡菜与肉类。 肉类卖的很快,甭管是牛肉、羊肉还是猪肉,游商们都是数头数头地拉走,可那些泡菜实在没得到多少的正眼。 夏晚棠担忧农场里卖的泡菜卖不出去,索性拿了小坛子将那些泡菜分给各路的游商谈。 有些游商喜欢这种泡菜的味道,虽说这泡菜的价格不便宜,但那游商依旧买走了不少。对于不喜欢这种泡菜味道的游商,夏晚棠给泡菜的定价无异于是想钱想疯了。 “那么点儿白菜和萝卜煮一煮调个调料腌制一下,他就想卖那么贵,真是疯求了!” “依我看啊,她卖的不是泡在坛子里的菜,而是那坛子!我们那地方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琉璃,存若无物。换个角度想想,花这钱买个这么漂亮的琉璃坛子,还附带送了一摊子的菜,其实也是不亏的。” “是极是极,那么好的琉璃坛子,拿来养个鱼啊、种点碗莲的啊,都是十分不错的。” 这股风就这么吹歪了。 一位自称是高丽来的游商爱惨了那琉璃坛子,因为他带来的马车拉不下的缘故,他还特地进临江县找了一个镖局,一下子就买走了过半的泡菜。 按照那位高丽游商所说,高丽人就喜欢这种琉璃一样的东西,看着澄明清透,在他的老家那边相当好卖。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有一位四处跑的商人隔天就把夏晚棠手里头剩下的泡菜给包圆了,他直接让自家老爹从府城拍了车队过来,载着满满一车队的泡菜往高丽而去。 夏晚棠算了算,大半的泡菜都卖去了高丽,真是细思极恐。 虽然是在平行时空,但这平行时空同她穿越前所处的那个时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她穿越前所处的那个时空的高丽所在地就是泡菜狂热爱好者的聚集地……仔细想想,该不会是她这只小蝴蝶扇动的翅膀引起的蝴蝶效应吧! 不过若真是这样的,那也可以证明泡菜是在自家这边出现的,不至于被高丽后人抢去申遗。当然,高丽后人若是完全不要脸皮了,那另当别论。 -- 鱼塘里的鱼、牧场里的牲畜、农场里的泡菜,这三样东西都处理完,夏晚棠心里便轻松了许多,她将释放投影到现实中的三个系统全部收回,改为在虚拟系统中种植作物与养殖动物、鱼虾。 就在夏晚棠打算赶回县城的前两天,临江县突然又来了许多采买的人,这些人都是来采买棉花与棉布的。 “李夫人,您高抬贵手,卖我们一些棉花与棉布吧。我奉了我家主子的命令,买不回东西是要被打断一双-腿的。” “李夫人 ,我们愿意多出价钱,两倍价格行不?两倍不够的话,三倍也行啊!只要你卖我一些棉花就成,我们家就等着拿棉花去做被褥呢!” “李夫人,我们家也出三倍,别人出多少,我们就出多少,我们就按照价格最高的来出,你给我留三百斤棉花,我闺女要生孩子了,天寒地冻的,你就行行好,不要让我闺女和小外孙受冻啊!” “李夫人!李夫人!李夫人!我家老太太人快没了,咽气前就这么一个心愿,想要睡进软软绵绵的被窝里,您就是菩萨再世,答应我们吧!” 夏晚棠被这一口一个‘李夫人’喊得头都大了,她亲自带着这些人去了农场,将存放棉花与棉布的库房开了,把自家需要的东西留到一边后,再次来了个高价清仓大处理。 排队排在前头的人都是放开手脚买的,看得那些排在后面的人焦急不已,生怕自己排队太过靠后就什么都买不到,空跑一趟不说,回到家后难免要被主家责罚。 夏晚棠知道自家的棉花库存有多少,心里也大致算着数,有人要一次性买的太多,她没卖,而是设置了一个‘限购’的门槛,尽力让绝大多数人都买到了棉花与棉布。 至于那些排队实在靠后的,她就算想帮也有心无力。 及至把夕夕农场库房中存着的所有棉花与棉布全都卖完,夏晚棠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么多的富人都派小厮来买棉花与棉布? 绝对是这些人都收到消息了,而且这些人收到的消息指不定比李淳奕收到的消息还多! 说不准钦天监的监正已然测算到了来年会是大雪灾,只不过只有站在这个朝代最顶端的那些人收到了消息,寻常官员只是收到了只言片语,而普通人,则是被完完全全地蒙在了鼓里。 孟芸觉得这事情有些反常,她满脸纳罕地问夏晚棠,“夫人,这……为何会有这么多人来买棉花与棉布?我听他们的口音,似乎都是一个地方来的人,为何他们都来买棉花和棉布了?莫不是他们听到了一些什么声音?我们是不是不该一次把那么多棉花和棉布都卖不出去,应当留一些的。我看他们那么急,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妥。” 夏晚棠抿嘴笑了一声,冲孟芸眨眨眼,“放心吧,我心里有数,都留过了,是海外来的东西,比棉花暖和许多。改天我让长庚给你们送一些过来,你和祁哥试试,给孩子们换上,这天儿太冷了,别冻着。” 夏晚棠打算把羽绒服给搞出来了。 这是她最新挖掘夕夕农场和夕夕牧场的潜在规则找出来的新功能。 曾经她挖掘出了一个制面包馒头馍馍饼的功能,这会儿又挖掘出一个功能来,可以在农场里种植棉花,在牧场里养了鸭与鹅,放到作坊里等待一段时间,就可以得到一件品控优良的羽绒服。 虚拟系统里的活物不方便拿出来,但羽绒服这些还是可以找借口搞出来的。棉花在夕夕农场种植可以一键播种一键收获,方便得很,更骚的操作是牧场里养的鸭和鹅还能一键脱毛…… 第77章 求弟 你大嫂说她妹子不配! 贵人有贵人的消息门路, 老百姓也有自个儿的经验。 等到了腊月中旬时,很多年长有经验的老农民都察觉到了天气的不大对劲。 为什么这冷风一天比一天更厉害? 为什么这天儿一天比一天更阴沉? 许多人家已经把水缸挪到了灶火旁边,否则一觉醒来, 水缸里的水就会都冻成一坨子冰块。 杜红缨抽空搭着马车进了一次县城,把家里杀猪时留下的肉给夏晚棠送来了半扇, 同夏晚棠唠起了这个事儿。 “棠丫,你记得多烧些炭火,不然屋子里冷得很。你之前说那天-朝商人从海外带了消息回来,说是海外已经大片大片地遭了雪灾,娘原先还有些不大相信, 今儿个却是信了。这天气确实是见鬼的天气, 咱们家靠着的那条江, 自打娘嫁过来之后, 就没见那江冻上过,今年却是动了大半。” “你爷的那条小破渔船就在江边拴着,老爷子闲不下来,还时不时去江上滑两圈,没想到一觉醒来,船都被动在江上了。你爹去帮你爷试着凿了一下江面上的冰, 你猜猜动了多厚?” 夏晚棠配合地问, “有多厚?” 杜红缨伸手比划了一下,“有三寸多厚!人走在那江面上,都不怕掉下去的。还有那江滩上水浅的地方,都给冻结实了。好多鱼儿就在滩里,直接被冻得梆硬。” “然后呢?大家都去滩里凿冰挖鱼了?”夏晚棠目露向往。 杜红缨一脸嫌弃道:“江里头的鱼儿是味道不错,放到以前,还真有人会去挖冰凿鱼, 可现如今,大家伙儿都被你那鱼塘里养着的无骨鱼给把嘴养刁了,哪可能去挖那些鱼?那些鱼不仅吃起来不如无骨鱼鲜,还刺多,大家伙儿现在都懒得吃那些刺多的鱼,吃起来还得挑鱼刺,太麻烦了。” 她瞅了夏晚棠一眼,“咋?你想吃那些江里的鱼儿了?想吃的话,娘让你哥去滩上给你凿开冰挖几条鱼儿上来。” 夏晚棠赶紧摆手,“不用不用。”她怀念的,不是江里的鱼儿,而是幼时一群人在江滩里捞鱼捕鱼的场面,那都是回不去的曾经,倒不回的过去。 “对了,娘,你等我一下。前些日子,天-朝商人给我送来了一批货,里面有些海外人穿的衣裳,比棉袄子要保暖,我给咱家所有人都备了两套,足够换洗着穿了。还有一些海外那边产的肉食,有咸鱼干,还有一些做好的鸭肉与鹅肉,待会儿你带一些回去。” “鱼干就是无骨鱼的鱼干,想吃的时候放到锅里稍微煮煮,味道特别鲜美,不比咱自己做的鱼差,鸭肉与鹅肉也是一样的,想吃的时候拆了纸包装放到锅里蒸一会儿就能吃。” 哪是什么天-朝商人送来的海外货啊!都是夕夕农场、夕夕牧场和夕夕渔场的产出。 夕夕农场产的棉花和夕夕牧场里那些鸭子、白鹅产的绒,经由夕夕农场自带的作坊,生产出来的便是羽绒服。 牧场里那些鸭子与白鹅兢兢业业地长毛,整日都受着‘一身绒毛’不翼而飞的恐惧支配,再者,夕夕牧场的系统为了刺-激鸭子与白鹅尽可能多的长毛,温度一直都比较低,也有利于提升鸭肉与鹅肉的品质。 一只鸭子或是一只鹅,从出生到肉质长成,达到价值的最大化,不仅会贡献鸭绒与鹅绒,还会贡献鸭蛋、鹅蛋以及鸭肉与鹅肉。 夕夕牧场的性质像极了毫无人性的资本家,在鸭子与白鹅的价值达到最大化时,便会终结其生命,开始下一轮养殖。 夏晚棠的系统仓库里已经存了许多鸭肉鸭蛋以及鹅肉与鹅蛋。 她去后院那间平日里都锁着的屋子中翻了翻,拎了两个麻袋出来,其中一个麻袋里面装的都是给娘家人准备的羽绒服,另外一个麻袋里面装的则是鱼干、鸭肉与鹅肉这些。如果不是马车容易颠簸,她都打算让杜红缨带一些鸭蛋与鹅蛋过去。 她系统仓库里的东西多到实在吃不完,若是照单回收给并夕夕系统,价格又卖不出好价钱,她索性没卖,想着就靠那些粮食带全家渡过这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的小冰河期。 原先家家户户都养着鸡鸭,可天气冷了之后,鸡鸭下蛋频率就低了,甚至有些人家的鸡鸭前一天早上还好好的,第二天主人家一觉醒来就发现鸡鸭都冻死了,只能含泪炖一锅喷香的肉汤,让全家人都吃顿好的。 到了冬天,鸡蛋与鹅蛋都成了紧俏货。有些指着吃鸡蛋与鹅蛋的人家,甚至会将鸡养在自家屋子里,就在火炕上头摆个箩筐,让鸡在箩筐里住着。 杜红缨同夏晚棠东扯西扯了半天,突然一拍脑门,想起一桩事来。 她冲夏晚棠挤了挤眼,坐的靠近了夏晚棠些,低声说,“有个事儿,你可能不知道,娘同你说说,你别多嘴出去乱说。” “啥事?咋还弄得这么神秘?” 杜红缨道:“你大嫂家妹子,那个李求弟,被婆家人赶出来了,现在在你大嫂那边住着。” “啊?被婆家人赶出来了?她不是早就生下儿子了么?有儿子在,那婆家人就算再凶悍,也不能平白无故就赶人吧。还有,她被婆家人赶出来,不回娘家去,反倒是投奔我大嫂去了?我大嫂就答应了?” 杜红缨冷笑两声,“按理说,她都生了儿子,就算那婆家再不讲理,上头有族老和里正镇着,都做不出这种赶人回娘家的事儿来。不然闹到县衙,也是那婆家没理。可李求弟糊涂,你嫂子娘家那老祸害不知道去找她三闺女哭诉了什么,也不知道是怎么撺掇的人,反正就把李求弟婆家的那粮食给用沙子换走了。” “前阵子李求弟的婆婆翻粮食的时候,发现自家的粮食看着装得满满好几口袋,但里头都是沙土,逼问之下,才知道是李求弟拿那些粮食去接济娘家去了。” “不过我觉得,定然不是李求弟自个儿做的那事,多半是她娘家撺掇出来的。毕竟那老虔婆的手段,娘早先就领教过。你大嫂没同她娘家闹掰之前,那老虔婆就见天儿地过来撺掇你大嫂,说是什么先同咱家借点粮食,等秋收之后就还。” “你大嫂同那老虔婆说我不会答应的,她就撺掇你大嫂拿沙土或者是不能吃的麸皮先顶上,反正也没人会日日清点那些粮食,等到秋收之后,她就拿粮食来换走那些麸皮,绝对不会被娘发现。” “得亏那会儿娘留了一手,她们娘俩关上门说悄悄话时,娘就在墙根下蹲着,听了个八-九不离十,不然你大嫂那猪脑子,绝对会被她娘家娘给坑了!你看,你大嫂那姐妹几个,都是猪脑子!娘家亲娘是个什么德行,活了几十年了,咋还看不清楚?” “对了,说到这儿,娘就给你提个醒。成年人的话,一句都别信,尤其是那些听着就像是空手套白狼,空口白牙画大饼的事儿,都是坑人的!” 夏晚棠瞅了瞅杜红缨,见杜红缨一脸得意,她哑然失笑,“你偷听人家母女俩讲话,这事儿本来就不地道,你咋还自我感觉光荣上了?” 杜红缨一噎,瞪眼斥道:“你这闺女,胳膊肘儿咋还往外拐呢?别人都说闺女是爹娘的贴心小袄,咋到了你这儿就漏风了?” 夏晚棠一指杜红缨身旁放着的那两麻袋东西,问杜红缨,“你见过哪家漏风的小袄给爹娘兄嫂做衣服的?我这要是还算漏风袄子,那别人家就算什么都没穿!” 杜红缨当下就嘿嘿直笑,她不愿再在这个话题上牵扯,便劝道:“你大嫂那娘家人真不是个东西,从李求弟手里头骗了粮食,李求弟因为这个被婆家人赶了出来,结果她娘家却不要她,说是娘家的粮食都不够吃的,哪有余粮再多养一张嘴?李求弟走投无路,只能投奔她大姐,也就是你大嫂。” 夏晚棠:“……”像李招弟的那娘家,也真是活久见,林大鸟。 活得久了,什么奇葩事儿都能遇上,什么奇葩人都能遇见。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能瞎扑腾乱飞。 说起李求弟的事儿,杜红缨难免有些气愤,也不知道是气愤李求弟来了需要多吃一口口粮,还是气愤李求弟的娘家婆家都不做人。 “你大嫂看起来又蠢又倔,其实也是个心软的。她同娘家断绝了关系,但同她那几个妹子一直都有联系着。李求弟不知道是啥时候到的你大嫂门上,反正天一亮,你大嫂开院门的时候,就发现人都快冻僵了,骂了几句,还是把人带回屋去了,又是热水又是热汤的,总算留住那一口气儿。现在那李求弟就在你大嫂家住着,你知道的,就住在灶间后面那间小屋子里头。” “灶间后面的小屋子?那不是之前放柴火和炭石的么。”夏晚棠不解,“我大嫂新起了那么大的院子,里头的屋子足够住,咋就把她妹给安顿到那灶间后头的小屋子去了?” 杜红缨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一声,见夏晚棠一脸莫名其妙,她才开口解释道:“因为你大嫂说,那些宽敞的大屋子是给你和淳奕还有你家小崽子准备的,她妹子李求弟不配住那屋子!你大嫂还说,灶间后面的那间小屋子紧挨着灶间,火烧的最旺,不用单独烧火也不冷,她说她妹子李求弟是冻死鬼转世投胎来的,住到那屋子里最好。” 夏晚棠只感觉浓浓的窒息感扑面而来,自家大嫂做事也真是别具一格的绝。 “那李求弟咋说的?就真住进去了?” 杜红缨冷笑一声,“不然呢?除了她大姐愿意收留她,她还能往哪处去?再说了,你嫂子说的也不假,她在外头冻了一宿,脸都冻青了,身上肯定一身的伤,住到那火性大的屋子里好好养着,或许还能养好身子。那屋子也是真的热,李求弟才住了三天,嘴上就起了个好大的燎泡。” “你大嫂原先还担心我不乐意来着,其实我才懒得管。那李求弟同你大嫂一样,都是被娘家拖累的苦命人,只是你大嫂比李求弟还蠢,干活儿偷奸耍滑,那李求弟比你大嫂木讷一些,每天都是抢着干活儿。好歹也是一条命,娘还真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无处去给冻死在你大哥家门口?寒冬腊月的,要是真撞上那事儿,多晦气啊!来年让她去农场里或是牧场里帮忙去,吃咱家的喝咱家的,就得她做工来还!” 夏晚棠原先还打算问杜红缨一句‘娘你咋变成了菩萨心肠’,听到杜红缨的最后那两句话,这话她再也问不出口了。 她娘还是她娘,老家雀儿飞过都恨不得薅一把毛下来的人,什么时候真大方过? 第78章 升级 那她的良心难安,怕是昼夜难眠。…… 李淳奕同夏晚棠说了朝廷要开一场恩科选取‘赈灾官’的事儿, 也说了他的顾虑,夏晚棠尊重李淳奕的决定。 “你若是想试那就试试,你若是不想试, 那就在家过安生日子。平平安安度过这个灾年最重要。谁知道这大灾来临,会发生什么事儿?” 夏晚棠和李淳奕的态度是一致的, 但人算不如天算,自打入了腊月之后,大雪与小雪一场夹着一场地下,就没停下来过,早晨的时候要么下的小一些, 要么停一会儿, 等到下午太阳落山时, 鹅毛大雪就会纷至而来。 而且天气也确实一日更比一日冷了, 原先一晚上烧半担炭就行,现在得烧一担炭,甚至得一担半。 陈嬷每天取炭石烧火的时候都会盯着存放炭石的屋子发一会儿待,夏晚棠看出了陈嬷的不对劲,问,“陈嬷, 你每天看着炭石愁眉苦脸个什么劲儿?” 陈嬷拧着眉头说, “夫人,我算着咱这炭石的用量,怕是有些不大够用啊,我原先觉得足够烧到二月,现在看来,怕是正月十五都不够。要不您把我屋里的炭石停了吧,长庚还小, 怕冻,但也可以减半,不冷得要命就行。您和小少爷屋子里的炭火不能断,小少爷年纪小,是万万不能受冻的。” 夏晚棠听完陈嬷的担忧,笑了一声,摇头道:“陈嬷,你就安心用着就成。我已经同外地商人预定好煤石了,过阵子能直接运到夏家庄的江滩那边去,到时候卸下来足够用。” 陈嬷又有了新的担忧,“可炭石从江滩运到县城也费力得紧啊……” “这些有那些商人操心,你操心个什么劲儿?安心用着就是。炭石肯定够用,说不定还能卖一批帮帮那些家里炭石没存够的人家。” 说是买的,其实不是。 是进腊月门的时候,并夕夕系统突然进行了第二次升级。 第一次升级后,开放出了夕夕农场、夕夕牧场和夕夕渔场的功能。 第二次升级时,则开放出了夕夕矿场和夕夕油田这两项功能。 夏晚棠看到夕夕矿场和夕夕油田,瞬间就安心了。 夕夕矿场和夕夕油田与夕夕农场、夕夕牧场、夕夕渔场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夕夕农场、夕夕牧场和夕夕鱼塘都是营造出一种适合经济作物或是经济动物生存的环境,而夕夕矿场和夕夕油田则是可以搜集地脉并进行自动开发。 夕夕矿场与夕夕油田有两种打开模式,要么是搜集到地脉之后就地开发,然后通过系统那神鬼莫测的能力,造出一只船队来,将开采出的资源送过来,要么是将搜集到的地脉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运到了自己选中的地方,并以人力的形式进行开发。 前者需要支付一笔不菲的运费,后者需要氪金才能将地脉转移。 夏晚棠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这个系统有点鬼扯,按照它的介绍,说是这个朝代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规矩,可这个时代的最深开采深度在三百二十米,所以夏晚棠只能无偿搜寻三百二十米之下的石油矿产资源,若是需要搜集三百二十米以浅的矿产资源,需要将那一整块地皮买下来。 而拓展搜寻范围,同样是需要氪金的。 夏晚棠仔细回忆着这个架空世界的格局,虽然朝代不同,但地理区划大概是差不了多少的,她选择了前世记忆中常见的采煤区那一带,果然,才氪完金,夕夕矿场上就点亮了一大片的可采集区域。 采矿速度同种植速度没法比,但也很快了,每分钟开采量都是按吨算的。开采出来的煤炭都会存到夕夕矿场的矿仓中,夏晚棠需要调用的时候,才会划分出一定的煤炭,花钱委托给速达镖局,由速达镖局送来。 而夕夕油田,夏晚棠原先是没打算开采的,毕竟她开采出石油来也没什么大用处,她又不是研究柴油机等设备的料,可后来她意识到石油是重要的化工原料,激活夕夕油田后,便会顺带着激活一众与之匹配的作坊,到时候说不准能搞出一系列化学纤维出来。 而且这些石油开采出来之后就算现实生活中没法应用,她也能挪去夕夕系统中卖掉,虽然赚得少一些,但终归是能赚一些钱的。 躺着就能把钱赚了的投资,为什么不做? 夏晚棠在家休息了数日,看着夕夕系统中显示速达镖局马上就要配送了,便赶紧带着长庚回了一趟夏家庄。 官府的作用这会儿也就显现出来了,县衙每天都组织衙差们在路上清雪,虽说清不完,但通往各处的路总归还是能容得下两辆马车并排走的。 夏晚棠回到夏家庄时,一连数十艘大船已然停在了江滩上,一群穿着红马甲的镖师正忙上忙下的安装什么架子。 一排小斗车已然停在了船侧的坚冰上,被那些红马甲镖师安装好的架子一打开,就有约莫有成-□□头大小的煤石滚落下来,落进了那些小斗车中。 镖师们推着小斗车不断地往返,有一位自称是总镖头的人同夏晚棠说,“夫人,每斗车可以载五百斤的煤炭,需要镖师们推四次,便能运走一吨。来送煤的镖师们不少,预估忙活一宿,等到后半夜便能都安置下来了。夫人可以放心回去休息,我们速达镖局办事,绝对不会出任何纰漏的。” 夏晚棠想着天寒地冻,这些镖师们虽然是给夕夕矿场送货来的,但也都是肉-体凡胎,便回夏家带着陈嬷煮了三锅热汤,让夏勤耕和夏耀祖合力将那些热汤装进桶中搬到了江滩边上来,供那些镖师们喝以暖身。 夏勤耕看着镖师们推着小斗车来来去去,突然咧嘴一笑,低声冲夏晚棠说,“姐,你觉得咱们像不像奈何桥上发汤的孟婆?不对,咱姓夏,应该称为夏婆。刚好面前还有一条江,还有这么多的人在江上来来去去,像不像一群游魂过奈何桥的场面?” 夏晚棠瞬间毛骨悚然,身上的汗毛都一根根地立了起来。 她瞅一眼将黑未黑的天色,一巴掌拍在夏勤耕的胳膊上,斥道:“你说什么鬼话呢!马上就要过年了,嘴上也没个把门的,不知道不吉利的话不能多说?” 夏勤耕立马收了嬉皮笑脸,咳嗽一声,站稳在地上。 那么大的一排船从远处开来,停在夏家庄旁边的江滩里,一辆辆的小斗车载着煤炭往农场中运,已然堆出一大片来,怎么可能不惊动到隔壁庄子的人? 这一年的冬天相当的冷,本应当是窝在家里猫冬的时节,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可江滩上的动静太大,不少人家还是跑出来看热闹了。 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一排人沿着江滩站好,看着那一车又一车的煤石从远处运来,又运去农场,有好些家里没屯够煤石的人都激动得站不稳了! 煤石本来就是金贵玩意儿,往年都是准备柴火烧着过冬的,近年来夏家庄的人都跟着夏家赚了些钱,不少人家都起了新院子,还有样学样地在屋顶上竖起了烟囱,这才有人家陆陆续续地买了些煤石。 可就算是那些买了煤石的人家,烧火做饭与烧炕取暖时,用的多数依旧是木柴。 今年的天气相当冷,灶膛里的柴火烧个不停,屋子里都有些凉,那些买了煤石的人这才发现烧煤石的好处——同木柴相比,煤石不仅耐烧,而且烧的更热! ‘煤石好用’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有煤石的人家纷纷烧上了煤石,没买到煤石的人家只能冻得打着哆嗦干瞪眼。 这会儿看到那么多的煤石到来,那些因为没买到煤石而挨了冻的人看着煤石就好似看到了金疙瘩,纷纷跑来找夏晚棠打听。 “棠丫,你这煤石卖么?匀婶子点儿行不?之前县里卖煤石的时候,婶子买的有点少了,没想到今年冬天这么冷,婶子可以多出点价钱。” “李家四媳妇,匀叔一点煤石吧,叔可以给你多出一些钱!叔上有老下有小,叔挨点儿冻没关系,但老人和小孩不能冻着啊……” 听着这些人的请求,夏晚棠没有丝毫的犹豫,满口答应了下来。 “叔,婶子,我从外地买回这些煤石,本来就是帮大家渡过这场凛冬的,大家若是想要,挑个担来秤了买回家去用就是。也无须说加价之类的话了,同衙门卖炭一样的价格,一文钱都不多收。” 这些煤的开采成本根本不算高,运输成本也没多少,按照衙门卖炭的价格来卖,夏晚棠就已经是大赚了,她哪能再加价?若是趁着这个机会加价,那就算是发灾难财了。 这既不仁,也不义。 天下那么大,夏晚棠无法帮助所有人抵御这一次的小冰河期,但帮助周边几个庄子的老乡邻里度过这次小冰河期的能耐,她还是有的。 天下人因为小冰河期而受苦受难,那是她力所不能及之处,可若是周边庄子的老乡邻里因为她抬高煤石价格而买不起煤石,继而活活冻死,那她的良心难安,怕是昼夜难眠。 不低价卖炭,那是因为她并非圣母,心中依旧装着自己的小家,不趁机哄抬物价,那是因为她心里还装着仁义。 当然,若是她敢低价卖炭,怕是朝廷很快就会派人过来调查,权贵们也会闻风而动,迅速瓜分这些煤石。 看众人欢欢喜喜地去回家拿扁担打算买煤石回家屯上,夏晚棠也赶紧叮嘱夏光宗、夏耀祖以及夏勤耕往家里尽可能地多屯一些煤石,她还打发长庚往李家庄跑了一趟,给谢闰梅与三个妯娌带了话,让赶紧派人过来拿。 第79章 替罪羊 出来吧,大棚! 速达镖局的人挺贴心的, 专门派了十二辆小斗车将煤石送去了夏晚棠在县城住的三进小院子里。 与夏晚棠家住在一条街上的人多数都是些富贵人家,因为煤石不够而忧心的人不在少数,他们家的下人或是听到小斗车经过的动静, 或是看着街上沿街掉落的煤粉与煤渣,都循着踪迹找到了夏晚棠门上。 得知夏晚棠从外地搞来煤石时, 这些富贵人家都疯狂了,几乎是全家小厮倾巢出动,拉着马车、牛车、斗车、板车等所有能用来拉煤石的车,乌央乌央往夏家庄而去。 守在家里的陈嬷看着堆在后院的那一大堆煤石,脸上总算有了笑, 她盯着那些煤石嗤嗤地笑了一会儿, 赶紧进杂货间里寻了几张草席出来, 将那些煤石都盖上, 防止下雪湿了煤石。 “有了这些煤石在,足够烧到二月了。夫人这么有本事,定然不会缺煤石的。” -- 朝廷为了选取‘赈灾官’而开恩科,可绝大多数读书人都与清平府府学的山长考虑得一样,知晓这并不是青云路,愿意参加这次恩科的人寥寥无几。 负责组织开展这次恩科的主考官看着各地各府汇聚上来的名单, 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若是真将这份名单呈给圣上, 圣上定会龙颜震怒!你我安有好果子吃?不行,不行,这是圣上开的‘恩科’,读书人却不愿意呈这份圣恩,那哪行?既然这些读书人不愿意承这份‘恩’,那就只能点了,点了谁上, 谁便上!” 主考官匆匆提笔写了一封折子,揣在袖中便急匆匆进了宫。 他这一进宫,便是大半天的时间。等黄昏时,主考官拖着疲累的身子从宫门走了出来,不久后,一道圣旨便通传天下官学。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为应对此次百年难遇之灾情,需集天下读书人之灵慧,共抗天灾。故,敕令各地官学拔取前五筹学子,直接入地方官籍,位列七品赈灾官,关键时刻可灵活应对。切记需保证一县之地至少需三一名赈灾官协助当地县令行赈灾之事。各地县令,需与赈灾官共谋良计,解决当地灾情,庇佑一方百姓衣食无忧。” “另,于赈灾官中施行‘考评制’,每三月一小考,以省、州、府、县为青云之梯,三月小考中,成果优异者,可官升一品,以此为嘉奖,激励天下学子为黎民苍生共图生路,共谋福祉。” 这份圣旨加急传到了各省、各州、各府,然后以府学为单位,便开始选拔钦定的赈灾官。 李淳奕在清平府内的学识是一等一的好,莫说只是选拔前五筹,就算是只取前三筹,他都得上,若是只取第一或是取前二,李淳奕尚且有一线推诿的机会,不过他出生农家,并无权贵家族为背景后衬,实乃逃之无路。那些在清平府中有关系的权贵,这会儿想方设法地想将自家子嗣从府学拟定的名单中撤出,就是怕赈灾无功,被吏部定一个无能的帽子,终生止步七品赈灾官。 唯有入了仕途的人才知道,这以‘考评制’选拔的赈灾官有多么难! 一县之地的赈灾官为七品,那一府之地的赈灾官便是从从六品,往上再升一级,一州之地的赈灾官为六品,一省之地的赈灾官便是从五品,若是向上还有出头之地,那也只能官拜五品,往后便是哪里有灾就往哪里走,终年游走在死亡的边缘,若是能把事情办好了,或许会得到圣上的一些嘉奖,若是事情给办砸了搞黄了,指不定哪天就得人头落地。 这赈灾官哪能同安安生生走科举路相比?仔细算算这笔账,实在是不值得。 可那些权贵之家又有些担心,圣上下旨让天下有才能的士子免考入仕,自家若是后退一步,推诿了这机会,那是不是将来就再也没机会了?若是让不对付的人借着这把柄参上一本,怕是全家都得跟着完蛋。 一人完蛋与全家完蛋放在一块儿对比,就很容易做选择了。 哪怕心中有再多的不舍,多数权贵之家都选择放弃自家适龄的士子,让他们大胆入仕去,放手搏一个锦绣前程。 退一万步讲,这些权贵之家的士子背后有家族做靠山,若是遇到问题,能商量的人很多,这优势根本不是那些寒门士子能够比拟的。 -- 李淳奕人在家中坐,官从天上来,稀里糊涂就成了七品赈灾官,而且被清平府学与清平府的府衙点为临江县的赈灾官,主管临江县的赈灾一事。 这可乐坏了临江县的县太爷。 原本他还愁这灾年该如何渡过呢?临江县虽然富庶,但也无法同江南比拟,一场天灾降下,怕是得损失不少元气。 可这会儿突然有个本县学子被点为了赈灾官,那不就是从天而降的替罪羊? 只要是与灾情相关的事,万事都听赈灾官的,若是出了事,那自然与自己没太大干系,顶多算自己一个监察不严,若是赈灾官真有那能耐,自个儿说不准还能躺赢一波……这可是天大的美事啊! 县太爷亲自到三进校园来同李淳奕抱了喜,当场就改口称呼李淳奕为‘同僚’,可把李淳奕给吓得不轻。 县太爷与这位新上任地‘替罪羊’仔细交流了一番,心满意足地离开。他在离开时,心里还在盘算,皇帝密集选拔这么多的赈灾官出来,未必没有关键时刻将这些赈灾官拉出来给百姓消气的可能。 往常都是直接将他们拉出来消气的,现如今有了赈灾官,可以最大程度的保留地方官员不被牵连,纵使爆发了民愤民怨,有这些赈灾官冲在前面,地方官员受到的压力也会小上许多。 夏晚棠回到三进校园时,还未见到李淳奕,就见长庚满脸喜色地来同她报喜,“夫人!夫人!老爷做官了!就负责咱们这一县之地的赈灾之事!” 夏晚棠:“……” 见夏晚棠脸上没多少喜色,长庚还有些纳闷,他问,“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夫人你怎么看着都不怎么高兴呢?要不要摆一桌?我去打酒!” 夏晚棠心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索性也不再纠结了,她叮嘱长庚道:“去打酒吧,打点度数低的米酒,我也喝一点。” 看着长庚乐颠颠地跑出门去,夏晚棠失笑摇头。 长庚到底年纪还是小一些,看不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只知道做官就是好,哪曾会知道,有时候青云路也会是断头路? 读书人聪明灵慧,人人都想挤上仕途,可又有几人知道,许多人的仕途就是断头路,而且还是一旦自己仕途中断,可能会牵连全家,甚至是全族,跟着一起受难。 仕途中那么多的弯弯绕绕,若非读书人聪明灵慧,怕是走不了多远就得折戟沉沙。能留下来的,有几个人是心善手软的?多数人都在一次次交锋中练出了冷漠的心肠与狠辣的手段。 夏晚棠叹一口气,轻步走回屋中,见李淳奕正愁眉不展地逗弄李知岩,她笑着走上前去,将李淳奕从李知岩面前推搡开,道:“你别苦着一张脸吓着孩子。” 李淳奕叹气嘘声,“山长当日劝诫我时,我还未想清楚,这赈灾官竟是一个被拉出来挡箭的盾牌。可笑我还真想过在赈灾一事上做出点名堂来,为朝廷卖命,为老百姓谋福祉。如今真的被这赈灾官的乌纱帽砸中了,才知道这赈灾官三字背后的分量,是一县之地的生民性命。恨自己学识浅薄,心有余而力不足……” 夏晚棠瞅了李淳奕一眼,似笑非笑地问,“你愁什么?只要把民心安顿好,拖着等灾情过去就行。临江县本来就要富庶一些,若是临江县的老百姓都撑不过去,那其它地方的老百姓的日子定然更加艰难,没什么可畏惧的。有道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既然你做了赈灾官,那就好好做。” “明儿个你就让长庚驾着马车载你去县城,点了衙差现在县城转一圈,看看穷困之人可有安顿之法?穷困之家的屋顶是否有需要修葺的地方?千万不要一场大雪落下来,屋顶垮了,将一家人的性命都葬送在其中。” “县城转完就去乡里,找里正谈这些事。老百姓关心的,无非就是衣食住行,这冰天雪地的,行可以忽略不计,那余下的便是衣、食、住。只要老百姓吃的饱、穿的暖,住的地方勉强能遮风挡雪,应当就不会闹事。” “至于来年,这雪退不退,粮食能不能种,看天意。尽人事,听天命,便足以。我们东鲁之地已然不是最冷的,若是我们都撑不下去了,那天下定然会真的乱了起来,届时有谁会同你这么一个七品小官计较?你对老百姓好,老百姓自然会念着你的好,就算有人要斩狗-官祭天,也轮不到你。” 李淳奕目光幽怨,“我这还没上任呢,你就说一些斩狗-官祭天的晦气话……是怕我心胆太大么?” 夏晚棠将李知岩放在炕头,掖好被角,又逗弄了两下,才说,“再不济,我们一起想办法。老百姓家里没烧的,有钱买煤石就买,买不起就进山伐木。粮食的话,我最近在想一种在屋子里种庄稼的方法,过阵子试一试,看能不能成。若是能成的话,这雪灾对庄稼的影响也能消减许多。” 夏晚棠想到的是大棚种植技术,只不过想要将大棚种植技术带到现实生活中来普及,难度太大了。 第80章 纸币 自己印出来的是纸,却可以兑换来…… 在面对未知时, 夏晚棠想的一直都是——做点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李淳奕受夏晚棠的影响,开始在县城及周边下辖的镇子与乡村里走动,发现有些房子可能经受不住大雪的摧残, 稍微再来一场大雪就会被压垮,他都会提醒到, 遇到一些老无所依或是家中没有壮劳力的孤寡老人与妇孺,他也会带着衙差去帮忙修葺屋顶。 可这些,在那一场又一场来势汹汹的大雪面前,无异于杯水车薪。 有些人家买不起炭,将主意打到了夏晚棠那夕夕农场中, 想趁着夜色去搬走几麻袋, 可刚刚□□落入农场中, 就看到一群眼睛里闪着绿光的大狗围了上来……还有人企图挖个地洞通到农场中, 好不容易吭哧吭哧挖通了洞,人还未爬出洞,就看到一颗硕大的狗头伸进了洞里来。 眼看着绝大多数人家都出现了家中柴火不够烧的情况,李淳奕又发动青壮年在雪不大的时候组队进山伐木。 树木虽然烧起来不如炭石热,但好歹也能驱散些许严寒。 饶是如此,都陆陆续续出现了一觉醒来, 老人被冻死在炕上, 亦或者是小孩冻得染了风寒,几付汤药灌下去,非但没有丝毫好转,反倒是病情加重,最终一命呜呼的消息。 李淳奕每听到这些消息,都会回家同夏晚棠提上几句,语气中满是惋惜与对天道无常的感慨。 -- 夏晚棠忙着在家里折腾大棚的事, 尝试了苇席、竹席、草席等多种席子,发现草席大棚的保暖效果最好,苇席次之,竹席最差,但竹席最能承受得住雪压,她索性将三层席子摞在一块儿,上面再洒上一层雪,果然保暖性很好。 为了试验这种大棚适不适宜种植,夏晚棠特地从并夕夕系统中买到了一些容易发芽的草籽,还在自家院子里搭建了一个小型的大棚,专门用来种植草籽,持续关注了三天时间,种有草籽的土壤都已经微微发了芽……看着那薄薄一层绿意,夏晚棠险些乐疯。 她同陈嬷与长庚分享这份喜悦时,陈嬷与长庚脸上写满了莫名其妙,长庚还问,“夫人,你种草干什么?这草能吃么?” “鸡同鸭讲!牛头不对马嘴!你们想想外面这天儿,能种出东西来么?可是加了这棚子后,我种出来了!你们懂吗?这意味着,只要给土地加一个这样的棚房,就算是大雪不消融,人们也能种出粮食来!” 听了夏晚棠的解释,长庚与陈嬷恍然大悟,二人显然是被夏晚棠的这手笔给震惊到了,嘴张得老大,下巴都有些要合不拢了。 夏晚棠进了房间,有心同李淳奕分享这份喜悦,可是李淳奕不在家,她把这喜悦说给李知岩听,李知岩倒是能听懂一些话了,可是他只会用傻笑来回应,嘴角还挂着点儿口水,一见到夏晚棠就要扯夏晚棠的衣领…… 夏晚棠把小崽子放到一边去,点开并夕夕系统,见夕夕农场的子系统中有个消息弹窗,点进去一看,好家伙,喜上加喜! “恭喜宿主自行解锁‘温室’功能【限系统投影使用】,夕夕农场升级中……” “夕夕农场升级完成,解锁更多的土地面积,解锁农场管理面板,可自行招募工人。” “工人清单:0” 夕夕农场这次升级后,解锁的土地面积翻了两番,变成了原先的三倍,这是一个绝佳的好消息。 而‘温室’功能则是提供了不同的温室种类及建筑工人,可以选择购买搭建温室用的耗材种类,也可以雇佣虚拟仿真建筑工人,还能从现实中雇佣工人。 夏晚棠将夕夕农场的功能仔细摸索了一遍,适逢李淳奕带着一身寒气从外面进屋来,便同李淳奕说了自个儿打算再买一块地皮建大棚的打算。 李淳奕有些犹豫,“再买地皮,这倒是不难,可如今天寒地冻的,是不是等来年开春再折腾这些?” “你觉得照眼下这架势,来年开春就能冰消雪融?我这阵子一直在试这种可以用来种植的大棚,发现只要保证棚房内暖和,植物便能生长,不信你就去外面看,我已经种出一片青草了。若不是有那大棚在,你何时见过冬天长出来的青草?” “你去帮我跑个腿,把地皮面积批下来,再买两块面积与咱家现在那农场一般大的土地,然后请工人来帮忙见农场,先把墙给砌起来。没有砖就去买砖,买不到砖就去烧砖,总不能因为下雪就什么都不做了。” “家中粮食足够时,不做工便不做工,等来年冰消雪融,再往田地里头种一茬庄稼下去,撑过青黄不接的时候,一切都好说。可若是来年的庄稼种不下去呢?穿厚实点,都干起来。” 夏晚棠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哪怕无法大庇天下百姓俱欢颜,能护佑一方父老乡亲也是极好的。 “对了,搭建棚房是需要做工的,还需要木料,这些都需要男人们出大力气,还有那棚房上面需要覆盖一层竹席、一层苇席、一层草席,这些活儿老人小孩妇女都能做。你放出话去,只要来帮忙做工,就能赚到银两……” 念及‘银两’二字,夏晚棠的语气一顿,脑海中有一道灵光闪过。她紧蹙着眉,思索良久。 李淳奕见夏晚棠拧眉不说话,没有打断,而是倒了杯热茶,一边喝茶一边等。 “按照常规的思路来说,工人来做工,我应当拿出银子,他们用银子可以再来卖炭,这就是一个良性的经济循环,可依照眼下的情况看,这并不是上上策。” 夏晚棠陡然间想到了前世某大国凭借印钞机在全球范围内一波一波割韭菜的故事。 自己印出来的是纸,却可以兑换来真金白银,这便是‘金融战’与‘经济战’的核心。 她抓住这一点灵光,赶紧进并夕夕系统瞄了一眼,虽然没有找到真实货币的印刷,但她找到了高端游戏币的印刷设备,而且还是傻瓜式一键操作。 只需要将木料、棉花以及铅粉、铁粉等少量的金属材料放置进入印刷设备中,那印刷设备便能生产出平整干净的纸币来。 这么一下,夏晚棠心里有了底气。 “淳奕,你同那些人说,不管是伐了木料回来,还是编了草席过来,都能拿到与银两一样,但更容易保存与持有的纸币。拿着纸币,就可以去农场购买煤石,后面如果棚房培育出了粮食与作物,也可以拿着这纸币买。” “另外,我得让长庚跑一趟,就说先把银两直接购买煤石的事先停了,若是有人想买,得先拿银两兑换了纸币,再拿着纸币去买。” 夏晚棠知道自个儿不是什么货币专家,一时间也想不明白该怎么设置纸币的金额才更好流通,索性就将前世广为应用的那一套货币规则拿了出来,一角、两角、五角、一元、五元、十元、二十元、五十元、一百元。另外,她还设置了千元与万元的面额,这是留给那些大户人家进行大宗交易的。 不然人家拿着几千两的银子来,自家得一百元一百元地给数纸币,也怪麻烦的。 至于银两与纸币的兑换规则,夏晚棠则是借用了夕夕钱包的那一套规则,进行等价兑换。 李淳奕满脸复杂地看了夏晚棠一眼,他想不通夏晚棠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夏晚棠这样做定然有她的深意,他索性也就没再多问。 -- 一场又一场的大雪落下来,要说谁最愁,定然不是那些粮满仓衣满柜炭满屋的富贵人家,而是寻常百姓家最为愁苦。 雪不消,单单是柴火炭石就是一大致命的消耗,若是存储不够量,怕是会活活冻死人……此乃近忧。 若说远虑的话,那便是来年究竟能不能种庄稼?若是种不了庄稼的话,就算有人没有被侥幸冻死,那也会被活活饿死。 故而这些人一听李淳奕说只要伐回木头来,或者是编成草席,便能兑换成木头,都没人在屋子里缩着了,哪怕外面一片冰天雪地,都无法阻挡他们搞钱的热情。 至于兑不兑换纸币,大家都不关心。哪怕绕一百八十个弯,只要能把炭石搞回家就成。 男人们都穿着厚实的衣裳上了山,女人们开始循着记忆进山林里找竹林,将枯黄的竹子砍下来,剥掉竹皮留着编竹席,余下的丢进灶膛中当柴火烧。 小孩子们砍不动竹子也伐不了木头,那便跟着大孩子去草甸子里刨雪,刨开雪后把那些干草拔了带回家,跟着上了年纪不能出去干活儿的老人一起编席子。 李招弟她妹李求弟就是又编竹席又编草席,还进江滩的芦苇丛里扒芦苇编苇席,忙得一整天都不得闲。 乡下人如此,城里人也没闲着,这天儿太冷了,自己舍不得出去挨冻,但家里那些小厮婢子可不能吃干饭,反正留在家里也没什么活儿干,不如打发出去伐木编草席,还能兑换一些炭石回来……好些富贵人家都是这么做的。 整个临江县上下,全都陷入到了忙碌之中。 挨着临江县的一些地方的百姓听说临江县这边只要拿着木头与草席、苇席、竹席来换,就能换到炭石,将来还可能会换到粮食,也都过来打听,问他们能不能跟着一起干。 夏晚棠是没有地域歧视的,这些人寻上门来主动谋求一线生机,她还能断了这些人的生路?左右都是老乡,不妨格局大些。 夏晚棠全都应了下来。 可有些人坐不住了,夏家庄的好些人就担心来干活儿的太多,万一夏晚棠要够了木料,不再收了,那他们不就换不到煤石了? 那农场中的煤石虽然不少,可来换的人也多,万一换没了,他们该咋办? 有太多人这样问,杜红缨就被派出来当枪使了一把,她借着长庚往乡下送一些腌肉的机会,进了一趟城。 第81章 上当 李招弟心中无比笃定 杜红缨来找夏晚棠说这事, 这是夏晚棠始料未及的。她顿了顿,偏过头去问杜红缨,“娘, 还有人往您耳朵里吹这种风呢?” 人确实挺搞笑的,一句‘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道尽了人的本性。 人家夏晚棠想要最快速度地把棚房建起来, 自然是来干活儿的人越多越好,同样的价钱买同样的木料,为什么不多买一些人的,挑一些品质好而且很快就能拿来用的,而是要等你? 被你瞧一眼那炭石, 你觉得自个儿往后做工能赚到买炭石的钱, 就应当一直给你留着? 人活一世, 没有谁欠着谁。与父母的关系都是你养我幼小我送你终老, 更何谈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 如果一面之缘、点头之交此类真有那么重要的话,人会被困在缘分中,因为挣脱不出来而活活累死。 夏晚棠心里想笑,可也没把这么伤人的话说出口来。相反的是,她同杜红缨道:“娘,你同咱庄子里的那些人说, 这些担忧大可不必要有。我同那天-朝商人说好了, 过阵子还会给我送来更多的炭石,单凭咱这边的人是买不完的,或许还会卖给清平府那边的人。人家天-朝商人是管着好多个煤石矿的,不用愁没有炭石的事儿……你代我给那些人带一句话,与其担忧什么时候炭石卖完,他们买不到,不如早点多买一些炭石回家去, 古人说时间不等人,我说炭石也不等人。自家辛辛苦苦种了大半年的地都不知道会产出多少粮食,我也没法儿同他们保证炭石一直都有啊!就简简单单一句话,趁着炭石还有,赶紧买回家去,屯到自己家里的炭石绝对跑不了。” 杜红缨忖了忖,确实是这个道理,她同夏晚棠说,“成,娘明白了,回头就让你两个哥再去那边推几车炭屯在院子里,可别你卖炭卖脱了,咱自家都没炭烧。那就笑死人了,多少钱你同你两个嫂嫂算。” 眼见着天要黑,夏晚棠留杜红缨在县城住一晚,杜红缨也没扭捏,前脚才踏出屋子,后脚就揣着手缩着脖子回了屋。 被屋子里的热气笼住后,杜红缨才伸开脖子,她仰头看了一眼外面那阴沉沉的天,扁了扁嘴,道:“这天儿可真是邪了门了,天天下雪、天天下雪!你说这老天爷究竟在天上攒了多少的雪?万一老天爷手一滑,攒了打算下一冬天的雪没兜住,全都洒下来了,那不得把人都给埋了?” “对了,你嫂子让我问你个事,你在你嫂子家仓库里放的那十来个说是瓷盆也不像,但和瓷盆最接近的东西是啥玩意儿?就黑不溜秋的那个。咱家没人认识,你嫂子让我问问你,那到底是个什么盆儿?瞅着也立不住啊,倒像是个罩子。” 听着杜红缨的描述,夏晚棠一时半会儿没想起这是个什么东西来。她在心底盘了一下自己上次住在夏光宗家时带的东西,又进并夕夕系统核实了一下订单,没忍住爆了一句粗。 “靠!” 让杜红缨拿不准那究竟是盆还是罩子的东西,是她当初在每日秒杀中抢到的玲-珑火塔啊! “娘,明儿个我就跟你回家一趟,那可都是好东西,取暖用的,比火炉子好用多了。”若不是现在已经天黑,外面天太冷,夏晚棠都打算现在就去。 杜红缨听说那似盆非盆似罩非罩的东西居然是取暖用的,也跟着来了兴趣。 第二天一大早,难得的没有下雪,夏晚棠留李知岩在家,让陈嬷带着,她让长庚驾着车,同杜红缨一并回了乡下。 李淳奕则是依旧在忙赈灾的事。 真正的灾情还没有来,可情况已经算是刻不容缓了,许多人家连吃水都成了问题,李淳奕只能带着衙差去冰面上凿窟取水,也有一些人家就地取来天上落的雪,放在灶上等着烧化成水后用,只是烧化开的雪水不及江水干净,用来洗涮尚可,喝的话,实在有些不大放心。 -- 回到夏家,夏晚棠将那琉璃火塔从仓库里翻出来,拿抹布擦去琉璃火塔表面的灰,按照包材上写的使用方法将琉璃火塔安置在灶火上。 不过两息工夫,琉璃火塔就从玄青色变成了温红一片。 夏晚棠伸手轻轻点在那琉璃火塔上,原本还担心会烫手,结果却发现琉璃火塔的温度并不算高,摸在手里恰好是微微发热但不烫手的程度。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坐在屋子里的人就明显感觉到屋子里比之前要热了许多。 夏晚棠仔细感受了一下屋子内点了玲-珑火塔之后的变化,惊讶地发现,这玲-珑火塔实在奇异,普通的取暖设备都会呈现出一种‘距离越近,温度越高;距离越远,温度越低’的规律,而这玲-珑火塔却是不管距离远近,都能将温度均匀地铺陈,甭管离得远近,温度都是相仿的。 而那玲-珑火塔上面,温度适中,用来晾晒一些洗好的衣裳刚刚好。 摸清楚这等琉璃火塔的使用规律后,夏晚棠就给李招弟、周桂枝以及杜红缨的屋里各送去一盏,还让长庚往李家庄也跑了一趟,给谢闰梅以及三个妯娌各送去一盏,再给孟芸与祁杰夫妻俩送上一盏,留下的两盏她打算自己拿回家去,自个儿用一盏,给家里的下人也留上一盏,陈嬷年纪不小了,可别冻出个好歹来。 琉璃火塔分完,夏勤耕着急了,“姐,我的呢?我的呢?为啥没我的?” 夏晚棠脸上一囧,她只想着成亲的有多少,忘了还有一个没成亲的…… “瞧我这记性,给你留一个,我看看能不能找那天-朝商人再给我送一些过来。” 给夏勤耕留下一个玲-珑火塔,夏晚棠便回了县城。她不知道的是,杜红缨在体会到那玲-珑火塔有多么好之后,就在夏家庄给她宣扬了一波,引来村里七大姑八大姨的羡慕。 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们正因为每天编草席、竹席、苇席而感觉手冷呢,听杜红缨吹那玲-珑火塔多么多么好用,实在遏制不住心动了,便去撺掇了杜红缨一把。 “红缨啊,既然你家那个玲-珑火塔这么好用,那我们能不能去你家编草席啊,你看我这手,都冻出一手冻疮来了。” 杜红缨恨不得甩自己几巴掌,但人家都这么说了,她好面子,只能应承下来。 见识到玲-珑火塔的人多了,玲-珑火塔的名声自然就传了出来,有许多有钱人家都来找夏晚棠打听,想着也买几个玲-珑火塔回家用,可惜那玲-珑火塔是夏晚棠秒杀到的,非秒杀时期的价格太高,夏晚棠没进货,只能婉拒。 她冲那些人说,这种稀缺东西可遇而不可求,若是天-朝商人能拿到,自个儿定然会进一批货回来卖给大家。 不知不觉间,年关就到了。 不知钦天监那边又测算出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朝廷连发三道圣旨,前两道圣旨分别免除了来年的赋税、徭役,最后一道圣旨则是确认了来年不开科考之事。 夏晚棠每隔七天用一次吉凶镜,倒是没再看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只是也没等到转机出现,吉凶镜中总是白茫茫一片,萧瑟荒凉。 为了多买一些玲-珑火塔,夏晚棠基本上每天都会进并夕夕系统看一看,杂七杂八的东西倒是买了不少,可玲-珑火塔却迟迟没有再出现,搜索栏里也不曾找到。 就在夏晚棠一度打算放弃的时候,与玲-珑火塔相关的信息总算出现了,不过并非是购买信息,而是玲-珑火塔的熔铸工艺。 玲-珑火塔乃是采取火山深处的火精黑曜石熔铸而成,工艺并不算难,材料才是重点,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夏晚棠看着自个儿花重金拍下的玲-珑火塔熔铸工艺说明,心中满是遗憾,她还以为这种玲-珑火塔可以用砂石炼制呢! 她转眼又想到自个儿的夕夕矿场,便停了采煤作业,稍加氪金,去寻找火精黑曜石的矿产资源。 火山这东西,甭管是活火山、死火山还是睡火山,每个大陆板块上总归是有不少的。夏晚棠将氪金的来的探矿范围设置在以临江县为中心的方圆千里之地,扫了一波,果然发现了数座埋藏在地底的活火山以及睡火山。 至于死火山,夏晚棠暂时没打算动,还是先把这些‘不定-时-炸炸-弹’给解决了再说!本来大雪就已经让老百姓足够艰难,万一再来个火山喷发……百姓实苦。 夕夕矿场开采出来的火精黑曜石经过冷却后,都会变成玄青色的石头,夏晚棠从夕夕矿场中提取了一次,顺带着从开采出来的煤石中也提取了三分之一。 熟悉的船队再次来到临江县,小推车跑来跑去,在夕夕农场中垒起了高高的煤石山与黑耀石山。 李知岩在正月里病了一场,格外粘人,夏晚棠没来得及管那些煤石与火精黑曜石的事,但有人管了——一心一意替夏晚棠操心的李招弟。 李招弟瞅着这次买回来的煤石颜色不太对,捡了几块拿回家去烧,没想到压根点不着,搀着煤石烧了一会儿,又发现要么那些火精黑曜石无动于衷,要么就被烧化成一滩石水,凉了之后便只剩下一块丑了吧唧的石饼。 李招弟心中无比笃定,夏晚棠这是上当受骗了,隔天就火急火燎地跑到县城来同夏晚棠说这回事。 第82章 除夕 “姐,咱娘没了……” 夏晚棠听了李招弟的话, 一时间有些啼笑皆非。 等她笑够了,才问李招弟,“嫂子, 我给你的那玲-珑火塔,你觉得好用不?” “这还用问?那绝对是好用啊!娘出去吹牛逼, 把那玲-珑火塔夸得天上仅有地上绝无,结果一大群婶子阿姨过来找娘说好话,就是为了蹭娘屋里的玲-珑火塔。” “同样是在屋子里烧一个火灶,上头加个玲-珑火塔,全屋子都是热乎乎的, 可若是不假玲-珑火塔, 那就是灶台旁边那一片儿热。娘为了安置那么多的婶子阿姨, 特地腾了间屋子, 专程留给那些婶子阿姨编席子用。” 这些事情都是夏晚棠所不知道的。 夏晚棠听李招弟说了这些后,才给李招弟解了秘,“所以啊,嫂子你口中所说的那些我上当受骗买回来的假炭石,就是用来熔铸玲-珑火塔的。我给娘家人和婆家人找了这么一个冬日里也能做的赚钱活计,那玲-珑火塔在这大冷天里有多么好用, 嫂嫂不会不知道, 你想想这买卖若是能做成,那能赚多少?” 如今的李招弟,脑子那叫一个活络,她都没在心里打小算盘算,只是想了一下有多少人等着买玲-珑火塔,就好似看到了一座座金山银山。 想到那朝自己撒腿奔来的金山银山,李招弟的呼吸都粗重了不少, 她嗓子都在颤,“棠丫,我觉得这个买卖可以做!这大冷天里,嫂嫂原本还想,幸亏你带着你哥他们几个做了几年的买卖,不仅盖了防寒的大院子,家里的一应物事也准备的不差,粮食这些更是添了个满仓满库,炭石虽说没存多少,但有你帮衬着,又添了一批。不然这么冷的天儿,真不知道该怎么过。” “你说那玲-珑火塔的买卖该怎么弄?反正你哥他们几个在家闲的时间也够久了,我看着都烦,给他们找点活儿做正好。别让他们都给闲下来……” 听着李招弟的这番话,夏晚棠在心里默默慰问了一波夏光宗。不知道自家大哥听到他婆娘的话,心里会作何感想?这个年会不会过得心里不大舒坦? 马上就是大年,夏晚棠不想在年前接着折腾了,再者,熔铸琉璃火塔还需要垒制火窑,不是一拍脑门能做成的事,她打算等过了过了大年初五再开工张罗。 李招弟倒也没纠结这三五天,她此行来就是问夏晚棠是不是受了那天-朝商人的蒙骗,买回一堆不能用的东西来,如今得到了准确答复——是她有眼不识金镶玉,把那熔铸琉璃火塔的顶好矿石当做煤炭用,自然就不纠结了。 李招弟回夏家庄的路上,虽说外面冰天雪地,但她心里却是火热的很,她已经在心里盘算来年大干一场的事情了。 --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干劲满满的李招弟万万没想到,在除夕夜这天,她娘家妈没了。 乡下有个习俗,逢上大节,是不能办丧事的,李招弟娘家那兄弟如今还未娶亲,上头的一众姐姐更是都嫁了,连个与他一并拿主意的人都没有。 因为李招弟早就同娘家决裂了,而且决裂之后李招弟对娘家人那叫一个秋风扫落叶般的冷漠无情,她娘家兄弟根本不敢来找李招弟。 李求弟一心帮着娘家,在被婆家赶出来后,娘家却连一碗热水都没给她喝,她那娘家兄弟也没脸找李求弟。 他能找的人就只剩下了嫁到隔壁村的李盼弟。 除夕夜里,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甭管这一年赚了多少,家里添了什么喜事,亦或者是折损了什么,所有人都放下这一年的担子,打算舒舒服服高高兴兴过个年,就连许多互相看不顺眼的婆媳都能坐到一张桌子前包饺子了。 李盼弟万万没想到,饺子没包完,自家娘家兄弟来报丧了! “姐,咱娘没了……” 李盼弟她娘家兄弟是打小被宠大的,爹娘在世时爹娘一起宠,爹过世的早,娘更是把这儿子当成眼珠子一样疼,他还有上头几个姐姐拼了命的照顾,如今姐姐都出嫁了,相依为命的老娘都没了,李盼弟那娘家兄弟就好似丢了魂一样,见到李盼弟,嘴一张就开始哭。 李盼弟被这突如其来的哭搞的慌了神,赶忙问,“福宝儿,咋了?这大过年的,你哭啥?赶紧收一收,别让我婆婆看到。我婆婆最忌讳这些事儿,要是被她看到了,她要骂我的。” ‘福宝儿’就是李盼弟她娘家兄弟的名字,大名就叫李福宝。 李福保好似无家可归的狗子,听了李盼弟的这话,尤其是‘大过年的’这四个字,他哭得更凶了。 “姐,娘没了!娘没了!咱娘没了!她最近两天总说困,早晨就起来得很晚,她晌午还同我说回屋睡个觉,睡醒之后就起来和面包饺子,可我等到半下午都没见咱娘起来,我进咱娘屋里看的时候,咱娘已经凉了,丁点儿进出的气儿都没有。” 李盼弟一下子就慌了神。 娘再不好,那也是生自己养自己的亲娘啊! 她的眼泪扑漱扑漱地往下掉,这会儿的她哪里还能顾得上什么晦气不晦气,她的脑袋已经完全空了。 有心把这事儿告诉自家婆婆,可是想到自家婆婆的诸多忌讳,李盼弟心里还是有些怵的,她犹豫良久,擦了泪,横下心来。 “福宝儿,你等二姐一下,二姐回去同你姐夫还有公爹和婆母说一声,然后二姐和你姐夫同你一起去。” 李福宝终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拼命地点头,肚子也跟着发出了咕噜一声响。 “二姐,你家里有吃的吗?我饿的太厉害了,现在手脚冰凉,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李福宝一脸期盼地问。 李盼弟心里苦,自个儿娘家发生了这样的事儿,说出去铁定是要被婆母给责备的,自家哪有脸再去给福宝儿端出一碗饭来? “福宝儿,你先撑一撑,二姐同婆母说完之后就同你回去。回到咱家后给你做饭。对了,你同大姐和求弟说过这事儿了没?” 李福宝摇头,“我不敢同大姐和三姐说,大姐那暴脾气,咱娘都在她手上讨不到任何的好处,我要是去了,她还不得拿乱棍把我打死?三姐……我没脸同三姐说,我对不起三姐啊!三姐为了帮咱家,被婆家撵了出来,咱娘却不愿意收留,我哪有脸再去找三姐?” 李盼弟张了张嘴,道:“你在门口等我片刻,我去同我公爹和婆母说了这事儿。娘没了是大事,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总得同大姐和求弟说的,你不敢说,那就我去说。要是咱俩都说不动,那就当叔和婶子去帮忙说,咱李家亲族里的长辈那么多,大姐和求弟还能不给亲族长辈一个面子?人都没了,总得体体面面地把人打发走。” 她仿佛赴刑场一样脚步沉重地进了屋,没过多久,屋子里就传来咒骂声,不过李盼弟和她男人倒是都穿着厚实的衣裳出来了。 李福宝喊了李盼弟家男人一声‘姐夫’,那男人拍了拍李福宝的肩膀,问李盼弟,“盼弟,咱现在是直接去你大姐家还是回你娘家去?” 李盼弟心里也没注意。 她咬咬牙,“找大姐吧,大姐那次恼我和求弟,可求弟没活路时,还不是大姐收留了?她就是刀子嘴,最疼我们下面几个了。要不是我娘险些害得她和扁头都双双没命了,关系铁定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么大的事儿,我心里也没多少底,得把大姐和大姐夫喊上,不然我真操弄不了这么大的事儿。” 李盼弟领着惴惴不安的李福宝到了夏家庄,敲开了李招弟家的门。 开门的人是夏光宗。 看到自家媳妇儿的娘家兄弟和妹子登门,个个都顶着个大红眼珠子,好似兔子成精似得,夏光宗疑惑地问,“这是咋了?” 李盼弟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见李福宝没跪,她赶紧把李福宝也扯得跪下,这才道:“姐夫,我娘没了,你同大姐说一声,我们需要大姐做主心骨,回娘家帮着操弄丧事啊……” 夏光宗手里的门闩哐当一下掉在地上,险些砸到跪在地上的李盼弟和李福宝。 李招弟和李求弟正在灶间里做饭,李求弟帮着煮饺子,李招弟正炒着两道菜,姐妹二人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也没上心,只当是同村的皮猴子在挨家挨户地讨糖吃,但那李盼弟的哭喊声不小,别说是在灶房里煮饺子炒菜的李招弟和李求弟姐妹俩了,就是住在隔壁院子里的夏耀祖、周桂枝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李招弟霍然一下站起身,眼睛睁的滚圆。 “求弟,我刚刚好像听到……盼弟的声音了。” 李求弟也是一脸惊疑,“姐,我也听到了。” 姐妹二人出了灶房一看,果然是李盼弟与李福宝,这会儿正跪在大门口哭哭啼啼。 李盼弟见李招弟和李求弟出来,哭得越发厉害了,抱住李招弟和李求弟的腿就嚎啕个不停。她手背蹭到李招弟穿的衣裳上,摸着那柔软厚实的衣裳,一看就是为了过年而新制的,面料滑溜,一摸就知道是好料子……同样是一个爹娘生出来的姐妹,大姐现在过得是富家太太才能过的日子,住得好吃得好穿的也好,自己过的却是非同一般的艰难。 一时间,扯着嗓子放声大哭的李盼弟也不知道是因为亲娘过世而悲恸,还是因为同样的爹娘不同的命运而悲痛了。 第83章 恍神 今晚我们涮肉吃! 乍一下听到这样的事情, 李招弟的脑子里都是空的,不过她很快就缓了过来。 “光宗,你去喊咱娘吧, 让咱娘看着点扁头,你得和我去李家庄。”李招弟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李福宝, 扭头同夏光宗解释了一句:“她生我一场,活着的时候可以有矛盾,但她没了,我得回去给她送终。” “对了,盼弟, 你们吃了没?有煮好的饺子, 都垫吧两口, 回去之后不一定有时间专程做饭吃。” 她没招呼李福宝吃饭, 但也没撵人,饥肠辘辘的李福宝硬着头皮跟进了院子,仔细打量了几眼这体面阔气的大院子,眼底满是羡慕。 羡慕过后,又是一片黯然。如果当初没有把关系给闹僵,那该有多好啊…… 杜红缨倒是没有像李盼弟她婆婆那样骂骂咧咧, 她听夏光宗说李招弟的娘家妈过世了之后, 愣神了三五息的时间,然后便点头应了下来,“行,你们夫妻俩去吧,送那老婆子最后一程。闺女女婿该出的钱该尽的力,你们俩商量着弄,别丢咱老夏家的人。不说做给死人看也要做给活人看, 咱夏家不落人话柄。” 在这些大是大非上,杜红缨向来都是分得清的。 再说了,生死无常,那李老太太就能算准自己要死在除夕夜上?还是说她故意选了除夕夜去世,就是为了给儿孙心里头添堵?哪能呢…… -- 夏晚棠年初二这天回了夏家,从杜红缨口中得知了李老太太去世的消息。 她有些恍神。 “娘,我记得,那李老太太的岁数……同你差不多大吧,怎么就……?” 杜红缨抱着自家外孙一阵稀罕,稀罕过后,她才说,“年龄是要大我个两三岁的,同你舅公差不多。那边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怎么清楚。” “咱这边讲究个三六九,人过世的话,逢三、逢六、逢九,亦或者是第三天、第六天、第九天,都能下葬。那李老太太是除夕那天没的,那天算一天,初一算一天,今儿个应当就是第三天了。” “若是她儿子能够立得住,我估摸着最好是要停灵九天的,也就是初八那天再出殡,毕竟要留人在家过个正月初五,怕冲撞了各路神仙。可那李福宝是那样一个德行,他哪供得起停灵九天?最长也就停灵六天,我估摸着多半是今天就要把李老太太入土下葬的。等你嫂子回来再问吧,究竟是啥情况,我也猜不到。” “啊?”夏晚棠觉得应当不会初二就下葬,这也太潦草了些,“娘,应当不会这么快就下葬吧,我嫂子她娘家兄弟应该是什么都没准备的,初一那天去哪儿给她整棺材去?连棺材板儿都没有,李老太太咋下葬?” 杜红缨翻了个白眼,“谁说人家没有棺材板儿了?你嫂子她爹过世的时候,夫妻俩的棺材板儿就都已经准备好了。那是人的最终归宿,都要挑一副自己合心,瞅着赏心悦目的。娘和你爹的身子,现在看着还好,但指不定哪天突然就不行了。但凡有一个人先走,给那人置办棺材板儿时,定然是要置办双份的。你嫂子她爹过世时,老太太就给自己置办了棺材板儿。娘和你爹都看过她那副棺材板儿,中规中矩,没什么突出的,但也不差,就是乡下人常用的松木棺椁。就在他们家柴房放着,平日里没人进那间屋子罢了,你嫂嫂肯定知道。” 这话说的有点渗人,夏晚棠赶紧给杜红缨丢了一个体检扫描过去,确定杜红缨身上没什么隐藏的毛病,这才稍稍放心。 若是寻常的邻居去世,杜红缨难免要感慨几分的,说不定心情也会跟着坏上几日,可过世的人是李老太太,杜红缨对这李老太太实在没什么好感,如今人去了,她心里念两句‘死者为大’,幸灾乐祸不至于,但也不会因此伤神挂肚。 夏耀祖和周桂枝去了周桂枝的娘家,老夏家留下来吃饭的人就剩下夏春生与杜红缨两口子外加夏扁头一个、李淳奕和夏晚棠还带着李知岩一家三口,还有夏勤耕这个单身狗,以及跟着夏晚棠一并来的长庚与陈嬷,倒也能勉强凑够一桌子人。 杜红缨心里想着李招弟家里的那摊子事儿,终归是有些不痛快的,便打发长庚往农场那边去了一趟,把孟芸与祁杰一家也喊了过来,几个大人坐一张大桌,小孩坐一张小桌,热热闹闹地吃了个午饭。 孟芸与祁杰回到家后就私下里念叨,真是遇到了好人家,虽说是卖身做了下人,可从未受过白眼,吃穿上也没比之前差上太多,就是来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孩子也都是由自己养着,不用小小年纪就仰人鼻息。 -- 县城里也没啥事,夏晚棠还打算同娘家婆家的人多商量商量熔铸玲-珑火塔的事,在来时便同李淳奕说好了,衣服也带上了,打算在娘家住一阵子,最早也得正月十三前回去。 李招弟不在,夏晚棠没好意思拿钥匙开李招弟的家门,打算同李勤耕拿了钥匙住过去,没想到钥匙还没在兜里捂热,李招弟就与夏光宗回来了。 见马车在院子里停着,李招弟都没开自家的门,直接跑来了杜红缨这边。 夏晚棠仔细端详了一下李招弟,想从李招弟脸上看到一些难过的痕迹,可惜仔细看了好久都没看到。 李招弟见夏晚棠瞅她,大大方方地瞅了回来,“你瞅我-干啥?想看看我有没有哭肿眼泡子?那倒不至于。我这次回娘家,说是奔丧,其实就是完成任务去的。她把我接到这个世界来,我把她送走,一来一回,中间的好也好赖也好,全都一笔勾销了。” “我同我那娘家,原先还有个血脉亲娘连着,虽说气急了后嘴上狠了,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牵挂的。原先日子不好过的时候,我都想方设法的接济她,后来日子好过了,我能真抠着那三瓜俩枣?还不是因为我接济她再多,她也吃不到自己肚子里头去,都接济了我那不成器的兄弟!” “后来我想明白了,我自己的日子都过得一地鸡毛,凭啥做娘家的大菩萨,专门为我娘家兄弟救苦救难?若是她想花我的吃我的,我肯定给,但给她点儿啥,她都舍不得用,全都贴给了我那兄弟,我还能接着给?那是她生的,又不是我生的。她活着的时候都没法逼我接济我娘家兄弟了,现在她人都没了,还能管到我?” 夏晚棠:“……” 杜红缨:“……” 就连压根听不懂这些的李知岩都瞪着一双乌仁般的眼睛盯着李招弟看。 李招弟干笑两声,又道: “不过我寻思了寻思,得像棠丫学习,咱有钱了,做事就得大气一些。把我家那老娘打发下葬之后,我就同我娘家兄弟和妹子妹夫说了,若是想让我接济,想都甭想,各家过各家的日子,谁也不欠着谁。但若是想凭借自个儿的一双手挣点饭吃,出一样的力气赚点松快的银子,这种忙,我还是很乐意帮的。” “我娘家兄弟福宝儿,我娘在世的时候,捧在手心里当做眼珠子一样疼,现在我娘不在世了,有的是苦头等着他吃,熬过去就熬,熬不过去就下去陪我娘去。我同他说了,他若是想好好活着,想赚钱娶媳妇生娃过日子,那就到农场这边来帮忙,他干不了太重太累的活儿,帮忙垒个墙还能不会?实在不会就同婶子们去编草席去,削竹皮也行。七八岁的丫头都能做好的活儿,他要是不会做,那就真该找块石头撞死。他要是惦记我出钱给他起房子娶媳妇养娃,那就是做梦!老李家的祖坟点着了,我也不会答应这要求!” 掷地有声地骂完,李招弟突然想到李淳奕也是姓李,赶紧描补了一句,“妹夫,我说的这个老李家,是我娘家那个老李家,同你家没关系。” 李淳奕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这些细节。 李招弟继续道:“我妹子妹夫也是,如果想赚点钱过日子,那就来农场里帮忙,不求他们做的多好,只求他们不要给棠丫拖后腿,不要给我丢脸。庄子里的人都能跟着棠丫干活儿赚到钱,他们要是赚不到,那也不能怪我不帮他们,应当怪他们太无能懦弱惫懒。” “他们都不在夏家庄住,按理说这些活儿都轮不到他们,我替他们找棠丫说情,已然尽到了做大姐的情分,往后是成龙还是成虫,都是他们自个儿命里的造化。亲娘都管不了孩子的一辈子,更别提我就是一个较他们稍长几岁的姐姐。” 杜红缨见李招弟越说越激动,她心里对这个儿媳妇是堪堪满意的,但没表扬出口,她担心自己稍微表扬两句,李招弟的尾巴都能翘上天。 “行了行了,这又不是啥光荣的事儿,你这么大嗓门说出来作甚?赶紧开门去,棠丫打算在乡下住几天,你那边拾掇出来的屋子不是一直都空着么?让她们在你那边住吧,我这边就省的拾掇了。” 李招弟脸上顿时就堆满了笑,浑然不像是刚刚死了亲娘的样子,她惊喜道:“棠丫,你打算在乡下住一阵子?那正好啊!今晚我们涮肉吃!你是不知道,这个年过得实在太憋屈了,就除夕那天吃了碗饺子,昨儿个连口肉都没沾,喝了三顿的糊糊,嘴巴都淡出鸟味儿来了。光宗,你要不同妹夫、耀祖他们喝点小酒?” 第84章 四季棉 商人重利轻别离 夏晚棠在娘家住下后可没闲着, 她把婆家与娘家的几个兄弟聚在一块儿,说了棚屋与玲-珑火塔窑的事儿,她的本意是两边的兄弟合在一起搞, 可没想到甭管是夏光宗、夏耀祖、夏勤耕,还是李淳正、李淳中、李淳朴, 想的都是分开干。 夏晚棠索性就如了两边人的意。 让李淳正、李淳中与李淳朴兄弟三个连同祁杰一起,将棚屋先搭建起来。 夏光宗、夏耀祖与夏勤耕兄弟三个则是搭建烧制玲-珑火塔的窑-子。 这两件事,没一件是小事。 夏晚棠把自个儿一个人当成两个用,今天跑这边,明天跑那边, 两边都不能落下, 一点一点将棚屋与烧制玲-珑火塔的窑-子给搭建了起来。 搭建棚屋用的木料和席子不少, 得亏头年冬天存了些许, 如今还欠缺着许多,好在炭石不缺,好多隔壁县的人听闻临江县能用草席、竹席、苇席换炭石,都跟着编起了席子……饶是如此,棚屋的搭建都是一点一点推进的。 待棚屋搭建进度过半后,夏晚棠估摸着自己存在手里的粮食足够吃数十年了, 便将夕夕农场又再度释放了出来, 投影到那些棚屋中去,稍微调节了粮食与作物的种植进度。 她担心大家生疑,便从并夕夕系统中引入了许多根本不应当出现在这个时空中的经济作物,这样便不会被有心人盯着四时节律做文章。 当第一茬小青菜长出来时,在棚屋里做工的那些人都惊呆了!外面白雪皑皑,棚屋里却是绿菜如茵,这说明什么?说明夏晚棠鼓捣的这种棚屋真能在外界冰天雪地时种出粮食与庄稼来啊! 想想夏晚棠开出来的那种纸币, 不仅可以购买炭石,还可以购买农场中的粮食蔬菜,甚至据说等棚屋这边盖完之后,封掉的鱼塘上面也会搭建棚屋,再度开塘……在棚屋里做工的人都心动不已,回头就拿了小半的家底来找夏晚棠兑换纸币。 印制纸币的流程,被夏晚棠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她一次性搞了等价于一亿两白银面值的纸币出来,足够兑换许久。 玲-珑火塔窑那边也走上了正轨,将在花岗石锅中熔铸好的火精黑曜石浆倒入到模具中去,往那磨具中央铲上一铁锹的雪,模具很快就能冷却下来,之后将模具打开,一个玲-珑火塔就算制成了。 夏晚棠算了算,一天能制三百个玲-珑火塔,一个月也突破不了万数。要想解天下人燃眉之急,这点数目肯定是不够的,但天下人不一定能够买得起,日产三百个玲-珑火塔已然绰绰有余。 就算要扩大生产估摸,那也是等玲-珑火塔的名儿响彻四方之后。 -- 李招弟在家里闲着没事干,索性将夏扁头送给妯娌带,自个儿当起了记分员。 她每日都同工人们一起来一起走,不过她不干什么苦活累活,她只是盯着工人们,干得卖力的工人,她就给记上一分,偷奸耍滑的工人,她就给扣去半分,掌握着一大群工人的‘生杀大权’。 走投无路的李福宝果然来了,就跟着在玲-珑火塔窑中干活,每天都活在李招弟的眼皮子底下。 李招弟对这个娘家兄弟可谓是半点仁慈都没有,哪怕是李福宝喝水的时间多一些,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给扣掉半分,甭管李福宝再怎么在她面前委屈,她都一副铁石心肠的模样。据说,李福宝没地方吃饭,是跟着李招弟一起吃,不过李招弟算的相当清楚,她是要同李福宝算饭钱的,住的地方以及用的被褥也都要算钱,李福宝手头拿不出钱来,李招弟就从李福宝赚的月钱中扣,反正那月钱发之前都掌握在她手中。 更狠的是,寻常人干一个月的活儿,到月底就能拿到月钱,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都能自己做主,可李福宝不能。 他赚的钱都被李招弟给‘没收’了。 李招弟倒不是贪图李福宝的那点儿散碎银两,她根本看不上那些小钱,她是担心李福宝好不容易赚点银子,转头就大手大脚地挥霍掉,所以才强压着李福宝要给李福宝攒起房子娶媳妇的钱。 一开始,李福宝那叫一个惨,天天哭天天哭,干活儿时边哭边干,下工之后还是哭,等晚上睡下之后咬着被角哭,李求弟好几次看不下去了,过来替李福宝向李招弟求情,结果险些被李招弟给轰出家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李求弟也就不敢吱声了。 实在憋不住时,李福宝就会跑去他爹娘的坟头上大哭一场,好几次都存了不想活的心思,可他怕疼,上吊怕脖子疼跳崖怕摔得稀烂太疼,更怕寻死不成,反倒落一辈子的残疾……想死没有勇气,活着就得吃饭睡觉,可李福宝哪有吃饭睡觉的地方?回老宅去倒是能睡觉,可眼下处处都是冰天雪地的模样,回老宅睡觉能把人给生生冻死,而且没处吃饭。 李福宝只能乖乖回李招弟家,看着自家凶神恶煞的大姐的脸色行事。 久而久之,李福宝也就习惯了。 不就是干活么? 干就是了! 不就是挨骂么? 骂就是了! 而且他也摸透了李招弟的脾气,李招弟就是一个炮仗性格,只要他不主动撩惹,李招弟好说话的很,平日里李招弟和夏光宗吃肉,也不会少他的,也不额外从他饭钱里扣……李福宝心里多少还有点感动,大概是他已经被李招弟的暴拳给捶打得服服帖帖。 -- 玲-珑火塔有多么好,外地人不知道,夏家庄与李家庄的人却是知道的。 在得知夏家兄弟搞了一个专门烧制玲-珑火塔的窑-子之后,许多人就已经期待起来了,第一批玲-珑火塔烧制出来的那天,基本上是每烧制出一批来就会被人买空一批,虽说价钱不便宜,可夏家庄的人家大多数都不缺钱,买三两个玲-珑火塔自己家用的钱绝对不缺。 再者,这冰天雪地的,绝大多数人都领会到了‘钱财本是身外之物’的道理,撰着银子在手中有什么用?不能吃不能穿的,还不如买个玲-珑火塔好生享受着。 玲-珑火塔——买过的人都说好。 有夏家庄的人念着外嫁的闺女怕冷,担心闺女日子不好过,买了玲-珑火塔给送过去的,也有嫁到夏家庄来的媳妇知道玲-珑火塔是个好东西,或是买了送回娘家,接济老爹老娘的,或是回娘家通风报信,让娘家人赶紧来买的……谁家没几个关系好的亲戚? 就这样,玲-珑火塔在毫无宣传的情况下,出圈了。 口碑持续发酵的玲-珑火塔简直就是裂变式营销,隔壁镇的人知道了、临江县的人知道、隔壁县的人知道了、清平府的人知道了、省城的人也听说了……口碑一路传播出去,那些在家猫冬猫到骨头都酥了的商人们坐不住了。 不就是下雪吗?又不是下刀子!大不了带够吃食,带够穿的衣裳,白天赶路,晚上找人家投宿,只要银子花到位,还怕晚上睡不到暖炕喝不到热汤? 玖拾光整理 商人们再次动了起来。 当商人们来到夏家庄时,不止夏家庄的农场走上了正轨、鱼塘和牧场也都开始正常养殖了,鱼塘是半露天的,牧场里养殖的都是长毛的牛羊等耐冻品种,玲-珑火塔的库存更是将近三万。 大批的货物被带离临江县,大量的银两入了夏晚棠的口袋,与此同时,夏晚棠所推行的纸币也正式进入了大家的视野。 同沉甸甸的银两相比,纸币实在是太方便带了,唯一的缺陷就是这些纸币只能在夏晚棠的农场、牧场与鱼塘中用,拿去外面不具备任何的购买力,倒是在夏家庄,许多人家已经私下里用这种纸币来交易了,毕竟她们就在夏家庄住着,不怕夏晚棠跑路,平日里经常去农场中买点东西,拿纸币更方便些。 有一些商人心胆够大,觉得同夏晚棠做了数年的买卖,知道这一家人是踏实做生意的,便选择了相信,将自己拿来的银子统统换成纸币,先进了一批货回去卖。他们计算好了,就算从夏晚棠手里兑换来的纸币只能用这一次,那他们顶多就算是白跑这一趟,这次买卖做完,本钱还是能回来的。如果下次来采买时还能用纸币,那自己只赚不亏,还省了不少事与力气。 夏晚棠知道商人们能有多折腾,毕竟琵琶行中的那一句‘商人重利轻别离’已然道尽商人本性,可她还是低估了商人们的能耐。 玲-珑火塔实在是好,只要买了玲-珑火塔的人,就没一个不说玲-珑火塔好的,清平府的商人从临江县拿了玲-珑火塔,回家后只是往富人剧集的东市走了一趟,回来时就把这一趟带的货卖了个空空如也。 不只是玲-珑火塔卖的好,冻鱼冻虾与冻肉也卖的好,还有农场里产出的‘四季棉’,都是深得这些富户们喜欢的东西。 所谓的‘四季棉’,其实就是夏晚棠找了一种棉花的亚种,然后将夕夕农场棉花种植区的时间调快,只要过了前面一个月的花苞期,之后一年四季都会吐棉丝的棉花,产量奇高。这种‘四季棉’极有可能引来有心人的觊觎,但眼下各地受灾严重,夏晚棠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随着这些稀缺货品走出去的,还有夏晚棠能搞到大批‘煤石’的消息。 第85章 心黑 都黑 正月很快就过去, 数九连天也数到了七九与八-九。 按照往年的惯例,七九的时候,临江县这边的那条大江就已经冰雪消融了, 江滩上都不会结冰,完全可以行船, 八-九的时候燕子都会从南边飞来。 可这一年的七九与八-九还在飘着鹅毛大雪。 有人前一年不信邪地种下了冬小麦,眼下眼看着已经到了冬小麦发芽的时候,结果地皮还被雪覆盖着,刨开雪一看,别说种子发芽了, 前一年种下的种子都被雪埋着捂烂了。 老祖宗说的是‘冬天麦盖三层被, 来年枕着馒头睡’, 可上一个冬天不只是给小麦盖了三层被啊, 那是三天两头就给小麦加被子,哪种小麦能顶得住? 冬小麦没种出来,很多地方的老百姓就开始忧心,并且寄希望于种植其它的粮食。小麦种不出来,高粱总能吧,实在不行玉米也成, 喝玉米糊糊也能管饱! 可甭管种什么, 都得老天爷开眼,不要再没完没了地下雪啊…… 老百姓们整天都眼巴巴地看着天上,就盼着那雪能够少一些,最好是连着出许多天的大太阳,把地上的雪都给化上一化,好让他们把种子种到地里头去。 这么一等,就在等待中过了二月, 三月也跟着过了大半。 下雪的次数倒是稍微少了些,但一旬里肯定还是要下一两场雪的,太阳隔三差五出来一次,天气总是灰蒙蒙的。 最让老百姓心寒的是,下雪的次数虽然少了,但天气却没有转暖,冷意依旧直钻骨髓。 夏家庄与李家庄的好些人家索性都放弃种自家的地了,他们安安心心在夏晚棠的那农场、牧场、鱼塘中干活,妇孺们也没闲着,为了赚点儿买炭石的钱,夏家庄的妇女小孩都把周围的地皮给掀了一遍,所有能拔下来的草都被薅走编草席了,甚至还有人进山去薅。 雪下的次数少了,路自然就没那么难走了,不需要像之前一样每天都得扫雪,往来的游商也渐渐多了。 只是有别于去年那些游商们来买无骨鱼、买锦鲤以及买棉布与棉花时的情况,原先那些游商们穿的都挺简单,只要冻不着,就会尽量少穿,可今年来的游商却是个个都把自己裹成了球,恨不得将被褥都给裹在身上。 夏晚棠听游商们说,那些被富贵人家养在池塘中的锦鲤基本上都冻死了,许多富贵人家已经派人打听了,说是等天气转暖之后,第一时间就得买到新的锦鲤,好放到池子中去养着,那些游商们还让夏晚棠提早准备好锦鲤,可别等到富人们要买的时候却一条都拿不出来,到时候这送上门的买卖就做不成了。 带这些口信儿过来的游商不少,夏晚棠听的时候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没把这些游商的话当回事放在心上。 这小冰河期至少也得三年才能过去,她还能在鱼塘中闲养三年的锦鲤?锦鲤到了该出塘的时候,就得出塘,否则就会养的体态臃肿,美感与口感都会丧失。 夏晚棠想着,等什么时候吉凶镜显示这一场小冰河期要过去了,到时候她再养殖锦鲤也来得及。 当务之急主要还是养殖肉食鱼类。 无骨鱼名声在外,游商们得知夏晚棠的鱼塘里还产出无骨鱼后,纷纷前来采买。只不过如今这冰天雪地中的采买方式也与之前不同,之前是准备好带盖子的水桶,将捕捞上来的无骨鱼放到水桶中养着,无骨鱼好动,水桶上面的盖子时常打开几次,给无骨鱼透透气,多数鱼都不会在路上被闷死。 而如今,游商们带走的都是冻鱼——将活蹦乱跳的鱼儿从鱼塘中捞出来后,放到水桶中蘸一次水,往门口站一遍,再蘸一次水,再往门口站一遍……接连来个三四次,鱼儿就会被冻成硬邦邦的冰鱼,好似穿了一条冰衣一般。将穿了冰衣的鱼儿丢到完全放置在露天中的水桶中,用不了多久,冰鱼的里里外外就都会冻得梆硬一片。 因为夕夕渔场连着产出了不少鱼的缘故,夕夕渔场跟着升了好几级,不仅可以再次缩短鱼类养殖时间,而且还解锁了不少新的鱼种。 夏晚棠这次选择的是一种名叫‘清江鲟’的鱼,同样是无刺鱼,只不过同无骨鱼相比,清江鲟的肉质自带一定的咸味,属于半海产,而且清江鲟的肉质要比无骨鱼的肉质略微肥厚一些,更适合炖鱼汤吃。 夕夕农场也跟着升了许多级,夏晚棠为了让自家农场表现得不算太过惊世骇俗,拿出了许多本地人见都没见识过的主食品种,而且还再次囤地,扩大了耕种面积,这样才没有浪费夕夕农场的种植加成。 至于夕夕牧场,夏晚棠有想过专程养殖鸭子与大鹅,毕竟羽绒服的保暖性也远胜于棉衣,可是考虑到羽绒服的制作工艺实在复杂,夏晚棠只能作罢,专心将夕夕牧场用作‘肉食’养殖。 除了冻鱼之外,冻肉也成为了游商们喜欢采买的东西。 这年景不大好,外面冰天雪地,养在院子里的牲畜就算有一身皮毛,那也很难活下来,唯一能存活下来的就是鸡了,放个箩筐在屋子里,只要人冻不死,鸡也不会被冻死,而且鸡与鸭不同,鸡没那么吵……若是在屋子里养鸭子,每天嘎嘎嘎能烦死人。 像猪这种生物就更不适合养在屋子里了,臭烘烘的,若是把猪养在屋子里,那屋子人就别想着住了。难不成还能为了养猪单独点一个炭石炉子给猪取暖? -- 眼看着家里的囤粮所剩无几,老百姓心中积聚的怨气越来越多,东鲁这边的民风尚好,虽然有民怨,但没闹腾出什么大事来,可紧邻着东鲁的幽州就不一样了,据李淳奕所说,幽州那边已经出现了不止一股民间起义的势力了,那些人说是因为昏君无道才引得上天震怒,唯有打进汴京城,将昏君从龙椅上赶下来,这样才能平息上天的怒火,才能让太阳出来。 李淳奕心有戚戚地说,得亏临江县老百姓的日子还能过得下去,没出现什么义军,不然他很可能要像幽州那些赈灾官同僚一样被义军拉去杀头祭天了。 汴京城内高居庙堂之上的那位也心急啊,关键时刻,他想出一个骚操作来——你们不是说上天震怒是因为我是昏君?那我就找钦天监的人往外放话,说上天震怒是因为刁民作祟,然后再拉出几个义军起势之地的赈灾官来杀头平息民怨,杀鸡儆猴的措施之下,还有几个人有胆闹事? 至于这些东西究竟是不是钦天监测算出来的,那不重要,皇帝让钦天监测算出什么结果,钦天监就得测算出什么结果,否则就砍了这一群人的脑袋,换一些有眼力见儿懂得审时度势的人上来当钦天监监正。 汴京城内的朝廷鹰爪出手,以雷霆之势将那些闹事的义军全部处死,再将起势之地的赈灾官全族上下都拉去砍头……闹哄哄的幽州很快就冷静下来。 李淳奕同夏晚棠说起这些时,脸色煞白一片,“怎么能这样,因为一个地方闹事,就杀了那么多的人……如今人人自危,县衙之地举报成风,但凡有人敢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立马就会被人举报至县衙,轻者挨板子,重者直接下到大狱中去。” 夏晚棠心里跟着凉了三分,但她理智犹在,能看出庙堂之上的那位是什么想法,也借此看清了汴京城内那些权贵的真实态度。 天灾降下,粮食定然要减产,分到每个人口袋里的粮食就指定会变少。权贵们手中掌着银两,但真正掌握粮食的却是农民,农民们眼看着粮食产不下来,会舍得拿粮食换银子吗? 不会。 真到了那个时候,只能去抢,去掠夺,去以权势压人。而这样做的话,势必会引起反抗。只要农民反抗,就会有冲突,冲突就一定会导致血光……届时,就算权贵拿到了粮食,那也难免会背上一世的骂名,遮羞布也会被扯下来,再也无法满口仁义道德地去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贬低他人。 那些权贵们深谙一个道理,当粮食不够天下人吃时,解决办法只有一个,那便是死人。只要人死的足够多,人死到余下的粮食够大家吃了,那便姑且算是死够了。 多么残酷,多么鲜血淋漓。 夏晚棠摒弃了心中的所有想法,留一片空白的内心,她同李淳奕说,“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外地受灾,临江县目前看着影响还不算太大,你试着推广一下棚屋,看能不能让老百姓在各家自己搭建棚屋,就算种不了别的粮食,种点地瓜这些还是可以的,还有小葱与蒜苗,家里都能种。” 李淳奕眉头紧锁,道出了自己的担忧,“我担心临江县这边受灾不严峻的事情传出去后,会有灾民涌过来……凭我们那小农场小牧场,在临江县看着挺大,但同汹涌的灾民洪流比起来,根本不是一招之敌,轻而易举就会被冲垮。而到了那个时候,临江县便危如累卵了。” 夏晚棠嘴角一抽,心里憋出个坏主意。 临江县变成了香饽饽,整个清平府都跟着受益,清平府那么大,拿清平府来当垫背的,应当不影响吧…… 她给李淳奕出了个主意,“你去给府赈灾官写一份折子,陈明棚屋室内种植的利弊,力争将棚屋室内种植给推广出去。这样一来,老百姓手中的吃食或多或少都能添上一些,就算真有流民冲来,那也是朝着清平府去的,落在临江县头上的流民压力就会少上很多。” 第86章 □□来人 难不成是看上了那李淳奕之妻…… 李淳奕将关于棚屋种植的内容写进了折子中, 不仅提到了棚屋种植的利弊,还细致地介绍了棚屋的搭建方法,以及建造棚屋的隐藏价值……将近八千字的内容, 厚厚实实地呈现在了清平府知府以及赈灾官的书案上。 “这临江县的赈灾官李淳奕,倒是一个人才。虽说整个清平府都受了灾, 但本官听闻临江县那边的灾情最为弱,鲜少出现老弱病残身亡的情况。而且那边交上来的商业税不少。”清平府赈灾官道。 清平府知府捋着须眯着眼,沉吟片刻,突然说,“关于李淳奕这个名字, 本官之前便有所耳闻。他本是寒门出身, 在清平府学时, 起先还才华不显, 但胜在刻苦努力,不过半年光景,便拔得头筹。” “而她的妻子更是一位能人,与天-朝那边的商人相交甚好,总能从天-朝盛唐那边搞到一些稀缺货,去年还出现了许多海外的货物, 前不久更是同海外商人拿到了煤石, 浩浩荡荡地船队开到清江之上,气势如龙,如今我们清平府城内的许多人家都从那李淳奕的妻子手中购买煤石。” “难能可贵的是,本有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如今这情况,那李淳奕之妻若是坐地起价,寻常人家为了生存, 咬碎后槽牙也得购买煤石,可那李淳奕之妻却并未做这样的事,而是以各县管控的价格进行售卖,虽说小赚一些,但利润微薄。” “而且本官还听闻,那李淳奕之妻提出一个‘以工代赈’的模式,那些拿不出银两来购买炭石的人,可以去她的农庄里做工,靠着双手换取炭石,给不少穷苦人家提供了一条活路。” 清平府的赈灾官瞳孔微微一缩,良久之后,才摇头苦笑道:“这夫妻俩都是能人,我不如那李淳奕。马上朝廷的考评钦差就要下来,我估摸着,再过三两月,与大人一起共事的,就是那李淳奕了。” 他这语气有些感伤。 他与李淳奕本是同样的起点,甚至因为他就是清平府府城之人,起点较之于李淳奕还要高上一些,可他政绩平平,四处赈灾才将清平府稳住,眼下他完全不知开春之后老百姓的庄稼种不下去是,他该如何做? 三月庄稼不入地头,五月便是饿殍遍野,到了那时,他又该如何做? 如果只是清平府受灾,他还能厚着颜面去找上峰讨一些赈济粮,可眼下整个宋地都是大灾,甚至听闻天-朝盛唐与南明之地也是这样的大雪连天,更遥远的大元死伤更为惨烈,住在草原上的游牧人或是被冻死,或是被大雪埋掉,还有被饿红眼的狼群吃掉的……天公无情,百姓苦。 清平府知府出言安慰道:“你也莫要太过悲观,清平府的情况,已经远好于其它地方了。你想想幽州之地的那赈灾官,坟头已经被大雪埋几次了?你觉得清平府情况不好,可矮子里面拔旗杆,你就是挺高的那根旗杆,就算无法升任,那也是平调,断然不会降职,更不会有杀身之祸。” 清平府的赈灾官摇头道:“难啊……我这脑袋,迟早得掉。甭管是升任还是调任,我都需要接手一个更大的烂摊子。去了那地之后,我该如何做?总不能把李淳奕也一并带走。就算带走了李淳奕,那又能如何?” “他是提出了棚屋这个法子,但我们谁不清楚,真正护持临江县老百姓渡过这次天灾的,是李淳奕之妻的人脉。李淳奕之妻能够认识天-朝商人海外商人,能从各地寻来炭石、寻来一些好种植的粮食,寻来一些好养殖的鱼,我从哪儿寻来?李淳奕好学,其妻难学。” 清平府的知府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这些话说出来太过杀自己威风,所以不愿意主动提起罢了。 眼见着赈灾官已经双眼通红捧着脸要哭,清平府知府灵机一动,突发奇想道:“你哭!” 清平府赈灾官:“……” “你哭啊!接着哭!”清平府知府气得直拍桌子。 清平府赈灾官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拂袖道:“大人,你这是在看本官的笑话么?” 清平府知府气得翻了个白眼,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的思绪理清楚之后,他说,“我方才看着你的眼泪从眼角涌出,突然想到有两件事,我们能做。这两件事若是做好了,或许我们便能安然渡过此次危机。” “哪两件事?”清平府赈灾官更哭不出来了,他激动到抓着袖子的手都在战栗。 清平府知府伸出两根手指,“其一,我们可以学这棚屋种植之法,不一定非要苛求粮食的收成要与往年一样。就算没有受这天灾时,粮食的收成都不一定,更何谈眼下只是退而求其次地种植,能种出来最好,种不出来也没什么,毕竟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差了。” “其二,我刚刚看到你眼睛里的泪滚滚而落,就想着,把那临江县当成眼珠子,我们只要想办法同临江县扯上关系。比如,修好去临江县的路,只要我们有办法把临江县的炭石运出来,挨冻受冻的人就会少上很多。等于说,修好路,把清平府内的其它地方都同临江县扯上关系,牢牢捆绑在一起。” 清平府的赈灾官眼前一亮,只感觉思路豁然开朗。 -- 清平府的府官们决定什么,夏晚棠哪能知道?她是事后发现清平府内来买煤石与玲-珑火塔的人增多不少,这才意识到从清平府至临江县的路越来越好走了,而且是府官有意识地修整从清平府城通往临江县的官道。 从各地来临江县买煤石的车队很多,玲-珑火塔受制于产量,需要的火精黑曜石不算多,所以夏晚棠就将炭石与火精黑曜石的开采比例稍稍做了调整,并且设置了每月往临江县输送一次矿产的规矩。 来临江县采买的人也都知道这规律了,每月都会赶在船队来的日子前守着,等到船队来的那一-夜,许多人更是连觉都不睡,提前去夏晚棠门上守着,拿着银票兑换成纸笔,然后再拿纸币去农场购买煤石的份额。 琉璃火塔一直都是夏光宗、夏耀祖和夏勤耕兄弟三个带着人在搞,饶是兄弟三个忙到脚打后脑勺,依旧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 赚是真的赚,累也是真的累。 夏晚棠同李淳奕商量了一下,二人去找了杜家庄的里正,买了一块四十亩大小的沿江地皮,专程用来建设琉璃火塔工厂,单单是烧制琉璃火塔的炉窑就建了两百座,从周边庄子里招来青壮年来琉璃火塔工厂干活……在夏晚棠的有心操作之下,大半个临江县都半步踏入了工业时代。 对于绝大多数家庭来说,男人去玲-珑火塔厂干活,赚到了纸币后能去夕夕农场买到粮食与棉花布匹,还能去夕夕渔场买到鱼肉,也可以去夕夕牧场买到其它肉食,再加上自家屋子里搭的一个小棚屋能够种一些蒜苗小葱和小青菜,日子也能支棱着过起来,不会比之前差多少。 对于夏家庄来说,往来的游商一到,那便是赚银两的好时节。房子打扫出来,晾洗干净的被褥铺进去,屋子里的火炕烧上,再把自家买的玲-珑火塔也给罩上,哪怕屋子已经因为闲置太久有些阴冷,也能在半个时辰内变得暖烘烘一片。 那些手艺好的婆娘们也拿出了看家手艺,又是炒菜又是炖汤,让那些外地来的游商吃得好喝的好也住的舒坦。 这么好的待遇,游商们花的钱自然不少,不过对于靠倒腾货品赚银子的这些游商来说,投宿打尖都是小开销,自己在大冷天里出来一趟,不吃点好的住个好的,怎么对得起自己这一路上吹的冷风受的冻? 以夏家庄为中心,路越来越好走,夏家庄里的好些人家都重新修了房子,玲-珑火塔成了标配,许多人家还在存放粮食的屋子里设了小棚屋,或是种些菜蔬,或是养几只鸡,日子虽然难,但总算是能过顺了。 有些地方原本就比东鲁之地冷,哪怕是下了这么久的大雪,对于那些人来说,也只是冬天变得长了些,并不会太影响生活。从那些地方来的游商就把那边的生活经验带到了东鲁之地来,给东鲁之地添了不少的新气。 入了五月后,下雪的次数渐渐减少,太阳也开始天天露面了,只是天气依旧冷着,不是之前那种冻入骨髓的冷,稍稍缓和了一些,与往年的冬天差不多,屋子里点的炭石稍微少一些也不会觉得太冷,衣服也无须里一层外一层地穿棉衣了。 夏晚棠给全家换上了薄款的羽绒服,还特地给正是闹腾年纪的李知岩做了两件羽绒背心。 朝廷吏部的任命文书就是在这个时候下来的,大概意思是,经过一轮的考评制,临江县赈灾官李淳奕表现优良,升任为清平府赈灾官,正六品,朝廷希望李淳奕能够再接再厉,为老百姓谋福祉,带领老百姓度过此次危机。 除此之外,远在西边的天-朝盛唐也派出了使臣,跟随来临江县拿货的游商一起。 天-朝使臣想来找夏晚棠与李淳奕取取经,一则是为了学习棚屋种植工艺,二则是想要找夏晚棠打听打听,同夏晚棠有往来的那位天-朝商人究竟是哪家商行的话事人,为什么不帮着盛唐天-朝? 难不成是看上了那李淳奕之妻夏晚棠?不应该啊,听闻那夏晚棠就是一寻常农家女,虽然半路发了家,但也不至于入了那神通广大的商人之眼。 第87章 狗屎运 这样的使臣,当得实在失职。…… 天灾之下, 安有完卵?各地都受到了大灾,但较之于绝大多数地方,临江县已然算是顶好的。 关于李淳奕会升官这事, 夏晚棠心里早有准备,但她并未想到还未到半年时间, 吏部的文书就下发下来。 文书都下发了,哪里还能退?摆在李淳奕面前的只有走马上任这一条路。 夏晚棠见李淳奕或多或少都有点患得患失,便为李淳奕打气道:“李四,你放宽心就是。眼下的清平府不也平平安安么?你上任之后,都不需要做什么, 只要循着上一任赈灾官的想法, 把路给修好, 再将你在临江县这边总结到的经验应用到整个清平府去, 定能把清平府的赈灾一事做好。” “而且若是放在往年,眼下定然已经入夏了,就算这天灾过不去,落雪的次数也是要比之前少很多的。你想办法将赈灾粮弄下来,不要让老百姓遭了饥荒,这一年就平平稳稳过去了, 莫要太过忧思伤神。” 李淳奕怀里掂着自家胖崽儿, 逗弄了几下,将胖崽儿身上没系好的领口扎好,问夏晚棠,“可我若是去了府城,晚娘会同我一起去吗?我有些放心不下晚娘你……”他看了一眼怀里的胖崽儿,见胖崽儿一脸不高兴地噘着嘴,又补充了一句, “也放心不下知岩。” 胖崽儿脸上这才有了些许笑意。 李淳奕又说,“知岩虽然还未到开蒙的年纪,但我听闻一般一岁多两岁大的崽儿都可以识字了,到了三岁时,若是认不全百家姓,多半是要被同僚笑话的。我是农家出身,等到了七八岁才开蒙,那是因为条件不允许,如今知岩衣食不愁,样样都是顶好的,自然不能像我当年那样,应当让他开始蒙学了。” 胖崽儿脸上的情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低落了下去。李淳奕这并不是简单说说,而是已经付诸于实践了,他最近就在教胖崽儿怎么握笔,只是胖崽儿手上的劲儿还小,抓不稳笔,反倒容易弄得自己一身墨汁,给陈嬷添了不少事儿做。 夏晚棠看李淳奕双眼放光地在胖崽儿身上做规划,欲言又止几次,最终还是没能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任由李淳奕去想去做了。 反正就算李淳奕逼着胖崽儿念书识字,那也逼不到她头上,而且多念一些书多识一些字,年少的时候或许吃力些,但半生受用,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至于夏晚棠自个儿,她没想着让李知岩当什么大官,她只希望李知岩能够安稳顺心地长大,把日子过好,做一个富家翁。 有道是‘高处不胜寒’,非要爬那么高有什么用? 都说伴君如伴虎,在寻常的县城小郡做一个富家翁,一辈子清闲自在,也不愁衣食,日子多好过,何必挤破头挤到那朝堂之上,整日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过日子呢,万一什么时候头脑不清醒犯了错,或是站错队陷入政治斗争中去,死都不知道是为什么死的,说不准还会连累全家人跟着遭殃,老祖宗的名声被败坏,往后数代人也别想抬起头来。 读书是好事,靠科举步入仕途却是福祸相依。走好了平步青云步步高升,走差了阴沟翻船只能下辈子再见十八年后又是一条科举好汉。 若是家境贫寒,这样放手一搏确实是一条好路,搏出个名堂就光宗耀祖光耀门楣,若是搏不出头,这样平淡无奇的日子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可对于家境不错的人来说,总得在已得和未得之间做一个权衡。 夏晚棠不想太过干涉李知岩的选择,若是他一心想要走科举路,那就走,人各有命,是好是坏都得自己用余生兜着,若是他无心科举,那跟着李淳奕认识一些字,跟着她学一些生意上的东西,再加上她这么折腾给攒下的家底,足够衣食无忧一生。 至于李知岩的儿孙辈,那又不是她生的,由着李知岩自己操心考虑去。她又不是老黄牛,没必要把后世世世代代的路都给铺好。 -- 李淳奕去清平府走马上任,夏晚棠懒得来来回回往返于县城和夏家庄,索性一卷包袱,带着李知岩、陈嬷和长庚回了夏家庄住下。 白天在农场上、鱼塘边、牧场里转转,晚上回去睡个暖暖活活的好觉,时间过得飞快。 天-朝派来‘取赈灾经’的使臣乘着船直奔汴京城,拜见了宋帝之后,在汴京城内逗留三五日,便心急如焚地来到了临江县。 他在东鲁之地听说了太多关于‘天-朝盛唐’的消息,搞得他都恍惚了,仿佛他所生活的长安城并不是真正的长安帝京,而是什么野鸡小郡。 宋地之人都说天-朝盛唐遍地都是黄金,可他在长安城中生活了那么多年,金銮殿都是一天去一次,咋就没见过遍地都是黄金的景象? 宋地之人说天-朝盛唐人懂得享受,擦脸用的是软和的毛巾,可他咋记得毛巾也是这一年才新兴起的东西,之前他擦脸擦脚用的都是擦着皮肉能够止痒的麻布,莫非是家里的太太舍不得花钱用贵的好的? 不应该啊,自己娶回家的夫人有多么奢靡,他心里又不是没数。 天-朝盛唐来的那些使臣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天下有两个盛唐有两个长安了,终于赶至临江县,经由县令的引荐,他们如愿见到了夏晚棠。 那使臣一见夏晚棠就问,“李夫人,斗胆问一句,你那些稀缺奇缺货品都是从哪里得来的?莫说是从我们天-朝得来,我生在长安长在长安,而长安又是天-朝最为富庶繁华的地方,怎会不清楚天-朝有没有这些物事?绝对没有!原先我从天-朝来宋地,感觉宋地处处都不如天-朝,可如今再看,宋地俨然已经……在许多地方比天-朝更繁华。” “我听闻其他人说李夫人是因为认识了一位天-朝盛唐来的商人,所以才得到了这么多稀缺的好物,可据我所知,我们天-朝都不曾有这些好东西,更枉谈有天-朝商人带来宋地贩卖了,不知李夫人能否引见一下?” 夏晚棠微笑道:“不能。” 你一个天-朝来的使臣,跑到宋地咋咋呼呼什么?你又不是宋地的官员,有什么好咋咋呼呼的? 再者,这些问题或多或少都涉及到商业机密,哪能这样明明白白说出来?若是这天-朝使臣的态度稍微友好些,夏晚棠或许还会耐着性子找一个容易让人相信的借口把天-朝商人的身份搪塞过去,可天-朝使臣却是这样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夏晚棠实在不想给这人一个好脸色。 临江县令频繁地给夏晚棠递眼色,见夏晚棠充耳不闻后,他只能开口明示,“李夫人,这位侍臣是奉了天-朝盛唐那位人皇之令来寻赈济灾民之法的,当今圣上也点头同意过,你看……”能不能给点面子。 夏晚棠扯了扯嘴角,拿出自己早先为了预防‘掉马’而准备的说辞来,“那些东西,我确实是找的天-朝商人拿的,不过我说是从天-朝商人手中拿货,并非是从天-朝拿货。那天-朝商人是说供给我货物的商人是天-朝人,并非说那些货都是产自天-朝。” “而且,据我所知,那位天-朝商人在很久之前做的买卖本就不是拿了天-朝盛唐的东西来卖,大元的有,南明的也有,甚至还有一些南地山寨中的好东西……他做的就是这个营生,满天下的跑。前阵子就已经传信回来,说是已经带着全家去海外发觉海外好物事去了。这些其他人可能不知道,你在临江县打听打听,应当有人知道,很久之前确实卖过一阵子他带来的东西,后来就很少了,现如今我也只是与他联系着买一些海外产的矿石。” 天-朝使臣恍然大悟,感情那商人祖籍是唐人,后来做的却是天下好物的买卖。 关于海外,早在千百年前就有无数传说流传了,据说海外有仙山仙岛,前朝皇帝曾不止一次派人去过海外,专为寻找灵丹妙药与长生不老而去,有人回来了,有人一去不复返,海外究竟长什么模样,却是从未有人揭开真相。 那些好东西是自海外来的,这一切也就说得清楚了。 天-朝使臣仔细打量夏晚棠几眼,又问,“那你与那商人的关系,究竟如何?为何他不选其它人,偏偏选中了你?” “大概是因为我人美心善,还救过他一命吧。若说有没有其它缘由,那大概就是临江县离海边不远,比去天-朝要省上许多力。而且吧,他能送来的东西就那么多,东鲁之地都不够卖,我自然不会想着卖往天下各处,如果他当初寻人合作时找的是天-朝人,或许这些东西就应当最先出现在天-朝了。” 天-朝使臣被夏晚棠开头那句话一噎,后面夏晚棠说了什么,他根本没听。 此刻的天-朝使臣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怎会有人这般大喇喇地将自个儿夸成天仙?难道宋地的女子就不知道谦逊二字该如何写吗?” 内心鄙夷过后,这一队天-朝使臣也就没有再来探究的心思了。他们认定夏晚棠就是一个走了狗-屎运的妇人,如果被那位商人选中的人是别人,别人照样能做到这样的地步,说不定还会做得更好。同这样的乡野妇人,有什么好取的经? 宋帝原本以为天-朝使臣会在临江县住上一阵子,仔细看看临江县提出的那棚屋种植方法,将其学会了摸透了再走,毕竟那棚屋种植方法的推广效果还算不错,虽说无法让老百姓管饱吃,但好歹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他哪曾想到,天-朝使臣只是在临江县过了个夜,然后便走水路匆匆回去了。 这样的使臣,当得实在失职。 第88章 面圣 有他当年的风范 夏晚棠能从海外搞到煤石的消息流传出去后, 越来越多的人千里迢迢来这边买煤石,可煤石不是棉花粮食这等轻便的东西,费工费力拉一车队回去, 根本不够几户人家分的,每一家分个三车辆车, 一周后就见了底儿,路上却得耽搁那么长时间,既费人力也费牛马。 夏晚棠手头存的银子早已破了百万计,浩浩荡荡地朝着千万大关突破而去。 从各地来临江县的游商们操着不同的口音讲述各自老家发生的事,诸如有多少人家因为实在没钱买炭石, 被活生生冻死, 有多少人家因为家里屯的木柴一不小心被点燃, 屋子烧了个精光, 待邻居发现时,全家老小都已经被烧成了焦尸…… 游商们都只是闲谈,夏晚棠却听到了心里去。 她决定放弃一部分自己的利益——利用夕夕矿场将一些距离地表不远的煤矿暴露出来,让老百姓发现,让官府发现,让更多的人力介入到采矿中去。 只有更多的人介入到采矿中去, 这个时代的采矿业才会进步, 老百姓在这场天灾中活下来的几率才会更大。 至于掌握在她手中的那点煤石生意,放弃了也没什么。 夏晚棠想的很清楚,真正掌握在她手中的优势,并非那些未被人发现的炭石,而是夕夕矿场可以不费自己的力气就可以将未被人发现的矿产资源或是能源开采出来的能力。 有这个能力在,她没必要一直都把自己与煤炭锁死,大可以将这些能力用在开采翡翠、宝石以及金银矿产上, 想想到时候那大船拉了满满一串闪瞎人的珠宝玉石停在临江港口……怕是隔天她们家就得被狗-官们想个理由拉去杀头抄家。 眼下,夏晚棠没想着去开采珠宝玉石,她还打算多采一阵子黑曜火晶石,玲-珑火塔这东西的市场还广泛得很,若是做好了,别说支撑临江县一县之地的经济,就算是整个清平府的经济都能给支撑起来。 当然,煤石生意还是要做的,毕竟不是所有地方的地下都埋着煤,起码临江县这一片的地下就没见到多少煤矿,磷矿和硫磺矿倒是不少,只是夏晚棠不打算在手中多囤积煤石了。。 …… 在夏晚棠的可以安排下,不只是宋地,南明、盛唐等各地都有农民‘意外’发现地下埋着大批量的煤石 ,起先只是农民们去偷偷挖,后来挖的人多了,官府自然会发现,而后便顺理成章地接手了过来。 挖矿有危险,时常会有矿难发生,可是同被冻死相比,矿难的死伤率根本不值一提,官府压根没单独将采矿遇事身亡的人上报给朝廷,最多也只是将这些倒霉蛋算到了被冻死的人中。 有开采出的那些足以救命的煤石做仕途上的开路石,死亡的人根本不会被庙堂注意到,最终可怜的只是那一家人,亦或者说是那一群人。 但,少数终归是少数。 少数人的伤痛,只会被刻在少数人的灵魂中,过个八十年一百年,世间再无人记得。 -- 众生皆苦,苦的时间足够长时,便再没人觉得这个苦了。 刚开始大雪连天时,老百姓们都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了,好似天都要塌了,可是真到了掰着指头数日子时,两三年也过得飞快。 有一批人逝去,有一批新的生命到来,一眨眼便是三年后。 先是有人发现将近三个多月都没有下雪,后来又有人发现冷了三年的天儿渐渐转暖,路边的积雪好似开始化了……灰蒙蒙了三年的天总算能够清楚地看到太阳了,而且太阳一日比一日亮了。 真正让老百姓们感觉到转变的,是突然间很多人都觉得身上穿着的衣裳有些捂汗了,想要脱掉换上两件轻薄的。 一开始还没有人反应过来,可当全家人甚至是左邻右舍都这样说时,很多人都猛然间意识到,那冰天雪地的日子好像要就此过去了。 各地的老百姓都自发地走出了家门,按着当地的习俗开始‘祭天’。 宋地的汴京城内,应宋帝的要求,汴京城内最繁华的地方筑起了方方正正地九重垒土高台,用作朝廷举办祭天大典。 国际雄厚的盛唐更是直接在长安城外的骊山上建起了雄伟的‘祁天楼’,盛唐皇室之人在祁天楼内斋戒一旬,一为感谢上天撤去灾难,二为向天下黎民苍生请罪。 南明那边据说也举行了极具水乡特色的‘河神祭’与‘海神祭’,祈求河神与海神保佑冰雪之灾再不复来,保佑南明之地年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 朝廷举办的各种礼祭仪式走完,便到了清整超纲的时候。 宋帝的三十多道圣旨发出汴京城,先是清算那些在天灾之中不作为的官员,或是满门抄斩,或是抄家流放……宋帝一怒,血流漂橹;紧接着便是论功行赏,从六部开始,将所有有功之臣进行封赏,有过之臣进行罚俸。 李淳奕因为赈灾有成的缘故,被当朝圣上宣召进京面圣。对于一府之地的赈灾官来说,这无异于是莫大的荣耀。 李淳奕本是科考学子,若是没有这次天灾,他大抵是要一轮一轮地参考,及至最终中举之后殿试面圣,而后或是留京当个京官儿,或是被外派出京,去地方上从一地方官坐起,逐步爬升。 可适逢天灾,无数举子因为不想做那替罪羊一般的赈灾官,纷纷弃考,引得宋帝震怒,直接拔擢了各府学的前几筹为赈灾官,李淳奕压根没走过殿试的流程就直接做了官,而且还是从一县之地的赈灾官做到了一府之地的赈灾官,俨然也算是地方大员,可他还未一睹圣上天颜。 接到圣旨的那天,李淳奕慌成了狗。 “晚娘,你说我该怎么办。圣上为何会突然想起我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官?虽说圣旨中提到的是褒奖之言,可我从未见过圣上,万一礼节上有什么唐突之处或是不周到之处,岂不是要成为阖家的罪人?” “晚娘,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出出主意,我该如何渡过这道坎儿。” 李淳奕找夏晚棠拿主意,可夏晚棠哪里来的主意? 她强作镇定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同李淳奕道:“李四,你好歹还是一府之地的赈灾官,同知府见过许多面,怎么就没学到一些知府的气度?你说你没见过圣上,我连知府都没见过,我哪里来的主意?” 李淳奕:“……也是,是我急昏了头。” “要不你去找知府问问?带点儿节礼去,请知府点拨一些与那圣上相关的东西?”夏晚棠出注意道。 李淳奕想了想,摇头道:“若是之前的知府,我还敢找他求取一些经验,毕竟那位心性中正,非狭隘凉薄之人,可眼下的清平府知府是从别处贬官过来的,为人有着些许刻薄,他是贬,我多半是要升一升的,他哪会真心实意地助我?” “我倒不怕他直接寻个理由拒绝我,我担心的是他明知道当今圣上的喜好,却偏偏反着同我说,万一圣上喜欢溜须拍马之人,他却同我说圣上喜欢老实忠贞的,那还不如不问。” 夏晚棠眼见李淳奕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索性开始了降维打击,“行了行了,见机行事就是。见了圣上之后,少说多听,句句慎言,不求不能讨得圣上欢心,只求能够平安出了金銮殿。你也勉勉强强算是朝廷的有功之臣,只要不在金銮殿上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圣上定然不会生气的。” “况且,我觉得你有些想太多了,圣上召有功之臣进京面圣,又不是只召你一个,整个宋地,有功的良臣多了去了,到时候乌央乌央数百号人站满了金銮殿,圣上当然是挑那些京官儿,亦或者是大官儿进行褒奖封赏。轮到你时,或许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或许只是一个眼神,而后就略过了,你不要把自己想的多么多么重要,可能这道圣旨都是圣上顺带着发出来的,一省一府总得褒奖几人,这才叫赏罚分明。” 李淳奕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他也就没再因为这些事儿拧巴。 在夏晚棠那里吃了颗定心丸的李淳奕怀着踌躇的心思进了京城,一道而行的还有同一个省的另外几名同僚。 在京城修整三日,便到了圣上钦点的进宫面圣的时间。 夏晚棠说的不假,金銮殿上确实站了乌央乌央地一大群人,但这些人是有先后顺序的,不巧的是,李淳奕就被那慈眉善目的老太监领到了位置相当靠前的第二排。 第二排分为两列,李淳奕站的赫然是左列最靠中间过道的位置,他稍稍一抬头就能看到当今陛下的天颜,而宋帝也实时地瞅了过来,四目相对,李淳奕心中慌得一批,面上却强作镇定,不卑不亢地与宋帝对视一眼,而后谦卑地低下了头。 实际上,李淳奕还未进宫时,宋帝已经让自己的贴身内侍去盯着李淳奕了,他想看看这位在赈灾中表现突出的‘赈灾官’究竟有何能力。 当内侍领着李淳奕进殿时,宋帝便知道眼前这位看着面容还有些稚嫩,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便是这次天灾中表现最为突出,考评分数最高的赈灾官。 宋帝对李淳奕的第一印象是,这人可真年轻。 第二印象是,这男人长得可真清浚。 李淳奕不知道的是,宋帝的书案上早就摆上了关于他的调查,祖宗十八代都被查了个底儿朝天,夏晚棠自然也在调查范围之中,宋帝派去调查的那些人没查出与夏晚棠有联系的那天-朝商人究竟是谁,却查出了夏晚棠当初看重李淳奕这个病秧子的原因——是因为李淳奕好看。 宋帝想着这么一个肤浅又扯淡的理由,再度仔细打量了李淳奕几眼,心中暗暗点头,确实挺好看的,有他当年的风范。 第89章 晚娘蒙我! 他不就是一个过来凑数的么…… 夏晚棠刚认识李淳奕那会儿, 李淳奕就是典型的白面书生模样,脸上瞅着白白净净的,从头到脚都是儒生气。 都说‘嘴上没毛, 办事不牢’,李淳奕循了当地的习俗, 成亲之后就蓄了胡子。他不是连鬓胡,下巴上的胡子也不是很多,故而只蓄了八字胡,衬得脸越发白了。 夏晚棠起先一眼就看上了李淳奕,是因为李淳奕长了一张idol的脸, 十分贴合她的审美, 可成亲后李淳奕要稍微胖了些, 咬肌也迎来了二次发育, 脸比之前要方正不少,瘦削的脸变成了国字脸,再配上两撇八字胡,典型的帅叔叔模样,虽然不是夏晚棠一开始中意的那种鲜肉长相,但大概是情-人眼中出徐公的缘故, 夏晚棠觉得脸变方正的李淳奕更具有味道了。 在夏晚棠的眼中, 原先的李淳奕就是一杯鲜嫩的果汁,深得她的心,如今的李淳奕像是果汁被岁月酿制了一遍,变成了一杯清冽香醇的果酒,越发具有魅力了。 反正她这个颜控是没看烦。 -- 有道是‘人丑就要多读书’,对于长得好看的人来说,靠脸吃饭都不失为一种选择, 正是因为选择太多,所以才少了一往无前考科举的心,可对于那些长得寻常的人来说,选择没那么多,读书这条走到头就能光宗耀祖的路俨然成为了最保险的路。 可读书多摧残人啊,睡得比狗晚,起的比鸡早,每天都在努力读书,头发日益减少,人日益变秃,再加上寒门学子的营养多半跟不上,故而寒门学子的形象多数不大好。哪怕是考上了科举,留在京城做了京官儿,靠着俸禄改善了生活,那些离之而去的头发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反倒是那些父辈们甚至是祖辈们就已经步入仕途的学子,因为有着祖宗的积淀,他们自小就跟着名师学习,少走了许多弯路,哪怕父辈祖辈长得丑,基因不大好,但因为做了官,娶来的媳妇貌美如花,也能中和一下自家基因里的丑。 连着两三代貌美如花的美娇娘娶进门之后,就算那祖辈父辈的基因再强大,生出来的孩子也丑不到哪里去了。 故而,呈现在宋帝眼前的,就是眼熟的官员长得赏心悦目,哪怕颜值不够,也有气质来凑。而那些眼生的官员,便是丑的各有千秋了,偶尔有几个长得没那么丑的,宋帝都多看了两眼。 李淳奕站在这一群人中,长相中等偏上的他就变成了一众绿叶衬托的红花,看着都赏心悦目,更别提他身上还背着功劳,宋帝能不多看几眼? 左看一眼,又看一眼,再停下来看上几眼。 李淳奕稍稍一抬头,就与宋帝来了个四目相对,他发现宋帝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吓得赶紧低下头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晚娘蒙我! 想想在家的时候,夏晚棠是怎么同他说的…… 夏晚棠说是他想太多,还说宋地内有功劳的赈灾官多了去了,宋帝召所有赈灾官进京,又不是只召他一个,几百号人乌央乌央站在金銮殿上接受封赏,宋帝根本不会注意到他是哪根葱…… 夏晚棠还说就算宋帝看到了他提到了他,那也只会是轻描淡写地说一句话,然后就略过了,让李淳奕不要把自己想的太重要…… 可眼下这是什么情况! 虽说金銮殿内有百十号人,可他一进宫就被那内侍太监叫了去,特意安排在了最前面的位置,就算他想缩着脖子也没地儿缩啊! 而且宋帝的目光为什么一直都停留在他身上?他不就是一个过来凑数的么? 李淳奕内心忐忑,面上强装冷静,鬓角渗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就在这时,高居于龙椅之上的宋帝开口率,“李爱卿,在这次赈灾中,你们清平府临江县的表现相当卓越,你想要朕怎么封赏你?” 李爱卿是谁?他不叫李爱卿,他叫李淳奕。 李淳奕正内心庆幸宋帝第一个点到的人不是他,悄悄为自己捏了把汗,突然就听到了后面那句‘你们清平府临江县’……整个宋地,能有几个清平府?会有几个临江县? 李淳奕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宋帝的那一声‘宋爱卿’是在喊他,满脸恍神地抬起头,朝宋帝看去。 宋帝就喜欢看这种官场上的萌新出入金銮殿时战战兢兢的模样,像是一只受惊的鹌鹑……这也算是一种恶趣味。 站在宋帝身边的内侍太监怎会不知道宋帝的这种恶趣味?他满脸笑意地看着李淳奕,捏着嗓子提醒道;“李淳奕,圣上问你话呢,你还不赶紧答?” 李淳奕一晃神,硬着头皮答道:“赈灾一事本就是微臣的分内之事,臣一身所学,取之于民,自当用之于民。臣理所应当这样去做,不敢奢求封赏。” 宋帝心里对李淳奕越发满意了,他略一沉吟,道:“李爱卿你不敢为自己邀功,但朕却不能不赏。谢苟,传朕旨意,清平府临江县李淳奕赈灾有功,当为天下赈灾官表率,今封为正四品清平府知府,兼任朝廷赈灾司从三品右监司,驻守清平府,每年腊月入京述职一次。万望李淳奕不负朕心,不负百姓。”谢苟是宋帝身边那位贴身内侍的名字。 李淳奕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他感觉自己像是做梦一样,怎么在家待了三年,做了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他就躺上了正四品了? 不对,是从三品! 从三品也是三品啊,这说出来可就是三品大员了! 虽说赈灾司不是什么实权单位,平常根本没什么事,但只要来了事,那便必须要办好,不论是蝗灾、旱灾、洪涝、地龙翻身……赈济粮发放多少,医官应该派遣多少,工部应该如何协助受灾之地完成重建,平时应该如何预防灾害出现,都是事儿! 李淳奕被这从天而降的大烙饼给砸的晕晕乎乎,他自己都未能回过神来,就见谢苟憋着笑同他说,“李监司,还不谢圣恩?” 一语惊醒梦中人! 李淳奕赶紧叩谢圣恩,及至出了金銮殿,他整个人都好似踩在云端一样,满满都是不真切感。 从三品的赈灾司右监司只是赈灾司的二把手,一把手是左监司,是正儿八经的赈灾钦差,原本还有些担心这位新上任的右监司分了他的权,特地设了个局来试探李淳奕的口风,结果李淳奕相当坦荡,直言京城这边的赈灾一事还需要左监司拍板,若是有需要他出谋划策或是出力干活的地方,随时可以去信清平府,分内之事,他定不会推脱。 言外之意就是,你是左监司,是赈灾司内的一把手,你原来怎么带团队,现在就怎么带,我不会干涉你,也没想着分权,我是要回到地方上的,你只需要保证赈灾司不出问题就好,若是赈灾司在你手中出了什么问题,那也同我无关,我就是候补位置的,你要是搞的好,我就是衬托你这朵红花的绿叶,但你要是搞差了,圣上怎么处置是圣上的事情,说不定你砍了头之后还需要我来顶替你的乌纱! 王冠祖放心不少,可又有些委屈,凭啥你李淳奕领着赈灾司的俸禄,却不管赈灾司的事?还对我的乌纱帽虎视眈眈,就等着我拉胯倒台! 他也明白李淳奕说的那话的意思,赈灾司右监司说是从三品,实则职权远不如一个地方知府的大,而且赈灾司里的活儿都是急活儿累活儿脏活儿,办好了可以领到封赏,但若是办差了,全家都得跟着流放…… -- 李淳奕升任清平府知府的消息传回清平府时,刚调任来的那位知府迎来了仕途上的第二次低估,他再次被贬,去了距离临江县三百里之遥的临海县,做了临海县的知县。 临海县紧挨着大海,常年受到大风与大浪的影响,渔民世代与海洋斗争,年年都有死伤,偶尔还会有海寇过来,需要集全县之力抵御海寇,若是抵御不住,那等待临海县老百姓的便是屠村、甚至是屠城。 那位清平府知府原先还想着搭乘李淳奕高升的风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为了这个目的,他暗地里使了不少银子,打点了不少关系,可他就算打点,那也不可能打点到宋帝耳朵中去,而他的贬谪令是宋帝亲口定下的,他的靠山都不敢有任何异议,他哪有不被贬谪的道理? 这位知府听闻自己要被贬去临海县,吓得大病一场,趁着大病的时机,他修书一封,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到了京城,找他的靠山打听自己再度被贬的具体缘由。 他的靠山只回复了他七个字,“考评过差,少联系。” 考评制是当今圣上一力推出来的官员考核政策,由吏部负责执行。按理说,官员考评是可以通过吏部运作的,表现稍微差一点的,只要银子使到位,混个考评良好不是什么问题,表现不错的,都可以混个优良,可对于那些表现特别差的,在任期间无功无绩的,吏部也不敢瞎运作。 万一圣上要调这位官员的卷宗,要查这位官员的案底,他们还能把卷宗都改了?卷宗好改,口碑难更,若是圣上找人查到了这位官员的卷宗作假,与民间反馈不一,吏部所有人的脑袋都可以挪个家了。 那位清平府知府自问自己在任期间虽然无功但也无过,按照以往的经历,熬资历就好了,熬个七八年,还能再升回去,可偏偏与他搭档的是李淳奕,在清平府考核时,有益于赈灾的事情全都是李淳奕提出的,他就好似站在月亮旁边的萤火虫,负责考评的官员就算拿着放大镜看,也没找到他对赈灾一事的功绩,只能如实上报。 而宋帝想的更是简单,他就是觉得这个官员也太过无能了,简直就是浪费朝廷的俸禄! 原先好歹是三省官吏,因为能力不足贬谪到了知府,结果还是什么正经事都没干出来,那可不得再降降? 能力不够担起一府之责,那就去知县的位置上好好锻炼锻炼,学学该怎么干实事,就算祸害了,那也只是祸害一县之地的人,而不会祸害偌大的一府之地。 第90章 迁府 繁华 李淳奕是从清平府赈灾官的位置上升上来的, 他比清平府的上一任知府更清楚清平府的发展薄弱点在哪里,故而他上任之后,完全就是‘补短’来的。 原先的清平府是以府城为中心串起来的, 府城里最为繁华,各地次之, 乡下最为贫瘠,有官道纵横于府城与各县之间。 可是经过这次的雪灾后,清平府内的格局已经完全变了——各地为了更方便地买到煤石、玲珑火塔以及其它的物资,都将路修到了临江县,临江县所在之地的交通便利程度要超过通往清平府城的交通。 李淳奕升任清平府知府后, 做的第一件事便很大胆, 他直接上书一封, 陈明临江县比原清平府府城更适合做府城的缘由, 奏请朝廷批准清平府城迁至临江县。 临江县的交通何止是超过远清平府城啊,这里的交通已经超过了东鲁之地绝大多数的城池,仅仅是比汴京城差一些,但若说东鲁之地哪个地方同外界联系最紧密,同盛唐、南明、大元的交易往来更多,汴京城都要比临江县差一点。 有渔民算过, 临江县紧邻着的那条江上每天要经过的船只将近七百艘, 雪灾期间建设的海棠港每天都有四五百艘的船只靠岸或离开,无骨鱼、锦鲤等水产早已远销南明与盛唐,棉花、棉布以及少数海外来的粮食也成为了临江县的特色。 临江县城内行走的外邦人要远超过汴京城,有难以计数的文人骚客赶来,亲眼目睹了临江县城内翻天覆地的变化——以距离海棠港最近的夏家庄、李家庄为中心,客栈开了二十余处,而且一房难订, 很多来得晚的游商订不到房间,只能跑去临江县城内住店打尖,李家庄的豆腐很有名气,往来的商人提到李家庄李氏兄弟做的豆腐,无不竖起大拇指的,更是传出了‘海棠港必食’的美名。 李淳奕要将清平府城迁至临江县,这可不是小事,朝廷内的文官们这个说行那个说不行,来来回回讨论了个底儿朝天,文官们就差撸起袖子打个面红脖子粗了,最终是皇帝下的令——准奏! 宋帝才不会在乎清平府的府城在哪儿,只要李淳奕能够将清平府经营好,每天多多地为朝廷国库贡献银两,那就是好事。除此之外,清平府还不能屯私兵,这是大忌,但宋帝派了自己的心腹武将带着两万精兵驻扎在了清平府,建设了清平大营,同清平大营一并扎根清平府的,还有宋帝的无数爪牙。 宋帝可以听信李淳奕在奏折中写的东西,可以放任李淳奕在清平府这块土地上施展拳脚大力施为,但他必须确保清平府还是皇室的清平府。 若是遇到其它在朝廷中摸爬滚打多年的官儿,看到这样的阵仗,铁定会束手束脚,但李淳奕不会。他自问自己对朝廷忠心耿耿,一心为民,想着真正帮助到清平府的父老乡亲,哪里会管驻军不驻军? 驻军还好呢,不用担心倭寇从临海县那边冲过来,坏了大好的形势,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元气可经不起折腾。 至于说宋帝的那些爪牙,只要不干涉地方上的事,那便能相安无事,说不准还能带动清平府这边的经济形势,他们多吃几斤豆腐,做豆腐的老百姓就能多赚点铜板。若是那些爪牙不安分,在清平府四处为非作歹,他就上奏折去参一本! -- 清平府城要搬迁,这事可大可小。 对于朝廷来说,就是一道圣旨,允了便允了,对于清平府衙来说,也只是临江县县衙转府衙,清平府府衙转县衙,府官们一并迁至临江县,其实没什么。这个年代的官员多数都是一个任期举家搬迁一次,大家早都习惯了,更别提从清平府城到临江县的路那么好走…… 最难受的是那些清平府城内的大户人家以及商人店家。 清平府在那地方都几百年没挪窝了,有道是‘春江水暖鸭先知’,清平府城作为一府之地内的权力中心,自然备受富人们的追捧,可如今清平府权力中心要移走,这些富人们能不跟着搬迁吗? 没人逼着他们搬,他们可以选择不搬,但若是不跟着权力中心走,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踢出了清平府权贵的圈子,届时各种麻烦事都会接踵而来。 商人店家们更是忧思重重,不论大老板还是小摊小贩。 住在清平府城内的小摊小贩多数都是家中没有地皮的,就靠着每天出摊卖点儿东西赚钱,赚得还多是大户人家的钱,如今满城权贵都打算搬走,他们往后赚谁的钱去?若是赚不到钱,一家老小都得喝西北风! 清平府城内的大老板更是急得都快哭出来了,譬如说清平府内最大的酒楼仙客来,他们做的就是权贵的买卖,如今权贵们都要搬走,他总不能把仙客来也跟着搬去临江县。 不是他不想搬,是不值得搬。 近几年,临江县内的外来游商极多,早就开启了打尖住店一条街,比仙客来稀奇、好吃、装潢养眼的酒楼比比皆是,仙客来在清平府城之所以能够独占鳌头,靠的是经营出来的百年名声,还有就是掌柜的手中拿捏的人脉。 哪家的老太太打算过寿,哪几个权贵有什么兴趣爱好,喜欢吃什么玩什么……这种最原始的‘大数据’,都牢牢记在了仙客来掌柜的脑子里。他若是搬去了临江县,优势十不存一,拿什么同那些菜式比仙客来新颖、房间装饰得比仙客来好、价格还比仙客来低廉的酒楼比? 怕是他费劲功夫把仙客来搬到临江县,却无人会再买账啊! 这些不想清平府城搬迁的人想尽办法地给李淳奕递化,甚至有人许以重金,拿出了一年三千两雪花银的承诺,可惜这些对李淳奕的诱惑并不大。 朝廷发的俸禄足够一家支出,夏晚棠还有自己的买卖,家中的农场、牧场、鱼塘、矿场等都是日进斗金的买卖,三千两雪花银哪里会被李淳奕放在眼里? 他一不爱文人字画二不爱古玩串串,全身上下都没什么奢侈的爱好,根本用不着花钱,也没有三品官的架子,一件衣服穿个三四年都不会想着要换,还是夏晚棠催着撵着给他添的新衣。 上门游说的人跑烂鞋底子磨破嘴皮子,也没能让李淳奕回心转意,清平府府城最终还是搬到了临江县的县城北郊。 临江县城更名为新清平府城,同旧清平府遥遥相对。 李淳奕在新清平府搞了三件大事,一是兴建临江港,彻底将水脉打通,为往来游商提供了便利,二是在沿江一带划出地方来,筑好拱坝,建起了三十里清江水市,沿江两岸三十里尽数被规划为酒楼、茶肆、书院等,三是在临江县中确定了工人的身份,允许工人通过缴纳税银来抵农税,再由清平府府库中的囤粮来将税银兑为农税,上缴国库。 前两件大事是为了让外地游商来清平府,最后一件大事则是让清平府内的老百姓可这劲儿造! 以棉花种植业为首的产棉业、纺织业俨然已经成为了清平府的标志性经济支柱之一,大片大片的土地被开垦出来用于种植棉花,若不是刚吃过家中没有囤粮的亏,怕是老百姓都会只种够自家吃一年的粮食,余下的田地都用来种植棉花。 如果老百姓种的粮食只够自家吃,那些县城中住着的家中没有田地的人该吃什么? 为了保证充足的粮食供应,李淳奕有意地让清平府城内的粮店适当抬高了收粮价格,而且清平府的府库中也连年囤粮,每年新粮换旧粮,确保抵御天灾的能力。 -- 清平府的发展可以说是日新月异,原先从□□盛唐那边来的游商们总是在临江县吹嘘□□盛唐有多么多么好,吹嘘长安城有多么多么繁华,可自打那次天灾过后,那些长安来的游商们就很少吹嘘盛唐的好了。 因为盛唐那边比宋地要偏北许多,听闻那次雪灾降世时,盛唐受灾相当严峻,有许多百姓冻死或饿死在家中,流民四起,整个盛唐都跟着动荡了起来,战火纷纷,若非那唐皇手段强硬,唐兵勇武非常,怕是高高在上的盛唐都能被那些乱臣义军所颠覆。 虽然唐皇带领李氏皇族在动乱中撑了下来,平定了各地的贼寇义军,但盛唐□□也因此而元气大伤。 盛唐在衰落,宋地的清平府却在飞速发展,哪怕是长安城来的商人,在见到清平府那沿江水市时,往往都会情不自禁地看迷了眼。 商业是新清平府城的第一旋律,往来最多的一直都是操着各地口音的游商,第二旋律是李淳奕始料未及的——文人骚客们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清平府城发展极快,有许许多多新奇的东西,都扎堆儿来新清平府城游玩,留下不少有名的诗作与文章,这些诗作与文章被那些游商们带去了各地,转头就吸引了更多的人慕名而来。 三十里清江水市变成东鲁之地‘网红打卡点’的事,夏晚棠始料未及,不过这并不妨碍她搭着这趟春风搞钱。 精品棉布这等东西已然不算是什么稀奇物了,这个时代还没传到东鲁之地的各种水果都被夏晚棠买了果苗回来,调快生长速度,种到了农场中…… 第91章 没想到 人家的冬天过得居然那么滋润!…… 李淳奕主政、夏晚棠主商, 在夫妻俩的密切配合下,不过短短十年时间,清平府就成为了天下人都羡慕向往的地方。 就连汴京城的名气, 较之于清平府,都要稍稍差上一些。东鲁之地的人皆知汴京城乃是宋帝脚下, 宋地皇都,达官贵人无数,可对于天下人来说,汴京城的繁荣尽与他们无关,反倒是清平府内出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 会受到各地人的追捧。 清平府产的棉花已经成为了盛唐百姓家居必须之物, 有一些匠人学会了纺棉线织棉布的手法, 便发动自己的智慧, 想方设法地研制出花样更多的染布织布之法。 清平府产的琉璃火塔远销大元以及南明这俩一南一北的城市,偶尔还会见到不少西域来的商人。 那场小冰河期的天灾对于百姓的影响是无法磨灭的,各地百姓都养成了屯煤石的习惯,对于大元乃至西域那等每年冬天都保守风雪困扰的人来说,琉璃火塔的作用是可以救命的,不仅能救人命, 还能救牛羊牲畜的命。少一些牛羊牲畜在风雪中被冻死, 来年便能多赚一些,也算是救了人命。 南明之地倒是暖和,可相应的,在南明之地生活的老百姓压根没怎么想过冬日里的取暖之法,早些年的冬日都是稍微穿的厚一些,平日里多晒晒太阳,晚上躺下之后多盖几层被子, 再加上祖祖辈辈练就的一身浩然正气,抖着抖着也就能把冬天给熬过去。 寻常的冬天能靠着一身浩然正气给熬过去,可遇到小冰河期那种漫长的凛冬,一身浩然正气显然是不够用的。在那场凛冬来临之时,南明之地的百姓可以说是毫无招架之力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南明之地的死伤率最高,人口锐减了六成以上。 若不是盛唐与宋地这边也因为遭灾而元气大伤,唐皇与宋帝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挥师南下,将整个南明之地吞下了。 经此一灾,南明之地中幸存的老百姓不仅知道了御寒的重要性,还知道了北方人的冬天居然过的那么舒服! 在他们都靠着一身浩然正气死撑的时候,北方人居然屋子里点着灶火,把整个炕都烧的暖呼呼,还在灶火上扣一个玲-珑火塔,整个屋子里都暖的不像话,哪像他们,活得就好似原始人一样,取暖靠抖与靠晒太阳。 意识到冬天没必要过得那么艰辛的南明百姓纷纷出钱购买玲-珑火塔,不仅做到了家家户户都有,还做到了每间住人的屋子都有! …… 靠着多种多样新奇的东西,清平府的经济爆炸性增长,上缴给朝廷的税收年年都在增加,不到三年时间,汴京城内空虚的国库便被清平府给补了起来。 清平府的土地价值飞涨,许多其它州府的达官贵人纷纷跑来买房置地,还有其它大郡的商人也听闻清平府内的商业发达,遍地都是舍得花钱的富人,纷纷过来做买卖,有开布庄的,有开书肆的,还有开青-楼的…… 在李淳奕与夏晚棠的规划中,三十里清江水市要完全建成,至少需要十年时间,可事实上,第四年年中时,三十里清江水市便已经完全建成,此时还有源源不断的商人赶来,足足将清江流经清平府的地段全部占满,清江水市的最终规模定为两百二十里,恰好是清江流经清平府内的总长。 文人骚客们最常做的事情便是晨起时在清江口搭乘一艘画船,沿江顺流而下,看遍沿江两岸的风光与繁华,晚上休息在清江水市的尾末,在那里尝尽清江水市的美食,隔日再从清江水市步行一路游玩回到最初的地方……这么一遭每日吃吃喝喝玩玩地走下来,少说也是两月时光,足以将那些文人骚客兜中的银两掏空了。 清平府府城的规划也随着清江水市的发展而渐渐脱离了原先的规划。 李淳奕原先想的是将清平府城规划到临江县县城中,在临江县现成的基础上向外扩张,建起一座更大、更新、更繁荣的清平府城,可他哪能想到,随着清江水市的发展,临江县城对那些外来游商的吸引力并不高,外来游商们看上的都是沿江地段,沿江地段最靠近清江的地方没有空地之后,大家宁可退后一步,也不愿意在临江县城内扎根,李淳奕只能再次规划。 以清江水市为基础,李淳奕在清江水市的两侧划分出商业坊与居民坊,居民坊更靠近码头一些,供慕名而来的各地达官贵人安家置业,商业坊则是留给那些商人们去捞金,商人们赚得越多,清平府衙收到的商业税也就越多。 就这样,清平府一边发展一边修正规划路线,逐渐形成了规模。 身处在巨大革新中的夏晚棠也敏锐地抓住了时机,联合清平府的府学,推出了新的书院——奇技书院。 第92章 终章 那些当初没看上这门亲事的人怕是…… 奇技书院, 取名自奇技淫巧这四个字,因为后面俩字实在引人遐想,如果将那俩字用到书院的名字中, 指不定会怎么被人诟病,误会成是什么不正经的书院。 奇技书院内搞的, 就是科学。 先从矿产堪舆开始、再加入一些矿产提炼、还有纺织印染工艺的改进、水车的研制、两轮车的研制、植物油的提取、豆腐方子的改善……夏晚棠让李淳奕张榜招揽天下匠人,开出的待遇相当丰厚,她这奇技书院不仅仅是搞新事物的研发,还顺带着搞旧事物的完善。 总而言之,奇技书院就是召集一群有奇思妙想并且愿意做点尝试的人来不断试错, 在试错中改进现如今的技术。 夏晚棠往奇技书院里砸的钱可不少, 李淳奕一开始都替他担心, 生怕夏晚棠将钱砸进去之后连个响都听不了, 可夏晚棠坚持要砸钱投入奇技书院中去,他也就没大煞风景地去劝。 在奇技书院零回报运转了两个月后,纺织印染工艺的改进终于取得了突破,这是孟芸带领好几个老匠人搞出来的,夏晚棠让陈嬷包了银子去给了所有匠人打赏,然后便让长庚将纺织印染作坊风风火火地搞了起来, 直接允了那些匠人利润分红。 但是也有人在奇技书院终究是纯粹混日子的, 说是来琢磨工艺技术,实则每天都在瞎搞磨洋工,夏晚棠看到会提醒,但有些人就是胆大路子野,提醒不管用,夏晚棠毫不犹豫就把人给辞退了。 不想认真干活还想领奇技书院的钱,想什么美差事呢? 在夏晚棠的这一手杀鸡儆猴之后, 很多抱着混日子心思的人都收敛了许多,夏晚棠也被这事儿倒逼得提出了新对策——写日报、旬报与月报。 有了日报、旬报与月报,谁是认真咋做,谁是磨洋工,内行人一目了然。 前头有利益诱导,后头有规矩限制,奇技书院就这样渐渐走上了正轨。 -- 三年小冰河期,直接扭转了昔日的格局。盛极一时的盛唐长安因为受灾最为严重的缘故,百姓休养生息相当困难,还需要面临大元那边的流民侵扰,可以说是内外受敌。 南明之地的御寒手段极为贫瘠,死伤同样惨重。 较之于盛唐以及南明,东鲁之地就要好上许多,受灾虽然不轻,但有煤石撑着,百姓们更多的是受了饥荒,冻死的没多少,三五年时间就能恢复元气。 小冰河期之前是盛唐长安的年代,小冰河期之后便是宋地清平府的年代。 天下人无不向往清平府盛极一时的繁荣,留下了‘清平府归,不羡长安’、‘人人都说清平好,游人只合清平老’、‘长安归来,不见天下;清平归来,不见长安’等一系列佳句。 清平府的发展实在太快了,若不是祖宗庙堂都在汴京,宋帝都动了迁都的心思。 相比起宋帝这种见证者,杜红缨、夏春生、谢闰梅等亲历者对清平府的改变感受的更为真切。 不用想太长远,就想想十五年前夏晚棠与李淳奕说亲那会儿,他们两家住的都是什么屋子,住的都是土坯房,因为要腾出屋子来给夏晚棠与李淳奕成亲用,谢闰梅老夫妻俩只能住那漏风的柴房,幸亏夏晚棠有本事,自己置办了院子,不然住在那走风漏气的屋子里,谢闰梅觉得自己得少活十年。 那时候,夏晚棠在县城置办的三进院子,哪个人不说好?可现在呢,那三进院子根本入不了富人的眼,瞅着都觉得有点寒酸,夏晚棠和李淳奕早就搬进了新建的府邸,那三进院子已经被推倒重建了小别院,李淳奕的一些朋友到访时,才会安排住进那小别院中。 再看看夏家庄和李家庄,这些小庄子,原本多不起眼,别说是闻名于天下了,就算是在临江县,那都是相当不起眼的地方,可现如今呢? 现如今的夏家庄与李家庄,田地早就被卖成了天价,不知道多少商人想来购买沿江那些土地,单单是卖宅基地,夏家庄与李家庄的人就赚了个盆满钵满,他们拿着卖宅基地的银钱买了新的宅基地,盖起了更大的宅子,没想到才住不到三五年,清平府的扩张规模上来了,又有人要来买他们的宅基地,他们也不想整天搅在那闹哄哄的坊市中不得安宁,索性再往后退一退,把手中的宅子卖个高价,然后买更多的田地、盖更好的宅子。 夏家庄、李家庄的人都变成了拆迁拆出来的富户,就连李招弟那不成器的娘家兄弟李福宝都靠着卖房卖地的钱发了一笔横财,不过据说这钱压根没在他口袋里捂热就到了李招弟的手中。 李招弟用这笔钱给李福宝置办了一处体面的院子,还给李福宝娶了一房精明干的媳妇,连拖带拽,总算让李福宝成了家。 关于这个死活都扶不上墙的烂泥弟弟,李招弟看得很透彻,她这个弟弟自理能力太差,性子也软弱,但胜在听话,找一个精明干练的媳妇儿,日子就能支棱起来。 李招弟自己曾经就是一个扶弟魔,对扶弟魔这种行为深恶痛绝,她担心给李福宝娶来的媳妇儿会无止休地拿着李家的钱接济娘家,索性给李福宝找了一个没爹没娘,在恶毒婶子手中讨生活的苦命女,将那苦命女从水深火热中解放了出来,那苦命女对婶子说不上恨,但也绝对没什么好印象,自然是同李福宝安生过日子的,怀上孩子后,更是一颗心思都扑在了孩子上,同那点水无情的娘家等同于是断了所有的联系。 李求弟也又嫁了一个男人,那男人虽然脚有点瘸,但老实且有能耐,关键是对婆娘好,没因为李求弟之前嫁过人就有什么想法,同李求弟搭伙把日子过了起来。 没有老李家的拖累,李招弟、李求弟、李盼弟姐妹几个其实都是不错的,她们姐妹几个最大的错,就是投生在了老李家,被娘家无休止地拖累。 关于李招弟给李福宝娶了一个命硬到克死爹妈的闺女这事儿,杜红缨实在看不惯,老太太年纪虽然不小了,但腿脚利索得很,再加上夏晚棠与李淳奕住的府邸同夏家兄弟几个建的大院子不远,老太太直接上门同夏晚棠吐槽。 “你说咋会有你大嫂那样的人?她那兄弟早些年烦人的很,可近些年相处下来,人其实还是不错的,就是被他那老娘给养坏了。被你大嫂当成牲口一样使唤了几年,就算性格里有什么棱角也被磨平了,如今看着性格温厚,老实巴交,挺听话一孩子,你大嫂怎么就给寻了那么一门亲事?” “如果不是那孤女实在拿不出银两来找人说亲,我都怀疑是你大嫂收了那孤女给的银子。要是她娘泉下有知,怕是能被气得托梦给她,骂她是不孝女!那孤女的命太硬,你大嫂就不怕那孤女把她弟弟也给祸害了?” 适逢陈嬷端茶进来,听到‘命硬’这两个字,陈嬷笑了笑,宽解道:“老姐姐,命这东西,实在是太虚无了。我被夫人买下来之前,人人都说我命硬,说我克人,夫人没信,给了我一条活路。起先我还担心自己的坏运道影响了少爷,都不敢多靠近小少爷,可后来看了一段时间,小少爷无事,我这才放心敢带小少爷了。” “我不知道命能不能信,但我觉得老天爷肯定不会完全断掉一个人的活路,不然老天爷也就不会让这人生下来。如果自己前半生命苦,那就多做善事,为自己的后半生积福。” “你说的那闺女,我也听说过,爹娘没了,那是被烟熏着了,她命大才活了下来。要我说,这才是命好,不然为啥大家都出事了,就她活了下来?” “她爹娘没了,在叔叔婶子手里讨生活,她婶子素来刻薄,对亲闺女都是非打即骂,更别提是侄女,定然不会对她有什么好脸色的。那姑娘能把事情做漂亮,让她婶子挑不出错处,足以证明是一个有心的,这样的人想要把日子立起来,肯定不会太费力。” 杜红缨一琢磨,这也确实有道理,当初大家都说李淳奕命不好,别说考上科举光宗耀祖了,连考场都不能顺利走出来,谢闰梅急得口舌生疮,想给李淳奕说个亲事,可就是没人家看得上。 但现在呢? 那些当初没看上这门亲事的人怕是毁的肠子都青了。 不过话说回来,李淳奕的身体要是没调理好,压根没法儿参加科举,能不能有现如今的泼天富贵还真尚未可知。 杜红缨觉得,要是没自家闺女帮扶,李淳奕那病秧子身子,说不准连那三年雪灾都熬不过去呢! 归根结底,那小夫妻俩是互相成就。自家闺女有再大的能耐,也不能投身于科考中去,再找一个人,真不一定能有李淳奕的才学,也不一定有李淳奕那寒窗苦读的韧性,而李淳奕再找一个人,怕是连身上的虚证都治不好…… 想想自家闺女如今已经是诰命之身,去县衙见官都不用跪,杜红缨就觉得脸上有光。谢闰梅总说生了四个儿子,唯独老四出息,她同谢闰梅的想法差不多,她觉得自己生了四个,另外三个摞起来都不及这个闺女给自己长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