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躲过真香定律》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没有人能躲过真香定律》作者:明月上西楼 文案: 周晨望x凌希 同性可婚背景。 生活所迫,凌希不得已下海,谁知第一次接客不仅被白嫖,还和那人一起上了社会新闻。 周家二少爷和陌生男子衣冠不整当街拉扯的新闻铺天盖地在各大媒体平台蔓延开来。 周晨望更是徘徊在“违法”边缘,丑闻导致周氏集团股票一跌再跌。 为了挽救自己和集团的形象,迫于无奈,周晨望不得已公开承认和凌希的恋人关系。 并决定和凌希协议结婚,协议期限为一年。 * 好友:我看过所有的先婚后爱小说,没有一个人能躲过真香定律。 周晨望:你放心,我绝对是个例外。 * 一年后。 凌希:这是离婚协议书,请签字。 周晨望:我不签! —————————————— 年下,年龄差两岁。 古早先婚后爱梗,旧瓶也没装什么新酒。 一颗酸酸甜甜的柠檬糖,HE是一定哒! 第1章 拿着钱快给我滚 凌希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刺眼的阳光从未拉上窗帘的窗户照射进来,刺激地凌希睁不开眼,他拿手臂横在眼睛上,待适应了光线后,才坐起身来,微微一动就牵扯的后腰一阵酸软,凌希不得不再次躺下,随后想起了昨晚的事。 昨天是他第一次下海,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他不会选择这条路。 可做都做了,现在再来说这样的话,未免太过矫情。 凌希翻了个身,听到身边传来一声不悦的轻哼,回过头看到了仍在睡梦中的人,是他昨晚的恩客。 昨天来的时候房间没有开灯,他并没有看清楚恩客的模样,紧张的心情也让他顾不上这些,只记得此人身材不错,肩宽腿长还有腹肌。此时细细打量,才发现此人看起来年纪尚小,半张脸埋在枕头里,能看到高挺的鼻梁和另外半边英俊的眉眼。 他昨晚不知是喝了酒还是磕了药,意识模糊,什么寒暄都没有,拉着凌希直接做了。 可怜凌希被他翻来覆去地折腾,到最后嗓子哑地叫都叫不出来,也不敢抱怨,对方开出的价钱十分可观,他这个年纪还能接到这种价钱的生意算是个奇迹,凌希咬咬牙坚持忍了下来。 一想到那些场景,他就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又被劈成两半,凌希拍拍脸,赶走脸上因为羞耻和情事浮上的潮红,伸手轻轻推了推那个人。 推了三下后,那人终于不情不愿地醒来,眼睛从枕头里掀开一条缝,之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睁大,他从床上猛地弹起,指着凌希质问道:“你谁啊!” 凌希被这一嗓子吼懵了,愣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小声报了自己的化名,“我是杰西。” “什么杰西!你怎么在我床上!”那人眉心都快拧到一起去了,看着凌希光裸的上身,眉头拧地更紧了,“你怎么没穿衣服……不会吧!” 他一面问话,一面伸手掀开身上的被子,眼见自己也一丝未挂,顿时慌了,动作一大,就扯得头昏昏地疼,他仿佛回想起了什么,身体的不对劲让他产生警觉,用力按着头,“我靠!!你给我下药?” “没有啊。”凌希茫然说,“我来的时候你已经吃过药了。” 对方像看怪物一样看了凌希一眼,不想跟他过多纠缠,以最快的速度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就要冲出门,凌希在床上一把拽住他的手腕,“你不能走,还没给钱。” 因为动作很快,原本盖在身上的被子滑落下来,将他整个上半身都曝光在外,胸膛上和脖颈上布满的点点红痕在凌希白净的皮肤上显得尤其惹眼,明目张胆地验证了昨晚的荒唐。 那人看一眼凌希,脸上露出些许懊恼,他一把甩开凌希的手,将凌希摔在床上,有些慌乱道:“我不管你和谁串通好了给我下药仙人跳,识相就赶紧滚,再纠缠别怪我不客气。” 骂完人后拉开房间门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凌希一个人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歪倒在床上。 凌希生的白,又消瘦,一丝不挂的他只有一头黑色短发细碎落在床单上,看起来像是被暴风雨打湿的折翼蝶。 他的手慢慢紧握成拳,脸上的表情于羞耻中泛出阵阵委屈,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会出现在自己身上。这笔生意是他做这一行的朋友介绍的,说是联系好了,直接给了房卡,他们没资格知道恩客的信息,因为可观的报酬,也因为相信这个朋友,他便来了。 不曾想又惊又怕伺候了一夜,到头来一分钱都没拿到。 凌希拉过被子盖住自己,身上的疼痛和不适开始从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凌希觉得很疼,他揉了揉眼睛,用被子蒙住头,隔绝了窗外耀眼的阳光。 他是被房间电话吵醒的,前台服务生很客气地询问是否需要替他续订,凌希摇摇头,哑着声音说:“不用了。” 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时,凌希一眼看到了床头柜上遗落的黑色钱包,他惊喜地走过去翻开来,里面却空空如也,除了几张银行卡和一张身份证并没有其他,这年头少有人出门会带现金了。 身份证上面写着姓名周晨望,再看看年纪,才24岁。 凌希捏着身份证,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居然让比他还小两岁的人白嫖了。 凌希将钱包收好,退房后直接去了当地的派出所,上交钱包后就坐在派出所门口的石墩子上等着。 他没办法联系到人,派出所总有办法联系到失主。 凌希一直等到下午五点,才看到疑似周晨望的身影,说是疑似,实在是他穿了衣服又戴着帽子,凌希不太确认。 直到眼看着民警同志拿着那个钱包亲自送他出来,凌希才站起身缓缓跟上去,待走出派出所十几米,周晨望走向路边停着的一辆车之前,凌希快走几步,上前拦住了他。 周晨望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吓了一跳,定睛细看,才发现是早上的人,他的脸瞬间拉下来。 凌希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朝他伸出手,“给钱。” “什么?”周晨望诧异。 凌希看他一眼,有些难以启齿,却还是开口道:“说好的一晚上一万块,你还没给钱。” 周晨望差点气笑了,他拨了拨头上的棒球帽,仗着自己比凌希高半个头,居高临下看着他,像打量物品一样将他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眼,“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就这种货色还敢要一万块,怎么,跟你串通一气的人没给你劳务费吗?是梅雪莲吧,这种事除了我那个便宜后妈没人做得出来。” 凌希听不懂周晨望的话,他只知道今天必须要拿到这笔钱,他一把拽住周晨望的衣摆,“看你的样子应该也不差钱,怎么连这种事都要赖账,你还要不要脸。” “你说什么?”周晨望原本就被这事气的不轻,回去后他那个便宜后妈又不在家,没拿到证据,平白无故被人摆了一道,心里头憋屈,听着凌希的话,越发生气,口不择言讥讽他,“你一个臭鸭子倒来问我要不要脸,行啊,不就是钱吗?” 周晨望掀开凌希,拉开车门探进去在储物格拿了另一个钱包出来,打开后里面装着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他把钱在凌希面前晃了晃,而后抽出一把,迎面摔在了凌希脸上。 凌希被砸的后退一步,鼻腔瞬间充满了纸币的铜臭味。钱从凌希面前纷纷扬扬落下,散了一地,几个过路人忍不住驻足朝这边张望。 周晨望冷笑一声,“这里一共五千,你的服务只值这么多,拿着钱快滚,别再烦我。” 说罢转身上车,“砰”地一声摔上了车门。 汽车的引擎声在凌希身后响起,慢慢远去,直到彻底消失,凌希忽觉胃里一阵翻腾,从昨晚开始,他就没有吃过东西。 他缓缓蹲下身来,一张张捡着地上的钱,认真在手中摆放整齐,钱是崭新的,甚至有些锋利,凌希的大拇指不留神就被划了一道小口子,血珠子涌出来,沾在百元大钞上,染上了小小的污点。 凌希用另一只手去擦,“啪嗒”一滴眼泪砸在了地上,紧接着,又是第二滴第三滴。 凌希的视线在眼泪中渐渐模糊,他一张不落地捡完了所有的钱,擦干净眼泪后才站起来。既然已经做了这种事,就该有被羞辱的觉悟,凌希拿着钱,忽然觉得自己不脏了,以劳动换取报酬,有什么好哭的。 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并没有注意到街对面那个拿着相机的陌生人正在疯狂地朝他按动快门。 医院无论何时都人满为患,临近下班时间,大厅还排着长长的缴费队伍,凌希站在队伍最后,抬头看着墙上的时钟一点点走动,心里在琢磨,接下来该怎么办,短时间内他不想再接客了,若是回到从前服务生的岗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凑够手术费。 轮到他的时候,他将刚刚得到的五千块连同前几天卖酒挣得两千块一起递了进去,收费的姑娘早已眼熟他,见他长得好看又遇到这种难事,不免心生同情,关切问道:“外婆手术的钱还没凑够吗?” 凌希苦笑摇头,“在想办法了。” 姑娘看他脸色不好,顺手从窗口递出来一个三明治,“心里再怎么着急,也要顾着自己的身体,白天要照顾外婆,晚上还出去工作那么晚,哪儿吃得消,我看着你比最开始来的时候都瘦了一圈,没吃晚饭吧,三明治给你。” 凌希摆着手不要,姑娘硬塞到他手里,凌希不得已接下,不好意思地连连道谢。 外婆睡着了,凌希确认过输液瓶后,拿着三明治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伸长腿,靠着椅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尽显疲态。 他从出生就不知道自己爸妈长什么样,是外婆独自将他拉扯大的,他也一直发愤图强,靠着奖学金一路考上大学,原以为大学毕业后终于能带给外婆好一点的生活,可是他刚毕业,松了一口气的外婆却倒下了。 这么多年的劳累,年迈的外婆早已累出了一身病,身体各个器官都出现了问题,有的地方已经癌变,有的地方即将癌变。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凌希的前路堵得一片黑暗,为了支付高昂的医药费,他不得不放弃安逸的办公室,去找来钱更快的工作。 虽然过了黄金年纪,但是凭借尚算不错的外貌和同行中偏高的学历,在一间会员制的酒吧做起服务生,一年来,他用卖酒赚来的钱支撑外婆做了一些小手术,可是要想彻底治好,至少还需要三十万。 前些日子,主治医生委婉提醒他,再不进行下一次手术,恐怕情况会更糟,还说一遍遍的手术老人家也遭罪。 凌希何尝不知道外婆是在遭罪,可是要他这样放弃,他做不到,外婆是他唯一的亲人,无论如何,他要坚持到最后。 夏末的晚上,秋风瑟瑟,夜风从医院长廊穿堂而过,吹得凌希浑身泛起寒意,他拆开三明治咬了一口,空荡荡的胃终于得到些许慰藉。 摸出手机查看未站自动弹出的新闻吸引了眼球,新闻的社会和娱乐频道头版是一张尺度极大的照片,凌希一眼认出照片里的人是周晨望,而背景恰好是他们昨晚交易的酒店房间。 旁边还有个被被子遮住半边身体的男人,依稀能看清楚面容,正是凌希,看画面,应当是今天早上拍的。 报道图文并茂,夸张地描写了周氏集团二公子深夜买醉,和美少年共度良宵的经过,若凌希不是当事人,恐怕要以为这些人亲眼所见了。 文章后面还有一张他们二人在街头争执的照片,周晨望一把钱洒在凌希身上,旁边配着一行硕大的红体字:震惊!周氏二公子疑似嫖/娼! 不仅仅有照片,竟然还被拍了视频,连在文章后面,自动播放。 凌希张着嘴,手里剩下的另一半三明治随着视频的声音掉在地上,滚出去好远。 第2章 不是威胁是利诱 周氏集团的办公楼顶层,董事长办公室内,此时气氛很是紧张。 周晨望坐在沙发上抿着嘴,刷着手机看自己的新闻,看的怒火中烧,却老老实实没有出声。 他的父亲,周氏集团董事长是个古板的人,平时除了财经新闻几乎不看电视和网络,周晨望的桃色新闻还是晚上例会之前秘书悄悄告诉他的,周雄接过秘书的手机点开新闻,气的险些当场昏厥。 临时取消例会,找了个理由将董事们支走,连夜将周晨望叫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你平时虽然顽劣,听说也偶尔有和女演员的绯闻,但总体还算安分守己,这次怎么捅出这么大的事来!找一个男的……”那个词周雄有些说不出口,气得恨不得拿手指戳周晨望的额头,“竟然还被记者拍到!你还要不要脸!你不要脸我还要脸!真是逆子!” 周晨望梗着脖子看他,“我没找过男人,也没做这种事,昨晚我只是和朋友在一起喝酒,之后不知道怎么就那样了,我被人算计了。” “谁会算计你?”周雄气着问。 周晨望视线越过周雄,落在另一边的周晨沐身上,冷道:“这件事,大哥应该很清楚吧?” 周晨沐淡淡一笑,扶着眼上的金属边眼镜,“晨望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周雄喝道:“够了,你自己做的事拉扯你大哥做什么!” 周晨望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父亲面前,对他说:“爸,你觉得我是做这种事的人吗?就算做了怎么这么巧就被记者拍到了,这种事传出去损害了我的名声,对谁最有利?到时候您要选接班人时董事会那群老头子会把票投给我这样劣迹斑斑的人吗,梅雪莲那点龌龊的心思,我不信你想不到!” “不许胡说!你梅阿姨前几天就出门旅游了,根本不在家,她都不知道这件事。” “是不是她做的,查查就清楚了。”周晨望直直看着周雄。 周雄眼神闪过一丝难堪,他长叹一口气,按着眉心,收敛了情绪,语重心长对周晨望说:“这件事再闹下去就是家丑,会让事情上升另一个高度,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尽快公关下来。”说罢似乎不敢和周晨望对视,看向大儿子周晨沐,“晨沐,你尽快联系公关团队,以最快的时间拿个处理方案出来,一定不能影响集团正在进行的几个收购项目,更不能影响集团的股票。” “是,我这就去办。”周晨沐恭敬道。 他走后,办公室只剩下父子二人,周晨望还站在办公桌前等着他父亲的一个说法,周雄抬起头,眼中布满疲累,看着周晨望的眼神也缓和下来,“小望,爸爸是相信你的,但是这件事情查下去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那就我一个人背锅咯?”周晨望失望又生气,“这些年那个女人明面上对我关爱有加,实际上恨不得弄死我,前段时间您刚提了一句累了想休息的话,她就等不及出手了,我真不明白,这样的女人到底哪一点比得上我妈,要是我妈还活着,知道您在她怀孕之前就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不知道该多伤心,我有时候真的庆幸她去的早。” “小望!”周雄喝止他,被提起亡妻,脸上的表情非常难看。 周晨望不再多说,拿了自己的车钥匙就准备走,这次的事情他不会就这么算了,既然老头儿不愿意查,他自己也要教训教训那个女人。 行至门口,周雄叫住他,“这段日子你哪儿也不许去,就在家里老老实实待着,等事情解决后再说。” 周氏集团的股价到底还是收到了波及,正在进行的几个大型收购项目对方也放缓了进度,周晨望这件事如今已经不是简单的桃色新闻了,这种丑闻不仅影响他一个人的名声,更是连带着影响着周氏集团的名声。 公关团队经过一个小时的商讨,得出了一个可行方案。 “什么?结婚!”第二天一大早,刚来到公司的周晨望就得到了这样一个重磅消息。 公关团队负责人说:“是的,这件事如果只是单纯的艳照门,非常容易就可以公关过去,可现在他们主打的是“嫖/娼”,这是犯法的事情,如果被商业对手利用了,您可是会面临法律制裁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假结婚,公开承认您和那位先生是正常恋爱关系,狗仔拍到的不过是情侣之间的争吵斗嘴,马上公布婚讯更可以堵住那些看热闹群众的悠悠之口,免得他们说我们资本操作,到时候还是摘不掉您头上这顶“嫖/娼”的帽子。” 周晨望越听越离谱,“我都不认识他,而且他还是做那个的,和他结婚,是我疯了还是你们疯了?我不结!” 周雄也似乎有些担忧,他问公关经理,“如今国内的同性婚姻刚通过没几年,让他和一个男人结婚,会不会对集团影响更大?” “这个您大可以放心。”公关经理笑道,“如今社会的包容度已经很高了,这不是坏事。至于对方的工作,就算有通过这项工作认识的人,他们也绝不会说出来引火上身。我们团队经过慎重的思考和决定,承认恋情并且协议结婚是目前处理这件事最好的办法,您可以考虑下我们的提议,不过最好赶在您商业对手行动前决定下来,最近扫黄打非还是挺严的。” 办公室一时陷入寂静,周晨望脸上还是一副十分不情愿的表情,但是公关经理的话他也听进去了,公关经理说的没错,他要是摊上一个这样的罪名,这辈子就完了,想的越明白心里对那个便宜后妈的怨恨就越深,连带着也恨起凌希来。 被人无端恨起来的凌希丝毫没有察觉,那天晚上看到新闻后他害怕的很,怕自己因为这件事被抓,可是一夜过去后他反而平静下来,相比较而言,对方应该比他更害怕,堂堂周氏集团的公子哥要是因为嫖/娼被抓进去,那才真是天大的笑话,他们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凌希稍微放下心,趁着外婆还清醒,买了鸡肉粥喂她吃。 邱洛坐在一旁,耐心等着外婆吃完粥,迷迷糊糊又睡着后才拉着凌希出来,在病房外的走廊上,邱洛难以置信问凌希,“那天他真的没给钱就走了?” 凌希点点头,之后又摇头,“后来给了的,给了五千。” “怎么还砍掉一半啊,这人也太没风度了,虽说你不是十八九岁的小年轻,可你还是个雏啊,他怎么也不能……哎算了算了,总比白嫖好。”邱洛做这行已经三年了,说起话来一向不太注意,周晨望那笔生意就是他介绍给凌希的。他瞧着凌希有些难为情的脸,暧昧一笑,拿胳膊撞一下他的肩膀,“还难为情呢,以后习惯就好了,对了,你戴套了吧?” 凌希点头不语,这件事邱洛叮嘱过无数次,凌希也记得牢牢的,所以那晚即便周晨望吃了药,凌希也坚持让他戴了。 邱洛这才放下心来,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这件事是我失误连累你被骗,今晚还有个大客户,为了弥补你,这大客户我不要了,介绍给你,人真的很不错,没什么特殊癖好,给小费也爽快,我一会儿把地址发给你。” 凌希忙道:“小落,我暂时不想接了,我还是再卖几天酒试试吧,要是能出个大单,也不错。” “你卖酒出再大的单一晚上最多赚一千多,你这样手术费得攒到什么时候去,反正都做了,一次两次有什么区别。”邱洛劝他。 “我……”凌希正要再说,手机在口袋震动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以为是找他定酒吧包厢的客人,朝着邱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划开接听键,“您好。” 对方的声音从老旧手机的听筒传出,带着滋滋的电流,“你好,请问是凌希先生吗?” 凌希一愣,他在酒吧工作留的是化名,这人显然不是客人,“请问您是哪位?” “你好凌希先生,我是周晨沐,周晨望的哥哥,我们有点事想找你谈谈,请问你现在方便吗?”对方讲话很是客气,声音也绅士有礼。 凌希没料到会接到这样的电话,至于对方怎么会有他的联系方式也不消多问,他们这样的家庭想要找个人还不是易如反掌。凌希想了想,回道:“谈什么?” “我们在人民医院对面的咖啡店2号包厢等你,你现在如果有空的话希望能过来一趟,只耽误你半个小时的时间。” 挂断电话后,凌希半天没反应过来,邱洛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谁的电话?” 凌希转身进病房看了外婆一眼,见她睡得安稳,便对邱洛说:“你帮我在这守着外婆一下,我去去就来。” “干嘛去啊?”邱洛问。 凌希回头冲他道:“去拿剩下的五千块!” 医院对面的咖啡馆档次并不高,包厢不大,棕色的沙发上坐着三个人,其中两个西装革履,一看就是白领精英,另一位穿的比较随意,是周晨望。 凌希站在门口,努力掩藏起自己的拘谨,走进去关上包厢门。 其中一个戴着金属边眼镜的西装男人站起身,笑着朝他开口,“你好凌先生,我是刚刚和你通过电话的周晨沐,晨望的大哥。” “你好。”凌希看着他伸过来的手,礼貌和他虚握了一下。 “凌先生坐。”周晨沐招呼他坐下,也没拐弯抹角,直接说出来意,“今天来找你,主要是因为近两天的新闻风波,想必凌先生也看到了,这件事对我们集团和我弟弟影响很大,我们想和你商讨一下解决方案。” 凌希听完下意识看向周晨望,周晨望面无表情瞥他一眼,看起来十分不友善。凌希说:“这件事你们解决起来应该更加方便,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们需要凌先生的配合。”周晨沐耐心地说。说罢眼神示意一直坐在他身边的另一个人,那人忙打开手里的文件,对凌希微微颔首,接着周晨沐的话开始解释找凌希的原因。 这人就是公关公司的经理,他把在周家说的方案对凌希又说了一遍,末了还加了一句,“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如果周晨望先生因为这件事被告发嫖/娼,您作为招嫖方也是需要负法律责任的,我想凌先生应该不希望去坐牢吧?” 凌希听得直接当场愣住,回味了好久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他眉头轻轻皱起来,语气有些不悦,“你是在威胁我吗?” 公关经理忙笑道:“不是威胁,是和凌先生分析利害关系,您和周晨望先生协议结婚,对您一点坏处都没有。” “我不愿意。”凌希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结婚不是儿戏,我不想这么草率。” “你以为我愿意,要不是你串通别人给我下药又穷追着我要钱,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种局面,你还不愿意,你凭什么不愿意。”周晨望憋着一肚子火,见凌希毫不犹豫地拒绝,开口就冲他叫。 他本来就不想来谈这个判,是被周雄强逼着来的,周雄说这样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只安排他们兄弟二人和公关经理过来。 凌希不卑不亢看着他,仿佛昨天被他拿钱羞辱的事情并不存在,他说:“我再说一次,我没有给你下药,你还欠我五千块,你把钱给我,我现在就走。” “你……”周晨望被气的说不出话。 两人的争吵被冷静站在一旁的周晨沐打断,他缓缓开口道:“你外婆接下来所有的手术费,我们替你付了,这样可以吗?” 凌希要钱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中,周晨沐眼镜上反射着白光,透着满满的冷漠,他用这样一个致命的条件彻底打垮了凌希,凌希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资本家惯有的嚣张。 这一次不是威胁,是利诱。 第3章 你不要太过分 公关经理的手中带着现成的文件,上面写着凌希先生和周晨望先生结为协议夫夫,协议期限为一年,不拿结婚证但是要举办婚宴,婚后需要一起生活,并且凌希先生不能再从事之前的工作,协议期满后两人友好分手。作为报酬,周晨望先生会支付凌希外婆的全部医疗费用共计叁拾万元整。 这个条件对凌希来说可谓是天上掉馅饼,他卖一年的酒怎么都卖不出三十万,更何况老人家的身体根本等不到他慢慢凑钱。 凌希拿着那份合约,把上面的每一个字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心里头开始琢磨,周家势必不愿让周晨望摊上那样的罪名,所以来求他合作,如果他现在拒绝,自己一定讨不到好,而答应下来,不仅不用担心犯法被抓,还能凭空得到一笔钱解决燃眉之急。 至于结婚和婚后生活,大不了就是把自己卖给周家一年端茶倒水,他没什么损失。 “我同意。”凌希没有考虑很久,就做出了决定。 对方显然早已料到这个结果,周晨沐仍礼貌道谢,“多谢凌先生配合,我们下午会安排人去医院给老人办理相关缴费手续。” 公关经理递给凌希一支钢笔,“还请凌先生在乙方后面签个字。” 凌希接过,附身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他上学时候一直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更是写的一手好字,简单的两个字在他笔下尤为挺拔,有股傲然的风骨。 他签完字,公关经理把合约递给周晨望,周晨望看着乙方后面那两个好看的字,又抬头看看眼前站的端直的凌希,想起了小时候老师常说的字如其人。 周晨望刷刷写下自己的大名,是洒脱版的行草,张扬又桀骜,写完后他将钢笔还给公关经理,满脸不耐,“事情结束了,我可以走了吧?” 公关经理说:“不行,您下午要和凌先生一起约会吃饭看电影,我安排了记者拍照,晚上将照片发出来,澄清绯闻的同时宣布婚讯,再过几天,你们一同出现在商场挑选礼服和戒指的照片也会验证这个新闻。” “什么?”周晨望显然没料到还有售后工作,他急道,“来之前你可没说,我不会和他吃饭看电影的,我看着他就一肚子气,要去你去!” “小望,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在外人面前扮演一对合格的恋人,可以偶有争执,但一定不能让别人看出端倪,为了你自己也为了集团,希望你能忍耐一下。”周晨沐劝说道。 周晨望看他一眼,眼中的冷漠毫不掩饰,可他虽然讨厌周晨沐,但是他这话说的没错,既然要演戏,就要演的真,周晨望不再说话,抱着手臂坐在一边。 这边凌希却开了口,“很抱歉,我下午还要照顾外婆,没有时间。” “我们已经给你找了专业的护工,这件事你大可放心,还希望凌先生能配合一下。”周晨沐道。 “……好吧。”对方都考虑的这么周全了,凌希也没理由拒绝,他下意识看向周晨望,没想到对方也正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尴尬和无奈,颇有点同病相怜的感觉。 周晨望瞪他一眼,移开了视线,凌希和他们约好了下午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先回医院去了。 凌希走后,周晨沐和公关经理也准备离开,周晨望拦住周晨沐,公关经理心领神会,自己先出去了,还贴心的替他们关好了门。 周晨望依旧保持着抱臂的姿势,懒洋洋看着自家大哥,扯了扯嘴角,“这下你满意了?” 周晨沐保持着无懈可击的慈爱笑容,“小望是不是误会我了,这件事从头到尾我都不知情。” “是我疏忽大意留了个把柄在你们手中,不过你以为这件事对集团造成这么大的影响,老爸心里真的没有打算吗,你最好奉劝梅雪莲女士一声,不要太作死,小心人财两空。”周晨望说起狠话来,倒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周晨沐脸上终于有点挂不住,淡淡笑道:“提前祝你新婚愉快。”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凌希回到医院,外婆已经睡醒,邱洛正在给她喂水喝,外婆看到凌希,用虚弱的声音询问他去哪里了。凌希扬起手中提着的一袋苹果晃了晃,“我去买了点苹果,一会儿给你捣苹果泥吃。” 外婆欣慰笑笑,拉过凌希的手,关心地说,“我还撑得住,你不要太累了,你看看你最近瘦了好多。” 老人家已经七十岁了,一生劳累的她头花早已花白,脸上更是布满了皱纹,生病这么久,浑身都透着虚弱的病气,凌希想起小时候外婆给他煮面条的日子,瞬间就模糊了视线,他努力把眼泪憋回去,笑着安慰外婆,“我不累,您这几天好好休息养好精神,等医生那边准备好了,我们就做手术,等做完手术好起来,我带您去北京看天安门好不好?” 老人家或许知道凌希只是安慰自己,却很配合地点头,笑道:“好啊,我这辈子就想去看一眼天安门,等着小希带我去。” 凌希给外婆掖了掖被角,嘱咐了她几句,然后被邱洛拉着手拽了出去,两人走到楼梯口,邱洛焦急地问:“怎么突然要做手术了,不是没凑够钱吗?” “现在凑够了。”凌希淡淡地说。 邱洛惊讶地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问:“就出去了半个小时,你怎么凑够的,别不是去抢银行了。” 凌希看着窗外蔚蓝的天空,还有楼下小广场上穿着病号服散步的病人,以及忙忙碌碌的病人家属,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说:“小落,我要结婚了。” “什么?!”邱洛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凌希又重复了一遍,他才惊慌地一把拽住凌希的肩膀,“你开玩笑吧,你和谁结婚啊?” “就是上次你介绍的那个客人,他是周家的小儿子,他说要和我结婚,外婆的手术费也是他们家给的。” 那份合约上写明了协议婚姻的事情不能向外人透露,故而凌希没说原因,邱洛平时根本不看新闻,也并不知道事情来龙去脉,此时听了已然石化在当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惊呼道:“所以说你们睡了一夜,他就看上你了,要上赶着和你结婚!!” 凌希没承认也没否认,这在邱洛看来就是默认,他又是一声惊呼,“天哪!还有这种好事!我早知道以你的姿色只要下海迟早身价暴涨,可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一举得了个永久饭票,还是金饭碗那种,凌希,你上辈子修得什么福。” 凌希不知道自己上辈子修了什么福,他只知道这辈子估计修不到什么福了,目前的愿望就是拿到三十万,扮演好一个合格的恋人,治好外婆的病,等一年期限到了带着外婆离开这个城市。 他拉开窗户,感受从外面吹进来的微风,对邱洛说:“以后我可能也不会去酒吧上班了。” “肯定的啊,进了那样的好人家,怎么还会舍得让你去那种地方上班。”邱洛的语气中不乏羡慕。 凌希转头看他,温和笑着,“不过我不会忘记你这个朋友的。” 邱洛猛地拍一下他的头,“当然不能忘,我反正要抱紧你这条大腿。” 两人在窗边站了一会,凌希接到电话,是周家安排的护工来了。护工是个四十来岁的阿姨,看着敦厚老实很是干练,见到凌希后,还掏出自己的优秀护工证书给他看,凌希忙带着她去医院做登记,等把护工的事情忙完,也到了他和周晨望约定好吃晚饭的时间了。 想着是和有钱人家的公子吃饭,还要被记者拍照,凌希特意回去换了一身衣服,他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衣服,平时穿的都是在淘宝上几十块钱买的,唯有一套超过三百块的,还是大学刚毕业时为了找工作买的白衬衣和黑色西装外套。 他想了想,还是穿了这一套,今天白天的太阳毒,晚上余温还未散尽,凌希在公交车上将外套脱了搭在手腕上,衬衣扎在西装裤里,衬出窄瘦的腰身,加上他皮肤白,眉目间透着点江南水乡的清秀温和,看起来颇有几分书卷气,引得站在他旁边的小姑娘频频回眸。 可有人并不觉得这样穿很好看,周晨望从凌希走进来开始就用一副奇怪的眼神打量他,直到凌希在他对面坐下,周晨望才开口,“你穿成这样是准备来面试的吗?” “和周家小公子吃饭,总不能穿的太寒酸,这是我唯一拿得出手的衣服,你多担待。”凌希并没有恼,反而说的直率。 倒让周晨望没了话,他接过服务生送上来的菜单,递到凌希面前,“看看吃点什么?” 凌希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他,周晨望被他看得疑惑,语气不善地问:“看什么?” 凌希摇摇头,接过菜单认真研究菜品,心里却在想,本来以为周晨望对自己深恶痛绝,没想到还是下意识先把菜单递给了自己,这种从小形成的教养至少证明了周家的人还是懂礼貌的。 凌希点了几个合胃口又不贵的菜,周晨望又加了道龙虾和一品蟹。 想着不知道哪个角落有记者在拍照,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凌希端着柠檬水小口喝着,周晨望看着他问:“你真没有和梅雪莲串通一气?” 凌希摇摇头,“我根本不认识你说的这个人。” “那你那天怎么在我床上。”周晨望又问。 凌希喝水的动作一顿,被这个直白的问题问的无地自容,他垂着眼睛,小声说:“是别人介绍的,如果早知道是这种情况,我一定不会去。” 周晨望用探究的眼神看着他,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天早上凌希赤身裸/体的样子,他扬唇一笑,问着隐秘的问题,“你接过几次客?” 凌希的手攥紧水杯,脸上已有些恼意,他低声叫道:“周晨望,你不要太过分。” “我怎么过分了,以后我们要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一年,你要是有什么问题,我怎么放心。”周晨望像是得到了某种恶劣的快感,看着凌希有些发白的指尖,说,“明天你去做个全身体检。” 第4章 祝您观影愉快 凌希知道自己在被羞辱,在被瞧不起,可是他没资格反驳,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周晨望的担心也并非毫无道理,虽然他知道自己没有乱来,但这种事没必要和周晨望解释过多。 既然他要自己去检查身体,那就去,就当是入职前的体检。 两人气氛古怪食不知味地吃完晚饭,接下来的行程是电影院。周晨望开着那辆凌希见过的卡宴,凌希下意识准备拉开后座车门,周晨望蜷起手指敲了敲车身,面无表情提醒他,“我的女朋友们从来不会坐在后座。” 凌希没有说话,拉开了副驾驶坐进去,车子里面很整洁,似乎还弥漫着一股香味,像是檀香又带着隐约的香烟味儿,凌希系上安全带,下一秒,车子就冲出去老远。 周晨望开车很猛,凌希稍微有些紧张地抓着安全带,车上放着一个摇滚乐队的歌,太吵,凌希不喜欢,可他没权利说话。 密闭的空间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周晨望的。 车子开到周氏集团旗下的一个大型商场,晚上八点多,正是商场热闹的时候,电影院更不用多说,现在年轻人大多是在网络上买票的,自助取票机前排着长长的队,人工售票窗口人也不少。 周晨望根本不用考虑这些,他直接打了个电话,便有经理模样的人出来亲自为他服务,毕恭毕敬地问他想看什么电影,需不需要包场。 周晨望显然心不在焉,摆摆手,“不用包场了,就最近的场次买两张票。” 经理还在兴致勃勃地介绍,“最近有个优秀电影展播,之前获奖的作品都复映了,不如好好挑个喜欢的?一个小时后有漫威的电影,您可以先去逛逛,我给您……和朋友安排好。”说着还用眼神不断地瞟向凌希,凌希对他露出个礼貌的微笑,心中却开始为他点蜡。 果然,周晨望拉下脸来,“我说最近的场次,你听不懂?” “明白,这就去安排,十分钟后的《我不是药神》,3号厅,祝您观影愉快。”凌希看到经理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两人没有等几分钟就入场了,竟还是个情侣座,座位上早已摆好了可乐和爆米花,凌希忍不住窥一眼周晨望的脸色,心里已经为那个经理竖起了一道墓碑。 虽然才见过几面,凌希已经把周晨望的性格摸了个大概,他从小娇生惯养,又生活在破碎的家庭里,所以脾气非常差,一言不合就会甩脸子,二十几岁的男生,任性又叛逆。 场馆的灯很快黑了,凌希的思绪才转到眼前的大屏幕上,从小到大,他进电影院的次数屈指可数,多数时候都是每周五在学校礼堂混一部免费的影片解馋。 今天放的电影虽说是优秀电影复映,但是凌希之前没看过,这是他第一次看,电影播放三分之一,凌希就觉得难受了。 尤其是里面的一句台词,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病,穷病。一下子就让他想到了自己和外婆,若不是他从小家境贫寒,外婆也不至于这么劳累,若不是他没有积蓄,外婆的病也不会拖这么久,若不是……他也不至于去做那样的事。 电影一针见血地将他们这类人心底最难堪无奈的痛楚揭露出来,没有钱,连生病都是一种奢侈。 漆黑的放映厅里,只有大屏幕亮着光,后排隐约传来女孩子的抽泣声,凌希紧紧捏着座椅扶手,看着电影里闪过的一幕又一幕。所有的情绪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他哭的汹涌,泪流了满脸,却一点声音也没出,周晨望远远靠在座椅另一边,并没有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 等电影放完,灯重新亮起来的时候,凌希脸上的眼泪早已不见踪迹,只眼眶还红着。周晨望不经意看过来,愣了半秒,小声嘀咕,“就是个电影,你至于吗?” 凌希没有说话,拿着并未动过的可乐跟在周晨望身后往外走,等电梯的时候,周晨望一口吸干净杯子里的可乐,将杯子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凌希看着他,这才开了口,“周晨望,你大概永远也看不懂这样的电影。” 周晨望转过头看他,想要回嘴,但是见凌希有些红肿的双眼,最终反驳的话语在嘴里转了个圈,又被他咽了回去。 约会就这样不咸不淡地结束,周晨望将凌希送回家,连声告别都没有直接走了。 凌希躺在出租屋里狭窄的沙发上,明明什么事都没做,他却觉得累极了,打电话问了护工外婆的情况,听说老人家没有特殊情况,才窝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两人约会的照片就爆出来了,更有周氏集团董事长秘书默认二人关系,“不经意”透露出好事将近的消息。 去医院的公交车上,凌希看着新闻,无奈苦笑,现在他总算明白了,如今的社会宁愿信鬼也不要信娱乐媒体那张嘴,说的比真的还真。 给外婆送完饭,凌希抽空去体检科做了个全身体检,他两年没做体检了,身体还算不错,只是血糖有点低,还有点营养不良,体检医生拿着他的报告,无语地说像他这个年纪还营养不良的男人,着实少见。 凌希之前存了周晨望的电话,他打电话把周晨望约在医院,将自己的体检报告交给他,什么话也没说。 周晨望或许是后知后觉自己有些过分,象征性地翻了两下报告,问凌希,“体检多少钱?” 凌希说:“不用了,入职前的体检公司一般是不报销的。” 周晨望一愣,皱着眉说:“那是小公司,周氏集团旗下的企业,从不让员工自费。” 他既然这样说了,凌希也不矫情,从口袋掏出一张收据,“两千三。” “微信扫一下,我转账给你。”周晨望掏出手机。 凌希想着既然都要生活在一起了,加个好友以后也方便,于是点开微信二维码,可是他的手机太旧,反应很慢,屏幕转了十秒钟才转出来,周晨望啧了一声,加了好友后当场把钱转了过来,他转了三千。 凌希没问为什么,大约在这种公子哥的世界里,没有四舍,只有五入。凌希留了两千三在微信零钱,多出来的七百块转到了一张空卡上。 周晨望走之前对凌希交代,“后天上午十点去挑礼服,你是自己去还是我来接你?” “你把地址发给我,我自己去。”凌希忙说。 周晨望比了个OK的手势,一脚油门驶离了医院大门。 凌希叹着气,一转身看到了拎着水果站在不远处,不知道看了多久的邱洛,他的眼睛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小跑着冲过来看着汽车尾气,兴奋地问凌希,“那就是你的结婚对象?我的妈呀,这么帅!” 凌希无奈笑笑,没有说话,邱洛勾着他的手臂,“凌希你真的好有福气啊,未婚夫又有钱,长得又帅,我真是羡慕死了。” 凌希非常想学着电视剧里来一句,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可他始终还是没说,邱洛小孩儿脾气,又是个颜狗,见着好看的人就挪不动步子。凌希不想再跟他讨论周晨望,看着他手中的水果转移话题,“不是说今天要跟朋友去外地玩吗,怎么还过来了?” 邱洛瘪瘪嘴,“被放鸽子了。”说着挽着凌希的胳膊又紧了几分,颇有些讨好地问,“凌希,你的结婚典礼,能邀请我去吗?” 凌希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邀请朋友的资格,只能含糊其辞地回答他,“如果有机会的话,肯定会邀请你的。” “我就知道凌希最好啦!”邱洛高兴地原地转了个圈,就要扑上来亲凌希的脸,被凌希按着脑袋怼了回去。 到了挑选礼服当天,凌希特意起了个早,先去医院陪外婆,等快到时间后再从医院门口直接坐公交车过去。快九点的时候,凌希正要出发,忽然收到了周晨望的微信,问他现在在哪儿。 凌希不解其意,犹豫回到:[在医院。] 周晨望:[在那等着 我现在过来接你.] 凌希忙打字道:[不用了,医院门口有直达车,很方便。] 周晨望却没给他回绝的机会,[我二十分钟后到.] 凌希无奈,只能安静等着,心里捉摸着周晨望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 二十分钟后,周晨望的车准时出现在医院门口,凌希这次很自觉拉开副驾驶坐进去,刚坐下便说:“不是说好了我自己过去吗?” 他话音刚落,突然从后座扑过来一个人,尖细地嗓子大叫一声:“嫂子!!!” 这一声,差点没把凌希心脏病吓出来,安全带扣都扣歪了。他惊恐回头,面前出现一张放大的脸,眉眼和周晨望有几分相似,化着精致的妆容,梳着一个俏皮的丸子头,正朝他笑得两眼弯弯。 凌希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受到惊吓的心绪,周晨望在一旁介绍,“这是我双胞胎妹妹,周晨悦,满世界野了好几个月,不知道从哪儿听说我要结婚了,昨天晚上突然回家的,见我们今天要去挑礼服,死活要跟着一起来。” 凌希忙朝着小姑娘点头致意,“你好。” 周晨悦眨巴着眼睛认真打量了凌希一遍,感叹道:“怪不得我哥火急火燎要结婚,原来找了个这么好看的嫂子!还想瞒着我,臭二哥!” 凌希赔笑着,用眼神示意周晨望,周晨望递过来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凌希没摸透什么意思,但他不敢轻举妄动,耐着性子跟周晨悦寒暄。 好在周晨望开车快,很快到了礼服店,趁着停车的功夫,周晨望给凌希发了个微信:[我妹嘴上没把门 假结婚的事要是让她知道 过一天全世界就都知道了 不能告诉她.] 凌希刚看完微信,晨悦就朝他跑过来了,吓得凌希赶紧锁屏,晨悦对着他“咔嚓”拍了一张照,凌希大惊失色,忙问:“晨悦,你这是?” “我把嫂子的美颜盛世发给我姐妹儿看看,炫耀一下,嘿嘿。”说话间,凌希看到晨悦已经把照片发到了一个微信群里。 他总算明白了周晨望的话,确实不能告诉她。 第5章 呜呜呜我又可以了 周晨悦拍完一张尤嫌不够,还要再拍,被周晨望提着后颈拉进了店里。 因为事先预约过,早有店员等候,三人一进去,便直接被引到了贵宾区,茶水点心一应俱全。领班模样的女导购保持着甜美的笑容走过来和他们打招呼,并且递给周晨望一本厚厚的册子,笑道:“周先生,这些都是我们店里的高定礼服,您和凌先生先看看喜欢哪一款。” 周晨望翻都懒得翻开,直接道:“你们随便挑一套就行。” 周晨悦听后站起身冲他嚷道:“终身大事,一辈子一次的,怎么能随便挑!”说罢一把夺过周晨望手中的册子,塞到凌希手中,“嫂子,你挑,别理他个臭直男。” 导购小姐姐在一旁憋笑,上前替凌希翻开册子,一个个细心地介绍,晨悦就像是自己结婚一样兴奋,跟着凌希一起看,每看见一套都要夸一遍好看,凌希却是看不出来差别的,他觉得这个册子上所有的衣服长得都差不多。 “嫂子嫂子,这套好看,这个黛蓝色,你穿着一定特别特别显白!”翻到其中一套,晨悦拽着凌希的衣袖,欢呼起来。 凌希听得头疼,无奈冲晨悦笑笑,“晨悦,你可以叫我凌希,不用嫂子嫂子的叫,听着有些别扭。” 晨悦忙捂着嘴,点头如捣蒜,凌希的提醒在她看来就是害羞,于是朝着凌希笑得两眼弯弯,“好的,嫂子。” 凌希无力扶额。 最终挑了那套黛蓝色的礼服,和它搭配的是一套深黑色,乍一看没什么特点,只在袖口处绣了一只耀金的凤凰。晨悦将册子的宣传画面举到周晨望面前,问他,“好看吗?” 周晨望瞥了一眼,颇有些不耐烦,但又不敢在晨悦面前表现出来,随口回了句,“就它了。” 导购小姐姐保持着不变的笑容,提醒道:“小姐眼光真好,这一套是我们顶级设计师的得意之作,店里有样品,二位如果喜欢可以试穿,看看上身效果。” “不用试了。”凌希在周晨望出声拒绝前,开口回绝。 然而又被晨悦打断,她嘟着嘴,“怎么不试呢,这么好看一定要试试的,嫂子试试嘛!”说完才意识到称呼错了,忙改口道,“凌希哥,跟我哥试一下吧,肯定很好看。” 两个大男人最终拗不过少女渴望的眼神,决定试穿,导购领着他们去试衣间,周晨望先穿好了出来,站在自家妹妹面前,被她像看动物一样上下来回地打量。 “哥,一个字,绝,两个字,绝了。”晨悦啧啧咂着嘴,“你是不是又在家偷偷健身了,我发现你最近胸肌有点明显,把这套衣服衬得刚刚好,简直完美。” 周晨望从没在周晨悦口中听过这样的彩虹屁,身上汗毛倒竖,在她还要继续说的时候,及时制止了她,“行了,你再怎么夸上天我也不会同意让你策划我的婚宴。” “哥~”晨悦开始九曲十八弯地撒娇,“你要相信我的能力,作为一个时尚杂志的自由撰稿人,我见过上百场婚礼的策划,绝对给你最盛大最浪漫的最终身难忘的婚礼。” 周晨望怕的就是这个,拒绝地特别无情,“不必了,你留着给你自己策划吧。” 兄妹俩这厢还在斗嘴,那边导购小姐姐领着凌希走了出来,听到动静的两人同时回头,双双傻眼。 凌希身上穿着的是一套黛蓝色的窄款西装,腰身收的恰到好处,完美的勾勒出了凌希纤细的腰线;顺着白衬衫往下,一双修长笔直的双腿包裹在同样色系的西装裤内,上面的折线让这双腿看着莫名多了些禁欲的味道;脖子上没有打领带,而是系着一个绸缎领结,凌希小巧的小巴和领结相得益彰,让人忍不住视线上移,凌希生的白,在这一身的衬托下更白了,眼尾微微上挑,是诱人而不自知的桃花眼,细长的睫毛浓密微翘,在顶灯的照耀下,像是蝴蝶的双翼,投下剪影。 周身的气质从之前的温和隽秀中隐约透出点风情。 他站在那,有些无措,见两个人都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眼神中不仅露出些许难为情,“……怎么了?” “太好看了吧!!!我的天哪!!早知道我嫂子有这个颜值,我还满世界追什么星啊!!呜呜呜呜我又可以了!”晨悦兴奋地大叫,说着凌希根本听不懂的话。 凌希眨着眼睛看她,颇有些拘束,“如果可以的话,我先换下来。” “等一下!!”晨悦拉过周晨望,把他推到凌希身旁,“拍个合影,一定要拍个合影。” 凌希微微皱眉,他到现在还不太适应精力充沛的少女跳跃的心思,“要不先别拍了。”凌希找理由推拒,“你哥哥不太喜欢拍照。” 他想,这个理由天衣无缝,周晨望绝对也不愿意拍合影,说着还用眼神示意周晨望,赶紧阻止他妹妹逐渐脱缰的行为。 周晨望却对他的眼神恍若未见,竟然破天荒老老实实站在他身边,让晨悦一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拍完照后,导购小姐姐又安排人给他们量了尺寸,之后二人各自回到试衣间换下礼服。 周晨望站在试衣间里,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恍惚间,眼前似乎出现了刚才凌希穿着礼服的模样。 见到凌希出现的那一刻,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脑海中冒出了两个字:惊艳。 之前几次见面,凌希穿的普通,周晨望更是从没有拿正眼瞧过他,对凌希的颜值还停留在“不算难看”的阶段。 今天凌希穿着高定的礼服,身材优势一下子被展示出来,又站在礼服店硕大的聚光灯下,周晨望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他从前不知道,原来凌希竟然这么好看。 以至于晨悦要拍照,他也忘了阻止。 周晨望迅速脱下西装外套,挂在镜子前,将镜子牢牢遮住,努力让思绪回归正轨,在心里骂了一句,“靠,疯了吗?” 从试衣间出来,看到和晨悦坐在一起的凌希,又换回了之前那套卫衣和牛仔裤,心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刚才一定都是幻觉。 为了能赶上婚宴时间,礼服办了加急,约定好一周之后来取。 定完礼服,今天的行程就已经结束了,他们两人并不打算特意去挑选戒指,这种事周晨望交给了董事长秘书去办。谁知上车后,周晨悦直接开了导航,终点选的本市最大的商场。 “去这儿干嘛?你要购物?”周晨望一面将车子倒出来,一面问。 晨悦在后座拨弄手机,“不是啊,这个商场一楼有一家国际品牌的珠宝专柜,我陪你们去挑婚戒。” 周晨望一个急刹,凌希的头差点撞上中控台,周晨望回头对着晨悦,语气有些不悦,“谁说要挑戒指的,凌希还要回医院照顾他外婆,我还要去公司,没那么多时间陪你玩。” 晨悦被骂傻了,缓缓抬起头,难以置信看着周晨望,表情看着都快要哭了,“不去就不去嘛,你吼什么吼,周晨望,你以前从来不吼我!” 周晨望似乎是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可是他一想到刚才在礼服店的那种场景就莫名烦躁,不想再被晨悦拉着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他侧过身子跟晨悦道歉,“好,是我语气不好,但是你昨晚刚回来,时差都没倒,今天又跟着我们转一天,你身体受得了吗?” 晨悦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见周晨望道歉了,马上就不生气,还用揶揄的眼神在周晨望和凌希面前扫了一遍,恍然大悟般一拍脑门,“我知道了,你是嫌弃我这个电灯泡了,我这就走,我自己打车回去,你和嫂子去二人世界吧。” 晨悦说着就拉开车门要下车,凌希忍着头疼,劝解道:“要不然,就去晨悦说的地方看看吧,反正都要买的。” 他宁愿今天一天让晨悦折腾个够,也不想下次再被拉出来去挑选婚戒,他算看出来了,周晨望的妹妹是个奇女子,就算今天她不跟着去,早晚也会闹着要跟去的。 何况,两个大男人让一个小姑娘自己打车回去,怎么都说不过去。 最后三个人还是一起去了商场挑选婚戒,不知道是不是周晨望的震慑有了效果,这次晨悦没有闹出什么奇怪的事,只是抓着他们俩戴婚戒的手,拍了一张照片。 之后周晨望将凌希送回医院,分别时,晨悦趴在车窗上依依不舍,问凌希到底什么时候嫁到她家里去。 凌希冲她温和笑笑,“快了,回去路上注意安全。”之后为了不让晨悦有所怀疑,还对着周晨望笑着说了声,“慢点开车。” 周晨望露出一个极其别扭的表情,猛地一打方向盘,开着车走了。 凌希回到病房,接过护工的工作,坐在床边给外婆念报纸,一张报纸念完,医生进来给外婆做例行检查,凌希走到病房外面,靠墙站着,拿出手机看微信。 邱洛给他发来一条消息,说酒吧经理让他有空去把剩下的工资结一下。 凌希回了个好的,之后随手点开朋友圈,他的微信好友不多,除了几个大学同学就是酒吧认识的同事,但此时被刷屏的却是今天才加上好友的周晨悦。 小姑娘发了个九宫格,里面有一张刚下车时拍摄的凌希,有一张礼服店的内景,其他的就全部都是凌希和周晨望穿着礼服的合影,凌希都不知道,那么短的时间,晨悦竟然拍了这么多照片。 C位的照片是凌希和周晨望的婚戒,带钻的婚戒在灯光下闪闪发光,配着他们同样修长好看的手,赏心悦目。 晨悦文案只写了两个字:绝配。 凌希一张张点开看,嘴角含着自嘲的笑,照片里看来,他和周晨望确实是般配的一对,可他还没有傻到失去理智,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一个为了钱即将“嫁”到周家的穷小子。 就算现在晨悦对他再怎么热情,也只是因为他的皮囊,就像有钱人家突然得到了一个长得乖巧可爱的宠物狗,一般也是疯狂拍照炫耀的。 凌希退出微信,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上,看着黄昏下医院小广场散步的病人们,心里泛起化不开的惆怅和茫然。 还有一个星期,他就要“嫁”到周家去了。 第6章 我绝对是个例外 9月25日,是周氏集团小儿子结婚的日子,周家选择了低调行事,周氏集团董事长说,如果不是提前被记者曝光出来,他们可能连婚宴都不会举办,不过既然被拍到了,那就该请大家来喝杯喜酒。 婚宴以晚宴的形势举行,邀请了上京市知名企业家,还有一些政界领导,周家更是全员出席,连刚出了车祸的梅雪莲女士也吊着膀子身残志坚的现身在晚宴现场,彰显自己周家女主人的地位。 这个一直被周晨望挂在嘴边骂的梅雪莲女士是周晨望的后妈,周雄第一个太太怀着双胞胎期间就已经在外面为周雄生下了一个儿子,周晨望妈妈去世后,周雄把他们母子接回周家,并将她扶正。 周晨望和凌希那件事到底是不是她策划的,凌希不清楚,他只知道梅雪莲在外面旅游一直到婚宴前两天才赶回来,估计也是不知道这件事会闹得这么大。 周晨望支开了原本要去机场接她的司机,自己安排了人去接,结果在回来的路上发生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车祸,司机安然无恙,倒是梅雪莲右手骨折。 晚宴开始前,忙完一切的周晨沐终于抽了个时间,一把攥住周晨望的衣领,把他惯在酒店休息室的墙上,熬夜后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冲着周晨望小声吼道:“车祸是你安排的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晨望看着他,轻哼一声,“不干什么,就是给她个警告,小三上位就安分守己一点,像以前一样大家面上还能过得去,再想着算计我,就不是伤个右手这么简单了。” “周晨望你别太过分!”周晨沐怒道。 周晨望掰开他的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大哥你别太过分才是,我一会还要出去敬酒,衣裳扯坏了就不好了。” 周晨沐气急败坏地拉开门走了,凌希全程坐在沙发上静静看着这出闹剧,心想他们兄弟俩不仅长得不像,性格也相差甚远。 “看着我被揍,心里特高兴吧?”周晨望整理着衣领,头也不抬地问凌希。 凌希说:“在咖啡馆见面的时候,看着他为你的事操心,我还以为你们兄弟感情很好呢。”说罢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时钟,见晚宴快开始了,站起身就往外走,路过周晨望的时候,停下步子,侧头看了他一眼。 周晨望抬眼瞪他,“看什么?” 凌希没说话,走近一步,忽然伸出手替周晨望将领带扶正了一些,仰头对着他淡淡道,“领带还歪着。” 他做的自然,坦率地拉开门出去,留下周晨望呆呆愣在那里,浑身僵硬了似的半天动弹不得,直到凌希在外面叫了他一声,周晨望才后知后觉地回魂,匆忙往外赶,一颗心像是也被领带束缚住一样,箍得紧紧得,嘭嘭乱跳。 晚宴现场人不多,却个个都是叫得上名字的大人物,凌希穿着那身定制的礼服,端着一杯红酒,穿梭在人群中招呼客人,身形修长,面容昳丽,在场的人纷纷祝贺他们喜结良缘。 周晨望和他的几个好朋友站在一起喝酒,好友们张望着灯光下的凌希,啧啧称奇,“行啊,悄无声息干大事,不愧是周少,一点儿风声都不露就把终身大事给办了。” “不错不错,真的不错,颜值身材都在线,我只是没想到原来你居然是个弯的。”另一位好友调侃。 周晨望尴尬笑笑,和他们碰杯,接受了大家的祝福,等他一圈酒喝完,那几个人被别的人叫走,沈霄才含着笑小声说:“可以啊,这婚结的值!” “闭嘴,他们说说就算了,你还说风凉话。”沈霄是周晨望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假结婚这件事周晨望告诉过他。 沈霄摸着下巴,好整以暇看着周晨望,“我看过所有先婚后爱的,没有一个人能躲过真香定律,你小心一点。” 周晨望听得一怔,没意识到沈霄为什么看这种,却莫名想到了刚才凌希替他整理领带的场景,他忙皱眉保证,“你放心,我绝对是个例外。” “但愿吧。”沈霄喝一口酒,又道,“对了,你这突然结婚了,林雅然怎么办,上回你过生日,人家花了一百多万请了你最喜欢的乐队来给你唱歌,今天气的都没来喝喜酒。” 一提到这个事,周晨望就没好脸色,“又不是我要她请的,她自作主张,怎么被你们说的我欠了她多大情债一样,我就是不结婚跟她也没戏。” “人家挺好一个姑娘,盘靓条顺的,你怎么就看不上呢。”沈霄恍然大悟地一笑,“你真喜欢男的啊?” “滚!” 两人说话正热闹,那边却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原来是凌希的一个朋友被人泼了一身酒。 周晨望忙赶过去看,那人身上的白色衣裳染上了红酒渍,看起来有些狼狈,泼酒的是一个女人,语气不善地说:“我就离开一会儿,这人就开始纠缠我老公,说他两句还跟我还嘴,哪里来的小贱人!” 被骂的人低着头不说话,凌希站在他身边替他道歉,“实在对不起,小落是无心之失,我代他向您道歉。” 那个女人显然也不想这么没风度,没什么好脸色地冲凌希摆手,“算了,看在你是今天新人的份上,我不跟你们计较,请你管好自己的朋友,别到处勾搭人!” 凌希的脸被呛得一阵红一阵白,但他依旧保持着良好的仪态跟对方道歉,女人挽着自家老公的手走了之后,人群也渐渐散开。 周晨望端着酒就这样看着,沈霄撞一下他的胳膊,“怎么不去护着你媳妇。” “你还有完没完。”周晨望烦他一句。 人群散去后,凌希带着邱洛去休息室处理身上的污渍,迎面却碰上吊着胳膊的梅雪莲,梅雪莲鄙夷看了邱洛一眼,对着凌希说:“怎么什么人都往这里带,这是周家的晚宴,不是你们做生意的地方。” 凌希还没说话,周晨悦不知道何时出现,站在凌希旁边瞪着眼怼梅雪莲,“我嫂子的客人就是哥哥的客人,也是我们家的客人,梅姨你到周家这么多年了还没学会待客之道吗?” 梅雪莲被怼的没法回嘴,偏周晨悦是周雄最疼爱的女儿,还要对她笑脸相迎,气的一张脸生生憋成了猪肝色。 “别理她。”晨悦小声对凌希说。 最后是周晨悦送凌希和邱洛去的休息室,在休息室,邱洛一张脸含泪欲泣,拽着凌希的胳膊,“我是不是给你惹祸了,对不起,我只是想多认识几个人。” 邱洛才刚二十岁,凌希不想责怪他,只能安慰道:“我不要紧,只是以后这种场合不要做得太过,要是惹到有头有脸的人就不好了。” “嗯,我知道错了。”邱洛乖乖道歉。 凌希陪着他整理好衣服,又说了一会话,才给他叫了辆出租车送他离开酒店。 送走邱洛,凌希站在酒店外面的小花园,抬头看着漆黑的夜幕,夜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带来丝丝凉意,今天的场合是他前二十六年没有遇到过的,今天出现在宴会上的这些人凭他自己这辈子可能都没机会见到,所以邱洛才会那么冲动,凌希明白他的心思,他虽然不赞同他的做法,却不忍苛责。 今天所有人都对着他说恭喜,夸他玉树临风,可是他们心里头怎么想的,凌希也一清二楚。 “你和以前那个圈子里的人还有联系?”身后突然传来这么一句。 凌希回头,周晨望站在他身后的玻璃门前看着他,今天这件事是凌希的失误,他忙解释道:“没有了,只是小落,他是我唯一的朋友,以前我忙不过来都是他帮着我照顾外婆,他说想来,我就请他来了,自作主张,是我的错。” 周晨望听他这样说,本来酝酿了一肚子挖苦的话反而说不出口,只好轻咳两声,“我也没说你不能请自己的朋友,只是他失了分寸,梁太太那边我刚刚去交涉过了,她说不会放在心上。” “多谢,以后我会注意。” “那个……等会你自己跟着晨悦她们先回去,我要跟朋友去续个摊。”周晨望丢下这么一句,转身走了。 晚宴一直到十点多才结束,凌希跟着周家的车回去,这是他第一次去周家别墅,说是别墅,其实基本上可以称作是一个小庄园了,从外面的大铁门进去是个院子,院子里种着果树,穿过果树是一个大大的喷泉池,池中心一座美人鱼形状的雕像,从美人鱼的手心中有源源不断的水柱喷涌出来,迎着池边的灯光,煞是好看。 给他和周晨望安排的房间在二楼,是一个两室一厅的套房,里面的装修和家具是美式简约风格,和别墅整体的复古装修不太搭,一看就是周晨望自己设计的。 周雄对凌希说:“这是小望一直住的房间,他住习惯了,你们以后就还是住这间房。” “好的,周叔叔。”凌希十分拘谨,他都不敢抬头看周雄,周雄是成功人士,又是他名义上的长辈,满脸的威严,他虽然没对凌希有什么特别的看法,但凌希就是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周雄有些别扭地干咳了一声,“晨悦还有家里的管家阿姨都不知道这件事,以后在家你还是要改个称呼,不要让他们觉得你没有礼貌。” 凌希心里一顿,张了张嘴,想答应下来,可是那个字在口中转了一圈却怎么也叫不出口,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叫过谁爸爸,突然要管一个陌生人叫爸,确实是开不了口。 周雄也没打算非要听他改称呼,只是提醒一句罢了,交代了这些,他就去了二楼另一边,留下凌希一个人站在硕大的房间里,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他的行李前一天就被周家的管家带过来了,就一个小箱子,此时放在套房的小客厅里,凌希提着箱子转了一圈,最后自觉走到了小一点的那间卧室。 他第一时间从箱子里拿出一盏台灯,放在床头柜上,之后脱下身上的礼服,整齐挂好,才去浴室洗澡。 忙完一切已经接近凌晨一点,周晨望还没有回来,凌希开着台灯,自顾睡下。 周家的别墅地势宽阔,和其他别墅间距远,晚上安静的很,一点也没有凌希以前住的那个出租屋那么喧闹。然而静下来后,凌希反而睡不着了,他枕着头盯着天花板看,有一种睡在云端的错觉。 不知道何时迷迷糊糊睡着的,醒来的时候是早上七点,这是凌希标准的生物钟,打开卧室门一看,周晨望依旧没回来。 第7章 人生真是起起落落落 凌希从楼上下来,迎面碰到了周宅的管家孙叔,孙叔手里拿着水壶,应当是刚给后院的花浇完水,看到凌希下楼,礼貌朝他颔首,“凌先生早。” “孙叔早。”凌希笑着回礼,打过招呼后就要朝着后门的方向走,孙叔叫住他,“凌先生不吃早餐吗?” 凌希忙说:“我要去医院看望外婆,在路上随便吃点就好。” “早餐已经摆上桌了,凌先生吃了再走也不迟。”孙叔依旧笑着提醒他,“老爷喜欢大家坐在一起吃饭,并且凌先生出门前还是和长辈说一声比较好。” 他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凌希要是坚持出门,反而显得没有礼数,便朝着孙叔道了声谢,不太情愿地往餐厅走,梅雪莲和周晨沐已然坐在餐桌旁,梅雪莲仍然吊着膀子,周晨沐在给她倒牛奶,两人听到动静,齐齐抬头看向凌希,周晨沐笑着开口打招呼,“早啊。” 凌希微笑点头,“早。” 说罢坐在远离他们母子的另一边,梅雪莲端着牛奶杯看他,故意开口问:“小望昨晚好像没回来啊?” 凌希不语,梅雪莲继续挖苦道:“新婚头一晚就不回家,啧,这婚结的。” “吃个早饭这么多话!”身后楼梯处突然传来一声浑厚的呵斥,周雄缓步走了过来,身后跟着打哈欠的晨悦。梅雪莲顿时没了声音,像个被戳破的气球,恹恹瘪了下去,低眉顺眼地喝牛奶,不敢再说一句话。 周雄入座,皱着眉道:“吃早饭,吃完该上班上班,该出门出门。” 凌希一勺子粥还没喂进嘴里,晨悦忽然将筷子猛地拍在桌上,吓得满桌子人全都一哆嗦,她怒道:“二哥真是太不像话了!新婚之夜居然彻夜不归,让凌希哥一个人在家,爸你还管不管他了!” 周雄忙咽下口中的食物,哄着她,“管,当然管!” “那你现在打电话叫他回来。”晨悦气鼓鼓看着周雄。 周雄向来极其疼爱小女儿,此时更是拗不过她的撒娇,当着全家人的面给周晨望打电话,把他狠狠骂了一顿。 周晨望是被人架着回来的,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酒,人刚到门口,凌希就闻到了酒气。 周家的其他人吃完早餐已经都出门了,剩下一个晨悦看到周晨望醉成那样,嫌弃地捂着鼻子跑回了自己房间。 沈霄拖着周晨望的胳膊,把他塞到凌希手里,喘着气说:“可算给弄回来了,叫他少喝点非要喝这么多,交给你了。” 凌希没办法,只能将人扛着送回房间,周晨望个子高,肩宽体阔的,凌希费了好大得劲才将他放倒在床上,周晨望难受咕哝了一句,翻个身一把抱住了被子。 凌希无奈叹气,周家给了他三十万,他不可能将一个醉鬼放置不管。于是他先给护工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晚些过去,之后走到楼下,想让张妈煮一碗醒酒汤,可是叫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凌希只好自己去厨房做了一碗。 喝醉后的周晨望倒是安静的很,抱着被子呼呼大睡,不吵也不闹,凌希扶起他,一点点喂他喝醒酒汤。不省人事的周晨望脸色通红,像是口渴般,在凌希端着碗凑到他嘴边的一瞬,自己摸索着捧着碗大口喝起来。 喝完后把碗往凌希面前一伸,大叫道:“再来一杯!” 凌希接过碗,趁着他不清醒,顺口骂道,“醉死你算了。” “醉死我算了!”谁料周晨望竟接着他的话自顾自说了下去,“结什么婚,我凭什么和他结婚,嗝,长得好看了不起啊,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嗝,还对我放电,简直是不知羞耻,嗝。” 凌希听得直愣神,想破头也没想到自己什么时候放电了,他站在床边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周晨望,眼睁睁看着周晨望抱着被子翻个身然后滚下床,又叹着气将他扶起来躺好,给他解了领带,用热毛巾替他细细擦了一遍脸颊和脖子。 或许是醒酒汤发挥了作用,周晨望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凌希一直到他睡熟后,才从周宅出来。 周晨望醒来时,已是下午,窗外阳光正好,透过窗户照进来,晃得周晨望睁不开眼,他揉了揉眼坐起身才意识到身上被人换上了睡衣,头也不像从前宿醉那样闷闷地疼,整个人像是睡了个饱满的觉,精神十足。 模糊的意识中感觉有人抱着他的头喂他喝水,用热乎乎的东西替他擦脸,还和他说了几句话,这是以往醉酒后从不曾有过的,他以前喝醉后被人送回来就一个人一觉睡到大天亮,然后头疼一整天。 周晨望起身走到窗边,后院的蔷薇花开的旺盛,靠近花丛那边的露台上,晨悦歪在躺椅上,抱着笔记本在敲敲打打。 周晨望笑笑,到底是亲妹妹回来了,他不再是孤家寡人。 端着杯咖啡走过去揉晨悦的头发,刚要出声道谢,就看到晨悦冲他翻了个白眼,周晨望一巴掌打在她的脑袋上,“你要造反啊?” 周晨悦坐直身子,难得的正色起来,“哥,你是不是因为贪图凌希哥的颜才和他结婚的?” “?”周晨望被问得莫名其妙。 “我私底下调查过凌希哥的背景,也看到了你们闹出来的新闻,他家境不好,之前是星月会所的服务生,你要不是图他长得好看,又怎么会和他结婚。”晨悦皱着眉头,“可是既然结婚了,不管你是图他什么,也不能新婚之夜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让所有人看他笑话吧。” 周晨望被妹妹教育,说得他还没办法还嘴,只能小声嘟囔,“我没有图他长得好看。” “那你就是馋他身子!”晨悦指着他。 “神经病啊!”周晨望骂道。 “无论如何,结婚和谈恋爱是不一样的,结婚了就要有责任,本来凌希哥和我们家差距这么大,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你如果不对他好,那就没人对他好了。” 周晨望被自己妹妹怼的说不出话,想着昨晚的事,确实是有点理亏。他是个要面子的人,最见不得别人说他娶了媳妇就忘了兄弟,更何况这个媳妇还不是他自愿娶的,被几个人激了几句,就跟他们续摊去了,一喝起来就更加不想回家。 周晨望也不清楚他在躲避什么,只觉得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烦躁,让他今晚暂时不想再见到凌希。 “那我回来是你帮我换的衣服吗?”周晨望问。 晨悦又白他一眼,“醉的臭烘烘的,我才懒得理你,当然是凌希哥啊,他忙到快中午了才赶去医院。” 周晨望听得一愣,宿醉后模糊的记忆开始清晰起来,那个给他喂水和擦脸的人也有了具象,周晨望不禁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凌希为他做这些事的样子,想到一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知为何,心中竟然产生了一丝不该有的愧疚。 “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混蛋?”晨悦摇头看他,“我有一个神仙嫂子,却有个混蛋哥哥,害,人生真是起起落落落。” 周晨望不高兴了,“你才见过他几次啊,就知道人家是神仙。” “以我这双看过无数漫画的眼睛,这颗嗑过无数cp的心脏看来,凌希哥绝对是个好人,哥你现在不好好珍惜,等着追妻火葬场吧,别失去了才懂得后悔。”晨悦煞有介事地说。 “什么乱七八糟的。”周晨望被她说的越发心烦,懒得再理她,回房间换衣服准备去公司。 临出门时,鬼使神差地走到另一间卧室,推开门朝里张望了一眼。 这间卧室从前是他的游戏室,因为凌希要搬进来所以改成了小卧室,里面摆设很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个书桌。床上被子铺得整整齐齐,连床单都没有一丝褶皱,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台灯和一本书,衣柜门开了半扇,里面除了昨天晚宴穿的那套礼服,只有三套衣服。 整个儿就透出一个寒酸,周晨望看着心里略有些不是滋味,这可是他的家,怎么能允许有这种房间出现。 下楼后他叫来孙叔,让他抽空去礼服店拿了凌希的尺码买几套日常穿的衣服回来,再准备些绿植和摆件放到他们的房间。 孙叔依言照办,虽然他还不太能接受从小看着长大的小望居然和一个男人结婚,心里却忍不住感慨,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看不懂了,明明是新婚的两口子,还要搞两个卧室,美其名曰私人空间。 凌希晚上回到家,看到的就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房间,衣柜里挂满了不说,书桌架子上更是多了好几样精巧的摆件,甚至床上还摆着一个兔子玩偶形状的抱枕,他差点以为走错了,看着坐在沙发上玩游戏的周晨望,问他,“房间里的东西是你布置的吗?” 周晨望今天难得没有出门应酬,他抻着腿斜靠在沙发上,手上连续操作,头也不抬,回道:“不知道,好像是孙叔准备的,你去问他。” 凌希自然不可能去问,孙叔准备的那大约是周雄的意思,凌希只好默许下来,为了不扫老人家的心意,第二天还穿上了衣柜里的新衣服。 周晨望坐在早餐桌上,埋头喝粥,心情莫名的好,他想这些东西就当是凌希照顾他的谢礼吧。 坐在他身边的凌希率先吃完早餐,礼貌地对其他人说:“大家慢吃,我先去医院了。” 他说完正要起身,周晨沐在他对面开口道:“小望今天不是要去集团旗下的制药厂吗,正好顺路,不如送凌希去医院吧,就当赔个罪。” 被点名的周晨望茫然抬头,看到周晨沐藏在眼镜后面带着玩味的眼神。 他是故意的,他明知道这段婚姻是因为什么,却还扮着这种老好人玩恶趣味。 “不用了。”凌希淡淡回应。 “那我顺路捎你一段吧。”周晨沐仍笑着。 周晨望逆反心理作祟,本来不想送的,这时候偏要送了,立马两口喝完粥,瞪一眼周晨沐,和凌希一同起身,说:“走吧。” 凌希眨着眼,抬头看他,弄不清楚两兄弟在较哪门子的劲,只好不说话,当做默认。 在玄关处换鞋的空挡,才缓缓说了句,“那就麻烦了。” 早上的城市堵得厉害,车子提不起速度,走走停停,凌希一只手肘撑着车窗上,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刷微博,车窗开了一条小缝,风吹进来,凌希的头发被吹乱了点,顺着风向,周晨望闻到了淡淡的薄荷清香,那是他们房间的浴室里沐浴露的味道。 车上依旧放着那个乐队的歌,周晨望调小音量,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你晚上几点从医院回来?” “怎么了?”凌希从手机屏幕中抬起头。 “没什么。”周晨望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点着,“我今天可能一天都在那边的工厂,晚上时间要是对的上,我顺路可以带上你。” 凌希锁屏手机,对周晨望淡淡笑了笑,“不用了,我下午要去一个私立学校面试,可能会晚一点。” “面试?”周晨望有些诧异,“你要找工作?” 凌希靠在椅背上,肩膀略放松下来,直视着前方的车流,道:“是啊,虽说外婆的手术费你们帮忙付了,可我也要工作赚钱啊。”凌希说着侧头看他,犹豫着问,“我出去找工作,是可以的吧?我找的是正经工作。” 周晨望不料他会这么问,忙说:“当然可以,你要去当老师?教什么啊?” “去面试英语老师试试看。”凌希说,“大学学的商务英语,毕业后也没用上,虽然荒废了几年,去教教小学生应该没问题。” 前方的车流出现松动,周晨望一脚油门跟上,还想再问些什么,余光一瞥,看到凌希头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睛,清晨的阳光从挡风玻璃照进来,投在他的脸上,晨光下的凌希,有一种沉静易碎的美,周晨望看了半晌,没留神前面又开始堵车,险些追尾,猛地一脚刹住了车,凌希的头在车窗上轻轻碰了下。 他揉着额头睁开眼,什么也没说,周晨望不敢再分神,专心致志地开车。 第8章 这是去约会了? 早上出门还是晴天,下午却突然下起雨来,豆大的雨点密集砸下来,不多时公交站牌上面就开始积水,积水从边缘落下来,在站台周围形成一圈雨帘,没带伞的行人大多挤在里面避雨,原本就人多的公交车此时更是挤不上去。 凌希被挤在站台外面,他一面用手遮雨,一面伸手拦出租车,可是这种天气,出租车早已供不应求。 凌希的衣服已经差不多湿透了,脸上的神色焦急万分,努力朝路边张望,期望能碰到一辆空车。 他下午按时来这间私立学校面试,面试也很顺利的通过,一周后就可以上班,可没想到出来时天公不作美,淋成落汤鸡不说,还在这种时候接到医院的电话,说外婆情况有些不好,原本定在明天的手术要提前做,要他赶紧到医院来。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凌希朝前走了几步,好不容易拦下一辆车,看见旁边有个大着肚子的孕妇,凌希没好意思和她抢,把车让给孕妇,自己又继续往前走,他想走得离站台远一点,打到车的几率或许会大一些。 下一辆空车到来之前,率先有一辆车在他面前停了下来,凌希没细看,以为是谁叫的网约车,预备往旁边让让,副驾驶的车窗缓缓降下,周晨望的声音隔着雨幕传到凌希的耳中。 “傻站着干什么,上车!” 车里很干净,凌希浑身湿透,拉开副驾驶坐下后才开始后悔起来,真皮座椅已经沾上了雨水和泥点,凌希扯了两张纸巾,小心翼翼擦去座椅上被自己带上的泥点子,对周晨望说:“不好意思,弄脏了你的车。” 周晨望满不在乎,皱着眉问:“你不知道躲雨吗?” 凌希顾不得擦拭自己,也不理会周晨望的坏脾气,转头对周晨望急切地说:“能不能麻烦你把我送到医院去一下。” 看着凌希着急的样子,周晨望忙问,“怎么了?” “医院打电话说外婆的手术要提前。” 周晨望没说话,脚下已经开始用力踩油门,雨天车多路滑,周晨望甩着方向盘灵巧地在其中穿梭,十分钟就把凌希送到了医院门口。 “多谢。”凌希还没等车挺稳,道了句谢后,拉开车门就往里跑,周晨望想了想,找了个停车位停好车,也跟着凌希走进了医院。 周晨望找到地方的时候,外婆已经被推进手术室了,凌希正在外面的台子上附身签字。 他身上的雨水还没干透,脚下聚了一小滩水渍,打湿后的头发贴在额头上,也一滴滴往下滴水,凌希害怕弄脏了家属同意书,用手将头发全部拨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 等他把字签完,周晨望走过去递给他一张纸巾,凌希诧异接过,“你怎么来了?” “反正今天也没事,等你忙完了一起回去,今天的雨还有的下。”周晨望道。 凌希擦着脸上和头发上的水,看着周晨望,十分认真地和他道谢,“今天真的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赶过来。” 凌希郑重的态度反而让周晨望有些不自在,他别扭地转过头,一屁股坐在走廊的长凳上,“我路过看着像是你,没想到真的是你。”说罢又抬头看凌希一眼,“你不先去换身衣服吗?” 凌希走到他旁边坐下,摇摇头,“我等外婆出来。” 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走廊上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护士小推车走过的车轮声,手术室门口的灯啪地亮起,凌希忙抬头去看,双手搅在一起,眉心也紧紧拧着。 周晨望能清晰感受到凌希的紧张和担忧,想要出声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安静地坐着等了一会,站起身离开。 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杯热咖啡,将较甜一些的卡布奇洛递给凌希,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说:“才淋了雨,喝点热的,可能会舒服一点。” 凌希接过,扯扯嘴角,“谢谢。” 周晨望重新坐下,喝一口咖啡,斟酌半晌,还是开口道:“那个,你也别太担心了,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你外婆一定会没事的。” 凌希点点头,继而轻叹了一声,他也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一年多小手术做了好几个,外婆都挺过来了,这一次也一定没事,可是说的再多,心里始终还是忐忑不安。 他双手捧着杯子往嘴里送了一口咖啡,香甜的滋味将他的不安冲淡了一些,他便捧着杯子又喝了几口。 凌希这个动作让周晨望一眼就看到了他右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一个素白的圈,内嵌一颗小小的钻石,再没有其他装饰,是当时挑婚戒的时候,凌希随便拿的一款,晨悦嫌弃钻太小,要他换一个,凌希没有换。 他说小一点不那么亮眼,挺好的。 当时周晨望没有在意,现在隐约琢磨出来一些,这次的婚事,不仅仅是他周晨望不乐意,凌希同样也不乐意,若不是为了外婆的手术费,他恐怕宁愿被举报招嫖,也不会同意结婚。 令周晨望意外的是,凌希居然会戴上婚戒。 他摸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指,竟然有些心虚,他伸手指了指凌希手上的婚戒,“你戴着啊?” 凌希低头一看,无比自然地说:“买都买了,不戴不是浪费吗,而且晨悦看到没戴的话,说不定会问。” 周晨望觉得凌希说的很有道理,他摸摸耳朵,在心里想着他是不是也要戴上,又觉得一旦戴上这东西好像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周晨望暗自纠结着,凌希一点点喝完杯中的咖啡,转头看向他,说:“要不,你先回去吧?” 周晨望眉心一皱,“怎么,我坐在这让你不自在了?” “不是。”凌希忙说,“还不知道手术什么时候结束,我们都不回去不太好。” “得了吧,周晨悦要是知道我把你一个人丢医院自己回家,还不得把屋顶掀了。”周晨望说着似乎看到了那副可怕的场面,忍不住喝了口咖啡压压惊。 凌希听到这话,终于露出了个淡淡的微笑,他笑着叹气,语气中满是无奈,“也不知道晨悦怎么每天那么精力充沛,她对你这个同胞哥哥的婚事好像特别在意。” “她就是闲的。”周晨望盯着凌希的笑颜,“挂着个自由撰稿人的名,天天不干正事,脑回路和一般人不一样。” 凌希静静听着周晨望的吐槽,周晨望语气带着嫌弃,细听却能听出一丝宠溺。凌希靠在椅背上,伸长双腿,感叹道:“其实你很爱晨悦,我能看得出来。”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她也很爱你,能有一个人真心实意挂念自己,总是好的。” 周晨望听出凌希语气中的伤感,心里难得动了些恻隐,“你不是还有外婆吗?” “是啊,我只有外婆了。”凌希望着手术室的方向,“所以手术一定会成功的。” “一定会的。” 两个人有的没的聊着天,时间过去的好像比平时更快,五个小时后,晚上十点,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周晨望歪在椅子上睡得正香,凌希突然起身将他惊醒,坐直身子就看到几个医生从手术室出来,凌希忙迎上去问情况。 医生朝他点点头,“手术很成功。” 周晨望明显看到凌希松了一口气。 外婆要先被送到重症病房观察12个小时,期间不允许探望,凌希趴在窗户上朝里张望,什么也看不清。周晨望劝了好半天,凌希才决定先回家洗澡换身衣服再来。 两人刚回到周宅车库,碰到了晚归的周晨沐,周晨沐看着一同归来的人,颇有些吃惊,带着探究的眼神朝他们走过来,“这是去约会了?”说罢才看到凌希一身狼狈,探究的意味不由得更深了,“凌希怎么了?” 周晨望往前站了一步,将他落在凌希身上的目光牢牢挡住,语气不善道:“关你屁事。” 说罢头也不回望屋子里走,凌希对周晨沐略点了个头,也跟在周晨望身后走了。 周晨沐推一推鼻梁上的眼镜,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地笑容,“有意思。” 凌希的衣服干了一半,贴在身上非常不舒服,刚才一直为外婆担心倒不觉得有什么,这时候回到家就只想赶快洗个澡。 周晨望像以前一样窝在沙发上玩手机,让凌希先洗。他们的套房里只有一间浴室,紧挨着周晨望那间卧室,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刚好能看到浴室的门。 浴室的门和房门一样,用的是实心的木头,一点儿也透不出光,周晨望翘着二郎腿开了一把游戏,今天的心思却怎么都集中不了,耳中总是听到一些别的声音,像是浴室传来的水声,又不像。 周晨望心中莫名焦躁,连放了好几个空枪,被别人锁定了位置,一枪爆头。 周晨望骂骂咧咧退出游戏,准备开下一把,忽然听到浴室传来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周晨望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冲到浴室门口敲门,“凌希,怎么了?” 没有得到回应,周晨望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却什么也听不到,连淋浴的水声也没有。 “凌希,你没事吧?”周晨望又敲了几下门,不由得想起网络上报道的有人在浴室滑到,头嗑在浴缸上当场死亡的新闻。 周晨望猛地拍了几下浴室的门,“凌希,你再不回答我,我就进来了。” 等了几秒仍然没有得到回应,周晨望用力一撞,门轻易开了,原来凌希没有锁门。 浴室里漆黑一片,开门后,客厅的灯光从门口照进来,周晨望看到凌希光着身子蜷缩在浴室的角落里,淋浴喷头摔在地上,断成了两截。 周晨望忙走进去,只见凌希用力抱着自己的膝盖,身子抖得厉害,白皙的皮肤上布满点点水珠,被打湿的头发温顺贴在脸上,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可怜。 第9章 大概是疯了 周晨望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凌希。 脆弱、难堪、可怜、无助。 他蹲在浴室角落,以婴儿的方式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指尖太过用力,掐的泛白,后背不停抖动着,未擦干的水珠顺着净白的背脊滑落下来,滴在地面。 “你怎么了?”周晨望不敢上前,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出声询问。 客厅的光在浴室地面照出一个长方形的光源,或许是感觉到有人说话,也或许是再次看到了光,凌希发抖的没那么厉害了。 半晌,凌希一只手撑在地上,准备站起来,腿下一软,眼看着就要朝着浴缸栽去。 周晨望眼疾手快冲上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凌希还是踉跄了一下,扑在了周晨望怀里。 周晨望一只手揽在他的腰上,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鼻尖碰到了凌希湿润的头发,一股清爽的薄荷香气瞬间充满鼻腔。 凌希还光着身子。 感受着手下湿滑细嫩的肌肤,周晨望觉得浑身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凌希大概也被这一场景吓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那个……你没事吧?”周晨望出声打破了尴尬。 凌希忙从周晨望怀中挣脱,以最快的速度扯下置物架上的浴巾裹在身上,低着头小声回道:“……我没事,谢谢。” 他的脸仍有余悸般的苍白,耳根却红了一片,他用手挡着浴巾,不敢抬头看周晨望,“我穿衣服,麻烦你先出去一下。” “哦。”周晨望转身离开,紧张的差一点同手同脚,顺手准备关上门,听到凌希在身后说,“别关门,浴室的灯坏了。” 周晨望脚步一顿,将浴室的门虚掩着留了一条缝,而后走了出去。 凌希穿好衣服出来,周晨望趴在沙发上玩手机,手机里面传来疯狂的射击声,在凌希走近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们一人坐在沙发一边,周晨望长腿搁在茶几上,凌希则坐的端正,拿着毛巾擦头发,除了脸色不太好之外,一点没有刚才瑟瑟发抖的样子了。 周晨望锁屏手机,转头看凌希,犹豫着问,“你刚刚怎么了?” “洗澡洗到一半,浴室的灯突然黑了。”凌希小声说。 “你怕黑?”周晨望觉得神奇,凌希都二十六岁奔三的人了,居然怕黑怕成这样。 凌希垂着头,手中擦拭头发的动作慢了下来,犹豫半晌,才开口道:“我有幽闭恐惧症,在密闭并且黑暗的环境下,会发病。” 周晨望听说过这个词,却从没有了解过,更是第一次亲眼看着别人发病,想着凌希刚才的样子,确实可怕,“这种病能治好吗?” 凌希摇摇头,“不知道,没想过治疗,反正也不是什么大病。” “有空还是去看看吧,万一你一个人在家突然停电了呢,那怎么办?”周晨望突然想到,如果他今天和平常一样在外面玩,凌希一个人在浴室洗澡突然停电,没有人替他打开浴室门,那该多可怕,他会不会一直那样充满恐惧地等到天亮? 凌希擦干了头发,抬起头对着周晨望无奈笑笑,“再说吧,我先躺一会,明天一早还要去医院。”凌希说着站起身朝自己房间走,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周晨望,今天一天谢谢你了。” 他说完不等周晨望回应,便拉开门走了进去,轻轻的关门声中,周晨望才后知后觉地开口,“不用谢。” 客厅还残留着凌希沐浴露的清香,清爽的薄荷味在初秋的夜晚,让人感觉到一丝凉意,周晨望看着自己的右手,上面似乎还有凌希的体温,偏冷,却仿佛灼烧了周晨望的手心,他还留意到刚才凌希擦头发时候露在外面的一截脖颈,白白净净的,头发上的水沾在上面,在灯光下泛着光。 察觉到自己脑海都在想些什么的时候,周晨望整个人差点从沙发上栽下来,他心中警铃大作,迅速冲到浴室,决定洗掉脑子里这些不正常的思绪。 浴室灯确实坏了,漆黑一片,周晨望是不怕的,站在浴缸里,用浴缸上面自带的喷头冲凉,漆黑的环境,视觉被剥夺,其他的感觉就会更加强烈,周晨望闻到了空气中还未散尽的气息,全是属于凌希的,湿润的,干净的,清甜的,是他沐浴过后的味道。 周晨望慌张从浴室逃出来,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第二天周晨望起床时,凌希已经不在家了,他睡过的房间依旧整整齐齐,周晨望站在门口看了一会,才打着哈欠下楼吃早餐,该上班的人早已吃完走了,餐桌上只剩下一个周晨悦。 周晨悦喝着酸奶,看一眼周晨望,调侃道:“哟,脸色红润,满面春风,看来昨晚又是一个愉快的夜晚。” 周晨望一口皮蛋瘦肉粥差点喷出来,他怒道:“你少看点小黄书,一天到晚满脑子黄色废料!” “食色性也,人不好色好什么?how are you吗?”周晨悦说起俏皮话来一套又一套。 周晨望不想再跟这个“失足少女”斗嘴,随便吃了几口,就出门往公司去。一路上都在琢磨这个幽闭恐惧症,到等红灯的时候用手机百度一查,上面写着病因基本上跟幼年时期创伤经历有关,周晨望又开始琢磨凌希幼年有什么创伤经历。 想着心事一路来到办公室,周晨望前脚刚到,沈霄后脚就跟着进了门,一进门就直咂嘴,“周大少这是新婚燕尔啊,也不出来玩了,嫂子家教这么严吗?” “滚蛋!”周晨望骂道,“最近集团好几个收购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让我负责其中一个大型制药厂的收购,我最近都泡在厂子里,哪有空跟你们浪。” 沈霄在沙发上坐下,十分自来熟地打了内线电话要秘书小姐姐给他泡一杯上好的摩卡,“我还以为新婚之夜夜不归宿,被动家法了呢,话说那天没事吧,那个叫凌希的有没有仗着嫁进你们家就开始张狂?” 周晨望不解,“他为什么要张狂?” “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不就这样吗,千方百计嫁个有钱人了,就开始到处炫耀,什么party啦,酒会啦,极尽奢靡。”沈霄说。 周晨望微微蹙眉,“凌希不是这种人。” “哎呀这就开始护短了。”沈霄憋着笑,“既然他没办,那我来办一个得了,你好些天没出来喝酒了,大家伙也想再见见你家这位,今晚老地方。” 周晨望道:“你大早上来我办公室就为说这个?” “我是路过顺便上来看看已婚男人的生活,说好了啊,今晚上不带家属不许去。”沈霄接过摩卡,对秘书小姐姐甜甜地道谢。 “那我不去了。”周晨望白了沈霄一眼。 “啧,这么紧张干什么,我们又不会吃了他,你老不带他出来玩,大家伙还以为你们不像新闻报道的那样恩爱呢。”沈霄故意说着这样的话。 周晨望知道这肯定是另外几个人的意思,他们想私底下见见凌希,让沈霄来做说客,周晨望心想,既然结婚了,是应该带他见见自己的朋友,于是便道:“我下午问问他,他外婆身体不好,如果他走不开,那就没办法了。” 凌希接到周晨望电话时,是惊讶同时又意料之中的,他知道周晨望的朋友迟早会好奇他这个人的存在,他只是没想到周晨望居然会打电话来询问他,他以为这一天到来时周晨望或许会直接通知他,也或许会回绝那群好友,周晨望却在电话里问他,有没有空。 被这样正式的询问,凌希反而不好拒绝,而且他扮演的是周晨望伴侣的角色,这种场合应该出席。 “可以。”凌希站在病房外,“外婆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今天醒了之后精神还不错,晚上护工在这里,我有时间。” “那我下班后到医院来接你。”周晨望说。 “你把地址发给我,我自己过去吧。”凌希像从前一样回答。 周晨望却不高兴起来,“我们不一起出现,他们会误会的。” “好吧。” 挂断电话后,凌希站在病房外,靠着墙,手里抠着破旧的手机壳,他总觉得周晨望近两天对他的态度明显好起来了,这除了让凌希有些许不适应外,更多的是轻松,跟一个正常人交往总比跟一个炸药包交往要舒服的多。 希望周晨望的朋友也都是正常人。 晚上六点,周晨望的车准时停在医院门口,凌希拉开副驾驶车门,就闻到了一股香甜的糖炒栗子味儿,周晨望探着身子从后座拿过一袋糖炒栗子放到凌希的手中。 凌希:“?” 周晨望边开车边说:“晨悦打电话要我给她带的,我顺手多买了一袋。” 凌希刚好饿了,他随手掰开一颗,吃完后点头夸赞,“还挺甜的。” “是吗?我尝尝。”周晨望眼巴巴朝这边看过来。 他开着车,凌希只好帮他剥了一颗,周晨望以为他要喂自己吃,头还没探过去,凌希就已经把剥好的栗子塞进了他握着方向盘的右手中。 周晨望忙收回脑袋,将栗子一口吃下,“嗯,挺甜的。”说着用余光看凌希,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凌希不解,“不是和你朋友有约吗?” “他们约的是酒吧,得晚一点才能过去,我们先去吃个饭。” “那……不回去吃吗?”凌希问。 周晨望心里有着自己的小九九,他想认识这么久了,除了那次“被迫营业”和凌希吃过一次饭,两人再没有单独吃过饭,于是便说:“张妈做的菜我早吃腻了,不想回去吃。” 他这一问倒是把凌希问住了,凌希很少在外面吃饭,上京市有什么好吃的地方他一概不知,“你决定吧,随便吃点就好。” “我吃饭从来不随便。”周晨望想了想,拨了个电话,让秘书给他定了个私房菜馆。 挂断电话,周晨望侧头对凌希笑道:“这地方做菜还不错,我好久没去吃过了,今天刚好有位子,带你去尝尝。” 周晨望长得好,鼻梁高挺,脸部轮廓分明,双眼皮深邃明显,一双眼睛更是狭长迷人,可是却长着一对小小的虎牙,中和了他容貌的攻击性,平添了一点可爱和张狂。 夕阳余晖照进车内,凌希注意到周晨望的鼻子旁边还有一颗小小的黑痣,他笑得灿烂,凌希被这个笑晃了眼,手中下意识又掰开了一个栗子。 软糯的栗子在口中散发着香甜,车窗外火红的晚霞大片大片地铺满天边,路边翠绿的树木随着车辆前行快速倒退着,凌希撑着头看着窗外的景色,视线中有两只小狗在追逐打闹。 窗外充满生机的一切让凌希觉得被外婆的手术压抑这么久的心情总算有了片刻的纾解。 第10章 他算什么东西 私房菜馆是会员制的,在一个小院子里,周晨望是刷脸用户,老板早已给他安排好了一个环境绝佳的小包房,两个人吃饭既不会拥挤也不会显得空旷。 复古的装修,桌椅全是红木制品,仿古的造型,连菜名也都是诗词歌赋,凌希看着那道“两个黄鹂鸣翠柳”非常好奇,问周晨望这是什么菜。 周晨望但笑不语,直接点了一份,说:“等上来你自己看看。” 除了“两个黄鹂鸣翠柳”还有“小荷才露尖尖角”、“人生若只如初见”、“心有灵犀一点通”,这些菜光看名字,凌希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他不禁开始担忧菜的口味,一般来说这种故弄玄虚的东西都是徒有虚名。 房间传来隐隐的古筝声,这种宁静清雅的环境和周晨望的气质一点也不配,凌希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穿着涂鸦卫衣,耳垂上还戴着个曜石耳钉的周晨望,有些忍俊不禁。 “怎么了?”周晨望察觉出凌希的视线,试探着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有东西?”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和刚见面时候不太一样了。”凌希说。 周晨望一愣,而后尴尬抓抓下巴,“谁会和刚见面时一个样啊,那会儿我们又不熟。” “你对陌生人挺不友好的。”凌希评价他。 周晨望轻哼一声,“我干嘛要对陌生人友好,对每个人都友好,那我多累啊。” 凌希无言以对,不过他觉得周晨望这话也并不是没道理,人生在世,好多人都是把友好的一面给了陌生人,反而把坏情绪全留给亲人朋友,周晨望这样洒脱的个性,正是少有的直率。 但是想着他被人民币砸了一脸的经历,凌希又不敢苟同了,这未免也太不友好。 两人说着话,服务员陆续上菜,凌希对着出菜单一个个核对,才发现“两个黄鹂鸣翠柳”是炙鹌鹑配西芹,“小荷才露尖尖角”其实就是酸辣藕带,“人生若只如初见”是鸡汤煨滑蛋,“心有灵犀一点通”是肉酱通心粉。 凌希:…… 他觉得这家菜馆真的把“故弄玄虚”发挥到了极致。 可是尝过味道之后,凌希又原谅了这种“故弄玄虚”,几道菜食材都很常见,味道却和他平时吃的完全不一样,一点也不油腻,保持着食物原本味道之余还带着回甘的口感,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却让人吃了第一口就想再吃第二口。 “好吃吗?”周晨望问。 凌希点头,“还不错,这个鸡汤吃着不光有鸡汤的味儿。” “好像是拿好多食材一起熬的吧,期间要人工不停地撇去鸡油,文火慢炖了好长时间才能得这么一小盅,具体怎么做的老板不肯透露,整个上京市只有他家鸡汤是这个味儿。”周晨望介绍。 凌希又舀了一勺子鸡汤喝了,感叹道:“有点茄鲞的感觉,我今天也算当一回刘姥姥,体验一把资本家的生活。” 周晨望不想听凌希这样自嘲出身,说道:“你要是喜欢,我们以后可以常来吃。” 凌希笑笑没有说话,心想这种菜天天吃可消受不了,两人在闲聊中用完了晚餐,之后又坐着喝了一会儿茶,到九点半时,才出门往酒吧去。 包厢门一推开,里面坐着一屋子人,沈霄率先站起来,看着周晨望笑道:“买单的人来了!” “滚,你组的局,凭什么我买单。”周晨望一拳轻轻打在沈霄肚子上,笑着朝里走。 凌希跟在他身后走进包厢,回身关上门,沈霄大方自如走过来和他握手,笑道:“上回都没好好认识,你好,我是沈霄。” 凌希含笑同他握手,“你好,凌希。” 沈霄回身冲已经坐下的周晨望叫道:“哎哎哎,你怎么不给大家伙介绍一下。” 周晨望瞥他一眼,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还用介绍?那天喜酒白喝了对吧。” “凌希还不知道咱们谁是谁呢!”沙发另一边的胡一浩大声嚷嚷。 “你们不重要。”周晨望回道。 “靠!”胡一浩气笑了,站起身引着凌希就往他们那边去,“我自己介绍。”说着递给凌希一杯褐色的酒,拿自己的酒杯和他轻轻碰了下,笑着说,“我是胡一浩,一个不重要的人。” 他的话引得全场爆笑,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这种初次见面的酒,不能不喝,凌希见胡一浩喝得一滴不剩,也仰头饮尽。 没想到继胡一浩之后,又陆陆续续有人过来给他敬酒,做着自我介绍,凌希喝了第一杯,就该一视同仁,一连喝了三杯后,周晨望终于看不下去了,拿玻璃杯敲敲酒瓶发出声响,“差不多得了,你们今天是想灌醉他?” “怎么,周少心疼啦?”有人笑着打趣。 周晨望走过去站到凌希身旁,端起自己的酒杯和前来敬酒的碰了个杯,“我和你喝。” 那人把杯子一撤,“我才不跟你喝,凌希和他们都喝了,怎么轮到我就要跟你喝。” 在场人都是平日和周晨望一起玩的朋友,虽然其他人的关系不如沈霄那么铁,但大多没有恶意,大概是想在今天补上闹洞房的缺,周晨望不好发作,凌希按住他的手背,淡淡笑着说:“没关系,今天既然出来玩,就该尽兴。” 于是在周晨望诧异的目光中,凌希一个个和在场的人喝了个遍,一共十二个人,每人都是干杯,十二杯酒喝下来,凌希脸色一点没变,脚步稳当坐回周晨望身边,就像刚才喝进去的不是洋酒,而是可乐。 周晨望这才明白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凌希看样子酒量要比他好得多。 凌希刚坐下吃了一粒车厘子,沈霄端着酒杯挤过来,笑道:“凌希,我们还没喝。” 周晨望没有再阻止,他想看看凌希究竟能喝多少。 凌希给自己又倒满酒,礼貌和沈霄碰了个杯,一杯酒下肚,凌希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沈霄也惊呆了,忍不住赞叹,“凌希真是好酒量。” 凌希但笑不语,又拿了一块水果吃下,他在酒吧做服务生一年多,卖酒销量递增,他的酒量也递增,无论是给客户试喝还是替客户挡酒,只要和酒相关的要求,凌希一般都不会拒绝,时间长了自然就练出来了。 包厢带着KTV,第一轮酒喝完,有人开始唱歌,胡一浩拿着麦克风朝周晨望晃晃,“周少,你不和媳妇来个情歌对唱吗?” “唱个屁,你什么时候听我唱过歌。”周晨望觉得他们几个人今天格外跳。 胡一浩“切”了一声,将话筒对准凌希,“希哥来一个?” 凌希摆手,“我不会唱歌,听你们唱就好。” 鬼哭狼嚎般的歌声响起,周晨望皱着眉头觉得自己耳朵又被玷污了,他侧头看着凌希灯光下毫无波澜的面容,小声说:“你还挺能喝的。” 胡一浩唱歌的声音实在太大,凌希根本没听到周晨望说什么,便大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周晨望不得不凑近一些,在他耳边咫尺处又说了一遍,“想不到你还挺能喝的。” “都是以前职业需要。”凌希说的是服务生的职业,落在周晨望耳中又变了味道,周晨望想到的是另一种职业。 他脸色顿时有些不好,又贴近一些,压低声音说:“以前的事不许再提。” 凌希正纳闷哪里又惹到这个小少爷,眼前的光线突然被挡住,他抬头一看,面前站着一个姑娘。 穿着一件蕾丝连衣裙,裙摆只到大腿,一头卷发衬得脸蛋小巧精致,大眼睛一动不动直勾勾盯着凌希,凌希被盯得后背汗毛倒竖,想开口询问对方是谁,才说了一个字,周晨望直接站起身,语气不善道:“林雅然,你怎么在这?” 包厢灯光昏暗,林雅然坐在角落,一直没出声,故而周晨望压根没注意到她。 “所以你现在甚至都看不见我了呗?”林雅然将目光转向周晨望,话语中火药味十足。 周晨望皱眉,“你想干什么,我和你说的还不够清楚?” 林雅然陡然拔高了音量,“我想干什么,我想跟你先生喝一杯酒,不可以吗?” 她这一嗓子,让原本没留意到这边的几个人也都朝这里看过来,还远在房间另一头点歌台的沈霄一看情况不对,冲过来就挡在了周晨望和林雅然之间,对着林雅然哄道:“咱回去唱歌,姑娘家家喝什么酒。” “凭什么大家都能跟他喝,就我不行!”林雅然一把掀开沈霄,大有不跟凌希喝一杯就不罢休的气势。 周晨望还要发作,凌希在身后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摆,之后站起身,端着一满杯酒,对林雅然温和笑道:“是我们眼拙,没留意到林小姐,凌希先干为敬,林小姐随意。” 凌希说着仰头一口饮尽,林雅然不甘示弱,也喝完了杯子里的酒,紧接着立马又倒了一杯,对凌希说:“刚才是庆祝我们第一次见面,这一杯贺你新婚之喜。” 沈霄按住她的杯子,“雅然,差不多得了,你一杯倒自己不知道吗?” “谁一杯倒,你起开。”林雅然夺过杯子,率先干了。 凌希没有办法,又陪了一杯,林雅然还要再倒第三杯,杯子被周晨望一把扫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摔成几块。 “有完没完,好玩吗?大家开开心心出来玩,你发什么疯。” 林雅然红着眼睛瞪着周晨望,自己又抄起一个玻璃杯砸碎在地上,吼道:“没完!周晨望,你还有没有心,我对你死心塌地,想方设法讨你欢心,你把我的真心弃若敝履就算了,转头和一个男人结婚,你是成心膈应我吗?”说罢又指着凌希,“他算什么东西,不过就是星月会所卖酒卖笑的,值得你周晨望心肝似的护着!他凭什么!” “林雅然!”沈霄在周晨望彻底发火之前喝止了林雅然,一把将她扯到自己身后,对周晨望和凌希面带愧色,“她喝多了喝多了。” 凌希越过沈霄的肩膀,看到林雅然泪流了满脸,女孩儿哭了,周晨望心里有再大的火气也不好再追究,对沈霄不耐道:“把她带走。” 经过这样一闹,玩是不可能玩下去了,周晨望直接带着凌希和其他人告辞,大家也都讪讪的提前散伙。 两人走出酒吧大门,看到林雅然蹲在马路边,抱着一棵树哭得凄惨,沈霄蹲在她身边,一面给她递水一面安慰,林雅然边哭边说:“他宁愿娶一个男人也不娶我呜呜呜!他怎么就是看不到我!” 沈霄轻叹一声,给她喂水喝,嘴里咕哝着,“你不是也一样看不到别人吗。” 凌希只看了一眼,便跟着周晨望朝停车场方向走,走了几步,外面的冷风一吹,脚下开始有点虚浮。 第11章 可能现在已经不讨厌了 周晨望一直到坐上车还在生气。 凌希拉开后座车门,和他坐在一起,因为两个人都喝了酒,沈霄提前帮忙叫了代驾。 代驾在前面恭敬询问地址,周晨望从后视镜看他一眼,“地址刚才电话里不是说过,还问!” 代驾被突如其来的怒火烧的一个激灵,不敢再问,挂上档就起步,凌希按着突突作疼的太阳穴,跟代驾报了周宅的地址。 “跟一个女孩生这么大的气,你至于吗。”凌希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车子一动,他的脑海中就开始晃荡,连带着视线都模糊起来。 周晨望气道:“我不是第一次拒绝她了,她怎么就听不懂人话。” “人家也是因为喜欢你,伤心了。”凌希歪在座椅上,闭着眼睛劝慰。 周晨望转头看他,“她那样说你,你不生气?” 凌希淡淡道:“有什么可生气的,她说的是事实。” “就算是事实,也不该由她来说,你现在是我的人,她当众给你难堪,就是冲我来的,臭丫头越来越没有分寸了!”周晨望活像一只喝了酒的河豚。 凌希心中轻笑一声,是了,周晨望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林雅然当众说了凌希不足为人道的身份,让周晨望难堪了。 代驾开车很稳,凌希却越发觉得难受,昨天淋雨后身体本就虚弱,今天又喝了这么多酒,洋酒入口回甘,其实劲儿挺大的,凌希一直撑着,在包厢里不觉得有什么,出来后才开始察觉出醉意来。 周晨望又说了一阵,见凌希没反应,转过头来,才发现凌希状态不对,他推推凌希的肩膀,“怎么了?” 凌希忍住恶心,闭着眼睛回:“醉了。” “……”周晨望一时无语,“刚刚在里面不是还好好的,我看你一点儿醉的意思都没有。” “就算喝得再多,也不能在陌生人面前出现醉意,这是规矩。”凌希闭着眼解释。 周晨望心里或多或少有点明白,像凌希从前做的那个行业,说是卖酒,但会所里什么人都有,会所虽不至于逼迫服务生做什么事,但若是你自己喝醉酒被别人占了便宜,那就没办法了,所以想来凌希以前即便喝得再多,在人前也不会露出醉态来,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习惯。 周晨望看着歪在一边的凌希,神态已然是醉酒的样子,脸色却一点儿瞧不出来,甚至有些泛白。 “在我面前就可以放心醉了吗?”认知到这一点,周晨望心里莫名冒出一点小雀跃。 凌希缓缓点头,“你不算陌生人,而且你讨厌我,所以没关系。” “……” 周晨望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凌希留下了这样的印象,初见时以为他跟梅雪莲是一伙的,确实挺讨厌的,后来发现这只是个误会,讨厌的感觉便没有那么强烈,直到相处这些日子,对凌希也越来越改观。 现在还讨厌吗? 周晨望默默问自己,闻着车内浓郁的酒气,偏头看着凌希,小声开口,“可能现在已经不讨厌了。” 然而凌希不知是否已经睡着,没有再回答他。 喝醉后的凌希也是安静的,他会自己迈着不算稳当的步伐走进房间,然后洗脸,换睡衣,最后准确无误躺在床上。周晨望跟在他身后,看的目瞪口呆,要不是凌希迷离的眼神,周晨望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醉了。 床头柜上亮着一盏小小的台灯,刚好照亮一小块区域,凌希趴在床上,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在昏黄灯光照射下,终于能看出脸颊上的一点醉红。 周晨望站在床边静静看着,从昨天淋雨到守着外婆做手术,再到今天喝醉酒,凌希身上有种让人心生不忍的脆弱,仿佛让人能一眼看到过往二十六年他生活的如何不易,可是凌希好似从没将这些放在心上,他将自己的脆弱保护的很好。 不需要别人同情,也不打算让人靠近。 周晨望呆呆看了半晌,直到电话铃声在外面响起,他才回过神来,俯下身将台灯光线调暗了一度,而后带上门出去。 电话是沈霄打来的,先问凌希有没有事,之后便是替林雅然道歉,“雅然是急了,口不择言,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周晨望开着免提歪在沙发上,“你以什么身份替她道歉啊?” 沈霄沉默片刻,苦笑两声,“你就别再挖苦我了。” “行了行了,我还不至于跟一个丫头片子记仇,你好好管管她吧。”周晨望满不在乎说。 那厢沈霄又是一阵沉默,之后才试探开口,“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拒绝林雅然,是不是因为我?你这个婚姻也就这么回事,如果……” “没有如果。”周晨望打断沈霄的话,“我拒绝她就是因为不喜欢,和你没关系,而且,再怎么说我现在已经结婚了,不管这个婚姻是因为什么,该负的责任还是要负。” 周晨望看着凌希卧室的房门,听到沈霄在电话那端笑起来,“行,我明白了,你好好照顾凌希吧,估计今天醉的不轻。” 挂断电话,周晨望保持着一个姿势歪在沙发上久久没有动作,晚上喝的酒劲慢慢上头,周晨望忍不住琢磨这段婚姻对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问题还没琢磨透,他就这样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凌希早上洗完澡出来,不小心碰掉了放在客厅架子上的手机,手机砸在地上的动静将周晨望从梦中惊醒,他顶着一头鸡窝头直愣愣看着凌希,好似还没回魂。 凌希忙捡起手机道歉,“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周晨望逐渐清醒,打了个哈欠,皱着眉问,“你声音怎么了?” “可能有点感冒。”凌希的声音沙哑难听,像是含了一嘴沙子,一点也没有以前的温润动听。 周晨望皱着眉走过来,伸手探向凌希的额头,手心覆盖在上面,感觉到比自己手心偏高一点的温度,“吃过药了吗?” 凌希被周晨望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不敢动弹,听到问话,怔怔摇头,“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怎么行,一会叫孙叔把家里药箱拿来,吃完药在家休息。”周晨望的手心从凌希额头撤开,又看一眼凌希干燥的嘴唇,淋雨加醉酒,凌希的小身板果然吃不消。 凌希却摇头,“不用,趁这两天还不用上班,我想多去医院陪陪外婆,等上班后时间就少了,一会要是难受就在医院买点药吃。” “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周晨望语气忽而严肃起来。 凌希被他质问的一愣,随后轻笑道:“真的没事,我先去医院了,昨天给晨悦带的栗子忘记给她,今天我回来再给她买一份。” 凌希说完不等周晨望回应,拿着手机便出门,留下周晨望一个人在原地眉心紧锁,他从没见过一个人生病了还这么不听话的,医院那种地方病毒多,发着低烧在里面待一天还不知道要怎么严重。 公司和制药厂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去处理,周晨望没空再追上去和凌希纠缠,低声吐槽了一句,由他去了。 今年十月份的天气好像比往年都冷一些,凌希给外婆买了粥和一些清淡小菜,坐在病床边喂她吃,明明门窗紧闭的病房,却不知从哪儿透出一股子凉意,只穿着单薄外套的凌希冻得有点起鸡皮疙瘩,喂完粥更是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想,大概真的感冒了。 傍晚趁着给外婆打开水的空档去药房买了一盒感冒灵冲剂,在病房外冲了一包喝下,他不想拿到病房里面惹老太太担心。 提着开水走进病房,看到很久没来的邱洛在给外婆剥香蕉,自从上回婚宴之后,邱洛就一直没联系他。 “小落。”凌希笑着叫他,“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邱洛站起身,面上仍有愧色,小声说:“凌希,我上次闯了祸,一直不敢来见你……” “没关系。”凌希打断他,说着朝他使了个眼色,邱洛立刻噤声,两人一同来到病房外,凌希才开口,“结婚的事情我还没告诉外婆,她活了一辈子没见过两个男人结婚,怕她受不了,你别说漏嘴了。” 邱洛忙道:“好,我知道了,凌希你在周家过得好不好?他们对你好吗?” 凌希想想,平日爱找茬的也就梅雪莲,其他人说不上不好,晨悦对他更是十分友善,便笑道:“挺好的。” 邱洛面露艳羡之色,感叹,“好想也找个有钱人嫁掉啊!” 两人正说着话,走廊上来往的脚步声突然有一个在他们旁边停住了,凌希转头去看,来人竟是周晨望,他满脸诧异,“你怎么来了?” 周晨望穿着一身黑色皮衣外套,手中抱着一束康乃馨,另一只手还拎着一大袋营养品,见到凌希如此诧异的眼神,不满道:“我来看看外婆,她醒着吗?” 凌希愣愣点头,手足无措将周晨望迎进去,外婆气色好多了,半躺在床上看电视,听到动静朝门口看过来。 周晨望把花和营养品放在床头,还没等他开口,凌希抢先介绍道:“外婆,这是我朋友,周晨望,他来看看你。” 周晨望手上的动作一顿,转头不解看向凌希,凌希冲他眨眼,周晨望不知何意,只能顺着他的话说:“外婆,我是周晨望。” “小伙儿长得真俊啊。”外婆眯着眼睛笑起来,“来就来嘛,还买花,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收到花呢。” 老人家像个小孩子一样,对着那束康乃馨笑得开心,周晨望也笑道:“您要是喜欢,以后我每天都给您送。” “可别,花那钱干什么,多贵啊。”外婆忙出声阻止。 凌希还是第一次看见笑得这么温柔的周晨望,他站在病床边弯着腰,含笑和外婆说话,周身的桀骜仿佛一下子全都收敛起来,变成了一个乖巧懂事的晚辈。 邱洛扯一扯凌希的衣摆,小声说:“你老公也太好了吧,真的好帅。” “脾气也是真的臭。”凌希小声对邱洛吐槽,他说的是不掺杂任何感情的实话,邱洛却听出了一种秀恩爱的味道。 周晨望在病房待了不久便有电话进来,他走到外面去接电话,邱洛眼看时间不早,跟凌希和外婆告别后也走了。凌希坐在病房陪着外婆看电视,却没看进去多少,周晨望这些天的行为越来越反常,凌希彻底搞不懂这个公子哥到底是什么意思。 半个小时后,周晨望打完电话回到病房,护工也已经来了,凌希嘱咐了外婆几句,跟着周晨望回家。 深秋时节,六点多天已黑透,走到医院门口的药房,周晨望走进去买了一大包药出来,一股脑塞进凌希的怀里,凌希抬头不解看他,周晨望说:“我看你也不像吃过药的样子,所有的感冒药我都买了一份,你今晚吃了再睡,明天我不想再听到这副破锣嗓子,难听死了。” 凌希笑道:“哪里就是破锣嗓子,有这么难听吗?” “特别难听!”周晨望瞥他一眼,忽而停下脚步,又伸手探向凌希的额头。 他的手微凉,覆盖在凌希的额头上,凌希忍不住缩了缩身子,却被周晨望按着额头,躲闪不开,周晨望试了几秒钟的体温,“低烧也没退,我下午特意打电话让张妈炖了鸡汤,现在回去正好喝,你这小身板真的差劲,要多补补。” 凌希心头忽的一跳,额头上仿佛还留有周晨望手心的温度,干燥冰凉的触感,就像他说出的话一样,分明是从下午就开始关心着自己,却一副满不耐烦的态度,别扭的很。 凌希从小到大生过很多比这次重得多的病,小时候有外婆关心照顾,长大后一个人在外求学工作,生病后从来都是自己照顾自己,所以他一直很小心,不敢让自己病的太厉害,毕竟,生病不仅浪费时间还花钱。 更会让他前所未有感觉孤独。 “知道了,回去就把药都喝掉,免得破锣嗓子吵到小少爷了。”凌希难得的开起周晨望的玩笑。 周晨望瞪他一眼,“全都吃完?你想找死啊。” 凌希忍不住笑起来。 第12章 从一开始就明白 回去的车上,凌希从袋子里拿出周晨望买的感冒药一盒一盒地看说明书,挑出和自己症状相符的放在一边。等红灯时,周晨望突然开口道:“你那个朋友,今天给了我一张名片,要我加他微信。” 凌希愣住,抬头看周晨望,意识到他说的是邱洛,不甚在意地笑道:“小落很喜欢交朋友,认识一个人都要加微信的,你要是不想加不用理他。” 周晨望听到凌希的语气,眉心一皱,“什么叫我不想加?我已经把名片丢了。” 凌希茫然眨眼,斟酌着周晨望的意思,想了想说:“嗯……你要是想加的话,我把他微信名片推荐给你?” 周晨望猛地一脚刹车,凌希因为惯性身子探出去好远,险些撞到挡风玻璃,他还没开口,就听到周晨望在旁边吼道:“凌希,你能听懂人话吗?” 之后周晨望一路将飙车回到周宅,期间再没有和凌希说话。 凌希不明白好好地他怎么又生气了。 两人回家后径直回了房间,张妈以为鸡汤是周晨望要喝的,见人回来,忙将鸡汤送上楼,周晨望接过后面无表情把碗放在小客厅的茶几上,之后一言不发歪在沙发上看比赛直播。 凌希乖顺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一点点将鸡汤喝干净,又拿出周晨望买的感冒药,吃了其中两粒胶囊,拿着药盒在周晨望面前晃晃,笑着哄他,“鸡汤喝完了,药也吃了,小少爷要检查一下吗?” 周晨望看也不看他,“爱吃不吃。” 凌希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也僵了下来,他将碗重重搁回茶几上,站起身便走,周晨望目光终于从手机屏幕移到凌希身上,开口道:“凌希,在你眼里我是那种随便加别人微信的人吗?” 凌希顿住,回身不解看着周晨望,“我没有这样想啊。” “离那个叫邱洛的远一点,上次婚宴上他随便勾搭男人的教训还不够大?”周晨望语气不善。 凌希眉心轻皱,他知道邱洛这种随时和男人搭讪的习惯不好,本意是想一会打电话教育他几句,可此时面对周晨望这种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语气却略有不满,“上次的事情是我们的错,我也道过谦,小落是我唯一的朋友,在我落魄的时候接济我,也替我照顾外婆,他是有些贪慕虚荣,可是这并不能成为我抛弃朋友的理由。” 周晨望听着凌希的话,心里想着傍晚时候他在病房外面接电话,邱洛站在他面前,一脸娇羞地和他搭讪,给他递名片的样子,勾引之意毫不掩饰,周晨望只觉得恶心,这种人,怎么配做凌希的朋友。 他不愿回忆凌希从前的生活,也不敢想象凌希会不会也有这样和别人搭讪的时候。 周晨望冷道:“他那种人,眼中时时闪着势利的光,不是什么好人,和他在一起,只会让人想起你从前的身份。” 凌希目光在周晨望话音落下后暗下来,他垂下视线,沉默片刻,平静又坚定地说:“不管怎样,以前的日子都是既定事实,难道回避它们就不存在了吗,况且,我以前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堪。”说罢又补充了一句,“擅自打扰你是小落不对,明天我会让他跟你道歉。” 凌希说完头也不回进了自己的房间,周晨望依旧楞在那里,手机中直播解说的声音声嘶力竭地喊着高光时刻,周晨望拿手机的手稍稍用力,脸色也沉下来。 明明自己是在关心他,结果别人根本不领情,周晨望以恨不得把手机捏成两半的架势也回了自己房间,并且砰地一声摔上了门。 凌希侧着身子躺在床上,看着手机屏幕叹气,他原本悄悄拍了一张鸡汤和感冒药的照片,想要发个微博暗示一下生病有人关心的感觉。 可如今看着那张照片只觉得讽刺,下午周晨望别扭的关心和温柔好似荡然无存,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却每一句都深深刺激着凌希,凌希以为他们终于可以好好相处,然而周晨望却仍在意着他从前的生活。 或许就像昨晚被林雅然羞辱之后那样吧,周晨望在意的是自己作为“他的人”给他带来的不光彩。 周晨望这样光鲜亮丽的人,能够站在他身边的,就算不是天之骄子,也必然高贵清雅,像凌希这种从小生活在淤泥中的,怎配和他并肩而立呢。 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凌希从一开始就明白,如今只是明白的更深罢了。 感冒药开始发挥效力,凌希困意袭来,他删除那张照片后,握着手机缓缓睡去。 第二天凌希醒来时周晨望已经不在家,他下楼吃早餐,晨悦从身后哒哒跑过来拦在他面前,朝他伸出手,“凌希哥,你和我哥答应给我买的栗子呢,两天了我一颗都没吃到!” 凌希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他略带歉意对晨悦笑道:“对不起啊,这几天事情太多忘记了。” 晨悦嘟嘴瞪着他,哼了一声,“就知道你们臭男人靠不住。” “今晚回来我一定记得。”凌希伸手摸着晨悦头上的蝴蝶结,笑着哄她。 晨悦却不理他,兀自坐到餐桌上吃早餐,“我今天就走啦,留着下次回来再买给我吧。” 凌希微楞,“去哪儿?” “去瑞士,出差。”晨悦咬着煮鸡蛋,看到凌希走过来,想到什么似的又匆匆跑上楼,重回餐桌时拿着一本书放到凌希面前,“这次出去估计要过年才能回来了,你和我哥结婚太匆忙,我都没准备像样的礼物,这个我珍藏多年的宝贝送给你们。” 边说还边对凌希挑眉,她送给凌希的是一本日本漫画,封面画着两个美少年,凌希没有多想,翻开看了一眼,惊得差点打翻了手边的海参粥。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买这种书。”凌希闹了个大红脸,小声斥责晨悦。 “现在女孩子都看这种啊,不用感谢我。”晨悦朝着凌希做了个wink。 两人说着话,周晨沐自身后走来,含着笑意问:“大清早说什么这么高兴?” 凌希忙将漫画书收起来,站起身打了个招呼,晨悦憋着笑回答周晨沐,“我们在说今天张妈煮的鸡蛋格外好吃,大哥,我今天要出门了,派你的司机送我去机场哦。” “好,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一定要注意安全。”周晨沐对着晨悦温柔嘱咐,倒像个慈爱的大哥。 凌希手里拿着个炸弹,不敢在餐桌边停留太久,草草吃了几口,借口手机忘带返回房间,把晨悦送的那本成人漫画放在自己房间的书桌上。 之后几天,周晨望好像特别忙,出现在周宅的时间也越发少,常常和凌希碰不上面,偶然在餐桌上听周雄提起,说周晨望负责的那个制药厂收购已经到了最后阶段,这些日子忙着资产审计和重组,周雄说罢还对着周晨沐道:“你手底下的那家企业收购也要加快进程,当初是同时让你们兄弟负责这两个项目的,晨望做的可比你果断高效。” 周晨沐恭敬点头,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半分不妥,梅雪莲在一旁却恨不得生吞了手中的筷子。 凌希对周家的生意不懂也不问,默不作声吃饭,心里想着新工作的事。 他已经开始在那家私立小学上班了,成了小学二年级两个班的英语代课老师,他从没有做过老师,一连熬了几个夜重新温习现在的小学教材,并将头两节课的教案整理出来。 晚上手中的教案整理接近尾声,凌希听到了外面房门打开的声音,他看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钟,这几天周晨望回家一天比一天晚。 那天的争吵之后,两人没有再说一句话,凌希不知道周晨望是真的在忙还是故意不想见他,两人之间开始了莫名其妙的冷战,凌希摸不准他的想法,又不敢贸然上前搭话,只好由着他去。 收好教案,凌希轻叹一声,准备上床睡觉,房间门突然被敲了两下,凌希拉开门,周晨望面无表情举着电话站在门口,“晨悦要跟你说话。” 晨悦已经到达瑞士好几天,总算想起来打电话报平安,凌希刚接起电话,晨悦的元气满满的声音就从听筒传来,“凌希哥,你还没睡觉呢!” “还没,在写教案。”凌希站在门口,和周晨望一门之隔,周晨望倚在门框上,脸色臭的很。 “什么写教案,肯定是在等我哥回家对不对。”晨悦笑着开玩笑。 凌希下意识抬头去看周晨望,没想到周晨望也正在看他,两人视线隔空相遇,周晨望忙转开了脸,凌希想了想,笑道:“算是吧,边写教案边等他,他最近很忙。” 这句话说完,凌希明显感觉到周晨望的目光重新落在了自己身上,比方才多了一份震惊,晨悦在电话那端哟了一声,说凌希又给她喂狗粮。 两人没聊几句便挂了电话,凌希将手机还给周晨望,周晨望一把夺过,转头就走,走了没两步又回过头来,看凌希还站在原地,别别扭扭地说:“知道我最近很忙还等我,有什么可等的。” 凌希站在门后,面上挂着温和无害的笑,“我哄晨悦的,并不是特意等你,是真的在写教案。” 周晨望脸色瞬间黑了下来,一把将手机丢过来,凌希下意识接住,就听周晨望不悦道:“这手机给你了,也不知道你用的什么破手机,晨悦电话都打不进来,下次我不想再给你们当传话筒。” 之后就传来了重重的摔门声。 凌希关上门,忍不住笑起来,周晨望真的太好逗了,挂电话时凌希分明看到通话记录,这通电话是周晨望拨过去的,却打着晨悦的旗号,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别扭个什么劲。 想着他也闹了这么久的脾气,自己也逗过他,是时候和解了,毕竟还在同一个屋檐下住着,总不能又回到最初的样子,像仇人一样。 手机上的SIM卡已经被周晨望取了下来,凌希按上自己的,重新登录微信后,给周晨望发了一条消息。 凌希:[刚刚是骗你的。] 周晨望隔了五分钟才回过来:[……谁管你.] 凌希:[最近你太忙了,趁着这个时间跟你汇报下情况,我已经开始上班了,教小学二年级的英语。] 凌希:[是正经工作。] 周晨望:[哦.jpg] 第13章 从未有过顾虑,才会勇往直前 两个人都忙起来后,见面时间更少了,凌希为了尽快适应学校生活,即便是没课的下午,也不会和其他老师一样提前下班,而是一直待到学生放学才走。 这天他在学校批改作业,一直忙到八点多才回家,家里除了张妈和孙叔一个人也没有。凌希饥肠辘辘,想问问张妈有没有什么吃的。 张妈从房间出来,连连道歉,“因为大家都说不回来吃饭,我就没买菜,要不给凌先生下一碗面条吧。” 大家里面并不包括凌希,凌希心里明白的很,张妈平日跟梅雪莲走的亲近,对凌希本就不算热情,往常大家一块儿吃饭倒是没什么,今晚就剩下凌希一个人,张妈瞧着这个新嫁进周家的人也不算特别得宠,便打算偷个懒。 她的态度摆在那里,凌希不好多说,也不会真的没有眼色地让张妈去给他做饭,便笑道:“不用麻烦了,我自己随便煮一碗就好,张妈你去忙吧。” 张妈假意推了几句,之后便回到自己房间去了。 凌希挽起毛衣袖子,在厨房翻出面条和青菜,水刚烧开,听到外面有动静,紧接着就传来了周晨望的声音,“张妈在做什么好吃的,我饿死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出现在厨房门口,看着厨房里的凌希,颇为惊讶,“怎么是你,张妈呢?” “张妈说大家都不回来吃饭,所以没买菜,我煮了面条,你要来一碗吗?”凌希说着往锅里下面条。 凌希脱了外套,穿着白色的针织毛衣,袖子挽到手肘处,露着纤瘦白净的胳膊,面条下锅后他用手将青菜掰成小片,水龙头的水流过凌希的双手,周晨望莫名觉得有些口渴,他呆呆应了一声,“那就麻烦了。” 说完并没有离开,而是靠在厨房门口盯着凌希的动作。 凌希又从冰箱拿了两个鸡蛋,一并打进锅里,与此同时,张妈终于发现周晨望回来了,忙走过来道:“小望回来了,吃过饭没有,想吃什么我现在给你做。” 周晨望冷冷瞥她一眼,“不是没买菜吗,凌希在煮面条,我吃面条。” 张妈脸上一阵白,讪笑两声,急匆匆走进厨房,就要从凌希手中抢活,“让我来吧凌先生,你小心弄脏衣裳。” 凌希还没说话,周晨望开口道:“我今天就要吃凌希煮的面条。” 张妈无所适从地在围裙上擦擦手,点头答应着走出来,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万遍,刚刚光顾着在手机上和别人打牌,居然没留意到周晨望回家。 “张妈。”周晨望叫住她,“我看你最近也很辛苦,要不然我给你放个长假吧,让梅姨再去找一个记得买菜的人来。” 周晨望说话语气不重,张妈却吓得脸都白了,开口就要解释,周晨望没给她机会,接着说道:“我希望凌希以后再出现在厨房是因为他想做饭给我吃,而不是因为没饭吃。” “我知道了。”张妈低着头,被周晨望教训地无地自容。 周晨望不再理她,绕过她进了厨房。 面条已经出锅,清汤面上面撒着星星点点翠绿的葱花,还卧着一个荷包蛋,周晨望甚少吃这么简单的晚餐,他端着简单的面条坐在餐桌边,低头闻了一下,竟有些食指大动。 “不知道你要回来,随便吃点吧。”凌希在他对面坐下。 周晨望尝了一口,面条软硬适中,裹着清爽不油腻的汤汁,味道非常不错,他问道:“你会做饭?” 凌希点点头,“一个人生活这么久,这种最基本的技能总要会的。” “我觉得你做饭肯定比张妈好吃。”周晨望吸溜着面条,暗戳戳地说。 凌希听后笑笑,顺着周晨望的话往下接,“等这段时间忙完了,有空的话我做菜给你吃,不过我只会一些家常菜,太复杂的我可不会。” “我就喜欢吃家常菜。”周晨望说着拿筷子戳开荷包蛋,发现是溏心蛋,更加开心,最后将一碗面条吃了精光,恨不得连汤都喝完了。 两个人虽然约定好了凌希亲自下厨做菜的事,可是一直没能抽出空来,好不容易有个周末,彼此都有空,沈霄却打来电话,说他们家新开了一个度假村,邀请周晨望和凌希去玩。 度假村在京郊,开车过去要三个小时,现在还没正式开始营业,沈霄说大家过去住两晚,就当是试营业体验。 沈霄在电话里委婉提到林雅然,周晨望知道他是要给彼此一个台阶,毕竟大家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不能搞得太难看,沈霄做和事佬,周晨望是要卖他这个面子的,问过凌希,刚好他周五下午没课,便决定周五赶去度假村。 周晨望三点多来学校接凌希,碰巧是学生下课时间,下课铃一响,从各个教室涌出一群小学生,叽叽喳喳在走廊上玩耍打闹,周晨望的车就停在教学区下面,小朋友们扒着栏杆将凌希走进黑色越野车的景象看的一清二楚。 凌希长得好看,平时对待学生也温柔,故而大家都很喜欢他,他代课的班级离主干道最近,有胆大的学生挥手冲凌希喊道:“凌老师再见。” 凌希已经坐进车里,听到后放下车窗,也笑着回应小朋友,“再见,不要探出栏杆,很危险。” 几个调皮的小朋友立刻缩回身子,直到车子开出去一段距离,凌希才重新关上车窗。 周晨望用余光看凌希,因为是工作日,他里面穿着白色衬衣和褐色针织衫,外面套着一件长款风衣,方才从教学楼走出来的时候,越发衬得凌希身形修长,温润清丽。 周晨望看到凌希的风衣袖口上还沾着粉笔灰,想着刚刚小学生的话,不由得笑了,“凌老师,你衣服脏了。” 凌希吓一跳,转过头看他,“你瞎叫什么呢。” “你不是凌老师吗?”前面是红灯,周晨望轻踩刹车停下来,伸手指着凌希的衣袖,“这里脏了。” 凌希抬起手来看,还没等他行动,周晨望已经探过身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衣袖,将上面那点粉笔灰拍的干干净净。 因为沾着粉笔灰的地方正好是手腕那一块,周晨望的手指免不了就碰到了凌希的手背,指尖温热,如蜻蜓点水般一掠而逝,凌希心头蓦的一跳,依旧低着头,小声说:“多谢。” 周晨望心情大好,绿灯一亮,离弦箭般地冲出去,一路上连车里放的歌都是欢快的。 他们到达度假村时是六点半,其他人都到了,沈霄迎上来招呼他们,笑着递给凌希一杯奶茶,“过来有点远吧。” “还好,不算很远,路上风景很美。”凌希接过奶茶,笑着回答。 寒暄之后,沈霄带着他们先去房间放行李,休息片刻后吃晚饭。 度假村特色住宿是林间小屋,每一栋屋子都是独立的,互相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既不会脱离集体,又尊重彼此隐私,沈霄给周晨望和凌希定了一间木屋。 不同于周宅的房间,这个木屋只有一间卧室,一张两米宽的大床。 凌希有些犹豫,但想着这次一起过来玩的人都不知道他和周晨望婚姻的真相,如果坚持分房睡,对于刚刚成婚的新婚夫夫来说,确实奇怪。 凌希没有多说什么,侧头去看周晨望,他也没有表现出异议。 小木屋装修的很是雅致,大大的窗户正对着一片森林,还能看到时而出没的小动物,凌希站在窗前,觉得空气都变得清新了许多。 周晨望也是直接从办公室过来的,此时脱下西装,换上更加舒服的卫衣,从卧室走出来看到站在窗边看风景的人,走过去介绍道:“沈家这次开发的度假村面积很大,我们这里只是其中一个区域,周围还有鱼塘、登山区、果园、露天影院、好像还有真人吃鸡的游戏场,明天我们可以都去体验一下。” “真好,很久没有这么舒适地过周末了。”凌希探出窗户,去感受外面的夜风拂面,之后又有些低沉地说,“可是总觉得有点对不起外婆,她还在医院,我休假应该去陪她的。” “别这么想,外婆现在身体已经好很多了,她肯定也希望你能放松一下,这里有很多有机蔬菜,回去的时候带一些,让张妈给外婆做营养餐。”周晨望安抚道。 凌希回过头来看他,看的周晨望浑身不自在,“看我干嘛?” 凌希温柔一笑,“你变得成熟了。” 周晨望被凌希笑的脸热起来,别开视线,冷哼一声,“我一直都很成熟。”说罢又瞪一眼凌希,“你别老拿看小孩的眼神看我。” 凌希笑笑没有说话,外头传来沈霄叫吃饭的声音,两人一同出门。 当天的晚餐是露天烧烤,食材早已准备好,也有专人负责,凌希和周晨望到的时候,已经烤出好几盘了。几个女孩在拿着仙女棒在一旁放烟花,林雅然也在其中,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和凌希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凌希对她笑着点头致意,林雅然瘪瘪嘴,垂下视线。 这次的朋友有些是凌希上回在酒吧见过的,还有几个陌生人,周晨望好像也不太熟,不过年轻人凑在一起,很快就能打成一片。 胡一浩还记得凌希酒量很好,一见到凌希就缠着他喝酒,周晨望居然一点都没阻止,凌希却之不恭,陪他们喝了几杯啤酒。 林雅然放完烟花,不情不愿挪步过来,站在凌希和周晨望面前,周晨望见状,立刻不动声色挡住了凌希。 林雅然嘟着嘴,扭捏好半天,才呐呐开口道:“凌希,上次是我不好,我跟你道歉。” 她声音很小,周围又吵得很,周晨望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凌希倒是听清楚了,忙道:“没关系,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林雅然抬头看着他,忽然又说:“不过,我是不会放弃的,明明是我先认识周晨望的,我比你更了解他……” 这次周晨望听清楚了,皱着眉打断她,“林雅然!” 林雅然没有继续说,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凌希对于小姑娘阴晴不定的态度起初还摸不着头脑,看到林雅然跑到沈霄面前对他瞪眼说着什么时,心里明白了个大概,他暗自笑了,继续和其他人喝起酒来。 一杯啤酒下肚,凌希心生感叹,少年人的感情真是来得直白,不过也只有他们这样从小生活优渥的人才能做到这么无畏吧,从未有过顾虑,所以才会勇往直前,并不觉得被拒绝是一件多大的事,因为他们本身已经足够自信。 烧烤吃到一半,有服务生模样的人来说,外面来了一辆车,沈霄作为主人,自然要出去迎接,几分钟后,跟着沈霄走进来两个不速之客,一个剃着寸头,个子不算高,脖子上戴着一个黑色的金属项链,眼神透着寒意,凌希不认识,可站在他身边的人,居然是邱洛。 邱洛见到凌希,显然也很高兴,撒开那人的手,就跑到凌希身边,兴奋地打招呼,“凌希,你也在这儿!太好了!” 凌希偷偷看一眼那个人,小声问邱洛,“他是谁啊?” “是刚认识的朋友,今天说要带我来度假,没想到竟然能遇到你。”邱洛笑得开心。 周晨望在一旁面露不虞,他伸手揽过凌希的肩膀,将他带进自己怀里,小声在他耳边说:“那人叫翟岳,前些日子在酒吧恶意伤人进了局子,估计刚被家里保释出来,别理他。” 凌希听着皱起眉头,那人确实给他第一印象就不太好,听周晨望这样说,不禁担忧起邱洛来,转身要拉邱洛过来,周晨望却阻止了他,“不过他对小情人一直都很好,你不用担心。” 周晨望说着,塞了一串奥尔良鸡翅在凌希手中,凌希心里想着事,没注意到他和周晨望的姿势有多亲密。 翟岳不请自来,多少让大家有些尴尬,从前他们偶尔也会在一起玩,但是翟岳脾气暴虐古怪,常常一言不合就动手,还经常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块儿,久而久之大家也不太和他一起了,可免不了有些人家里还是和翟家有生意往来,交情不能说断就断,这次也不知道是从谁那听到消息,竟自己过来了,还若无其事和大家打招呼。 几人不咸不淡地应付着,林雅然暗地里对着沈霄龇牙咧嘴,沈霄好脾气安抚,好说歹说才让林雅然相信人不是自己叫来的。 凌希不明所以,胡一浩趁着倒酒的空隙小声和他八卦,说此前翟岳纠缠过林雅然好一阵子,为此还和周晨望差点打起来。 凌希好奇回过头去看翟岳,却一下撞上一抹阴郁的目光,翟岳嘴角噙笑,探究意味十足地打量着凌希。 第14章 一时兴起还是情之所钟 烧烤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大家边吃边聊,时间过得不知不觉。 翟岳那个令人难受的眼神没有困扰凌希很久,刚碰上时凌希就迅速移开了视线,之后对方也没有往他所在的方向靠近,凌希便没有在意。 烧烤区域旁边有个很大的娱乐场,里面能想到的娱乐设施应有尽有,几个男生商量过后,决定去桌球室消磨时间。 桌球室宽敞华丽,有二十几张球桌,休息区摆着六七套高档沙发,里面的服务生见到他们进来,将他们引到各个球桌旁,又开始着手准备点心和软饮。 开球的撞击声此起彼伏,凌希坐在沙发上,看着周晨望和沈霄附身打球,林雅然也拿了一根球杆,在旁边跃跃欲试。 周晨望将2号球撞进洞,转头冲凌希招手,“凌希,下一个球你来打。” 凌希笑着摇头,“我不会,你们玩吧。” 周晨望走过来拽着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将他拉到球桌旁,把球杆一把塞到他手里,“我教你。” 凌希无奈,只能学着他们的动作握杆俯身瞄准,他从未玩过这类游戏,害怕出糗,细长的球杆握在手中难免紧张僵硬,还没等他看清楚要打哪个球,忽而感觉有人贴上自己,顺势将手握在了他的手上。 凌希呼吸一窒,手下意识碰到了旁边的球,沈霄抵着嘴偷笑,“不算不算,你们继续。” 周晨望站在凌希身后,以环抱的姿势一手握住球杆,一手调整凌希架球杆的姿势,贴在凌希耳边教导他,“手腕放松,身子下压,对准这个白球的中心位置,击球的时候不要犹豫。” 随着周晨望话音落下,凌希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被带动起来,只听“啪”地一声,球杆准确用力地击在白球上,紧接着撞向前方的4号,4号被撞出去半个球桌的距离,最后晃晃悠悠停在洞口。 凌希的心仿佛随着周晨望的动作被白球猛地撞击了一下,他感受着身上覆着的温热身体,浑身僵硬不敢动弹。 球未进洞,他们的回合结束,周晨望松开凌希的手,站起身来,后背的温热撤离,凌希忙跟着起身。 “哎呀,差一点。”沈霄笑道,“不错,名师出高徒。” “啧,打球还是调情啊,别妨碍本姑娘。”林雅然冷着脸嫌弃冲他们两个人翻白眼,抢过沈霄的位置,泄愤似的一杆直接将未进洞的4号球用力打进洞里。 “这个球可算我们的。”周晨望拿过一支新的球杆,侧头对凌希说,“你不用管号码,随便打。” 凌希紧紧握着球杆站在周晨望身边,神思似乎还停留在刚刚击球的那一瞬间,周晨望和他距离太近了,除了最开始那一夜,这是这么久以来他们距离最近的一次,几乎可以说后背贴着胸膛。 凌希闻到了周晨望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是介于烟草和乌木之间的气味,非常淡,却清晰萦绕在他的鼻尖,挥散不去。 沈霄和林雅然失误后,又轮到周晨望这边,周晨望依旧让凌希打,凌希却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一步,笑道:“你先打,我再看看。” 周晨望没有强求,当着凌希的面差点一杆清台,沈霄抱着球杆摇头感慨,“周少今天格外猛啊,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练技术了。” 周晨望切了一声,志得意满,“我从来都这么猛。” 说着眼神忍不住往凌希身上瞄。 一局终了,很快又开了一局,凌希被周晨望拉着打了几杆,心思乱了就无法集中,始终兴致缺缺,于是对周晨望说想先回去休息。 周晨望正欲和他一起离开,胡一浩带着一帮人走过来要和他们赌球,凌希让周晨望好好玩,独自先回了房间。 因着赌球,场子一下子热闹起来,大家纷纷围过来参与,翟岳站在离这边三个球桌的距离,嘴里叼着烟,眼神却跟着凌希的身影一路看到门口。 邱洛拽拽翟岳的胳膊,仰着头甜甜地说:“翟哥,那边在赌球,我们过去看看吧。” 翟岳目光却没分给他一丝半点,吐着烟圈问,“听说周晨望前不久结婚了,那是他老婆?” 邱洛随着翟岳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到凌希走出桌球室的大门,他点点头,“嗯,他叫凌希,是我的好朋友。” 翟岳眯着眼睛轻笑一声,“怪不得周晨望看不上林雅然,原来喜欢男的,不过这个人确实不错,表面看着一本正经,床上肯定浪得很。” “翟哥,说什么呢。”邱洛红着脸娇嗔打了翟岳一下,“凌希很纯情的。” “你说你和他是好朋友?”翟岳低头问。 “嗯,他从前也在星月会所上班的,我们认识两年了。” 翟岳用力拥住邱洛,摸着他的耳垂,“你约他出来,我和他喝杯酒。” 邱洛大惊失色,忙道:“这怎么行,周少知道肯定要骂我的。” “有我在,你还怕他?听话,去帮我把凌希约出来,我就跟他喝杯酒。” 邱洛媚眼含春看着翟岳,抱住他的手臂,撒娇道:“小落陪你喝嘛,干嘛要找他,他都结婚了。” 翟岳冲着邱洛晃晃胳膊,“你把这事儿办成,我手上这块价值三百万的手表就是你的了。” 邱洛的目光就这样落在翟岳手腕上那块手表上,像是黏在上面一样,久久移不开眼,他对表没有研究,却也知道翟岳这块表绝对不止三百万。 他做这一行的,平时遇到出手大方的客人,也会随手送块表之类的,可远远值不了这个价。邱洛入行这么久,收到最贵重的礼物是一个价值五万块的手镯,代价是被那个变态客人折磨的半条命都没了。 三百万对他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邱洛依偎在翟岳怀里,垂下目光,手指用力抠着桌球边缘的木漆,想着前段时间他问周晨望要微信,结果周晨望不仅没加他,反而是凌希给他发了消息,让他去和周晨望道歉。 收到消息的邱洛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觉得羞愧难当,就如同在婚宴现场被人当众泼酒一样难堪,他当时就想,明明他也长得可爱,明明他更加年轻,为什么偏偏是凌希有这样的好运气。 这种想法其实在凌希最初宣布要和周家小公子结婚时候就冒出来过,只是被邱洛压了回去,之后眼看着凌希生活越来越好,逐渐脱离从前那个环境,邱洛心中的不平越发强烈。 嫉妒像一颗埋在淤泥中的种子,借着别人的阳光生根发芽,盘踞在他的心上,控制着他越来越不满于现状,在这一刻被一块光华璀璨的手表彻底激发出来。 邱洛想,这样的手表,若是凌希想要,周晨望肯定二话不说就会送给他,而自己却还要胁肩谄笑才能得到别人施舍般的赏赐。 翟岳拍拍邱洛的屁股,“嗯?这个买卖划算吧。” “只是喝杯酒吗?”邱洛明知故问。 “当然,我还能吃了他不成。”翟岳猛地抽了一口烟,将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放心吧,我不吃人。” 桌球室发生的对话凌希丝毫不知,他坐在木屋的沙发上,毫无意识抚摸着无名指上的婚戒。 起初决定戴上这个戒指,完全是因为不想浪费,也是喜欢这个戒指的款式,见它戴在自己手上格外好看,便没有取下来,有几次差点被外婆看见,凌希仍坚持戴着。 他之前从没觉得这个戒指上赋予的特殊意义,现在却有些犹豫了,周晨望近些日子态度明显的转变凌希看在眼里,他虽然弄不懂周晨望的想法,但是周晨望散发出来的荷尔蒙在一次次意外或是故意的肢体接触中,真真切切传达给了凌希。 凌希作为男人,很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周晨望放下了对他的敌意,开始示好,甚至是想进一步发展。 凌希却不知道,这是他一时兴起还是情之所钟。 若是周晨望只想和自己上床,凌希并非一定要拒绝,这种事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损失,他害怕的是会连带自己的心也一起给予对方。 周晨望身上的张扬肆意、桀骜自信都是凌希没有且羡慕的,他像一个炙热的太阳,带给了凌希从未有过的温度,也让凌希心底的自卑无所遁形。 凌希怏怏歪在沙发上,看着一门之隔的卧室里那张大床,想着晚上该怎么办。 手机就在这时震动起来,是邱洛的电话,凌希一接听,听筒里就传来邱洛的哭腔,“凌希,救救我。” “怎么了?”凌希瞬间坐直身子。 “翟哥藏了一块手表让我来找,说找到了就送给我,天太黑我不小心扭伤了脚,好痛啊,打翟哥的电话也没人接,你可不可以来接我一下啊。”邱洛的声音听起来可怜兮兮。 凌希想着翟岳不惹人喜欢的模样,不由责怪起邱洛来,“他要玩这种恶作剧,你怎么傻乎乎地陪他玩。” “因为这块手表真的很贵嘛。” 凌希恨铁不成钢叹一口气,站起身边穿外套边说,“发个定位给我,在那里别动,我来找你。” 邱洛的定位很快发过来,距离凌希住的小木屋不过五百米的距离,临出门时凌希想要不要告诉周晨望,可又想起周晨望对邱洛的成见,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去找邱洛,说不定又要拿他以前的工作说事,凌希不想再因为这种事和周晨望闹别扭,见距离不远,能赶在周晨望之前回来,便小跑着朝邱洛的方向跑去。 住宿区为了营造安静清幽的环境,路灯比其他地方要暗一些,走到跟前,凌希才发现邱洛所处的地方是未投入使用的小木屋,大概因为位置实在偏僻,所以废弃了还没来得及清理。 凌希不禁在心里把翟岳和邱洛一起骂了一遍,翟岳明显是拿邱洛寻开心,偏邱洛还禁不起诱惑。 手机地图显示已到达目的地,凌希推开面前小木屋的门,借用手机光照明,叫着邱洛的名字,周围寂静无声,废弃的小木屋没有开窗,里面漆黑一片,凌希迈入一步,立刻觉得不适。 还没等他回身出门,身后的门突然被人用力关上,手机吓得摔在地上,凌希如同瞬间跌入了无尽的黑暗,巨大的压迫感从身体四面八方涌上来,全都压在胸口处,凌希感觉力气一点点被抽离,开始呼吸困难,额头也冒出冷汗。 凌希摸索着身后的墙壁,勉强支撑住自己,黑暗中他感觉到房间还有另一个人的气息,那人兴奋诡谲笑道:“果然是个怕黑的小可怜。” 第15章 别怕,没事了 桌球室的赌球进行的热火朝天,周晨望和沈霄势不可挡,已经赢了不少局,这把难得出现失误,暂时下场休息。 两人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喝啤酒,林雅然从门外走进来,环视一圈后坐到周晨望旁边,对他们二人小声说:“翟岳不见了。” 沈霄拿啤酒杯和周晨望碰了一下,露出个心知肚明地笑,“肯定是和他那个小情人一起回房间去了,别管他。” “可是我刚刚去房间拿充电器,看到他那个小情人慌里慌张从外面跑回来,不知道两个人在干什么坏事。”林雅然一直厌恶翟岳,说着面露鄙夷之色,“我听说翟岳沾毒的,你还是让保安四下巡逻看看吧,万一他在你这儿干出什么事来,你这度假村还想不想开业了。” 林雅然和沈霄说话时,周晨望一直在摆弄手机,他五分钟之前给凌希发了一条微信,却没有收到回复,一股莫名的预感浮上心头,周晨望拨了个电话过去,铃声响了很久,直到系统自动挂断,凌希也没接。 按理说在这种陌生的地方,凌希应该会等他回去后再睡觉,况且现在也并不算太晚。 “怎么了?”沈霄看着周晨望焦躁的模样,开口问道。 周晨望又开始拨打房间的座机,依旧没有人接,他眉心深锁,“凌希的电话没人接。” 沈霄沉凝三秒,将酒杯重重放到茶几上,站起身招手唤来桌球室的工作人员,“去“庭花影“房间把里面一个叫邱洛的客人带到旁边的休息室,速度快一点。” 工作人员接到指令,三个人立刻朝小木屋住宿区赶去。 林雅然紧紧攥着手机,担忧地问:“你是不是觉得出什么事了?” 沈霄神色肃然,“不知道,但是把那个叫邱洛的找来问问清楚总是好的。”说着又打电话让保安室查一下半个小时内小木屋附近的监控。 监控查起来很快,保安说确实看到“鹊桥居”房间的客人出门往东边去了,可是那边的区域监控拍摄不到,具体去哪里了保安也不清楚,“鹊桥居”就是周晨望和凌希的住所。 听到这个消息,周晨望顿时急了,站起身就要往外冲,沈霄拉不住,跟着他一起走到门口,遇到了被工作人员拽过来的邱洛,邱洛一看到周晨望,脸色刷地白了。 狭窄的工作人员休息室内站着五个人,周晨望、沈霄、林雅然和胡一浩审视着邱洛,邱洛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小声可怜地问他们要干什么。 周晨望上前一把掐住邱洛的脖子,黑着脸问:“凌希去哪儿了?” 邱洛被掐地喘不上气,伸手掰着周晨望的手腕,可是他哪里是周晨望的对手,憋着通红地一张脸说自己不知道。 周晨望又加重了一些力道,眼中已不剩多少耐心,“你和翟岳做了什么勾当,最好老实交代。” 邱洛已然憋得快要翻白眼,向其他人发出求救的呜咽,沈霄在一旁冷眼看着,淡淡道:“你应该知道,你这种身份的人,就算是今天在这里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发觉,还是说你觉得我们不敢对你做什么?” 邱洛脸色由红转白,吓得眼神都直了,拼命点头,“我说。” 周晨望这才放开他,邱洛没了压制,弯着腰难受地猛咳起来,稍微缓过气来,他抬头,泪眼汪汪看着站在面前的四个惹不起的人,哑着声音说:“翟哥说想和凌希喝一杯酒,要我约了他出来……” “在哪儿!”周晨望怒道。 邱洛战战兢兢,“在……在废弃的第二个小木屋……” 他话还未说完,周晨望转身就冲了出去,拔腿就往邱洛说的方向跑,沈霄几人见状也忙跟过去。 幸好距离并不远,周晨望冲到废弃的小木屋时,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便是大声的辱骂,以及巴掌打在皮肉上的动静。 周晨望一脚踹开门,借着门外泄进来的微弱光线,看到了木屋里的情况,凌希的外套丢在一旁,里面穿的衬衣也被扯破,扣子崩落在地上,露出来的胸口和锁骨布满了红痕和汗珠,脸色更是白的吓人,上面还有一个明显的巴掌印,嘴角也溢出鲜血。 他缩在角落里,身子抖得厉害。 而翟岳站在他对面的位置,弯着腰捂着两腿之间,痛苦地整张脸都变形了,扭曲可怕,在周晨望破门而入的那一刻还在破口大骂,“小贱人!你他妈的敢踢我!” 沈霄紧跟着周晨望赶过来,熟门熟路地按亮了木屋的电灯开关,屋子顿时明亮起来,凌希被突如其来的光吓得又缩了缩身子。 “翟岳!我操你大爷!!!” 画面静止了两秒钟,周晨望发出一声怒吼,猛地扑向翟岳,抬起一脚将他踢翻在地。 翟岳命根子刚被凌希重击,疼的反应都慢了,被周晨望踢翻后还来不及爬起来,紧接着又被周晨望一脚踢在脸上,顿时觉得自己半边脸失去了知觉。 “周晨望,你他妈的疯了吗!”翟岳企图还手,可是周晨望已然怒不可遏,他脸色铁青,红着眼睛,一拳一拳用力往翟岳身上招呼,打的翟岳完全失去还手的能力。 用力打了不知道多少拳,周晨望拽起翟岳的衣领,将他整个人往墙上惯去,翟岳的头直直撞在房间的墙上,发出令人胆战心惊地撞击声。 翟岳似乎已经被打傻了,连骂人的话也说不出来,脸上糊了满脸的血,血顺着口鼻流下来,将自己和周晨望的衣服也染红了大片。 沈霄见周晨望还没有停手的意思,忙和胡一浩上前拉住他,“晨望,再打就出人命了!” “老子杀了他!”周晨望还要挥拳,沈霄和胡一浩用尽吃奶的劲儿才拉开他,沈霄劝道:“为这么个人渣赔上自己不值当,你先去看看凌希。” 听到凌希两个字,周晨望总算是冷静下来,他摆脱沈霄和胡一浩,回身去看凌希,丢在一旁的外套被林雅然捡起来盖在了凌希身上,凌希却依旧保持着抱着自己的姿势,脸色惊恐未定。 幽闭恐惧症加上翟岳的欺凌,凌希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和打击。 周晨望脱下自己沾血的卫衣,里面是一件灰色的短袖,干干净净,他走过去蹲在凌希面前,伸出手小心翼翼碰了碰他的脸。 周晨望手指刚接触到凌希,凌希整个人一个激灵,慌张朝后缩,周晨望忙出声,“凌希,是我,别怕。” 听到周晨望的声音,凌希眼神渐渐回过神来,适应了光亮的身体也慢慢恢复,他看着周晨望,眼神中满是害怕和委屈,不一会便红了眼眶。 “别怕,我来了,我们回去好吗?”周晨望轻柔抚摸着凌希的脸,一点点拭去他额头上的汗水。 凌希终于动了下身体,僵硬着拿起盖在身上的外套往身上穿,周晨望揽过他帮他一点点穿好,凌希在原地呆坐了好半天,才扶着周晨望的手臂,嘶哑着声音说:“扶我起来。” 周晨望抓住凌希的胳膊,直接一把将他横抱起来,突然腾空的凌希惊慌失措,下意识抓紧周晨望的衣裳,周晨望把他往怀里抱了抱,看着凌希狼狈不堪的脸,温柔说:“没事了。”之后抱着他径直走了出去。 他们走后,翟岳终于恢复意识,胡一浩上前补了一脚,沈霄拉开他,打电话叫来度假村的负责人,负责人一刻不敢耽误地赶来,被眼前的景象唬了一跳,“这这这……沈少这是怎么了?” 沈霄沉声道:“找几个人把他送到医院去,再去跟翟家道个歉,该怎么说你自己斟酌,别把事情闹大了。” “是是是,我这就去办。” 周晨望抱着凌希往房间走,一路上凌希都紧紧抓着他的衣裳,没说一句话,周晨望能明显感觉到凌希身上的体温冰凉。 回到房间后,周晨望把凌希放在沙发上,之后在他面前蹲下,看着他脸上那个红肿的巴掌印,皱着眉问:“除了脸上,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 凌希垂眸摇头,随着摇头的动作,一滴泪水直直落在周晨望的手背上,带着微弱的温度,像一粒火星,灼烧地周晨望手背连同心脏一起疼起来。 他抓着凌希的肩膀,强迫他抬起头来,凌希眼眶通红,里面溢满了泪水,却强忍着没让他们掉下,周晨望试探地碰了一下凌希被打的那面脸颊,凌希下意识眨眼,泪水开闸般簌簌落下。 凌希忙伸手胡乱擦着眼泪,身子往后缩,开口道:“对不起。” 周晨望一顿,“干嘛道歉?” “是我擅自行动,给你们添麻烦了。” 周晨望横眉,脸色也拉下来,“早和你说过别再跟那个叫邱洛的来往,你就是不听,你看看他憋着什么坏心思,你今天要是有什么事,该怎么办!” “对不起。”凌希又小声说了一遍。 周晨望无奈叹气,“好了,我又没怪你,我会替你报仇的,王八蛋翟岳,居然敢动我的人,这次绝对不能轻饶他。” 说罢又仔细将凌希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真的没受伤吗,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 凌希缓缓摇头,脸上的泪水已干,徒留一双红通通的眼,他轻轻扯了扯嘴角,对周晨望说:“我想先去泡个澡。” “好,看你出了一身的汗,是该泡个澡,待会又感冒了。”周晨望说着站起身预备再次抱起凌希,凌希却阻止了他的动作,有些难为情地站起身,“我可以自己走。” 周晨望双手落空,呆呆看着凌希自己走进浴室,好半天才迟钝跟过去,敲了两下浴室的门,“那个……这个浴室也有点密闭,需要帮忙吗?” 凌希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没关系,谢谢。” 听到周晨望的脚步声离开浴室,凌希弯腰试探浴缸里的水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待浴缸的水刚放到二分之一,凌希便迈腿跨进去,将整个人连同脑袋一起沉在水下。 此前挣扎时,被翟岳推了一把,肋骨狠狠撞在桌子上,现在被热水一泡,疼痛苏醒过来,疼的凌希不得不蜷缩住身体,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决堤般涌出来,混在洗澡水中,了无踪迹。 第16章 我就睡在你旁边,也害怕关灯? 小木屋的卧室很大,足足两米宽的大床,凌希只占了其中三分之一。 他侧着身子,避免受伤的肋骨和床面接触,一门之隔的落地窗外,周晨望在打电话,凌希隐约听见他安排什么人去调查翟岳的行踪。 凌希拉过被子盖住头,脑海中不断闪现晚上发生的种种,在废弃的小木屋里,封闭和恐惧已经足以让他崩溃,翟岳的突然袭击更像是在原有的恐惧上点了一把火,凌希浑身寒毛立刻竖起来,冷汗涔涔。 他此前听胡一浩说翟岳纠缠过林雅然,凌希便以为他是喜欢女孩子的,所以即便是在烧烤时看到了翟岳审视的眼神,他也只当是对方没礼貌,从未想过翟岳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更让凌希没想到的是,邱洛居然会帮着翟岳骗他。 此前很多次,凌希都因为邱洛爱慕虚荣而给大家道歉,给周晨望道歉,凌希以为,邱洛只是年纪小,有些虚荣,没有坏心眼,毕竟当初自己过不下去的时候,确实是邱洛雪中送炭接济了他。 原来,这就是他一直坚信的友情。 凌希看着眼前洁白的被褥,脑海中像是有个张牙舞爪的小人哈哈大笑地嘲讽他,笑他天真,骂他活该。 周晨望恐怕也是这样想的,想起前几天在周晨望面前维护邱洛的自己,凌希都恨不得笑出声了,可不是活该吗。 他所珍视的友情,在旁人眼中一文不值,在邱洛眼中也是他取悦别人的筹码。 肋骨又开始疼起来,凌希难耐翻了个身,听到周晨望打完电话从阳台进来,凌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下意识闭上眼睛装睡。 凌希感觉到周晨望在床边停下,弯腰低头看着他,下一秒周晨望的手轻轻碰在了凌希的脸颊上,开口叫他,“凌希?” 凌希放缓呼吸,假装没听到。 周晨望用大拇指按了按凌希眼下的皮肤,之后脚步声又往浴室方向去了。 凌希缓缓睁开眼,从被子中伸出手来,碰着周晨望抚摸过的地方,如此温柔的周晨望和初次见面相比,仿佛变了个人,可这些温柔,凌希却不敢奢望。 周晨望很快洗完澡出来,凌希明显感觉到床塌陷下去一半,身边多了一个人的体温热度,凌希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努力装睡不让自己被发现,身体在周晨望躺下来的瞬间就变得僵硬起来。 他从来没和别人睡过同一张床,除了上次那个乌龙接客事件。 这样想起来,这是第二次和周晨望同塌而眠。 心里还想着事,眼前忽然一黑,周晨望关了房间所有的灯,周围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凌希身体不由自主抖了一下,他终于装不下去了,忙开口小声对周晨望说:“能不能留一盏灯?” 周晨望猛地翻了个身,声音带着惊讶,“你没睡着啊?” 凌希只好编瞎话,“本来睡着的,房间突然黑下来后被惊醒了。” 周晨望按亮了床下的地灯,借着微弱的灯光,半支起身子,撑头看凌希,“我就睡在你旁边,也害怕关灯?” 凌希点点头,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瓮声瓮气,“如果开着灯你睡不着的话,床头柜里有他们提供的蒸汽眼罩。” “我倒没所谓。”周晨望看着只露了两只眼睛在外面的凌希,觉得特别可爱,身体不由自主就靠过去了,“你睡那么远干嘛,不怕掉下去啊?” 说着伸手去捞凌希,不小心碰到了凌希受伤的肋骨,凌希闷哼一声,眉心都拧在了一块儿。 周晨望吓一跳,忙问:“怎么了?” 凌希这才不得不说出口,“在和翟岳纠缠的时候,被他推了一把,好像撞上什么东西了。”说着忙补充道,“不碰就没事,碰上会有点疼。” “啪嗒”,周晨望伸手按亮房间的大灯,一把掀开被子,顺势拉起凌希的睡衣,他行动太快,凌希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阻止。 他的腰侧布着一条青紫色的淤青,在凌希白皙的皮肤上越发刺眼,淤青足有大拇指那么长,像一根刺一样,深深刺在周晨望眼中。 “伤成这样还藏着掖着!要是我刚刚没碰到你是不是准备就这么瞒下去?这他妈是你的身体,你不知道疼吗?”周晨望铁青着脸,开口就骂。 凌希自知理亏,垂着眼眸不说话,周晨望拿过手机拨了个电话,很快就有人送了跌打损伤的药油过来。 周晨望面上还有余怒,不顾凌希的阻止,搓热双手,将药油倒在自己手心,用力按在凌希受伤的地方,凌希吃痛,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发出一声轻哼。 周晨望擦着药油,整个手掌都紧紧贴着凌希的身体,光滑如玉的腰身在药油的作用下开始慢慢发热,凌希偶尔一两声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呻吟传到周晨望的耳中,周晨望觉得浑身也开始热起来。 “你别出声!”周晨望哑着嗓子道。 凌希疼的咬紧牙关,不敢再泄露出一个音节,他痛苦的样子被周晨望看在眼中,啧了一声,解释说:“这种淤伤就是要用力擦药油才会有效,你怎么这么怕疼。”话虽这样说,手底下的动作却不由自主轻了许多。 周晨望坐在床上,低着头认真给凌希上药,凌希半躺着,抓着自己的衣裳撂到胸口处,目不转睛看着周晨望的动作,随着药油发挥作用,受伤的地方火辣辣地灼烧,之前的痛感似乎不那么明显了。 擦了三遍药油,周晨望拧上瓶盖,忽然俯下身来,对着凌希受伤的侧腰缓缓吹了吹,温热的气息从敏感的腰际拂过,凌希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抬起头,便看到周晨望温柔的侧脸,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再次弄疼了自己。 “连着上几次药应该就不疼了。”周晨望说着起身,却在看向凌希的一瞬间僵住了身子。 只见凌希眼眶微红,两行清泪不声不响从眼角滑落,划过脸颊,最后消失在枕头里。 周晨望惊慌失措,“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还疼?” 凌希摇头,伸手捂住脸,拭去胡乱擦去脸上不争气的眼泪,开口说谢谢,声音里还带着潮湿的哭腔。 今晚在周晨望面前哭得太多了,他原本不想哭的,可是看着周晨望给他上药的样子,鼻头控制不住地发酸,从小到大,从没有除了外婆以外的人这么在乎过他的伤痛。 “哭什么,我动作已经很轻了。”周晨望去掰凌希捂着脸的手,强迫他看着自己,凌希眼中含泪,惊慌又紧张看着周晨望,周晨望不自在轻咳一声,像是要说些什么,犹豫半晌,冒出一句,“你有没有吃亏?” 凌希立刻明白过来周晨望问的是什么意思,他脸色微动,摇着头说:“没有。” 他起初确实是害怕极了,翟岳扯破了他的衣服,暴力的把他按在墙角,他力气大的很,手臂像铁桶般箍着凌希的肩膀,绝望如同黑暗席卷而来,将凌希包裹的喘不过气。 或许是人恐惧到一定程度后就会极大地激发求生本能,凌希好歹是个男人,趁翟岳不留神居然挣脱了,之后就是在黑暗中你追我赶地纠缠,翟岳企图再次扑过来时,凌希发狠用膝盖狠**了他的胯下,之后周晨望他们就赶到了。 回想着这些事,凌希仍有些惊魂未定,周晨望在脑海中用力扇了自己两巴掌,明明想问的不是这个,可是话已出口,再后悔也没用。 周晨望替凌希盖好被子,拍了拍,“没有就好,睡一觉把这些不好的事都忘掉。” 说罢关了大灯,只留下一盏地灯。 凌希一本正经地平躺着,不敢擅自动一丝半点,周晨望在旁边却翻来覆去似乎睡不着,凌希闭着眼,感受着周晨望的辗转反侧,也顺势闻到了周晨望身上的香水味,烟草乌木的沉水香气,在这个不平静的夜晚,带给了凌希一种奇妙的平静和安全感。 凌希非常想不通,桀骜张扬的周晨望,怎么会用这么深沉的香水。 身体放松下来,白天所有的疲倦开始从身体各处攻占大脑,凌希呼吸渐渐平缓,即将睡着之际,突然感觉身边的人贴了上来,接着耳边传来一声低语,“希望下次你睡在我身边的时候,可以不需要再开着灯。” 凌希心脏失控狂跳起来,他紧紧捏着手中的被子,将装睡的功力发挥到极致,不敢泄露分毫。 因为这个突发事件,原定的两天假期只能提前结束,周六上午吃过早餐后,周晨望就决定和凌希先回家,其他人也没心思继续玩下去,便前前后后都走了。 沈霄为此非常过意不去,对着凌希一遍又一遍地道歉,凌希摆着手和他互相鞠躬,说不用这么客气,还说等度假村正式营业后再和周晨望过来捧场。 回去的车上,开出去一个多小时后,周晨望突然开口问凌希,“你说话算话吗?” “什么?”凌希坐在副驾驶迷迷糊糊地,没听懂周晨望的意思。 “你和沈霄说,以后和我再来玩,是认真的吗?”周晨望平视前方的路况,手指却不自在点着方向盘。 凌希忙坐直身子,解释道:“因为沈霄太客气了一直在道歉,我为了安慰他才这样说的,你要是为难的话,不用放在心上。” 周晨望却猛地看过来,眼神不满又气愤,“那不行,为人师表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凌希被这个眼刀杀的呆了半晌,想不通这和为人师表有什么关系。 第17章 我抱着你就不怕了 从度假村回到市区,凌希直接去了医院,如今外婆的病情已经大有好转,有护工搀扶着可以在医院的广场上散步。 凌希去的时候,外婆正在广场上晒太阳,看到凌希,笑着对他说:“小落前脚刚走,你们怎么没一起来?” 凌希哑然,从昨晚到今天上午,邱洛给他发过好多道歉信息,也打了电话,凌希一个也没回,甚至拉黑了邱洛的微信好友。 朋友之间有过一次背叛就不再能称之为朋友,这是凌希的处事原则。 没想到邱洛居然到医院来了,看来是想通过外婆来缓解和凌希的关系。 凌希对外婆笑笑,“小落工作忙,以后可能不能常来看你了。” “没事没事,工作要紧,老婆子有什么可看的。”外婆忙道。 凌希陪着外婆说了会话,吃完晚餐才回去周宅,周晨望下午给他发消息说有事会晚一点回来,凌希猜想他大约是去处理翟岳的事了。 至于他要怎么处理,凌希没有过问,翟岳很显然惹怒了周晨望,周晨望应该不会轻易放过他。 可是凌希却在想,翟岳惹怒他,究竟是因为欺负了自己,还是欺负了“周晨望的人”。 书桌上摆着周一要上的课程教案,凌希看了几行,思绪就渐渐飘远,他撑着头,余光瞥到之前晨悦送的那本漫画,鬼使神差的,凌希竟然将漫画打开翻看起来。 漫画内容大胆露骨,开篇便是两个美少年接吻的场景,紧接着是不同场景不同姿势的不可描述。作者画风优美华丽,心动的场景浪漫唯美,激情的场景逼真激烈,凌希才看了几页,双颊已经红透。 活了二十六年,并不是没看过小电影,曾经被邱洛拉着看过比这个漫画露骨好多倍的欧美电影,可是都没有让他觉得羞耻。漫画握在手中,上面画的是故事里的人,凌希脑海中想的却是昨晚周晨望洗完澡出来的模样。 当时他装睡了一阵,听到房间没动静,眯着眼睛想观察一下情况,一下子就看到了从浴室出来的周晨望,他裸着上半身,一只手拿着毛巾擦头发,另一只手在查看手机信息,精壮的小腹上还有几滴未擦干的水珠,顺着他的人鱼线流下,最后消失在浴巾围住的地方。 凌希只看了一眼,立马紧紧闭上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周晨望居然比第一次在床上时候看着还要更加性感。 眼看着思绪快要变成脱缰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凌希忙合上漫画,用力拍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还未来得及完全回神,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推开,凌希下意识将漫画塞到教案下面,就听到周晨望的声音问,“这么晚了还没睡呢。” 凌希看一眼时间,已经十点半了,他见周晨望朝这边走来,忙用手肘将教案压得死死的,笑道:“还没,看看周一的课。” 周晨望随意瞥了一眼,之后露齿笑,“是不是在等我?” “额……”凌希想起之前为了逗他,说自己边写教案边等他的事,此时也不好否认,便含糊其辞,“你快去洗澡吧,我这就睡了。” “你腰上擦过药了吗?”周晨望问。 “擦过了。”凌希说。 周晨望“哦”了一声,转身出门了,凌希感觉似乎在周晨望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失望的神情,大概是幻觉,凌希这样想着。 躺到床上后,凌希长长叹一口气,腰上的淤伤擦了两天药油后好了很多,只是仍有些隐隐作痛,凌希关了大灯,侧过身闭上眼。 没睡到半个小时,突然传来两声敲门声,周晨望隔着门问,“凌希,睡着了吗?” 凌希坐起身,回道:“还没有,怎么了?” 门被推开,周晨望站在门口,穿着睡衣,面色奇怪,“那个,我刚刚喝水的时候不小心把水杯碰倒了,洒了一床的水,我的床没法睡了。” “你有备用的床上用品吗,我可以帮你换。”凌希不假思索道。 周晨望蹙眉,“这些东西都是保洁赵阿姨收着的,她又不住这儿,这么晚把她叫来不太好吧。” “那怎么办?” “我来你房间凑合一晚吧,明早再让赵阿姨来处理。”周晨望说着话,人已经走了进来。 凌希眨眨眼,还没弄清楚是什么情况,他看着周晨望试探询问的模样,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只好说:“可是我的床比较小,不会太挤吗?” 周晨望求之不得,床再小点才好呢,咧嘴一笑,露出两个尖尖的小虎牙,像个狡黠的小狼崽,“没事,我睡觉很老实。” 就这样,两个平均身高一米八的大男人挤在了一张一米五的小床上,周晨望睡上来的时候,凌希清晰听到床垫发出一声响动,显然这个床垫承受了生命中不该有的重量。 “你腰上的伤真的擦药了吗,我看看。”周晨望说着便去拉凌希的衣服。 凌希吓一跳,下意识护住,周晨望啧了一声,“护什么,我又不是没看过。” 周晨望不由分说将凌希的衣服掀开,低头查看他的伤情,闻到上面有淡淡的药油气味,皱着眉说:“你擦药的方式不对,下次别自己擦了,留着我给你擦。” “你又不是医生,怎么就知道自己擦药的方法是对的。”凌希忍不住回了一句嘴。 “我从小到大打架受伤,全是自己给自己擦药的,你这点小伤算什么。”周晨望说着还拿手指头轻轻戳了戳凌希的淤伤。 他这一戳,疼痛中带着酥麻,凌希半边腰身都软了下去,脱口而出一声低吟,周晨望就这样坐在床上看着他,直到把凌希看的耳朵通红,“你……看我干什么?” “你声音真好听。” 周晨望目不转睛看着凌希,喉结上下滚动着,不自觉就俯下身来,凌希瞪着眼睛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慌忙拉过被子隔开两人,惊慌失措道:“时间不早了,睡觉吧。” 周晨望动作在半空中顿住,眼神闪过一瞬的失落,侧身躺下,床太小,两人之间不再像在度假村时候那样隔着一条银河,基本上无论谁稍微动一下,都能碰到对方的身体。 周晨望又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的折腾,不是手肘撞到凌希的胳膊,就是脚踢到凌希的小腿,他身上温度高,连带着被窝里也暖意融融,床头柜上的台灯照在周晨望脸上,他瞪着两个眼睛,像铜铃般盯着天花板看。 昨晚在度假村的小木屋,开的是地灯,不会照在人脸上,故而对周晨望不会有什么影响,今天却不一样,凌希点惯了台灯所以不觉得,周晨望可能无法忍受这种黑夜里刺眼的光源。 “要不,你把台灯关了吧。”凌希开口道。 周晨望偏过头,“你不会害怕吗?” “没关系,我克服一下,睡着就好了。” 周晨望听后没有说话,几秒种后,他伸手关了台灯,屋子里瞬间陷入黑暗。虽然凌希早有心理准备,在黑暗袭来的瞬间,身体还是不自觉抖了一下,他翻了个身,蜷缩住身体,努力将自己埋在被子里。 下一秒,后背忽而贴上一个炙热的胸膛,凌希被周晨望牢牢圈进怀里。 “我抱着你就不怕了。”周晨望的嘴就贴在凌希的耳朵上,说话时,恨不得快要含住他的耳垂。 凌希整个人先是一僵,之后浑身的血液像是突然活过来一般,齐齐涌上心口,心脏承受不住这样的悸动,一下一下几乎要从胸腔跳出来。 他敛声屏息,一动不敢动,感受着从周晨望身上传来的温度,萦绕在周身对于黑暗的恐惧竟然慢慢平静了下来。 一夜无话,第二天凌希醒来时,周晨望还在熟睡,他的一条手臂被凌希压在脖子下面,另一条手臂横在凌希身上,将他整个抱住。 凌希不知何时已经变成面对着周晨望的睡姿,窝在周晨望怀里,一睁眼,就看到了周晨望的喉结。 而周晨望一条腿压在凌希的小腿上,两个人从腰部向下都紧紧贴在一起,凌希稍稍一动,就感觉自己碰到了一个不得了的物件。 他脸上一热,忙手脚并用从被窝里爬出来,迅速冲进卫生间洗漱,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连早饭都没吃,直接出门去了。 此前想要看的几本书,本预备在网上买,趁这个空,凌希还是打算直接去书店买,逛书店是最能打发时间的消遣,他实在不想一大早就面对周晨望,这种难以言说的尴尬,真的让凌希头疼。 凌希坐在书店看书期间,周晨望也醒了,伸了个懒腰才发觉自己在凌希的房间,身旁的被窝已经冷了,周晨望翻一个身,埋在凌希睡过的枕头上,嗅到了满满的属于凌希的气息。 凌希从不用香水,爱用薄荷味的沐浴露,就是浴室那瓶绿颜色的,一看就是超市买的便宜货,周晨望起初看都懒得看一眼,此时此刻闻起来却尤其诱人。 身体早起的反应就在淡淡薄荷清香中苏醒了,周晨望无奈闭上眼,等气血稍稍平复后,才掀开被子下床。 房间摆设和最开始没什么太大的差别,窗台上多了一个木制的架子,上面整整齐齐放着三排多肉植物,迎着阳光,晒着它们胖乎乎的小叶子。 书架上比之前多了很多书,一些是凌希平时爱看的,另外一些则是小学生的英语课本和辅导教材,桌面还摊开着凌希写的教案。 周晨望顶着一脑袋鸡窝头,打着哈欠走到书桌前,翻看凌希的教案,凌希的字儒雅隽永,就像他的人一样,让人看着就有种如沐春风般的熨帖和温暖,无论是汉字还是英文,都写得好看极了。 周晨望将教案拿起来时,不小心碰掉了教案下面的书,他弯腰拾起,这是和书架上其他书格格不入的风格,看着封面满满的日本字还有依偎在一起的两个美少年,周晨望眼睛瞬间亮了。 第18章 教坏小朋友可怎么办啊 凌希在书店买完书后又去学校图书馆待了半天,晚上到医院陪外婆吃了晚饭才慢吞吞回到周宅。 周晨望不在家,凌希松了一口气,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看书,回房间之前他还特意跑到周晨望房间偷偷瞄了一眼,见周晨望床单被套已经换了新的,这才放下心来。 今晚他应该是没理由再赖在自己房间。 八点半左右,凌希听到外面传来声响,应该是周晨望回来了,凌希一颗心立马悬起来,书本握在手里,上面的字却像长翅膀一样,在他眼前乱飞。 不久外面回归安静,凌希放下书,准备尽早上床睡觉,还没等他走到床边,房门忽然被人推开。凌希没有锁门的习惯,周晨望的突然袭击下了他一大跳,他脱口而出,“你不是回房间了吗?” “你一直在关注我的动静啊?”周晨望探进来半个身子,笑嘻嘻地问。 凌希忙掩饰,“没有,你在外面打游戏动静很大,很难不注意。” 周晨望笑着走进来,不怀好意看着凌希,“本来是打算睡觉的,可是一个人睡不着,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凌希立刻警觉起来,“你……你床上用品已经换了新的,你不能再睡我房间。” “那你可以去我房间睡啊。”周晨望以迅雷之势走过来将凌希拦腰抱起,“我的床足够大。” 凌希不料他竟会如此,猝不及防间下意识轻呼出声,整个人用力挣扎起来,“周晨望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凌希挣扎时小腿不小心踢上了周晨望的肚子,周晨望吃痛地“嘶”一声,低下头来,牢牢看着凌希的眼睛,含着笑意低声说:“你再乱动,我就亲你了。” 这一句话的震慑力果然强大,凌希不敢再动,老老实实被周晨望抱着回了他的房间,等周晨望把他放在床上时,凌希的脸色已经通红,他规矩坐在床上,像个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连头也不敢抬。 隐约间,凌希闻到了一股药油的味道,他抬眼就看到周晨望拿着药油走进,“衣服掀起来,先擦药。” 凌希这才想起来,今晚居然忘了擦药,他很想说自己来,可看着周晨望的架势,显然不会同意,只能乖乖将睡衣撩起来。 腰上的淤伤淡了很多,痛感也不再那么明显,周晨望蹲在凌希面前,搓热的手心上倒着满满的药油,贴在凌希的肌肤上,用力搓揉。 这不是周晨望第一次给凌希上药,相比上次来说,这次的力度要小得多,然而凌希却莫名心跳加速起来,药油发挥作用后产生的热量顺着周晨望的手心,一路蔓延到了他的心底。 心口像是关着一只小兔子,一下一下跳得凌希自己都听不下去了,周晨望终于给他上完了药。 他将药瓶拧上,依旧蹲在凌希面前,抬头看凌希,嘴角含着一抹意味深长地笑,“怎么心跳这么快?” 凌希下意识拽紧手下的床单,回避着周晨望的视线,嘴硬反驳,“心要是不跳恐怕就是死人了。” 周晨望也不揭穿他,站起身当着凌希的面就开始换睡衣,凌希倏地从床上弹起来,羞赧尴尬道:“药擦完了,我回房间了。” “就在这里睡,跑什么。”周晨望一把拽住凌希的手腕,就将人拉近自己身前,“我帮你治治你的幽闭恐惧症。” “胡说八道,你又不是医生。”凌希被周晨望圈在怀里,动弹不得,别扭地就是不去看他。 周晨望又将凌希搂紧了些,贴着他的耳朵笑着说:“那你说,昨晚我抱着你你是不是不害怕了。” 凌希说不出来,昨晚屋子里的灯全关掉后,他本来是害怕的,可是周晨望将他整个抱进怀里后,感受着周晨望强有力的心跳和滚烫的体温,恐惧就那样慢慢缓解下来,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我比医生管用,不早了睡觉吧。”周晨望依旧贴着凌希的耳朵说话,说话间,嘴巴不经意碰到了凌希的耳垂,温热的气息暧昧拂在脖颈,凌希浑身的血液都恨不得倒流了。 他觉得自己今晚可能会完蛋。 被周晨望连抱带拽拉到床上去的时候,才刚到九点钟,凌希躺在床上,眨着眼看周晨望,“这么早就睡觉,你能睡着吗?” “睡不着,所以我想问凌老师几个问题。”周晨望说着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过一本书,伸到凌希面前,“请问祖国花朵的园丁看这种书真的好吗?” 他手里拿的赫然就是晨悦送给凌希的那本日本漫画,凌希瞬间瞪大双眼,伸手就要抢,周晨望将书举得高高的,继续笑着说:“教坏小朋友可怎么办啊,凌老师。” “你别瞎叫。”凌希被周晨望口无遮拦的话闹了个大红脸,依旧想着要去抢那本书。 周晨望稍微逗引一下,凌希就整个人跌进了他的怀里,被周晨望顺势紧紧抱住。还没等凌希回过神来,周晨望的吻已经落在了他的唇上。 周晨望体热,唇瓣的温度也是高的,贴在凌希相对来说较为冰冷的唇上,像是那点燎原的火星,将凌希整个人滋滋啦啦烧了个干净,他七窍剩下一半,另一半升在半空中,看着两人在柔软的大床上,相拥热吻。 周晨望吻技青涩,笨拙地伸出舌头去舔凌希的唇缝,小虎牙咬在凌希细嫩的嘴巴上,带着细微的刺痛和酥麻,凌希睁着眼,呆若木鸡看着周晨望紧闭的双眼。 他此时才发现,周晨望的睫毛很长,眼皮上还有一个小小的黑痣,他闭着眼亲吻自己的样子,虔诚又莽撞。 周晨望忽而睁开眼,近在咫尺的眼睛清澈明亮,瞳孔上倒映着凌希的身影,凌希的心突然被什么东西勾住了,一点一点提到嗓子眼,就要离他而去。 或许是此时的气氛太过美好,鬼使神差的,凌希竟然也闭上了眼睛,在周晨望舌尖探进来的时候,还张开嘴迎合他。 两人由站在床上亲吻变成跪在床上亲吻,最后一起躺下,周晨望压在凌希身上,细细亲吻他唇边脖颈上的每一寸肌肤。 他吻过的地方,灼灼燃烧起来,凌希觉得自己宛如一条搁浅的鱼,渴望着回到大海的怀抱,思绪都混沌了,脑海来来回回闪着初次和周晨望上床的场景,周晨望性感的身材,诱人的低喘,甚至连从前他记不起来的细节此刻也无比清晰起来。 凌希记得,那时候周晨望边做边骂脏话,有些字眼脱口而出,听得凌希浑身滚烫。 周晨望是一只矫健危险的豹,龇牙咧嘴将凌希圈成了私有猎物。 凌希仰着脖子,难耐的抓着周晨望的头发,嘴边情不自禁溢出一丝呻吟。 火烧到一半,被一串叮铃铃的手机铃声打断,是凌希的电话在响。 凌希于混乱中伸手抓过来看了一眼,又被周晨望拉回来继续亲,只是这一眼,凌希看清楚了电话是在医院照顾外婆的护工打来的。 凌希挣扎着要接电话,周晨望不让,凌希喘着气说:“……是医院的电话,这么晚,一定是外婆有事。” 周晨望从凌希身上抬起头,满眼都是怨气,可是又不好说什么,医院打来的电话不容忽视,他平复呼吸,“那你接。” 凌希接起电话,开口就问是不是外婆有事,护工忙说外婆没事,就是想现在见凌希一面。 凌希诧异,“现在吗?都九点多了,外婆怎么还没休息。” 护工在对面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总之凌先生还是来一趟吧,老人家情绪有点激动,好像是为了你的事。” 凌希知道外婆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她从来都尽量的不给自己添麻烦,若不是要紧事,也不会这么晚叫他去医院。挂了电话,凌希推开周晨望就要起床。 周晨望慌乱一把抱住他,“干什么去?” “去一趟医院,外婆说要见我。” 周晨望抿着嘴,脸上挂着两个大写的闷闷不乐和意犹未尽,最终他轻叹一声,在凌希嘴边亲了一口,“我送你去。” 夜晚的医院很安静,凌希和周晨望一路来到外婆所在的病房,护工等在门口,在凌希开门的时候,小声提醒了一句,“晚上小落来过。” 凌希一顿,伸手推开门,外婆靠坐在床上,神色不似平时慈祥,反倒有些严肃,她看着推门而入的两个人,目光先是在周晨望身上扫了一遍,才落到凌希身上。 凌希忙介绍,“外婆,这是周晨望,上次来过的。” “我知道。”外婆重新看向周晨望,严肃中透出些许长辈对晚辈的慈爱,“晨望,我想和凌希说两句话,能不能麻烦你……” 周晨望立刻明白过来,他笑着点点头,轻拍凌希的肩膀,小声说:“我去车上等你。” 周晨望一走,病房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凌希感觉仿佛回到高中时候,他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逃学去镇子的工厂打工,最后被外婆发现后的那种恐惧感。 外婆对他向来慈爱,同时更是严厉的,否则在那种破碎的家庭,绝对养不出凌希这样一个品学兼优的大学生。 “外婆……”凌希小声叫她。 外婆静静看着他,开口问:“你和刚刚这个叫周晨望的人,是不是结婚了?” 第19章 这是两码事 病房很安静。 隔壁床上的病人前天出院了,宽敞的三人间只剩下外婆一个人,她方才问话的声音不大,凌希却听得一清二楚,他心里明白过来,这件事应该是邱洛告诉外婆的,凌希不知道邱洛到底想怎么样,然而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看着外婆严肃的神情,凌希下意识把手往身后藏,不想让外婆看到他手上的戒指,还没等他想好说辞,外婆接着说:“你不用瞒我,小落都告诉我了,你结婚了,对象还是个非常有钱的人,是这样吗?” 凌希垂着头,闪烁其词,“外婆,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的,我是害怕你一时不能接受我的结婚对象是个男人。” “我虽然年纪大,但我也看电视的,我知道现在男男女女搞对象和以前不一样了,你已经长大有自己的想法,这些我不会干涉。”外婆缓缓说,“我只是想问你,你是不是拿了周家的钱给我付医药费?” 凌希没料到外婆在意的竟然不是他同一个男人结婚,略有些震惊抬起头看着外婆,在外婆严厉的目光下,不得不承认地点点头,“周晨望家里是帮助了一些。” “糊涂!”外婆忽然厉声呵斥凌希,“你结婚就结婚,为什么要和别人产生财产上的纠葛,周家小子那么有钱,他为什么看上你我不想知道,可是你不该拿人家的钱!” 外婆情绪激动,说话难免就大声了些,一句话说完忍不住捂着胸口咳嗽起来,凌希忙上前替外婆轻拍后背纾解,“外婆你别激动……” 外婆咳了几声,缓过劲来,继续说道:“你年纪不小了,能恋爱结婚我是很高兴的,就算对方不是我想象中的孙媳妇,我也高兴,总有人能和你做个伴儿,可是你为什么要拿人家那么多钱?咱们和他们本来就门不当户不对,结婚后你免不了要受些冷眼,你收了钱,就更加没底气了,到时候人家说什么你都没权利反驳,你还能有什么地位?”外婆越说越难过,“还是说你根本就是为了我的医药费才和那个人结婚的?” 凌希被外婆惊人的猜想吓得冷汗直冒,他忙编着瞎话,“不是的,我们是真的互相喜欢才结婚的,你的医药费只是他心疼我,所以替我分担了。” “不是就好,如果真的是因为我,那我老婆子活着也没意思了,这两年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好好的工作丢了,赚的钱全砸在医院,想想真是觉得对不起你,我当时就说别治了,你非要治,我都这个岁数花这么多钱还能活几天呢。”外婆悲伤流露,叹着气感叹。 凌希轻轻拥住她,笑着安慰,“就算花再多的钱也得治啊,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小老太太别一天到晚瞎想,周晨望对我很好,他们家都是知书识礼的人,也对我很好,您就放宽心吧。” 凌希话是笑着说的,心里却苦得很,他想起小时候他得小儿肺炎,烧的神志不清,家里穷付不出医药费,外婆就在村子里挨家挨户地借钱,她一辈子生活在村子里,颇有些威望,用自己大半辈子的尊严终于凑够了医药费,后来又没日没夜地打零工还钱。 就算是生活最困难的时候,她都没在凌希面前说过一句抱怨的话,如今却开始担心自己成为负累。 听到凌希这样说,外婆的神色终于放松下来,“即便是这样,这笔钱也该早点还上才是,老家村子里的房子,虽然不值什么钱,但十多万总能有的,先还一部分,剩下的咱们再慢慢还。” “那怎么行!”凌希一听就急了,“那是祖宅,几辈子的根都在那里,你从前不是还说,卖了祖宅以后没颜面去下面见凌家的列祖列宗吗?” “那都是老封建了,从前说的话现在哪里还能信,而且以后我应该也不会回去了,我明天就给村长打电话,让他帮忙处理这件事。” 外婆态度坚决,凌希一时不知该怎么反驳,以前有很多次卖祖宅的机会,外婆都咬着牙关没卖。凌希知道外婆还是怕他在周家受委屈,想到这里,他鼻子一阵发酸,垂着脑袋不说话。 外婆拍拍他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说:“小希啊,无论和男人结婚还是和女人结婚,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是平等,家庭原因已经让你们不能平等了,那也不能自轻自贱,不要欠人家的情,更不要欠钱。我不想你心里一直背负着这笔债和他生活在一起,能还一些是一些吧,我现在身体好的差不多了,这几天你抽空帮我联系一家经济实惠的养老院,要你自己的工资能负担起的,住在医院开销太大,一定也是他们家在花钱,我多住一天咱们就多欠周家一天。” “住院费我也有交,而且我说过会还给他。”凌希说话底气不足,当初结婚合约签的是三十万,外婆手术之后,又要住院观察,周家很大气地将住院费也一起付了,凌希每天都拿了医院的单子记账,这些合同之外的花费,他心想着以后再慢慢还给周晨望。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行了,你回去吧,我也该休息了。” 外婆是个要强的人,一旦决定了的事,没人可以改变,凌希当然不希望外婆出院去住便宜的养老院,可是他如果不帮她安排,他相信外婆一定会自己去联系,对于她的行动力,凌希从来不质疑。 凌希耷拉着脑袋走出医院大门,周晨望的车开着大灯,肆无忌惮停在医院正门口,凌希拉开车门坐进去,长长叹了一声。 周晨望忙问他怎么回事,凌希小声把和外婆的谈话大致给周晨望讲了一遍,末了问他,“邱洛为什么要跑来告诉外婆我们结婚的事。” 周晨望听得火冒三丈,骂骂咧咧说:“还能为什么,我让他在星月会所混不下去了,他几次三番到公司要见我,都被保安赶了出去,没招了,想来求你和好,又被你拉黑,才跑到外婆面前作妖,估计是想让外婆知道我们结婚,然后住进我们家,他能打着看望外婆的借口去我家里。” 凌希目瞪口呆,他是没想到这一层,继而又想笑,原来在邱洛眼中,自己和外婆都是见缝插针的势利眼,一个人住进周家大宅子还不够,另一个也会上赶着住进去。 “你真要给外婆办出院?这么大岁数了,我觉得还是住在医院安心。”周晨望说。 凌希轻叹,“老人家态度很强硬,不肯再住院,明天还是先去找找养老院吧。” 周晨望发动车子,一面打着方向盘一面说:“这事儿你别操心了,我让孙叔帮你安排好。” “不用。”凌希忙不迭拒绝,“你找的地方我负担不起。” “你在说什么傻话,不要你出钱,你的外婆就是我的外婆。”周晨望看着前方的道路,还没发觉凌希话中的含义。 凌希握着安全带,坚定说:“真的不用了,我自己找就好,你就算订好了我们也不会去的。” “你什么意思。”周晨望看过来,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都现在了你还要跟我分的这么清楚?” 凌希看着挡风玻璃,想着外婆说的话,悲从中来,他和周晨望从最初相识就是建立在不平等的关系上的,注定一辈子都会这样,外婆说得对,他不能欠的更多,而且周晨望订的高级养老院,外婆一定不会去。 凌希不说话,周晨望越发生气,他猛地将车子停在路边,侧过身体直直盯着凌希,“我跟你说话呢,你到现在还要分的这么清楚?” “周晨望,这是两码事。”凌希说。 “怎么就是两码事,我们结婚了住在一起,抱也抱了亲也亲了,差一点就那啥,我还不能给咱外婆安排个舒服点的地方吗?花我一点钱怎么了,你就那么不乐意?” 面对周晨望的质问,凌希无言以对,现实沉重的一击把晚上所有的意乱情迷打的粉碎,外婆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还想着要凌希不要失了自我,可他们本身就是契约婚姻,怎么能去奢望平等呢。 周晨望感情用事,什么都不在乎,凌希却不能,他没办法这样理所当然地被周晨望施舍一次又一次。 若是不知道周晨望对他的心意,若是自己从未动心,或许还可以说服自己不过一场交易,可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他们的关系已经远远不是一场交易那么简单。 一年时间过起来很快,凌希少欠人情,等契约结束的时候,才能更加理直气壮说出那句喜欢。 “凌希。”周晨望见他不说话,开口叫他。 凌希捏了捏安全带,感受安全带边缘划过手心,他垂下眼眸,淡淡说:“回家吧。” “靠!原来全他妈是我一厢情愿!”周晨望骂了一句,一脚油门将车子飞速开回了家。 路边的霓虹在窗外迅速闪过,凌希茫然看着,有生之年第一次产生了讨厌自己身世的念头。 第20章 难道会是一条狗吗 两个人又这样冷战下来,当晚回家后凌希径直回了自己房间,周晨望更是用力摔上房门,没说一句话。 凌希睁眼躺在台灯的灯光下,看着床上另外一个枕头,这是昨晚周晨望赖在他房间睡觉抱过来的,凌希伸手摸着,丝绸冰凉的触感,让他很快缩回手。 周晨望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少爷,他不会明白自己的心思,凌希想,终究还是两个世界的人。 第二天醒来在早餐桌上,凌希才得知周晨望出差了,去隔壁省城见一个项目的合作商,本来这个事情已经安排了别人去,周雄还纳闷,为什么周晨望主动要求亲自去,周雄问凌希知不知道什么原因。 凌希往面包上抹果酱的动作一顿,垂着头说不知道。 周晨沐在桌子对面笑得别有深意,半是开玩笑地说:“是不是小两口吵架了。” 周雄听到这话,惊讶望向凌希,凌希忙解释,“大哥不要开玩笑,没有的事。” 说罢迅速吃完手中的吐司,和长辈们说了声就出门了,他走后,周雄见餐厅没外人,对着周晨沐皱眉道:“你是知道情况的,以后不许开这种玩笑,今年你订婚后,要多帮小望留心着适龄姑娘家,明年那个合约到期,小望也该走向正轨。” 周晨沐恭敬点头,“好的,爸就放心吧。” 凌希周一上午没课,他在办公室泡好茶便开始上网寻找养老院,找到两家性价比高的,打电话约了周末去现场看看。 挂掉电话后凌希随手点开微信,消息页面安安静静,一条未读消息都没有,周晨望的对话框在最上面,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周五晚上,周晨望给他发信息问他在干嘛,那时候凌希正被翟岳关在小木屋里,充满绝望恐惧。 原以为已经过去很久了,没想到才过去两天,凌希现在想起当时的经历,仍然心有余悸,万一周晨望没有赶到,他会怎么样呢。 他又想起昨晚两人的那个吻,周晨望的热情如火是真的,自己的心跳加速也是真的。 正出神间,凌希的肩膀忽而被人用力拍了一下,他下意识锁屏手机,惊惧回头去看,发现是他们学校的一个体育老师。 体育老师名叫甄华,一米八几的个头,小麦肤色,肌肉匀称,尤其是肱二头肌尤其发达,是学校里一些调皮的男同学看到他也统统乖乖鞠躬说“老师好”的存在,可是学生看不到的一面是,甄老师平日里性格活跃,准确来说是比较八卦,他总不爱在自己的办公室待着,喜欢每个办公室乱窜,非常自来熟,凌希有一半儿关于学校的消息都是来自于他。 凌希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心里头琢磨着也不知道这人有没有看到屏幕,面上挂着笑容问甄华,“甄老师早啊,这么早过来是有事吗?” 甄华拖了一把椅子挨着凌希坐下,冲他挤眉弄眼,“我问你啊,周五下午来接你那哥们儿是谁?” “啊?”凌希被问得一愣。 甄华又说:“啧,开大G的那个啊,我在校门口碰到你们出去。” “嗯……”凌希为难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甄华,他没想到周晨望就来接了自己一次,居然让这人给碰见了,这下好了,估计不到下午,全学校老师都会知道凌希有个开大G的朋友。 “我之前听说你结婚了,对象还是个男的,这人就是你老公吧?”甄华紧追着问。 凌希不想告诉甄华,可是他们当初结婚时候的晚宴是有媒体在的,有心人稍微查一下就能知道,他不自在略点了点头。 甄华哇得一声,又拍了一下凌希的肩膀,他是练家子,可怜凌希被拍的差点半身不遂,“凌希你可以啊,找个这么帅的老公,虽然周五只是匆匆一瞥,但我觉得你老公是真帅,哎你们感情好吗?” 凌希实在是不想再回答他的话,可是他从前在星月会所卖酒对付客户的那套太极政策,自从离了星月好像就失效了,对于正常的人际交往,凌希总有些力不从心,他胡乱回应着,“还行吧。” “他今晚会来接你下班吗?” “他出差了。” 甄华脸上露出些许失望的神色,“好吧,下次有空我请你们喝酒啊。” 凌希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着,下课铃声如同天降救星一般响起,凌希从椅子上腾地跳起来,对甄老师说:“今天轮到我去带课间操,失陪一下。” 甄华想问的问完了,站起身给凌希让路,凌希都走出办公室了,还不忘冲他叫:“凌老师别忘了哦。” 凌希不知道周晨望出差几天,他也没问,每每把手机掏出来点开微信,也只是停下来看两眼,又收回去。 晚上回到周宅,被告知周晨沐即将在圣诞节举行订婚宴,作为周家名义上的人,周雄特意嘱咐凌希也要到场。 凌希很是惊讶,早上听他们提了一句周晨沐的婚事,以为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从没看周晨沐往家里带过女孩子,不知道订的是哪家的姑娘。 凌希躺在他和周晨望房间的沙发上,百无聊赖刷着朋友圈,画面忽而弹出一个小红点,凌希下拉屏幕,看到甚少更新朋友圈的周晨望发了一条动态。 照片上的高脚杯里装着鲜红色的酒,一只手随意放在杯子旁边,看背景环境,应该是酒吧之类的地方,配的文字是:都说这家的鸡尾酒好喝,也就那样吧。 下面还跟着定位,是邻省很有名的酒吧。 很快,沈霄便点了赞,还评论一句:[一个人?] 周晨望回复他:[难道会是一条狗吗!] 凌希把照片点开,发现出镜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个素白的戒指,凌希并不知道周晨望是何时戴上婚戒的,他下意识摸着自己手上的戒指,恍惚间一不小心给周晨望的朋友圈点了个赞,凌希发现后瞬间取消,心脏仿佛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害怕又闹出这种乌龙事件,凌希忙将手机锁屏丢到一边,掩面躺在沙发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手机被锁屏后一直悄无声息,凌希反复想着,周晨望有没有发现自己的点赞,取消的很快,应该不会发现。 凌希惊愕地发现,周晨望出差才一天,自己竟然已经开始想念他。 初见时,凌希不知道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昨天在车上的争执不是凌希的本意,他不想接受周晨望的施舍,也不愿将自己的心事说给周晨望听,在他看来,这些纠结的心思都是他一个人的事,他总要让自己摆脱这个身份,才有资格去跟周晨望谈未来。 虽然凌希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未来。 想的多了,头昏昏地疼,凌希翻一个身,不知不觉就这样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之后几天,两人依旧没有联系,凌希忙着上课,忙着给外婆办出院,空闲时间少了,胡思乱想也就少了。 周晨望每晚都会发一个朋友圈,有时候是酒吧的照片,有时候是会所,有时候是戏院,总之仿佛在用一个个华丽的定位,告诉所有人他在哪儿做了什么。 沈霄终于忍无可忍,在他最新的朋友圈下面评论道:[你等着,我这就派杀手来暗杀你,我真的受不了了,发情期到了吗?] 每一张照片凌希都会点开放大了看,却小心谨慎地没有再闹出手滑事件。 圣诞节很快到了,凌希所在的学校是个私立小学,他们对这种西方节日比较推崇,圣诞节当天虽不是周末,也放了假。 凌希一早就被周晨沐邀请去订婚宴的酒店帮忙招待客人,这次来的客人不多,基本上都是和周家有生意往来的,凌希站在酒店大厅,带着职业般的笑容和每一位来宾问好,长身玉立的凌希,穿着正装温和笑着,在寒冷的冬日给人一种如沐春风般的温暖。 他刚抽空接了晨悦千里迢迢的电话,一转身看到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人站在面前。 周晨望本就比凌希高,又穿着一件非常蓬松宽大的羽绒服,站在凌希身前,将他挡了个结结实实,凌希唬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待看清楚周晨望的脸后不自觉紧张起来,小声道:“你回来了。” 周晨望背对着阳光,脸色隐藏在阴暗处,表情看不真切,凌希也知道不会是好脸色,果然,周晨望对着凌希轻哼一声,“招待客人的事做的倒是得心应手,你是周晨沐请回来的侍应生吗?他自己没手没脚不会讲话?” 凌希还未来得及解释,周晨沐快步走过来,拍着周晨望的肩膀,“凌希长得好看,我就让他帮会忙,小望心疼了?” 周晨望厌恶地拂掉他的手,看也不看凌希,直接往里走,边走边说,“谁心疼了,你使唤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凌希侧着身子目送周晨望转过大厅灯柱,消失在拐角处,他捏着衣裳下摆,将脱口而出准备叫他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凌希仿佛有很多话想问周晨望,却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又有新的客人来,凌希回过神引导他们朝宴会厅走,门童不知所踪,客人拉开的大门没有及时关上,外面的寒风一股脑涌进大厅,凌希穿的单薄,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12月底的上京市,即便是有阳光,寒风依旧是刺骨的。所幸门童没有消失很久,很快回来关上了酒店的玻璃大门。 有服务生模样的人小跑着朝凌希走过来,怀里抱着一件黑色羽绒服,恭敬对着凌希说:“凌先生,这是您先生让我带给您的。” 凌希难以置信看着他,直到服务生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凌希才回过神,忙不迭接过服务生手中的衣服,颔首道谢。 服务生走后,凌希还抱着衣服站在原地,衣服尚有余温,像一团厚实的棉花一样抱在怀里,暖烘烘的,凌希的心也被堵得满当当,他终究没忍住,低头在羽绒服上轻轻嗅了一口。 阔别多日的思念,带着寒风的冷冽和周晨望的气息,一点点将凌希团团包裹住。 第21章 出差怎么能不给老婆带礼物 周晨沐的订婚对象是上京市有名珠宝集团董氏的独生女儿,董清河,这是凌希第一次见到她。 董清河长得算不上倾国倾城,却身材高挑,非常有气质,一头及腰的卷发配着浆果色的红唇,站在周晨沐身边和友人含笑致意,浑身散发着由内而外的自信和高贵。 她和周晨沐门当户对,看着像是一对璧人,凌希却没有从董清河脸上看到面对心上人时该有的小女人的娇羞。 周雄作为周家的长辈上台致辞,言辞间都对这桩联姻非常满意,周家最开始是做建材发家的,后来慢慢壮大后又涉足了房产业和生物制药行业等等,旗下企业遍布上京市乃至全国各地,但是却从未接触过珠宝业,上京市所有商场的珠宝可以说已经被董家垄断了,上回凌希和周晨望买的婚戒便是董家的产业。 这次的订婚宴,一是和大家分享喜悦,更是向所有人宣布两家从此联姻,珠联璧合,密不可分。 周雄致辞之后,会场上响起阵阵掌声,大家共同举杯祝福两位新人恩爱白头,百年好合。 正式程序走完以后,接下来的酒会就随意许多,大家三三两两或叙旧谈近况,或交际聊生意,和周家董家关系亲近的朋友则围在新人身边说笑。 凌希站在角落里看着眼前觥筹交错的热闹场景,心里泛起阵阵失落。周晨望之前让服务生把羽绒服带给他,凌希以为他已经不生气了,可是进到会场环视一圈,也没看到人,不知道是不是还在闹脾气。 有人见凌希独自站着,过来和他寒暄,凌希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想来应当是周家生意上的伙伴,凌希笑着应付一番,那人刚走,凌希便躲进了一个偏僻的洗手间,他实在不擅长这种场合。 五星级酒店的洗手间布置的精致华丽,凌希站在洗手台前百无聊赖地洗手,端详着镜子中自己的脸,过完年后就要二十七岁了,和大学时期比起来除了多出几分憔悴,再没有其他变化。 凌希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岁月没有给他其他的馈赠,独独在他的容貌上格外恩赐,每每听到别人夸赞自己长得好看,凌希都哭笑不得,他从前不觉得这是什么资本,如今看来,或许这算得上是他唯一的资本了吧。 若不是因为他尚算过得去的皮囊,周晨望大概也不会对他动那些心思。 思绪一不留神就如同脱缰的野马般可不收拾,凌希接了一捧水,轻轻拍在脸上,强迫自己别再去想周晨望了。 洗完手正要出门,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两个急切的脚步声,跑过来就停在了外面的隔间。 酒店为了方便客人,在洗手间外面的走廊尽头修了一个供人歇脚休息的隔间,隔间外面摆着几个一米多高的青瓷花瓶,是个较为隐蔽的所在。 对外人来说隐蔽,但是从洗手间出来却一定会经过这个隔间,凌希听到动静一时不知该怎么行动,尤其是当他听出其中一个人的声音还是周晨沐时,更是寸步都不敢动弹。 周晨沐的声音急切中带着些许恼怒,好像在责怪和他一起的人,“你过来干什么?” “我就是想来看看和你订婚的人长什么样?”回话的也是个男人,声音轻柔稚嫩,言语中透着显而易见的委屈。 周晨沐轻叹一声,语气稍稍缓和,“见到了又能怎么样。” “我想看看她是不是比我好看,能不能对你好。” “别胡闹。”周晨沐压低声音道,“早就和你说过,我和你只是一时兴起,我有结婚的对象,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现在又来纠缠,到底想怎么样?我给你的钱足够你念完大学甚至出国留学也绰绰有余,还不够?” 那人急了,声音也带上哭腔,“我不要你的钱,我只是不想看你结婚,我好难过。” 说着说着居然真的哭了起来,凌希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早知道会撞见这种事,他宁愿在宴会厅和陌生人虚与委蛇,这下可真是进退两难,凌希甚至觉得,自己只要挪动一下,周晨沐立马就能冲进来杀人灭口。 “我不可能跟一个男人纠缠一辈子,你趁早死心。”周晨沐维持着他一贯的冰冷作风。 对方还在抽泣,不死心道:“可是你弟弟不就跟男人结婚了吗,为什么你不可以。” “呵。”周晨沐冷笑,“就因为他娶了男人,我才更不能娶。” 凌希从周晨沐的语气中听出了他没说出口的话语,原来周晨望最开始和自己的那场荒唐交易,果真和这个大哥脱不了干系,让周晨望和一个男人纠缠在一起,以后若是因为这个惹恼周雄,让周雄对小儿子彻底失望,那周晨沐便能稳稳当当成为周氏集团下一任的接班人。 凌希站的脚麻,却纹丝不动,只敢在心里祈祷外面这对苦命鸳鸯赶紧诉完衷肠,好让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凌希轻微活动了一下上身,竖着耳朵继续听八卦,身后猛地响起一个声音,“你在这儿鬼鬼祟祟干什么?” 凌希吓得汗毛倒竖,恨不得当场七窍升天,他慌忙回身去捂周晨望的嘴,余光才注意到原来这个洗手间还有个后门连接着酒店后花园,周晨望居然悄无声息从那里过来出现在这个修罗场。 一切动作都已经太迟了,周晨沐在周晨望出声的瞬间就打发了那个人,只身走进洗手间,含笑看着凌希和被捂住嘴的周晨望。他表情和善,眼神却冰冷,“感情真好,上厕所也要牵着手。” 周晨望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悦的拿开凌希的手,对周晨沐没好气地说:“你管的真多,上厕所也要跟着来。” 周晨沐轻笑一声,视线落在凌希身上,凌希顿觉后背发凉,只见周晨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对凌希说:“凌希今天帮忙招待客人辛苦了,改天我请你吃饭吧。” 凌希忙摆手,“应该的,大哥不用客气。” 周晨沐留下一个意味深长地微笑,转身离开了。 他走后,凌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周晨望看着凌希的样子,斜看着他,“你在这儿做什么鬼鬼祟祟,被吓成这样。”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晚上回去说。”凌希下意识往外走,这才发现他和周晨望居然真的牵着手,周晨望顺势将他一把拽回来,牢牢看着他,“晚上回去说?你不闹脾气了?” “我什么时候闹脾气了,不是你在闹吗?”凌希反问。 周晨望瞪着凌希,拔高了音量,“我什么时候跟你闹了,我出差你也不给我打电话发消息,我死外边你都不知道吧?” 凌希抿着唇,“你不是天天发朋友圈吗,那么高调,怎么可能死在外面。” “好啊,你都看到朋友圈了还不理我,还说不是闹脾气。” “你又不是发给我看的。”凌希小声嘟囔。 “不发给你看发给鬼看啊?靠,我从不发朋友圈的,搞得沈霄还以为我有病,发消息把我骂了一顿,说我撩拨的林雅然差点收拾行李去邻省找我。我看他才有病,自个儿的女人管不好,别人发个朋友圈他倒是管的宽。” 周晨望的一通抱怨成功将凌希逗笑,笑出声来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忙收敛神情,却已经被周晨望发觉,他又拽了一把,将凌希彻底抱进怀里,掐他的腰,“你敢笑话我。” 凌希被掐的腰身一软,连忙躲开,笑道:“你好幼稚。” “你才幼稚,比我岁数大还不知道让着我,怎么每回都要我来哄你,跟个小姑娘似的。”周晨望低下头来,用鼻尖碰着凌希的鼻尖。 凌希闻着周晨望身上熟悉的味道,乱了这么久的心神总算得到片刻的宁静,阔别已久的思念也找到了寄托。他心神微动,情不自禁垫起脚,在周晨望唇边轻轻印下一个吻,小声说:“对不起,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 还有一句藏在心里的“我很想你”却终究没能说出口。 周晨望十分受用地笑起来,用虎牙去咬凌希的唇,亲吻辗转在他的唇边,“你知道就好,以后你再不理我,我就操死你。” 凌希大窘,脸腾地就红了,轻声呵斥,“瞎说什么!” “不行吗,上次的事还没完呢,我迟早要讨回来的。” 周晨望说着低下头想要加深这个吻,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咳嗽,两人回头去看,才发现是有客人要去洗手间,那人尴尬笑笑,“抱歉,打扰你们了,你们就当我是空气,继续继续。” 说罢逃也似地冲进洗手间关上门,凌希闹了个大红脸,推开周晨望就往外走,周晨望忙跟上去,贴着凌希问:“你刚刚要给我说什么?现在说呗。” “一件大事,回去再说,去吃饭吧,我都饿了。” “我羽绒服呢,你放哪儿了?” “放在休息室,怎么你现在要穿吗?”凌希好奇地问,室内温度宜人,根本用不上。 周晨望笑得露出小虎牙,“那是给你带的礼物,我买了两件一模一样的,这件是送你的,好好保管,别搞丢了。” 凌希停下脚步,侧头看周晨望,有点受宠若惊,“我……还有礼物?” “必须的啊,出差怎么能不给老婆带礼物,吵架了也要带的,我这么乖,有没有奖励?”周晨望凑过来问。 “奖励你今晚多吃两个大龙虾。”凌希笑着说。 “切,谁稀罕。” 第22章 大朋友你就不管了? 订婚宴上的突发事件,神经大条的周晨望很快便抛在了脑后,晚宴结束后,拽着凌希就回了自己房间,说要跟凌希一起洗澡。 凌希费了好大力气才制止住周晨望,他无语道:“还有件事没跟你说,关于你大哥的。” “哎呀他的事我不想知道,咱们先去洗白白然后一起睡觉,我下飞机就直接去酒店了,累死我了。”周晨望贴在凌希身上,环抱着他,像个大型犬将脑袋搁在凌希的肩膀上,摇头晃脑的,只差对他甩尾巴吐舌头了。 凌希便就势撸了一把周晨望的头,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小声说:“你大哥好像包养了一个大学生。”说罢又补充一句,“男的。” “啊?”周晨望的兴趣瞬间被提起来,他坐直身子,满脸好奇看着凌希,“你怎么知道?” “你是不是傻。”凌希嫌弃道,“那时候在酒店的洗手间,你出现之前,我就是在偷听他们俩说话,那个大学生知道大哥订婚,非常伤心,好像还哭了。” “啧,你怎么还听墙角啊,凌小希,你好八卦。”周晨望掐一把凌希的脸。 凌希拍掉他的手,“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上完厕所要出去,被他们堵在那,不想听也没办法,你那一嗓子应该是让大哥发现我了,他当时皮笑肉不笑的眼神,看的我后背直发凉。” “发现了就发现了呗,他还敢对你怎么样,不过真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种桃色新闻,我要去把那个大学生找出来,到爸爸面前告他一状,报当初他设计你对我仙人跳的仇。”周晨望忿忿地说。 凌希眉心微皱,盯着他,缓缓道:“我没有对你仙人跳。” “我不是说你,你看你又多心,都到现在这种时候了你怎么还在意这些。”周晨望揽过凌希的腰,“我现在最喜欢你,就算你当初是仙人跳我,我也认了,求之不得。” “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凌希挑眉看周晨望。 周晨望抱住他在他唇边亲了一口,“人是会变的嘛,别说这些了,我们先去洗澡吧。” 凌希知道周晨望在期待着什么,他心里其实也有同样的期待,但要和周晨望一起洗澡,凌希总觉得有些难为情,他推一推周晨望,略带羞赧地说:“你先去洗吧,我还有几份作业,改完就来。” 周晨望确实是累了,急需要泡个澡放松一下,也就没有强求,只是拉着凌希的手反复强调,“快点改完作业过来,别让我等太久,不然……” “知道啦!”凌希不等周晨望把话说完,将他推进了浴室。 周晨望进浴室后,凌希回到自己房间的书桌前,翻开学生的英语作业批改起来,小学生的英语作业很简单,批改几乎不需要费什么神,于是凌希改着作业,思绪便随着一个个英文字母飞向了别处。 尤其是看到有个学生用“I Like……”造句,他写的是“I like Lily very much”,稚嫩的笔迹还把“much”写错成“mach”,凌希给他把错处改过来时,想起来lily是他们班上的英语课代表。 小姑娘长得非常可爱,原来这么小的孩子就已经知道“喜欢”这个词了,凌希不禁想到周晨望刚才对他说的喜欢。 这是周晨望第一次对他说这种表白的话,虽是随口一说,凌希却听的满心欢喜,无论什么年纪,收到表白总是高兴的,尤其是心上人的表白。 凌希下意识在草稿纸上写下了“喜欢”两个字,他希望可以像周晨望一样坦然的回应自己对他的心意,可他现在还不能,他们之间的契约让凌希所有的情感都变得不纯粹。 剩余的几份作业改完,凌希站起身活动一下筋骨,见周晨望还没出来,不免开始紧张起来,以周晨望的性格,长时间等不到凌希进去,说不定要冲出来抓人了。 凌希深吸一口气,按下心里冒出头的些许期待和激动,拿了自己的睡衣正要出门,手机在书桌上响起来,凌希走过去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他犹豫接起,对面立刻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是凌老师吗?” 凌希愣神回道:“是我,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王亚轩的爸爸,亚轩他离家出走了!”对方音量拔高,焦急的情绪从听筒传到凌希耳中,凌希也受到感染,忙问,“怎么离家出走了,什么时候的事?” “不知道啊,我晚上应酬完回家发现家里没人,他就在房间留了个纸条说他离家出走了要我们都不要找他,我和他妈妈把附近能想到的地方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他人,给他同学家长打电话也都说不知道,这孩子经常在我们面前提起你,说最喜欢的老师就是你,凌老师,你知不知道他会去什么地方啊,都这么晚了他还那么小。”王爸爸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听筒中还能隐约听到女人的哭泣声,应该是王亚轩的妈妈。 凌希忙安慰他们,“王先生您先冷静一下,孩子既然留条了就说明他是有目的的离家出走,我想冒昧问一句,他是什么原因离家出走的呢,是不是您体罚孩子了他一时生气跑出去?” “没有啊。”王先生回想着,“我和他妈妈平时工作忙,孩子都是保姆接送的,好像一周前他回家跟我说不想上学了,当时我说了他几句,后来他又给我提过不想上学的话,我也只是骂了他两句,让他听话,没打他啊。” “他之前有说过不想上学的话吗,是不是最近才有这种想法的?”凌希问。 王先生忙说:“好像是。” 凌希轻叹一声,“王先生,我现在出门去学校附近找一找,您和您太太也去亲戚朋友家和附近的公园找找,一个小时后如果都找不到,我们就报警,王亚轩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不会有事的,您别担心。” “好的好的,谢谢你凌老师,我们保持联系。” 挂断电话后,凌希第一时间走到浴室门口敲门,对周晨望满怀歉意地说:“不能陪你洗澡了,我要出去一趟,学生出了点事。” 他话音刚落,浴室的门被一把拉开,周晨望一丝不挂地站在门口,脸色黑的难看,“又要出去,凌希,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就是不想跟我上床。” 周晨望胸肌上还滚着水珠,下头大喇喇地溜着鸟,直挺挺站在凌希面前挡住他的去路,凌希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他好言哄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学生家长刚刚打电话说他家孩子离家出走了,这么冷的天又这么晚,小朋友一个人在外面多危险啊,我得去找找。” “你就管小朋友的死活,大朋友你就不管了?”周晨望鼓着眼睛,恨不得将凌希生吞了。 凌希被他逗笑,凑上去踮着脚在他唇边印下一个轻吻,继续哄道:“大朋友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我很快回来,好不好?” “算了,我和你一起去,没我这个司机你能上哪儿找。”周晨望拉过凌希,按着他的后脑勺狠狠吻了回去,气愤地说,“下次我一定砸了你这破手机。” 两人换了衣裳,穿着周晨望买回来的一模一样的黑色羽绒服,出门找孩子去了。他们先去了学校,可是校门早已经上锁,门卫大叔说没看到过学生回来。 之后周晨望又开着车带凌希在学校周围一点点地找,商场公园酒店酒吧,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个遍,依旧没看到王亚轩的行踪,王先生夫妇也打电话来说一无所获。周晨望在路边的麦当劳里买了两个汉堡,递给凌希一个,抱怨道:“我都找饿了,报警吧,这么找下去不是办法。” 凌希捏着热乎乎的汉堡,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拍了一下周晨望的腿,“我知道了,快开车去科技馆外面的那个麦当劳。” 周晨望不知道凌希哪儿来的灵感想到这么远一个地方,但他没有多说什么,三两口咬完汉堡,一脚油门开着车子朝科技馆的方向去。 科技馆在另一个区,开车过去足足走了四十几分钟,到的时候是凌晨一点,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科技馆更是一片漆黑,在大门旁边一百多米的地方,有家麦当劳灯火通明,凌希一眼看到了坐在窗户边上的王亚轩。 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紧绷一整晚的身体也放松下来,只要小孩子没事就是万幸。周晨望有些惊讶,两人下车往麦当劳走的时候,他好奇地问凌希,“你怎么想到这里的?” 凌希拉开麦当劳的玻璃门,暖气迎面扑来,凌希说:“曾经有一次上课,我让他们用英语说自己最喜欢吃的东西,这孩子说他最喜欢科技馆外面麦当劳的汉堡包。” “神经病啊,所有麦当劳不都一个味儿?”周晨望听得想翻白眼,觉得这小孩子是不是味觉有问题。 凌希没工夫和周晨望争辩,已然走到了王亚轩面前,装作不经意地巧遇,弯着腰惊喜笑道:“好巧啊,亚轩你怎么也在这里吃宵夜。” 王亚轩听到声音抬起头,眼睛哭肿了,泪水也还没干,一看到凌希,眼泪立马又涌了出来,站起身就扑过来一把抱住凌希,将头埋在他的肚子上,哭得只抽气,“凌老师,呜呜呜呜。” 周晨望站在两步之外,看的目瞪口呆,靠!这熊孩子,抱我老婆经过我同意了吗!!! 第23章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有幽闭恐惧症吗 小朋友抱着凌希哭得伤心,凌希耐着性子安抚了好久才总算止住哭声,凌希买了一堆好吃的放在王亚轩面前,王亚轩边吃边打着哭嗝,看着可怜兮兮的。 凌希摸着他的头,温柔询问,“怎么一个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 王亚轩抽泣着抬头,一眼看到坐在对面俩眼瞪着他的周晨望,周晨望表情非常凶狠,王亚轩缩缩脖子,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眼看着又要流下来,凌希忙伸手捂住周晨望的脸,责备周晨望,“你干嘛吓他。” “谁吓他了。”周晨望拉下凌希的手握在手中,“这小屁孩破坏了我们的好事,我没打他就是好的,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学离家出走这一套。” 王亚轩一听周晨望要打人,哇地一声又哭了,身子往凌希怀里缩,边哭边说:“凌老师,我不要上学了!” 凌希知道这才是王亚轩离家出走的症结所在,他拍拍王亚轩的背,小心询问,“为什么不想上学,学校有那么多好朋友,中午还有你喜欢吃的炸鸡翅,而且不上学就不能上凌老师的课了。” 王亚轩吸着鼻子,眉头拧的死死的,似乎在用力思考烤鸡翅和凌老师能不能给他足够的勇气继续上学,思考一阵后,像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小脑袋猛地左右摇着,死死拽着凌希的衣袖,声音有些瑟瑟,“我不想去,学校不好。” 看他这幅担惊受怕的样子,凌希心头忽地一跳,脸色也凝重起来,他抱着王亚轩,弯腰蹲在他面前,和他平视着,温和看着王亚轩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他,“亚轩,你乖乖告诉老师,学校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王亚轩抿着嘴巴,手里拽着汉堡包的包装纸,低着头不说话。凌希摸着他的头,引导着他,“遇到什么事告诉老师没关系,老师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最终在凌希的细心劝导中,王亚轩说出了实情,原来是学校有高年级的学生见他平时来往都是一个人,便想拦着他要“保护费”,王亚轩家庭条件虽然不错,可他父母管得严,从不给多余的零花钱,是以被敲诈的时候,给不出多少钱,于是就被那几个高年级的同学变着法地欺负。或是大课间的时候把他堵在楼梯间殴打,或是吃午饭的时候往他餐盘里放虫子之类的,这几个学生平时在学校作恶惯了,少有人敢得罪他们,加上王亚轩性格内向,又没什么朋友,所以遇到这些事根本没人可以帮忙。 他试着告诉父母,但每次他还没说出口,爸爸就责怪他不要想着逃学,要好好学习,一副敷衍的表情让王亚轩说不下去,明天又要上学,那几个人说好了要王亚轩请他们“吃大餐”,王亚轩不敢去学校,所以就想到了这样一个离家出走的办法。 “我要去流浪。”王亚轩小小年纪语出惊人,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凌希拉开王亚轩的羽绒服,又掀起他里头的衣裳,才看到小孩子身上都是淤青。 凌希又气愤又心疼,“你爸妈看到这些伤也不问你吗?” 王亚轩摇头,“平时都是我自己洗澡,衣服是保姆帮忙换的,保姆不会管这些。” 凌希将王亚轩抱进怀里,摸着他的后背,满心地心疼,“好孩子,老师向你保证,以后一定不让你再受欺负。” 周晨望在一旁听得义愤填膺,尤其是看到王亚轩身上的伤痕时恨不得捶桌子,“这些小学生简直无法无天了,小孩儿你告诉我是谁欺负你,我帮你揍他们。” 王亚轩父母赶到的时候,他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乖巧坐在凌希身边吃着汉堡包。王先生夫妇找到儿子,喜极而泣,可是激动的泪水还没流下来,脸倒是先板了起来,王先生对着王亚轩便是一通责骂,“大晚上的乱跑,害我和你妈还有凌老师为你担心,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王亚轩刚稳定下来的情绪被爸爸这么一骂,立刻土崩瓦解,凌希见状,连忙站起身挡在王先生和王亚轩之间,语气严肃,“王先生,孩子是需要耐心教导的而不是一味的责怪,我希望您在责怪孩子之前先弄清楚他为什么不愿上学又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王先生被身为老师的凌希教育,连连点头道歉,之后凌希给王先生夫妇讲了亚轩在学校的遭遇,又给他们看了亚轩身上的伤,王太太终于没忍住哭了起来,一把将王亚轩紧紧抱住,哭着叫儿子。 幸好深夜偏僻的麦当劳店里没别的客人,两个店员挤在柜台后面看热闹,凌希劝了好半天才劝住激动的王太太,他整理了一下亚轩被弄乱的头发,对王先生说:“家长工作忙我们老师都理解,但是再怎么忙,还是要抽空多关心关心孩子,如果孩子突然出现反常的言行,一定要引起重视,小孩子一般不会无缘无故地厌学逃课,现在校园霸凌的事件很多,如果解决不好可能会影响孩子一辈子,希望王先生和王太太以后能多关心下亚轩,不要让他因为这件事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王先生握着凌希的手一再保证,“我们会的,多谢凌老师,辛苦您了。” 凌希道:“不辛苦,这是应该的,亚轩遭遇的事情明天我会跟那个几个学生的班主任和校领导汇报,如有需要再和王先生联系。” “好的好的。”王先生客气地对着凌希鞠躬。 事情处理妥当,凌希将王亚轩交到他爸妈手中,转身欲走,衣摆却被王亚轩死死拽住,亚轩仰着头,满眼期待,“凌老师,你会一直保护我吗?” 凌希朝他温柔笑道,“老师会一直保护你的,爸爸妈妈也会一直保护你。” 安抚好王亚轩,辞别了王先生夫妇,凌希和周晨望并肩往外走,室内外巨大的温差让凌希一出门就不禁打了个喷嚏,周晨望伸手给凌希戴上羽绒服的兜帽,打趣他,“你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还保护小朋友呢,你先把自己保护好吧。” 凌希拢紧衣服,没有说话,一路沉默走进车里,周晨望察觉出凌希反常的情绪,侧身问他怎么了,凌希靠坐在副驾驶的椅背上,看着窗外整座城市的霓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周晨望,你经历过校园霸凌吗?”凌希突然问。 周晨望愣愣地摇头,“我从小到大上的都是贵族学校,大家家里要不就是生意伙伴,要么就是特别有钱,有的人还带保镖上学的,没有校园霸凌。” “真好。”凌希语气中带着羡慕,“我原本觉得现在社会在进步,上京市又是大都市,这种事情应该会少很多,没想到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了,如果今天没找到王亚轩,没发现他被欺负,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小孩子打架,回头让他们双方家长交涉就好了,你也别太担心。”周晨望说。 “这不是小孩子打架,校园霸凌带给人的影响是长久且深远的。”凌希整个人透着疲态,他面色苍白,像是在回忆什么事,之后他侧过头,对周晨望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有幽闭恐惧症吗?” 周晨望摇头。 凌希沉默半晌,缓缓开口,“我上初中的时候,曾经被人关在狭窄的体育器材室整整一个晚上。” “什么!!!!”周晨望正准备发动汽车的手顿时停在了启动键上,猛地回过头看着凌希,激动吼道,“谁他妈干的!!!” 凌希早已不记得是谁干的了,只记得是隔壁班的几个男生。 凌希小学是在村子里的学校念的,同学都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玩伴,心思单纯,所以凌希小学度过的相对比较愉快。可是到了初中就不一样了,镇上的初中多半都是陌生人,凌希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去,之后也一直稳居年纪第一的位置,加上脸长开以后变得越来越好看,于是不少女同学情窦初开,开始给他塞情书。当时的凌希一心只有学习,对这些示好从来都是视而不见,不知为何竟然惹到了隔壁班的几个男生。 那几个人是学校出了名的混混,嚷嚷着说凌希抢了他们老大的女朋友,开始找凌希的麻烦,起初只是简单的骚扰,后面慢慢演变成推搡,捉弄,凌希的课桌里总会偶尔冒出一两只死老鼠和死蟑螂。 最初还有同学试图劝解,被他们恐吓后也不敢插手,看到凌希被欺负的时候只敢躲得远远的。 那几个混混小小年纪别的没学会先学会了虚荣心,他们看不惯凌希学习成绩好,看不惯他长得好看,更是看不起他一穷二白。 他们不知从哪儿打听出凌希是没有爸妈的孩子,将这件事添油加醋在学校大肆炫耀,对着凌希指指点点,凌希忍了一段时间,见他们不知收敛,便将这些事都告诉了老师,可是老师居然说这是同学间的小矛盾,做主让他们握了个手就算调解了。 那几个混混哪里会善罢甘休,知道凌希给老师告状后,更是变本加厉,有一回凌希班上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上完课后体育老师让凌希帮助体育委员将器材送回器材室,等凌希将所有的东西搬回去后,才发现自己也被锁在了器材室里。 他拍着门大声呼叫却没有一个人回应,天色慢慢暗下来,入夜后的校园安静地可怕,夜风在窗外呼呼地吹着,平白带来一种阴森可怖的感觉。 器材室狭窄黑暗,唯一的灯泡在黑暗中闪了几下后彻底熄灭了,凌希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被浓浓的黑暗包裹住,他努力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是恐惧却依旧从四面八方袭击他的身体。 再怎么早熟,到底是只有十三岁的小孩,凌希在黑暗中饥寒交迫担惊受怕地困了一整晚,精神彻底崩溃。 第24章 你是个聪明人 一直到第二天上午凌希才被体育老师发现后放出来,凌希像是傻掉了一样,连续好几天都一言不发,他也曾趁着周末回家给外婆提过不想上学的话,外婆以为他想逃学去打工,将他狠狠责骂了一顿。 之后凌希照旧上学,对那几个人的挑衅再也不作出任何反应,任由他们打骂欺凌,学习成绩一落千丈,老师找他谈话,凌希面如死灰什么也说不出来,还是学习委员闯进来给老师说明了一切。 小姑娘甩着辫子,义愤填膺和老师报告了那几个人对凌希的欺凌,她说的绘声绘色,老师联系起凌希这段时间的变化,终于引起了重视,开始插手这件事。 可再怎么插手,也不可能将那几个学生开除,批评教育请家长并不能让他们有所悔改,之后的两年时间,凌希断断续续还是会受些欺负,好在班主任一直留意着他,没再发生什么严重的事件, 最后凌希以年级第一的成绩考入了高中,彻底摆脱了那几个混混,可是惧怕黑暗的密闭空间这个后遗症却一直跟随他至今。 凌希语气平缓,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般,讲完之后还淡淡笑了一下。周晨望却听得怒不可遏,他恨不得立时就把那几个欺负凌希的小混混揪出来大卸八块,他一把攥住凌希的手,用力握在手里,“你怎么不早和我说啊?” 凌希笑,“又不是什么大事,和你说了干什么,只不过是今天因为亚轩的事情想起了这件往事。” 听着凌希云淡风轻的话语,周晨望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些往事是他不曾经历过的,只这一件就让他心疼成这样,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呢,凌希身世不好周晨望一直知道,却没想过他居然从小过的这么辛苦。 周晨望依旧拉着凌希的手,放在胸前,像是举行某种虔诚的仪式,“你放心,我一定治好你这个病,以后不再让你害怕黑暗。” 凌希含笑抽回手,视线看向前方,略有些不自在道:“快开车吧,都两点多了,困死了。” 周晨望这才坐正身子,发动汽车,油门刚踩了一下,他又回过头对凌希说:“对了,忘了告诉你,翟岳又进去了,这次是因为聚众吸毒,估计短时间内不会再出来了,还有还有,你当时那一记无情脚几乎把他给踢废了,简直大快人心,没想到凌小希同学看着温温吞吞的,踢起人来也厉害的狠。” 再次听到翟岳的名字,凌希有些恍惚,不用想也知道他再次入狱这件事肯定和周晨望脱不了关系,凌希不免担忧,“你这么对付他,翟家会不会为难你?” “没事,我这是为民除害,翟家还不够资格横到我们头上来,老婆你就放宽心吧。” “瞎叫什么!”周晨望这一声“老婆”惊得凌希差点扯坏自己的羽绒服拉链,他皱着眉轻声呵斥。 “你不是我老婆吗,我们可是办过婚礼的。”周晨望说着启动车子,夜风呼呼从未关上的窗户灌进来,凌希冷的一个寒颤,忙伸手关上了窗户。 经过这样一番折腾,回到家已经凌晨三点,两人再没有别的精力,第二天一个要上班一个要上课,草草洗漱之后便上床睡觉。 饶是困得恨不得沾床就入睡,周晨望也不忘把凌希拽到自己房间来,他拉过被子盖住两人,将凌希抱在怀里,手脚并用地压住他,凌希被压得动弹不得。 他轻轻挣扎,抗议道:“你让我和你睡一起可以,但是能不能别这么抱着我,我怎么睡啊。” 周晨望往凌希颈窝蹭了蹭,“你身上香,抱着你舒服。” 凌希用困顿的思绪愣了好半天,又嗅了嗅,“哪儿香了,明明是你身上的香水味更香吧。” “我香吧,那你还不抱着我睡。”周晨望拿过凌希的手环在他的腰上,“我睡觉前特意喷了点香水,这样明天你身上就有我的味道啦。” 这幅捆绑一样的姿势凌希实在是不舒服,他试着动了一下,周晨望立刻贴在他的耳边闭着眼道:“你别动,我都困死了,你再动一下,可能明天我们都不用上班了。” 凌希瞬时不敢再动,以这样一个别扭无比的姿势入睡,或许是实在太困又或许是被周晨望抱得太紧,凌希没有留意房间有没有开灯,就这样一觉睡到大天亮,被早起的闹钟叫醒。 周晨望不用打卡上班,所以他仍继续睡着,凌希从他怀里撤出来,轻手轻脚出门洗漱,刷牙的时候隐隐约约好像真的闻到了周晨望常用的那款香水的尾调。 凌希用力嗅了嗅,木质的香气尾调中带着一点点麝香的甜味,就像今天清晨周晨望的怀抱一样,有温暖的安全感,也有让人心动的甜蜜感,凌希甚至觉得现在周身还有周晨望的体温。 这样的遐想让他刷牙刷着刷着红了脸,眼看着时间不早,他迅速收拾自己下楼吃早餐。 周雄一边喝着粥一边听早间新闻,凌希打过招呼后坐到老位置,刚拿了个吐司一抬头看到对面的周晨沐端着咖啡冲他笑,那个笑容虚浮在表面,眼底却尽是冰冷。 凌希心里一个咯噔,忙垂下头去,周晨沐笑道:“凌希和小望昨晚那么晚才回来,年轻人就是有精力,过节玩这么久。” 凌希还来不及说话,周雄抬起头来,视线落在凌希身上,表情严肃,看不出喜怒,“小望还没起?” 凌希尴尬点头,试着解释,“昨晚是我一个学生出了点事,我和他出去找人了,不是在外面玩。” 周晨沐适时地开玩笑,“两个人感情真好,以后等清河嫁进来,我们要多像你们学习才好。” 周雄不再说话,但凌希明显感觉出他的不悦,他率先吃好了早餐,让司机送他出门了,凌希有些恼怒看向周晨沐,不知道他阴阳怪气到底想干什么。 “既然小望没起来,不如一会我顺路送你去学校吧,刚好我要去那边办点事。”周晨沐说。 凌希知道他是为了偷听的事耿耿于怀,若不解释清楚,恐怕以后免不了被穿小鞋,他可是领教过这个笑面虎大哥的厉害,凌希只得应道:“那就麻烦大哥了。” 周晨沐的车上干干净净,储物格没有放乱七八糟的票据和零钱,挡风玻璃下面也没有动漫摆件,甚至连空气都是干净的,除了冬日清晨的干燥气息,再闻不到别的,只有在周晨沐坐上来的那一瞬,凌希闻到了极淡的雪松味道。 为了跟凌希谈话,周晨沐特意亲自开车,他在驾驶室侧头对凌希笑,“坐我的车,害怕吗?” 凌希本来不害怕,被他这样一问,突然开始害怕起来,他觉得以周晨沐的个性,趁着送他上班的机会制造个什么车祸杀人灭口也不是不可能,凌希抓了抓安全带,回道:“坐大哥的车,有什么好害怕的。” “现在大哥叫的是越来越顺口了,你和小望是不是假戏真做了?”周晨沐开车也比周晨望要稳当的多,他目不转睛看着前方路况,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留情。 凌希自知理亏,垂着眼眸没有说话,周晨沐轻笑一声,“别担心,我是很希望你们假戏真做的,如果不是看你有这个本事,当初也不会向爸爸建议你们假结婚。” 凌希震惊,“这件事原来真的是你一手策划的。” “不是,给小望下药那事确实是我妈瞒着我做的,我只不过是在后来将计就计罢了。”周晨沐说话时永远带着笑意,却让人觉得深不可测。 凌希皱着眉,“你这么做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啊,我让你外婆有了手术费,让小望找到了喜欢的人,让你从此嫁进豪门。我为你们谋划的这么好,都是为了小望的幸福。” 凌希在心里冷笑出声,傻子才会相信周晨沐这些话,他想了想,道:“你是想让周晨望因为我跟他爸爸闹翻,你好坐收渔翁之利。” “看来你很聪明啊。”周晨沐轻笑一声,“我早早地和世家千金订婚,稳定下来,到时候你们的合约到期,父亲肯定会让小望也赶紧相亲,可那时候小望已经离不开你了,以他的性格,必然会和父亲闹起来,我若是再趁早生个孩子,你说父亲会觉得谁更适合做他的接班人呢。” 他这一招确实是杀人不见血的,周雄是个保守的人,能同意他们的协议结婚已经是为了保全周氏集团和周晨望名声能做出的最大退步,可要是周晨望真的要跟凌希在一起,周雄恐怕就不会答应了,先不说凌希的性别,就单是凌希的家世,也不足以迈进他们周家的门。 凌希听得黯然失色,他定下心神,淡淡开口道:“你做的确实天衣无缝,可是你就这样订婚结婚生子,不会伤别人的心吗?” 周晨沐握着方向盘的动作一点儿没松懈,脸上的笑容却明显淡下来,他冷道:“凌希,我说过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董小姐知道吗?”凌希继续问。 周晨沐冷笑,“你以为她是因为爱我才和我订婚的?别天真了,在她心里,她们董家的发展比什么都重要,我们不过各取所需,这件事我希望到此为止,如果让父亲听到只言片语,小望可就危险了。” “你想干什么?”凌希一下子紧张起来。 “最近让他多注意下手底下的项目吧,这么大的项目交给他,要是做不好,父亲可是会生气的。” 周晨沐说着将车子在路边稳稳停下,凌希抬头一看,已经到了学校大门口,他还想再问的具体点,周晨沐突然探过身子,伸手抚在凌希额前的碎发上,笑得让人捉摸不透,“凌希,小望能喜欢你真的一点都不意外,你确实很勾人啊。” 第25章 怎么不开心了 周晨沐的车子消失在晨曦中很久,凌希还呆愣在原处,他后知后觉伸手碰了下被周晨沐拂过的头发,之后满眼鄙夷厌恶地用手背用力擦着,他觉得周晨沐多半是有病。 圣诞节之后学校进入期末,老师同学都忙碌起来,凌希还要抽空去养老院照顾外婆,根本没时间去对周晨沐和那个大学生的事情多管闲事,周晨望之前提过一嘴的要把大学生的事捅出来报复周晨沐好像也只是说说而已。 接近年底,周氏集团也忙起来,周家父子三人常常见首不见尾,周晨望更是恨不得每晚都有应酬,回来不是喝得烂醉如泥就是困得不着边际。 凌希每每看着他醉死在床上那副模样都忍不住翻白眼,一面帮他换衣服一面抱怨,“真不知道你这种拿不出手的酒量怎么好意思在外面应酬的,同为周氏集团的接班人,也不知道学学你大哥身上那种老狐狸的手段,凡事端着点,别人一劝你就喝,哪儿像个大少爷。” “切,他那种人,嗝,我才不学,假的很。”周晨望翻个身,一把将凌希搂在怀里,“老婆,陪我睡觉。” “洗干净再睡,你要是再喝这么醉,就滚出去睡沙发,臭死了。”凌希拼命挣扎,总算给周晨望换了一身衣裳。 周晨望低头在自己身上用力闻了闻,之后委委屈屈地说:“老婆嫌弃我了。” 凌希无奈叹一口气,认命般帮周晨望擦脸,周晨望就这样睡了过去,喝过酒的周晨望脸色绯红,半张脸埋在枕头里趴在床上,睡着后眉头还微微拧着,透着孩子气般的可爱,凌希摸摸他的脸,心想大概这段时间他便是在忙周晨沐说过的那几个项目的事情吧,等这些事情忙完,希望能过个轻松的年。 可是凌希的希望落空,项目最终还是出了问题,周氏集团在新区买了一块地准备扩建一个大型商场,这件事本来已经谈的十拿九稳,政府的批文也拿到手了,可是拆迁的时候出了点纰漏,早就说好要签拆迁协议的住户突然不签了,当起了钉子户,守着那片废墟正中间的小房子死活都不肯搬走。周晨望派了好几拨游说的人都被赶了出来,他没办法只好请专业的拆迁公司来,谁料拆迁公司手段强硬,交涉过程中不小心重伤了那家的一个老太太,现在这家人吵着闹着将事情闹大了,说周氏集团欺压百姓,强拆伤人,这件事被有心人推波助澜大肆报道,给周氏集团带来了非常不好的负面影响,这个项目也只能暂时中止。 周雄十分恼火,当天晚上回来直接将纸质报纸砸在了周晨望的脸上,怒斥道:“一天到晚在忙些什么,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周晨望气不过,反驳道:“我都调查清楚了,这件事都是翟家在背后搞的鬼。” “胡扯!”周雄气道,“翟家和我们向来没有生意往来,他们平白无故对付我们干什么,你不要自己做不好事情就找别的借口。” 周晨望不服气地瞪着眼,想要再争辩,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当然知道翟家是因为什么,但是这件事周雄还不知道,若是把前因后果说出来,说不定周雄又要迁怒凌希,于是只能梗着脖子不出声,周雄瞧他一眼,气的高血压都要犯了,扬声叫来周晨沐,要他协助周晨望将这些事摆平。 周晨沐自然是乐得帮忙,当下便一番保证,哄得老爷子消了些气,这才背着手回去房间。 周雄走后,周晨沐对周晨望笑道:“小望,以后还是不要得罪人了,把事情搞的这么复杂。” 周晨望怒视着他,“这件事跟你也脱不了干系吧,如果没有你从中作梗,翟家没那个能力也没有这么快的动作。” “这你可就误会我了,我这段时间一直陪着清河逛街办年货,哪有空管你的事。”周晨沐轻轻拍拍周晨望的肩膀,转身也回了房。 留下周晨望一个人在客厅气得直打转,凌希从头到尾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不禁有些内疚,这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他一个人而起,他试探着说:“要不然我去和老爷子解释吧。” “不许去。”周晨望拉着他的手把人牵回房间,“你说了也无济于事,还平白受老爷子一顿数落,不划算,我一个人挨骂就够了,凭什么我们两个人都让他骂一顿。” “但是这件事真的会跟大哥有关吗?”凌希想着那天周晨沐威胁他的话,有些犹豫不决。 “绝对和他有关,靠,明天我就去查查他那个小情人的情况,最好能在过年董家人都聚在我们家里的时候,让他上门来哭一场,我看看周晨沐还怎么和董家联姻。”周晨望说着问凌希,“你那天偷听他们说话,有看到那个男生长什么样吗?” 凌希回忆着,“我倒是偷偷瞄了一眼,长得挺干净的一个小孩儿,可是我不知道他是那个学校的啊。” “查查就知道了。” 第二天周晨沐一早便出门了,凌希在家吃完早餐正要出门上班时,忽然被周雄叫住了,周雄站在楼梯转角处,对凌希说:“你跟我到书房来一下。” 凌希怔愣片刻,将手中的羽绒服外套放在沙发上,心事重重跟在周雄身后进了书房。 这是他第一次进周雄的书房,整体装修的很复古,厚重的家具和深色的地毯无端给人一种压迫感,凌希有些拘谨站在硕大的书桌前,惴惴不安地看着面前的周雄。周雄坐在椅子上,端详了凌希片刻,开口问道:“听说你和小望住在一间房了?” 凌希面露惊愕,转瞬即逝,这是他的家,他想知道什么还不是易如反掌,于是只得老实点头。 “搬一起多久了?”周雄问。 “没多久,不到一个月。”凌希答。 周雄沉默几秒,沉声说:“你该知道当初我让你们结婚的初衷,只是为了堵住外面的悠悠之口,挽救周氏集团的形象,虽然协议期是一年,但是如果你越界,我不是不能提前结束这个协议,反正现在闪婚闪离的事情在年轻人中也很正常,对外我们自有说辞。” 凌希心中一沉,手指下意识揪着衣摆,他不敢抬头看周雄,越发底气不足地降低了音量,“是,我知道。” “小望很喜欢你吗?”周雄问,“为了你不惜得罪翟家,虽然他们家算不上什么,但也不是可以轻易得罪的人。” 凌希不料周雄居然知道其中的原委,惊讶于周雄的城府,不由得开始紧张起来,面对这样一个身份阅历心思都比自己高得多的长辈,凌希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试图解释,“这件事不是周晨望的错,确实是翟岳有错在先,他沾染违禁品,本就该受到惩罚。” “翟家什么样我不想管,今天叫你来只是想提醒你,摆正自己的位置,既然小望现在对你有点兴趣,那就好好照顾他,我不会提前结束合约,前提是你别做的太过分,你该知道,小望不会一辈子喜欢你,他以后会娶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做我的接班人。” 周雄说话语气不重,却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在凌希耳中,砸的他不知所措,他木然地给周雄颔首告辞,失魂落魄从书房出来,站在宽大的走廊里,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儿。 他好不容易让自己暂时忘掉身份,安安静静和周晨望过一段静谧的时光,却总有人时不时地提醒着他不要越界。周雄说的没错,他是这个家最大的掌权者,他有权决定一切,凌希和周晨望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始终走不到一起去,他所拥有的不过是剩下的这为数不多的九个月时间。 凌希忽而觉得胸口有些堵闷,他迅速下楼,拿了外套出门,今天学生在期末考试,上午没有他的监考任务,凌希索性不去学校了,一个人沿着周宅门口空旷的马路一直往长街上走。 冬天的寒风吹在脸上,刀割似的疼,没走多一会儿,凌希的耳朵就被吹得麻木了,他找了一间咖啡馆坐下,要了杯热可可,捧着看窗外的人群,脑子里像是有无数根线搅成一团乱麻,说不出地烦躁。 周晨望的电话突然打过来,凌希吸了吸鼻子,接通后,周晨望在听筒对面轻快地说:“老婆,我上午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现在刚好在你学校附近,我来接你吃午饭,你想吃什么?” 凌希低沉地说:“我不在学校。” “上班时间不在学校,那你去哪儿了。” “我……在外面办点事。”凌希说,“不能陪你吃午饭了,你自己去吃吧。” “那不行,位置发过来,我来找你,快点啊,我要和谁吃午饭就一定要和谁吃午饭的。”周晨望说着挂了电话。 凌希看着两人的通话记录,犹豫片刻,还是用微信发了个定位过去,他知道周晨望的脾气,他倔起来没人管得住,如果自己不发位置给他,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 这件咖啡馆离学校不算远,半个小时后周晨望就到了,门口的风铃响起,周晨望搓着手走进来,环视一圈后径直走向凌希,站在他面前低头看着他,认真看了一会才说:“我就听出来你电话里语气不对,怎么不开心了?” 周晨望一米八几的个头,站在凌希面前,将光线挡的结结实实,看着他热切关怀的模样,凌希忽觉鼻子发酸,满心的委屈一下子仿佛找到了落脚点,他强忍着情绪,第一次主动伸手拉住周晨望,“我没事,周晨望,我中午想吃冰激凌。” “吃!”周晨望大喇喇地坐下,撑着下巴看一会儿凌希,笑得无害,“想吃多少吃多少,管够。” 第26章 看你今晚还怎么跑 周雄的话一直萦绕在凌希的心头,即使吃了一大盒冰激凌,也没能缓解他的情绪,周晨望大概因为那个项目的事情真的很忙,陪凌希吃了顿午饭后就走了,并没有追问凌希为什么看起来不高兴。 周晨望的项目一直持续到春节前才彻底解决,周晨沐成功把功劳抢走一半,凌希算是见识了周晨沐的手段,他觉得以周晨望的性格,在他这个大哥手里,迟早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而周晨沐的那个小情人也一直没找到踪影,虽然查到了他是上京市师范大学的学生,却找不到人,不知道周晨沐把人弄哪儿藏起来了。 所有的一切事情都因为春节的到来按下暂停键,春节前一天,周晨望总算彻底闲下来,拉着凌希一起去机场接周晨悦。 晨悦还和从前一样风风火火,冲出来就一把抱住了周晨望,大声嚷道:“哥,我想死你啦!”说完又冲着凌希叫道,“嫂子,我也想死你啦!” 周晨望嫌弃地将她扒拉下来,塞到车后座,边开车边问,“上次视频不是说交了个男朋友吗,怎么没带回来,不是分手了吧?” “怎么可能,只不过人家是个明星,过年没空,下次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晨悦一坐上车就拿着微信给别人发了一条报平安的语音,看样子确实像是恋爱了。 凌希笑道:“哪个明星,唱歌的还是拍戏的,说出来我或许认识。” “她喜欢的不就那个谁嘛,叫程什么卿的,演电影儿的,三十好几了,是不是他?”周晨望绞尽脑汁想着那个明星的名字。 晨悦哼一声,视线没有离开手机半分,“才不是慕卿哥,我不告诉你是谁,你眼里只有我嫂子,连别人的名字都记不住,告诉你也白搭。” 晨悦每次都爱开他们两人的玩笑,最初听起来还会尴尬,如今再听,凌希倒有些难为情了,他轻咳一声,害怕晨悦又说出什么语出惊人的话来,不敢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转而问起晨悦在瑞士的见闻。 周家因为周晨悦的归来多了许多欢笑,气氛立刻就从平时的冷冷清清变得热闹起来,周雄也终于不再是惯有的严肃表情,被晨悦哄得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变成一个慈祥的老父亲。 等待吃团年饭的白天是难得的轻松时光,周雄和周晨沐在周宅后面自带的小型高尔夫球场打球,晨悦在房间和男朋友煲电话粥,梅雪莲则为了彰显贤惠,忙前忙后为周雄准备茶点。 凌希见大家都在忙自己的,悄悄换鞋准备出门,却被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周晨望抓了个正着,“干什么去?” 凌希悄声说:“反正现在年夜饭还早,我想去看看外婆。” 周晨望搂着他,“那我们一起去。” “你别去了吧,咱们都走会不会不太好。”凌希说。 “不会,走吧,我送你,大过年的咱家司机都放假了,你怎么去啊。”周晨望不由分说推着凌希出了门。 春节时的养老院格外冷清,平时住在这的老人大多都被接回家过节了,剩下的都是些没有亲人或是亲人不在身边的孤寡老人,护工也少了三分之一,只留了几个人轮流值班。 和外婆同住的老人是本地的,一早就被儿女接回去吃团年饭了,凌希和周晨望去的时候,外婆一个人坐在房间的小沙发上看电视,中央一套在重播去年的春节联欢晚会,房间没有开灯,采光不太好,昏暗的房间里,只有电视屏幕的光线照在外婆的脸上,脸上的皱纹在看到小品的时候笑得更深了,凌希却看不到一点欢乐,只看出深深地孤独。 他眼底干涩,强忍着情绪带着笑容走进去,甜甜叫了一声,“外婆!” 外婆这才发现他们俩,忙站起身迎他们进来,“怎么没在家过年,跑这儿来干什么?” “来陪您过年啊。”周晨望很是乖巧,走过去坐在外婆身边,“给您带了饺子,今天早上现包的。” 外婆没见过周晨望几面,起初知道他是凌希的伴侣后还有些别扭,现在才慢慢习惯过来,他接过饺子,慈爱道:“小望有心了。” 凌希正预备说些什么,听到周晨望又说:“外婆,您跟我们回去吃年夜饭吧,这里怪冷清的。” 凌希没想到周晨望居然会有这样的要求,震惊的同时心里也不由冒出些许期待,转头看向外婆,谁知外婆却摇摇头,“我在这儿挺好的。” “外婆……”凌希叫她。 外婆拍拍凌希的手,“真的挺好的。” 她这么坚持,凌希倒是不好说什么了,他和周晨望在养老院陪外婆吃了顿午饭,一直待到下午四点,不得不走。 长这么大以来这是凌希第一次和外婆分开过年,一想到外婆在这里孤零零的,他心里就非常难受,两人走到养老院大门口,凌希停下脚步,犹豫着对周晨望说:“要不今晚我不去你家了吧。” “那怎么行,今晚大团圆,你不去老爸会骂你的。”周晨望拉着凌希的胳膊。 凌希心道,除了你并没有人会在意我去不去,他回头看一眼养老院,欲言又止地被周晨望拽上了车。 周宅的年夜饭非常丰盛,是特意在外面的酒店请了三个大厨来准备的,凌希二人到家时,大家都坐在客厅里,电视里放着春晚倒计时的直播节目,一家子在沙发上欢声笑语聊着天,气氛热闹和谐,和刚才的养老院完全是两个极端。 凌希走进来一眼看到了坐在周晨沐身边的董清河,没想到她居然也来了,看样子周雄非常满意这个儿媳妇,虽然只是订婚,已然把她当成了周家的一员。 “小望你们俩怎么大过年的还往外跑。”梅雪莲从厨房走过来,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周雄看过来,视线在凌希身上扫了一眼,之后落在周晨望身上,并没有出声苛责,梅雪莲讨了个无趣,讪讪坐下和董清河说话。 晨悦举着ipad跑过来凑在凌希身边,要他帮忙看看选中的几件衣服哪件更好看,凌希一个男人,哪儿懂女孩子的衣服,挑了两件粉粉嫩嫩的,一时好奇,便小声问晨悦,“董小姐肯定比我懂得多,你怎么不去问她?” 晨悦暗地里冲他扮了个鬼脸,贴在他耳边说悄悄话,“你才是我正经嫂子,我只喜欢你。” 她的话无疑是让凌希开心的,从最初到这个家,就只有晨悦对他友好,可她并不知道事情真相,若她知道,想来应该会伤心吧。 凌希坐在沙发的一端,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一家人,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事外的过客,他没有办法真正融入其中。 晚餐时候的话题大多是围绕着周晨沐和董清河的婚事,说是定了日子,就在明年七夕的时候办酒,周雄高兴,连着喝了好几杯酒。 一顿饭下来,大家或多或少都喝了些酒,周雄年纪大,喝得微醉,率先由梅雪莲扶着回了房间,周晨沐还清醒,被晨悦拉着打麻将,连同董清河和孙叔,刚好凑齐一桌。 就独独周晨望喝醉了,凌希真的想不通同一时间出生的双胞胎,周晨望作为哥哥,怎么酒量居然比不上作为妹妹的周晨悦。 凌希叹着气将周晨望扶上楼,幸而周晨望不像之前那样醉的不省人事,不然要扶他这么个大个子,凌希的晚餐还真是白吃了。 将他放倒在房间的小沙发上,凌希转身准备给他拧个热毛巾擦脸,却被周晨望一把拉住了手,用力一拽,将凌希拽的摔在他身上。 周晨望被压得闷哼一声,脸上却带着满满地笑意,“把手机交出来。” “干什么?”凌希挣扎着想爬起来,周晨望抱得死死的,还伸手在他身上到处摸手机。 凌希最是怕痒,哪儿能由着周晨望在他身上乱摸,连忙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放在周晨望手里,不解地问:“要我手机做什么?” 只见周晨望按了个关机键,轻轻一抛,将手机丢的老远,搂着凌希,笑得露出两颗不怀好意的虎牙,“我看你今晚还怎么跑。” 凌希先是一愣,之后才想起来前两次的“好事”都是因为接电话耽误的,脸不由得红起来,他轻轻推着周晨望,“你都喝醉了,我先帮你擦脸。” “我才没醉。”周晨望说着就拉开了凌希的上衣下摆,将手伸进去,按在他的腰上。 凌希身上暖和,骤然接触到周晨望冰凉的手掌,冻得一个激灵,哎哟叫了一声,还没回过神来,周晨望已经吻上了他的唇。 这次的吻比上次要激烈的多,周晨望含着凌希的唇,毫无章法地舔舐啃咬,唇齿间弥漫着浓浓的酒香,凌希原本清醒着的思绪似乎也熏得醉了,他躺在周晨望身上,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又害怕从狭窄的沙发上掉下去,只能牢牢抓着周晨望胸前的衣襟。 …… …… 【小剧场之处男的悲哀】 凌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没这么快 周晨望:那……那不是被下药了嘛!!! 凌希:那……要不……你再吃点药? 周晨望:你说什么?!靠,凌希,你别欺人太甚,我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瞧瞧,我就不姓周! (Three hours ter) 凌希:……我错了我错了 周晨望:晚了! 第27章 这是凌希,我爱人 大年初一凌希直到中午才幽幽转醒,周晨望贴心地给他拉着窗帘,厚厚的遮光帘将外面的光线遮得严严实实,以至于凌希揉着眼睛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时候都不知道今夕何夕。 他翻了个身,只觉得浑身像散架了一样难受,嗓子也干哑的很,凌希忍着酸痛从床上爬起来,伸手掀开窗帘,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照的凌希一阵眩晕,他第一反应是:完蛋了。 满屋子找到自己的手机,幸好还有电,手机上显示11点55分,凌希倒抽一口气,拨通电话后开着免提后开始迅速穿衣服,周晨望接电话很快,语气轻快,听起来心情大好,“醒啦?” “你怎么不叫我,都这么晚了!”凌希急道。 “叫你干嘛,我也才起来没多久,张妈在厨房给你炖鸡汤呢,我现在端来给你吃。”周晨望在电话里那端说。 “你在家?”凌希微微吃惊。 “当然啦,老爸他们去董家了,我懒得去,在花园晒太阳呢,你等我一下,马上过来。” 周晨望说完就挂了电话,凌希听着电话里传出来的忙音,刚才慌乱的心情一下子平复不少。他一把将窗帘全部拉开,阳光倾泻而入,洒满整个房间,空气中还留着些许暧昧的气息,凌希免不了回想起昨晚的场景,耳朵顿时红透,他手忙脚乱伸手打开窗户。 等凌希洗漱完毕,房外传来动静,周晨望的声音伴随着开门声传到洗手间,“老婆,吃饭啦!” 凌希擦着头发走出来,眉头深皱,身体上的虚弱导致他说话有气无力,“在家里别这么叫。” “我偏要叫,老婆老婆老婆!”周晨望把鸡汤搁在茶几上,凑上来就贴在凌希身上,深深嗅了一口,“洗完澡的老婆好香。” 整个儿就是个竖着耳朵疯狂摇尾巴的大狼狗,凌希用手怼着他的脸将他从自己身上推开,坐到沙发上端着鸡汤,仍有些心有余悸,“我这么晚没起来,你爸爸和梅姨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啊。”周晨望陪着凌希一起喝鸡汤,“你放心好啦,老爸很喜欢你的,过两天我就跟他说我们去补个证。” “咳咳咳!”凌希一口鸡汤还没咽下去就被周晨望的话吓得呛在了喉咙里,“……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不想和我真正结婚?”周晨望问。 凌希眼神闪躲,不敢看周晨望的眼睛,他紧紧抓着手里的白瓷碗,心里一着急,身上的不适感就更加明显,他甚至觉得头也昏昏地疼起来。 “老婆,你怎么了?你脸好红。”周晨望察觉出凌希的异样,忙放下碗,伸手往凌希额头上一探,触感滚烫,“怎么这么烫,你发烧了。” 凌希身上越来越没力气,头昏眼花被周晨望抱在怀里,周晨望又将自己的脸贴在凌希脸上试了试温度,“烧的这么厉害,要去医院。” 说罢不顾凌希反对,横抱起凌希就往外走,边下楼边叫人,“孙叔,叫司机备车,凌希发烧了,要马上去医院。” 孙叔一刻不敢耽误地去叫司机备车,周晨望抱着凌希径直往地下车库去,凌希其实并没有烧到不能走路的程度,听着周晨望指挥大家为他服务,凌希在周晨望怀里小动作地挣扎,“我可以自己走的。” “别动,肯定是昨晚没清理干净的,都是我不好。”周晨望把凌希往怀里颠了颠。 到车库时,司机早已做好准备,周晨望抱着凌希一起坐在后座,让司机直接把车开到最近的医院,吩咐完之后,搂着凌希,不停地伸手试探他额头的温度,“本来应该叫家庭医生来家里的,可是大过年的他恐怕不在家,不舒服的话先睡一觉,等会我抱你进去。” 凌希是绝不会让周晨望抱着他进医院的,所以即便头昏沉地厉害,也撑着没有睡着。 大过年的医院显得冷冷清清,找了值班医生看过后,说是没什么大碍,凌希起初还有些难为情,反倒是医生面色如常一点都没觉得意外,想来是如今同性婚姻放开,每天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来看医生的人多了,医生见惯不怪。 开了输液的吊瓶先打点滴,输液室只有寥寥几人,凌希远远坐在角落,周晨望原本打算开个单间病房让凌希休息,被凌希好说歹说地劝住。 凌希靠坐在软椅上,感受着吊瓶里冰凉的液体源源不断流进他的血管,心里有些唏嘘,这几天的幸福太多,就像是偷来的一样,所以他不敢让周晨望做的太过,他觉得自己无福消受。 他只想能安安稳稳和周晨望渡过协议期,之后再以寻常的身份和周晨望相恋,别的他都不敢奢望,至于到时候周雄是什么态度,只能到时候再说。 可如果周晨望现在冒冒失失跑去提出要领证,周雄绝对不会答应,甚至还会觉得是凌希在怂恿周晨望,挑战他的权威。 两瓶点滴打完就已是傍晚,冬天黑得早,从医院出来外面路灯都亮了,刺骨的夜风吹在脸上,凌希不禁打了个颤,周晨望伸手给他裹紧围巾,“路上有点堵车,司机还没到。” 凌希感受着周晨望牵着自己的手心温度,用食指勾勾他的手心,“这里离家也不远,我们走走吧。” “你还病着。”周晨望皱眉。 “烧也退了,头也不疼了,我想走走。” “好,那就走回去。”周晨望给司机打了个电话,让他掉头回去不必来接。 月亮像一轮小金钩挂在天际,这种弦月周围原本是星光密布的,可是上京市高楼大厦的霓虹夺走了星河璀璨,凌希抬眼,除了无尽的黑和月亮周围朦胧的光,再看不到其他。 两人牵着手沿着马路缓步往回走,周晨望抓着凌希的手放在他的羽绒外套口袋取暖,感受凌希被风吹起的发丝拂在他的脸上,笑道:“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散步。” 凌希和他十指交握,对他的话一点也不意外,“那今天带你感受一下散步的好处,不过可惜这里看不到星星。” “你想看星星我带你去,有一个地方的星星特别好看。”周晨望说。 凌希抬眼含笑看他,似是调侃,“这么说来你和别人去看过?” “晨悦带我去的,她说那是她的地盘,你要是喜欢以后就是我们的地盘儿了。” 凌希哑然失笑,“作为哥哥,你怎么这么霸道。” “要去看吗,司机应该还没走远,可以叫他回来。”周晨望询问。 凌希摇头,“过段时间再去吧。”说着微微仰头看着不远处昏黄的路灯,又开口道,“小望,我想考研。” “啊?”周晨望一时没反应过来话题突然急转弯,他愣道,“怎么突然说这个。” “当初毕业时条件不允许,所以放弃了,现在外婆身体稳定下来,我的工作也不算特别忙,有时间复习,我想再试试,能提升一下自己也是好的。”凌希说着身子下意识往周晨望怀里靠了靠,和他贴的更紧。 周晨望不知道凌希为什么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但这不是坏事,凌希想做他就支持,“好,到时候刚好到公司来帮我。” 凌希不置可否,又缓缓道:“所以在我考上之前,你先不要提领证的事,好吗?” 周晨望不解,“这有什么联系?” 没什么联系,可这是凌希的私心,周家家世显赫,周晨望更是从国外名校毕业,没有一项是凌希可以比肩的。显赫的家世凌希这辈子望尘莫及,只能聊胜于无地提高一下自己,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无用,到那时他才有一点点底气和周晨望站在一起。 不仅是考研,若有可能,凌希想把之前没能力做的事都做了,他不能只是原地踏步地和周晨望谈平等,这两个字对他来说太艰难。 “我想和你打这个赌,用来激励我好好复习。”凌希对周晨望说。 听说和自己领证对凌希来说是一种激励,周晨望顿时笑开了,搂住凌希,弯腰在他唇边亲了一口,“好,听你的,不过我老婆这么聪明,肯定没问题的。” 两人步行回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在玄关就听到里面热闹的很,客厅坐着好几个人,有董清河和她母亲,还有一对中年妇女以及坐在他们身旁的少女,众人听见动静都回过头来,凌希和那少女正巧打了个照面,少女眉眼含笑,长得乖巧可爱,是典型的小家碧玉类型,凌希心头却没来由地一跳。 之后就听到梅雪莲笑着说:“刚说到小望,人就回来了,小望别磨蹭了,过来见客人。” 董家人自是不必介绍,梅雪莲着重介绍了另一对母女,是上京市金桥银行的乔行长夫人及独女,周晨望绅士有礼地和她们一一打过招呼,行长夫人对着周晨望眼角眉梢都是喜欢,拉过一旁的女儿,笑道:“书竹也是在英国念的大学,和你同一个学校,不过晚你几年,算是你的学妹,刚刚回国。” 搭讪套近乎的意图太过明显,但因为是大正月里的客人,周晨望忍着没有给她下脸子,扶着凌希的腰将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笑着对乔太太和乔书竹说:“学妹好,介绍一下,这是凌希,我爱人。” 乔太太神色一顿,这才不得不把视线落在凌希身上,很好的掩饰住脸色的尴尬,笑着朝凌希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凌希看着乔书竹嘴角动了动,她一个字还没吐出来,晨悦元气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响彻整个客厅,“嫂子,你终于回来了,我哥说你病了,好点没有?” 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声让所有人都咽下了还未出口的话语,晨悦说完人也冲到凌希面前,硬拉着凌希在沙发上坐下,“嫂子好点没有?” 凌希知道她是故意的,他甚至看到了周晨望脸上纵容和得意的笑,只差在晨悦头顶挂上四个大字,“干得漂亮。” 第28章 怎么那么喜欢撒娇 乔家人坐了片刻后,和董家的人一同站起身准备离去,直到他们相互告辞,凌希才看到和周雄一起从书房走出来的金桥银行行长乔胜远。 他们相谈甚欢,临走时仍是满脸笑意,乔书竹一见到乔胜远,乖巧走上去挽住他的胳膊,乔胜远抚摸着女儿的头,笑着对周晨望夸赞:“小望真是一表人才。” 周晨望礼貌鞠躬,“乔叔叔过奖了。” 一行人散,周宅重归寂静,周雄什么也没说,就像是今晚真的只是邀请了好友到家里来拜年。 大家各自回房,凌希拿出医生开的药准备喝,周晨望凑过来没头没脑盯着凌希看了好半天,直看的凌希后背发毛,不由得问:“看什么?” 周晨望说:“看你有没有生气。” 凌希面色如常,将药仰头吞下,茫然说:“好端端的,我为什么生气?” 周晨望抓着头发,“那个乔家的,不知道来干什么,老爸是不是有毛病啊。” 凌希放下水杯,伸长手揉了一把周晨望的头发,笑道:“大过年的来拜年的,值得你这么苦恼。” 周晨望顺势牵着凌希到沙发上坐下,和他面对面,他看着凌希的眼睛,定定开口,“凌希,老婆,不管我们结婚是因为什么,反正我现在已经喜欢你了,非常喜欢,这辈子也不会喜欢别人的。” 凌希被他突如其来的表白说的一脸错愕,周晨望之前虽然也说过喜欢,但那是随口一说,如今这样郑重其事,反倒让凌希有点无措,他红着耳垂,嘴角含一丝羞意,“怎么突然说这个。” 周晨望拥着他,“跟你表白,怕你不明白我的心意,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 “我不会胡思乱想的。”凌希笑着安抚,心里已经明白过来,周晨望这是察觉出什么了,周雄意图太过明显,想让人不察觉也难,周晨望说这些,是要给凌希一个定心丸。 “老爸那边要是有什么话,我会去说的,你别管了,反正你这辈子是我老婆,别想再跑,下辈子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先预定了。” 周晨望稚嫩又真诚的告白让凌希满心欢喜,他看向凌希的双眼像盛满了刚采下的蜂蜜,甜的腻人,凌希动情握住周晨望的手,将额头轻轻抵在周晨望额上,垂着眼睛不说话。 “你还没说喜欢我呢。”周晨望摇着凌希的胳膊,开始撒娇。 凌希心头一顿,喜欢两个字在由心脏生出,在口中转了一圈,却始终没办法开口,他确实是喜欢周晨望的,自己都不知道这份喜欢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可是他该怎么说出口,他凭什么去喜欢。 这两个字代表的情意和责任,不是光靠说说就可以的。 周晨望没有得到回应,捧起凌希的脸强迫凌希看着他,眼角眉梢都耷拉下来,“怎么不说,你不喜欢……” 周晨望的话还没说完,凌希忽而凑上去贴住了周晨望的唇,他细嫩的唇舌在周晨望唇瓣上轻轻扫过,带着药汁的微苦和凌希惯有的清甜,丝丝落入周晨望口中,周晨望受宠若惊般睁大眼睛,下一秒,紧紧扣住凌希的后脑勺,又被动变为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窗外夜风猎猎,似有一场冬雪将至,室内却暖意融融,充足的暖气将整间屋子烘得如同暖春,凌希和周晨望衣衫半解,交缠躺在沙发上,窄小的沙发勉强容下两个大男人,周晨望的手比暖气更热,游走在凌希的后背腰际,过电般让他瞬间软了腰身,半个身子都在沙发外面,凌希害怕掉下去,拿小腿勾住周晨望,脖颈在沙发边缘划出优美的弧度,一滴汗顺着发丝滴落地毯上,消失不见。 喘息声和低语声交织成两人床笫夜话,周晨望一遍遍顶撞,一遍遍忘情地说:“……凌希,我喜欢你,好喜欢。” “嗯……”凌希攀着他的脖子仰头应答,眼角含了春情,无端带出些易碎感。 “老婆……我爱你……” 爱意直到最深处,凌希浑身战栗,脚趾头都恨不得淌了汗,连回应的话也给不了完整的,细碎地洒落在房间各处。 周家人的春节假期热闹的只有前两天,后面几天家里又重归冷清,晨悦每天都有约,常常玩到半夜才回家,周雄则受邀参加各种聚会,周晨沐和周晨望两兄弟也丝毫没有闲下来,每天应酬在各种酒会,偌大的家业,维系起来也并非易事。 凌希寒假放一个半月,空闲时间除了在家复习备考,就是被周晨望拉出去参加酒会。凌希向来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从前他能躲则躲,如今却不躲了,乖巧跟在周晨望身侧,听他给自己介绍各种各样的人。 凌希清秀俊雅,即便没有这些公子哥从小养出来的金贵气质,但在人群中也并不突兀,加之最近常常和周晨望腻在一起,被周晨望生生养出了些骄矜,掩在眉梢,让人见之不忘。 沈霄端着一杯粉色鸡尾酒,一手揣在兜里,笑着朝凌希走过来,打量他两眼,啧啧感叹道:“好久不见,凌希越来越好看了。” 凌希笑着朝他举杯,“你越来越会笑话人了。” “最近忙什么呢?” “没忙什么,趁着有空,准备个小考试。” 沈霄和凌希碰个杯,撑在高脚桌上看向离他们不远,正在和人应酬说话的周晨望,“那边有个女孩,一直在看着你家周晨望,你小心一点哦,周晨望这人没别的本事,就是会招蜂引蝶。” 凌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到穿着香槟色礼服的乔书竹已经端着杯子朝周晨望走去了,凌希眉头微拧,却没当着沈霄的面露出情绪来,喝一口酒道:“那是金桥银行的千金,前几天去过周家。” 他们俩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乔书竹绘声绘色,周晨望神色肃然,乔书竹说完一句,他才回一句。 凌希和沈霄一时都没说话,静静看着,沈霄摇头,“可惜我不懂唇语。” 凌希被逗笑,面前的高脚桌上突然多出一杯透明气泡水,林雅然重重将杯子搁下,气鼓鼓地说:“乔书竹算个什么东西,居然当着我的面……”说着忽然停下,心虚看一眼沈霄,又看一眼凌希,接着说,“当着凌希的面勾搭周晨望,我刚刚从那边路过,听到她要约周晨望看电影!” 沈霄笑道:“你竟然没有当场发作她,看来有进步了。” “我是那么没礼貌的人吗,你好烦。” 凌希没心思听他们打情骂俏,杯中酒喝完,周晨望和乔书竹也结束对话,周晨望转身的时候,凌希看到乔书竹往这边看了一眼,和凌希的视线隔空交错,之后乔书竹冷脸转过视线,消失在人群中。 周晨望过来,顺手从服务生手中的托盘里取了一杯新的鸡尾酒放在凌希面前,“三个人在这儿说什么悄悄话,是不是说我坏话?” 林雅然愤然开口,刚说了一个字,沈霄含笑捂住了她的嘴,“雅然,我们去小花园赏月吧。” 沈霄拽着林雅然走了,凌希端着酒杯喝酒,神色如常,倒是周晨望主动开口说:“你知道乔书竹刚才和我说什么吗?” “约你看电影。”凌希答。 周晨望愣了几秒,突然笑起来,虎牙尖尖,像只得了表扬的小狗,还摇着尾巴,凑近凌希,“你吃醋啦?” 凌希垂下眼睛,不说话,周晨望急道:“我错了,我没答应她,她知道我和周晨沐不对付,跟我说周晨沐负责的几个项目和几家分公司都有在金桥银行贷款,说她可以帮我给周晨沐下绊子。” 凌希怔愣,“你答应了吗?” “当然没有,我才不想和她扯上关系,再说了,我就算再不喜欢周晨沐,他手底下的产业不都是周家的吗,这种为了夺权自毁基业的事,只有周晨沐做得出来,我可做不出来。” 凌希心生赞许,周晨望身上坦诚的赤子之心就是他最宝贵的东西,他从来不屑于用下作手段对付别人,即便周晨沐三翻四次给他使绊子。 “回去吗?”周晨望看出凌希心情不好,心里也知道不能让凌希和乔书竹在一块儿,于是问他,“来了有一阵了,我们回去吧。” “不和沈霄和雅然打个招呼吗?” “别管他们。” 周晨望说罢带着凌希和今天酒会的主办人说了声就走了,司机在外面候着,两人一上车,周晨望就迫不及待抱住凌希,头埋在他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老婆,抱抱。” 这些应酬一点不比处理文件来的轻松,凌希摸着他的头发,温柔失笑,“多大人了,怎么那么喜欢撒娇。” “不行吗,我就撒娇。”周晨望说着还在凌希身上拱了拱。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凶神恶煞的,就像是要吃人一样,看着就让人讨厌,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奶了。” 周晨望抬起头,“你以前讨厌我?” 凌希挑眉,“难道你不讨厌我吗,是谁说的:拿着钱快滚,别来烦我。” 周晨望一想起曾经对凌希说过的话,就恨不得时间倒流,让他统统撤回,他要是知道现在会栽在凌希手里,当时就是打死他,他也绝不会这么说。 眼看着凌希还要再说,周晨望凑上去吻住了他的唇,将初见时的往事全封锁在凌希的嘴里。 周晨望的吻流连在凌希唇角,含糊不清地嘟囔,“不许再提了!” 凌希笑着咬了他一口,周晨望吃痛嘶一声,伸手按了个开关,将车子前后座的挡板升起来,“你敢咬我,看我不收拾你。” 第29章 未知的想象足以搅得他心神不宁 周雄再次找凌希谈话是在三月底。 天气已经渐渐暖和起来,春暖花开,周宅花园里的蔷薇开的特别好,火红的花朵一簇簇开着,从周雄的书房望出去,繁花锦绣。 凌希却没心思欣赏这份美景,他像个被教导主任叫去训话的学生一样,在书桌前站的恭恭敬敬。 周雄则端一杯茶站在窗前看着花园,半晌没说话,凌希摸不清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敌不动我不动,周雄不开口,凌希就把自己当成个哑巴。 终于,周雄喝完半杯茶,转过身问凌希,“这段时间你和小望经常腻在一起?” 凌希垂着视线,没有否认,“会偶尔和他出去玩,大多数时候是在准备教案。” “上次提醒过你,要知道分寸,看样子你是不知道了,我想那份合约可以提前结束。”周雄绕到书桌后坐下,面无表情,“乔家的姑娘你见过,和小望很般配,她也很喜欢小望。” 凌希心头动荡,没想到周雄这么快就说出了意图,他眉心紧蹙,抬头看向周雄,“可是,您问过小望喜不喜欢她吗?” “那不重要。”周雄似乎没料到凌希会有这样一问,“他的婚姻从来不能只有情爱,他倒是喜欢你,你能带给他什么呢,家世?人脉?资源?你什么都给不了,情爱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凌希对周雄这一番说辞无话可说,同时又无力反驳,他早就知道像周家这样的家庭,婚姻都会牵扯上政治和经济,如何让利益最大化,才是他们该考虑的。 可知道归知道,真的听到周雄这样说,凌希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还有小望的大哥,你以为他把那个大学生送出去我就不知道了?只要他和董家的婚姻不受影响,我不会去管他的私生活。”周雄道,“等小望和乔家结婚了,你们想怎么来往我一样不会管。” 听到这话,凌希整个人都僵住了,周雄语气轻松,凌希却听得遍体生寒。原来周雄什么都知道,也对,他管理这么大的集团,又怎么会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佛爷,两个儿子在他手中每一个小动作,他都一清二楚,凌希突然开始庆幸,幸亏周晨望从不曾为了对付周晨沐做什么出格的事。 可是他说的话……凌希眉头深锁,“如果小望真的和乔小姐结婚,我当然不可能再和他来往。” 周雄对凌希的自尊心不以为意,他只是说:“最近小望可能会经常和乔小姐来往,你知道该怎么做。” 凌希很想说他不知道,然而周雄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话交代完,就让他出去了。 自始至终,周雄都没有问过凌希的想法,凌希在他眼中,根本不值得一提。 上午还有一节课,凌希从周雄书房出来,拿上包就往学校赶,周雄的话和上次一样,杀伤力巨大,凌希经历过一次,这次反而好受一些,既然从一开始就明白故事的结局,又为什么要自寻烦恼。 他只要知道周晨望没有别的想法,就够了,至于其他的,要提前解约,那就解约吧,这个契约横在两人之间,对凌希来说也是种无形的压力。 周晨望在下班时间准时出现在学校,体育老师甄华也准时出现在凌希的办公室,拦住凌希的去路,“凌希,上次说请你老公喝酒的,你怎么还不安排,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凌希闻出来,甄华还特意喷了香水,他最近似乎又健身了,壮硕的胸肌都快要把衬衣撑破,然而一脸的娇羞却和他的身材形成鲜明对比,凌希始终不敢相信,如此一个肌肉猛男,居然是0,更没想到,他居然馋上了周晨望。 “那个,我们今晚还有事,要去看我外婆,改天改天。”凌希打着太极应付他。 两人拉拉扯扯走到走廊上,被坐在车里的周晨望看的一清二楚,他探出车窗对着楼上叫道:“凌希,干嘛呢,快下来。” 凌希挣脱甄华的纠缠,小跑着下楼,拉开车门后,还听到甄华在楼上喊他,“凌希,下次一定啊。”边喊还边对着车里抛了个媚眼。 周晨望脸瞬间就黑了,“大白天拉拉扯扯像什么样。” 凌希哭笑不得,“人家看上的是你,可不管我的事。” “你骗鬼呢,你看他那样子一看就是在觊觎你,以后离他远点。”周晨望愤然道。 “是是是。”凌希笑着点头,周晨望的孩子气可爱又幼稚,凌希有时候觉得颇为喜欢,也就没有继续去解释甄华老师虽然有一身腱子肉但却是0的事实。 “等忙过这阵,我们去瑞士玩吧,晨悦天天在我耳边聒噪,说那里有多好玩,我觉得不去都对不起她。”周晨望边开车边提议。 “晨悦今年还在瑞士吗?” “不在,好像去冰岛了吧,她一年要跑三四个国家。” “好啊,等忙过这阵,我请个年假。”凌希笑着应道,心里琢磨着周雄和他说的那番话,犹豫半晌,还是决定不告诉周晨望了,告诉他也于事无补,不过就是让周晨望去和周雄吵一架罢了,并不能改变什么。 出去旅游的事就这样说好了,却一直没有定下时间,公司业务繁忙,周晨望去年收购的制药厂正在发展壮大阶段,那是周氏集团突破生物制药业的重要一环,由周晨望全权管理,事情多如牛毛,周晨望经常都不能按时下班。 凌希也没闲着,一面准备研究生考试,一面应付学校的教育考核,一转眼大半个月过去了。 这天,周晨望难得准时到家,脸色却不怎么好看,气呼呼地进房间换衣服,凌希推门而入,见状不免问道:“怎么了,工作遇到烦心事了?” 周晨望将领带扯下来,换上休闲一点的衣裳,气道:“老爸让我出去吃饭。” “吃饭怎么了,平时应酬的也不少,不见你发这么大脾气,对方不好相处吗?”凌希弯腰把周晨望随手乱扔的领带和衬衣捡起来,放在臂弯,又站到周晨望面前,垫脚替他整理外套领子。 周晨望顺势环住凌希的腰,“是和金桥银行的乔行长一家吃饭。” 凌希动作微微一顿,还没来得及撤出,被周晨望搂的更紧,周晨望低头在凌希鼻尖咬了一下,闷闷不乐,“我本来不想去的,可是老爸说我不去的话就把制药厂交给大哥来管,那是我费尽心血独自拿下的项目,不能就这样拱手让人。” 凌希轻笑,“你去吧,没有不让你去,我相信你。” “要不我真的去跟老爸说领证的事吧,把证领了我们就是合法的,他再闹这些幺蛾子,可就是重婚罪,好不好?”周晨望蹭着凌希的脸。 “不好。”凌希能想象,只要周晨望前脚去说,周雄的命令下一秒就会传来,到时候不仅仅是解约这么简单了,周晨望在周家的地位,还有自己和外婆的处境,都会变得艰难。 周晨望蹭着蹭着含着凌希的唇啃咬起来,还霸道地撬开凌希的牙关,凌希被吻得站不住,身体微微后仰,周晨望托着他的后背,用力加深这个吻。 就在一切快要控制不住的时候,周晨望回过神来,依依不舍松开凌希,贴着他耳朵说:“你乖乖在家等我,洗干净,我吃完饭就回来,前几天晨悦给我们寄了好东西回来,我们今晚试试。” 凌希想到晨悦寄的那些“好东西”,脸色微红,周晨望又狠狠亲了他一口,才转身出门。 凌希在家乖乖等了一夜,周晨望并没有回来。 起初凌希还安慰自己应酬喝酒到半夜是常有的事,可是时钟转过凌晨一点,凌希有些坐不住了,他给周晨望发的微信没有得到一条回复,凌希终于忍不住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半分多钟才被接起,凌希还来不及说话,听筒那边就传来一个女生娇嫩的声音,“你好,请问哪位?” 凌希拿过手机看一眼屏幕,确认自己没有拨错号码,才皱着眉道:“这是周晨望的手机,请问你是哪位?” 对方轻声一笑,娇俏的笑声隔着电话传过来,像羽毛一丝丝拂在人心上,如果是别的男人听了或许会心生荡漾,凌希听着却颇为不适,对方笑道:“我是他女朋友,晨望睡着了,等他醒来再联系你。” 说罢挂了电话。 凌希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忙音,用力握紧了手机,他已经听出来电话那端是乔书竹,乔书竹也应当看到了周晨望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凌希记得,周晨望给他的备注是“老婆大人”。 乔书竹分明是故意的。 她是故意这样说,挑拨凌希和周晨望的关系,凌希看出她的目的,在心里一遍遍劝告自己不能相信,也不能生气。可终究于事无补,周晨望不知身在何处,不省人事,身边还有个心怀不轨的女人,凌希又怎么能真的安下心来。 未知的想象就足以搅得他心神不宁。 窗外漆黑一片,花园里几盏灯闪着不甚明亮的光线,蔷薇合着花瓣,隐在暗处,凌希站在窗前,默默看着,一直等到天亮,也没等来周晨望的电话。 第30章 干啥啥不行,招蜂引蝶第一名 周晨望是和乔书竹一起回来的,在凌希准备去上班的时候。 凌希站在玄关换鞋,一抬头,面前的门开了,外面站着周晨望和乔书竹,两人背后是清晨旭旭升起的朝阳,宛如一对璧人。 三个人隔着一扇门对视,周晨望在看到凌希的瞬间眼神立刻亮了,面无表情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他头也没回对乔书竹说:“我到家了,你可以放心了吧。” 乔书竹含笑看一眼凌希,倒没有多做纠缠,礼貌对凌希说:“晨望昨晚喝醉了,老爸吩咐我一定要把他送到家,现在任务完成了,我走啦。” 乔书竹走后,周晨望才真的露出笑容来,他拦在凌希面前,冲他笑得眉眼弯弯,眼神中有心虚和内疚,“对不起啊,昨天喝多了,就在他们家客房睡着了,是不是担心了一夜?” 说着就要上来抱凌希,凌希微微侧身,不动声色躲开周晨望的怀抱,同时也闻到了周晨望身上还未消散的酒气和甜腻的香水味,两种味道交杂在一起,惹得凌希眉头紧蹙,这样难闻的味道,他一秒钟都不想多闻,于是抽身就准备走。 扑了个空的周晨望反应迅速,一把拉住了凌希的胳膊,晃了晃,“生气了?” “你回去洗个澡吧,我上班去了。”凌希甩开周晨望的手,擦过他就要离开。 周晨望被甩得猝不及防,当即愣在了那里,一晚上面对着乔家本来就让他很憋闷,没想到回家还要被老婆甩脸色,周晨望强忍住心里的脾气,再次用力拉过凌希的手腕,试图解释,“别生气了,我都道歉了,我昨天也不是故意不回来的,我哪儿知道他们那酒度数那么高,我就喝了一杯而已……” “我没生气,也并不关心你和谁在一起喝了什么酒,我现在要去上班,麻烦你松开。”凌希冷道。 周晨望难以置信看着他,半晌,提高音量反问凌希,“我和谁喝酒你不关心,我一夜没回来你也不关心,是不是我哪天死外面你也不关心?” 凌希经历了一夜的混乱心情,实在没心思去安抚周晨望的无理取闹,他不信周晨望从醒来到现在都不看手机,也不可能没看到微信和通话记录,可他不但没第一时间回复消息,居然还开始发起脾气来。 凌希已经生不起气来,他只觉得无力,周晨望的问题,他一个都懒得回答,就这样任由周晨望抓着他的手。 两人堵在门口,拦住了所有人的去路,周晨沐走过来看到这幅场景,怔愣两秒后轻笑出声,“大早上的,秀恩爱都秀到大门口了。” 周晨望瞪一眼周晨沐,手底下就松了力道,凌希顺势抽出手,揉着手腕一言不发地离开。周晨望手心落了空,整个人呆在原地没有动弹,直到看到凌希的身影消失在周宅的转角处,才恍惚回过神来。 他不该对着凌希发脾气的,周晨望后知后觉地想。 是自己一时不察被人灌醉彻夜未归,凌希即便是心里有气,也该受着才好。 只是……周晨望想起回来的路上,乔书竹状思不经意的话语,“凌希性格真好,晨望哥哥一晚上没回去,他也没有打电话来追问,我有个朋友,每次出门不到三小时,他女朋友肯定会打电话查岗,我朋友都烦死了。” 周晨望从不曾认真听过乔书竹的话,只是这一句却落在了他的心里,周晨望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机,里面没有凌希的微信更没有他的电话,周晨望眉心一拧,对乔书竹道:“你懂什么,这叫信任。” 他嘴里说着信任,心里何尝没有失落,他多想像乔书竹朋友那样,也能接到老婆查岗追问的电话,哪怕是骂他一顿也是好的。 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回到家,又听到凌希说他不关心,周晨望瞬间就炸了。 可是炸毛归炸毛,媳妇生气了,还是要哄得,周晨望鼓着腮帮子给凌希发了个微信:[老婆我错了,晚上下班我来接你吃饭,就当赔罪了,好不好?] 凌希没有回,周晨望就当做他默认,心情这才好一些,晃着手机进屋洗澡换衣服。 凌希一整天都过得闷闷不乐,脸色阴沉地像暴风雨降至,办公室的老师都不去主动招惹他,偏偏甄华非常没有眼色,荡漾着身子就晃到凌希身边,笑着说:“今天晚上几个老师小聚,凌希你来吗?” 凌希翻着手里的教材,头也未抬,“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回回的聚会你都不去,知道你家里守着个帅气逼人的老公,但是也不要看不上我们嘛,我也是有一身好肌肉的好不好。”甄华摇着凌希的胳膊,别有意图道,“要不干脆把你家属一起带来呀。” “真的不去了,你们玩的开心点。”凌希无奈拒绝。 甄华瘪瘪嘴,讨了个没趣,嘀嘀咕咕着“真没意思”又晃悠着出了凌希办公室。 甄华走后,凌希长长舒一口气,拿起手机点开早上周晨望那条微信,那时候他在气头上扫了一眼就将手机放在一边,这时候才想起来是该回个信息的,正犹豫着该不该答应周晨望的邀约,屏幕上突然弹出一个陌生号码。 凌希以为是学生家长,顺手接起,没想到对方是个熟悉的女声。 乔书竹的声音失了甜美,带着点昭然若揭的示威,“凌希,你现在有空吗,我想和你谈谈。” 凌希怔愣片刻,“我想我们没有什么需要谈的。” “别这么不给面子嘛,你如果没空的话,我来学校找你也可以。”乔书竹熟练地撒着娇。 凌希原本就没怎么舒展的眉头再次深深皱起,他不想问乔书竹怎么知道他所在的学校,但他不可能让乔书竹过来,只好妥协道:“半个小时后才有时间。” “好呀,我在淮海路步行街的星巴克等你。”乔书竹说着挂了电话。 凌希呆呆看着暗掉的手机屏幕,心里发出一声无言的叹息,这次大概是真的遇上劲敌了,当初在酒吧被林雅然指着鼻子骂的时候,凌希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无论是曾经张牙舞爪的林雅然,还是如今笑里藏刀的乔书竹,凌希都不想和她们周旋,他觉得很累。 淮海路步行街一如既往地热闹,凌希很少来,他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与其在这种熙熙攘攘的地方闲逛,还不如去图书馆泡上一天来的舒服。 凌希下了地铁迎着人群往里走,走了没两步,就看到一个门面较大的星巴克,热闹地段的星巴克人满为患,凌希推门而入,柜台前站着许多排队点单的人。 还好乔书竹先到了,在一个石柱后面的座位上冲他招手,凌希压下心里的不安,缓缓走了过去。 “这地方很好找吧,特意选了个地铁口的位置,想着你过来能近一些,说起来你怎么现在还坐地铁上下班,晨望哥哥即便没时间送你,周家那么多司机,还不够用吗。”乔书竹一开口,就让凌希觉得非常不舒服。 凌希不语,落座后,乔书竹把桌上的咖啡推了一杯在凌希面前,十分熟稔地开始拉家常,“冰美式,我做主点的,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我和晨望哥哥在英国的学校有间咖啡馆做的冰美式特别好喝,比星巴克的好喝。” 乔书竹笑得眉眼弯弯,说着还调皮地冲凌希眨眨眼,凌希自然知道周晨望的口味,他确实喜欢冰美式,之前凌希写教案忙到半夜,偶尔也会泡两杯,一杯自己喝,一杯给周晨望。 可如今,看着眼前墨绿色的纸杯,凌希一点胃口也没有,他打断乔书竹自以为是的寒暄,开门见山道:“不知道乔小姐约我有什么事。” 乔书竹撑着下巴,手指轻点在桌面上,见凌希这么直接,也不再拐弯抹角,“叫你来,当然是想说说晨望哥哥的事情,我不知道周伯伯当初怎么同意你们结婚的,可是你们到现在都没有领证,明摆着周伯伯还是有顾虑,周伯伯现在比较属意于我,不知道凌先生对此有什么看法。” 她的声音带着天生的娇俏甜美,却一点也不比周雄委婉,凌希冷笑一声,“这与我无关。” “怎会与你无关,毕竟你和晨望哥哥举行过婚宴,还上了新闻,如果你不松口,我这样横插进来,外人还以为我是小三呢。”乔书竹嘟着嘴。 凌希听乐了,反问,“难道不是吗?” “我只是喜欢晨望哥哥而已,凌先生不要误会,我们什么事都没有,你如果愿意将晨望哥哥让给我,我当然非常感激,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放弃的。” “这有什么区别。”凌希简直听不下去乔书竹的胡言乱语,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世家小姐居然会这样恬不知耻,“你说这么多,都和我无关,我做不了周晨望的主,他要是喜欢你,你又何必费这些口舌。” 乔书竹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她喝一口咖啡,继续道:“凌先生,你这么说就有些伤人了,我才是和晨望哥哥门当户对的那个,我只是希望你能识时务些,主动离开,免得闹得大家脸上不好看。” “是爸爸的意思?”凌希第一次这么称呼周雄,他是故意的。 乔书竹花几秒钟想明白凌希指的是谁,脸色白了几分,“不是周伯父的意思,是我自己。” 想来也是,周雄再怎么不喜欢自己,也犯不上派一个小姑娘来和自己说这些话,听着乔书竹话里的意思,她对凌希和周晨望的婚姻事实并不知情,原来真的是小姑娘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思,跑来示威来了。 现在的小姑娘真是大胆任性。 既然不是长辈的意思,凌希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和乔书竹浪费时间,他站起身,礼貌道:“谢谢乔小姐的咖啡,今天这些话你自己去和周晨望说,你和我说的再多也没有用,是他自己说喜欢我的,并不是我不肯离开他。” 凌希说完就起身告辞了,面前的咖啡自始至终一口未动,不知道为什么,凌希一反常态说了这样一句话,其实他心里还是有些生气的,所以也干脆直接气气乔书竹。 看来沈霄说的没错,周晨望干啥啥不行,招蜂引蝶第一名。 凌希避开柜台前长长的排队人群,拉开门走了出去,日落前最后一缕光照在他身上,在落地窗上留下修长的剪影。 凌希走后,乔书竹拿出手机,关闭了录音功能,嘴角含一抹笑,也站起身离开。 第31章 你愿意和他们在一起还是跟我走 凌希从星巴克出来后没有往地铁站走,而是在街上闲逛,心里想着乔书竹刚刚说的话。 乔书竹诚然是个大胆且没什么道德观念的人,但是支撑她这些行为的是她的家世,有这样强有力的后盾,她才敢为所欲为。 这些道理早在之前和周晨望一起去度假村的时候凌希就明白的,无论是林雅然还是乔书竹,勇往直前的勇气是因为她们足够自信。 凌希当初签下那份结婚协议时,怎么都想不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自己不仅对周晨望动了心,还成了别人的眼中钉。 刚刚居然还用那样的语气和一个小姑娘进行了一场谈判,凌希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出自己刚才是多么浑身带刺,他原本可以不用说那些话,可是下意识就那样说了,那些虚荣、嫉妒和醋意,让他像个竖起可笑屏障的怨夫。 凌希自嘲笑笑,真是越活越回去。 入夜后的淮海路步行街比白天更加热闹,闪烁的霓虹璀璨耀眼,凌希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偶遇甄华一行人。 甄华远远看到凌希,激动地和他打招呼,挤过人群来到凌希身边,兴奋道:“你怎么在这儿?” 凌希一愣,“我……随便走走。” “还说没时间聚餐,这不是闲得慌吗,走走走,一起去玩,难得抓住你一次。”甄华说这话不由分说拽着凌希往前走。 凌希试着挣了挣,没挣脱,被甄华拽到了其他老师面前,看着眼前五六个熟悉的同事,回绝的话在凌希的口中打转,始终说不出来。 他确实从来没有参与过老师之间的聚会,甄华约过他很多次都被拒绝,凌希也知道,有些老师在背后议论他家里条件好,所以不屑于参加这种聚会。 于是凌希这次还是跟着去了,甄华他们挑选的地方是淮海路一间很大的酒吧,他们去的时候还早,酒吧还算安静,在卡座入座后,听着周围同事聊着学校的八卦和自家的琐事,凌希一晚上郁闷的心情被冲散了不少,渐渐脸上也有了真切的笑容,听到甄华说起学生上体育课时候的趣事时,笑得直不起腰。 经过这两个突发事件,凌希把还没回周晨望微信的事忘在了脑后,手机也在他口袋耗尽最后一格电,所以他并不知道周晨望在疯狂打他的电话。 电话里一遍遍的机械女声提醒着无法接通,听得周晨望气血上涌,他还以为早上凌希没回消息是默认,原来是根本不想理他,都整整一天了,居然还没消气,还把手机给关机了。 周晨望抓起车钥匙从办公室出来准备去凌希的学校抓人,刚出电梯就接到沈霄的电话,约他出去玩,周晨望这才想起来,今天是沈霄的生日,沈霄说:“地址发你微信上,带着凌希一块儿过来啊。” 周晨望在心里回了一句,老子才不带他。 挂了电话后,周晨望点开沈霄的地址打开导航,直接把车开到了沈霄发的酒吧,也不打算去找凌希了,周晨望想自己被晾了一天还上赶着去贴人家的冷脸,有什么意思。 周晨望独自赴约,沈霄也是没想到,他在包厢门口朝着周晨望身后张望了许久,“凌希呢?” “怎么,我一个人来还不够格给你过生日吗?”周晨望径直走过去坐下,拿起一块水果丢进嘴里。 沈霄失笑,“这是怎么了,吃枪药了?”说罢又仔细观察了一眼周晨望,见他确实情绪不好,才收起笑容,“吵架了?” “你怎么跟林雅然一样,那么啰嗦。”周晨望非常不耐烦。 “得,惹不起躲得起。”沈霄不再追问,给周晨望倒了酒后又去招待其他朋友,小两口吵架也是常有的事,周晨望这样一点就炸的脾气合该有个人来治治他。 包厢里很热闹,沈霄人缘好,坐了满满一屋子人,大家互相打着招呼,给沈霄祝贺敬酒,气氛高涨。 周晨望端着一小杯酒坐在角落里,觉得自己和周围的人有些格格不入,从前在这种场合,他向来是焦点,今天却兴致缺缺,连过来敬他酒的人,也都是敷衍应对。 趁着间隙,周晨望又拨打了几遍凌希的电话,却一直打不通。 心里头烦躁,酒就喝的多了些,幸而周晨望还记得喝醉酒的教训,今天只喝了啤酒,几杯酒下肚,他站起身去卫生间。 包厢门一拉开,外头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五彩斑斓的闪光灯一涌而来,将周晨望冲回现实世界。他去洗手间放了水出来,斜靠在洗手间外面的墙上拿着一根烟放在鼻子下面用力嗅了嗅。 周晨望从不抽烟,手里的这根是刚才在包厢别人给的,烟草气息充斥整个鼻腔,周晨望觉得烦躁一晚上的心沉静了下来,他突然很想抽烟,可他没有打火机。 正想着,眼前冒出一点小火星,周晨望把视线从舞池中间收回来,看到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个少年,少年穿着粉色的衬衫,手里打着打火机,笑得妩媚动人,“帅哥,我这儿有火。” 周晨望看他一眼,莫名想起了凌希从前的工作,刚刚被烟草压下去的烦躁感再次浮上心头,抽烟的兴致顿时烟消云散,他将香烟塞到少年的指尖,冷冷一笑,“拿着你的火去找别人吧,我从不抽烟。” 周晨望的兴致被破坏,转身就走,视线不经意一瞥,越过少年的肩头,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卡座。 沙发卡座上有七个人,最靠近舞池的两个人紧紧挨在一起,似乎在说着什么悄悄话,说罢两个人还笑作一团,其中一人正是凌希,另一个人侧头的时候,周晨望看清了他的脸,是上次在凌希学校见过的那个对着凌希抛媚眼的肌肉男。 周晨望只觉得气血由脚底升起,猛地窜到天灵盖,他一把掀开面前的少年,怒气冲冲朝着卡座而去。 凌希刚倒满的酒还没送进嘴里,因为甄华的笑话笑得手抖,洒掉一半,甄华说他耍赖,非要再给他加满,两人拉扯时,凌希手中的杯子被人从背后夺走。 凌希回头,看到了周晨望黑的可怕的一张脸。 “好啊你,不回我微信不接我电话,倒是和他们在这里快活。”周晨望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说罢看一眼一脸懵逼甚至带了点兴奋的甄华,怒道,“我上次是不是告诉你,要你离他远一点,你把我的话全当耳旁风了,还和他一起喝酒,凌希,真有你的。” 凌希被周晨望机枪扫射式的指责打的措手不及,周晨望声音不小,隔壁卡座的人也都听到了,纷纷仰头朝这边张望。而和凌希一起喝酒的其他几位老师更是面面相觑,满脸尴尬。 凌希觉得很丢脸,从没有这么丢脸过,他垂着头默不作声。 周晨望用力拽了他一把,凌希被拽的脚下一个踉跄,险些站不稳,甄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原本看到周晨望时兴奋的眼神也没了,皱着眉说:“这位先生,有什么话好好说,手底下不要没轻没重。” 周晨望骂道:“管你屁事!” “你……” “够了。”凌希出声打断他们,抬头静静看着周晨望,“我并没有答应你今晚和你一起吃饭,为什么不能和朋友出来玩。” 周晨望被凌希怼的愣了片刻,不悦道:“你和朋友出来玩怎么不告诉我一声。”说着视线扫过甄华,“而且,你看看你都和什么朋友出来玩,他心怀不轨你看不出来?” 凌希简直要被周晨望气笑了,这两天受得气在这一刻被彻底激发,他用力在心里做了个深呼吸,才堪堪忍住情绪,反问周晨望,“你以前和朋友出去玩告诉过我吗?我的朋友什么样还轮不到你来评判,你还是先管管自己身上的风流债吧。” “你说什么?”周晨望不可置信看着凌希。 酒吧七彩的灯光时不时从凌希脸上扫过,让他的脸忽明忽暗,周晨望看着,觉得他好像变了个人,越发怒火中烧,但好歹他还存有一丝理智,知道不能继续在大庭广众下和凌希争吵,他拽住凌希的手腕,就要把人带走,“沈霄今天过生日,你先跟我过去再说。” 甄华一个闪身挡在了凌希面前,定定看着周晨望,“凌希是和我们一起来的,我不能让别人把他带走。” “我是他老公。”周晨望眼中几乎要冒火,他恨不得直接给甄华一拳。 “不管你是什么人,也不能不顾凌希的意愿强行带他走,要是他出什么事,那就是我们的责任。”甄华毫不退缩。 周晨望不想惹事,盯着凌希,“你告诉他,你愿意和他们在一起还是跟我走。” 凌希的手腕被周晨望拽得紧紧的,传来阵阵痛感,他站在那,觉得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这种屈辱是从前在酒吧打工时候都没有过的。凌希的指甲死死抠着手心,感觉自己身上的体温在一点点凉下来,他看着眼前的周晨望,突然觉得他那么遥远,远的几乎看不清。 不知道过了多久,凌希听到自己的声音缓缓说:“我要和他们在一起。” 手腕上的力道瞬间松了,失去禁锢的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微小的弧度,落在身侧,上面还残留着周晨望手心的温度和细密的疼痛,昏暗的环境中,凌希看到周晨望的背景逐渐远去,直到彻底消失在人群中。 第32章 一人一龟场面惨烈 经过周晨望这一闹,老师们也玩不下去了,他们纷纷站起身张罗着散场。 凌希抓着自己的杯子,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一言不发跟在他们身后往外走,其中一个老师斟酌着劝他,“凌老师,我们这边散了,你先生那边如果还没散的话,要不你过去看看?” 另一个老师连忙附和,“是啊是啊,不是朋友过生日吗,还是过去看看吧,小两口有什么话说开就好了。” 凌希朝他们淡淡一笑,“没事,今天害得你们也没有尽兴。” 几位老师连忙摆手,“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一行人出了酒吧在门口各自散去,只留下甄华和凌希,甄华一直没说话,凌希瞥他一眼,忍不住笑道:“不是一直嚷嚷要见我家属吗,今天见到了怎么不开心。” “事实证明长得帅的不一定都是好男人,他脾气这么差,凌希你怎么受得了。”甄华道。 凌希无奈苦笑,“习惯就好了,我坐地铁,你呢?” “我叫了代驾,要送你一程吗?” “不用了。”凌希和甄华挥挥手,转身朝地铁站去,刚背过身,脸上挂着的笑容就淡了下来。 晚上十点,步行街依旧人头攒动,各种广告牌把整条街照成个不夜城,凌希随着人群往地铁站走,最后一班地铁半个小时后就收班了,有人加快脚步,有人小跑着,凌希慢吞吞走在他们其中,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春末夏初的夜晚,起了微风,吹在人身上是恰到好处的舒适,凌希却觉得周身泛冷,他搓了搓刚才被周晨望抓红的手腕,也加快了脚步。 周晨望自然还没回来,凌希推开房门看着两人共同生活的地方,心里一片凄凉,他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怎么回事,总觉得有很多情绪压抑在心底,被周晨望一把火全部点着了,出现这样不可挽回的场面。 凌希想,如果那时候在酒吧,他选择和周晨望一起走会怎么样,或许他们现在又能和之前一样,紧紧挨着坐在包厢的角落里,听着周晨望的朋友拿着麦克风鬼哭狼嚎,然后自己帮着周晨望挡酒。 被沈霄不怀好意地揶揄,被林雅然面硬心软地鄙视,为沈霄庆祝一个热闹的生日。 然而此时的房间,冷冷清清,未关上的窗户外面传来阵阵风声,凌希清醒过来,按着太阳穴走进周晨望的卧室,将自己的睡衣拿出来。 洗完澡后又重新回到了属于他的那间小卧室,床头柜上的台灯依旧开着,凌希突然觉得台灯昏黄的光线太过刺眼,他拉过被子蒙住头,心想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凌希不知道周晨望什么时候回来的,第二天早上,周晨望破天荒出现在早餐桌上,凌希下楼时看见那个背影,有一瞬的恍惚,周晨望却对他视而不见。 唯有周晨沐笑着对凌希说了声早安,还十分关切地询问他是要吃吐司还是三明治,那双隐藏在镜片后面的双眼,分明闪着探究的目光。 凌希尴尬笑笑,“今天有早读课,我来不及了,你们吃吧。” 说罢径直走向了玄关,换鞋的时候通过墙上的落地镜偷看了一眼餐桌的方向,周晨望只顾埋头喝粥,连头都没抬一下。 凌希突然觉得心有些微微作痛,他换好鞋子迅速逃离了那里。 之后的几天,周晨望仿佛消失了一样,几乎不曾在家里吃过晚饭,要不是偶尔半夜小客厅里传来的脚步声,凌希都要以为他是不是又出差了。 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再没碰过面,往往是凌希睡下后周晨望才回来,早上凌希起床上班时,周晨望的卧室门还关的紧紧的,那天早餐桌上的周晨望也好似凌希的幻觉。 没了周晨望在眼前说笑逗趣,凌希觉得周宅简直安静地可怕,像一个巨大且沉睡的海底怪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他吞灭。 原本因为周晨望的关系,凌希在周家还算个小主人,如今他和周晨望这样的相处模式,外人一眼便明白他们吵架了,再加上周雄也不像开始时那样维护凌希,凌希在周家的处境越发艰难,稍微回来晚一点,张妈就找各种借口不给他准备晚饭,凌希识趣,渐渐地也很少再回来吃饭。 下班后的时间大多数都在外婆所在的养老院度过的,外婆当然也看出了些端倪,在电视剧播完的空档里问凌希,“和小望吵架了?” 凌希笑着安抚外婆,“没有,就是想来陪陪你。” 外婆一副了然的模样,视线落在电视上,开口道:“如果觉得不合适,早点分开对你们都好,本来你这个婚姻我也不是很满意,我当初不反对是因为想你过得幸福,要是自己都不幸福的话,还不如回归正轨,找个姑娘家,也懂得心疼人。” 凌希垂着头听着,默不作声,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我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凌希想,他和周晨望是不是真的不合适,可是真正的合适又是什么? 漆黑的房间隐藏着两个人的秘密,也隐藏着凌希的勇气。 凌希到家时,发现周晨望居然已经回家了,他怀着忐忑的心上楼,小客厅里并没有周晨望的身影,看来是在卧室没出来,凌希心里头有些失望,走到周晨望的卧室前,抬手想敲门,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收回了手,他还没想好要和周晨望说些什么。 道歉吗,可是真的是他做错了? 抑或是示弱吗,凌希长长叹一口气,若是单纯的契约关系,为了能够在周家过得更舒适,他可能会对周晨望示弱,可现在他却做不到。 凌希觉得自己矫情的厉害,他苦笑地扯扯嘴角,转身去了洗手间。 拉开洗手间的门,陡然踩到一个东西,脚下一滑,险些将凌希滑到,他忙抓住门框才稳住身形,低头一看,洗手间的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巴掌大的乌龟,此时缩着脖子和四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凌希一瞬间以为自己把它踩死了,惊慌失措蹲下来查看,看到乌龟的尾巴还在壳里轻微的动弹,才舒了一口气,本来就还闹着脾气,再把他养的宠物踩死了,凌希觉得自己离死也不远了。 可周晨望怎么想到养一只乌龟在家里。 凌希小心翼翼把乌龟拿起来放到洗手间的角落,以最快的速度洗了澡出来,他并不是很想和这头乌龟共处一室,希望明天周晨望就可以把它弄走。 今晚明明还有两个班的试卷需要批改,凌希却始终无法集中精神,算算日子,他和周晨望的冷战已经持续两周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有毅力。 思绪就快要飘到九霄云外,凌希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希希。” 他心里一惊,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门背后,紧接着,又听到一声更加清晰的:“希希。” 凌希觉得自己的心猛地跳动起来,就快要从胸腔跳出来,是周晨望的声音,近在咫尺,凌希强压下心底激动的情绪,一把拉开门,还没等他回应,就看到周晨望从洗手间抱着那只乌龟出来,乌龟在他手心里,冒着头四下看着,灰褐色的壳在灯光下泛着水光。 凌希的笑容就这样凝固在脸上。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四目相对,周晨望眼中尽是冷漠,只看了一眼凌希,便收回视线,指尖点着手中的乌龟壳,又叫了一声,“希希,乖。” 凌希彻底不能忍了,他黑着脸开口,“周晨望。” 周晨望恍若未闻,抱着乌龟就往卧室走,凌希两步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周晨望这才停下来,回过头冷冷开口,“放手。” 凌希反而拽的更紧了,“你是什么意思?不带这么羞辱人的。” “我怎么羞辱人了,天底下只许你叫这个名字吗?”周晨望斜斜看着凌希。 凌希彻底无语,周晨望轻轻一挣,睁开了凌希的手,上好的丝质睡衣下摆被抓出几道褶皱,“砰”地一声,周晨望关上了卧室门。 凌希站在外面,气极反笑,他从来不知道周晨望居然能幼稚到这种程度。 就这样,两人一龟开始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了,周晨望对待这只乌龟宝贝的很,只要在家,就要抱在手里玩,还亲亲热热叫它的名字,凌希曾经一度想要把这只龟拿到小花园给蔷薇花当花肥。 这天早上,凌希的生物钟不知为何突然失灵了,等他醒来时已经七点四十,早上八点半有一场英语课,教育局的领导会来听课,是断断不能迟到的,凌希从床上弹起来就冲进洗手间洗漱,慌乱中没注意看路,一不留神又踩上了那只龟。 沾了水的洗手间特别滑,乌龟在凌希脚下滑出老远,连带着凌希也摔倒在地上,脑袋砸在木门上,闹出不小的声响。 周晨望忙冲出来,看到一人一龟场面惨烈。 凌希没空想那么多,幸好摔得并不重,揉着头站起身,继续洗漱,脚腕却火辣辣地疼,他没空去看,只想着快点出门打个车还能赶上。 “你没事吧?”周晨望隔了好半天才开口问。 凌希擦着脸问,“问我吗?” “不然还能问谁!”周晨望开始炸毛。 “我以为你问它。”凌希擦完脸走出来,拿上包就出门,临出门前转过头说,“我没事,它我不知道,如果踩死了,我会赔你一只的。” 第33章 你都没说过喜欢我 凌希走出周宅大门,才察觉右脚腕越来越痛,几乎要站不住,更别说走路,可是要想打到出租车,必须要走出这个别墅区才行,就算是网约车,门卫也不会让司机进来。 从周宅到小区门口,平时步行需要十分钟,以凌希现在这种状况,十分钟恐怕远远不够。 凌希随手揉了两下脚腕,咬着牙往小区门口走,无论如何,今天的公开课不能迟到,现在私立学校教职工岗位紧俏,公开课是重要的考核标准。 右脚一落地就是钻心地疼,走了没两步,凌希的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他艰难地一瘸一拐往前挪着步子,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汽车喇叭声,凌希往边上让了让,汽车路过他的时候直接停了下来,凌希认出来是周晨望平时常开的那辆卡宴。 后座的车窗降下,周晨望铁青的脸出现在凌希面前,面无表情道:“上车。” 凌希没有犹豫很久,认命般拉开车门,今天是特殊情况,他没办法拒绝周晨望的好意,坐他的车去学校会事半功倍。 凌希坐上车后,和周晨望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他有些尴尬地转过头,小声对周晨望说了一声谢谢。 下一秒,凌希的脚直接被周晨望抓在了手里,凌希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就往回缩,“干什么?” 周晨望牢牢拉住,不给凌希一点挣脱的空间,掀开凌希的裤腿,看到右脚脚踝已经高高肿起,周晨望的脸瞬间变得更黑了,语气不善道:“你不知道疼吗,脚都成这样了还逞什么强。” 凌希也没想到居然会肿成这样,他心虚地缩了缩腿,不自在道:“过一会就好了。” 周晨望没理他,吩咐前面开车的司机,“李叔,去医院。” 李叔应了一声,凌希忙说:“不去医院,直接去学校。” 李叔在后视镜看了小两口一眼,面露难色,最终还是选择听周晨望的话,朝着医院的方向开去。凌希急了,“我今天有很重要的公开课要上,马上就要迟到了。” “迟到了就不上了,打电话请假,肿成这样还去上课,你右腿不想要了?” 周晨望说话语气非常不好,或许是被凌希无所谓地态度气到了,但是手底下的动作却很温柔,他掀开凌希的裤腿,又脱了凌希的鞋子,将凌希右脚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按了按红肿的脚踝。 凌希疼地倒吸一口凉气,没忍住轻呼出声,周晨望看着他,“你自己看看严不严重,你这样子就算去了学校能不能站在讲台上还是个问题。” 凌希无言以对,感受着脚踝处传来的剧痛,心想周晨望说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他的脚确实很痛,而且红肿有逐渐变大的趋势。 可他心里仍有些遗憾,“如果这次公开课搞砸了,优秀教师评比大概就没希望了,可能要继续留在低年级。” “低年级有什么不好,我觉得你就挺适合带小孩,上回那小孩,被你哄得服服帖帖的。”周晨望轻轻揉着凌希的脚踝,试图减轻一下他的痛苦,边揉边命令他,“打电话请假!” 凌希无奈,只能给主任打了个电话请假,临近上课不到半个小时,他突然请假,免不了被主任狠狠训了一通,好在语文老师教学经验丰富,只能将公开课改成了语文课,教导主任少不得要去教育局领导面前赔笑解释一番。 挂断电话后,车厢里一时安静下来,凌希的脚在周晨望的手心里渐渐发热,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凌希觉得疼痛似乎减轻了一两分。 他抬头悄悄打量着周晨望,周晨望半垂着头,视线落在凌希受伤的脚踝处,小心翼翼帮他按揉,清晨的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投在周晨望的脸上,让他的神情看起来出奇地温柔。 想到前一次的争吵和这段时间的冷战,凌希鼻子一酸,整颗心也变得苦涩,他缓缓开口问:“那个……乌龟怎么样了?” 周晨望微楞,继而回道:“没事,希希可是头万年龟,哪儿那么容易就被踩死了。” 凌希眉心轻跳,“就不能……换个名字吗?” “我就乐意叫它希希。”周晨望看向凌希,眼底露出挑衅地神色,“希希多听话啊,不像某人。” “……”凌希看着周晨望脸上的孩子气,忽而笑了,眼睛弯成一条缝,笑容比晨光还要明媚,“周晨望,你真的很幼稚,我小学三年级就不用讨厌的人给宠物命名了。” 周晨望在凌希脚踝用力一按,凌希疼的惊呼一声,弯下了腰,后半句话也被他吞回肚子里,吃痛的凌希挣扎着就要把脚收回来,周晨望却丝毫不松手。 “我幼稚吗?”他问。 “不幼稚不幼稚,是我幼稚。”弱点掌握在对方手里,凌希非常识时务。 周晨望定定看着凌希,过了许久,开口说了一句,“凌希,你真的很令人讨厌。” 凌希还没听清楚,周晨望又接着说:“要是我还能像最开始时候那么讨厌你就好了。” 凌希心头微微一颤,下意识低下头去,顺着他的话说道:“我也觉得自己挺讨厌的。” 他话音刚落,下巴就被一双手抬起,眼前的光线突然暗下来,周晨望已经欺身过来,吻上了他的唇。 周晨望用唇瓣轻轻摩挲凌希的唇角,轻柔缓慢,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已经让凌希乱了心跳,眼中是周晨望近在咫尺的脸,轮廓分明,眉眼凌厉,高挺的鼻梁正擦过凌希的鼻尖,凌希在心中轻叹一声,闭上酸涩的眼睛,双手环上了周晨望的脖子。 浅尝辄止的吻变得深入,周晨望像是在惩罚凌希一般,用牙齿咬他,尖尖的虎牙刮过凌希的唇,细微的刺痛反而让凌希更加满足。 他终于,不用再和周晨望形同陌路了。 考虑到这个车没有私密空间,两人吻了片刻便分开了,彼此动情,都带着细微的轻喘,周晨望额头抵在凌希的额头上,用力掐他的脸,“下次是跟我走还是跟别人走?” “跟你走。”凌希老老实实地回答。 “真是想不到你居然喜欢那种肌肉男,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练成那样,就怕你受不了。”周晨望的醋隔了大半个月,竟一点都没消下来。 凌希哭笑不得,“甄老师虽然长得非常健壮,可是他是喜欢男人的。” “废话,我当然知道他喜欢男人,不然一天到晚黏在你身边。”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是……”凌希试图解释,“嗯……和我一样的类型,一直以来缠着我只是因为对你感兴趣。” “什么!!”周晨望满脸地难以置信,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场面,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你以后更要离他远点,我可打不过他。” 凌希伏在车座上,笑得直不起腰。 两人说笑着闹做一团,车子在路上开了十几分钟,早高峰拥堵的车流总算有了些许疏通,周晨望担心凌希的脚伤,探头看了一眼,再过一个红绿灯,就能到医院了。 他给凌希穿好鞋,嘱咐他,“一会儿下了车,我背你进去。” 凌希大窘,死活不同意,“医院那么多人呢,我自己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周晨望突然一把将他抱进了怀里,死死压在身下,紧接着,凌希听到一声刺耳的刹车声,猛烈的撞击让他整个人都耳鸣起来,恍惚间,他觉得整个世界都炸开了。 天旋地转地黑暗之后,凌希醒了过来,他发现卡宴已经被撞翻了,自己缩在周晨望和座椅之间的缝隙里,身上到处都疼,他轻轻动了动,却是动弹不得,周晨望紧紧贴着他,没有动静,凌希伸手触碰他,摸到一手的湿滑,定睛一看,全是鲜红的血。 凌希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他摸着周晨望地脸,轻声叫他,“小望,小望醒醒。” 周晨望没有任何反应。 凌希一遍遍地叫,叫得声音都嘶哑了,隐约透出哭腔,才感觉到周晨望的脸轻轻动了一下。 “小望,你怎么样?”凌希忙问。 “还好……”周晨望艰难地开口。 听到他的声音,凌希一颗心总算落到了实处,他伸手捧着周晨望的头,去捂他流血的伤口,“小望,别睡着,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凌希的声音颤抖,带上了浓浓地鼻音,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周晨望似乎是轻笑了一声,声音虚弱,“还说我幼稚,不知道谁是小哭包。” “我幼稚,小望,你好好地,以后我再也不惹你生气,我在你面前幼稚一辈子。”周晨望头上源源不断有血流下来,凌希的双手已被染红,他害怕极了,觉得心脏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流失。 周晨望伸出没被压住的手,握上凌希的手,“你说话算数,凌希,你都没说过喜欢我。” “我喜欢你,周晨望,我一直一直喜欢你。”凌希哭得已经没办法说一句完整地话,“我以后天天说给你听。” “不止这个,还要天天叫我老公……”周晨望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凌希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抱着他的头,企图扒拉开压着他们的变形的车门,确实徒劳。 “周晨望!你看看我!”凌希绝望大叫,终于听到了由远及近的救护车鸣笛声。 第34章 从此刻进他的心里,再也抹不去了 医院还是一如既往的人多,嘈杂,无论何时,门诊大厅的人总是步履匆匆,和门诊截然相反的是手术室,“手术中”三个大字亮着,门外的人纵使再焦急,也只能无言等待。 周晨望和凌希被救护车送到医院没多久,周家人就都赶到了,周晨望伤的很重,昏迷不醒直接被推进了手术室。 医生自然是认识周雄的,给他们安排了贵宾休息室,但是周雄坚持守在手术室外面,梅雪莲也跟着来了,她显然很想去贵宾休息室舒舒服服候着,然而碍于周雄,也不敢出声,老实坐在周雄旁边,轻声细语地安慰他,一定没事的。 这一场意外是任何人都不曾预料到的,周雄满脸焦色等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周晨沐则忙前忙后去处理这场事故,一上午跑下来,总算弄清楚了事故原因,是一个大客车司机疲劳驾驶,没看清楚信号灯,在路口闯红灯不偏不倚撞上了周晨望这辆正常行驶的车。 幸而是在市区,客车的车速并不快,然而客车那么大的体积直直撞过来,损伤依旧不小,当天给周晨望开车的司机当场去世,周晨望和凌希在后座,所受波及相对小一点,事发时,由于周晨望将凌希紧紧护在身下,才导致他伤势严重,昏迷不醒。 周雄听完周晨沐的叙述,脸色越来越难看,长久地沉默之后,他才开口说:“好好处理老李的身后事。” 周晨沐点头道:“已经让助理去处理了,等小望从手术室出来,我会亲自去李叔家里慰问的。” 周雄知道大儿子办事一向最为稳妥,没别的话可以吩咐,便又沉默下来。他坐在手术室门口的蓝色椅子上,弯着腰将手肘撑在膝盖上,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疲态,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手术室的门,之后又垂下头去,周晨沐听到周雄止不住地叹息。 他走上前,扶住周雄的肩,劝道:“爸,你还是去旁边的休息室等吧。” 周雄摇头,“我就在这儿等。”说罢又是一声长长地叹息,似乎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他居然为了这么个人,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 周晨沐眼镜后面的目光闪烁一下,继续安抚道:“小望还年轻,年轻人总是爱情至上的。” 周雄不再说话,微微仰着头,一动不动看着手术室门口的灯,本就不算年轻的脸上,此时看上去,更加老了许多。 从头至尾,他都没有问一句凌希的情况。 凌希也伤的不轻,万幸是没伤到重要部位,小腿骨折,身上多处严重擦伤,医生给他处理好伤口后,凌希挣扎着要往手术室去,被医生死死按住,医生板着一张脸,呵斥凌希,“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你现在能下地吗?” 凌希听不进去任何劝说,他一心只想去确认周晨望的情况,最后医生不得不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才让凌希老实下来。 下午三四点时,太阳就渐渐落下了山头,突然阴沉下来的天气让整个医院的气氛更加压抑,凌希的镇定剂药效过了,他没有再闹着下床,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一点点消失的落日。 伸开手掌看看自己的双手,几个小时前,上面沾满了周晨望的血,红的可怕,像噩梦一样反复映在凌希的脑海中,他将双手合十按在胸前,学着教堂里那些人,祈祷上帝能将所有的好运气都用在周晨望身上。 如果周晨望能安然无恙,以后一定对他百依百顺,再也不惹他生气,也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威胁而退缩。 凌希这样想着。 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窗外的落日已经完全不见踪迹,病房的门被推开,医生进来对凌希说:“你先生的手术结束了。” 凌希猛地从床上坐起,转头看向医生,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接着,他看到医生明显轻松的表情,对他说:“周先生这次主要是伤到了头部,中度脑震荡,颅腔内有淤血,手术很成功,在ICU观察24小时,如果没问题就转到普通病房了。” 凌希一直悬着的心才算重新回到胸腔,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凌希鼻子一酸,用力揪着病床的被褥,问医生,“我能去看看他吗?” “重症监护室是不允许探视的,你还是先养好自己吧,等他明天转到普通病房再过去看。”医生过来给凌希做了个例行检查,又说,“到时候我会尽量给你们安排邻近的病房,或许周董事长会直接给你们安排到同一个套房呢,别瞎操心。” 凌希只能等,麻药的劲儿过了之后,身上到处的疼痛开始苏醒,他睡不着觉,半夜睁着眼睛看洁白的天花板,想起从前在医院给外婆守夜时候的情形,睡不着觉的时候也是这样整夜整夜看着天花板发呆。 幸好不会有人去通知外婆这件事,不然她一定要担心了。 凌希的病房是二人间,另一张病床空着,所以格外安静,从凌希住到这间病房起,就没有人来探视过他。 凌希闭上眼,开始数着时间,他还有多久才能见到周晨望。 24小时艰难地过去,医院并没有像那个医生说的那样,将周晨望和凌希安排在一个套间,甚至都没有把周晨望安排到和凌希相邻的病房,凌希拉着他的主治医生问了半天,才问到周晨望的病房号。 独立的私人套房,外面站了好几个穿黑色西装的人,凌希坐着轮椅被拦在门外,那几个保镖模样的人面无表情地对凌希说:“董事长吩咐了,除了他,谁都不能进去。” “我是他的伴侣,只是想来看看他,绝不打扰他休息。”凌希解释。 保镖不近人情铁面无私,重复着同样的话,“董事长吩咐,除了他,谁也不能进去。” 凌希皱眉,却无计可施,他现在是半个残疾人,根本不可能硬闯,只能推着轮椅走到病房外,伸着脖子往里看。透过病房上面透明的玻璃,凌希看到周晨望躺在床上,戴着呼吸器,身上插着管子,旁边的机器上闪过一条条曲线。 周晨望看上去睡得很安静,窗外的光线落了几缕在他的身上,凌希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到一个黑发的头顶。凌希的手扶在门框上,眼泪一下子就模糊了视线。 他贴在门上哭得无声,保镖互相对视一眼,没有去拉扯凌希,只要凌希不进病房,他们不会为难他。 凌希是被他的主治医生推回病房的,他自己身上也有伤,每天还有好几项检查要做,好几瓶点滴要打。 之后每一天,凌希都在上午时间自己推着轮椅去周晨望的病房外面远远地看他一眼,眼看着周晨望身上的管子越来越少,最后呼吸机也取了下来,凌希终于能看清楚周晨望的脸了。 一如他平时睡着时一样安静,熟睡中的周晨望,收敛了一切凌人傲气和桀骜不驯,变得乖巧柔软。 凌希隔着一层玻璃用目光一遍遍描绘周晨望的面容,心想,这个人从此就刻进他的心里,再也抹不去了。 凌希进到周晨望的病房是在一个午后,周晨望彻底清醒过来,吵着要见凌希,周雄没法子,只能让人将凌希带了过来。 一进到那间病房,凌希就不争气地哭了,他的手按在轮椅上,迟迟不敢往前一步,他不想让周晨望看见他第一面就是这副模样。 周晨望听到动静,在床上半坐起身,朝着门口张望,见凌希坐在轮椅上,顿时慌了,抬起手就问:“凌希,你怎么回事?” 他动作太急,忘了自己手上还插着针,扯得输液瓶晃晃悠悠,周雄忙上前按住他,说:“凌希没事,伤到了腿,轮椅暂时代步而已,比你伤的轻多了。” “那就好。”周晨望明显松了一口气。 周雄恨铁不成钢瞪他一眼,无奈地出门去了,给他们留一些私人空间,路过凌希的时候,他垂下视线,深深看了凌希一眼。 凌希从那一眼中看到了他的未来,这一次,周雄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他留在周晨望身边了。 周雄走后,房间只剩下凌希和周晨望两人,凌希推着轮椅走到周晨望床边,拉住他的手,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有落下的趋势,周晨望蜷起手指,勾勾凌希的手掌心,“我昏迷之前看到你在哭,怎么醒了你还在哭,我身上疼死了,你就不能笑一个给我看看嘛。” 凌希扯了扯嘴角,艰难露出一个笑容,周晨望用另一只手一把掐上他的脸,嫌弃道:“算了,别笑了,你笑得比哭还难看。” 说罢又放缓动作,轻抚着凌希的脸,问:“你真的没事吗?” 凌希摇头,“我没事。” “你没事就好。”周晨望笑道。 他脸色还很苍白,头发软软贴在额头上,整个人透着一种虚弱,看起来比平时仿佛小了好几岁,凌希看着他的笑容,心里一片柔软,他将手覆在周晨望手上,侧过头,在他手心印下一个吻,喃喃道:“小望,谢谢你。” 周晨望用手指戳了下凌希的唇瓣,“我们俩还用说这个吗,你住在哪间病房,怎么没和我住一起?” 凌希掩饰道:“我们受伤的部位不一样,病房自然是不一样的,等我好了,就可以天天过来陪你了。” “那你快点好。” 凌希和周晨望没待多久,医生要给周晨望做例行检查,凌希这才离开病房,他没想到周雄竟然没走远,就在隔壁休息室等着他,凌希从病房一出来,直接就被请了过去。 周雄脸色不虞,端正靠坐在沙发上,西装革履,手边还放着一杯普洱茶,看上去像是一幅谈判的样子,他看一眼凌希,开门见山道:“你和小望的合约,要提前解约。” “是因为小望救了我吗?”凌希问。 周雄冷笑,“我原本以为小望对你就是一时新鲜,玩两天就罢了,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豁得出去,他是我最喜欢的儿子,我绝不能让他身边有你这样的人存在。” 凌希眸色暗了暗,缓缓道:“可当初,是您做主让我和他结婚的。”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当时就算搭上周氏集团的名声,我也绝不会同意。”周雄语气强硬,看向凌希的目光也并不和善。 他如同之前两次谈话一样咄咄逼人,凌希听着这些话,心情也如同前两次一样难过,可是之前除了难过,更多的是屈辱和羞愤。今天再面对同样的场景,竟全然没有别的感觉了,满心只剩下一个念头,他绝对不能再退缩了,无论前路如何,至少要给周晨望一个坚定地态度。 他那样奋不顾身,凌希就再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凌希轻握拳心,抬头对周雄莞尔一笑,恭敬道:“都听您的,但是能不能等小望出院再提这件事,这段时间我想好好照顾他。” 第35章 感情这种事,不能瞻前顾后 凌希的提议,周雄没有反对,他想着,周晨望现在还受着伤,肯定不合适提这件事,既然他喜欢凌希,就暂且让凌希再照顾他一段时间,等他痊愈出院,届时再和他说明。 凌希空下来的时间几乎天天待在周晨望的病房里,他的主治医生都快没招了,每次要做检查打点滴都得穿越几个回廊去贵宾室那边抓人,医生非常想不通,为什么明明是两口子,非得离得这么远,难道周家这样瞧不起凌希吗。 也不知是不是医生的心声被偷听到了,周晨望身体稍微好一些,不管周雄的反对,决议将凌希的病床转到了他隔壁另一间贵宾室。两间房彼此相邻,中间有一扇活动的门,关上时是两间独立病房,打开就变成了套房。 凌希搬过来后,两个人天天躺在一起打点滴,颇有点患难夫夫的感觉。 凌希受的伤相对轻一些,需要打的吊瓶也没有周晨望多,每次都是他先打好,然后拄着拐杖在周晨望病床前忙前忙后照顾他。 周晨望就着凌希的手喝了一口水,视线落在他的右腿上,眉心微蹙,“要我说你还是坐轮椅吧,别到时候再落下什么病根。” 凌希道:“医生说让我现在能脱离轮椅就尽量不要坐,免得产生依赖性,不利于恢复。” “多久能恢复?”周晨望问。 “至少得一个多月吧。”凌希撤下周晨望的水杯,站在床边关切地问他,“想不想吃点水果,上午沈霄拿了车厘子还有奇异果,我都洗好了。” 周晨望摇头,“你吃吧,我不爱吃那些。”说罢冲凌希咧嘴一笑,“但是我爱看你吃。” “有病啊。”凌希面带羞色,窘迫道,“吃个水果有什么好看的。” “我现在不就是有病吗,嘿嘿。”周晨望又笑了两声,“我要吃车厘子,你喂我。” 凌希对周晨望这种耍无赖的行为早已习惯,无奈看他一眼,乖乖地去拿车厘子,等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回来,拿了一颗正要喂,周晨望把脖子一伸,冲凌希眨眼,“不是让你用手喂。” 凌希的动作瞬时僵住了,继而一抹浅红爬上了他的耳根,他低声嗔怪,“什么时候了,还闹这些,医生说了你现在不能激动。” “亲个嘴而已,绝对不激动。”周晨望伸出没有挂上吊瓶的手,拉住凌希的病号服下摆,轻轻晃了晃,撒娇似的看着凌希,眸子又黑又亮,看的凌希心里头一片柔软。 他对这样的周晨望毫无办法,只得拿了一颗车厘子,先叼在嘴里,俯过身去,慢慢靠近周晨望,将唇印在他的唇上。 他原想的是,将车厘子推给他就撤开,不曾想还不等他行动,周晨望舌尖一抵,将小果子整个抵进了凌希口中,之后用手按住凌希的后脑,将凌希牢牢按在他身上,攻城略地开始肆意侵占。 凌希大惊失色,害怕自己整个人压到周晨望,两个手掌用力撑着病床,被周晨望禁锢地丝毫动弹不得。品质上好的车厘子在他口中不小心被咬破,果汁四溢,顺着他的嘴角留下来,带着甜甜的香气,被周晨望尽数舔干净。 一个吻绵长又缠绵,满是车厘子的清香,只吻得凌希脸红耳赤,周晨望才总算松开他,轻轻抵着他的额头,长长叹一口气,“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凌希一个不留神,车厘子核顺着他吞咽的动作滑进了喉咙,呛得他猛地咳嗽起来,周晨望顺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杯递给他,凌希喝了好几口,才勉强将果核咽进去。 一张脸憋得通红,周晨望忍不住笑他,“明年你肚子里要长一颗果树了。” 这种骗小孩的话,也不知周晨望是从哪里学来的,凌希带着嗔怒地眼神瞪他一眼,“长了果树也没你的份。” “怎么没我的份,这不是我们一起吃的吗,就应该是我们两的。”周晨望说着说着察觉出意味不对,他不怀好意一笑,“怎么说得像你肚子里长得不是果树,而是个孩子似的。” “你想得美。”凌希轻哼一声,拿起剩下的车厘子自顾自吃起来,也不再多嘴去问周晨望要不要吃。 没过一会,周晨望又吵着要上厕所,其实他腿上的伤不重,可以自己下床,但他说身上受伤的地方太多,又打着吊瓶,磕着碰着就不好了,非要凌希扶他去。 凌希对他这种小学生行为不做评价,认命地服侍前后,两人在洗手间折腾一阵,周晨望才肯乖乖躺在床上打针,凌希坐在一旁看书,周晨望就看着他。 他们的病房采光很好,落日余晖金灿灿地落在地板上,沾了几缕在凌希的发梢,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格外温柔,周晨望呆呆看了半晌,忽然开口道:“凌希,你上次说你要等研究生考试过了再说拿证的事,可是我不想等那么久了,等我出院,我们去把证拿了吧。” 凌希微微一愣,目光自书本上移开,转头看向周晨望,扬唇笑道:“好啊。” 周晨望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爽快,凑近了狐疑看着他,“今天很反常啊,怎么不搬出那一套提升自己的说辞了。” “因为忽然觉得以前的自己太狭隘了,我以前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你,经过这一次才发现,感情这种事,不能瞻前顾后,我现在已经不年轻了,不想再因为这些自卑的小心思错过重要的人。” 凌希说的诚恳,定定看着周晨望,满腔地情意透过眼神传递到周晨望的心里,周晨望情动,欺身过来在他唇边啄了一下,开玩笑道:“早知道挨这么一下能让你想通,早来一下多好。” 凌希眉心一拧,言语中带着怒意,“胡说什么!” “是我胡说我胡说!”周晨望牵过凌希的手,作势在自己的嘴上打了两下,凌希哪里舍得,用力捏了他的脸颊,疼的周晨望直嚷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凌希朝夕相伴,周晨望恢复的很快,一个半月的时候医生就通知他可以出院了,凌希的腿伤也差不多好了,不用拐杖也可以行动自如。 出院这天好大的阵仗,周家人都来了不说,沈霄林雅然他们也都来了,晨悦不知道从哪儿听来了消息,飞回来冲进医院一把抱住周晨望就大哭起来,哭得直打嗝,边哭边骂,“你们太过分了!我哥出这么大的事还瞒着我,呜呜呜呜呜!” 周晨望被她抱得紧紧的,无奈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我这不是都好了吗,别哭了,这么多人呢。” “我偏哭!还好你没事,不然我怎么办啊!”晨悦胡乱擦了一把眼泪,想到自己的丢脸行为,埋在周晨望胸前不肯抬头。 之后视线落在了周晨望身后的凌希身上,忙走过去关切道:“凌希哥也都好全了吗?” 晨悦大概是周家除了周晨望之外唯一一个真心关心自己的,凌希想。忙对着晨悦露出个温柔的笑容,“都好了,晨悦不用担心。” 晨悦这才止住眼泪,走到周雄身边,挽着他的胳膊抱怨他为什么瞒着自己。 除了这些人,乔家自然也有人来,乔书竹站在人群里,穿着白色的连衣裙,乖巧和梅雪莲说话,时而转过头询问医生周晨望出院后还有什么注意事项,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周家的另一个女主人。 凌希暗自笑笑,这一定是周雄安排的,不过以乔书竹的性格,就算周雄不安排,她自己也会来的。 和周晨望经历了生死一劫后,凌希对这些看的没那么重了,周雄要解除合同就解除好了,他和周晨望的感情不会因为合同作废而消失。 一行人走到医院门口,凌希被主治医生叫住,嘱咐了他几句,说他的腿伤还没有好彻底,回去后仍要注意,凌希耐心听着,主治医生走后,凌希快走几步想赶上周晨望,忽然从旁边窜出来一个人,一下子拦住了他。 凌希吓一跳,以为是哪个病人不小心,定睛一看,眼睛逐渐睁大,他才发现拦住他的不是别人,竟是邱洛。 邱洛和以前比起来变化太大,以至于凌希没有一眼认出他来,他瘦了很多,眼底有乌青,脸色很不好,整个人透着一种病态,他一把抓住凌希的手臂,瞬间哭了出来,“凌希,以前是我混蛋,对不起你,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好不好,周晨望给所有会所都打了招呼,这半年多根本没有地方肯要我,找了几个别的工作也都不好,我从十几岁开始就做这一行,根本就不会别的,求求你看在以前的情分上,让我回去星月吧。” 凌希面无表情地听着邱洛的诉苦,这些话如果放在从前,或许还会勾起他的恻隐之心,但是从那次背叛开始,凌希就已经不再当这个人是朋友了,他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臂,冷冷道:“从前的情分早就被你消磨干净了,你怎么样都和我无关,你好自为之吧。” 凌希说罢推开他就要走,邱洛不依不饶,还想说些什么,走在前面的周晨望见凌希没跟过来,转身喊他,“凌希,干什么呢。” 凌希一把推开邱洛,不再理会他的纠缠,快步走到周晨望身侧,走的快了些,小腿有些不适,周晨望见状轻声责备他,“慢一点,着什么急,我会等你的。” “你会一辈子都等我吗?”凌希凑在周晨望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含笑询问了一句。 凌希难得会主动问这样的话,周晨望满心都是欢喜,拉过他的手,在手掌心捏了捏,“当然。” 直到他们走出医院,各自上了车,也没有人回过头来看邱洛一眼。 邱洛站在原地,用力捏着裤子口袋里的检查单,捏的骨节都泛白了也没任何反应,他直直看着凌希离开的方向,目光阴毒绝望。 意识到自己做什么都是徒劳,邱洛最终泄气,垂着头往医院外面走,刺眼的阳光照得他心里更加烦躁,他戴上卫衣的兜帽,企图遮挡住这些不属于他的阳光。 下一秒,眼前突然暗下来,邱洛抬头一看,一个长相甜美衣着精致的女生站在他面前,她身上白色连衣裙在阳光下发着光,女孩面带笑容看着邱洛,“请问你是不是凌希哥的朋友?” 第36章 除了凌希,我谁也不喜欢 晨悦被这次的事情吓到了,决定短时间内不再出门,要留在家里照顾周晨望。 她在家待了几天,发现了反常的事情,乔家的小姐恨不得一天三趟往周家跑,而周雄对她也很是热情,梅雪莲看在周雄的面上,对乔书竹嘘寒问暖,殷勤的很。 乔书竹时常和晨悦套近乎,晨悦不喜欢她,保持着恰当的修养,礼貌待她,却从不和她亲近。 这一天,乔书竹又打电话来约晨悦出去逛街,晨悦正歪在周晨望和凌希房间的小沙发上和周晨望联机打游戏,对着电话那端说了句有事就把人给打发了,挂了电话后,泄愤似的操控手柄把周晨望的角色按在地上狠狠锤了一顿。 周晨望一脸无语看着她,“你越来越暴躁了,将来谁敢要啊。” 晨悦气鼓鼓地瞪着周晨望,“你离那个姓乔的远一点,看到她就来气!” 周晨望表示自己很冤枉,“我从来都对她敬而远之的。” 晨悦游戏也打不下去了,把手柄丢在地上,仍是生气地说:“也不知道老爸怎么想的,你和凌希哥感情这么好他找这么个人出来横插一脚是什么意思,他们金桥银行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家世,值得老爸这么上心。” “金桥银行能力和实力确实不错,不然也不会几乎垄断了上京市的金融贷款,好像在其他省市也有分行,上次一起吃饭,银监会的几个人对乔行长都客客气气的。”周晨望非常可观地评价。 晨悦一听不高兴了,“你居然替那个女的说话!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嫂子除外。” “神经病。”周晨望白了晨悦一眼,重新开了游戏,将手柄递给晨悦,“还打不打?” “打!”晨悦操纵手柄,问周晨望,“嫂子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饿了。” 周晨望看一眼时间,“快下班了,你想吃什么?” “海鲜!” “不行,凌希不喜欢闻海鲜的腥味,换一个。” “哼,果然还是老婆比妹妹重要,那随便吧,看凌希哥想吃什么。” 凌希一回家就看到兄妹两个在沙发上“厮杀”,两个人咬牙切齿的样子,倒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看到凌希回来,晨悦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嫂子你终于回来了!!我快饿死了!!!” 凌希笑,走过去摸摸晨悦的头,“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 “哇!!这么好,那我要吃贵的!去清河湾壹号吧。”晨悦欢呼。 周晨望轻轻踢她一脚,“吃什么清河湾壹号,门口左拐,大排档火锅吃不吃,不吃拉倒。” “嫂子是亲嫂子,哥哥是假哥哥。” 三个人说笑一阵,收拾好后结伴往外走,周晨望好奇问凌希,“什么事这么高兴,居然答应晨悦去清河湾壹号,你知道那里什么消费水平吗?” 凌希牵住周晨望的手,眼角眉梢透着笑意,“今天学校考核,我被评为年度优秀老师了,还升了职级,估计从明年开始就能带高年级,搞不好还有可能调到初中部。” “那确实是个好消息,凌老师真棒!”周晨望偷亲他一下,笑道,“不过小心这一顿把你半年奖金都吃没了。” 凌希斜看他一眼,“我请客,你买单,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周晨望哑然失笑,他真的爱惨了凌希偶尔的小撒娇,亲昵揽住他的腰,贴在他耳边说:“我买单可以,晚上你要报答我。” 凌希不想理会他耍流氓,快走几步追上晨悦,去和她说话,三人刚开着车从车库出来,看到乔书竹在门口下了车,四个人隔着车窗遥遥相望,尴尬顿时弥漫了整个空间。 乔书竹率先反应过来,脸上挂着甜甜地笑,走过来和他们打招呼,“你们要出去玩吗?” 没有一个人想理会她,但是上门是客,再怎么不情愿,也不能太没有礼貌,晨悦为了避免凌希难堪,抢先回答道:“我哥说要请我和我嫂子吃饭。” 她想自己说的这么明显了,稍微有点自知之明的人都不会再纠缠,偏偏乔书竹不是一般人,她听后立刻笑起来,“正巧,我也还没吃饭,介意带我一起吗?” 笑容看起来纯真又无害,像是一点儿也不介意打扰别人一家三口。 她都上赶着到这种份上,凌希和晨悦实在是没招了,周晨望扶着方向盘,黑着脸,冷道:“介意。” 乔书竹脸色一下子挂不住,僵了几秒,但她很快调整过来,换上一副可怜的模样,对着周晨望委屈道:“晨望哥哥,你怎么这样?” 凌希看到晨悦在车里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他静静坐在一旁,什么话都没说,但是态度已经很明了。 最终他们自然没有带着乔书竹一起,周晨望开着车走了,晨悦从后视镜看到乔书竹进了他们家,她又翻一个白眼,双手在胳膊上搓了搓,“真要命,大热天的我被她膈应出一身的鸡皮疙瘩,还晨望哥哥~我呸!我都没这么叫过!” 凌希从副驾驶回过头来,把手机递给晨悦,笑道:“清河湾竟然还有位子,已经预约上了,先点菜,看看想吃点什么。” 晨悦接过手机,看着屏幕上琳琅满目的菜品,这才把刚才的小插曲抛到脑后,脑袋凑在前排的座椅中间,和凌希一起商量着点菜。 一顿饭吃的很欢乐,没有外人打扰,无论什么东西吃起来都格外香。 三人吃完饭又去看了一场电影,回家时已是深夜,乔书竹早已离开。 周晨望拉着凌希要他陪他去洗澡,凌希躲不过,被周晨望抱进浴缸,自然要闹一阵的,恒温浴缸的水闹得洒出来一半,凌希实在没力气了,趴在周晨望身上,动弹不得,周晨望重新放了热水,一边帮他清理,一边说:“明天去和老爸说拿证的事吧,免得夜长梦多。” 凌希眼皮都不想抬,懒懒道:“你是怕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吗?” “胡说什么!”周晨望帮他清理的手又开始在他身上作怪,凌希又爽又疼地轻呼一声,攀着他的脖子只往边上躲,又被周晨望按回去狠狠地就地正法了。 周晨望恨不得贯穿他的身体,动作一刻不停,狠狠问:“又吃飞醋。” 凌希嗓子都哑了,面容被水汽熏染的格外风情,他红着眼睛,喃喃求饶,“我没吃醋,真的没有,你别……” 周晨望却不给他辩解的机会,用一个吻将他剩下的话语全堵了回去,满室的水汽氤氲中,只听到两人动情地喘息声。 只是还没等到周晨望去提拿证的事,周雄先把周晨望叫过去,和他提了提前解约。 周雄一如既往坐在书房的大书桌后面,对周晨望说:“之前那件事已经不会再影响集团和你的名声了,你们的合约是时候解除,总绑在一起也不像样子。” 周晨望大为震惊,难以置信看着周雄,脱口而出,“合约签的一年,明明还没到期,怎么能提前毁约,而且我已经决定要和凌希领证了。” “荒唐!你和一个男人领的哪门子证!上京市这么多名门闺秀还入不了你的眼?跑去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周雄训斥道。 周晨望直着脖子,满脸不服输地看向周雄,“这人不是你们给我安排的吗,说结婚就结婚,说离婚就离婚,过家家呢!” “你小子给我好好说话!”周雄将水杯重重放到桌上,怒视着周晨望,“一个男人,还是那样的家世,绝对不可能和你一辈子在一起,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周晨望索性在书房的沙发上坐下来了,看向周雄,“那依您的意思,乔家那个很合您老人家的心意了?” 周雄见周晨望松口,语气也缓和下来,“书竹乖巧又懂事,家世也不错,又是你学妹,确实很合适,不过我也不是老顽固,你要是实在不喜欢她,可以再相看别的女孩子。” 周晨望把玩着桌上的一个摆件,对周雄笑道:“我确实不喜欢她。” 周雄正要说再相看的说辞,周晨望又说:“除了凌希,我谁也不喜欢,您别费心了。” “你个混小子!”周雄气得恨不得倒仰,站起身猛地一拍桌子,“你想都别想!” 父子二人不欢而散,之后像是较起了劲,周雄特意把周家的户口本锁进了保险柜,就是防着周晨望偷偷跑去领证,并且时不时把乔家一家请到家里来做客,也不知道是恶心谁。 周晨望不想和他硬碰硬,便只好采取迂回战术,拖着离婚协议不签,晾着乔家小姐不理,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和凌希腻在一起,早出晚归。 周雄忍无可忍,下了最后通牒,如果周晨望还是这种态度,那周氏集团所有的企业他都不用接手了,爱去哪儿上班去哪儿上班。 周晨望也是个倔强性子,手底下管的几家企业,说撂开就撂开,放了他一直心腹信任的副总照看着,以免周晨沐趁机插手,整个人就开始赋闲在家,和周雄大眼瞪小眼。 凌希却被他们闹得满面愁容,晚上小两口关起门来,凌希劝周晨望,“要不别和你爸爸置气了,那个合约反正也没什么用,解除就解除了,我们的感情又不是合约没了就没了的。” 周晨望道:“那不行,我妥协一次,他就会得寸进尺,绝不妥协,就算是个协议,没到时间他单方面也不能毁约。” 凌希哭笑不得,想提议和周晨望搬出去住,可是又觉得这样的主意不太好,这里是周晨望从小长大的家,他肯定也不愿意,只好继续劝道:“那你和你爸爸好好说,别太倔了。” 周晨望哼哼两声,翻个身一把抱住凌希,将头埋在他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老婆,我没工作了,以后你养我吗?” “你要是少买点鞋,少买点手表,我大概可以养得起。”凌希抱住周晨望的头,轻轻拨弄着他的头发。 “不买了,衣服也不买了。”周晨望说。 凌希笑,“衣服也不买了,你裸奔吗?” “不行吗,反正我都被你看光光了,我是不怕的。” 之后自然又是一番温存,凌希心想这件事也不知道闹到什么时候才是个休止,偏偏他除了坚定不移和周晨望站在统一战线,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想的多了,思绪开始飘远,被周晨望一个吻唤回来,周晨望惩罚似的一口咬上他的唇,“不许不专心。” 周晨望被卸了职,这件事在周家也渐渐瞒不住,张妈和孙叔只知道小少爷在和老爷闹脾气,具体因为什么,他们不敢说也不敢问,晨悦却是不怕的,她特意起了个大早,将临出门的周雄堵在家里,嘟着一张脸看他,“我哥做了什么错事,你连公司都不让他去了?” 周雄闪烁其词,“犯了点小错还不肯认错,对他略施小惩。” “爸爸,你还要瞒着我吗,其实哥哥和凌希的事情我早就调查清楚了,虽然他们当初是协议结婚,可是你也看出来了他们真的是有感情的,又何必棒打鸳鸯呢,凌希哥人很好的,又温柔又善良,和我哥那个暴躁性子刚好合得来。”晨悦耐心劝说着。 周雄板着一张脸,却不忍心对女儿发火,他扶着晨悦的肩膀,说:“你还小,不懂这些,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那如果哥哥执意要和凌希哥在一起,是不是你打算一辈子不让他接手周氏集团?”晨悦问,作为双胞胎,她最是了解周晨望,他这个哥哥一旦认准了的事从来不会回头。 周雄被问住了,他倒是还没想过这一层,他只是想着周晨望从小养尊处优地长大,又一直和周晨沐明争暗斗,怎么可能真的放弃周氏不要,去选择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男人。 可晨悦的话点醒了他,周晨望是他的儿子,他自然也是明白周晨望性格的。 见周雄面露犹疑,晨悦秀丽的眉心紧紧皱起,语气也不由得生硬起来,“还是说爸爸打算将这一家子都交到大哥手里?爸爸你别忘了,周氏集团也有妈妈的一份,当初她为了帮你创业,从自己家的公司挪用公款出来,后来被外公发现,虽然没有报案,但是也从此和妈妈断绝关系了,妈妈帮着你一点点创立了周氏集团,你刚刚有所起色就回去找所谓的初恋情人就算了,现在连妈妈的心血也要一起拱手送人吗?” “住嘴!”周雄被晨悦一席话说的脸色苍白,气极了伸手就要打人,可是看着女儿的脸,巴掌终于还是没有落下,无力垂在身侧,呵斥道,“有你这么跟爸爸说话的吗!” “我只是想提醒爸爸,别忘了妈妈,我和哥哥才是妈妈拼了命生下来的。”晨悦说着眼中已经含了泪水,“我知道您一直喜欢大哥,大哥做事稳重成熟,之前很多次大哥对哥哥使的手段您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管,我有时候想或许你是想历练哥哥,可是你真的是想历练他吗,哥哥身上也有优点的,他手底下管理的企业,从没有哪一家出现过纠纷,大大小小都没有,他不屑于表现自己,并不是他没有能力。从前我不说,是我不想说,可是您不能以哥哥的婚事为借口,将他从周家摘出来。” 晨悦一席话说完,挂在眼角的泪水却一直没有落下来,房间的门没关好,梅雪莲端着一杯咖啡小心翼翼走进来,站到周雄身侧,伸手搭着他的胳膊,对晨悦慈爱劝道:“小悦,不好这么和爸爸说话的,你这么说爸爸多伤心啊。” 周晨悦抬眼冷冷看了梅雪莲一眼,淡淡道:“梅姨,我敬你是长辈,叫你一声梅姨,你平时对我不错,所以你做的那些事我懒得计较,可你别真的把自己当成周家太太了,小三就算上位了也是小三,永远上不得台面。” 周雄出声喝止,“晨悦!” 周晨悦却丝毫不惧,对着一脸猪肝色的梅雪莲继续说:“不要以为周氏已经是你们母子的囊中之物了,就算我哥哥不做接班人了,还有我,这几年我在外面也不是瞎玩的。” 一早上起来说了这么多话,情绪大起大落,晨悦觉得整个人都快虚脱了,说完这些就不想再多说,最后用湿漉漉的眼神深深看了周雄一眼,转身走了。 晨悦出门后,周雄呆呆楞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 第37章 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迷路 不知道是不是晨悦的话起了作用,没过两天周雄就让周晨望重新回集团上班了。他在早餐桌上宣布这件事时,梅雪莲的银耳莲子羹差点没咽下去,放下羹匙就要说话,周晨沐在桌子底下按住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冲动,梅雪莲忍了又忍,最终选择了听儿子的话。 周晨望对此没发表什么看法,和从前一样照旧去上班,周晨沐落他一步,等其他人都走了,梅雪莲才冲周晨沐抱怨,“你刚刚按住我干什么,我们好不容易把他拉下来了,这么轻易又恢复原状,岂不是功亏一篑。” 周晨沐冷道:“你觉得爸爸真的会这么轻易就取消周晨望的接班人权利吗,不要把他想的太简单。” “那我们怎么办,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年,难道以后还要仰人鼻息?”梅雪莲有点崩溃。 “不用着急,老爷子身体还好的很,时间还长,也不是现在就是最后的结果,你放心吧,属于我们的一定还会是我们的。”周晨沐轻轻拍了拍梅雪莲的肩膀,安抚她一阵后才出门去上班。 梅雪莲一个人坐在宽敞的客厅,无奈叹气,她想不明白这十几年辛辛苦苦地服侍一家老小,怎么还换不回一个女主人的位置,一想到那天晨悦对她说的话,她就恨不得扇她两个耳光。 从来以为这个小姑娘没心没肺,没想到心眼竟然这么多,梅雪莲气得只想锤胸口。 周雄虽然没有再控制周晨望在公司的权利,然而对他和凌希的关系却依旧没有松口,那一纸离婚合约早就拟好了,只等着时间到了后将凌希扫地出门。 他把之前周晨望说的不喜欢乔书竹这句话听进了心里,开始要助理帮着留意其他的世家女孩子,变着法带周晨望去相亲。被欺骗了几次的周晨望非常生气,后面所有只要是周雄和他助理安排的应酬,一概不理。 眼看着父子俩的关系又要闹僵,凌希不得不劝说周晨望,不要去碰周雄的逆鳞,他说:“你现在顺着他一点也没什么损失,不就是去吃几顿饭,要你去你就去,后续怎么样也不是他能控制的。” 周晨望不耐烦道:“我就是烦他,跟拉皮条一样,我有老婆,用不着他给我物色。” 凌希无奈轻笑,心想这两人真不愧是两父子,臭脾气简直一脉相承,他握着周晨望的手,“何必要拿石头去碰钉子呢,有时候采取点迂回战术也是很有必要的,别烦了,下周我有几天假,我们找个地方散散心。” 听到这个,周晨望脸色总算缓和下来,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凌希的劝说听进心里,转头问他,“好啊,你想去哪儿散心?” 凌希想了想,道:“好久没看星星了,找个山上的民宿我们两个人去看星星吧。” 周晨望揽过他,笑道:“找什么民宿,隔壁江北市的凤凰山上有一栋房子,是我们家现成的,晨悦点名要给她留着,现在空着,到时候就去那住两天。” 凌希终于体会到里面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剧情是什么感觉了,他开玩笑道:“你们家该不会在全国各地都有房子吧?” “那倒没有这么夸张,但是全国大一点的城市差不多都有我们的企业,以后你走哪儿都不会迷路了。”周晨望看着他说得郑重其事。 两人闲聊一阵,没有再提起相亲的话题,但是之后几次,周晨望还是忍住脾气,听了凌希的话,没有再和周雄硬碰硬,乖乖去赴宴,恹恹地回来。 凌希有时候闲来无事会瞎想,周晨望的性向究竟是一直都这样呢,还是自己把他给掰弯了。 凌希对周晨望相亲的事情不放在心上,有人却开始着急了。 乔书竹在自家别墅里,把一桌子的书全掀在了地上,发了不小的脾气,乔行长和夫人心肝宝贝儿地哄着,“就是和几个生意伙伴吃吃饭,哪里就是相亲了,我看晨望还是喜欢你的,她们哪里比得上你呀。” “还不是相亲!什么才算相亲?等到请帖送到咱们家了才算吗!”乔书竹哭着喊,又顺手掀了一个摆件。 摆件砸在地上碎了一地,乔行长无奈中带着点怒气,“我看他们周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大不了这门亲事咱们不攀了,那个周晨望,家里守着一个男人,外面源源不断地和女人吃饭,像什么样子,爸爸就觉得他配不上我的宝贝女儿。” 乔书竹一听,哭得更大声了,乔夫人用力打了乔行长一下,嗔怪道:“说的什么话,你又不是不知道女儿一心就喜欢周家那小子,周家家世这么好,对咱们也有助益,他家里那个我看也就是个摆设,长久不了,反正这件事你要放在心上好好办,我可就这么一个女儿。” 乔行长被夫人和女儿闹得焦头烂额,偏偏确实又只有一个女儿,从小娇惯着长大的,她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超额满足她,还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求而不得,乔行长无奈,只能想着找时间再去见周雄一面。 得到了爸妈肯定的答复,乔书竹的眼泪总算是止住了,为了表达自己的决心,晚饭也不吃,把乔行长夫妇赶出她的闺房,一个人趴在床上抹眼泪。 翻着手机,一眼看到了周晨悦更新的朋友圈,拍的是周晨望和凌希的背影,两个人挤在厨房,好像是在做蛋糕,凌希脸上还挂着一块奶油,一看就是被人抹上去的。 晨悦一张漂亮的脸放大在镜头前,对着周晨望和凌希的背影比了个心,配着文案:愉快的周末时光。 乔书竹恨不得捏碎自己的手机屏幕,快速划了几下,划走这条朋友圈,脑子里突然灵感一闪,想到了之前在医院见到的那个人。 乔书竹立马坐起来,开始翻看自己的通讯录,总算找到了那个叫邱洛的联系方式,她想起在昨天的晚宴上,偶然听到了关于翟家的消息,消沉了很久的翟家人脸上总算有了一点喜气,上洗手间的时候听八卦,好像是翟家进了局子的儿子最近被保释出来了。 乔书竹想起邱洛那天给她讲的故事,暗自笑起来,点开邱洛的号码,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既然暂时阻止不了外面的那些和周晨望相亲女人,那就先把家里的解决掉吧。 在她看来,凌希才是她最大的阻碍。 凌希和周晨望越好去江北市的那个周五,是个顶好的晴天,明晃晃的太阳挂在天上,热得很,周晨望原本说好来学校接凌希,可是公司有个重要的文件突然出了点问题,需要周晨望亲自把关,周晨望便要凌希先打车到他办公室等他。 大夏天的正午,地面上仿佛都泛着一层热浪,街上没多少行人,凌希小跑着出了校门,站在门口的一颗梧桐树下打车,阳光从梧桐树上落下来,在凌希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还没等他打开手机叫车软件,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路边,司机把车窗摇下来问凌希,“打车吗?” 凌希抬头看了一眼,是正规出租车,忙笑着点头,“对。”说着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师傅,麻烦去光合大厦。” “好嘞。”师傅响亮应了一声,踩着油门驶出去。 凌希低着头给周晨望发微信:[坐上车了,你事情慢慢处理,不用着急,可爱.jpg。] 周晨望过了一会才回道:[好的 飞吻.jpg] 凌希又刷了会朋友圈,看到圈里有个年轻的老师晒了一张截图,是微信位置共享,截图里两个小箭头一左一右,分布在地图两端,年轻老师可能是想念男朋友了,配的文案也很煽情,说:“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你的存在。” 凌希觉得很有意思,也返回对话框给周晨望弹了一个位置共享,他想等他忙完看到地图上两个箭头重合在一块,应该很有趣。 想着周晨望的模样,他不由得笑起来。 发消息期间遇上堵车,凌希偶然抬头看一眼,才察觉出不对劲,这条路看着很陌生,根本不是从学校到周晨望公司的路,凌希第一反应是司机趁他不注意绕远路了。 他微微皱眉,转头对司机说:“师傅,你是不是走错了?” “没错没错,这条路更顺畅。”司机说着话,突然掏出个什么东西对着凌希脸上一喷,变故来的太过突然,凌希来不及反应和闪躲,只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可是并没有什么用,凌希只觉得双眼一阵刺痛,眼前一黑,之后就失去了意识。 凌希并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他是被一盆水泼醒的,醒来时发现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周围光线很灰暗,他试着动了动,绳子勒得他手腕生疼。 他的头还昏昏地疼,眼前站着一个陌生人,身材高大,手里拿着一个空盆。 凌希挣扎一下,对那个人说:“咳咳!你是不是抓错人了。” 那人没说话,从他身后缓缓走过来一个人,逆着光,凌希看不真切他的脸,待他慢慢走近,紧闭的房间内唯一一盏灯照在他脸上,凌希双眼瞳孔瞬间放大。 翟岳那张脸,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看着翟岳慢慢靠近,凌希浑身下意识的颤抖起来,哑着声音问:“你……你不是被抓进去了吗!” “跟了周晨望这么久,没想到你还这么天真。”翟岳语气不善,目露凶光,一脚就踢上了凌希的胸口,凌希被踹出去好远,咳出一口血。 他胸口处传来剧痛,觉得自己的肺大概是被踢破了。 翟岳蹲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个匕首,轻轻擦在凌希脸上,表情阴鸷,“你那天差点将我踢成个废人,今天又落到我手里了,害怕吗?” 说不害怕是假的,翟岳就是个疯子,凌希知道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为了不激怒他,凌希开始服软道歉,“那天都是我的错,我下手没有轻重,对不起。” 翟岳阴冷一笑,“你倒是识时务,不过这样轻描淡写的道歉听着可没劲。” “你想怎么样?”凌希努力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 “想要听你求饶的声音更大点,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看看如果你这个小白兔变成小黑兔了,周晨望还会不会为你拼命。”翟岳说着做了个手势,一个身形消瘦的人朝凌希走了过来。 二话没说就开始脱衣服,凌希脑子里嗡地炸开了,他想他知道翟岳想干什么了。 第38章 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紧闭的屋子光线非常昏暗,只在高墙上开着一扇小窗,从窗户漏出一些夕阳进来,让凌希知道现在还是傍晚,可是这一点微弱的光线也很快被遮住了。 翟岳叫上来的人已经当着凌希的面脱光了上衣,长相猥琐的男人在看到凌希的时候眼中露出贪婪的光,他朝凌希附身过来,凌希不住地摇头,一边摇头一边挪着往后退,可是刚退了两步,后背就抵上了墙壁,退无可退。 男人已经按住了凌希的肩膀,凌希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用脚去踢他,那个男人却是早有防备,很轻巧地躲过了凌希的反击,扬起手朝着凌希的脸狠狠甩了一个大耳光。 凌希被打的一阵耳鸣,几乎要直接被抽晕过去,口中也泛起腥甜。 他吐掉口中的血,电光火石间,想起了被出租车司机喷晕之前曾经用微信给周晨望发过位置共享,如果他发现自己久久未去又停留在一个地方太长时间,或许会察觉出异样。 想到这里,凌希心中瞬间重新燃起了希望,他忙又往旁边躲了躲,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对着眼前的男人和男人身后的翟岳求饶,“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翟少,求求你放过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凌希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拖延时间,希望能等到周晨望的到来。 翟岳听了他说的话,从椅子上站起身走过来,弯着腰居高临下看着凌希,用食指抬起他的下巴,冷笑一声,“要什么都给我?” 凌希忍住心里的恶心,讨巧看着他,“如果你想要钱,无论多少,周家都会给你的,小望喜欢我,周家人都对我很好,他们一定会满足你的要求,之前你犯过的那些事,我也会劝小望,不再计较。” “我会看得上周晨望的钱?别他妈说笑话了!”翟岳用力捏住凌希的下巴,狠狠道,“你踢我那一下还有周晨望把我送局子里这些事不可能就这么完了,既然周晨望说沾毒的都不是好东西,那不如让他对心爱的人来试试其中滋味?” 翟岳说完疯狂地笑起来,不知道从哪儿拿了一支注射器,里面装着半管透明的液体,尖细的针头在昏暗中泛着冷光,凌希瞳孔骤然紧缩,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不!不要!翟岳你别乱来!”凌希想逃,可他根本逃不掉,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翟岳拿着注射器一步步朝他靠近。 凌希吓得视线都要模糊了,在翟岳按住他的时候,疯狂地挣扎起来,趁着翟岳不注意,扑身上去一口死死咬在了翟岳拿着注射器的那只手上,咬破了皮肉,血珠子沁出来,翟岳吃痛,手一松,注射器便掉在了地上,凌希一个侧身,一脚用力踩上注射器,将注射器踩破,里面的液体全漏出来,他才算松了一口气。 可是下一秒,骤风暴雨般的拳打脚踢就招呼在凌希的身上,翟岳气极了,每一脚都下着死力气,凌希蜷缩在地上,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不知道翟岳打了多久,或许是累了,他终于停了下来,然后招呼之前那个男人,“去,好好给他点颜色瞧瞧,老子拿那么贵的东西招待他,竟然不识好歹,妈的!” 男人得了命令,上来一把就扯开了凌希身上的衬衫,凌希被打的动弹不得,在男人扯他衣裳的时候,吓得一阵哆嗦,却再没力气反抗了。 沾满了灰尘和鲜血的白色衬衫被扯破,露出凌希白嫩的身体,泛着璞玉般的光华,似乎一下子点燃了男人的某种欲望,他抱起凌希,凑过去就胡乱地亲他。 凌希于混沌中回过神来,用头狠狠地撞向那个男人,男人吃痛,对着凌希又是一个耳光,之后用手牢牢钳住凌希的下巴,朝着他就凑上去。 凌希发狠般用力朝他的舌头咬去,恨不得生生咬下一块来,男人痛的惊呼一声,连忙将凌希推开。 凌希被打的已经麻木了,感觉到双脚被人按住,有人在扒他的裤子,一滴眼泪自眼角溢出,凌希绝望地闭上眼,恨不得自己就这么死了才好。 突然,门口处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巨大地汽车引擎声,男人吓得慌忙起身,就听到翟岳大声骂了一句,“我操!!” 凌希收回腿,将自己缩成一团,睁开眼去看,只看到模糊的视线中,一辆越野车直接从外面撞开了门,并且将试图阻拦的几个人撞飞出去,越野车停在翟岳面前,从车里走下来一个人,手里拿着棒子,一棒子打在了翟岳的头上,翟岳应声倒地,凌希看到了周晨望逆着光的脸。 英俊,桀骜,同时带着满满的怒气。 凌希心底一松,眼泪不受控制流下来,全然遮住了他的视线,之后他就昏了过去。 凌希是被疼醒的,他皱着眉头缓缓睁开眼,入眼一片洁白,刚动了一下,就有人握住他的手,凌希抬眼,看到周晨望焦急的双眼,此时露出温柔的神情,“没事了。” 凌希下意识用力拽住周晨望的手,鼻子一酸,差一点又要落泪,可他忍住了,只是紧紧拽着周晨望,一言不发。 周晨望俯下身来轻轻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你把自己保护的很好,医生说了都是外伤,还有几处淤青,等吊完这瓶点滴,咱们就回家去,好不好?” 凌希点点头,之后轻轻蹭了蹭周晨望的脖颈,周晨望拥抱的力度重了些,哑着声音道歉,“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不好,我来晚了,不过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我发誓。” 凌希还是不说话,身上被打过的地方传来一阵阵地疼痛,凌希深深皱眉,拉一拉周晨望的手指,小声道:“好疼。” “乖,过一会就不疼了。”周晨望轻抚着凌希的脸,感觉凌希还是有些抖,心里就跟刀绞一样,他碰碰凌希因为被打耳光而肿起来的半边脸,恨不得此刻受罪的是他。 在医院安静地打针,凌希睡得太久,一时睡不着,就睁着眼呆呆看着周晨望,像是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一样,周晨望也哪儿都没去,形影不离守着凌希。 凌希没有问那群人怎么样了,他不愿回想也不想问。 点滴打完后,周晨望给他办理出院,晨悦小心翼翼走进来,问凌希有没有好一点,警察要找他做笔录。 凌希的身体明显一抖,周晨望拥着他,皱着眉对晨悦说:“我之前不是已经去做过笔录了,为什么还要找他去。” 晨悦还没回话,凌希伸手覆在周晨望的手上,轻轻拍了拍,朝他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没事,我去做笔录,小望,你陪我去。” 从警察局出来已是夜幕降临,周晨望带着凌希没有回周宅,而是去了一栋陌生的别墅,凌希站在门口,有些懵,不解看向周晨望,周晨望牵过他的手,将他往屋子里带,“以后咱们俩就住这儿,不回去住了,反正我也不喜欢那里,看到梅雪莲就烦,咱们两个人住这儿,清净。” “就我们两个人住吗?”凌希还有点没有反应过来,他很久以前就想跟周晨望提议这件事,可是却顾及着没有开口,没想到周晨望竟然自己做出了决定。 周晨望笑着指向养在客厅玻璃缸里的乌龟,“还有希希,你踩了它两次,它现在对你意见很大,以后你自己慢慢哄它吧。”接着又说,“可能晨悦偶尔会过来,你如果想把外婆接过来一起住也没问题,只要她老人家愿意,反正这里管家阿姨都有,照顾起来也方便。” 凌希摇摇头,外婆一定不肯来的,他没有说话,走上去拥抱住周晨望,牢牢靠在周晨望的身上,沉默不语,周晨望自然也回抱住他,还忍不住笑话他,“宝贝儿,怎么受了个伤,变得爱撒娇了。” 很快,周晨望就感觉有温热地液体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流,周晨望慌了,正要细看,凌希却紧紧抱着他,带着哭腔说:“不许动。” “好,我不动,老婆爱抱多久就抱多久。” 抱了一会儿,凌希止住眼泪后,周晨望将他抱到沙发上坐下,面对面看着他,郑重道:“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有一个自己的小家了,我在公司也会努力工作,争取早日拿下大权,老婆你呢,在学校也要好好上课,争取桃李满天下,以后我们举案齐眉,和和美美,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凌希被逗笑了,“你是把现学的成语都用上了吗。”笑罢又有些不解,“可是你搬出来,你爸爸不会生气吗?” “纠正一下,不是我搬出来,是我们搬出来,也不是我爸爸,是我们的爸爸。”周晨望拿起凌希的手在嘴边亲了一下,“老爸已经答应我们领证的事了,不过他人现在在国外,等他回来我们就去领证,以后就和法啦!” 凌希听后十分意外,想不到周雄居然松了口,想必周晨望一定做了不小的努力,意外之余,又满是欣喜和感动,他和周晨望,经历了这么多,终于能安安稳稳走到一起。 两人搬出来后,日子果然清净了不少,周晨望碍着凌希的遭遇和身上的伤,这些日子也只是帮他上完药就相拥而眠了,凌希窝在周晨望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又令人心安的气息,那天遭遇的暴行,渐渐在他脑海中淡去。 原以为一切就这样顺顺利利地发展下去,但是却偏偏天不遂人愿。 凌希伤快好全的一个周末,他提前下班去超市买了一堆东西,准备亲自下厨,跟周晨望好好过个周末。 结账的时候排着队跟周晨望聊微信,手机突然弹出一条陌生短信,上面写着一句话:翟岳那天找来侵犯你的人,患有艾滋。 这条信息宛如一道惊雷,在凌希头顶炸开,他站在付款队伍里,傻傻看着手机短信,简短的一句话,却仿佛怎么也看不明白,直到身后排队的人开始催促,他才回过神来,已经轮到他付款了。 凌希将购物车丢在原地,魂不守舍走出队列,身后的大婶瞧他一眼,推开他的购物车,自己上前付款。 直到坐到超市外面的台阶上,凌希才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手机屏幕已经自动黑屏了,凌希不敢点亮,他害怕看到那条短信,那条信息像是恶魔的藤蔓,要将他拽进地狱。 他还记得那天的场景,虽然那人没能最终得手,可是凌希咬过他,凌希记不清当时有没有咬出血,可是他是绝望中下了死口的,应该是咬的很厉害。 意识到这一点,凌希手一松,手机摔在地上,屏幕碎成两半,他捡起手机,站起身就往医院冲。 第39章 我就是为了钱 凌希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医院是这么恐怖的地方,就算之前外婆病重没钱做手术的时候,凌希也没有过这种感觉。 他站在队伍后面,觉得自己拿着验血条码的手都在颤抖,轮到他抽血的时候,他迟迟不敢把胳膊递给护士,护士抬头看一眼他,微微皱眉,关切地问:“先生你脸色很苍白,不要紧吗,要不先休息一下再过来吧。” 凌希摇头,在抽血窗口坐下,伸出手去,眼一闭,决定不去看也不去想,结果没出来之前,想的再多,也无济于事。 检验结果要24小时才能拿到,凌希坐在医院门口公园的石凳上,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他颓然地坐了半晌,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是周晨望的电话,凌希犹豫着划开接听键,周晨望在电话那端问他,“不是说今天提前下班吗,我都回来了你怎么还没到家,要不要我来接你?” 凌希紧紧捏着手机,努力压下自己的情绪,换上寻常的语气对周晨望说:“我刚准备给你打电话,实在是抱歉,学校临时安排我出去学习,已经在路上了。” 周晨望一听,懵了,“怎么还带临时通知的啊,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凌希解释道:“本来是另一个老师去的,可是她家里有事走不开,主任就让我去补上空缺,对不起啊。” 听筒里传来周晨望无奈轻叹的声音,“既然是工作那也没办法,那你怎么去啊,要不要我送你去机场?” “不用了,学校安排了车,已经在路上了。”凌希小心翼翼撒着慌。 “要去几天?” “还不知道呢,得去了看情况,我尽快回来。” “好的,那老婆安心学习,我会在家乖乖等你的,亲亲。” 听着周晨望甜腻的声音,凌希越发难过,忍着崩溃的情绪和周晨望通完电话,挂掉电话后,他快步走到医院后街的一家酒店,开了间房,独自在房间等待最后的审判。 而心慌意乱的凌希,并没有注意到从他进医院开始就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人。 二十四小时的等待时间,凌希没有合眼,他枯坐在酒店房间,从天黑等到天亮,一直等到手机闹铃响起,才将他从混沌中拉出来,凌希站起身整了整衣服,无论如何,还是要去看一眼结果。 从来没有任何宗教信仰的他,在去往医院的路上,在心里把能想到的神仙全都拜了一遍。 在自助机上打印结果,自助机哼哧哼哧地吐着化验单,凌希看着纸张一点点冒出头,最后掉落在机器平台上,凌希却不敢去拿。 身后还站着其他需要打印结果的病人,凌希逗留时间长了,惹得身后的人有些不快,“你结果打出来了,能不能让让。” 凌希迅速将化验单取走,看也不看身后的人,转身跑到了医院的一个角落。 他做足了思想斗争,才敢打开手里的化验单,纵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结果,可是看到化验单上“阳性”两个字的时候,凌希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他无力靠在墙上,死死捏着薄薄的化验单,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浑身的血液和氧气,无法呼吸,不知过了多久,他脱力般从墙上缓缓滑落,最后坐在地上。 周围经过了一些什么人,说着什么话,他都已经无法察觉了,眼前的世界仿佛瞬间陷入黑暗,再看不到其他色彩。 似乎是有人蹲下来询问他有没有事,要不要帮忙,凌希也都置若罔闻,周遭的一切变得嘈杂,混乱,其中有一个清晰明了的心脏,跳动一点点变得缓慢。 凌希觉得很冷,寒风刺骨的那种冷,三伏天,他坐在地上,环抱着自己瑟瑟发抖。路人从旁边经过,都忍不住驻足,有好心人叫了护士,护士小跑着过来蹲在凌希面前,轻轻拍着他的肩膀,问他:“先生,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 在护士的手触碰到凌希的一瞬间,凌希突然乍起,迅速躲开护士的手,警觉道:“别碰我!” 说罢站起身跑了出去。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暴雨,夏季的暴雨总是说来就来,却带不来丝毫凉爽,闷热被裹在雨幕中,越发让人心生烦躁,凌希就这样在雨中跑着,眼前已被大雨遮盖成模糊的一切,根本看不到出口。 他像一个怪物,在人群中穿梭。 忽而一声惊雷,从天空砸下,直直砸进了凌希的心里。 化验单早已被雨水淋湿透彻,上面的字迹融了水后变得氤氲,再也看不清,可是看不清不代表他们不存在。 凌希淋了半天雨,最后失魂落魄回了下榻的酒店,回酒店的第一件事就是脱光衣裳去浴室洗澡,他将热水开到最大,花洒中的水落在他身上,很快就将他细嫩的皮肤烫红一片,凌希却仿佛一点都不知道疼,拼命冲洗着。 狭小的浴室里,水声洒落间,伴随着细碎的哭声,凌希站在花洒下面,双手捂着脸,哭得无声又绝望,一缕缕液体从他的指缝流出来,分不清哪些是水,哪些是泪。 洗到最后,凌希浑身通红,一碰就痛,他裹着浴袍将自己埋进被子里,手机叮咚一声,有人发来微信消息。 凌希摸索着拿过手机,微信是周晨望发的,简短的一句话:宝贝儿还没下课吗,怎么不接我电话,那待会下课了给我回一个过来,想你(*╯3╰)。 看着周晨望的信息,本来就没止住的眼泪再次不受控制流了下来,凌希知道,从拿到结果的那一刻,他和周晨望就彻底完了。 他想不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老天爷要一次又一次地惩罚他,有那么一瞬间,凌希甚至想直接从房间的窗户跳下去,可是走到窗户边,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和车辆,他又退缩了。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大胆的人,他不敢结束自己的生命。 长时间没有睡觉加上情绪的大起大落,又淋了雨,凌希发起了低烧,他躺在床上,眼看着窗外一点点陷入黑暗,房间没有开灯,巨大的黑暗渐渐将凌希笼罩起来。 电话铃声在黑暗中响起,是周晨望给他设置的专属铃声,凌希翻了个身,直接将电话关机了。 人在经历了巨大的情绪波动后,反而会变得平静下来。 凌希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退了烧,人也精神了,他起床点了餐,坐在窗户边吃东西的时候,开始想着今后的打算。 既然不敢去死,那病总是要治的,他算了算自己手中现有的积蓄,只有不到十万块钱,这点钱除去给外婆养老院和吃药的花销,留给他自己的,根本所剩无几。 不知道学校能不能让他预支工资,也不知道周晨望肯不肯接受他分手的说辞。 事情像山一样堆过来,清汤面吃进嘴里,索然无味。 凌希忐忑不安地打开手机,果然有很多周晨望的短信和微信,全部都是询问他出了什么事,最后一条是半个小时前发的,周晨望说:[我已经和你们学校联系过了,根本没有什么学习培训,凌希,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再不回我电话,我就报警了。] 凌希长叹一声,正要打字回复,周晨望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凌希无奈,害怕他真的报警,只能接下,周晨望的声音焦急又恼怒,像是要从电话那端冲过来一样,“凌希,你在哪儿?到底怎么了!” 凌希在心里做了个深呼吸,对着电话平静地说:“我没事,你不用找我,等我忙完了就会回来。” “你在忙什么?”周晨望质问,“到现在你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告诉我的吗?” 凌希沉默半晌,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挂了电话,给周晨望回了一条微信:对不起。 他的消息刚发出去,瞬间弹出另一条微信,是一个陌生的好友申请,凌希认出来,头像是乔书竹,他顺手点了通过。 乔书竹并没有什么寒暄,直接给凌希发了一张照片,是凌希的化验单。 凌希大惊失色,忙打了语音电话过去,急道:“你在哪儿弄来的?” 乔书竹语气轻快,“我有个亲戚正好在这个医院做副院长,我今天去找他,一不小心看到了一些化验单,一不小心里面居然有你的,凌希,没想到你这么脏啊。” 凌希感觉胸口一滞,快要喘不过气,他最想要掩藏的秘密,居然就这样轻而易举让别人知道了,这个人还是乔书竹。 见凌希半天没有回话,乔书竹又说:“这件事晨望哥哥知道吗,天哪,我要跟他说让他快去做个检查。” “不要!”凌希对着电话大叫,“他不用做检查,他没事,他一定没事的,我求求你,别告诉他。” “你们感情那么好,你还瞒着他这么重要的事,不地道吧凌希。”乔书竹的质问像针一样一根根定进凌希的心里。 凌希放下所有的骄傲,双手握着电话,靠在床边,颤抖着声音对乔书竹说:“求求你,别告诉他,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干干净净,我求你了,我不想让他厌恶我。” 乔书竹在对面似乎沉默了片刻,之后冷冷问道:“我怎么保证你说的是真的,万一你是欺骗晨望哥哥的呢,以后我还要嫁给他的,那可怎么办,我不放心。” “我没骗他,也没骗你,乔小姐,我真的求你了,从今天起,我绝对不再和周晨望见面,我用我和我外婆的性命发誓,小望绝对没事,求你别告诉他,求你了。” 凌希跪在地上,对着手机一遍遍地求饶,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是不能接受周晨望知道这件事后对他露出厌恶和恶心的表情,若是那样,凌希觉得自己会比死了还要难受。 “既然你说的这么诚恳,那我就相信你一次,反正到时候结婚会有婚前体检,这张照片我就暂时先留着了,凌先生,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手机从凌希手中滑落在地,凌希坐在地上,已是面如死灰,陷入深深绝望的他根本不会知道,邱洛是怎么跟在他身后,趁着护士不备,偷偷将凌希血液样本上的条码单和自己的做了调换,之后看着银行卡上多出来的二十万,笑得宛如魔鬼。 凌希也根本想不到再去做一次复查,他现在连医院的大门都不敢迈进,他害怕碰到乔书竹,害怕碰到熟人,害怕周晨望知道真相,害怕心里珍惜的一切从此荡然无存。 周晨望确认凌希是安全的,在被凌希冷言冷语对待后,再也没有给凌希打过电话,只回了他一条消息:凌希,你到底想干什么。 凌希没有回复,周晨望脾气上来,自然也不会再追问,可能在他看来,凌希大概是又哪里不顺心闹了矫情脾气。 夜幕降临前,凌希拨通了周雄的电话,这是他“嫁进”周家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给周雄打电话。 周雄不知道是否还在国外,似乎很忙,语气不太好,“我已经答应小望,等我回来就安排你们领证,你不用着急。” 凌希淡淡道:“我不是为了这个找您,董事长,我想我可以答应您之前的提议,我会和周晨望离婚,从此解除协议,并且向您保证再也不见他,可是我有个条件。” 周雄对于凌希态度转变十分意外,可是这正是他所希望的,于是便问:“什么条件?” “我希望您能给我一笔钱。”凌希抠着电话壳,闭着眼睛说出这样一句话,他想治病,需要一笔不小的花费,除了周雄,他再也想不到更合适的人,而且这也将成为他离开周晨望最好的理由。 周雄突然笑了,笑得冷冰冰,讽刺道:“原来你果然还是为了钱,我还以为你对小望有多大的真心,亏了小望当初不要命地救你,还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凌希被骂,已然麻木,他定定道:“是的,我就是为了钱,不知道董事长会给我多少钱,如果少了,我恐怕不会离开的那么干脆。” 周雄沉默一阵,冷道:“五十万够了吗,五十万让小望看清一个人,我觉得很划算。” “谢谢您,明天我会回来跟他签协议。” 凌希挂了电话后才开始大口喘气,后背已经起了一身的汗,一个电话打下来,凌希整个人仿佛在水中过了一遍,失去所有力气。 电话那端的周宅,周雄看着满脸茫然和难以置信的周晨望,将手机从周晨望手中拿回来,轻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望,不值得。” 周晨望呆呆站在客厅,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久久不能动弹。 今天周雄刚到家,周晨望下楼迎接的时候,听到周雄电话响,周雄意外地问他,“凌希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周晨望激动万分,立刻抢过周雄的电话,按了免提,想要看看凌希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没想到竟然就听到了这样一段让他万箭穿心的对话。 凌希轻巧中带着冷漠的声音,一遍遍回荡在周晨望的脑海中,像是对周晨望满腔感情无情的嘲讽。周晨望气的浑身发抖,宛如一头暴怒的狮子,一把掀了客厅的琉璃台灯。 台灯碎了一地,周晨望一拳打在上面,手上顿时被划破无数道口子,往外哗哗留着鲜血,周家几人惊呼一声,忙围过来,手忙脚乱替他处理,周晨望却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第40章 真像个笑话 凌希在酒店住了三天,挑了个晴好的天气先去学校办理了辞职手续。 他没有提前通知,突然提出辞职,校长和主任都很诧异,凌希平时工作很认真,学生也都很喜欢他,主任并不想让他走,以为他是对目前的薪资不满,变着法来提涨薪要求,还跟凌希承诺下半年会适当调整他的薪资水平。 凌希对主任表示了感谢,但还是坚持要走,主任无奈,只得答应,按理来说凌希应当继续留职一个月,等待新来的人接手后才能走,可他放弃了最后一个月的工资,直接走了。 下午凌希回到周家,原本算好了这个时间是周晨望的上班时间,他想,即便是周晨望重新搬回来住了,也不至于碰面,他签个协议就走。 不曾想刚走到门口,还没来记得输密码,门从里面拉开,周晨望站在屋内,看到凌希后,明显愣住了,下一秒,面色变得异常冰冷。 周晨望看着凌希,一言不发,凌希有些心虚,垂着头不敢看他,心里琢磨着该找个什么说辞,却听到周晨望冷冰冰地声音问道:“你还回来干什么?拿钱吗?” 凌希一愣,继而了然,是了,昨天他说的那些话,周雄怎么可能不转达给周晨望呢。 纵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听到周晨望这样冰冷的语气,凌希还是觉得心仿佛被人一把攥住,绞的生疼。 他垂着头,小声说:“我来找周叔叔,和他约好了。” “凌希,我真的没想到你居然从头到尾都是为了钱。”周晨望拦住凌希的去路,居高临下看着他,声声控诉,“怪不得我当初几次说要去和你拿证,你都找各种理由推脱,还说什么自己配不上我,原来你根本就从没想过和我真正结婚,那我当初要给你外婆安排高级养老院的时候你装什么清高呢,后来又同意和我拿证是因为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吧,凌希,你真的大可不必如此,你要多少钱,你告诉我,我难道会不给你?” 周晨望越说越气,说到最后,他伸手扶住凌希的肩膀,用力掐住他,好像要以此来换回凌希的回答一样。 凌希却宛如惊弓之鸟,一把打掉周晨望的手,迅速往旁边让了一步,惊道:“别碰我。” 周晨望的手就那样落在半空,可笑又可怜,周晨望难以置信看着凌希,气极反笑,“行啊,凌希,前不久还在床上哭着喊着求饶,现在连碰你一下都不行了是吗,真有你的。” 周晨望的话寒风一样,呼呼灌进凌希的心中,凌希紧握着拳,心里喊着不是这样,可是再多的话也只能堵在嗓子眼打转,他没办法说出来。 暗自平复一下心绪后,凌希抬头,以一种十分平静地眼神看向周晨望,“随你怎么想,今天我是来签离婚协议的,一年期限已到,我们的关系也到此为止了。” “操!”周晨望满脸怒容,抬起拳头想要朝着门框来一下,然而手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他最终只能在空中划出一道无力的拳风。 凌希这才看到他的手,纱布中隐约透出点血色,凌希眼皮一跳,忙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周晨望冷哼一声,“和你有关系吗。” 凌希讨了个没趣,心下凄然,也不再问,越过周晨望直接走了进去。 他和周雄是提前约好的,周雄已在书房等他,凌希原以为签个字就能走,没想过会遇到周晨望。周晨望也跟着他一起走进了书房,周雄看他们二人一眼,从抽屉拿出一份和一年前形式相同的合约,唯一不同的是,一年前是结婚合约,而现在是离婚合约。 周雄将合约放在桌面上,沉声道:“你们两个人在上面签个字就行了,有聚有散,合作愉快。” 凌希拿起笔,接过合约,俯身就要签字,周晨望突然在他身后开口叫他,“凌希,你想清楚了,我周晨望不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你要是现在后悔,我还可以原谅你,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要是签了字,再后悔,可就晚了。” 凌希的手一顿,笔尖不小心在纸上划上一道墨痕,他的手心止不住地颤抖,他用力将手撑在桌子上,才勉强隐藏内心的惊涛骇浪。 最终,凌希还是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他清晰的听到了周晨望一声漠然地冷笑。 凌希手中的笔还没放下,周晨望上前一步,抢过他的笔,刷刷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大名,之后将笔一个抛物线丢到了垃圾桶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有留给凌希任何眼神。 周晨望重重摔上书房的门,巨响震得门旁边的绿植抖个不停,凌希沉默看着周晨望的背影和关上的门,眼中溢满了悲伤。 周雄饶有兴趣看着凌希,“之前看你和小望如胶似漆,关系好的很,怎么突然来这一出,说说原因吧。” 凌希回过神,对周雄淡淡一笑,“没有原因,所有的原因上次电话里已经跟您说过了,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 凌希说完,径直走了出去,周晨望早已不在家,凌希却看到晨悦站在楼梯口等着他,凌希脚步迟疑片刻,晨悦已经转过身来,耷拉着眼角,情绪低迷。 凌希在心里轻叹,他对不起的何止一个周晨望,还有一直关心他的晨悦。 凌希走过去,对晨悦挤出一个笑容,“小悦,有什么话过来说吧。” 他们来到凌希和周晨望的房间,里面的东西几乎都是周晨望一个人的,凌希当初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小箱子,现在要走了,也不必带走什么。 他给晨悦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温水,晨悦接过,眼泪就簌簌往下掉,“凌希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和我哥,不是好好的吗?” 凌希坐在她对面,无奈笑道:“你也知道,我和你哥哥只是协议结婚,并不是真的。” 晨悦激动道:“那又怎么样呢,我能看的出来,我哥哥是真的喜欢你的,你们之前那么要好,不是说要去领证了吗,为什么突然分手?” 凌希捧着水杯喝了一口,回避开晨悦的视线,“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分开是必然的,小悦别难过。” “我不难过。”晨悦擦一把眼泪,“真正难过的人是我哥,你都不知道那天听到你对爸爸在电话里说的那番话后,哥哥有多伤心,他一个人在天台坐了整整一夜,喝了三瓶酒,醉的一塌糊涂,嘴里还喊着你的名字,我哥他是真的喜欢你的。” 凌希听得难受,站起身就想走,晨悦又问:“你真的是为了钱吗?” 凌希咬咬牙,“是的。” “我不信!”晨悦大叫一声,“我绝不相信我会看错人,凌希,你如果有苦衷,我劝你好好跟我哥说清楚,他虽然一根筋,可是他很好哄的,不要让他恨你。” 凌希心道,我宁愿让他恨我,也不愿让他厌恶我。 可他什么也没说,伸手想摸摸晨悦的头,最终还是收回了手,笑道:“我走了,小悦,以后多多保重。” 凌希不顾晨悦的哭泣,快步走了出去,不料又被周晨沐堵在了家门口,周晨沐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拦住凌希,意味深长地说:“没想到居然是你先放弃,凌希,你真让我刮目相看。” 凌希不想理他,避开他往前走,周晨沐在身后轻笑两声,“你们俩真像两个笑话。” 凌希心想也是,他们俩多像一个笑话,他现在突然有点恨周晨沐和他的母亲,如果一开始,他们没有设计利用自己去陷害周晨望,没有怂恿周晨望签下这份结婚协议,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凌希孑然一身地来,最后又孑然一身地离开。 他去养老院接外婆,只说要带她走,别的什么也没说,外婆也没问,跟着凌希辗转到另一个城市。 凌希忌讳自己的病,依旧给外婆找了养老院,自己租了个单间在养老院附近住着,帮外婆安顿好一切后,外婆才开口问他出了什么事,凌希沉默片刻,笑道:“没事。” 外婆了然道:“是失恋了?之前就想跟你说,那种家庭的孩子咱们高攀不起,可是又怕说多了你心烦,想着万一他也是个长情的人,你喜欢就喜欢,到头来还是难过了吧,人总要吃一次亏才知道什么是适合自己的。” 凌希摇摇头,“他很好,是我对不起他。” 外婆一愣,实在没想到居然还是凌希的错,一时间倒不知道该怎么劝了,斟酌半晌,只说出一句,“你还年轻,往后的路还长着,朝前看吧。” 凌希安静地给外婆收拾房间,没有再说话,他是还年轻,可是已经没有以后了。 所有的事情处理完,凌希想着是时候该处理自己的问题,继上次去完医院已经两个多星期,凌希再次踏进了医院的大门。 这么久过去,他心里早已不像最初那样恐慌,接受这个事实后反而平静下来,他想积极接受治疗。 和医生说明来意,医生十分重视,立刻带他去做了全身检查,并且加急处理,还埋怨他为什么不早点来。 凌希一声不吭,坐在医院走廊上等待结果。 夏末的季节,穿堂风过,已经带来了些许凉意,医院走廊长长的一条,尽头有一扇小窗,来来往往的人脚步匆忙,却异常安静,凌希手肘撑在膝盖上,弯着腰,突然想起了他和周晨望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天他被羞辱后,带着五千块钱回到医院,拿着护士给的三明治,也是这样疲惫地坐着,那时候的他,并不会想到,一年时间,可以发生这么多事。 医生穿着白大褂,从走廊那头出来,手里拿着一份报告,四下张望几眼,看到凌希后,小跑着走过来,逆着光,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凌希只听到他轻快的声音,“有惊无险,你没事。” 凌希愣住了,站起身夺过医生手里的报告,翻开来看,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指标,凌希看不懂,一时间就有些慌乱,医生抬手指了一个地方,用手指点了点,“血液检测所有的指标都是正常的,你没有染上艾滋。” “怎么会,可是我之前在另一家医院检测的时候,明明和这个不一样,会不会是你们搞错了。”凌希茫然问。 医生轻笑一声,“这么严重的事情,当然是慎重又慎重,怎么可能搞错,你之前在哪里检查的,有没有做过复查,或许是样本拿错了。” 凌希彻底懵了,他当时拿到那样的结果,心如死灰,哪里还会想到再去做一次复查,他紧紧捏着手中的报告,像捏着一根救命稻草,“可是,样本怎么会拿错,医生,要不然再检查一次吧。” 医生无奈,为了让凌希安心,只能带他再次来到血液中心,采了血之后,对凌希说:“你要是还不放心,可以再去别家医院试试,不过没感染是好事啊,轻松点。” 医生拍拍凌希的肩膀,照例给他办了加急,凌希一刻也没离开,等在血液中心,直到拿到结果,和刚才的指标一模一样,白纸黑字,证明着凌希没事。 凌希双腿一软,就要站不住,医生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不解道:“你可真奇怪,别人检查出来没问题别提多高兴,你怎么还一脸沉重。” 凌希欲哭无泪,只觉得真是天意弄人,又觉得自己太傻,为什么当时不去做个复查,就这样把自己和周晨望逼上绝路。 第41章 我有话跟你说 凌希站在医院门口,望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群,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 这种感觉在他上次拿到检查结果的时候体验过一次,如今又体验到了第二次,凌希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签离婚协议时自己决绝的话语犹在耳边回荡,他当时是真切看到了周晨望失望的眼神,凌希想,如果他现在再回头去找周晨望,不知道周晨望会是什么表情。 大概会对着自己一顿冷嘲热讽吧,凌希太了解周晨望了,被人这样重重地伤害,他一定不会再原谅凌希。 肩膀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凌希收回心绪,回过头去,见是刚才带他做检查的医生。他换下了白大褂,穿着休闲的风衣外套,看起来比工作时候要年轻几分。 医生对凌希笑道:“怎么还没走,还在想检查结果的事?” 凌希没有说话,以示默认,对着医生不好意思道:“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那是我的工作,不存在麻不麻烦,我这时候刚好有空,你如果实在烦恼,或许可以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怀疑自己染上这个病的,我也可以给你讲解一下相关知识,免得你自己胡思乱想,影响正常生活。”医生对凌希发出友好邀约。 凌希正好无处可去,心烦意乱,跟专业人士聊聊或许会好一些,于是便应了约,两人来到离医院不远的茶楼,点了一壶碧螺春和几样点心,医生显然是常来,和服务员比较熟络,边点东西边询问凌希的口味,很是稳重得体。 凌希在心中暗道不好,他根本还没记住这个医生姓什么,正为难着,服务员将碧螺春送上,医生给他倒了一杯茶,自我介绍道:“我姓夏,我叫夏修一。” 凌希接过茶杯,暗自松了一口气,显然这位夏医生早已看出来凌希忘了他的姓氏,可他并未在意,并且很自然地提醒了凌希,凌希倍感轻松,饮一口茶,再次对夏医生耐心帮助开口道谢。 夏医生轻笑,长相算不上十分英俊,眉眼间却满是温和笑意,让人如沐春风,他看向凌希,说:“不介意的话,给我讲讲你的情况吧?” 凌希握紧茶杯,犹豫半晌,将之前那段经历说给了夏修一,他并没有描述的很详细,只是将事情大致描述了一遍,夏修一眉心轻皱,听完凌希的诉说,缓缓道:“这种情况确实很危险,虽说咬破对方大概率不会感染,但若是你口中有伤口,也是有几率的,真可谓是万幸,也难怪你这么凝重。” 凌希感慨,“我从来没想过会遇到这种事,我是指这个病,所以一时乱了阵脚,如果当时第一时间去做个复查,或许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了。” “任谁遇到这个都会慌乱,你不用自责。”夏修一温和劝说,“不过这种病毒也并没有世人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不必过分妖魔化,如今虽然不能治愈,却已经有控制药物,而且它也不是那么容易传播的,平时自己注意就好。” 凌希点头,夏修一不愧是医生,安慰起来也比别人更有说服力,接下来的一顿饭时间,夏修一给凌希详细讲解了相关知识,专业的知识配着夏修一不急不缓的语调,恰到好处的安抚住了凌希不安的心。 交谈结束后,凌希情绪好了很多,他甚至还开玩笑对夏修一说:“我觉得你很适合做心理医生。” 夏修一眉眼一弯,笑道:“我大学选修过两年心理学,今天刚好拿你做个试验,看来效果还不错。” “真的非常感谢你,夏医生。”凌希再次道谢。 夏修一道:“我以为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朋友之间不必这么客气。” 说罢看一眼凌希,又道:“我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刚到江郡吧,回头有空我带你逛逛江郡市,这里好吃的不少。” 凌希以为夏修一只是说的客套话,随口答应下来,没想到夏修一拿出手机,就问凌希要联系方式,凌希不是个迟钝的人,对夏修一的心思看出一些端倪,但是对方这么帮助他,凌希没理由拒绝。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夏修一也要回到医院继续上班,凌希返回出租屋,环视一圈,再次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周晨望。 他很想给他打个电话。 凌希做了两天的思想斗争,最终没有争过自己的内心,他还是拨通了周晨望的电话。电话拨通后一直没有人接听,嘟嘟的等候声回荡在小小的出租屋内,凌希坐在沙发上,手指恨不得将沙发坐垫抠出个洞来。 就在他以为周晨望不会接的时候,电话接通了,电话那端没有人说话,空气中弥漫着相对无言的寂静。 凌希率先开口,轻声叫道:“小望?” 周晨望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透着满满的冷漠,“怎么?钱花光了?” 凌希忙道:“我有话跟你说。” “对不起,我没话跟你说。”周晨望打断他,“我说过,我周晨望从来不吃回头草,而且我就要二婚了,作为前夫,你最好还是不要再联系我,影响不好。” 周晨望说罢,直接挂断电话,没有给凌希任何解释的机会,凌希拿着手机,呆愣许久,才听明白周晨望话里的意思。 他要结婚了。 凌希想,不知道对方是谁,会是志在必得的乔书竹吗。 周晨望的冰冷把凌希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打的支离破碎,凌希再也没勇气打第二次电话了,是他突然说的分手,是他毅然决然选择了离开,他确实没有理由再回头。 凌希歪倒在狭窄的沙发上,闭上眼睛,觉得心里仿佛空掉了一块,在十月份的天气,就开始呼呼灌着寒风。 而周宅这边,周晨望举着手机,目不转睛地盯着,似乎要将手机看出个洞,手机却再没有任何动静,周晨望气急,将手机用力丢向另一面的沙发上,眼不见为净。 凌希的电话响起的那一瞬间,周晨望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拿着手机转了一圈,也不知道要不要直接挂断,最后转回到他和凌希的房间,还是没忍住按了接听。 听到凌希的声音,压抑在周晨望体内的委屈和怒火一下子又被点燃,周晨望想起了自己被抛弃的事实,对着凌希便是一顿冷嘲热讽,说完他就有些后悔,他想,如果凌希再打过来,他就好好听一听他的解释。 可是凌希没有再打过来,周晨望气的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明明早就知道他是这么无情的人,怎么还会抱有期待。 周晨望从楼上下来,周雄也正巧从房间出来,看到他便提醒他:“晚上和乔家的晚宴,别忘记了,穿的正式一点,如果可以这次就把婚事定下来。” 周晨望眼一横,“这婚谁爱结谁结,我已经被你安排过一次了,绝对不会再让你安排第二次。”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周雄气的倒仰,梅雪莲适时出现,安抚周雄的同时,还不忘暗暗贬低周晨望。 凌希在家休息了几天,等到摸清楚江郡大致的行政区划和交通路线后,他开始找工作,既然已经来了这里,那不如就在这里生活下去,江郡是沿海城市,比起上京市,气候宜人许多,外婆也喜欢这里。 凌希在一家小公司找到了一个文本翻译的工作,主要负责将一些文件合同或者其他一些资料,翻译成英文版,工资不高,但是时间相对自由,公司也不限制员工接私活。 面试通过后,距离正式上班还有一周时间,凌希抽这个空闲,带着外婆去了北京,外婆一直念叨着想要看一眼北京天安门,她年岁渐大,身体也每况日下,凌希想完成她这个心愿。 天安门人一如既往地多,凌希给外婆在天安门广场拍了几张照片后,想着既然来了,不如带外婆逛一逛紫禁城,毕竟这或许是她人生中最后也是唯一一次机会。 秋风萧瑟,银杏叶落了满地,故宫好像正在举行某个展会,凌希扶着外婆,缓慢在人群中穿梭,老人家的脸上满是欣喜和震惊,连连感叹:“真好啊!真好!” 凌希没想到,竟会在这里偶遇夏修一。 展会是个字画展,凌希看不太懂,只认识其中几幅比较有名的作品,站在《千里江山图卷》前细看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身后叫他的名字。 凌希一转身,夏修一站在人群中,对着他招手,他迈着长腿,三两步走到凌希面前,惊喜道:“刚刚在广场就看到你了,隔得远看不清楚,没想到还真是你,你怎么来北京了。” 凌希怔愣片刻,忙说:“我带外婆过来玩玩,夏医生怎么在这儿,来看展吗?” 夏修一和外婆问好后,回道:“我是过来开会的,会议提前一天结束了,我想着既然来了,也好几年没逛过故宫,就过来看看。” 两人说着话,导游带着一群人走过来,人群拥挤,说话难免嘈杂,夏修希虚扶着凌希的肩膀,搀扶着老太太,将二人引到展厅外面宽敞的地方。 凌希颇有些不自在,他们那天交谈过后,夏修一给凌希发过一次消息,说周末带凌希随便逛逛,凌希明白夏修一的心思,不愿给夏修一希望,找理由拒绝了,不曾想居然会在故宫偶遇。 他乡遇故知,而且夏修一看起来对北京也很熟悉,看来免不了要结伴同行,凌希在心中无奈叹气,他实在没有应付桃花的心情。 第42章 我又不是凶神恶煞 夏修一陪着凌希和他外婆慢慢逛完了故宫,还充当了一回导游,给老人家仔仔细细讲解了故宫各个宫殿的历史,他学识广,讲的又生动,引得老人家兴致高昂,走了一圈,竟然也没说累。 凌希跟在他们身后,看着夏修一的背影,脑海中却浮现的是周晨望的身影,如果没有闹出那个乌龙事件,此时此刻,应该是周晨望陪在他们身边。 夏修一原本定的是今天返程,遇到凌希后,就改了计划,他知道外婆没来过首都,便留了几天时间,说是要带外婆好好逛一逛首都,看看鸟巢和长城。 凌希一再拒绝,“外婆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这么多地方真的去不了,有劳夏医生费心。” 夏修一却笑道:“我是自己开车过来的,出门又方便,长城咱们就不上去了,让老人家站在下面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夏修一说罢还征求了外婆的意见,外婆自然是想去的,凌希没有办法,只能任由夏修一安排。 他还给凌希和外婆换了一间五星级酒店,出门就开车接送,服务别提多周到,他越是这样,凌希越是头疼,耐着性子陪外婆逛了两天,凌希以要去新公司报道为由,好歹说服夏修一提前返程。 返程的前一天,外婆累了早早回房休息,凌希在自己房间收拾行李,夏修一打来电话,约凌希去酒店三楼的清吧喝一杯。 凌希想了想,还是去赴约了,清吧装修的很是雅致,昏暗的灯光和抒情的音乐,营造了一种极为浪漫的氛围,夏修一坐在靠窗的位子,笑着朝凌希招手。 凌希刚落座,夏修一就从身旁的椅子上拿了一束玫瑰花递给凌希,笑着说:“我刚进来,就遇到了卖花的姑娘,她以为我在等女朋友,非让我买一束,这不,给她做了个生意,我不喜欢花,送给你吧。” 凌希没有接,“可我并不是你女朋友。” “没人规定送花一定得送给女朋友。”夏修一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男朋友也可以。” 凌希心中一惊,没料到夏修一竟会这么快表白,看着他捧到自己面前娇艳欲滴的玫瑰,凌希眉心微蹙,拒绝的话不假思索,“夏医生,我想你误会了,算上之前在医院,这才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见凌希不接受玫瑰,夏修一也不恼,将玫瑰放在桌面上,看着凌希,“缘分这种东西跟见几次面没关系。” “我结过婚。”凌希说。 夏修一显然没料到,微微一怔,看到凌希扯出脖子上的链子,上面挂着一枚戒指,凌希轻轻一笑,“刚离。” 夏修一挑眉,“离婚了还留着戒指,这是忘不了对方吗?” 凌希没说话,当做默认,夏修一沉默片刻,喝了一口果汁,不甚在意道:“再浓烈的旧情也有忘却的那天,凌希,不如珍惜眼前人。” 他的笑容温柔得体,又像是充满了某种蛊惑,眼神牢牢看着凌希,似乎要一直看进他的心里,凌希放在桌面上的手轻蜷,夏修一伸手覆在上面,他的手心冰冷,轻轻摩擦了下凌希的手指,凌希不动声色抽回自己的手,站起身告辞,“多谢夏医生一直以来的照顾,只是你的心意,我不能给你想要的回应,抱歉了。” 凌希心情复杂回到房间,百无聊赖趴在床上摆弄手机,意外发现周晨望居然更新了朋友圈,一张在夜场玩的照片,身边全是凌希不认识的人。 凌希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停留了许久,最终按了锁屏键。 没有谁离开谁就过不了,诚如夏修一所说,再浓烈的旧情也有忘却的那天,凌希想,不知道他和周晨望,谁会是先忘却旧情的那个。 为了不让外婆生疑,凌希还是选择乘坐夏修一的车回江郡,夏修一一切如常,就像昨天的告白失败并不存在一样,还贴心的为外婆准备了晕车药,从首都开车回江郡,要走五个小时。 凌希坐在副驾驶,起初还如坐针毡,但夏修一不愧是学过心理学的,三言两语的寒暄就打破了彼此的尴尬,两人东南西北的聊天,一路上也不算无聊。 高速走了一半,前面遇上堵车,大大小小的车子堵了长长的一路,夏修一减速将车子慢慢滑到车流中停下,打开窗户往外张望了一下,一眼看不到头,他又将车载广播调到交通频道,收听实时路况,播音员甜美的声音播报着前方路段发生严重车祸,四车连续相撞,更有一辆大货车侧翻,拦住了去路,预计拥堵时间是半个小时。 夏修一轻叹,对凌希说:“没办法了,只能等一会,没想到还能和你多待半个小时。” 凌希不知道如何接话,便没有出声,从后视镜中看到外婆歪在座以上睡着了,解了安全带探过身子去给她盖上毯子。 夏修一拉开车门走出去,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去看路况,又和前面的司机站着聊了一会儿天,走回来对凌希说:“要不下来站会儿吧,活动下筋骨。” 凌希坐了几个小时的车,也实在是坐的腰疼,于是点点头,下车后绕过车头走到夏修一身边,走了两步路,又锤了锤自己的腰。 夏修一见状,从车内拿出一个很大的保温杯,给凌希倒了一杯温水,“泡的枸杞水。” 凌希接过,笑着道谢,夏修一忽然凑近,伸手拨弄了一下凌希的头发,笑道:“你这一缕头发真倔强,翘起来还按不下去。” 凌希不太习惯夏修一的动作,正要往后一步悄然避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响亮的汽车鸣笛。 大家都堵在这里,也知道前方是什么状况,没人会无聊到去鸣笛催促。凌希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一个激灵,夏修一显然也对这样的行为非常不满,两人没什么好脸色转过头去,看到鸣笛的车子堵在距离他们两个车的斜后方。 凌希一见到那辆车,心中突地一跳,忙转过身去,他认识那辆车,那是周晨望曾经开过几次的大G。 凌希不知道周晨望晨的车怎么会堵在这里,他将水杯还给夏修一,转身就拉开门要上车,然而身后的鸣笛声却一声又一声,在拥堵的车群中格外刺耳。 周围的司机渐渐发起抗议,夏修一瞧出端倪,皱眉道:“好像是冲着我们来的,我去看看,凌希,你上车去。” 凌希却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认命道:“夏医生,那是我认识的人,还是我去吧,麻烦你照顾一下外婆。” 凌希迈着步子朝大G 走去,鸣笛声也停了下来,凌希觉得脚下似有千斤重,十几米的距离,仿佛隔着重重山阙,直到走到面前,凌希的心里仍是空白一片。 驾驶座的车窗落下来,周晨望的脸出现在凌希面前,脸色黑的难看,像看仇人一样看着凌希,挖苦道:“可以啊凌希,才离婚多久,这么快就有了新欢,看来是要赶在我面前二婚了?” 凌希不想和他在大庭广众下吵架,看到车里没有别人,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周晨望恨不得从椅子上弹起来,对着凌希嚷嚷,“你上来干什么!我让你上来了吗!滚下去!” 凌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中控台上,沉声道:“这是之前问你爸爸要的五十万,我一分钱都没有动,现在还给你。” 周晨望不解,却下意识嘲讽,“怎么,嫌少了?你再开个价,我看我能不能满足你。” “小望,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凌希垂着头道歉,声音不大,紧跟在周晨望的话语后面,小的几乎让人听不清。 周晨望却听清了,他像是被这三个字施了定身法,呆在那里许久没有反应过来,两人沉默半晌后,周晨望回过神来,警觉道:“你别来跟我撒娇啊,指不定又憋着什么坏,凌希,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我知道,我跟你道歉不是想得到你的原谅,我只是不想欠你什么。”凌希始终低着头,不敢看周晨望。 周晨望轻哼一声,“你欠我的多了,五十万就卖了我们的感情,凌希,你以为还了钱就没事了?你想的倒美。” “如果我说我有苦衷,你现在还愿意听一下吗?”凌希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问出这句话。 周晨望正在气头上,想都没想,一口回绝,“我才不听,那个开A3的,一直朝我们这边张望的人,就是你的苦衷吧?” 凌希双手放在膝盖上,不安地半握成拳,没有再说话,车内一时安静下来,他一直低着头,周晨望看不见他的表情,刚要出声撵他下车,忽然看到一滴晶莹的液体滴在凌希的手背上,在手背上划过一道水痕。 周晨望一下子慌了,下意识就道:“你怎么还哭了,我又没说你什么。” 凌希也觉得自己丢脸,可他现在的情绪已然控制不住,与其下车让其他人看着他哭,不如就坐在这里,他将头靠在车窗上,一只手掌盖着脸,哭得无声。 周晨望彻底没招了,他刚才看到凌希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火气蹭的就上来了,发誓要将凌希好好羞辱一番,可是话还没说两句,看到凌希的眼泪,心里又免不了泛起阵阵心疼。 他试探地伸手过去,想安慰,却又不知道手该放在哪里,最终落在凌希的头顶上,声音也软了下来,“好了,你怎么一见到我就哭,我又不是凶神恶煞,你几岁了。”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凌希哭的更凶了,一边哭还一边说:“小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好难受。” “好好好,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先不哭了好不好?”周晨望轻轻摸了摸凌希的头,将凌希头顶那根翘起来的头发揉进了自己的手掌心。 第43章 尝过一次已是刻骨铭心 车内很安静,空气中隐约飘着凌希熟悉的香水味,凌希撑着头哭了一阵,听着周晨望好言好语地哄他,心里的难受更甚,本来想停下来的眼泪,一时倒停不下来了。 他想起来那时候被翟岳掳走,想起了在翟岳面前经历的一切,想起了拿到误诊结果时候的担惊受怕,满心的委屈无处诉说,一直闷在心里,此刻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一股脑地倒出来。 只是吓坏了周晨望,周晨望见凌希哭得越来越伤心,心急如焚,索性探过身子来将凌希的头抱在怀里,开始自责他刚刚过分的话语,他轻抚着凌希的头,哄道:“宝贝儿别哭了好不好,你一哭我就跟着难受,你有什么苦衷,你说我都听,我都相信你。” 凌希没忍住,抓住救命稻草般用力拉住周晨望的胳膊,好歹止住了眼泪,抬眼看向周晨望,又道了一遍歉,“对不起。” 凌希眼中带着湿润的光,细长的睫毛湿漉漉的,眼尾泛着哭久了的微红,周晨望哪儿经得住他这样的眼神,一眼直直看到了周晨望的心底,纵使此前有再多的怒气此刻也一点都发不出来,全都化成了满心的心疼。 周晨望用手指拭去凌希眼角的余泪,抚着他的脸,柔声道:“是我不好,我刚刚不该吼你,你哭得我心都碎了,不信你摸摸。” 说着就牵起凌希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凌希感受着那里强有力的心跳,这么久以来的思念和情绪终于找到了落脚点,周晨望胸口的体温顺着指尖,一点点传递到凌希的体内,凌希把周晨望的手握在手中,喃喃道:“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我哪儿敢啊,不原谅你我岂不是这辈子没老婆了?那也太惨了。”周晨望笑着说。 凌希愣愣问,“可是,你不是快结婚了吗?” “我和谁结?乔书竹吗,她想得美,这辈子我也就能被我老爸安排一次,不可能再被安排第二次,我周晨望绝不二婚。” 凌希想,那次电话里周晨望所谓的二婚,大概也是在气头上说出来的话,凌希又道:“小望,我之所以和你分手是有原因的……” 凌希话还没说完,手机突然响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夏修一打来的,凌希看一眼周晨望,还是按了接听键,不料周晨望直接伸过手来,替凌希开了免提。 夏修一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小希,前面路况好像有松动的迹象了,我想你可以过来了。” 凌希没来得及说话,周晨望就开了口,语气十分不善,“不必了,凌希跟我走,我会把他安全送到家,不劳驾你了。” 夏修一大概是没料到会出现别人的声音,愣了片刻,才继续说:“小希,外婆还在车上,别让外婆担心。” 周晨望不再继续替凌希回答,只是静静看着凌希,凌希知道,如果他现在选择回到夏修一车上,那他和周晨望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又会土崩瓦解,于是他满怀歉意对着手机那端的夏修一说:“实在不好意思夏医生,我这边还有点事没处理完,我现在过来把外婆接过来,麻烦你了。” 夏修一听后什么也没说,第一次主动挂断了凌希的电话,凌希觉得他可能失去了这个朋友。 挂断电话后,凌希拉开车门要去接外婆,周晨望也和他一起下来,强行拉过他的手,“我陪你去。” 凌希和周晨望之间的误会还没解除,他现在不敢惹周晨望不高兴,只能任由他牵着,两人一起出现在夏修一的面前,周晨望还顺势将凌希往怀里带了带,宣誓主权一样。 夏修一脸色有些难看,但良好的修养使他没有当场发作,把凌希的行李递给他,最后又问了一遍,“凌希,你想好了吗?” 凌希感受着周晨望手心的热度,垂着头微微颔首,“夏医生,谢谢你。” 夏修一不再说话,外婆醒来后看着眼前表情各异的三个人,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恍惚了半天,才认出周晨望来,她第一时间去看凌希,凌希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在外婆面前低眉顺眼,外婆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私心里是更喜欢稳重妥帖的夏医生,然而当着凌希的面,她没有让凌希下不来台,一言不发接受了凌希的安排,和他一起坐上周晨望的车。 周晨望将外婆安置好,很是乖顺地问外婆晕不晕车,想要喝点什么吃点什么,他车里放有小冰箱,存放着简单的点心。 外婆摇摇头,示意什么都不需要,裹着毯子,歪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凌希暗自对着周晨望摇头,并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他说:“我的事情等会下车了再和你细说,我不想让外婆知道。” 周晨望点点头,与此同时,堵了半天的路终于疏通,车辆一点点朝前走,周晨望捏了捏凌希的手,也发动了车子。 凌希靠坐在副驾驶,坐在熟悉的位置,身旁是熟悉的人,看着窗外陌生的景色,这段时间以来布满阴霾的心情也渐渐明朗起来。 他侧过头去看周晨望,周晨望没什么变化,还和从前一样英俊桀骜,专心致志开车的样子更是令人心动,凌希轻叹着感叹,“我还以为我们再也见不到面了。” “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谁能想到我不过去一趟北京,居然还把你给捡到了,说明你是跑不出我的手掌心的。”周晨望笑着说。 凌希也笑,笑容映着窗外的夕阳,煞是好看,他熟练地打开车载蓝牙,播放音乐,心想,这一次,说什么他也不会再放开周晨望的手了,就算天塌下来,也不再放开,其中滋味,尝过一次已是刻骨铭心。 周晨望把凌希和外婆送回江郡,外婆回了养老院,他们二人找了个清净的西餐厅,坐下来继续下午在车上没有说完的话题。 凌希切着牛排,把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给周晨望讲了一遍,包括他什么时候收到的短信,什么时候去医院检查,之后又经历了怎样的心理斗争,全都说的清清楚楚,末了,他小心翼翼地说:“小望,你放心,我和你在一起之前真的干干净净的,你别讨厌我。” 周晨望听得震惊,被凌希最后一句话戳到心窝,蓦然想起凌希在和他结婚以前的职业,明白了为什么凌希宁愿选择和他分手也不告诉他事情真相,周晨望在协议结婚前就表现出了对凌希职业的鄙夷,凌希对那时候的羞辱一定记忆犹新。 周晨望忙握住凌希的手,“我说过我相信你,而且结婚时候的体检报告我都看过的,我怎么会讨厌你,这种事你该早告诉我。” 凌希低着头,终于把一直没告诉周晨望的事说出口,“其实那晚和你是我第一次接客,我除了你从没有过别人。” 周晨望微微一怔,继而轻笑,“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你有过别人,我就会嫌弃你吗,大家都是成年人,我不会在乎这些的,我当初就是一时口快,我就不乐意看你在我面前一副清高的样子。” 凌希被逗笑,回握住周晨望的手,一颗心被堵得满满当当,他害怕的只是周晨望如果知道他疑似染病,会怎样看待他,如今看到了周晨望的态度,再大的问题也不算是问题了。 周晨望说完,突然问道:“我觉得这件事肯定不会这么简单,你又没有把翟岳真的踢成废人,他就算要报复你,以他那龌龊的心思,大可以自己动手,不用非要找另外的人,既然找的人有病,那肯定是提前谋划好的,那天给你发短信的号码你还记得吗?” 凌希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其中有蹊跷,只是当时他被一条短信打乱了所有的思维,没有细想。他忙拿出手机,翻了几下,说:“短信我还没删。” “给我看看。” 周晨望接过手机,看着那串陌生号码,用自己的手机拨了个号,吩咐道:“帮我查个手机号码,快一点。” 将电话号码报给对方后,周晨望安抚凌希,“现在号码都是实名制,查起来很快,要是这一切是翟岳干的,他就算现在在监狱我也不会放过他,如果是别人,那也等着瞧吧,” 凌希心中隐约想到一个人选,他被误诊后,唯一一个主动和他联系的人是乔书竹,此时回想起来,乔书竹能拿到他的检测单也未免太过凑巧,可是这件事太大,没有证据,他也不能随口污蔑一个女孩子,凌希心想,乔书竹好歹是个女孩子,他希望她没有这么恶毒。 当晚周晨望没有回上京市,留在江郡陪凌希,凌希怕他住不惯出租屋,说出去住酒店,周晨望却拒绝了,抱着凌希和他一起挤在出租屋小小的床上,周晨望将头埋在凌希的脖颈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身体紧紧贴着凌希,喃喃细语,“凌希,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有多想你。” 凌希抱住周晨望,“我也是,小望,我很想你。” 周晨望一个翻身,将凌希压在身下,居高临下看着他,坏坏一笑,“那你说说你都怎么想我的,嗯?” 凌希脸上一热,避开周晨望炙热的眼神,“这怎么说……” “那我告诉你我都是怎么想你的,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我要躺在你的床上才能睡着,整晚整晚都很难受,身体难受,心里也难受,我就看着你都照片……”周晨望说着说着就朝着一发不可收拾的方向去了。 凌希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好气又好笑,周晨望二十来岁,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和凌希在一起食髓知味后,骤然分开,当然适应不了,凌希其实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可他不好意思说。 周晨望舔一下凌希的手心,凌希被舔得浑身一抖,就听到周晨望用充满蛊惑的声音问他,“凌希,可以吗?” 凌希想起这段时间的曲折,心底对这种事仍存着一丝害怕,他抿着唇,不知该怎么回应。周晨望见状,附身轻吻一下他的眼睛,“没关系,未来时间还长,我们不急在这一时。” 说着就要回到凌希身旁躺着,腰身却被凌希牢牢抱着,凌希将脸贴在周晨望脖子上轻轻蹭了蹭,特别小声地说:“那你轻一点。” 他话音刚落,周晨望一把扯过被子,将两人盖了个严严实实,可怜出租屋的单人床承受着生命中不可承受的力量,摇摇晃晃几乎要支离破碎。 第44章 这孩子太虎了 第二天一早,和煦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落在窄小的单人床上,被窝里露出两个毛茸茸的脑袋,紧紧靠在一起,周晨望抱着凌希睡得正香,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 周晨望嘟哝一声,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摸手机,看也没看直接接起,被吵醒的他语气非常不耐烦,“谁啊!” “是我,周少,你昨天让我查的那个手机号已经查出来了,机主是一个叫邱洛的人。”电话那端的人汇报道。 周晨望一听,原本还睡意朦胧的他一下子清醒过来,坐起身又问了一遍,“你说谁?” “邱洛。”对方复述了一遍。 周晨望眸色沉下来,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他一言不发地挂断电话,凌希被他的动静吵醒,揉着眼睛醒过来,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周晨望给凌希盖好被子,低头亲了一下他的额头,“给你发短信的那个人查出来了,我们等会一起去处理,我现在起床去给你买早餐,你再睡会。” 凌希昨晚确实累极了,但是被吵醒后困意也渐渐消散,他揉了揉后腰咬着牙坐起身,问周晨望,“是谁?” 周晨望看他一眼,心情复杂道:“邱洛。” 凌希怔住,思绪也因为这个名字完全清醒,他眉心慢慢皱起,脸上的表情既痛心又有些意料之中,缓缓道:“我早知道他嫉妒我,我以为木屋酒店那次已经是他最大的恶意,没想到他竟然会一而再地针对我,我自认从没做过对不起他的事。” “一直以来和他生活平等甚至还有些不如他的人,突然有一天过得比他好了,这就是你得罪他的地方。”周晨望拥住凌希,“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比他好,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别多想了。” 凌希没有再说话,只是将头靠在周晨望身上,他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坏到这种程度,这件事就让周晨望去处理吧,他觉得心很累。 周晨望本来想带着凌希回上京,可是外婆不愿意去,凌希又刚在这里找了份不错的工作,也暂时不想走,周晨望便和他商量好了,他先回去,过段时间再来接凌希。 两人依依不舍的告别,小别胜新婚的欢愉只过了一天,就演变为离别的伤感,幸好两个城市相距并不远,周晨望可以随时过来。 周晨望回到上京市后,第一件事就是处理邱洛,他在上京市找个人易如反掌,很快便找到了邱洛,正值周末,周晨望亲自过来将凌希带回上京,要他亲眼看着邱洛的下场。 邱洛已经瘦得不成人形,精神状态也不好,一看就是久病之人,凌希一见到他就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被误诊了,大概是邱洛用了什么办法将他们的血样对换了,邱洛才是那个生病的人。 邱洛倒是爽快,被逮到后几乎没被怎么盘问,就招出了母后主使,真的是凌希猜测的乔书竹。 邱洛说,上次在医院,乔书竹得知他和凌希认识,就用钱为诱饵,要邱洛和她合作,邱洛给她讲了凌希和翟岳之间的纠葛,正巧碰上翟岳被保释出狱,不知道乔书竹用了什么方法,说服翟岳继续对付凌希,之后又吩咐邱洛更换凌希的血液检测样本。 事成之后邱洛收了一笔钱,乔书竹就再没有联系过他。 周晨望听完,气的青筋暴出,将邱洛交给手底下的人处理,转身就要去找乔书竹,凌希怕他冲动闹出事来,忙跟上去,在车上,周晨望将这件事告诉了沈霄,说得咬牙切齿,任周晨望再怎么想,也不会想到一个女孩子能做出这种事。 他们在一个私人会所找到乔书竹,乔书竹正悠闲喝着价格高昂的下午茶,脸上精致的妆容和甜美的笑意,在凌希看来,犹如蛇蝎。 凌希差点忘了,她只是个比周晨望年纪还小的少女。 乔书竹对周晨望的到来颇为吃惊,看到周晨望身边的凌希时,更是一脸错愕,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站起身笑着迎道:“晨望哥哥,你今天怎么想着到这里来了,之前约了你几次,你都不来,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儿呢。” 周晨望没心情跟她瞎扯,直接问道:“凌希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乔书竹微微一愣,继而笑了,“晨望哥哥都知道了?是我干的。” “你承认的倒是快,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小小年纪跟谁学的这些手段!”周晨望气急骂道。 乔书竹一脸坦然,不以为意,“凌希之前本来就是做那种工作的啊,谁知道他是不是干净,晨望哥哥别被他给骗了。” 凌希听着这些诛心的话,以为自己会气的发抖,可此时他只觉得好笑,他就站在周晨望旁边,看着乔书竹故作淑女的模样,就像在看一个笑话。 周晨望却没这么淡定,几乎被乔书竹气死,握紧拳头蠢蠢欲动,却看着乔书竹一个女人迟迟下不去手,两厢对峙时,忽而从身后冲过来一个人,上前猛地一巴掌甩在了乔书竹脸上,只听一声清脆的耳光声,乔书竹被打得摔在沙发上。 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众人,乔书竹更是难以置信捂着脸转过头来看,见到打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林雅然。 林雅然和沈霄赶了过来,沈霄关上包房的门,林雅然没给乔书竹反应的机会,再次冲过来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将她从沙发上拽起来,左右开弓,又是两个干净利落的耳光,将乔书竹彻底打懵了。 凌希和周晨望看得呆住,沈霄则在一旁抱着手看戏,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林雅然打完骂道:“贱人,打的我手都疼了。” 乔书竹嘴角溢出鲜血,一直保持的姿态被打的七零八落,骄傲没了,矜持也没了,一双眼睛疼的眼泪汪汪,却招不来任何人心疼。 林雅然终于放开她,揉着手腕回到沈霄身旁,拨通一个电话,立马就有一群人进来将乔书竹架起来就往外面带。 乔书竹慌了,哭喊道:“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 林雅然淡淡吩咐,“带她下去好好教育教育,你们知道分寸。” 几个人应了一声,拖着乔书竹就往外走,乔书竹拼命挣扎,“放开我!不然我就报警了!” 可是那群人根本没有理会她,直到她的声音消失在门口,包房的门再次被关上,房间重回宁静。 几人在沙发上坐下,林雅然对着沈霄抱怨手疼,沈霄替她揉着手心,看着周晨望无奈道:“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雅然正好在我身边,被她听到了,气不过非要跟着过来,我想着对付女人总是女人更有办法,就带她过来了,看来没带错,孩子太虎了。” 林雅然瞪他一眼,周晨望啧啧称奇,“来得好,不然我怕我真是要忍不住动手打女人。” “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没想到她这么恶心,简直绝了,我这辈子见到的贱人加起来都没她贱。”林雅然依旧愤愤不平。 听着他们聊天,凌希有些担心,“乔书竹会怎么样?万一她真的报警就糟糕了,毕竟她陷害我的事情也没有切实的证据。” 沈霄笑道:“别担心,雅然不会把她怎么样的,让她稍微吃点苦头而已,报警就让她去报,不会有事的。” 凌希还是有些不放心,周晨望拉过他的手,说:“你只要记得,咱们这些人中,最不能得罪的就是林雅然,她家里的背景和我们都不一样,根本没有把金桥银行放在眼里,乔书竹就算回去跟她爸爸哭诉,他爸爸不仅不会报警,说不定还会上门道歉。” 凌希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了,却仍然留了一丝疑惑,既然林雅然家里背景这么大,周晨望当初又怎么敢那样对她,还没问出口,沈霄笑道:“我们这群人中,也只有无法无天的周晨望不怕这位大小姐。” “你也怕吗?我怎么那么不信呢。”沈霄说完,林雅然问他。 沈霄笑说:“怎么不怕,怕的很呢,万一哪天大小姐你一个不高兴把我撂开可怎么办。” 林雅然轻咳两声,对着周晨望和凌希,还是有些许尴尬,不跟沈霄继续说下去,凌希却看到她悄悄红了脸。 乔书竹当然没有报警,如同周晨望说的,乔行长以为自己的女儿跟林雅然闹了什么矛盾,甚至亲自到林家道歉,这些都是后话,这件事闹得这么大,周雄自然也知道了原委,和乔家的婚事就此作罢,周雄看着再次和凌希凑在一起的周晨望,除了长吁短叹地叹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一个知道事情真相的晨悦闹了好大的脾气,责怪周晨望和凌希不第一时间告诉她,还对自己没能去教训乔书竹耿耿于怀,非常遗憾,她气道:“居然让一个外人做了我该做的事,岂不是显得我周晨悦很没本事,都让人欺负到我哥和我嫂子头上了!” 凌希将冰淇淋递给她,好脾气安抚,“你要是打了她,恐怕后果就不一样了,我们都没事,别生气了。” “不行,我一定要做点什么。”晨悦气愤说着。 后来,凌希才知道,晨悦在她任职的时尚杂志撰写了一篇文章,含沙射影说了某个名媛令人不齿的真面目,文字中各种明示暗示,明眼人一看就能猜出这个名媛是谁,这家杂志一直以来都是销量冠军,这件事更是在上京市的名媛圈流传开来,乔书竹彻底失去了立足之地,在家休养一段时间后,被乔行长灰溜溜送出了国。 第45章 就想结个婚,怎么这么难(不虐 周末过后,凌希重新回到江郡上班,周晨望苦于和他的异地恋,想了个法子,预备将他名下的制药厂在江郡开一个分厂,将近期的工作重心转移到江郡,恰好周氏集团在江郡没什么业务,周雄略加思索,索性决定在江郡市开一家大型商场,这件事也全权交给了周晨望。 周雄的态度不言而喻,周晨望大喜过望,又开始和凌希商量着领证。 周晨沐前不久举行了婚礼,有了董家的支持,事业也是如日中天,对于周晨望一门心思扑在凌希身上,乐得成全。 一切尘埃落定,就等个良辰吉日了,可是周雄突然出了事。 不知道是这段时间接连的打击太大,还是工作强度超标,年过五十的周雄第一次倒下了。 他身体一直不错,突然病倒犹如泰山崩顶,周家一下子陷入了慌乱,周晨望自然不能继续留在江郡,带着凌希连夜赶回上京。 周雄已经被送去医院,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医生说是中风,需要住院观察并接受治疗。 周家人一听更是担忧无比,梅雪莲已经开始抹起眼泪,中风不是个小病,要是有个万一,周雄很可能一辈子就在病床上度过了。 周晨悦呆呆守在病房门口,眼中含着泪水,却始终没有落下,周晨望忙前忙后办理住院手续和询问医生病情相关注意事项,周晨沐则第一时间去到集团总部,以总经理的身份稳住了各位股东,将集团的事务挑在了肩上。 事发突然,大家都有些手忙脚乱,只有凌希有心思注意到这些细节,他甚至看到董家的人开始频繁出现在周氏集团总部,想来周晨沐大概是想趁此机会拉拢股东,大权在握。 周雄此前一直没有明确表明接班人的人选,这次突然病倒,倒是给了周晨沐希望。 每天大家从医院回家都已是深夜,凌希趁着周晨望洗完澡的功夫,将他拉到身边,轻声提醒他注意周晨沐的行为。 周晨望听后眉心一皱,“老爸只是暂时住院,他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吧。” 凌希不屑冷笑,“你大哥那个人的手段你又不是没见识过,别太过掉以轻心。” “那你觉得,老爸这件事会不会跟他们有关,老爸发病的时候我们都不在他身边,只有梅雪莲在,会不会是被她给气的?”周晨望暗自琢磨。 凌希想了想,道:“可是你爸爸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能有什么事会把他气成这样?” “那我就不知道了,如果这事真是梅雪莲干的,我绝对不会放过她。”周晨望恨恨地说。 凌希靠过去贴在他身上,伸手捏捏他的脸,心疼道:“这段时间忙前忙后,你都瘦了一圈。” “是啊,都没空好好陪你,说好了要抽空去领证的,又耽误了,咱们领个证真艰难。”周晨望抱着凌希,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蹭着撒娇。 凌希感受着周晨望整个压在他身上的重量,笑道:“好事多磨,说不定这是上天对我们的考验。” “那这考验也太多了,我就想结个婚,怎么这么难。” “那要不然不结了吧?”凌希笑着开玩笑。 周晨望一听就急了,瞬间坐直身子,正色道:“那可不行,不跟你结婚我就成了二婚男了,不值钱的。” 凌希被周晨望逗得笑起来,周晨望偏偏还不放过他,凑过来挠他痒痒,凌希最怕痒,被周晨望逼在墙角退无可退,又哭又笑地求饶。 凌希知道,周晨望这段时间因为周雄的病,心情不是很好,今晚和他玩闹一阵,也能让周晨望稍微放松一下,毕竟和周晨沐不同,周晨望是真心在为周雄担忧的。 凌希的提醒果然没错,没过两天,眼见周雄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梅雪莲和周晨沐开始行动起来了。 首先是梅雪莲号召大家开了个家庭会议,对周雄的病表示了一下心痛不已的心情,之后又说周氏集团不能一日没有主,要请律师来给周氏集团重新确认接班人。 梅雪莲说得诚恳,边说还边抹眼泪,真是见者伤心闻着落泪,然而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和她感同身受,周晨望和凌希静静看着她表演,周晨沐和董清河坐在一旁,一副随时准备上前帮腔的样子,唯一冲动的周晨悦今天竟然出奇地冷静,冷眼看着梅雪莲,没有立刻发作。 梅雪莲说完,见没有人说话,以为大家都同意了她的建议,就要叫律师进场,晨悦此时才站起身,扬声道:“梅姨等一下,不知道你请的是哪个事务所的律师?” 梅雪莲不懂她为什么问这个,不过还是慈爱笑道:“是东城律师事务所的,他们在上京市是数一数二的事务所,工作能力毋庸置疑,晨悦就放心吧,一定公正。” 晨悦笑笑,笑容浮在面上,“这么巧,我也找了律师,不过是上若律师事务所,全国著名的事务所,梅姨不如先听听他们怎么说?” 梅雪莲一时愣在了当场,不知道晨悦居然还有这么一手,有些犹豫不决看向周晨沐,周晨沐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先看看晨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见机行事。 周晨悦于是叫来了上若律师事务所的律师,跟着律师一起进来的还有上京市公证处的工作人员,他们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话,直接拿出了一份协议,是周雄之前亲笔签的股权分配协议,不仅有纸质版,还录了个视频版。 协议中清清楚楚地说明,若有万一,周雄名下20%的股份,分配如下:周晨望和周晨悦分别6%,周晨沐5%,余下的3%交由专门的机构管理。 白纸黑字和视频面前无从抵赖,当着律师和公证员的面,梅雪莲崩溃了,大叫道:“不可能,这一定是假的,他怎么会没留给我?” 律师态度很好,保持着良好的职业素养,将协议翻了一页,指着上面的条目对梅雪莲说:“周雄先生将淮阳市一家商场的产权送给您了。” 梅雪莲仍是不能接受,一个商场的产权才值多少钱,跟周氏集团的股份来说一文不值,更何况,按照周雄这样的分配法,周晨望的股份本来就比周晨沐高,再加上周晨悦的,他从此就是周氏集团掌握股份最多的,明摆着是周氏集团下一个接班人,梅雪莲怎么肯接受。 周晨沐对此也表示怀疑,提出进一步公正,周晨悦笑道:“当初爸爸做这份公证书的时候我就在场,大哥想要进一步验证也没问题,不过白费功夫,反正老爸早晚要醒的,到时候大哥不如亲自去问问他。” 董清河站起身走到周晨沐身边,道:“就算这样,也不一定晨望的股份就最多,我们手里也有几个股东的支持,谁是未来的董事长,还未可知。” 一直安静坐着没说话的周晨望轻咳一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他身上,他拿出手机,调到相册,上面有一张股权转让书的照片,转让人是左菀,受让人是周晨望,转让股权10%。 左菀是周晨望和周晨悦已经去世的亲生母亲。 这张照片一出,大家都傻了眼,周晨望环视一圈,看着众人的神情,缓缓道:“这份协议现在存在汇光银行的保险箱,当初是他们律师事务所另一个人受理经办的,我不想麻烦所以没有把他们请过来,你们如果不相信可以自己去问,协议写的很清楚,等我十八岁的时候,将我妈妈名下10%的股权转让给我,之前我一直没说,是懒得说,周氏集团本来就有我妈妈的一份,每天看着你们上蹿下跳企图独占我们周家,就觉得像看跳梁小丑一样好笑。” 周晨望既然敢拿出这个来,当着律师和公证员的面,自然不会是谎话,周晨沐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一直不知道剩下的10%股份在谁手中,他一度以为是周雄给自己留的后路,没想到居然在左菀手里。 这个重磅炸弹一丢,周晨沐已经完全失去了竞争权,无论他再怎么去笼络股东,手里的股份也不可能超过周晨望。 梅雪莲一张脸气成猪肝色,一点儿也顾不上周家太太的体面,哭喊着不信,要去问个清楚。 周晨望猛地一拍桌子,怒道:“闹了这么久还不够吗!老爸还在医院躺着,你就张罗着要瓜分家产,你安得什么心!梅雪莲我警告你,你最好祈祷老爸没事,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周晨望一嗓子震慑了梅雪莲,她顿时止住了嚎哭,歪坐在沙发上,一脸的难以置信,她怎么都没想到,在周家唯唯诺诺这么多年,只换回了这么个下场。 周晨沐走过去挡在梅雪莲身前,对着周晨望也卸下了平时的面具,冷道:“你想做什么?” “你们安安分分,我什么都不会做。”周晨望直视着他的眼神。 董清河在一旁道:“如果联合起董家,想要分离周氏集团不是什么难事,二弟不要把事情做绝了。” “是吗?”周晨望一笑,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叠照片丢在桌子上,“你一门心思扶持的老公,背着你和别的男人在床上销魂的很,不知道大嫂见没见过这个男生,有没有听他叫过你一声姐姐。” 照片在茶几上散开,上面都是周晨沐和一个清秀小男生,看画面就知道都是偷拍,有的是普通约会吃饭,有的是手拉手逛街,有几张甚至拍到了房间的画面,颇有些辣眼睛。 周晨沐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迅速将照片收起来,然而在场的人,该看的都已经看到了。 梅雪莲经过两次打击,差点当场昏厥,周晨沐朝周晨望走过来,抬手就要打人,却率先被董清河扇了一个重重的耳光。 董清河脸色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眼中满是怒意,却看不到一点悲伤,她冲周晨沐说:“我当初和你结婚也只是想促成两家合作,进一步壮大董家,虽然我对你没什么感情,但是婚前我和你说好了,不管以前怎么玩,婚后就要收手,我绝对不允许我董清河的男人有任何不忠的行为,你当时说的话都被狗吃了吗!” 周晨沐被打得脸上泛红,却没有反驳,这件事确实是他做的不对,对于董清河,他无话可说,只能恨恨将手里的照片揉成一团,可是揉皱后却又下意识抚平。 周家客厅一时间乌烟瘴气,放了两个大招的周晨望重新坐回沙发上,揽着凌希看戏,凌希悄声问:“那些照片,什么时候拍的?” “从你告诉我那个大学生的存在后,我就派人盯着他了,想不到我大哥对他还挺上心,送的那么远,一个月还要去陪他几次。”周晨望摇着头唏嘘。 第46章 怎么结婚还带插队的啊(完结) 周晨沐的事情一出,董清河直接从周家搬走了,没过两天,就送来了离婚协议。 董家虽然有意和周家联姻,可是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牺牲自己女儿的幸福,周晨沐被这些事闹得焦头烂额,他觉得既然是商业联姻,没必要这么较真,还跟董清河说也可以允许她在外面找别的人,大家维持表面关系就行了。 董清河都气笑了,将离婚协议书往周晨沐身上用力一丢,冷道:“我要找别的男人还需要你批准?我可以接受商业联姻,我也不在乎你爱不爱我,但是作为我的老公,在外面乱来,那就是打我的脸,传出去别人怎么看我?难道我董清河连个男人都看不住吗,别废话了,这事儿没得商量。” 董清河说罢看了周晨沐一眼,继续道:“我们董家就算不依靠你们周氏集团,也不至于没饭吃,但是你周晨沐以后能不能在周氏立足可就难说了,你那点股权拿什么跟你弟弟挣,我是来联姻的,不是扶贫的。” 周晨沐被董清河的话气的半死,不想继续跟她理论,一言不发签了离婚协议书,他还记得,当初两家人议亲的时候,董家是怎样喜笑颜开称心满意的,真可谓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树倒猢狲散。 和董家的联姻结束后,周晨沐彻底失去了支持,仅靠他笼络的那几个股东根本没办法和周晨望兄妹抗衡。周晨望和周晨悦凭借手中超出常人许多的股份,很快掌握了周氏集团,新一周的例会,周晨沐缺席了,不知道是离婚后伤心过度身体不适,还是不愿看到周晨望坐在那里主持会议。 有些股东对于周晨望平日桀骜的作风虽然不满,可是周氏说到底还是家族企业,他是周雄的儿子,手里又掌握着最多的股份,那些小股东也不敢置喙。 周晨望在集团总部泡了整整半个月,才让所有的事情回归正轨,他这段时间天天加班到深夜,这天结束后也已是晚上十一点多,周晨望站起来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舒展筋骨,惊讶地发现窗外居然飘起了鹅毛大雪。 细密的雪花在夜空中纷纷扬扬落下,映着窗外七彩闪烁的霓虹,给这个热闹的城市平添了一份浪漫。 周晨望忙拿出手机,给凌希打电话,“老婆,上京市下雪啦!” 凌希在听筒那边轻笑,“我知道。” “江郡市也下了吗?”周晨望看着窗户上自己的倒影,隔着大雪思念着心上人。 “江郡下没下不知道,因为我现在在公司楼下,正在看雪呢,下的好大啊。” “你说什么!?”周晨望以为自己听错了。 凌希又轻笑一声,一字一句地说:“周先生,我在你公司楼下等你。” 周晨望电话都来不及挂,拿起衣架上的外套就冲出了门,顶层是专用电梯,向来速度都很快,周晨望却觉得今天格外慢,等他好不容易跑到楼下,累的大喘气的时候,看到凌希从一楼的等候室走出来。 他穿着驼色羊绒大衣,脖子上系着Burberry的经典围巾,头发似乎剪短了一些,柔顺贴在额前,露出秀丽的眉毛,他手里端着一杯咖啡,看到周晨望,笑着朝他招手。 周晨望跑过去猛地一把抱住了凌希,深深地吸了一口他身上的气息。 这段时间太忙,他和凌希有两个多星期没有见面了,平时忙起来倒还好,一闲下来思念就扑面而来,只能靠着电话倾诉衷情,如今总算抱到了真人,周晨望顿时觉得这段时间的疲惫全都一扫而空。 抱了好一会儿,周晨望才松开凌希,在他唇边印下一吻,抵着他的额头问:“怎么今天回来了,是周末吗?” 凌希怔愣片刻,眨着眼说:“明天是除夕啊,你不会连这个都忘了吧。” 周晨望确实是忘了,他忙抬起手腕看一眼手表上的日期,恍然大悟,“我说怎么这几天叫他们来加班,一个个脸拉的老长,原来是要过年了。” “黑心的资本家,就知道压榨我们打工人。”凌希笑着说。 周晨望伸手掐他的脸,“我给他们一人包一个大红包总可以吧,老板娘。” 凌希被他这个称呼闹了个脸红,拉着他往外走,周晨望替凌希拉紧了衣裳,问道:“那我们要去办什么年货吗?” “都这么晚了哪儿还有办年货的,我来公司之前回了一趟家,晨悦和孙叔都已经安排好了。” 两人说着走出公司大楼,不远处司机开着车正等着他们,周晨望和凌希一同走进雪中,两三步的距离,彼此头上和肩上都落满了雪。 今年除夕,周家格外冷清,周雄在医院,梅雪莲之前大受打击,跑到海边租了个别墅住到现在都没回来,周晨沐不见人影,凌希的外婆又不愿意过来,偌大的周家,只剩下周晨望兄妹俩和凌希,以及几个佣人。 人少了,一应事项就简单很多,三个人吃了一顿年夜饭,彼此一起去往医院。 周雄仍然没醒,但是医生说情况已经好多了,正在慢慢恢复,三个人在医院陪周雄守夜,电视里零点钟声响起的时候,周晨望说他准备和凌希领证了。 周晨悦听后高兴道:“早就该领了,拖到现在,不过也不算晚,爸爸知道了一定会高兴的。” 周晨望有些不确定地看向病床上的周雄,“他真的会高兴吗,他之前一直反对。” “会高兴的,我比你了解爸爸,他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心里还是疼我们的。”晨悦为周雄说着好话。 周晨望没有再说话,凌希走过去,默默握住他的手,两人之前就商量好了,等2月14号的时候去领证,原以为到时候会受到一番阻扰,没想到周雄居然没办法阻扰了。 凌希想了想,说:“要不……等伯父醒了再说?” “不用。”周晨望反握住他的手,“我不想再等了。” 看他坚持,凌希也不再说什么,他同样期盼这一天已经很久。 除夕之后,周晨望带凌希去了公墓,这是凌希第一次见到周晨望的妈妈,墓碑上的照片依旧年轻,穿着淡紫色的衣衫,笑容恬静,一看就知道是个温柔的女人。 周晨望拉着凌希跪下,对着墓碑说:“老妈,我要结婚了,带他来给你看看。” 凌希忙恭敬道:“阿姨,我叫凌希。” “老妈,凌希特别好,如果你还在,肯定也会很喜欢他的。” 周晨望的声音中透着浓浓的悲伤,他低着头,却始终没有流泪,凌希的手放在他手中,彼此十指相交,两人在左菀墓前跪了许久,凌希安静陪着周晨望,直到夕阳西下,他们才从公墓上缓缓走下来。 远处的夕阳落日熔金,洒下金灿灿的光,周晨望和凌希逆着光往下走,沉默走了一段,周晨望开口问:“凌希,你知道你爸妈在哪儿吗?” 凌希一愣,之后缓缓摇头。 周晨望又问,“有想过找他们吗?你如果想找,我可以帮……” “不用了。”凌希打断周晨望的话,“我有外婆就够了,小时候我和外婆生活那么苦,他们从没回来过,现在我也不会去找他们。” 周晨望不再劝,伸手揽住凌希,将他搂进怀里,一步一步拾阶而下。 2月14号果真是个好日子,民政局婚姻登记处人满为患,周晨望和凌希去的不算早,排队排在很后面。 周晨望伸着脖子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没有排队的耐心,拿出电话就要走关系找后门,被凌希按住手机,“那么久都等过来了,这一点时间等不了了吗?” 周晨望笑道:“我不是想早点合法吗,你要是愿意等,那我陪你等。” 凌希看着一起排队的人群,“你看能站到这里来的,每一对肯定都有一段不同的故事,比我们更狗血的或许不少呢。” 周晨望也顺着凌希的视线一个个扫过排队的新人,边看边哼道:“那必不可能,还有人能超越我们,那肯定是无脑偶像剧……” 他说着说着突然停下来,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猛地扯过凌希,指着站在他们前面十来米的人,“凌希,你看,那两个人是不是沈霄和林雅然?” 凌希定眼一看,不是他们又是谁,还没来得及说话,周晨望已经冲着他们去了,林雅然一看到周晨望,大惊失色,下意识就往沈霄身后躲。 “好啊你们,悄无声息跑这儿来了,被我逮到了吧!”周晨望得意洋洋。 沈霄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周晨望和凌希,震惊片刻,一把抓住林雅然的手腕,眼神充满狐疑,“我就说你怎么定今天来,原来是周晨望也今天来。” 林雅然一听,立时急了,“我不是我没有,我真不知道他们今天来,沈霄,我跟周晨望早就没什么了,我绝对绝对不是因为他今天过来所以选今天的。” “我们一直都没什么,谢谢。”周晨望在一旁补充。 林雅然却根本没功夫和他斗嘴,看沈霄生气了,拽着沈霄的衣裳,仰头看着他,试图解释。 沈霄黑着脸绷了一会终于绷不住,伸手掐一下林雅然的脸,笑开了,“我开玩笑的,看把你急的,你说过周晨望脾气没我好,长得也没我帅,你从前是瞎了眼。” “嗯嗯嗯!”林雅然见沈霄不生气了,挽着他的胳膊靠在他身上不住地点头。 “靠!你比我帅?沈霄你还要不要脸啊。”周晨望道。 沈霄看向凌希,笑着问:“凌希,你觉得呢,我和他谁比较帅。” “我老公帅!”林雅然抢答道。 凌希对于他们这种幼稚的行为十分无语,扶额轻笑,“我不知道谁帅,我只知道你们再聊下去,我们就要落到最后面了。” 延绵的队伍有条不紊往前行进着,一对对的人越过他们进了大厅,周晨望看到原本站在他和凌希身后的人都不见了踪影,气的大叫道:“靠!怎么结婚还带插队的啊!!!”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