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善类》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他本善类》作者:姚苏桀 简介 裘钰恣意妄为了半辈子,谁也没想到他会折在温然身上。 他躺在病床上,问:“你有没有一瞬间,哪怕只是一秒钟,心里是想着我的?” 温然笑着拍了拍他的脸颊。 先爱的人先输,无心的人洒脱。 所以温然无爱无心,过得潇洒快活。 清冷淡然白切黑社畜X离经叛道人狠话不多法学教授 人类必然会疯癫到这种地步,即不疯癫也只是另一种形式的疯癫 -米歇尔·福柯《疯癫与文明》 强取豪夺/追妻火葬场/狗血盛宴 第1章 如 温然从没有想过自己的第一次就这么交待出去了。 对方谈不上温柔,和小说中的抵死缠绵相反,她除了疼就是痛。 仿佛会死在他的手上,又从他的身下重生。 没想到她一个刚入门的菜鸟直接遇到了王者,她借着酒精的大胆在男人的冷笑中全部破防。 “你不像没有经验。” “我就当是夸奖了。” 为此,她可是找了不少视频参考学习,姜苫还嘲笑她做事一板一眼,太无趣。 这种事,往往是实践出真知。 她的脸闷在被子里,不得不承认姜苫是对的。 任由男人抱着,她甚至有第二次再约他的想法。 “我去接个电话。” 壁灯将男人的侧脸点亮,温然看出他脸上一瞬间的阴鹜,眸中多了几分淡淡的冷漠,毫无刚才的难解难分。 不怕约到坏人,就怕约到熟人。 温然坚信裘钰不记得自己是谁,她长相平平,不爱打扮,一张索然无味的大众脸,混在人群中根本挑不出来。 小说中,这种女主往往会有完美诱人的身材抑或是讨人欢心的性格。 很可惜,温然两者皆无。 她是从裘钰说的那句做吗发现的。 没办法,他的声音太独特了,低沉中带着喑哑,听上去野性十足。 她看着裘钰用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走人,连一句再见都没说。 他是认出她来了? 简直不敢相信。 姜苫的电话适时地打了过来,温然躺在双人床上,触及到的被子上还有裘钰的余温。 她八卦地询问温然感受如何。 “这可是我珍藏的优质网友,我自己都没见过,要不是因为你的生日,我绝对不会贡献出来。” “没什么感觉,他已经走了。” 温然套上衣服,拿卡去付房费,前台扬着公式化的笑,说对方已经付清了,特别强调用的是现金。 她打开软件,裘钰早已注销,用户头像变成了空白。 不留一点把柄,果然很有他的作风。 裘钰,A大最年轻的刑法学教授。 两年前,他作为震惊全国的刑事案件的被告人代理律师。 完整的证据链被他打破,他出现在媒体前,高调宣布无罪辩护成功。 那年,他只有25岁。 * “温然,打卡啊!” 温然恍惚地看向司机,惊慌地拿出自己的一卡通。 此刻的她,素净的脸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仿佛通宵了好几天。 “温然,你也失眠了?” 温然习惯性的微笑点头,下一秒,她才觉得不太对劲。 什么叫也? 她顺着滔滔不绝的声音看过去,发现了坐在窗边的裘钰。 他的脸色不太好,阴冷的眼神望着窗外的雪景,眼下一团黑青。 他为了她失眠了? 温然很快打消了无聊的幻想。 裘钰是谁?她又是谁? 她应该有些自知之明。 周一的班车总是特别拥挤,正如现在,只剩下裘钰前排的座位。 温然硬着头皮坐了过去,在裘钰冷厉的气场下,她如坐针毡,坐立不安。 她掏出煎饼果子,无论如何,要先解决早饭。 坐在裘钰旁边的男人温然也认识,民法学讲师顾渡,说话风趣幽默,是活络气氛的一把好手。 “裘钰,你别板着脸了,是不是怪我昨天把你叫过来?江湖救急,要是再晚一分钟我学生连命都不保了,别生我气了,何况你一个单身贵族也没有别的安排不是?” 煎饼堵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也下不来,原来昨晚是顾渡叫他走的,看来他是真的有急事,不是被自己吓走的。 温然又咬了一口煎饼,忽然在辣酱中品出些不一样的味道。 第2章 果 因为大雪,班车到达比以往晚了一个小时,图书馆8点准时开馆,她迟到了近半个小时。 车一停下,温然连围巾都顾不上系,就冲到下车门。 “温然这么着急干嘛?” 裘钰敞着黑色的呢子大衣,拎着公文包,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你什么时候这么关注她了?” “你才知道?温然对我可好了,每次都把最新的悬疑小说留给我。” 裘钰瞥向在雪中不断晃动的人影,将围巾从顾渡手里夺了回来。 “欸?不是说好借我围巾吗?” “冷。” 可惜温然并没有听到这段对话,否则她一定会自证清白。 作为图书管理员,她绝不会为谁预留图书。 明明是顾渡先在网上借书,温然帮他完成线下手续。 结果是一样的,但顺序错了,就会引起非议。 * 姜苫举着手机在温然面前晃。 “你真的没看到他的长相?” 姜苫气得吐血,她知道温然保守自卑,但连自己第一次的男人都没有看清,这太离谱了。 “你们是怎么做的?说来我听听。” 温然捂着姜苫的嘴,把她带到一旁,低声道:“小点声,你就别问了,一直关着灯呢,我哪能看清啊!” “你是不是傻!随便编个理由开灯不会吗?打开手机,这不就有亮光了吗?” “我不是紧张嘛!” 温然顾左右而言他,死活不肯说昨晚的男人是裘钰。 “切,没看到就算了,我看你这表情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亏我还把他当成白月光呢,看来就是一普男,昨晚的体验感差到爆吧!” “放心,今天你带我尝遍A大美食,明天我保你欲仙欲死,怎么样,够义气吧?” 姜苫这么说,眼神瞄着的不是档口,而是站在档口的男大学生们。 “啊,那不是裘钰吗?” 温然心里一惊。 “来A大第一天就遇到他了,我这运气不买彩票都可惜了!走,去要个签名!” 在咸鱼市场,裘钰的签名堪比一线流量明星的价格。 温然百般不愿,不论裘钰讨不讨厌她,昨晚他注销账号是真。 到底他的体验感是有多差,差到直接断了这个念想? 她,真的有那么索然无味吗? 但实在拗不过姜苫的力气,她只能跟着姜苫走到裘钰对面。 他正和安宁吃饭,安宁先一步抬眸,笑:“你们是来要裘老师签名的吗?对不起,这里是教职工食堂,闲人勿进。” 姜苫傲娇地坐到了安宁的对面,这样,温然就不得不看着裘钰抿紧的薄唇,还有随着咀嚼滚动的喉结。 喉结的侧面,有一道浅浅的指甲印。 温然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 “这位是图书馆小说书库的图书管理员温然,我是跟着她进来的。” 冲着姜苫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温然是图书馆馆长。 温然有些尴尬地笑了:“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多余的话,她不敢再说。 姜苫:“我是您的忠实粉丝,可不可以请裘老师帮我签个名?” 安宁不屑地看向温然,她是裘钰带的第一届硕士生,都说开山弟子会比其他人亲密一点,可她心里门清,一年多了,裘钰对她始终是不咸不淡,不即不离。 说来可笑,她这个弟子连老师的签名都没有拿到。 而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温然,居然敢带着朋友来这套近乎? 可笑至极。 听到姜苫的话,裘钰没什么起伏,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淡漠的视线落在温然身上。 高挺的鼻梁配合凉薄的唇型,自古是薄情的标配。 他动了动唇:“你是在求我吗?” 第3章 混 这话他昨晚说过,不同的语气,同样的悸动。 温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仿佛他用语言打开了什么开关,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是……是啊。” 温然摸向灼热的耳垂,那里痒得难忍。 裘钰双手交错,精明中透着意味深长的讥诮。 他盯着温然,禁欲孤冷,只用那双凌厉的眸,就能给人无穷无尽的压迫感。 “不好意思,我不会给无关紧要的人签名。” 温然一愣。 心里重复着无关紧要这四个字。 眸中的紧张一点点淡下去。 看吧,他果然是嫌弃你。 明明不想哭的,可眼眶却泛起了湿意。 她有骄傲,有自尊,为什么要被裘钰这样欺辱? 你情我愿的事,他又为什么站在制高点上鄙夷着她,仿佛是她做了罪无可恕的事? 算了,失误止步于昨晚,从今天开始,人生重新回到正轨。 她绝不会和他再有过多的牵扯。 姜苫把冰淇淋贴在她的脸颊:“你还在为裘钰的话生气呢?” “这就是他的魅力啊!他越不待见我们,我们越是喜欢得无可救药,宝贝,你还太小,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温然撕开包装纸,将冰凉的榛子巧克力外皮吃掉,露出里面的香草冰淇淋。 “我不理解这种心理。” 温然想起他昨晚掐着脖子的表情,是挺令人神魂颠倒的。 但那又怎样,这样的男人,给狗,狗都不会要。 “不过宝贝,你真的准备在这里一辈子?凭你的学历和能力,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 温然眼眸一黯。 半晌,姜苫锤了下她的小腿,“好,我再也不提了,咱就是说,今年我想要的生日礼物就是裘钰的签名,不知道有没有一位美丽善良的大宝帮我实现愿望?” “你也看到了,我拿不到签名的,你另找办法吧。” “知道了,我不逼你了,别哭丧着脸了,笑一个!” 姜苫的冰淇淋在滴在温然驼色的羊毛衫上,留下一圈印记。 姜苫意味深长地指了指,对视了几秒,温然秒懂。 恍惚中,耳边似是响起了他的声音,他的发旋,他的香气。 他的一切。 该死,她中了裘钰的毒。 无可救药。 * 周一是温然最喜欢的日子,学生的课多,她的工作量就少。 她推着小车,按照编号将归还的图书放回原处。 微信响了两声,是姜苫汇报在篮球场上加的两个男生她已经成功钓上了。 温然笑出声,随即用手捂嘴,回她保护好腰。 啪的一声,眼前陷入黑暗。 李工说电路出了故障,需要1个小时修复。 小说书库朝阴,没有灯光,如同黑夜,按规定必须闭馆。 她没有在阅览区发现人,便将禁止入内的牌子挂在外面。 她打开手机,玩消消乐打发时间。 男人的手就是在这个时候箍住了她的胸口。 不容分说,不加思索,胳膊的肌肉嵌入她的皮肤,触感熟悉撩人。 黑暗中,所有的感受都被无限地放大,温然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每一次的越矩。 她双手护在胸前,试图抵抗那双作恶的手:“你放开我!” 在彻底溃不成军之前,她必须保护住最后的自尊。 裘钰的笑闷在胸口,“做作什么?” 勾引他时,欲拒还休,勾搭别人,是不是也是故技重施,用那张寡淡的脸做着各种上不了台面的腌臜事? 借花献佛,这种事,她经常做吗? 他稍一用力,就把温然推在书架前。 温然闷哼了一声,冰凉的铁架使她的思维更加明晰。 他瞧不上她,否则不会选择在这种地方,这个时间折辱她。 外表衣冠楚楚,实际上道貌岸然,越是了解规则,越知道如何在规则中钻空子。 所谓衣冠禽兽,不过如此。 他的世界无非只有两种人,能为自己所利用的人和能被自己摆布的人。 而温然显然属于后者。 白炽灯重新亮起时,裘钰扯了扯领带,戴上金丝眼镜。 “既然你主动来找我,那就把昨天没做完的补上。” 他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食髓知味,这四字就不会出现在裘钰的字典里。 温然脸色一红,口中的腥味让她想吐,她将肺里的浊气呼出,颤着按下录音的停止键。 “随你开心,那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聊点别的了。” “一段录音,换一个签名,对裘老师来说很简单吧?” 第4章 浊 裘钰拿着两本书回了办公室。 安宁正坐在他办公桌前等他。 顾渡:“图书馆不是停电了吗?” “刚刚恢复。” 裘钰脱下呢子大衣,黑色的西服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看不出任何奇怪的痕迹。 “正好,温然可以把书送过来了。” 裘钰置若罔闻,接过安宁的论文,拿出别在领口的签字笔开始修改。 笔身还残存着女人的温度,将他蛰伏的欲念又勾了出来。 敢明目张胆和他谈条件的女人,她是第一个。 他不知该评价她太不识趣,还是过于看得起自己。 “温然,你现在忙不忙,现在能把书送过来吗?我上完大课后就回家了,那几本书我都等了一个多月啦,辛苦你了我知道你最好了~” 顾渡开了免提,温然温柔的声音在办公室回荡。 “不好意思顾老师,我现在不太方便,不然你说你在哪个教学楼上课,我给你送过去。” 裘钰将波浪线划出了边界。 刚才像只张牙舞爪的豹猫,现在倒不敢照面了? 虚张声势的胆小鬼。 “裘老师,这次修改还有很大的问题吗?”安宁紧张地问。 “嗯。” 裘钰惜字如金,其实作业通不通过,全凭他的心情,他只是看不惯安宁用了不光彩的手段逼他收了她这个学生。 院长特别叮嘱他,安宁不仅一个优秀的学生,更是一个优秀的,适合结婚的女人。 而后又透露他这个年龄身份和学生传出些什么很正常。 正常个鬼。 太过明显的意图,就失去了探索的乐趣,如同是一团发酵过了头的肉糜,散发着难掩的恶臭。 他最厌恶他人干预他的人生,无论是谁,以何种目的。 安宁:“裘老师,这段时间因为论文一直打扰你,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不如我今晚请你吃饭,然后我们一起去看歌剧,我知道你最近一直忙学校和律所的事,没有时间好好休息。” 她以为昨天的午饭,会是他们关系的转折点。 她说得体贴温婉,如同他的枕边人。 “安宁,我对你,不会有超过师生之外的感觉。” 裘钰垂下眼帘:“如果你要换导师,我可以帮你联系其他老师。” 安宁的泪水在眼眶打转,“不要,我只要你。” 说得声泪俱下,梨花带泪。 裘钰蹙眉把论文扔到她面前,像是厌烦到了极致,连虚与委蛇的想法都没有了。 “你不用过来了。” * 听到安宁的声音,温然如同躲瘟神一样挂了电话。 安宁的存在仿佛是在嘲笑她有多廉价,居然为了一个签名就放过了裘钰。 如果是其他人,一定会用录音谋求实质的福利,比如钱,或者地位,而不是这薄薄的一张纸。 但温然的确是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她的生活简约到只有她这个人就行,身外物对她来说都是负担。 她随手一翻,正好是记录生理期的日历。 今天,正好是她的排卵日。 刚才可不像在酒店,裘钰没有做任何措施。 温然眼前一黑,翻出包里的避孕药吃了一颗。 这是昨晚她特意准备的。 “温然,你在吃什么呢?” 方菲好奇地趴在温然的桌前,浓密的眼睫毛好像一扇就能把温然吹走,短到大腿根的短裙,这一趴,也不知道走没走光。 温然见怪不怪,谁都知道方菲的路数,只是碍于同事的情面,她糊弄道:“维生素b。” “哦,怪不得你最近皮肤好多了呢。” 方菲意味深长地笑着,她伏在桌前,“然然……” 话音未落,一个女生挪到了温然面前:“我……要……借书。” 见到女生过来,方菲露出嫌恶的表情,扭着腰到对面打印室歇着了。 温然露出温柔的笑,扫书的时候,看了一眼屏幕,“是叫孙倩么?一共3本书,30天之内返还。” “谢谢……你。” 孙倩好像还想说些什么,可她只是抿了抿唇,低头走了。 温然疑惑地歪了下头,忽然从对面的玻璃墙上看到自己脖颈处的红印。 明显是被人咬的。 第5章 是 图书馆和四号教学楼没多远,所以温然没穿外套,随便套了条围巾。 她眯了眯眼,看清眼前教室的号码。 “温然,你来啦!” 正值课间,顾渡这一声喊,同学们纷纷把目光聚焦于温然身上。 温然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她从小就害怕人群,长大更甚。 那些探究的,打量的目光像是黏在她的身上,把她扒了个精光。 她把书摞到讲台上,转身就逃。 “你等一下。” 顾渡招了招手,“这是段慎,文学社的社长……” 温然局促地扯着围巾,呼吸不畅,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段慎:“顾老师,要不我和然然姐单独出去聊吧!” 温然离开教室时,依稀听到起哄声,她回头,段慎忽然扶着她的肩膀,挡住她的视线。 这出乎意料的亲昵,令人不适。 段慎句句恳切,以前的读书会被方菲策划得乌烟瘴气,她把钓男人那一套用在这上面,搞出了事,甚至惊动了校领导。 但处罚结果却是社团整改,方菲毫发无伤。 这事温然也听说过,她不爱管别人的闲事,也没有具体打听。 但这事没那么简单,她并不想踩这趟浑水。 “然然姐,我听顾老师说你人特别好,你能不能帮我们这一次!只要图书馆这边能出人,我们的读书会就能办下去!” * 裘钰来找顾渡拿车钥匙时,在走廊的尽头看到了这一幕。 顾渡大咧咧地挠头,“不好意思,是我走得急拿错了。” “没关系。”裘钰握紧钥匙,只觉得手心分外灼热。 “你学生?” 顾渡循着他的视线,解释道:“段慎,他们文学社出了一点事,想请温然帮个忙。” 裘钰掂量着钥匙的重量。 “你不是着急回家取材料吗?” 裘钰眉心紧锁,扯松了领带:“突然想起来,孙倩的事,你别掉以轻心。” “知道了,她已经答应我去接受心理疏导了。” “你多看着点,疏导并不代表她想开了。” 顾渡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你怎么突然关心起孙倩了,你之前不是还嫌麻烦吗?” 裘钰收回视线,晦暗不明地瞥了他一眼。 回到车上,他捏紧方向盘。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段慎用一种低等雄性生物求偶的表情垂涎着温然,可偏偏这女人浑然不觉,还在仔细考虑段慎的每句话。 对他锱铢必较,对别的男人倒是放下戒备。 临走时,他还看到段慎的手搭在温然肩上,假装不经意地擦过她的耳垂。 这种雕虫小技,只有她这种傻到家的女人会上当。 他用手机一下一下地磕着方向盘,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强光下,他的脸色愈加白皙。 裘钰不假思索地点开图库,点了最新的几张图片传给了最新的微信好友,然后拉了个群聊,发了一段话。 很快,他收到了那个人的回复。 第一句话是:你是谁? 没隔多久,她又发了一句:你到底想做什么? 裘钰摩挲着下指腹,薄唇扬起凉薄的弧度:你说我想做什么? 第6章 一 温然正思考着如何回绝段慎,手机突然震动了几下。 几张照片争先恐后地跳了出来,角度刁钻,气氛暧昧。 这张床,这只骨节分明的手,分明就是那晚…… 全身的血液都往脸上涌,她怎么也想不到,看上去禁欲淡漠的男人会有这种癖好。 她不该早早删除了录音。 温然有一种错觉,他就站在身后,正吐着蛇信子一寸一寸地缠绕着自己,看着她难堪,看着她痛苦。 段慎瞧出她的窘迫:“然然姐,你先别着急拒绝,我们下周在校外有个活动,你过来看一看,求求你了,我是真的不想把文学社团的传统毁在我的手里,行吗?” 这话说得无懈可击,还加了点道德绑架,温然本就乱作一团,一时间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拒绝。 “然然姐,要不我们加一下微信,我把时间地点发给你。” 就这样,段慎理所应当地要到了温然的微信,他露出洁白的牙齿:“就要上课了,我们有空再聊。” 可他没看到,自己刚发的信息,被裘钰发来的定位顶了下去。 回到教室,安宁在他的座位,翻着他的笔记。 段慎随即收敛笑意,坐到她的旁边。 “刚才干嘛去了?钓小学妹?” “怎么会,我只喜欢你一个,都是社团的小事,你不用在意。” 段慎在她的腰间掐了一把,“今晚有空吗?” 安宁冷冷一笑,就算得不到裘钰,她还有温柔多金的段慎。 只不过,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裘钰这块肉,她早晚也要吃到。 段慎点开手机,迟迟收不到温然的回应。 眼中的笑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无视的愤怒。 * 此刻,温然拿着手机,一段话打了又删,对于裘钰,再多的狠话也是徒劳。 裘钰发来的定位是一家温泉会所,坐落在山顶,客人非富即贵,外人也就听个名头,鲜有看到它的庐山真面目。 换上浴服,温然跟着侍者到了裘钰订的房间。 推开门,她整个人僵住了。 出乎意料,包间里不止他一人。 满满一屋子的人,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她。 “这位是?” 裘钰指了下身边的空位,“过来。” 坐在裘钰对面的霍文东打趣道:“今天把我们叫来就是为了这个?官宣我们的裘大男神名草有主了?” “嗯。” 裘钰抿了一口酒,脸上依旧冷得没有多余的表情。 温然惊讶地侧身,不知道裘钰这是唱哪出戏。 一个用那种不堪入目的照片要挟你的男人,突然当众宣布是她的男友。 他不是有病,就是另有所图。 这一声嗯,令喧闹的包间静了下来,温然抬眸,意外和一个视线相撞。 视线的主人咬着烟,“心野的人最难驯服,小姐你可看紧裘钰,不要让别人有可趁之机。” “她可不怕我移情别恋,倒是我怕她被居心不良的人觊觎。” 裘钰摸着她的头发,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 话里话外,尽是宠溺。 温然瞧着那女人的脸色愈来愈难看,毫无刚才的气定神闲。 霍文东打圆场:“老钰,你非要对着我们这群单身狗秀恩爱嘛,要点脸哈!得嘞,兄弟们,咱们也别扫了老钰的雅兴了,你看这弟妹都换好衣服了,咱们见好就收,赶紧溜吧!” 哄笑中,温然才发现大家都穿着便服,只有自己穿着浴服。 她是有多傻,才会被他耍得团团转。 在烟酒味弥漫的房间内,裘钰的兴致特别高。 浴服难穿好脱,温然看不到他的脸,却能想象出他那张桀骜不驯的脸。 到了凌晨,他抱着温然进了弥漫着雾气的温泉。 昏昏沉沉的,温然在心中描绘出了一个狗血的剧情。 三个人的电影,她就是个推动剧情的工具人。 她哑着嗓子,问:“你把我叫到这里,是为了气那个女人吗?她是你的初恋?前任?还是你苦恋过的人?” 裘钰刚点燃事后烟,闻言,冷笑道:“你觉得我有那么无聊吗,嗯?” 第7章 种 裘钰捏着温然的下巴,眸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和戏谑。 “家里人替我订了一桩可笑的婚约,我不想按他们的剧本走,可惜,黎淼并不这么认为。” “找人来骗你的未婚妻,裘老师你是真的无聊。” 温然作势要从温泉里出来。 她可没空卷入别人的爱恨情仇。 “如果我和黎淼如期订婚,那我就把这些照片曝光出去,连标题我都替你想好了。” 裘钰把她拉进怀里,顺着她的脖颈线滑下。 “如果不想以那种方式出道,就乖乖留在这里。” 要不是提不起力气,温然会直接扇裘钰一个耳光。 他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这是胁迫!你做过律师应该很清楚,我可以告你!” 温然不怕鱼死网破,只恨威逼利诱。 “不用你提醒我很清楚,只是,你确定你能打赢我?而不是被关上个一年半载。” “我可以说你喜欢我,跟踪我多年,甚至闯入我家在我的水加了东西,只为了能和我共度一夜,而我作为受害者本来想着息事宁人,而你却得寸进尺,向我索要钱财……” 同他讲道德操守,着实有些可笑。 “我们各取所需,你帮我搞定麻烦,我就删掉照片,你应该清楚,我一向守信用,何况,我们不是一直合作得很愉快吗?” 温然的耳垂已经被咬肿,冷不丁被裘钰吹出的热气一碰,更痛了。 被人拿捏的感觉,并不舒服。 直到行李搬到了裘钰家,温然也没有和他这朵高岭之花产生交集的实感。 想从一个巧舌如簧的前律师口中听到一句真话太难了,温然甚至怀疑他所说的理由是不是在诓她。 可他能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呢? “你的房子我已经退掉了,以后你就住在这里,这里离学校比较近,对你也方便。” 裘钰的办事效率高得离谱,温然不得不佩服他能在凌晨叫起满脸横肉的房东把手续办齐,然后打包她所有的行李送到他家。 这一切,仅仅是一个小时之内发生的。 聪明二字用在他身上都显得苍白无力,只要他想得到的,就没有失手的可能。 无论是物件,还是人。 温然不由地后怕,自己惹到的,究竟是什么人。 仅仅是一个大学教授吗? 不敢细想。 她循规蹈矩惯了,面对裘钰的攻势,毫无招架之力。 无计可施,她只能先伏低做小,“你会把照片删掉的,对吧?” 这是她的底线。 “当然,只要你听话。” 裘钰的手叉入她的头发,清冷的语气少了方才的试探。 到了手的兔子,烹调方式就由他来定了。 是清蒸还是红烧更过瘾呢? 还是要她欲罢不能,跪在自己的腿间虔诚跪拜呢? 想到这里,他隐隐有些兴奋,手指不由地用力。 “不行,我一会儿还要去上班。” “我送你。” 剩下的话,全部吞噬于齿间。 不知过了多久,温然被一阵急促的铃声吵醒。 听筒传来方菲颤抖的声音:“温然,书库,书库里死人了!” 第8章 常 死者叫孙倩,民商法大四,已经找到了工作,最近回校写论文。 温然本来对这名字没什么印象,但看到那张脸,顿时想起来了。 孙倩经常在借阅区自习,长相秀气,文文静静。 此时,她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来不及闭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口,如同诉说着无人知道的怨毒。 纵使做了心理建设,温然还是放慢了脚步。 裘钰回头看了她一眼,挡住她的眼睛。 他的手背沁凉,连凸起的血管也没有什么温度,好似里面流动的血液都是冰的。 温然甩开他的手,去找司警了解情况。 司警从孙倩的笔记本里找到了没写完的论文和简短的遗书,她没有没有外伤和淤痕,基本确定是自杀。 “我还是没有救下她,都是我的错!” 顾渡自责地抱头,裘钰拍了拍他的肩,“你已经尽力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顾渡把手叉进头发里,回想着孙倩和自己说过的每句话。 “根据监控显示孙倩最近一直在小说书库活动,她最近有没有一些奇怪的举动?”司警问温然。 温然思索了下,“我想想……” 她尽力地回忆每个能想得到的细节,脑中的回忆如同黑胶一样旋转放映,越来越快,没多久,她的额前就布满冷汗。 不堪重负,她讨厌动脑子,字面意义上的。 忽地,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将她从眩晕中剥离。 “谁?” 顾渡激动地握住温然的手,“孙倩是一个特别优秀的学生,我不敢相信她会选择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除了寝室,她就喜欢呆在图书馆,温然你好好想想,她有没有说过什么?” “顾老师,你别着急……”温然抬眸,和身后的裘钰四目相对。 “本来有机会的,那天裘钰已经把她从天台上拉下来,可为什么,她还要犯傻……” 不知是不是顾渡的话起了作用,现在的裘钰既不孤傲,也不病态,倒像是一个为人师表的正直楷模。 可惜裘钰并没有感受到温然的变化,他眉心一动,手指按紧温然的肩,并默默划向脖颈处,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今早还在我的床上,现在却和别的男人牵手。 太不像话。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周身的气压阴冷到谷底。 在外人看来,还以为他是为了孙倩的死愤慨。 可温然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这时候还在想这些…… 说他变态都是轻的。 温然脸一红,将手从顾渡的手心抽回来,裘钰嘴角上挑,手也离开了她的肩膀。 果然是她想多了,这男人从骨子里透着渣。 人命与生死,在他的欢愉面前都不值一提。 “顾渡是孙倩的导师,对她非常器重,前几天我和顾渡也接触过孙倩,有什么事情也可以问我们。” 裘钰将名片递给对面的司警。 温然听着他们一问一答。 裘钰不愧是金牌律师,讲话滴水不露,既说清楚了孙倩的经历,又把自己和顾渡摘得干净。 若是旁人说出这些话,一定会被怀疑动机,认为这两人会不会和孙倩有过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可裘钰的话有理有据,不得不信服。 甚至在这种高强度的盘问中,他还能躲过司警的注视,若即若离地用手指滑着她的腰际。 这种刺激,可能正是他喜欢的。 越是突破底线的,越能唤起他的征服欲。 为了维护现场,小说书库暂时关闭,温然被安排到了社科书库。 而方菲借故请假,一请就是一个月。 “然然姐?” 倒出的水已经溢出了茶壶,温然被这个称呼叫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手忙脚乱地用手擦干台面。 一个人影罩过她的头顶,用手帕缓缓擦拭着淡绿色的茶水。 段慎噙着笑意:“然然姐,你该不会是忘了我们的约定吧?” 第9章 态 温然早就把段慎的邀约抛到了脑后。 “不好意思,这段时间太忙,没来得及跟你说,馆长要我代表图书馆参加孙倩的葬礼,所以我才没去,对不起。” 段慎的眉眼渐渐晦暗,但没过多久,他嘴角微勾,满眼希冀。 “没关系,校外的场地出了问题,所以我把活动订到了今天晚上,这次你一定会来的,对吧。” 不是恳求,而是命令的语气。 他摁着温然的胳膊,用力到后槽牙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你怎么了?”温然觉得今天的段慎有点不太对劲。 “然然姐,你不是不会拒绝任何人的请求吗?为什么唯独要这样对我呢?是因为讨厌我吗?我哪一点惹然然姐不高兴了吗?” 段慎的表情平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扭曲。 “……” “借书。”裘钰从两人中间的缝隙穿过去。 他从钱夹里拿出一卡通,瞥了一眼温然,敲了下桌面。 “换了个书库,就不会弄了吗?” 温然不敢怠慢,赶紧回到办公桌前。 扫描书码的同时,她的右手隐隐地颤抖。 那里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从小臂到静脉处,所以无论冬夏,她必须穿长袖上衣。 段慎好巧不巧摁在她的伤疤上。 温然将一卡通和图书递给裘钰,习惯性说道:“在45天之前还书就可以了。” “嗯。” 裘钰不带温度地回,仿佛两人没有任何交集。 “然然姐,你会来的吧?”段慎并没有忘记他来这里的目的。 温然看了一眼裘钰,挤出笑容,“我会去的。” 人家已经找上门了,她再不去,多少有点不识趣了。 “那好,等你下班的时候我来接你。” 裘钰推开玻璃门,斜睨着段慎,“都研二了法考还没过,如果你这么执着于文学社,就一辈子呆在那里好了。” 段慎不敢在裘钰面前久留,灰溜溜地跑远了。 裘钰在法学院的地位摆在那里,连院长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他这话虽然说得不严重,但以他的神情,段慎基本不用想着申博和优秀毕业生的事了。 他完全有这个权利,把任何人拉到谷底。 温然有些窒息,她解开衣领的扣子,呼吸才算顺畅些。 书库恢复宁静没多久,温然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裘钰的短信,只有一个字,【车】。 他总是言简意赅,仿佛多说一句话就会要了他的命。 温然套上羽绒服往停车场走。 前脚刚上车,她就被拽到驾驶位。 他一句话也没说,连呼吸都是那么缄默沉稳,冷冰冰像是机器人。 她摸着他的胸膛,里面的心脏倒是火热得像个活生生的人。 温然汗毛竖立,直觉今天的裘钰有些古怪。 “孙倩的事,司警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裘钰沉默,对上她的眼神。 视线交汇的暧昧被这一句话击得粉碎。 “为什么这么在乎孙倩,因为她在你工作的地方死去?”裘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她。 “因为,我不相信她会自杀。” 第10章 那 如果孙倩真的想死,就不会在临死之前特意去图书馆借书。 温然曾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司警,听到她这么说,司警直接将她排除在证人名单外。 说她有干扰调查的倾向。 她也试图拜托方菲,但自从方菲请假后,温然就没有联系上她。 现在,她身边能在司警那边说得上话的只有裘钰了。 所以,她也顾不上什么自尊脸面了,只要能查清苏倩死亡的真相,她愿意付出一切。 因为她不想看到一条生命在自己的身边含冤而死。 “已经准备结案了,结论就是自杀,下周就会对外公布了。” 语毕,他侧面睇了她一眼,“与其关心别人,不如多担心自己。” 温然还没体会出其中的深意,裘钰已经发动汽车驶出停车场。 十五分钟后,车停靠在路边,目之所及是一家清吧,古色古香的,像是上个世纪的文化遗产。 “不下车吗?” 温然走在裘钰的后面,到了门口,她才发现这家清吧的名字叫倾城。 正是段慎发给她的地点。 温然的微信提示音随着门口风铃响起。 【然然姐,不好意思,段老师和我在办公室整理材料,你先一个人去吧,我马上就到!】 段慎发了一连串沮丧的表情包。 温然回:【没关系。】 “裘老师?” 安宁惊讶地起身,随后推开身边的人,空出一个位置。 可她的笑没持续多久,就看到了裘钰身后的温然。 “您和温然一起来的?” 这个清吧都被段慎包了,安静有点过分,她便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不是。”温然先一步回答。 裘钰坐到她的旁边,“不是。” 安宁的脸色有些难看。 男女之间哪来的巧合? 前几天不知廉耻地要签名,现在就如影随形,那下一次会是什么场景? 安宁不敢想象。 * “裘老师,你怎么来参加文学社的活动啦~” “顾老师有些事,叫我过来看着你们。” 裘钰的声音透着清心寡欲,带着专属于长辈的威严。 话音刚落,马上就要活络起来的气氛又偃旗息鼓了。 说是文学社的社团活动,本质上就是团建,高年级的学长学姐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低年级的学生耳提面命地听着,没过半小时,温然便觉得无趣了。 这和段慎所说的对文学的热爱大相径庭。 但毕竟答应过段慎,她又不能马上走。 相对于温然,裘钰显得从容多了,他优雅地倚在沙发上,目光扫视着所有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入了夜,服务员上了好几种洋酒,酒精进了肚,人也变得肆无忌惮起来,藏在心里的话,也敢吐露了。 “你说当初,要是孙倩没有退社,她是不是就不会死?所以你们这些人听清楚了,学长学姐的话一定要听,听到没!” 付辉抱着酒瓶大声囔着,安宁厉色地白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听到孙倩的名字,温然立刻就精神了,她走到付辉面前,问:“你说孙倩是吗?孙倩是文学社的社员吗?” 她记得司警说过,孙倩没有报名参加过任何社团。 “你听错了,孙倩和我们没有关系。” 扶着付辉的男学生急忙解释,“他就是喝多乱说话!” “可是……” 温然还没有说完,就被一股力量拽开。 第11章 么 段慎冲着她笑,但这笑容并没有多少暖意。 温然沉了沉脸色,碍于情面,没直接甩开他的手。 “孙倩曾经是文学社的成员,对吗?” 她理解这些学生,到底是未进入社会,不想承担过重的责任。 人命的案子,查到谁的头上都是沉甸甸的。 冷眼旁观,退避三舍,这是本能。 “我们出去说,好不好?”段慎按了按太阳穴,似乎不太愿意提起往事。 “孙倩的确来文学社面试过,可到了终面她没来,我们也没有录她,但后来,她经常参加读书会的活动,大家混熟了,有活动的时候就会叫上她。” 路灯折射在段慎的侧脸上,看不出表情。 温然抿唇,“那付辉说不听学长学姐的话是什么意思?” “主要是孙倩这人,活得太自我了,其他人根本走不进她的内心,就算是参加活动也是一个人窝在角落,不和我们聊天,一两年前吧,付辉呛了她几句,她就不再来我们这里了。” 段慎的话侧面印证了孙倩的确孤僻不善社交,按他的说法,孙倩和他们也没有太多的交集,就算说出来也对查明真相没什么用。 温然倚在墙上,“你先进去吧,我在外面透透气。” “我们一会儿还要去KTV,你会一起去吧?” 温然本想拒绝,可话到了嘴边,变成了一声嗯。 段慎走后,温然无力地捏了捏口袋,找到一根烟,以前抽得太猛,差点把嗓子弄坏了,姜苫心疼她,便没收了她所有的“作案工具”。 时间一长,她也忘记了吸烟入肺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了。 不过今晚,她突然想重温那种滋味。 “我不喜欢女人抽烟。” 放空的大脑慢了半拍,等温然回过神时,裘钰已经抽走了她指间的烟。 一口气凝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裘钰完全隐于夜色中,声音淡漠:“你相信段慎的话吗?” 温然隔着栏杆看着他,良久,笑出声,“如果我说信,裘老师会帮我查清楚吗?” 裘钰把玩着手中的烟,闻言,动作渐渐停了下来,“作死的人,我不救。” 他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孙倩这事连人家父母都没有认真对待,她一个外人倒上蹿下跳的,像是傻子。 一行人走出清吧,段慎雀跃地向温然挥着手,一旁的安宁则是冷眼瞧着,心思变了几番。 谁也没有想到裘钰会跟着他们去了KTV,归根究底,裘钰出现在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违和感太重了。 他就应该出现在学术峰会,上市公司的敲钟仪式还有跨国会议的主席台。 安宁举着酒杯走过来,还未等她开口,裘钰面色一紧,捏着手机起身离开。 “我接个电话,你们别惹事。” 安宁维持着笑容,顺势坐在了空位,和临近的温然碰了个杯:“你很在意孙倩的死吗?” 就算温然迟钝,也听出她语气中的敌意,“如果孙倩的死有隐情,我一定会找真相,我想你作为法学院的学生,应该比我更加看重正义和真相。” 安宁唇瓣微张,好似喝醉了靠在温然的肩膀,“我不在乎什么孙倩,李倩,要是你还这么恬不知耻地黏在裘钰身边,我保证,你的死法一定比她还惨。” 第12章 清 温然眯了眯眼,没言语。 她在裘钰的书房里看到过安宁的简历。 要不是后台够硬,按安宁的水平根本不可能成为裘钰的学生。 嚣张蛮横的大小姐,若是看谁不顺眼,痛下杀手,不是什么难事。 凭她父亲的实力,催促警方快速结案,更是小菜一碟。 只是,如果安宁是凶手,她的动机是什么呢? 安宁以为温然清楚了利害,噙着笑意回到了段慎身边,亲昵地抱住了他的腰际索吻。 无论是段慎还是裘钰,都是她的,谁也碰不得。 段慎一扭头,就看到温然正看着自己,他尴尬地努了努嘴角,对上安宁的嘴唇,颇有点被逼无奈的意味。 “光喝酒唱歌也没有意思,不如我们玩点游戏吧?” 有男有女,最适合玩的游戏无非是真心话大冒险了。 游戏规则很简单,一群人围坐在茶几前,旋转酒瓶,瓶口对着的人可以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如果都不想选,就喝一杯酒。 “你来转吧。” 段慎把酒瓶递给了温然。 温然压下躁意,转动酒瓶,15分之一的概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酒瓶堪堪停下,瓶口对准了她。 “真心话。” 她知道现在的孩子玩得野,委实不想和他们一起发疯。 伴随着一阵起哄声,不知谁问道:“然然姐,你现在心里有喜欢的男生吗?” “有。”温然答道。 她的脸有些发烫,顺势拿起手边的果汁喝了一口。 正对着她的段慎被旁边的人推了一把,几双眼睛奸笑地看着他。 段慎轻咳了几声,叫他们注意点。 可他自己的双眼皮弯成一个自负的弧度,显然是在期待接下来的问题。 酒瓶又一次转动,停下,依旧对着温然。 温然微微蹙眉,酒瓶是自己拿过的,桌子就是个普通的茶几,按理说没有出老千的可能,可是连着两次都是她,太过反常。 “那你喜欢的男生在这里吗?” 话音未落,裘钰推开包间门,他走到温然的身后,“你们在玩什么?” “真心话大冒险,温然姐正准备说这里有没有她喜欢的男生呢!” 裘钰垂眸看向温然,矜贵的眉眼一挑。 温然咽了咽口水,她只喝了果汁,可眼下却觉得一道火从食管直冲脑门,她连眼前的杯子都快看不清了。 她拿起摆在中间的酒,一饮而尽。 “然然姐这是什么意思?” “有情况啊?” 打趣声此起彼伏,可当事人已经无暇顾及,眉头皱在一起,胃里像是着了火发痛。 她虽然不胜酒力,但也不至于一杯就倒。 空气中有种莫名的香气,温然的鼻尖动了动,胃里更是波涛汹涌。 “我先出去下。” 裘钰看着温然离开,他依旧坐在沙发上,岿然不动。 酒瓶重新转动,这一次,瓶口对准了空位,正对着他。 安宁舔了舔唇,问:“裘老师,你有喜欢的人吗?” 她目光炯炯地看着裘钰,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的段慎已经悄然离开,只剩下一部手机。 手机屏幕亮了几秒,上面只有一行字。 【我好累,你过来找我好不好?】 第13章 白 温然躲在卫生间的隔间内,此时此刻,她已经发觉这不只是简单的醉酒。 那杯酒,由谁倒满,又有谁碰过,她完全没有注意。 她趴在马桶上,试图把那些还未吸收的酒精吐出来。 可惜,不停的干呕,换来的是更加强烈的反应。 到底是谁? 恍惚之间,她听到几声男人的讥诮。 “这回不能像上次一样莽撞了,听到没?” “放心,你看到她反应没,这次保准能玩够!” “呵,看她这次怎么逃!” 男人们的声音在她的耳膜中扭曲变形,她不敢再出声了,只能拼了命掐自己,求得片刻的理智。 嘭的一声。 终是支撑不住,她失去了意识,只剩下身体不止地颤抖发软。 等温然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映入眼帘的是纯黑风格的装潢。 是裘钰的家。 身体像是被碾过一般的痛,她动了动唇珠,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醒了?” 测温枪正对她的额头,过了几秒,他开口:“已经退烧了。” 裘钰穿着黑色的睡衣,长袖挽到小臂处,露出一排鲜红的牙印。 “这是……是我咬的?” “不是,昨晚遇到一条疯狗,尖牙利齿,恨不得咬死我。” 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对不起。” 忽地,温然想到了什么,握住他的手腕:“你知道对那杯酒做手段的人是谁吗?也许他们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或许,上一次被他们这么对待的人,就是……” 裘钰掰开她的手指,“与我无关。” 把她带回来已是恩德,她不能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那好,我会自己查下去的。” 裘钰居高临下地睇着她,没有什么表情。 她那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劲儿掩藏在平淡的面孔,像是不听老师话的坏学生。 说白了,就是欠调教。 * 一旦温然下定了决心,那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了。 段慎,安宁,当时参加聚会的15个人全部都有嫌疑。 聚会上,段慎和安宁举止亲密,关系不一般。 再加上昨晚邀请她的人是段慎。 如果段慎和孙倩之间发生了什么,那一切就能说通了。 那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接近段慎,等他露出马脚。 所以,当接到段慎的电话,温然想也没想就接了。 距离上一次聚会已经三天了,段慎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 温然约在校外的咖啡厅,段慎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过了几分钟,发了一个甜品店的定位。 【我听说这里刚出了新品,上次是我招待不周,这次我请你。】 温然用地图app查了距离,距学校3公里,心思太过明显。 到甜品店时,段慎已经点好了单,蛋糕切块放在桌上,看上去的确诱人。 温然笑了笑,坐在他的对面。 “对不起,我来晚了。” “然然姐,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呢,毕竟,聚会之后你也不找我了。” 段慎顿了一下,露出一个沮丧的表情,像是失意的萨摩,亟需有人摸摸他的头。 温然抿唇,将手边的蛋糕悄悄地推到了桌边,“没有啊,只是我觉得和有女朋友的男生需要保持距离,这样对大家都好。” “女朋友?我哪里有女朋友啊!” 第14章 就 “那你和安宁那晚不是……” 闻言,段慎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 “然然姐,我知道你误会了,我和安宁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们的确交往过,但很早就分手了,她现在想和我复合,我不答应,她就胡搅蛮缠,说什么也不愿意放过我。你不知道安宁的公主病有多重,只要事情不合她的意,打闹都是轻的,作天作地恨不得把我毁了,我也是无可奈何才由着她的性子来,那晚我是真的不想亲她,有你在身边,我怎么会想着她呢?” 说来说去,他倒是把责任推得干净。 段慎委屈地带着哭腔,“然然姐,我从很早开始就注意到你了,你性格好,说话特别温柔,和安宁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每次见到你,我就感觉我整个人都被治愈了,我想,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你放心,我保证,如果我们在一起,我一定会和安宁断得干干净净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然而然地握住了温然的手。 “段慎。”温然顿了一下,抽开自己的手:“今天我找你来,是有事情要问你。” “其实那晚聚会我喝的酒有问题,幸好后来有人救了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你觉得那天的参加聚会的人,谁有可能做这种事?” 温然软着声音说了这么长一大段话,有些口渴。 她咽了咽口水,没有动手边的杯子。 “是谁救了你?你和他……”段慎几乎脱口而出,可没话说到一半,他整张脸阴沉下来,“问题?然然姐,你走之后大家都喝了酒,都没有问题啊!” “是么?”温然显然不会相信他的话。 “当然了,我以我的人品担保,我想,会不会有些人故意栽赃我们呢?” 温然一愣,没想到段慎会这么回答。 “虽然这话由我说出口有一点不太好,但是然然姐你最好离裘钰老师远一点,他看上去衣冠楚楚,但背地里相当不干净,我也是听安宁说,他有很多女人,而且那方面有点变态。” 温然沉默片刻,段慎趁热打铁,再一次钳住温然的手,小拇指在她的掌心滑动。 “然然姐,我会对你好的,真的,我会比任何人都对你好的,没有人会比我对你更好的。” 段慎舔了舔唇,血红的舌露出尖尖角。 温然想收回手。 段慎暗自用劲,苍白的手指扣在她的手掌,不肯松手。 “谢谢你的提醒,我该走了。” 许是动作幅度大了,温然收回手臂的瞬间,手边的蛋糕和奶茶倾覆洒在地上。 服务员急忙跑过收拾。 温然垂着眼帘,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纸币,转身离开。 “谢谢你的喜欢,但你也知道我心里有人了,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 段慎看着温然离开,拳头越捏越紧。 这是她第二次拒绝他。 喉咙滚了一下,心口的火气无处发,他冷冷地睨着蹲在地上收拾的服务员,一脚踹在她的胸口。 “看什么看,不想死的话就滚出去!” 第15章 是 回到图书馆已经是下午2点,温然前脚刚踏进书库,孙主任就走过来,笑眯眯地看着她。 临近期末,各学院都在印期末考试卷,法学院的人手不太够。 她是临时工,本来就是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搬。 去之前,孙主任先把她叫进办公室。 “学校现在正在评优,这个各项指标都要优以上,尤其是声誉指标,温然,你说咱们图书馆是不是不能给学校拖后腿?” 温然点了点头,没言语。 孙主任拍了拍她的肩,“以你的能力,升到正式工指日可待,别把自己的路走死了,听到没?” 说这些话,无非是要温然见好就收,量力而行,别被什么正义感冲昏了头脑,闯出无法挽回的大祸。 可他是真的不了解温然,她所有的行动没有一丝冲动,全部都是理智作祟。 正因为将利弊分析得彻底,所以她更不能放弃。 * 顾渡重感冒刚好,整个人恍恍惚惚的,把打印文件弄错是家常便饭。 看到温然来了,顾渡像是看到了救星,“温然,快帮我整理吧,我快忙不过来了。” 温然一瞥,他的书桌前已经累积起好几堆A4纸。 反观裘钰那边,清清爽爽的,显然早就完成了。 喏,真是将事不关己这几个字发挥到了巅峰。 温然坐在顾渡的位置上,顾渡则搬了张椅子坐在她的旁边狂补教案。 “欸,你怎么还不走?” 他这话是对裘钰说的。 “你晚上律所那边不是还有事吗?” “约到明天了。” “裘钰啊,你一天天这么忙,还怎么找女朋友啊?” 裘钰拿着手机,目不斜视,“那你天天这么闲,不也一样?” 想在言语上赢过他,是不可能的。 她托腮看着顾渡和裘钰隔空斗嘴,兀自勾起了唇角。 下一秒,她被顾渡的一声吼吓断了神。 “温然,你的手背是怎么回事?” 几个凌厉的红印,一看就是被人抓挠的。 温然把手缩在袖子里,“不小心挠的。” 裘钰一个眼神刮到温然的手上,几步走了过来。 不知为何,温然的心脏跳得要命,所以也没拒绝裘钰的手。 她悻悻的露出手背,上面的抓印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加深沉。 办公室的气氛变得极为压抑,直到顾渡回到家也没明白是哪里出错了。 裘钰为什么突然一脸狰狞,像是要吃了温然? 明明温然是受害者啊,她又为什么一脸紧张? 他想不明白。 * 凌晨的主卧。 最后一轮终于结束,温然下床去吃药,裘钰没阻止。 他阴鹜的眼睛瞪着天花板。 他用手臂遮住视线,看到她手背上的伤痕,心脏就好像断了一根弦。 就好像那晚在卫生间捞起奄奄一息的她。 他很厌恶这样的感觉。 这不像裘钰,这不像他。 他平息着呼吸,走到客厅看着温然处理伤口。 “是段慎弄的?” 温然抬起眼皮,轻轻地嗯了一声。 “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应付。” 她心里的想法已见雏形,只需要再确认一件事即可。 “你应付的方式,就是让自己受伤?” 第16章 罪 “如果你介意,那就帮我一把。” 温然用指腹化开药膏,一点点涂在伤口上,本来没有那么疼,但照这种涂法,神经倒是痛得发紧。 呵。 裘钰连讽刺的表情都懒得做了,直接钳住她的下巴,打量着她这张口出狂言的脸。 “你知道孙倩的死与段慎和安宁有关,但因为他们的身份,你选择了沉默,是不是?” 裘钰常年健身,单用手指就把温然的下颌按得快要脱臼。 人各有命,只要价钱到位,就能让人闭嘴,更能命人颠倒黑白。 所以孙倩的父母不追究,所以孙倩的同学三缄其口,任由有心之人将她的死粉饰成了一场自我谋杀。 裘钰缄默不语,温然的话,对也不对。 可他并不打算纠正她。 “既然你想自寻死路,就别把血溅到我的身上。” “我尽量。” 许是裘钰气不顺,所以关门声大得惊人。 温然自嘲地收起药箱。 可能是因为他前几日将她从深渊里救出,她才又开始了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他会出手相助。 说白了,她还是高估了自己在裘钰心中的分量。 不知怎么的,明明知道他的本性,温然却觉得胸口闷闷的,像是被一根细线绑着,有人一下一下地拉扯着。 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 她晃了晃脑袋,赶走多余的心思,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早上5点,平时裘钰可没有这么早出门的习惯。 不过,后来她才得知,他是临时有事,就在她打卡上班时,裘钰已经坐上了飞机,去往大西洋的彼岸。 目的地纽市,归期未定。 这消息,还是顾渡告诉她的。 原本温然想借着裘钰把安宁约出来,不过现在主角走了,她也没法骗安宁。 俗话说,一事不顺,事事不顺,这几天温然的手机时不时地出故障,不是突然关机,就是莫名死机。 所以当方菲打给她的电话兀自切断时,她下意识地认为是自己的手机又坏了。 她停留在原地重新开机,准备给方菲打回去。 下一秒,一个黑影从高处坠下,落在了温然的脚边,随即而来的,是细细密密的血流,将温然包裹住。 * “姓名,身份证,年龄。” 温然作为目击证人被带回了警局,想不到她之前苦心冥想地想进来,现在却因为另一起命案坐在这里。 她没空感慨命运的奇妙,不厌其烦地复述证言,顺便,把孙倩和文学社的关系说了出来。 司警看了她一眼,出了门,没过一会儿,带着她的手机和一张纸回来。 “签字吧,你只能在这里打两个电话。” 纸上明晃晃写着犯罪嫌疑人权利义务告知书。 “你们什么意思?我没有杀方菲!” “嗯,来这里的每个人都不会承认自己的罪行的,快点打电话!” 温然拿起手机,不假思索地按下裘钰的手机号码。 但当她准备按下通话键时却犹豫了。 裘钰是不会救她的,他不会为了她去损害自己的利益。 可眼下,自己能打给谁呢? “你别在这里拖延时间!” 司警直接替她按下通话键。 纽市。 裘钰眯着眼睛看清屏幕上的名字,反手挂断。 同排的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很少看到你这个表情,谁啊?” 裘钰开口:“不足挂齿的人。” 第17章 过 铃声响了几声便归于沉寂,温然沉了沉心思,慎重地拿起手机。 没过几秒,电话就接通了。 段慎的声音慵懒。 “然然姐,我现在人在聊城,一周后才能回来,不过你放心,你的事我一定会帮忙,我马上找人疏通关系。” 电话挂掉,她被送到了看守所,开始了遥遥无期的等待。 温然也没有寄希望于段慎,只是想试试他的态度。 显然,临近期末的学生匆忙出省,像是急于撇清什么。 所以,凶手是他吗? 在长期的审讯中,温然得知方菲去世前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能满意?】 当然,仅仅一条短信是不足以定罪的,最关键的证据是在天台的把手上,只找到两个人的指纹。 一个是方菲,另一个就是她。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句话她不知听了多少遍,温然知道方菲的死是有人故意推到她的身上,可她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办案讲究的是证据,她想要洗清嫌疑,就必须找到凶手是其他人的证据。 “温然,我们这样耗着对谁都没有意义,你说出真相,对大家都有好处。” 温然沉默,闭目养神,既然对方不相信她,她也不想白费口舌。 “你这是什么态度?” 温然睁开眼睛,扫了对方一眼,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我……” 话音刚落,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胃出血的血量不少,看上去挺恐怖的。 对面的司警吓坏了,连忙过来把温然扶起来。 “这不会是要死了吧?” “是胃出血,送医院吧。” 张司警阖上记录本,直接打给120。 为了这场戏,温然足足两天没吃饭,然后在最后一天暴饮暴食,差点把盘子都吃下去。 胃病是旧疾,原本控制得挺好,只是经不起折腾,所以这次的出血量连她自己都没有预料到。 手术不知道进行了过久,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一个男人站在她的病床前,负着手,脸色阴沉。 这场臭脸,除了裘钰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你怎么来了?” 不怪她惊讶,她的手术,怎么说都和裘钰扯不上一点关系,警方更不会因为手术同意书而找裘钰签名。 他算她的谁,同床而眠的好友?还是八竿子打不到的同事? 裘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张寡淡的脸实在是找不到一点讨人欢心的地方。 “连苦肉计都用上了,看来你也是无计可施了。” 温然清了清嗓子,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这次你得帮我。” 裘钰笑了,淡淡地道:“你以为你是谁?” 他的客户不是至高无上的权力者,就是富可敌国的商人。 是什么让温然有这样错觉,他会屈尊降贵地为她辩护? 温然的眼睛有些痛,于是她闭上眼睛,慢悠悠地道:“如果你不帮我,我就说你是幕后指使,是你杀了方菲,正好司警已经查到了我们住在一起,时间卡在孙倩死前。” 温然说的无比真诚,手指费力地揪住他的衣角,“这招,我可是跟你学的。” 第18章 我 裘钰露出一丝惋惜的表情。 眸中的冷意好似回到了他们最初见面的时候,他连做戏的兴致都没有了。 “我们,有关系吗?” “我一直住在你家。” “你不妨看看产权所有权的人是谁。” 裘钰拿出手机,将照片明晃晃地摆在温然面前。 所有人的冒号后面,是她的名字。 他是什么时候把产权转到她的名下的? 记忆一下子冲入脑海,裘钰帮她退租的时候,曾经叫她签了两三份文件,她当时困得睁不开眼睛,也没有仔细看就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但你也住在那里,我们……” 睨着裘钰冷清的眉眼,温然才想起这段时间裘钰从未和她一同出门。 而且对于他来说,叫物业删除几个监控镜头并不是难事。 想了几秒钟,温然像是放弃了一样苦笑了一声,想把裘钰算计到这场局里,显然比想象中困难许多。 裘钰把水果篮放在床边的柜子上,“今天我代表学校来,是以法律人的身份劝你早日自首谢罪,希望你不要给学校带来不良影响。” “方菲的死和我没有关系。” “那我也没有好谈的,我很忙,就不奉陪了。” 他双手插兜,俯身看着她。 “顺便给你普个法,你处心积虑地想证明你和我关系,这样的做法只会让我没法接你的案子,因为律师不能接与自己有直接利害相关的人的委托。” 温然是真的不知道,除了在讲台上,他还能说这么多的话。 寡言的人突然话多,不是高兴,就是生气。 至少她能干扰到他的情绪了,温然长吁了一口气,感觉胃痛还不算难熬。 * 出院时,温然以为在外面等着自己会是巡逻车,没想到会是一辆白色宝马。 段慎从车上下来,接过她手中的药袋。 “然然姐,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温然踟蹰在原地,“我得等巡逻车……” “等什么等,我已经把你保出来了!” 段慎拉她上了车,到了一个居民楼,他按了下门铃,门从里面开了。 客厅跪着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人,温然看着那人转过头。 是文学社的付辉。 “温然姐,对不起,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我不是人,我不是东西,你饶了我吧。” “这些东西是谁提供给你的?” “是方菲,我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拿到的,每次我有了目标就会从她那里拿货,温然姐,我绝对相信你不是杀方菲的凶手,这娘们太不是东西了,她是死有余辜!” 温然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付辉。 “对了,我之前还看到她拿着你的杯子不知道想做什么,她这次一定是故意拖你下水!” 温然不解,“方菲和我无冤无仇,为什么要陷害我?” 付辉眼球一转,黑色的瞳孔瞥向段慎,然后迅速移开,哭天抢地道,“我也是推测,我走上这条路全是她教我的,温然姐姐,你帮我求求段慎不要把这些事告诉司警,我马上就要毕业了,法考证今年刚考下来,我不能有违法记录,求求你了。” 温然站在原地,冷汗像是雨一样滑下。 她没有资格原谅付辉,否则愧对那些受害的女生。 “告诉我,你之前是不是用同样的方式伤害过孙倩!” 第19章 的 付辉呼吸一滞,眯着眼瞄了一眼段慎。 段慎磨着下巴,想也没想揪起付辉的衣领,一拳打在他的右脸。 “亏我把你当兄弟,难道你又骗我?当初你呛孙倩就是因为你碰了她?” 付辉情绪激动地抱着头,“不,不是,我,我想起来了,当初是方菲说孙倩抢了她的男人,叫我教训教训她,孙倩那娘们脸皮那么薄,我就骂了她几句,除此之外我什么也没干!真的!” 温然刚从看守所出来,被关在一起的都是穷凶极恶的罪犯,她看着那些人从拒不认罪到最后抱头哭泣,不过几天的时间。 她阴沉着脸不说话。 付辉原本可以带着这个秘密活下去,为什么会坦白这些葬送自己前途的话,是段慎的手段高明堪比司警,还是另有隐情? 段慎瞧出了她的阴郁,吩咐手下人扭送付辉到了车上。 “你放心,我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我爸的手下刚好负责这个案子,一定没问题。” “段慎,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喜欢你。” “为什么喜欢我?” “因为,你是温然。” 段慎站在逆光下,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你放心,我会解决掉一切,和你在一起。” 此时,温然还不知解决这个词有什么深意。 * 段慎确实完成了承诺,她的嫌疑解除,图书馆也通知她尽快回来上班。 可当温然想追问指向她的证据是如何被否定时,对方又用了和孙倩案同样的话术,涉及机密,恕不奉告。 图书馆一个月内出了两件命案,闲言碎语自然多了起来,甚至有人说孙倩和方菲都是被附身了,提出找个道士驱鬼。 温然端着餐盘,寻找空位。 中午高峰期,人头攒动,大家忙着吃饭,无暇顾及其他。 正适合现在的她。 遁入人群,远离是非。 没成想,她还是在这里遇到了最不想见到的人。 裘钰坐在安宁和其他学生的中间,慢条斯理地吃饭,周围的学生不是偷偷举起手机,就是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 无论走到哪里,他都是独一无二的焦点。 这场面太过熟悉,好像把她拉到那一次见面。 只是现在,她的身边没有姜苫。 “这不是温然吗?” 安宁起身把温然拉到裘钰的对面,温然眼前一昏,餐盘攥在手里,没放在桌子上。 “温然姐,你怎么了?你放心,现在大家都知道方菲不是你杀的,没人会嫌弃你的。” 温然的目光移到她的脸上,安宁的声音甜甜的,可眼神却透露十分的阴狠和炫耀。 她是故意说出这样的话,谎言说了一万遍就是真相,而名声被毁了一次也就烂了。 温然捏着筷子,坐到了裘钰的对面。 她倒想弄清安宁这份炫耀的来源。 果然,刚偷了腥的猫忍不住炫耀,几句话的功夫,她就搭在裘钰的手腕上。 而裘钰并没有推开。 温然握紧拳头,尽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裘钰为什么要挟自己,无非是为了毁掉那桩不喜欢的婚约,可这种事,不止她一个人能做到,安宁也可以,甚至能做的更好。 不知为什么,她现在特别想闻尼古丁的味道。 不过她转念一想,如此一来,她的照片对裘钰而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吧。 对于她来说,这算不算是一种因祸得福? 她的心情顿时愉悦了不少,连带着食堂的糠咽菜也吃的有滋有味。 “裘老师,考试后我真的能跟着你去实习吗?” “嗯。” 这一声同意,已是无上的荣光,安宁兴奋地倚在裘钰上,丝毫不在意对方为什么突然之间转变了态度。 温然抬眸,眼中带着看戏的戏谑,也带着舒展的闲适。 蓦地,她对上对面的视线,裘钰用一种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眼神睨着自己。 该怎么形容呢? 就好像要把她活活掐死。 第20章 爱 温然抱着马桶吐了许久,可惜胃没有舒服多少,反而有些愈演愈烈的倾向。 没想到在这个诡谲的气氛中,先溃不成军的人是她。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弱万事难,人善被人欺。 人总是能直视自己的弱点,但想要改变,很难。 要是早点抛下羞耻和脸皮,一开始也不会便裘钰耍的团团转。 这就是劫数,渡过了,就消灾了。 温然随手抹掉脸上的冷汗,打开舆洗池的水龙头,忽地,手边多了一包纸巾。 安宁站在她的身后,眼神劲劲的,端着大小姐的架势。 “你应该看到了吧,裘老师可不是你这种人能肖想的,你最好不要再动什么歪脑筋。” 温然双手扶着洗手台,抬眸看向镜中的安宁。 “之前,你也是和孙倩这么说的吧。” 安宁眼中闪过不悦,警方都已经结案了,为什么这个女人的名字还是阴魂不散? 其实那天要挟完温然,安宁就有一丝丝后悔。 她不应该提孙倩的,太晦气了。 “别把这么重的罪名按在我的头上。我知道,是段慎把你洗清嫌疑的,呵,知道自己傍不上裘老师,转头就去找段慎,算我友情提示你,段慎可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对付,他对你只是玩玩,等他玩腻了,还是会回到我身边了。” 温然垂着眼帘,脸上没有被羞辱的恼怒。 头顶的水晶灯将她的面容割裂成碎片,映在玻璃台上,碎成一池水。 “孙倩和你抢的男人,就是段慎吧。” 安宁冷下脸,转身离开。 温然笑了笑,果真是天真无邪的大小姐,连说谎都不会。 她跟了过去,没走几步,脚步却停了下来。 裘钰站在走廊门口,像是在等人。 安宁看到他,跑到他的面前,如同受了欺负的小孩讨要关心,摇摇欲坠的肩带滑到男人的袖箍上,欲迎还羞。 十步的距离,却是硬生生出了一道结界。 温然跨不过去,脚像是灌了铅,定在原地。 裘钰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向后瞥了一眼,目光淡淡,疏离到了极致。 脸上的凉水砸在她的心口,慢慢氤氲开。 冷的离谱。 温然折返回卫生间。 这一次,她几乎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等她回到社科书库,已经是下午三点,刚打完卡,段慎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已经在活动室等她很久了,不过段慎也不着急,语气轻快地叫她慢点来。 他给她准备了一个惊喜。 不过对于温然而言,这不是惊喜,反倒是惊吓。 活动室的门一开,无数的气球涌到温然身边,将她簇拥在内。 本就苍白的脸更是惨白得骇人。 段慎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然然姐,你怎么了?” 温然攥紧手心,扯出一抹笑,“没事,就是胃疼,你准备这些干什么呀?” “温然,做我女朋友吧。” 封闭的活动室,段慎的声音带着混响,敲打着温然的心。 段慎单膝跪地,拿出一个戒指盒。 温然的胃剧烈地收缩,视线一点点模糊,眼前的场景疯狂地倒退,段慎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取得代之的,是一个更高大,更精瘦的男孩。 他扬着笑说:“做我女朋友吧。” 温然颤抖着嘴唇,已经说不出话了。 段慎的眸中闪过邪佞,他牵出温然的手,试图直接把戒指套进去。 就在这个时候,火警的鸣笛声划破寂静的空气,段慎冷不丁地被吓到,手一松,戒指掉到地上,不知滚到哪里。 “快跑,有火灾!” 段慎拉着温然往外跑。 远处,火烧云打了一个鲤鱼挺,遁入泛紫的天空,销声匿迹,无影无踪。 第21章 沉 消防员抱着一个烧黑的氢气瓶走出来。 “在公共场所禁止灌充氢气球你们不知道吗?再说,你们图书馆没事买这种东西干什么?” 温然想到了活动室的气球,直直地看向段慎,“那是你……” “闭嘴!不是!” 段慎脸色一沉,喉咙急迫地滚动了两下,“如果被发现了,你就说是你做的知道吗?” 见温然不回话,段慎冰着一张脸,语速快了许多,“温然,是我把你救出来的,你不会忘记吧?而且,这惊喜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如果不是你,氢气瓶就不会出现在图书馆,如果你早点答应和我在一起,我会马上把它带出来,图书馆也不会遭受损失,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明白吗?” 这是什么歪理邪说? 温然心里门清,脸上的表情就寡淡了许多。 恶心归恶心,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就没有回头的可能。 “我知道是你救了我,我会报答你的。” 段慎笑着把温然揽入怀中,他不缺女人,更不缺爱,但他想要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一个能为他赴汤蹈火,为他牺牲一切的人。 很显然,他的眼光没有错,温然也是这样的女人。 单纯,愚昧,倔强。 很适合被摧残和毁灭。 温然被段慎抱得越来越紧,无需看他的脸,她眼中的鄙夷也就懒得掩饰了。 这种驾轻就熟的态度他演了多少次,骗过多少善良的女孩? 她内心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眯着眼,视线飘向远方。 远处的台阶上,晃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狭长的眉眼带着淡淡的傲慢。 视线交汇,裘钰的眼神中透着一股怜悯,好像是在说,温然,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她的确没什么能耐,以身为饵,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只是这个氢气瓶是无缘无故爆炸的吗? 消防那边很快传来了答案,没有外力点燃和内部结构缺陷,只是一场意外。 得知这个消息时,温然刚好把最后一份试卷整理归档。 没有裘钰的办公室,温然自然而然地放松下来,连打了几个哈欠,瘫坐在椅子上。 顾渡看了一眼时间,“走,我请你吃饭,这段时间是我麻烦你了。” “这本来也是我的工作。” 顾渡走到温然身边,风度翩翩,“别跟我客气,其实,是我有事想问你。” 日式酒馆。 温然愣在原地,没想到裘钰也会来这种喧闹的酒吧。 她更没想到,坐在裘钰身边的,不是安宁,而是他的未婚妻,黎淼。 黎淼看到温然,眉头一转,唇角含笑:“哟,顾渡,温小姐,这么巧,过来拼个桌吧?” 顾渡不客气地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老同学,你回国来继承家产啦,唉,不对,你怎么认识温然?” “我对温小姐那可是印象深刻,裘钰,看着自己的女人和自己的朋友出来喝酒,还能这么气定神闲,我甚至有些怀疑你是不是有某些特殊的偏好?” 噗的一声,顾渡直接把酒喷了出来。 自己的女人? 这……这是什么瓜? 温然拧着手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黎淼不可能不知道裘钰现在和安宁的关系,凭着安宁的招摇,估计两人早就交过几次手了。 聪明如她,自然也能猜出温然只是一个挡箭牌。 既然是这样,黎淼又为何要挑明这个谎言? 温然看向始作俑者,只见裘钰擦干脸颊,不咸不淡地道:“守得太紧了,怕她嫌我烦。但是温然,这件事是你的不对了,顾渡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我会担心你的。” 温然转手就走,几乎是落荒而逃,连大衣都没带。 他疯了吗? 演的那么真,搞得她像是一个小丑。 裘钰拎起温然的大衣,提前离席:“今天这顿算我的,先走了。” 黎淼看着裘钰的身影逐渐变小,忽然,顾渡的大脸出现在她面前,“黎淼,他们真的真的在一起了?” 在一起? 黎淼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看吧,任谁来看,他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裘钰也很清楚,正因为清楚,才选择了她,对吗? 除此之外,黎淼想不到其他原因。 第22章 重 电梯门一开,温然就看到裘钰站在家门口。 她的大衣搭在他的胳膊上,奶白色看着十分扎眼。 温然熟视无睹,绕过他去按指纹。 裘钰摁住她的手臂,他的身上还有凛冽的寒意,但更加浓重的,是微醺的酒气。 “如果你是想收房子的话,我马上就搬走。” “……” 他在这个时间点出现的原因温然心知肚明,但这不意味着她要配合。 “既然裘老师已经有了安宁,能不能高抬贵手放过我,这栋房子我还给你,你删除我的照片,从此我们两清。” “两清?”裘钰的讥笑声从胸口闷出来,异常沉重。 裘钰松开手,将大衣扔给她。 温然敛眉,没过几秒,她的耳后传来一阵巨响。 裘钰躺在地上,像是失去了呼吸。 救护车第一时间赶到,医护人员看向温然,“你是病人家属?” 温然顾不上其他,囵吞地嗯了一声,跟着上了车。 “病人之前有什么病史吗?” “……” “病人有没有过敏史?” “……” “病人的血型是什么?” “……” 医护人员警惕地打量着温然,哪有家属对病人一问三不知的? 联网的病历很快调过来,医护人员撕开裘钰的衣服,眉色一动,紧张地道:“叫心外科马上做准备。” 温然想不明白,平时健康得像是铁人的裘钰怎么会突然昏倒? 对此,医生的答案是心肌炎。 他没有看着温然,而是瞄准地面,“术后48小时是最关键的时期,等他醒了你可千万别让他马上出院。” 实际上,裘钰术后6小时就醒了,他盯着天花板,和刚出手术室的虚弱样判若两人。 “现在是几点?”裘钰淡淡地道。 温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早上6点。” “扶我起来。” 他说得理直气壮,温然本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则扶着他下了床。 他用手指挑起挂在床前的病历牌,眸色深了下来。 “不是说要两清吗?你觉得,你在这里照顾我能得到什么?” 裘钰看向温然手中自己的手机,冷笑,“我还有很多备份,你删这一份没用。” 清晨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烘不出半分的光与热,温然气红了眼,她见过无赖,但像裘钰这么无耻的,倒是头一个。 “到底怎么做你才会放过我?” 裘钰舔了舔牙龈,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在衣柜里翻出一身便服换上。 “只要我没有喊停,交易就不会结束。” 裘钰站在白炽灯下,苍白的脸多了一抹戏谑与玩味,“你说,如果我把你照片发给段慎,他会想怎么做?” 他像是个恶魔,一步一步地靠近温然。 “你的计划会全部落空,所有的努力付之东流。” “谁让你出院的,回去躺着!” 医生打断了裘钰的话,裘钰撇了撇嘴,没有动。 “温然小姐,你能出去一下吗?我有话跟他说。” 温然自然是想要离开的,可裘钰下一句话便把她的想法彻底摧毁。 “如果你离开,后果自负。” 温然捏紧拳头,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 没几秒,房间内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声,她听得不真切,只听到什么排异药,并发症还有其他医学名词。 包里的手机忽然亮了一下,是段慎发过来的链接,隔了几秒,他发来消息:【听说这里的温泉特别好,咱们一起去玩吧!】 第23章 污 段慎还说了一大堆,温然没太看进去,在他的一长段话后面回了句好的。 显得十分冷淡。 果然,没几秒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你怎么在医院?” “朋友生病了,他一个人在海城怪可怜的,我就过来帮忙照顾一下。” “你哪来的朋友?” 段慎说出口才觉得有些不妥,随即扬起帅气的笑容,“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先告诉我,这人是男是女?” 温然敷衍道:“女生。” 这和段慎了解的情况一样,他放下心,劝道:“然然,你看你的朋友多不够意思,你照顾她了一夜,她竟然让你睡在走廊,我看着都心疼,这种朋友你不要也罢,你只要有我就够了,不是吗?” 温然心中升腾了一抹冷气,但嘴上她还是服软道:“你说得对,我会好好想想的。” 看到温然这么听话,段慎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他已经开始畅想未来豢养温然的生活了。 他拉开抽屉,拿出其中一个小盒子,明显比抽屉里的其他盒子旧了许多。 段慎轻柔地抚摸着上面的绸缎,“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有一个毕生难忘的夜晚。” 这份慵懒很快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 安宁的声音尖锐刺耳,“你什么时候可以解决温然!” 段慎窝着沙发,手指随着音乐的节奏慢慢游走。 “宁宁,别得寸进尺,我一直认为我们合作的很愉快,可你为什么最近总爱败坏我的好兴致?” “呵?你的好兴致就是指让我给你擦屁股,你知不知到那个该死的罐上全是你的指纹,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压下这件事,气球?戒指?段慎,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怎么浪漫啊?” 安宁气急败坏地拿着手机进了医院大厅。 “吃醋了?我只是为了让她放下戒心而已,这世界上我最爱的人,只有你啊!” 安宁停下脚步,冷哼道:“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一周内不解决掉温然,我保证你碰到的,只会是她的尸体!” 安宁捏着手机走到温然身边,与此同时,医生从病房里走了出来,铁青着脸。 温然着实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安宁,安宁故意扭过去不看她,挽着医生的胳膊,“刘伯,裘老师怎么突然生病了?” 安宁和医生认识? 温然觉得这信息量有点大。 医生叹了口气,“不是什么大问题,多休息就好了。倒是你,你这么关心裘钰干嘛?” “因为他是我男朋友啊!” 医生看了温然一眼,安宁随即不悦地道:“我男朋友太优秀了,总有些阿猫阿狗想偷腥,所以我必须时时刻刻地防着守着。” 医生一副败给她的表情,看向温然,“裘钰叫你进去。” “刘伯,我才是他女朋友……” “行啦,宁宁,别耍小孩子脾气,你再这么闹,我就告诉你表叔了。” 温然看着安宁听到表格这两个字,气势马上就弱了下来,只是咬着牙道:“那我就在外面等着。” 她进门时,裘钰正好在换病号服,看来医生的劝阻起了作用,他终于认识到病情的严重性。 “看到安宁了?” 裘钰的表情,怎么看都像是在幸灾乐祸。 “我已经和教务处申请了,你替我监考,之后把卷子送过来,再把批好的卷子送回去登分封存。” 他戴上眼镜,半倚在床头,自顾自地发号施令。 “期末考试之后我要和段慎出去。” “多久?” 裘钰并没有反驳,反倒是有些妥协的意味。 太不像他了。 “一周吧。” 说起来,温然还真没问具体的细节。 把一个年轻女孩约到温泉酒店,还能干什么事? 她面前的男人早就言传身教告诉她了。 “一天,事实上你只需要一天不是吗?” 裘钰好整以暇地抬头,目光对准温然紧皱的眉心,“你由着他的性子,不就是为了收集证据吗?现在图书馆被封了,你的行踪没人会在意,但如果你的身上带着试卷,就算警察不找你,学校也会找你。” 他说的好像是在为她的安危着想。 可是被狼咬了多次的羊,会相信狼心存善良吗? 绝对不会。 第24章 浊 段慎给温然发短信的时候,她还在睡觉。 “考完试我就去医院的南门找你。” 南门是人流量最为稀少的出口。 温然连发了两个表情,表现出很期待的样子。 对于温然突然替裘钰监考,段慎并没有多想,毕竟裘钰最看重的就是利益,是不会看上温然的。 所以裘钰才会在知道安宁的表叔是谁后,默许了她的接近和骄纵。 什么高岭之花,男神,在绝对的权利压制下,不过是跳梁小丑。 和自己简直是天壤之别。 段慎刚收起手机,电话就打了过来。 付辉的声音几近哀求,“我受不了了,我要出去,你说过要保我出去的!” 段慎舔了舔舌根,笑出声:“付辉同学,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段慎,你什么意思,你当初说过只要我承认一切都是我做的,你就会帮我删掉方菲手里有我的视频,可是现在我已经在司警那里看到那段视频了!” 段慎笑笑,背着双肩包出门了,“是吗?那这么说,方菲的死也可能和你有关系?” 付辉没想到段慎会过河拆桥,愤怒道:“你要是不保我出去,我就坦白一切,到时候你就进来陪我!” “付辉同学,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你需要法律援助的话,可以找我,我现在赶时间……” 段慎挂电话之前,听到付辉的一句国骂,可那只不过是垂死的挣扎,毫无意义。 等到他带着驯服完毕的温然回来时,付辉应该已经成了杀死方菲的凶手。 失败的作品销毁掉,才能把成功的作品留在身边,不是吗? * 温然早早地到了考场,没想到,和她一起监考的居然是顾渡。 顾渡揉了揉鼻头,欲言又止,刚想张嘴门口就进来几个学生,他停下脚步,绕回到花盆上,捏着花骨朵。 上午的考试除了抓了一个作弊的学生之外,还算顺利。 中午准备去吃饭的时候,顾渡把她堵在走廊口。 “我们聊聊。” 温然叹了一口气,该躲的还是躲不过。 “你想问裘老师的事?” “不只是他,我听有人传你的八卦,说你和段慎在一起了,这,我先说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这象牙塔,看着与世无争,风轻云淡的,实际上各个嘴碎得要死,一句话就能毁了一个人的人生,你明白吗?” 裘钰和段慎,都不是好惹的主儿,温然这是腹背受敌,左右为难。 “顾老师,我没有和裘钰在一起,更没有和段慎在一起,你能相信我吗?” 温然笃定地看着顾渡,倒把顾渡看毛了。 “你清楚就好,要是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能帮的一定会帮。” 温然眸色一暗,她咬了咬唇,问:“顾老师,你最近心脏还好吗?” 顾渡一怔,这件事,整个学校的人知道的寥寥,心脏移植这种事也不适合大肆宣传。 几年前他出了场车祸,多处脏器受损,当晚就在捐献库找到了匹配的心脏和其他脏器。 重生之后,顾渡不再拼命工作,而是享受生活。 “你怎么会知道?” 温然扬起无力的笑容,连带着嘴角的黑痣微微上挑,“你之前和医生打电话的时候我听到的。” 顾渡点头,“谢谢你的关心,我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也许我的心脏在告诉我幸福的活下去。” 温然哽咽地抿着嘴唇,以防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她深吸一口气,“顾老师,我只有一个请求,我可以摸摸你的心脏吗?” 第25章 里 顾渡抽动着嘴角,“什么,你想要掏我的心?” 温然被他的说法逗乐了:“我有一个朋友,他也接受了心脏移植,每次看到你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他。” “那他现在在哪里,咱们改天一起聚一下啊?” “……” 从温然的表情中顾渡猜出了几分,他挺直腰板,“看在你朋友的份上,你隔着衣服摸吧,算你免费。” 温然的手轻轻搭上去,顾渡的心脏跳动得很快,比裘钰的心跳声有力很多。 这几年,她都快忘了他的心跳声了。 在濒临死亡时,那掷地有声的声音是她活下去的希望。 而现在,亦是如此。 “好了,谢谢顾老师。” 温然带着试卷消失在夜色中,顾渡摸着自己的胸口,总觉得那里的感觉不太对劲。 酸酸的,涩涩的,胀得发痛。 * 出租车停在医院楼下,她抱着试卷进了大厅,过了十几分钟出来走到南门。 段慎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 “然然!” 段慎跑过去抱住温然,温然双脚离地,脱离重心,只能抓住段慎的肩膀。 “你先放我下来。” 段慎笑得人畜无害,“我偏不。” 上车后,温然把双肩包放在车子后座。 “里面装的是什么,这么沉?” “换洗衣物。” “不愧是然然,想的就是这么周到。” 温然笑了笑,暗自调整着呼吸。 段慎把一个甜品盒放在她的膝盖上,“车程有点远,你先吃点东西垫一下肚子。” 窗外的路灯依次亮起,夜晚即将开始,游戏拉开帷幕。 温然攥着勺子,舀了一大块放在段慎的嘴边,“你先尝尝。” 她料定这份蛋糕不简单,段慎肯定不敢下嘴。 他笑着一口吞下,“嗯,挺好吃,看来店员的推荐没错。” 温然眸色一暗,本来想着借坡下驴,现在自己不吃也不行了。 不过看起来,这蛋糕也没什么问题。 可惜,她还是低估了段慎。 没过多久,她的眼皮越来越沉,身体越来越轻。 段慎的声音盘旋在她的耳边,“从现在起,你就属于我了。” 温然半阖着眼睛,她想要推开段慎,却使不出一点力气。 再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黑暗,她想要看清周围,却感受到颈部的拉扯和束缚。 “你醒了。” “然然,别害怕,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段慎端着手中的蜡烛靠近温然,从一开始,他就被这双清冷的眼睛迷惑了,刚进大学时,他的目标本来就是温然,可是方菲的出现打破了他的计划。 但也是方菲把他引入了难以自拔的沉溺,让他知道,这个世界有更多的玩法。 他从游戏参与者,变成游戏的制定者,甚至联合安宁,把这一场游戏变成与利益交织的交易。 段慎凭借着自身的条件笼络了不少年轻漂亮的女生,这其中也包括孙倩。 可孙倩却像是一个炸弹,想把他极力掩饰的东西揭开。 所以,她必须闭嘴,必须带着这个秘密死去。 “你先放开我,我们好好聊聊。” 烛光映在温然的皮肤上,苍白,没有血色,段慎咽了咽口水,歇斯底里地问:“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 第26章 面 温然不由地一愣。 男人? 段慎扬起笑容,露出牙齿,白森森的映着光。 “你还要装吗?也对,我跟踪了你这么久,没见过你和什么男人亲近过,直到方菲告诉我,你身上有吻痕。我真是看错你了,你和其他女人一样下贱,不要脸!就凭你这种货色,居然还敢拒绝我,我本来是想好好对你的,但是你自己不自爱,是你逼我变成这样的!” 烛光在他的瞳孔中,如同鬼火一般妖冶。 温然颤抖地抿着唇。 “你想对我做什么?” “当然是完成我们未做完的事了,上一次叫你逃走了,这次,你又能逃到哪里呢?” 段慎解开温然的手,将她压在衣柜前镜子上。 “很快,你就没办法保持清高了,我会让你求我的。” 说罢,他就薅着她的头发锤向镜子,完整的玻璃碎成了蛛网,继而碎片扎进她的血肉。 温然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她看到身后的段慎表情越来越癫狂。 “我是第一个这么被你对待的女人吗?” 温然吐出一口血,她被反剪压在墙上,淡黄色的墙纸全是她炸开的血花。 段慎狞笑着抄起桌边的小刀,刀尖悬在温然的瞳孔上,“当然不是,你可是我到手最晚的。” “所以,你会得到最久的折磨。” 温然的身子被砸在地板上,痛苦随着血液流入她的四肢百骸,她艰难地爬起来,呜咽声像是在啜泣。 咚地一声。 膝盖磕在地板上,她像是一个破碎的玩偶,任人处置。 而这种恐怖,在这个房间不止一次的上演。 “呵,你果然比孙倩会玩多了,看来我们会度过愉快的一晚。” “果然苏倩的死和你有关系,她只是和你一个人吗?” 段慎挽起袖子,太阳穴兴奋地发胀,像是一个张狂的国王,炫耀自己的战绩:“温然,你果然很聪明,得手之后,我会把那些女人扔到有需要的人,呵,金钱,利益,地位,只要我眨眨眼睛,这些东西都是我的,你明白吗?安宁还帮我介绍她家的资源,呵,什么女人,什么喜欢,都是屁话,都是为了利益的贱女人!” 他俯身吻住她的嘴唇。 锋利的刀尖在温然裸露的皮肤上游走。 几乎是一瞬间,温然突然冲向他。 银色的刀刃被吞噬,随即变成的是血红色的刀刃。 段慎的脑中回响着轰然倒塌的崩裂声。 等他的视线恢复清明,温然的冷汗已经蹭到他的身上,“你想知道和我在一起的男人是谁吗?我现在告诉你。” “是裘钰。” 段慎瞪大眼睛,无法相信这个答案。 话音未落,房门已经比荷枪实弹的武警踢开,为首的司警用枪指着段慎的后脑勺。 “现在以故意杀人罪的现行犯逮捕你。” 温然重重地倒在地上,右腹部的刀口不断地渗出血。 她仰起头,看到一白一黑两道身影从窗边一跃而下。 她释然地笑出了声,这一次,正义没有缺席,希望依旧存在。 * 姜苫知道温然受伤,第一时间从连市赶回来,恨不得抽温然一个耳光。 “太险了,我才不管什么狗屁公平正义!你要是再受伤,我给你个痛快,直接死在我手上算了。” 温然扬唇,“别担心,又不是什么大伤,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不是大伤?难道每次都像那一次……” 姜苫噤声,只狠狠地瞪了温然一眼,“你等着的!” 她起身,意外看到站在门口的裘钰。 “裘老师?你来看温然?” 裘钰嗯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 “女性的侵害案一般很难取证,也很难加重量刑,你选了一条最简单的路。” 温然吐出口中的浊气,听着这话,便知道裘钰要带给她好消息。 “段慎判了多久?” “没法估计,他的影响太恶劣了。” 裘钰一向严谨,不会轻易说出落下话柄的证据。 “还有安宁,段慎那晚亲口说了安宁也参与了。” 裘钰眸中的冷意渐深:“剩下的事就交给法庭,温然,你不是什么正义使者,我也没义务帮你。” “我今天来是为了提醒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裘钰把一份请柬塞进温然的被子里。 温然打开,是一封婚礼请柬。 “帮我报警的人,是你吗?” 温然在包里偷偷放了一个2g手机,原本她是想用那部手机报警,但没想到段慎先让她失去意识,使她错失了机会。 而后她想着用伤口来给自己逃离的机会,但未等她逃走,司警就来了。 “是不是我不重要。” 裘钰看向远处的雪景,“这种事,我只允许你做最后一次。” 姜苫听到这句话,默默地关上门。 看来,她回来的还不是时候。 * 裘钰走后,温然费力地掏出请柬。 这是一张精美的婚礼请柬,没有贴新人的照片,只是在首页用烫金写着:江柏寒&段微。 不知为什么,她的心脏猛跳了一下。 裘钰来接她的时候,顺道带了一件礼服。 彼时已经是除夕,姜苫回家过年,医院里冷冷清清的,裘钰的出现令空寂的房间多了一丝人气。 “是今天吗?” 请柬特别奇怪,不仅没有贴新人照片,连日期都没有写。 “是。” 司机在门口等着,黑色的玛莎拉蒂和裘钰的低调作风截然相反。 眼看着时间要过了正午,在海城结婚有相当多的习俗,其中之一就是头婚必然是在上午举办。 裘钰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想什么呢?” “我这副样子出现在婚礼上,他们不会认为你有家暴倾向吧?” 裘钰轻哼了一声,“他们愿意这样想,也好。” 也对,裘钰不想结婚,如果能传出些不好听的传闻,反倒是一件好事。 但到了现场之后,温然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 她看着新娘的脸,布满伤痕的手攥在一起,差点把即将长好的伤口崩开。 第27章 带 段微眼尾涨红,白色的婚纱穿在她的身上如同丧服。 温然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好像自己紧紧抓住的一根求生索,被缠绕在另一个人的脖子上。 她上岸的代价是另一个人的抽筋剥骨。 江柏寒:“看来,威霆的并购案只有交给你,我才能放心。” 裘钰勾唇:“祝我们合作愉快。” “这是怎么回事?”温然拉紧裘钰的袖扣。 裘钰拎着酒杯,见她紧张的神情,勾唇:“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嘛,还需要我说吗?” 再清高矜贵的人,没有可依附的家庭背景,不过是废纸一张。 如同段慎的妹妹段微。 一个用钱喂出来的国际芭蕾舞团领舞,被江家少爷看中,居然还自视甚高拒绝,自然要吃些苦头。 只是这个差事落在了裘钰的手中,苦头就不可能是简单的认错。 说来可笑,本来这事轮不到裘钰来管。 直到他去纽城,在华人街遇到了江柏寒。 两个恶人一拍即合。 不费吹灰之力,裘钰就借温然的手给予段家沉重一击。 失去了庇佑的小公主,过不了苦日子,如果不做金丝雀,就只能做别人的盘中餐。 裘钰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慵懒,说起来,他要感谢温然也不止这一点。 安宁站在裘钰的车旁,手里拿着一张遗照。 肥头大耳的老头,即便死了眼神也是色眯眯的。 “裘钰,你帮帮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有人都不接我的电话,你帮我查出是谁害了我的父亲好不好?” 段慎的案子扯出一条完整的犯罪链,不可避免的扯出了安父和其他人的利益网。 一时间,大批警力出动,警笛声响彻天际。 安父饮弹自尽,即便如此,安宁也逃不过调查。 裘钰扯开安宁的手,替温然打开车门,“安宁,这种事谁也管不了,如果你有任何证据,配合警方调查吧,至少能争取减刑。” 安宁似乎不相信这是裘钰说出来的话,“不,你会救我的,你不是爱我吗?为什么你变了,为什么?” 她的视线对上温然。 “是因为这个贱人吗?” 从一开始,她就感受到了裘钰的不对劲,他生性淡漠,对于不关心,不在意的人,连一个眼神都不会多给。 可他给温然的冷漠,不是疏离,更像是男人对女人的挑逗。 先冷面应对,等到对方心灰意冷地追过来,再一点一点地拿捏。 她早应该想到的,他在说爱她的时候,连目光都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你觉得我就会这么倒下吗?只要我东山再起,你和温然都逃不过去,我一定会让你们生不如死的。” 裘钰眼中的懒散渐渐消失,他擒着安宁的胳膊,凑到她的耳边,“我建议乖乖地揽下一切罪责,否则,有人就会搞死你。” 他不疾不徐的声线瞬间冷厉起来,“当然,以你现在的能力,不用别人,我就可以轻易碾死你。” 安宁在他的脸上只读到了嫌弃两个字。 * 车子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车速越来越快。 裘钰难得的好心情,罕见地吹起口哨。 这种好心情比得上完成千亿级的案子。 身边粘着一个踢不开的橡皮糖是一种什么感觉? 这一年的裘钰最有发言权。 他恨透了安宁的不识抬举和骄纵,但是他不能出手动她。 是温然递给他一把刀子,而他,只是用这把刀子准确地扎进安家的七寸。 他唯一做的就是报警。 原因是温然没有按期送卷子,他联系不上人,出于担心才选择找人。 天衣无缝,完美至极。 “停车!” 温然捂着肚子,干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推开车门,温然不顾一切地跪在车外,难以抑制地呕吐,但胃里什么也没有,吐出来的都是酸水。 除夕夜,身后是万家灯火,烟花满天。 而她跪在泥土地上,双手都是挡不住的寒意。 她花了很久去消化自己的情绪。 怎么会有如此无耻的人? 怎么会有如此可恶的人? 但最痛苦的是,对于这样的裘钰,她无能为力,她不能像对段慎一样以身为饵,像裘钰这样的人,是不会为了一个人疯狂,犯错。 他没有弱点,没有软肋。 “害怕了?” 裘钰的不屑比冬风还冷。 “为什么要告诉我真相?” 只要裘钰不带她来这里,她就永远不知道裘钰的目的。 “没什么,只是好奇你的反应。” 裘钰抬起她的下巴,“我预料过你的表情,恐惧,厌恶,伤心,愤怒,不过,还是你现在的表情最令我满意。” 温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口腔痛得连一句变态都说不出来。 裘钰缓缓闭上了眼睛。 天际的烟花轰然绽放。 极致的痛苦背后,是极致的凌驾感。 为什么要告诉她呢? 大概是想分享得逞的喜悦。 而这种欣喜,他只想和她共享。 第28章 有 空虚的人寻找慰藉。 孤单的人需要安慰。 但依赖他人是种病,会让人精神萎靡,成为不入流的附属品。 裘钰不屑成为这样的人。 可他现在却依赖着她,感受处在人间的温暖。 刘海从额头垂下,黏在鬓间,不知什么时候遮住了他的眼睛。 挡住了那双在黑暗中疯狂迷失的眼。 车窗上,温然呼出的热气形成一小团雾,慢慢扩散在车窗上,结成冰霜。 她要继续和裘钰这样纠缠下去吗? 在脑子想到答案之前,心已经做出了选择,身体更是及时地反馈。 裘钰从背后抱着她,全身散发的寒气让温然不由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喘着气,问:“我有其他的选择吗?” 选择离开你的身边,或者变成陌生人。 她过惯了循规蹈矩的生活,裘钰的世界太可怕,处处都是未知的恐惧。 她讨厌成为被利用的工具,更厌恶尔虞我诈的算计。 她眯了眯眼,似是看到孙倩站在车外,鄙夷的眼神如墨。 你也不过如此,满口的正义,也不过是利益的小丑。 一颗泪滴到冰霜上,融出一道清晰的痕迹。 裘钰反手将她压在方向盘上,鸣笛声响彻天际。 一阵苦痛从尾椎传上来,她觉得自己的腰都快废了。 “你已经见过江柏寒,这艘船,你怕是下不来了。” * 以往的春节假日温然都会记忆深刻,她会选择几部电影或者小说,一看就是六天。 可今年,她却没有太多印象。 毕竟大多数时间她都是浑浑噩噩的,连白天和黑夜都分不清。 姜苫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温然脸色猛地一僵,推开裘钰,用被子裹住自己。 “喂。” “宝贝,现在能视频吗?我看看你伤好得怎么样了?” 裘钰抱着她的腰,痞气地吻了下她的小腹,意味明显。 他想继续。 “现在不方便。” “怎么不方便?你过年从来也不会回家,现在不就是一个人……”姜苫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调侃道:“哟,我是不是打扰你的好事了?” 姜苫可谓是把今朝有酒今朝醉演绎到了极致的人,若是她处在这个位置,一定会和裘钰大战三百回合,管他什么阴谋,睡到了就是赚到了。 “好啦,那我赶紧识趣撂电话吧。” 挂断电话,裘钰直接把温然的手机抢过来,急促地问:“为什么以前不回家?” “那你又为什么不回家?” 这种太过隐秘的话题,她不想聊。 毕竟他们不是交心的关系。 裘钰挑眉,“因为我没有家。” 温然觉得裘钰说谎的本领真是一级棒,整个大学,哦不,整个海城的人都知道他的父母是多么优秀,那是站在金字塔顶尖的人。 “你开什么玩笑?” “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裘钰的认真刺痛了温然的眼。 他的头发反射着灯光的余晖,像是带着一层易碎的壳。 她错开视线。 不能被这样的裘钰骗到。 忽地,温然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裘钰不耐烦地划开手机,看到日历提醒。 他凌眉,问:“今天是你的生日吗?” 可他记得,身份证上她的生日是在夏天。 是他最厌恶的7月。 第29章 许 “和你无关。” 温然不愿多说,可裘钰不是一个好打发的人,没过多久,她就缴械投降了。 “我的生日是村支书在人口普查的时候随便写的。” 温然侧过身,鼻音带着哭腔,“你满意了?” 这和裘钰了解到的情况差不多,6岁之前,温然和她的哥哥在临近江城的一个村庄相依为命。 直到她7岁的时候才被接到江城上学。 在奥赛上一鸣惊人,跳级保送,考入燕京大学,她只用了7年。 可顺风顺水的人生止步于大三,她像是投入湖泊中的一粒石子,没有一丝痕迹。 4年的时间,档案上只剩下灵活就业四个字。 她没有上班,没有参赛,甚至没有回家。 而在两年前,她突然出现在海城,应聘海城大学的图书馆管理员。 一个临时工的职位,以她的学历来说简直是大材小用。 裘钰的手指滑过她右小臂的伤疤,眉心微动。 是什么人在她的身上留下如此丑陋的伤痕? 又是为了什么伤害她? 无人可知。 他的指尖在她的伤疤上跳动,手指骨节分明,苍白有力,强弱有力,指法标准。 抛去这不堪的姿势,他倒真的是在像弹奏一家钢琴。 在寻找到最后狂欢的节拍时,他屏息凝神,整个人倾覆下去,完成最后一个八拍。 “我帮你过生日吧,好不好?” 温然喘不上气,颤得脑子发懵。 一句走调的嗯,便成了她的答案。 * 温然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那张寡淡的脸,属实没有多少实感。 这个日子,她竟是要和裘钰一起度过的,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裘钰从浴室里走出来,窄腰宽肩,每一寸肌肉都恰当好处,多一分太油,少一分又太薄。 感受到了温然的视线,他挑眉,坐在旁边的位置,“帮我吹干。” 温然的动作很轻柔,说实话,她实在没有一个蛊惑人心的脸,唯一能合他脾气的,无非是她不爱涂那些化妆品,倒不是因为她天生丽质,而是她可以回避做那些装扮自己,享受生活的事。 一张厌世脸,薄唇多数情况下都是紧紧地抿着,不知在想什么。 他圈住她的腰,掐了一把。 “一会儿再出去吧。” 这一会儿就是三个小时。 温然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不过鼻尖和颧骨映着蜜桃色,像是擦了腮红,我见犹怜的。 “你想去哪里呀?” 这一天温然向来是不愿意出门的,她会把自己反锁在家里,永不停止的幻听和噩梦让她只能靠抽烟麻痹自己。 不过今年,不知是不是因为裘钰的缘故,她常常一觉到了天亮,再无噩梦缠身。 她眨了眨眼,挥去那些阴霾的想法。 正是晚餐的点儿,街上人来人往的,热闹非凡。 唯一门可罗雀的,是一家奢侈品内衣店。 裘钰站定,眉眼轻扬:“送你件礼物吧。” 说是给她的礼物,其实是用来满足他的。 在裘钰一连拿了几件内衣后,温然更是坚定了这种想法。 导购员脸红地问:“需要这位小姐试一下吗?” 温然吞了吞口水,这衣料的剪裁设计看得她耳红心跳,穿出来简直会要了她的命。 “不用试,我知道她的尺码。” 这句话,透着意味深长的捻熟。 温然的脸更红了。 裘钰就是她的克星。 * 裘钰订的包厢临海,正好能俯瞰整城市的夜景。 温然吃得索然无味,她不喜粤式口味,她喜欢辣的,麻的,酸的,所有能产生痛感的味道。 裘钰看着她动筷,她的薄唇沾上油渍,泛着光。 清心寡欲了多年,裘钰也不知道自己竟会变成这么冲动。 除了温然身上带毒,他想不出其他的答案了。 “过来。” 他的嗓音已经开始嘶哑。 “今天是我生日,我已经累了,裘钰。” “别让我说第二遍。” 他用最后的理智维持着高冷的人设。 他对情爱向来鄙薄,这种廉价的感情不过是逢场作戏的产物,他可以轻而易举地任何人说出我爱你,也可以将奉为圭臬的伴侣踩在脚底。 这是裘钰之前的想法。 折磨,利用,控制。 是他对男女关系的注解。 而现在呢? 裘钰也不知道。 温然没有着力点,只能用手抓住桌布,青筋暴起。 滚烫的牛肉火锅随着她的动作一点点地变歪,终于在某一刻,量变形成质变,倾倒过来。 裘钰眼疾手快,抱紧温然。 自我牺牲的事,他第一次做。 原来,痛苦的同时,还可以欢愉。 温然的尖叫声下,他眼前一黑,这种感觉,足够刻骨铭心。 他不想承认,他已经着了魔。 汤水全部溅在了他的后背,好在汤底的温度不高,只是烫伤。 医生简单地处理后,跟温然叮嘱注意事项。 温然被吓坏了,她麻木地点了点头,握紧医生开的药。 她没想过裘钰竟然会保护她,虽然这事故他是主要负责人。 但如果他把她推出去呢。 利益当头的裘钰完全能做到。 说到底,温然对裘钰的期待过低,突然被他珍视了,还有些手足无措。 “我扶着你吧。” 温然任由裘钰把全身的力量倚在她的肩上。 裘钰小声的喘息着,虽然不严重,但烫伤的创面太大,没走一步都挺折磨的。 但看着温然怯怯的模样,他的心情倒是没来由的好。 温然好不容易把裘钰带带了医院门口,打到一辆车,她便把裘钰扶了进去,告诉司机地址,随即关上车门。 “你去哪儿?” “我马上回去,你先回家吧。” 车子疾驰而去,温然仰头看着天,进了附近的一个花店。 “你好,我要一束雏菊。” 第30章 多 “停车!” 裘钰压抑着嗓音,平静的外表下,是令人胆寒的凌厉。 司机吓得踩下刹车。 乖乖,那眼神,分明像是从地狱浴血归来的罗刹。 裘钰下车便看到温然从一家店铺出来,双手捧着一束花。 他顾不上痛,快走了几步。 是菊花,准确的说,是雏菊。 他鬼使神差地躲到了暗处,视线随着温然向山顶走。 裘钰记得,那里有一座巨大的陵园。 因为伤痛,他的脚步慢上许多,正好适合跟踪。 爬到一半,挑开的水泡似乎正在化脓流水,整个后背汗津津的,像是被一张网紧紧地箍着。 他眼见着温然已经进了陵园的入口。 忽然,他觉得后腰热热的,摸过去,温热的液体流到他的指尖。 是血。 他嫌弃地蹙眉,扶着围墙继续前进。 他一向把利弊的界限分得清晰明了,但现在他又为什么在跟踪温然呢? 他不是一个喜欢麻烦的人。 更不是一个喜欢委屈自己的人。 这明显破坏了他的原则,更与他的利益无关。 他厌恶这样的自己。 还未等到他登顶,温然已经从陵园里出来,她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单手捧着雏菊。 另一只手滴着血,手背全是泥土渣。 她挡在门口,出来的人撞向她的肩膀,将雏菊的花瓣击落,一瓣一瓣地飘到地上。 可温然却像是不知痛,固守在那个位置,等着每一个人撞向她。 那个瞬间,裘钰似乎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个女人的身上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和无助。 而这种无法解脱的痛苦,他感同身受。 温然朝裘钰的方向走过来。 她的眼神空洞,没有裘钰,更没有眼前的红绿灯,斑马线,以及疾驰而来的黑色吉普。 “温然!” 他飞快地跑到马路中央,此时温然已经昏倒,手中的雏菊被轮胎踩碎,只剩一地的残渣。 黑色吉普下来一男一女,女人咒骂道:“精神病,想死躲远点,真他妈晦气!” “你说什么?” 裘钰抬眸,眼底渐渐猩红。 低沉的声音并不响亮,但每一个字都足以震慑人心。 男人认出了裘钰,连忙陪笑道:“这不是裘律师吗?巧了,哎呀小姑娘肯定是昏倒了,咱们赶紧把她送到医院吧!” “你说什么呢,要这人上我车,那不是脏了我的车……” “滚滚滚,你懂什么!” * 温然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了一具扭曲的身体,他没有眼球,深陷的眼窝不断地流出猩红的泪。 他张嘴,呓道:“温然,别抛下我,别离开我,别丢下我一个人……我好冷……” 温然惊醒,流的冷汗几乎将枕头浸透。 她大口地喘着气。 “醒了。” 护士拔掉点滴的针管。 “我怎么会在医院?” 温然捂着头,记忆还停留在陵园门口。 “你在马路上昏倒了,幸亏有人把你送过来,人家身上也有伤,但是执意要医生先照顾你,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护士将门帘拉开,裘钰的侧脸出现在温然的眼前。 “还长得这么帅,要是我就以身相许了。”护士打趣道。 温然的脸白了几分。 “他的伤严重吗?” “包扎好的伤口又出现了撕裂,估计就是抱你的时候弄得。” 护士添油加醋:“本来半个月就能好的伤,这回一个月都没法好了。” 温然的右眼皮突突地跳。 欠谁不好,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她坐在裘钰的床边,裘钰好像也做了噩梦,他的眉峰皱得极高,薄唇抿成一条线,整个人蜷缩在一起。 她不知在哪里看过,防备心极重的人都会采用这种睡姿。 他们躺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裘钰会从背后紧紧地抱住她,像是抱着一个玩偶,手脚并用,死不撒手。 “裘钰。” 她轻拍着他的后背,倏地,裘钰捉住她的手,放在怀里。 他的胸膛很冷,似乎从她的手掌才汲取到片刻的温暖,温然以前只认为凉薄是一个夸张的形容词,可遇到了裘钰,她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人的确是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禁欲的寒气。 放在床边的手机震动三声。 虽然温然无意侵犯裘钰的隐私,但她还是看到了一晃而过的一句话。 【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第31章 不 温然的眸光冷下来,蒙上一层淡淡的雾。 沉睡的裘钰人畜无害,和他平时清冷禁欲的形象截然不同,再加上他顺毛的发型,像是一只大型犬。 可谁能想到,看上去这样纯良的人,手机里的短信却是如此的丧心病狂。 谋人,是他的职业,害命,是他的乐趣。 再好的皮相也遮挡不住他灵魂的糜烂。 这样的人,是曾经的温然最为鄙视的。 那时的她,是天之骄子,是众人口中的天才少女。 而不是如今这个落魄的模样。 “哎呀,你醒了,你还记不记得,是我和裘钰把你送过来的。”一个精神小伙顶着五颜六色的头发进了病房。 温然看向他手中的衣服,是她和裘钰的。 “我叫章宇,和裘钰律师可是旧相识了,今天幸亏你是倒在我车前,否则你早就死无全尸了。” 温然并不相信他的油腔滑调。 “裘钰可担心你了,我八卦一下,你是他女朋友吗?” “不……差不多吧。” 温然甚至得罪裘钰的后果,只好违心地说了谎。 “差不多是啥意思,是就是呗,等裘大律师醒了,告诉他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他,我最近的工程太忙……” 话音未落,章宇的电话就响个不停,他嬉笑着指了指外面。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送走章宇,裘钰缓缓地睁开眼睛,欣长的腿交叠着,抵在床的尽头,有些逼仄。 温然抿了抿唇,她想说出几句客套的感谢话,可看到裘钰那张渣苏的脸,就闭上了嘴巴。 有些人就是喜欢得寸进尺,比如裘钰。 “说也说了,做也做了,你现在不认了,嗯?” 裘钰意有所指。 温然的脸红得彻底,人来人往的走廊传来琐碎的脚步声。 他露骨的话就像是细线钻进她的心,痒痒的,热热的。 裘钰摸了摸眼尾,并不想在这个问题在多做停留,他翻身坐起,顺势把温然的椅子拉到跟前,抬起她的下巴。 “如果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去陵园,你是不会说的吧?” 温然的呼吸一滞,坦然的眼眸瞬间迷离了几分,“我……我想去不行吗?” 这是一个拙劣的借口。 “生日的时候想去陵园逛逛?” 裘钰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谎言。 “怎么样,不可以吗?” 裘钰的笑意未达眼底,凌厉的眉微微皱着。 他拉低她的领口,颈部还残存着他的吻痕,明明刚开始是鲜红的,如今已经变成了殷红色,像是打上了烙印。 她的手腕和脚踝还有他留下的掌印,像是锁链将她禁锢住,看得他喉头一动。 没关系,这世界上没有他裘钰查不出的秘密,既然她不想说,那他就自己翻出来。 不过眼前,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他揽着温然的腰,用力向自己的方向一拉。 温然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地护住他的伤口,可某人倒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敏捷地捉住她的腕骨。 “不行,医生说你不能……” “那你好好配合我不就行了。” 要他克制,绝无可能。 他理所当然的话令温然哑口无言,温然侧过脸,躲避他的吻。 手机铃声救了她。 裘钰枕在她的颈窝,接通了电话。 顾渡:“喂,裘钰,学校这边的新年晚会,你要不要来?” 裘钰冷冷地道:“你知道我不会去的。” 顾渡:“切,别跟我在这秀,你小子这混蛋样早晚被甩,温然在不在你身边,她的电话我打不通。” “她也……” “我去!” 裘钰收紧了手臂,低低地咬出两个字:“温然!” 谁不知道,海城大学的新年晚会都是为单身教职工准备的,带点联谊的性质。 顾渡是每年的常客,裘钰有时会陪他去。 但这不是重点。 他的眼神变得凌厉,额头的青筋暴起。 温然一把夺过手机,颤颤地说:“顾老师,我可以去……” 还未等她说完,裘钰就抢回电话,径自扔了出去。 “你想干什么?” 有了他,还要朝三暮四? 是他一个人不够吗? “我想过了,我们在晚会上牵手,然后公开关系好吗?” 裘钰心里一惊,“什么?” “越多的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也更有利于你解除婚约不是吗?从一开始,我们之间的交易不就是这个吗?” 温然咽了咽口水,“而且,我听说今年年会你父亲作为赞助方也可能出席,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裘钰扳正她的后脖颈,逼着她直视他的双眼。 一个保守内敛的人突然主动,就像是毒蛇吐出蛇信子一样可怕。 可她说的合乎逻辑,没有破绽。 他俯身,薄唇擦过她的眉骨。 “吻我,我就相信你的话。” 温然眸光一暗,颤颤巍巍地递上自己的唇。 只差最后一点距离,他的唇珠轻抬,语气像是藏了冰,“温然,你知道上一个骗了我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他的吻似暴风骤雨,波涛汹涌。 字字句句从他的唇间溢出。 “死了,连尸首都没有留下。” 第32章 快 温然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身体虚脱没什么力气,但肚子的咕噜声倒是响亮,在黑夜里越发清明。 裘钰轻哼了一声,仿佛是在嘲笑她的体力。 “我饿了,裘钰。” 温然钻进他的怀里,像是野猫一样蹭了蹭,视线落在眼前的笔记本电脑上。 几家公司的财报和股权关系整齐排列,如同一张巨大的利益网铺陈开来。 章宇的名字就在其中,他的照片后面写着:威世贸建筑工程公司项目经理。 “你昏迷的时候这个人出现了。” 裘钰摘下眼睛,拿起手机,揉了揉眉间,“他说了什么?” “他最近太忙,以后找时间来看你。” “死蠢。” 裘钰蹙眉,忍不住说了句粤语。 温然一愣,虽然他是广城人,但从小就和父母来到海城,她还以为他不会说粤语。 他的声音本就低沉,配合粤语的音调,磁性诱人。 “我们明天就出院,先去段慎的庭审,然后你陪我出差几天,等回来参加年会。” 裘钰简洁明了地编排了两人的行程。 “我陪你出差?” 裘钰盯着温然,“你不愿意?” 倒不是他对温然有多食髓知味,只是帮他涂药这件事,他交给别人不放心。 关键时期,他不得不防。 “没有。” 就在温然的心不规律地跳了好几下时,房门被敲响。 是外卖来了,裘钰点了一碗云吞面和一盘虾饺,完全符合他的口味。 * 站在阳光下,温然用手遮住了刺目的阳光,由于段慎的犯罪性质恶劣,庭审过程并不会对外公开。 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好像时间在飞速地倒退。 裘钰用公文包撞了下她的腰肢。 “想什么呢?” 温然微笑,扶着他进入法院。 今天她是作为证人来参与庭审的,当她站在证人席时,段慎被狱警押送到了被告人席。 段慎的背挺得直直的,眼尾扫向温然,表情才有了些许的波动,但当他看到温然后面的裘钰时,神情彻底扭曲。 “温然,你这个贱女人!你以为你能整死我吗?我是不会轻易认输的,你别以为你傍上裘钰你就能搞死我!哈哈,真是可笑,你知道裘钰的真面目吗?你别做梦了,跟着我你还能活,跟着他你必死无疑!” “肃静!肃静!” 主审法官严肃地敲响法槌。 检察官起身,宣读完起诉书后,他走向温然,开始提问。 裘钰看着这个年轻的面孔,脑中闪过他的履历,没什么出色的能力,一个普通人而已。 很快,他的眉间闪过一丝不悦。 因为这个普通人双手按着栏杆上,紧紧地盯着温然,不像是在问话。 倒像是在确定什么。 “嗨,是师哥吗?”女人伸出手,“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李亚然啊?现在在海城法院民事二科工作。” “哦。” 裘钰抬手,没有过多的表示。 “师哥今天怎么会来这里?” “等我女朋友。” “女朋友?” 李亚然讶异地轻呼出声。 能降服了裘钰的人,会是什么绝世美女? 裘钰指了指温然。 李亚然的第一想法是,师哥一定是在骗她。 不过,当她看到师哥体贴地替温然剃鱼刺的时候,心里大惊。 果然男人什么禁欲无情,都是骗人的。 “我可以坐这里吗?” “哟,秦哥,当然可以。” 李亚然热情地介绍,“这位是秦绍,从江城来的精英。” 温然将整条鱼肉塞进嘴里,头埋得更低了。 “你好,我是……” “你是裘钰,我认得你。” 裘钰挑眉,随即露出公式化的微笑,“哦,是吗?想不到我这么有名。” “当然,裘律师一直是我学习的榜样。” 温然起身,“我有些不舒服……先……” “坐下。” 裘钰笑着说,可语气已经没有多少耐心。 秦绍的面容平静如波:“裘律师未免对女朋友太过刻薄了吧,没听到人家说不舒服了吗?” “我想,我比你更了解我女朋友。” 裘钰鄙薄地睨着秦绍,拉住温然的手臂,“你说,是我了解你,还是秦检察官了解你?” “是你。” 温然回到座位上,可脸色已经苍白地离谱。 “秦检察官是江城人?” “是。” “那不知道你认识我们温然吗?” 秦绍握紧拳头,平静地回:“不认识,今天第一次见。” “哦是这样,我在庭上看你的眼神,以为你们是旧相识呢。” 他抚摸着温然的头发,控制的意味浓郁。 这是一种无声的警告,他的女人,轮不到其他男人肖想。 秦绍的语气冰冷而又果断,“不过,或许我和温小姐会变成好朋友呢,未来的事谁都难说,生的人可能会死,濒临死亡的人也可以重生,不是吗,裘律师?” 第33章 比 裘钰眼尾上翘,舔了舔上牙龈,睫毛遮盖住了眼底的阴狠。 “裘钰,我是真的不舒服。” 温然的手指紧紧地按着他的手掌,根根冰凉。 不过是几秒钟的对视,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温然先一步垂下眼眸,颤抖地说:“带我走吧。” “好。” 裘钰勾唇,可脸上却没有多少笑意。 “今天谢谢师妹你的招待,等有时间我一定会请你的,还有你,秦……” 他摩挲着下巴,像是努力回想着对方的名字。 “秦绍。” 秦绍伸出手,裘钰微笑颔首,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 “秦绍哥,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像是带了刺一样,你平时也不会这样啊?” 秦绍瞳仁晶亮,“是嘛?主要今天面对的人不一样。” 他看向远方,目光像是准星,瞄准了某人的后脑勺。 要是能一枪毙命就好了。 * “你和秦绍是什么关系?” 裘钰嘭地一声关上门,坐在驾驶位的小陈回头看了一眼,又被裘钰的眼神生生吓得转回头,缩成了鸵鸟。 碍于外人在场,温然抿了抿唇:“我真的不认识他,你想多了。” “想多?你刚刚不就是在护着他?”裘钰钳着她的下巴,“怎么,怕我伤害他?” “一个没什么实绩的绣花枕头,你还宝贝上了。” 和裘钰谈论逻辑是无用的,一旦他认准一个道理,那便是撞伤了南墙也不罢休。 “我没骗你。” “最好是这样。” 突如其来的吻就像是彗星,在温然的脑海里炸开,她下意识地想要推开裘钰,可想到他后背的烫伤,还是迟疑了下,按着他的锁骨,没再多做什么。 如此近的距离,她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声。 快得不可思议,甚至连带着她的心脏共振。 “出去。” 裘钰粗重地喘着气,厉声地重复了一遍:“小陈,出去。” 小陈如蒙大赦,马不停蹄地下了车,坐在旁边的长椅上刷手机。 直到摇晃的车子堪堪恢复了平稳,他才算准时间,回到车上。 想不到,看似禁欲的老大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只不过这个女生平平无奇,真看不出有什么能勾引老大的地方。 随着车子驶向律所,温然的资料也顺着小陈发出的信息在微信群里传开,等这群人见到温然,已经是半小时后。 “温然,这段时间做我的生活助理。” 裘钰单手插兜,看不出什么破绽,倒是温然双颊潮红,惹人浮想联翩。 温然没有裘钰的强心脏,她呼出一口浊气,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生怕其他人发现端倪。 殊不知,自己后脖的“红梅”,已经昭然若揭地在每一个人身前晃过,意欲明显。 小陈搬来一套座椅,放在裘钰办公室的角落。 “你这是干什么?” “过几天出差,你先在这里适应。” 裘钰走到温然面前,挑眉,“胃不痛了吧?” 温然的心扑通扑通地跳,没底儿地回了句嗯。 “我就说,多运动运动就好了。” “裘钰,别这样……” 她变了调的嘤咛中,裘钰的手机响了。 他眸光一暗,从背后抱着温然,将她抵在落地窗前,把手机放在耳边。 “事情怎么样了?” 温然咬紧嘴唇,听着裘钰的低喘在耳边荡开。 “有点麻烦,江柏寒是个疑心很重的人,我还在想办法取得他的信任。” 江柏寒?裘钰现在不是在为江柏寒办事吗? 和他通话的人又是谁? 还未等到温然压下疑惑,就听对面的人轻笑了几声,“有什么人是你搞不定的呢?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对了,你之前要我查的那个温然,可能还需要些时间,事情有些难搞。” 裘钰狠狠地咬住温然的耳朵,“连他都查不出你,温然,你还真是令我惊喜。” 温然迷离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反驳他。 在夕阳的映衬下,一切都变得虚幻,像是一场梦,随时都会醒。 裘钰是个公私分明的人,私事做完,便会投身在工作上,废寝忘食。 这一点,温然还真的是佩服裘钰,他像是有使不完的精力,温然曾经亲眼见证在通宵工作两天后,仍然精神充沛,语速超快开国际会议。 不过这就是这样的人才会年纪轻轻得上心肌炎。 上天向来是公平的。 除了定时给裘钰涂药,温然也只能做些端茶送水的工作,当然,服务对象只是裘钰一个人。 小陈羡慕地看着他:“温小姐,有老大这么个好男友,我真是羡慕死你了。” 温然一愣,瞧出小陈的“姐妹”特质。 “羡慕?” “我们老大可是被称为禁欲男神,环肥燕瘦,多少女人自降身价来勾引他,全都被无视,大家都说他可能喜欢男人呢。” 温然尴尬地笑了,他若是真的洁身自好,之前为什么下了月抛软件,还在撞见她之后注销了账户。 只要男人掩饰的好,就没有被发现的可能。 “你别不信,就说咱们律所,多少男男女女都是冲着老大来的,不过现在看你们两这个架势,谁也没戏了,老大这会是平时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温然一口水喷了出来。 “说什么呢?” 裘钰站在她的身后,大手绕过她放在咖啡机出水口的下方,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侧,痒得难忍。 “来这里偷懒?” 小陈捂着嘴,挤眉弄眼地示意温然节制点,别引出公愤。 “你和他聊什么呢?”裘钰把温然困在自己的怀里。 “就,就聊天。” 温然推搡了下,“外面还有人,你别……” “那就等他们下班了。”裘钰蹭了蹭她的脖子,“明天出差,这是我们在这里最后一晚了。” 温然的右眼皮跳了跳,敷衍地应了一声。 除了答应,她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温然出来的时候,碰到一群听墙角的人,为首的小陈怕了拍她的肩膀,“未来老板娘,坚持住!” 听到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裘钰矜贵地靠在柜子上,抿了一口咖啡。 手机亮起,他面色一紧,放在耳侧,“已经查到秦绍为什么来海城吗?” 第34章 如 从海城到江城,车程不过5个小时。 温然已经6年没有回到江城了,想不到,这次居然是和裘钰一起回来的。 如果他提前告知温然是来这里,她打死也不会回来。 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故地重游,回忆过去。 所幸寒冬腊月,她可以带着口罩,像是异乡人一样在熟悉的街道穿梭。 “你来江城做什么?” “有一家破产清算的企业,总部在江城。” 他的车停在一处破败的烂尾楼前。 烂尾楼悬挂着金色的牌匾,上面写着:霆宇房地产开发公司。 “还钱!” “霆宇欺骗消费者!” “还我血汗钱!” 一群人围在门口,将臭鸡蛋扔到牌匾上。 “霆宇的人来了。” 情绪激动的人讲裘钰的车团团围住,拿出横幅,激动地比划着。 裘钰冷笑了一声。 真是一群蝼蚁。 “砸了他的车!” “对!叫他不还钱!砸车!” 裘钰下车,居高临下地睨着众人,“我是霆宇的破产执行人,你们现在这样只会对你们不利,在这里聚众闹事钱并不会增加赔偿额,霆宇吃回扣的能力有多强想必大家都了解,如果你们想继续干扰正常工作,我们就按实际数额来赔偿,到时候,吃官司的,不仅是霆宇的业务人员,还有你们!” 温然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能看到树影照在他的侧颜,将他阴冷的脸隐于黑暗。 他只有一个人,但气势足以抵得上千军万马。 “这……” 闹事的人面面相觑,不知是谁大喊道:“别听他瞎说,他是霆宇的人,他一定是和霆宇一伙骗我们的钱!” “对!” 盛怒之下的人,只剩下对金钱的贪婪,眼见着一个棍棒挥向裘钰的后背,温然踢开驾驶室的门,慌乱地喊道:“小心!” 裘钰目不斜视,单手握住从后方劈来的木棒,微微一扭,那只手腕都像是脱臼一样耷拉下来。 “疼啊!放开我!我错了!” 裘钰的目光扫向众人,“想死的,可以来试试。” 无人敢上前。 “温然?” 人群中一个穿着军绿色大衣的男人走了出来,他摘下帽子,疑惑地喊了一声,“温然,是你吗?” “不是,你认错人了。” 温然全身都在颤抖,为什么会这么凑巧,江市300多万的人口,为什么他偏偏会出现在这里? “我妹子我还认不出来了?温然你躲啥?” 裘钰拦住温伟的手,“你是谁?” “我是温然的哥哥,温伟,我还要问问你为什么和我妹妹在一起?” * “所以说,温然现在是你的助理?” 温伟挠了挠脖子,没好气地道:“爸妈花那么多钱供你读书,你居然去伺候人了!那不是大学没毕业就能做吗?要是当初把培养你的钱拿来投资,我还用在这里东跑西颠地要债吗?” “你是催债公司的?” 温伟发觉自己说漏了嘴,立刻闭上嘴,把炮火对准温然,控诉她有多不孝,考上燕京大学之后就忘了家。 “爸妈呢?” 温然绞着手指,低头问道。 “你还有脸问,当初爸还吹呢,说你以后我一定会有出息的,说咱们一家都会沾你的光,结果呢,你连个人影都没有,爸妈还特意跑到燕京去找你,生怕你是被人贩子拐走了,结果从学校知道你大三经常缺勤,要不是有什么清考都没法毕业!什么天才,狗屁!他们早就在这里待不下去回家了!” 温然咬着嘴唇,她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父母。 若不是她一意孤行,自命不凡,很多人的人生都会发生改变。 正因为如此,她才无法原谅自己,宁愿给自己套上一个壳子,远离人群,远离一切。 她连做普通人的资格都没有。 裘钰不疾不徐地温声道:“其实,温然不仅是我的助理,也是我的女朋友。” 温伟的眼睛发光:“女朋友,那,那你也算是我半个妹夫,霆宇在我这儿的债能先还吗?” 面对温伟的套近乎,裘钰笑着,脸上是遮掩不住的鄙薄,“这件事我会考虑的。” “哎呀,我看你就靠谱,把妹妹交给你我就放心了,妹妹,你还是做对了一件事。” 裘钰蹙眉,嫌弃地看他低廉的布料蹭在他的西服上。 这件衣服,是不能要了。 温伟开心至极,盛情邀请他们吃饭,毕竟这一单成功,他的提成可不少。 温然百般不愿,且不说裘钰注重原则,不可能帮他,她也不想裘钰知道她小时候的事。 那些所谓的荣耀,与她而言,是最重的枷锁。 但裘钰不仅答应了,还主动订了包厢,要和温伟拼酒。 酒过三巡,温伟的舌头都快打结了。 “老弟,我苦哇,你说这个坏丫头,拿走了家里所有的钱,我也得生活啊,我是男人,我也得有自己的事业啊,我还能怎么办,我只能拼一把,可是失败了,我本来呢,还希望能借着这个丫头赚点钱,不说了,喝酒!” 裘钰摩挲着酒杯,眸子泛着精光,“催债这件事很辛苦吧?” “当然辛苦,风里来雨里去,哪像你们坐办公室的轻松,就说这次霆宇房地产,我和兄弟们都闹了一个多月了,大老板在那里数钱的,遭罪的还不是我们……” 温然一愣,只见裘钰的眼角压抑地不住的邪气,低声问:“你们背后的老板不是合同上写的那些人,对吧?” “当然不是,那群人都是来充数的,具体的都是老板对接,我们就负责码人闹事。” 温伟还想说什么,但已经不胜酒力,趴在桌上,鼾声如雷。 裘钰冷笑着拿起酒杯,轻抿了一口。 果然,和他猜想得差不多。 “你是故意的吧?想通过我哥来套取霆宇背后债权人的情报。” 裘钰托腮看着她,此时的他,并不像和温然日夜厮磨的裘钰,更不像是冷漠果断的裘钰,而是像一头野兽,等着猎物露出马脚,将其一网打尽。 “聪明,可是那么多人,我选中你哥也是有原因。” 他趁着微微的醉意,倒在她的怀里,“我想了解你,了解过去的你。” 第35章 悲 语毕,裘钰的手在温然的面颊在滑动。 温然小心翼翼地拥着他,尽可能不接触他的伤口。 “下次别喝这么多了,你的伤口还没好呢。” 她的尾音拖长,带着几分的慵懒。 裘钰轻哼了一声,他的酒龄恐怕是比温然的年纪还长,名利场巩固关系的方式无非那么几种,钱,女人或者普通人弄不到的东西。 这些他早早就都体验过,为了得心应手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撂倒温伟这几杯酒,真的不算什么。 更恶心的事,他也不是没做过。 温伟诈尸一般惊起,拉起裘钰还想一醉方休。 “咱哥两投脾气,走,回家跟我接着喝。” 裘钰挑眉,看了一眼温然,后者浑身一颤,连带着筷子掉在地上。 回家? 那个家吗? 温然本以为温伟会早早卖掉那套房子,毕竟他那么需要钱,市中心的房子够他再多投资几个项目了。 可没想到,温伟不仅没有卖,更没有动她的房间,6年了,这里没有什么变化,满墙的奖状和奖杯,书柜上全是大学教材和奥赛书。 小时候的生活是简单的,像是代码一样只有1和0,她只需要学习就可以了,她也不知道小镇出身的父母是如何凑出天价的学费供她读书。 好在她够争气,几年之后她的奖金就足以买下一套房,她还记得妈妈付全款时的神气和得意。 那时的自己,以为可以拥有全世界。 “这是你吗?” 裘钰倚在墙上,拿起一本相册,前几张都是她的照片,从咬着手指的女孩,一点点蜕变成带着稚气的少女。 与这时的温然不同,那时的少女眼睛凌厉,带着锋芒毕露的光。 “嗯。” 温然抽走相册,放到柜子下面的夹层。 她弯腰,裙下的风景乍现。 裘钰想也没想,把她拉到怀里,反手压在书桌上。 褐色的书桌,边缘都是划痕,硌得温然上半身难受。 “裘钰,别发疯了。” 哪里都可以,可是这里不行。 “叫我阿钰。” 与酒精一同上头的还是十足的渴望,男人的劣根性在此处毕露无疑,他要在这个见证她长大的地方落下最深的烙印。 温伟倚在沙发上,鼾声如雷,但如果仔细听,能听到鼾声下,细不可闻的喘息声,黏着在空气中,疼痛又愉悦。 裘钰疲倦地躺在温然的小床上,温然少见地没有配合他,直到最后也没有叫他阿钰。 她生气了,原因未知。 “耍什么脾气?” 裘钰恩威并施,温然困得不行,也不想去理他。 不大的单人床两个人必须紧紧地抱着一起,裘钰手长脚长,压得她喘不过气。 “我不舒服,快睡吧。” 她已经不想去计较什么,裘钰的气息出现在她的房间,这本身就令温然觉得诡异无比。 “我睡不着。” 他的暗示太过明显,温然抬起眼皮,黑暗中,裘钰正冷厉地看着自己,那眼神,仿佛能吞噬一切。 “你带过男人来过这里吗?” 温然选个舒服的位置窝着,“没有。” 裘钰将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那你有喜欢过人吗?” 温然在寂静中睁开眼睛,呼吸平稳:“没有。” 几声讥笑从裘钰的胸腔中闷出来,“你还真是不会说谎。” * 早上,温然从裘钰的身上醒来,凌晨的时候裘钰像是发了疯,好在房间的隔音好,否则温然真就社死了。 而现在,始作俑者正好整以暇地睡着,睡颜温顺,和之前的失控截然不同。 温伟在客厅的沙发上睡了一夜,盖好的被子也被踢到地上。 他被温然的脚步声吵醒,捂着头坐了起来,“你怎么会在……” 看来是喝太多,记忆都缺失了。 “你平时也喝这么多吗?” “要你管。” “对,我是没什么资格管,但你别让爸妈为你担心。” “呵,爸妈的心里有我嘛?他们只在乎你!” 这么多年了,温然没想到温伟还像个孩子一样记恨。 “我要订外卖,你想吃点什么?” 到底是亲人,温然做不到无动于衷,她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餐桌上,“这是我这几年的积蓄了,你先拿着,别做这种危险的工作了。” 是她欠家里的,多少钱都无法弥补,所以她才选择一走了之,可是她的消失,并没有换来什么好结局,痛苦的人依旧痛苦,无赖的人依旧无赖。 “切,这是傍上大老板了,那个裘钰,一身上下全是名牌,就他那辆车,几百万下不来,你别以为这点钱就能打发我吧。” 说着,温伟把银行卡塞进兜里,“给我点煎饼果子,顶配的那种。” 温然无奈地苦笑,突然。从自己的房间传来咣当一声。 裘钰从床上摔下,好在垫着被子,没受伤。 他眯着眼睛起身,揉了揉顺毛的刘海。 恍惚了几秒,他才想起这是温然的家。 “你没事吧?”温然连忙把他扶起来,查看他的伤口。 “没事。” 温伟撞开温然,谄媚地笑着,“裘老弟,还记得我不?我是温然的哥哥,昨天你答应过我的事一定会办吧?” 裘钰不悦地蹙眉,嘴角低垂,“如果可以,我当然会帮的。只是……” 温伟心里一颤,“只是什么?” “只是这件事,我想和你的老板谈谈。” 温然了然,估计温伟这次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但没办法,谁叫他们的对手是裘钰呢。 裘钰并没有马上去见温伟的老板,操之过急从来不是他的做事风格,他向来是等着对方主动上钩的。 他带着温然回到了酒店,睡在大床上,他竟然有一些怀念,两个人不得不簇拥在一起的狭窄。 顺着洗衣机的声音找到温然,他从后面抱住她,语气沉闷:“陪我吃饭。” 他是不会在那种简陋的餐桌上用餐,除了温然的房间,那套房子的每一处都弥漫着恶心的味道。 “嗯,我先帮你涂药。” 她撩开他的上衣,露出殷红色的伤疤。 白色的乳膏在指尖划开,涂在凸出的疤痕上,冰冰凉凉的。 裘钰闭上眼睛,紧皱的眉渐渐舒展开。 “我还没有回答你的问题。” “如果你敢为了别的男人骗我,我就把那个男人毁了,再在他的面前把你毁了。” 温然的手指一滑,嘴唇隐隐发抖。 第36章 伤 裘钰的声音忽近忽远,“你怕什么,不做亏心事,就不怕鬼敲门。” 温然撂下他的衣衫,紧紧地攥着药膏。 “你是喜欢我吗?” 裘钰一愣,即将伸出的手落下来,脸上的笑意也少了许多。 喜欢这种词,不可能用在他的身上。 这世界上的任何人都不值得他付出真心。 “如果不是喜欢,你为什么在意我的过去?为什么在意我喜欢过我的人?为什么在意我身边的男人?” 温然的话,像是一巴掌打在裘钰脸上,响亮而又刺目。 裘钰摔门离开,连句话都没说。 空气中的紧张慢慢消散,温然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虚与委蛇也是有限度的,而且,是裘钰先触碰她的逆鳞。 他千不该,万不该在那个房间碰她的。 她可以装聋作哑,但无法看着小时候的温然,注视着长大后的温然落得这般下场。 更无法接受自己,在那些照片面前,屈辱成了那个样子。 裘钰的确不再碰她了,甚至不常回来了。 温伟的事只是序曲,作为破产清算执行人,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数不清的应酬和会议,让他连手机都处于占线的状态。 温然倒像是偏居一隅的金丝雀一样自得其乐,这就是她想要的状态,最好裘钰慢慢忘记她,分道扬镳最好。 接到姜苫电话的时候,她刚洗完澡,姜苫扫了一眼她背后的装潢,八卦道:“最近和裘老师是不是激情似火?” 温然差点把果汁喷出来。 “没有,裘钰经常不回来,我们两估计是完了。” “不会吧,这才多久他就腻了,是不是你说了什么?” 姜苫研判着温然的表情。 “我们之间总会腻的,一开始就不是什么正常关系。” 姜苫不知道照片和威胁这些事,只认为温然还在在意那个月抛app的事。 “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不正常?床伴转正的事多了,要我说你别想太多,娇一点,媚一点,男人都喜欢这一套。” 温然叹了一口气,“我没有那些想法。” 姜苫吸溜着牛肉面,问;“之前一直忘了提醒你,你有做保护措施吧,这可比什么都重要,别搞出未婚先孕,我跟你说,裘钰这种高岭之花,玩玩可以,他可是不会把你娶回家的。” 温然咬着吸管,眉头皱得紧紧的。 前段时间,她也没有选择的权利啊。 “如果怀了裘钰的孩子,你会生下来吗?” “不会。” 温然斩钉截铁地回。 “我算是知道裘钰为什么喜欢你了。” 姜苫故作深沉地摇头,“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男人果然就是贱啊!” 还未等到温然参透这句话的深意,门铃就响了。 服务员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裘先生请您过去。” 他将抱着的纸盒交给温然,“裘先生说您必须穿上这件衣服。” 衣服?这完全不能称之为衣服,只能算是几块布料的拼接,穿出来就像是在那种地方工作的女人。 想来想去,裘钰这是故意折辱她。 她双手抱怀,跟着服务员到了地下三层的会所。 穿过乌烟瘴气的大厅,温然进了最深处的包间。 包厢的灯光很暗,裘钰坐在中心位置,左右两旁的美女语笑嫣然,引诱味十足。 坐在裘钰旁边的赖总虎视眈眈地看着温然,“哟,这是新来的?” 温然径自走到裘钰面前,她没有化妆,在暧昧的灯光下轮廓模糊。 “裘钰。” “哟,还是旧相识?” 裘钰讪笑了一声,搂着两边的女人,“不算旧相识,前几天还在我的床上呢。” 温然不怒反笑,平静地好像裘钰根本不是在说她。 “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吗?” 裘钰起身,“我是在教育你,我对你的不叫喜欢,是利用,你对我来说,和这些女人没什么两样。” 他拿着酒杯,剑眉一挑,“赖总,不知道这个风格的你喜不喜欢?” 赖总笑盈盈地拉住温然的手,敢情这个裘钰还挺上道,知道他喜欢这种刺激的。 虽然温然穿着暴露,但仔细一看,满是纯良。 太有欺辱的劲头了。 “叫什么?” “温然。” 温然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她的目光瞥向茶几上的酒瓶。 赖总搂着她的腰肢,大手一点也不安分,温然只能忍着恶心往外挪,可是她的旁边,就是坐在裘钰右侧的女人,虽然看着乖乖的,但斜睨过来的眼神满是嫉妒。 她恨不得把温然直接推到赖总怀里。 温然的视线越过那女人看向裘钰,对方看着对面的电视,眼神阴鹜。 哼,不是他叫她来的吗?摆脸子给谁看? 她拿起两杯酒,问:“赖总,要不要和交杯酒?” “好,好。” 男人的粗手臂和她的小臂交缠在一起,姿势看上去更暧昧了。 从裘钰的角度看过去,温然都快扑在赖总的身上了。 一股邪气从心口涌出,他原本是想给温然一个教训,但现在怎么有些作茧自缚的意味。 愤怒,不甘的,都是他! “然然,你是江城人?” “是。” “哈哈,那你没听说过我?” “没有。” “那你总听说过易明尧吧?” 温然的笑僵在唇角,声音颤抖了些,“您说谁?” “易明尧,江城的小霸王,我可是易明尧的左膀右臂。” “吹你的吧,你要是易总的左膀右臂,我就是易总的爹!” “有你们这么拆台的吗?” 温然张了张嘴,想要说出几句调笑的话,可是嗓子像是被人狠狠的掐住,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她撑起身子,“对不起,赖总,我去洗手间。” “你看,人家妹子嫌弃你了吧。” “吹牛都不打草稿的。” 温然失魂落魄地跑了出来,时隔多年,这三个字还像是把刀一样狠狠地将她刺穿。 裘钰怎么会和易明尧的人在一起,难道他背后的人,是易明尧吗? 她蹲在地上,手指插入发间。 一双手按在她的肩膀,温然惊慌地打开。 “你怎么了?” 裘钰的眼眸划过一丝阴冷,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温然。 那样无助,绝望的她。 第37章 忧 “起来。” 裘钰眼眸幽深,说不出的深沉。 一个赖总,就把她吓成这样了? 之前被段慎那种变态纠缠,也没见她崩溃。 “放开我。”温然挑开卷发,仰头看着他,眼神孤冷,没有半分的光与热。 即使牙齿咬碎,她也念不出那个人名。 那个畜生居然不伤分毫地在商场上风生水起,还有裘钰这样的人为他保驾护航。 “你发什么神经?” 裘钰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若是她像之前一样撒娇几句,这事就算过去了。 他是何等的矜贵,怎么会允许有人用这种鄙夷的眼神注视着他? “你活腻了是不是?别忘了现在我已经掌握你父母和你哥的行踪,只要我想,他们活不过明天。” 他在给她一个台阶,叫她识时务,认清局势。 惹上他,就应该学会摇尾乞灵,而不是孤注一掷挑战他的耐心。 “你能想到的就仅仅是这个吗?” 温然扣着墙纸起身,纤薄的布料因为汗水黏在皮肤上,随着动作一点点撩开。 春光乍现,可眼前的人没有半分欣赏的兴致。 只因女人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团污秽,一堆垃圾。 “用不雅照片要挟女人,用亲人的安危来逼人就范,你爬到这个位置,就是为了这些吗?” 果然和易明尧是一丘之貉。 “温然……” 会所的音乐声震耳欲聋,每一个音符都似乎要在裘钰的神经上炸开,他按住温然的手臂,死死地抵在墙上。 他的手指扣在温然的肩膀上,慢慢用力,仿佛下一秒就能嵌入她的骨肉。 她了解他吗? 她没有资格这样说他,没有! 他攥紧她的脖颈,凑到她的唇边,只不过不是抵死缠绵的亲吻,而是用尽全力的撕咬。 他胡乱地推开一个包间,解下领带,眼神带着病态的阴冷。 “是你逼我这么做的,不听话的宠物,就需要惩罚。” 他压抑着的天性在此刻全部释放,这种惊悚的戾气温然不是第一次经历。 他们约的那晚,裘钰就露出些许的锋芒,只是那时的他,还照顾着她的想法,在她的抽噎声中及时住手。 但这次不同,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压制,他要她痛彻心扉,要她跪地求饶。 包间外,赖总叼了根烟,“然然呢,不是被裘钰带走了吧?”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裘钰一看就是要治治那小姑娘的脾气,你就别跟着掺和了。” 赖总呸了一口,“切,裘钰这他娘的不地道,好货都自己留着了。” “气什么,易总说了,等这次事成,咱们的好处都少不了。” 赖总摸了摸鼻子,“最好是。” * 温然醒来的时候,人趴在床上,身后传来火辣辣的疼。 裘钰坐在床上,表情晦暗不明。 他的手指按在暗红色的鞭痕上,带着丝丝凉意。 “自作聪明地惹怒我,这就是你的下场。” 裘钰把药膏扔在床上,又一次起身离开。 这一走,又是两天。 温然摸不透裘钰的性格,按理说她说了那么伤人自尊的话,裘钰应该早早把她踢出局了。 这般的冷处理,或许也算是给她留了点面子。 温然不愿意深究这疯子的想法了,调整好心情,连夜收拾行李,准备回海城。 没成想,临行前几个小时,温伟找上了她。 “你快帮我联系裘钰。” 温然眉心蹙着,下意识回道:“裘钰是不会帮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她虽然知道温伟心思简单,但没想到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若是裘钰真的想给钱,大笔一挥钱马上就到账了,非要找温伟的老板谈,就说明这事情绝不是几千万那么简单。 温伟一听这话,立马骂骂咧咧地推搡着温然。 他只觉得裘钰要是出了什么幺蛾子,一定是因为温然吹的枕边风。 这个妹妹,就是挡他财路的灾星。 “你非要看我落魄你才开心是不是?我变成这样是因为谁,还不是因为爸妈把所有的钱都投在你的身上,我做那些赔钱的买卖是为了什么啊,温然,我踏马因为你,高中都没上,你忘了吗?” 温然咬紧牙关,急红了眼,“温伟,你都30了,还要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吗?你就永远活在过去吗?” “过去?因为那些过去,我才活成了这个样子,温然你记住,我变成这样,全都是因为你,你必须负责!” 温伟拽着温然的肩膀往酒店大堂走,“把裘钰给我叫出来,我改变主意了,他不是你男朋友吗?叫他马上给我钱!” 午夜时分,大堂的客人还不算多,经理走过来:“这位先生,您看您有什么事能不能出去……” “滚!这是我的家务事,你们少管。” 几年不见,温伟的脾气越来越暴,一点就着。 他永远沉浸在过去的伤痛,永远都认为是别人害了他,欠了他。 之前温然带他认识了裘钰,他还能对温然有几分好脸色,但现在温然逆了他的意,就是罪无可恕。 “放开她。” 裘钰从电梯里走出来,这是两天后温然第一次见到裘钰,他的眼下一团青黑,精神萎靡。 “裘钰,你不是喜欢我妹吗?这些年你知道我们家在她身上投入了多少吗?你想要她,就给我钱。” 温然扣着温伟的皮肤,温伟吃痛,随即用手臂勒住温然的脖颈。 “我会给你钱的,你说个数。” “1千万。” 温然瞪大了眼睛,沉声喊道;“没人会给你钱的,温伟,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杀你,你以为我不敢吗?”温伟顺势掏出随身携带的刀子。 他敢,温然13岁的时候,他就实践过。 父母在垃圾堆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温然,哭着说,再给温伟一次机会吧,他还是个孩子。 记忆中的温伟与现实重合,温然冷不丁地哆嗦了一下。 她一直以为他们是家人,可温伟从始至终只把她当做敛财和憎恶的工具。 这一点,倒是从一而终。 裘钰压低声音,“闹下去对大家都不好,你想清楚,进了局子,你就一分钱也捞不到了。” 温伟有些迟疑,手上的力道也轻了许多。 他虽然鲁莽,也不可能真的想杀了温然,还不是因为这丫头说话难听。 温然眯起眸子,反手按住温伟的手,扭转刀柄狠狠按下去。 第38章 愁 大股的鲜血从温伟的腿骨往外冒,谁也没想到,一直发抖的温然,居然能下这么重的手。 等温然回过神来,她已经坐在床上,裤子上满是血迹。 裘钰帮她贴上创可贴,后知后觉的疼痛传到温然的大脑。 手掌有好几处被利刃划伤,有的是破了皮,有的差点伤到神经。 人在亢奋的那几秒,理应是没有意识的,可温然却记得清清楚楚,她扭转刀口的动机。 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必须要付出代价。 裘钰调高空凋的温度,解开温然的大衣。 白净的皮肤上面是鲜红的勒痕,能看出对方是下了狠手。 这是普通兄妹能做出来的事? 他目光一扫,看到角落摆放规整的行李箱。 “你想去哪儿?” 温然蹙眉,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张嘴:“我们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他勾唇,摸了摸温然的头发,“原本是这样。” “可是,你今天真是太让我惊艳了。” 他曾听逮捕段慎的司警说过,当时明明刀子是插在温然身上的,但她脸上的决绝和戾气,不像是受害者,倒像是加害者。 当时他还不理解,可现在,他知道那人的意思了。 温然挥刀的那一瞬间,他就在她的旁边。 那个眼神,他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 即使同归于尽,玉石俱焚,也要把对方带入地狱的眼神。 或许,他们是同一类人。 拼命克制着本性,试图融入社会。 但这样的人,经不起考验和打击,睚眦必报,加倍奉还,是刻在骨里的念头。 “你什么意思?” 温然只觉得裘钰是在讽刺她。 “我在夸你,温然,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合我口味。” * 温伟被一盆冷水浇醒。还未等他抬头,脚边出现一双精致的皮鞋。 裘钰抬手,吩咐身后的人退下去。 “你是……裘钰?” 温伟咽了咽口水,牙齿都在发抖。 裘钰笑笑,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脸,“别紧张,不会疼的,你是用这只手伤的温然,对不对?” 温伟还未回答,右侧胳膊就传来一阵剧痛。 “我的胳膊!” 脱臼的胳膊在锁架上虚晃,软成一团。 裘钰拿着手帕擦了擦手,“我本来是想看在温然的面子放过你的,可是你非要得寸进尺。” “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温伟咬着牙关,痛得冷汗纵横。 “你了解温然吗?她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狼,你真以为她喜欢你吗?不,我太了解她了,从她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她根本不喜欢你,哼,你以为你在这里报复我温然就会感激你吗?不可能!” 裘钰勾唇,眼尾泛出点点红意。 “看来,只废了一只胳膊,太便宜你了。” 温伟的喊声惊天动地,随着裘钰的脚步声一点点削弱,直到最后,只剩下丝缕的呼吸声。 地下室是一片血污,地上却是会客室,名画书法装点,端的是典雅的格调。 江柏寒坐在会客室,看到裘钰,笑盈盈地道:“这是谁惹你不开心了?”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江总怎么突然到我这儿来,难道是不信任我?” 江柏寒笑弯了眼,“怎么可能,我对你可是一百万分的放心,只是霆宇这边的情况比较复杂……” 他搓了搓手,“那些债务,你能不能从法律手段抹掉?” 裘钰挑了挑薄白的眼皮,“霆宇的账面数字足以支付,但如果江总想要拒付,也不是不可能。” “我就知道这件事只有你能办到,我也就实话实说了,霆宇这几年在全国急速扩张版图,建了不少质次价高的楼盘,目的除了快速回笼资金,还有另一个目的。” “收买人心。” 江柏寒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对,现在霆宇暴雷,上不了台面的事,我们就可以直接一笔勾销了,而且我们还能通过并购低价收回霆宇手上的土地。” 这样,只有投资者和消费者受伤的世界便完成了。 “那些合同,既是把柄,也是证据,藏在合同背后的那些人,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出来的,我可以利用这一点,所有的钱一定全部流回江家,回到江中的手里。” 江柏寒的眉眼掩饰不知的喜色,他是江家的三儿子,子嗣众多的豪门意味着竞争激烈,而他则因为母亲的不受宠旅居纽城多年,以至于现在他回国,也不能马上回家,而是在海城生活。 江柏寒拿出两张票,江家算得上是名门世家,所以他也需要做些道貌岸然的表面功夫撑场面。 就像他娶了段微一样。 几百万砸下去,所有的头条都是他和段微的名字,媒体将他们描绘成青梅竹马的童话之恋,令世人称羡,他也一跃成为痴情人设,知名度高了好几层。 也就只有当事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婚姻有多不堪。 世界知名的舞者如今只能在慈善晚会上给一群附庸风雅的人跳舞,高贵的脖颈不得不弯下来听着俗不可耐的笑话。 “可是江太太的精神状态可以……” “哼,她就算疯了,也得给我疯着跳完舞。” 段微于他而言,就是一桩生意,一个交易。 根本不值一提。 江柏寒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裘钰摩挲着手里的门票,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那个女人。 阿立从地下室走出来,“温伟已经全招了,他的老板在城北区,那天所有的人都是讨债公司的,名单也在老板那里。” “温然的事呢?” 裘钰知道那女人不会说出口的,所以突破口还是在温伟身上。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反复说温然不是省油的灯。” 裘钰冷笑,这种巨婴,活在世上都是浪费资源。 “查清楚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阿立点头,开口道:“钰哥,我已经查到那个秦绍原本是江城的精英,不过因为得罪了上司,才被赶出江城的。” “因为什么。” “他揪着一个已经结案的案件不放。” 阿立绷紧了唇,“是六年前的杀人案。” 第39章 自 温然躺在床上,小说也看不进去,只要闭上眼睛,便会回放那晚的场景。 睁开眼时,右手隐隐的颤抖。 即使伤口痊愈,隐痛依旧存在。 那是她永远逃离不开的噩梦,永远治愈不了的伤痛。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姜苫远在南半球,依旧心系温然的情感状况,趁着在约会美男的空当,打通越洋电话安慰一下失意的闺蜜。 温然用高领遮住脖颈上的勒痕,躺在床上和姜苫视频。 “你和裘钰分没分,分了姐姐给你介绍其他的小鲜肉。” 姜苫吸溜一口橙汁,笑得得意,“我发现这里的男人不错,值得入手。” 温然勾唇,沉重的心思放松了些。 “你自己去开发吧。” 温然咬了下嘴唇,问;“姜苫,如果,我是说如果,男人对女人说她很符合他的口味,是什么意思?” 姜苫摆弄着发尾的手一顿,扬着笑:“裘钰说的?” “不是,我有个朋友……” 姜苫努了努嘴,听着她胡诌,认识温然这几年,她身边除了自己哪来的其他朋友? “从男人的角度,你那个朋友完了。” “为什么?” 姜苫递抛了个媚眼,“说这种话的男人是不会承认自己喜欢女人的,女人在这场关系是永远都处于被动和献祭的地位,注定会受伤。” “但要是他们放手是不可能的,这种男人,精明的很,你……你的朋友可要小心点。” 挂掉电话,一双大手从背后抱住姜苫。 “谁?” “温然。” 姜苫挑眉,投入男人的怀里,“最近我这么听话,你是不是应该给点奖励?” 男人带着墨镜,看不清表情。 但姜苫知道,那双狭长的眸子,一定放着冰冷的鄙夷。 光是想想,她都雀跃了。 * 温然的饥饿感被姜苫的话彻底驱散,她换上衣服,准备出去透透气。 没成想,她竟然和最不想见的人狭路相逢。 段微躲在巷子的角落,用垃圾箱掩护,全身颤抖。 她只穿了一件单衣,在零下15度的天气,就是在找死。 “段微?” 温然叫着她的名字。 段微抬眸,看清了眼前的人,不假思索地甩开她的手。 “滚,滚!都是你害我变成这样的,如果不是你,我哥哥就不会坐牢,我爸也不会失势,我也不会嫁给江柏寒这个恶魔!” 精致的脸庞彻底撕碎,她不是什么大小姐,是连情人都比不上的傀儡。 温然没多少圣母心,怜悯在段微的冷眼中消失殆尽。 她揪着段微的衣领,扳正她的脸庞,“一切都是段慎咎由自取,你凄惨,那么那些因为段慎离开人世的女孩们呢?还有那些因为恐惧不敢报案的女孩们呢?说句难听的,你前辈子的衣食无忧,就是踩在这群女孩的尸骨上的!包括现在,你可以安安心心地做你的江太太,可她们呢,连命都没有了!她们的人生,有人为她们叫屈吗?有人说他们凄惨吗?” 段微崩溃地大哭,在她的世界观,父亲和哥哥就是她的天,她心安理得都接受其他人一辈子都享受不到的权利,可是现在天塌了,她便憎恶着毁了这天的人。 说到底,她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菟丝花罢了。 “可是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把我变成这个样子!” 段微歇斯底里地锤着发灰的墙壁,敲落的墙皮掉在她的身上,如同脏了的雪花。 不知为何,温然忽然想起死在图书馆前面的方菲。 原本被姜苫安抚好的心脏,又一次沉沉地落入深不见底的地狱。 “起来!” 温然拽着段微,“你现在在这里哭,有什么意义吗?如果你讨厌江柏寒,就离开他,如果你想为了你家人,就好好守着江柏寒!” “不,我不要和他在一起了,他是个魔鬼!他会害死我的!” 段微捂着脑袋起身,温然这才发现她的脚踝肿得很高,连走路都费劲。 “段微?” “江太太?” 没多久,江柏寒和他的保镖就出现在巷口,江柏寒烦躁地扯开领带,薄唇强忍着暴怒抿成一条线,“老婆,你这是干嘛?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不,我不要,救我……” 段微求救地看向温然,江柏寒抱着挣扎的段微扔给身后的保镖。 他下意识地拿出手帕,包住手掌。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昏暗的灯光下,温然的轮廓隐于黑暗,并不明朗。 “江总,好久不见。” 温然的眼神闪着清亮,江柏寒笑了下,“温然?你看这不巧了吗?刚刚我还和裘钰聊起你了,明天的慈善晚宴会有微微的芭蕾舞表演,你可一定要来。” 温然轻轻地喘息了一下,“我会的。” 她越过江柏寒,看向发丝凌乱的段微。 后者用仇恨的目光瞪着她,可是这种眼神并没有持续多久,段微就昏睡过去了。 等到江柏寒一行人都走了,温然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她摊开手掌,抹掉冷汗。 手机铃声响个不停,她看清了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更不想结了。 绕到巷尾,裘钰正站在出门,手机放在耳边,重复着拨打的动作。 看到温然,他神色冷峻地挂掉电话,一步一步朝温然走来。 “觉得好玩吗?” 温然以为他说的是拒绝电话的事,随即沉下脸。 “裘钰,我也需要个人空间的。” 裘钰从不给她一丁点的私人空间,她向来独立,十分厌恶裘钰毫无边界感种种行为。 他们不是连体婴儿,没必要时时刻刻通报行踪定位。 “是想一个人,还是说你想避开我去找秦绍?” “你发什么神经?” 裘钰知道温然骨子里有多倔强,看上去软绵绵的,实际上满身都是荆棘,每一次拥抱,都将他的心脏扎的刺痛。 可他没想过,他会对这种痛感上了瘾。 “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40章 怜 温然眯了眯眼,“你没查到吗?” 轻佻的语气似是在揶揄他的办事能力。 “我从小到大能比同龄人优秀,是因为我患有超忆症,什么东西只要我看一眼就过目不忘,到了大三,我的超忆症突然痊愈了,我变回了普通人,你懂那种感觉吗?失去了一切,只能看着身边的人慢慢超越自己。” 裘钰抿紧薄唇,一双桃花眼冷冷地望着她,没有什么表情。 温然笑了笑,“所以,我选择了最简单的方式,逃走,躲开所有人,至于你说的秦检察官,我之前没见过他,不过真的要我在他和你之间做选择,我会选他的,他一定会尊重我,不会像你一样只把我当成你的所有物。” 温然低下头,声音委屈得不行,泪水亦是决堤地向下流。 裘钰拧眉,是他多虑了,一个从小到大三点一线的女孩,怎么去认识那些人呢? 他吐出一口浊气,将温然揽进怀里。 “哭什么,刺伤自己亲哥哥都没哭,我说你几句就哭了?” 他捏了捏她的鼻子,声音带着些宠溺。 她的话,他信了七成,剩下的三成,他会自己寻找答案。 “别碰我。” “行,我不碰你。” 他把温然压在墙上,舔了舔她干燥的唇,“我只搞你。” 当阿立告诉他秦绍一直追查的案子就是当年轰动江城的警校生杀人案时,他的心刺痛了一下。 逃不开的业障,时时刻刻箍得他无法呼吸。 他做错了什么? 当时的他只是为了生存,为了活下去而已。 饶是这么想,身体却胀痛得更加明显,里面好像安装了一枚炸弹,随时可能爆炸。 他第一时间回到酒店,房间里却没有想见的人,这时裘钰才发现,能缓解这份痛苦的人,只有温然。 他的背影映在玻璃窗上,逐渐扭曲,变形,温然依旧忌惮着前几日裘钰的疯狂,后背的鞭痕刚刚结痂,裘钰的手指滑过,带着隐隐的战栗。 不过,今晚的裘钰足够温柔,莫名让温然想起他们的第一晚。 没有威逼利诱,没有生死仇恨,只有两个陌生人的抵死缠绵。 眼角的热泪顺着脸颊滑下,只有温然自己清楚,一切都不一样了。 两人厮混到了翌日下午,温然倦意当头,说什么也不想参加晚宴。 裘钰当然知道她的小九九,按了按她的脸颊:“放心,江柏寒不敢闹出人命的,段微真出了什么好歹,江柏寒的算盘就打不响了。” 窗外,阴沉多天的江城都是下了第一场雪,雪花将整座城市封印,鳞次栉比的建筑化为一座座孤岛。 殷红的地毯上,被点点细雪装点得分外艳丽。 卡宴缓缓停下,裘钰下车,绕过车身替温然打开车门。 温然扣着手包,战战兢兢地踏着高跟鞋入场,若不是裘钰在身侧,估计她下一秒就会摔倒。 能站在这里的,在江城多少都有些话语权和影响力,所以裘钰一进门,便受到了最多的关注。 有人认出了他,上前攀谈。 名利场上的交际应酬温然并不会,只能露出八颗牙的标准微笑,做一个不善言辞的花瓶。 裘钰依旧是那个无所不能的裘钰,只是在商场中的他,多了一份难以察觉的精明。 他像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猎手,想要榨干在场每一个人的剩余价值。 帷幕拉开,江柏寒举着话筒站在正中央,深情而又虔诚地将他和段微的爱情故事重述了一遍。 故事已经听过很多遍,只是此时,温然无法将眼下的江柏寒与昨晚的他联系在一起。 一个是爱妻如命的痴男,一个是毁灭妻子的丈夫。 提到落后国家和地区的贫困儿童,江柏寒频频落泪,让他手腕上镶着金边佛珠,看着更加耀眼。 温然敛目,随便拿了一杯饮料,抿了一口。 说是做慈善,无非是巧令名目合理避税,若不是如此,怎么会让江柏寒豪掷千万定期举办这种晚宴? 只是,江柏寒不就是江家的二儿子,又为什么会被裘钰和易明尧盯上呢? “想什么?” 裘钰揽着她的腰,掐了一下。 她的骨架小,极为藏肉,属于看似平平无奇,一抹有料的那种。 总而言之,手感不错。 温然收回视线,喝光了杯中的果汁,“想着鳄鱼的眼泪什么时候能流尽呢。” 话音刚落,段微就穿着舞服出场,温然心中有过一丝的心软,但随即想到段微的那套理论,便把同情咽了回去。 她的脚腕依旧肿着,即使被舞鞋和绷带牢牢缠住也能发现。 但今天,她必须作为江太太登上舞台。 音乐响起,是她最为熟练的舞曲,但第一个跳跃和旋转,她就完成的十分吃力,她的目光扫到了第一排的江柏寒,痴情的眼神藏着十足的阴狠。 肿胀的脚腕一扭,她重重地倒在地上,冷汗将她后背的红毯浸润。 她忙不迭地站起来,舞姿开始走样变形,可台下的掌声却越来越热烈,仿佛她的表演完全无缺。 在旋转中,她看到了一晃而过的温然,对方正凝神看着自己。 段微憋着气,绷脚的动作让她整张脸都扭曲了,舞曲达到了高潮,她的脑海中再次闪过温然的脸。 还有她掷地有声的话。 扑通一声。 这次,段微结实地摔在地上,右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扭曲着。 温然的目光闪过一丝凌厉,如同蛰伏了许久的野兽突然睁开眼睛。 段微没有起身,而是恶狠狠地瞪着江柏寒。 空气中的愉悦慢慢演化成尴尬,江柏寒的脸色变得难看,急忙上前搀扶她,大声说道:“宝贝,你别勉强自己了,我都说了你不要为了我硬撑了。” 他抱着段微的脖颈,用只能她听见的音量说道:“段微,让我出糗是吗?你死定了。” 段微大口地喘着气,眼神瞄向侧身拿果汁的温然,“如果我死,我一定会拉着你陪葬的。” 裘钰顺着段微的视线看向温然,他轻哼了一声,箍紧她的腰,“你和段微说了什么胡话了?” 第41章 绝 裘钰查过段微,一朵大脑空空的小白花而已。 被江柏寒折磨的那么惨,绝对没有胆量去对抗江柏寒。 现在竟然当众给他难堪,于情于理说不过去。 除非,有人点醒了她。 “她那么讨厌我,怎么会听我的话?” “可是她最近除了你,没有见过其他外人。” 裘钰整个人贴了上来,温然如临大敌地退了好几步,“你疯了。” 他没疯,只是好奇。 好奇温然还会带着他什么惊喜。 宴会的气氛恢复了热络,好似刚刚的尴尬并没有发生,只不过,段微没有按照江柏寒预定的流程站在他的身侧接受采访,而是回到了后台猛喷云南白药。 江柏寒举着酒杯,口中依旧说着事关几亿贫困人群的大事,可脸上已经没有方才的闲适,明眼人都看出他有多愤怒。 “江总。” 裘钰携着温然走到江柏寒身边,江柏寒眉心一动,笑着辞别眼前的客人,走到裘钰身边。 “真是气死我了,这个贱女人居然坏了我的好事。” 脸上是微笑,嘴边却是最狠毒的脏话。 “江总不必生气,以段微这样的身体状况,如果被媒体抓住,恐怕对你的影响只会更糟。” 江柏寒阴沉着脸不说话。 攮外必先安内,如果他连段微都收拾不了,怎么对付外面的劲敌? “如果你信任我,不如让温然劝劝段微。” 江柏寒和温然不约而同地看向裘钰,前者是疑问,后者是震惊。 江柏寒:“你疯了,段微可一直记恨着温然把她哥哥送进监狱这事!” “但我们现在需要的,不就是精神崩溃,为我们所用的江太太吗?” 裘钰敛目看向温然,“你说对吗?” 温然清楚,他又准备利用她了。 他要在江柏寒的身后安插一把刀。 这把刀的名字叫段微。 而她,就是锻造这把刀的人。 她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江柏寒有些犹豫,最近段微的确越来越放肆了,拒绝服药,偷跑出去,还在晚宴上出糗。 仅凭武力是管不住她了。 裘钰的方法或许有用。 再三掂量后,他同意了裘钰的提议。 回去的时候,温然能感受到裘钰的心情很好。 “为什么要帮我?” 裘钰掌着方向盘的手暗暗用力,“你应该知道我想利用段微干什么。” 在律所的时候,有好几次他和易明尧的通话,温然都在场。 虽然她不知道手机对面的人是谁,但她一定能听出自己对江柏寒有异心。 “或许是不忍心吧,就算她犯了罪,也应该由法律制裁,而不是用私刑裁决,更何况,罪都是段慎犯的,和他妹妹无关。” “仅凭她自己肯定无法逃离江柏寒,但如果你能帮助她,胜率会高很多。” 多可笑,是裘钰把段微送入虎口,可最后,她也只能通过裘钰离开这个危险之地。 “我可不会轻易帮助她,除非她能为我所用。” 裘钰并不怀疑温然的动机,他见识过温然的爱管闲事,仅仅是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孙倩,她就愿意以身试险。 更何况是因为她才暴露于危险的段微。 以前的他会觉得这样的人愚蠢盲目,可现在,他觉得温然是又傻又可爱。 这样的她,他还不舍得放手。 “温伟小时候伤害过你,是吗?” 温然打了个冷颤,她的身上裹挟着太多的秘密,在裘钰的面前,她就像是一个粽子,被迫地打开外衣,只等某一天,露出最柔软的内里。 她在内心地真诚祈祷,这一天永远都不要到来。 “温伟说的?他在你那里?” 人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时候,意识都是模糊的,什么掏心窝的话也能轻易说出来了。 “嗯,霆宇的事,总需要杀鸡儆猴,而你哥哥,正好可以当那只鸡。” 把温伟惨不忍睹的照片发过去,讨债公司的老板立刻吓得马上把客户名单发了过来。 名单上,有他熟悉的名字,也有陌生的人名。 “别要了他的命,我爸妈会伤心的。” 到底是骨肉至亲,没有人愿意白发人送黑发人。 裘钰沉着一股气,温然就是这样,算来算去,从不为自己做打算。 明明挺独立的一个人,却总是让人心生怜惜。 回程不过一个小时的车程,到达酒店已经是半夜,裘钰今晚还有一个局,有关霆宇的问题还是要和地头蛇赖总多通络通络,他原本是想带温然去的,但想到那晚赖总抱着温然不撒手的场景,莫名生出一股邪火。 他脱下外套,在温然的怀里蹭了蹭,手掌摩挲着她的脖颈。 “帮帮我,一会儿还有会要开。” 半个小时后,温然裹着被子,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白天想的太多,夜晚就容易做梦,温然梦见自己回到了17岁,她置身在火海中,所有的人都离她而去。 突然一个人影闪现,她揉了揉眼睛,发现是裘钰。 温然猛地睁开眼睛,眼角尽是热泪。 她又做噩梦了,还是一个荒唐的噩梦。 因为裘钰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拯救她的英雄。 她打开手机,试图找一本狗血的爱情小说,来冲刷当下的痛苦。 屏幕亮起,映入眼帘的是新闻app的推送。 【易明尧今日回国,易式奇迹能否在国内延续?】 【易家少东浅谈国内私募圈:大有可为。】 …… 全是易明尧的新闻。 回过神来,手指已经嵌入皮肤,泛着红痕。 看来裘钰已经开始为易明尧造势了。 突然,微信跳出姜苫的信息,她罕见地发了文字,而不是长段的语音。 【睡了吗?】 温然深吸了几口气,问道:【我可以和你视频吗?】 姜苫发了一个抱歉的表情,回复道:【宝贝,我现在不太方便。你怎么了?】 【无论别人怎么说我,你都要相信我,答应我好不好?】 她已经准备好选择一条最难的路,这条路会让她身败名裂,受人唾弃,死无葬身之地。 她只希望,在这个世界上,她唯一信任的姜苫不要质疑她,放弃她。 【当然,因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呀!】 第42章 望 因为姜苫的话,温然久违地睡了好觉。 临近凌晨时,她感受到身后潮冷的气息。 裘钰抱着她,手脚不安分地动了动。 刚洗完澡,他的身上还带着沐浴露的芬芳,或许是因为他们用的是同一款,淡淡的香气缠绕在一起,一时间分不出彼此。 “快休息吧。” “不耽误。”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裘钰抱紧了温然,汗水汇成细流从鬓角滑下。 温然来不及阻止,剩下细微的呜咽。 还有一声声隐隐的呼唤。 她叫他,阿钰,阿钰。 昼夜交叠之时,温然窝在裘钰的怀里,呼吸慢慢恢复了平稳。 “我想问你一件事。” 裘钰闭目养神,手指缠绕着温然的发尾,动作轻柔。 “你为什么这么在意秦绍?你和他有什么过节吗?” 裘钰的手指一顿,拉扯着温然那一小股的头发,令她头皮发麻。 “看来还是我不够卖力,让你还有想其他男人的力气。” 裘钰挑了下眉,温然看着他的眼,不知道为什么,那眼神给了她一种望而生畏的想法。 她咬了咬唇:“不敢说,不会是你曾经输给秦绍吧?” 她的语气太过捻熟,像是情人之间的调情,裘钰眉眼舒展开,“你真想知道?” “我和他之间……隔了一条人命。” 裘钰抬起她的下巴,吻了吻,心中的念想慢慢定型。 饭局上,阿立证实了温然的话并非虚假,混到毕业证后,温然辗转于各个城市打零工,期间也有参加过公考,但笔试成绩基本上都是倒数。 以她之前的天分,不可能考出这个分数。 他从未有过怜悯这种情绪,在他生活的世界,遵循优胜劣汰的达尔文主义,每一次微小的失败都是给对手超车的机会,所以他从小就是拼了命的努力,早早地出类拔萃,站在金字塔的顶端。 他不知道从高处跌下的感受,但温然感受到了,整个人脱胎换骨,像是被送进绞肉机,被捏成了另外一个人。 裘钰的心脏莫名有些痛,生出一个疯狂的念头。 他希望温然能变回以前的样子。 要想实现这个愿望,最关键的,就是重拾她的野心和欲望,摒弃随波逐流的想法。 于是他想到把温然变成自己人。 真真正正的自己人,共担风险,共享利益。 那什么是自己人的标志? 分享秘密。 “六年前,我刚到易明尧的身边做事,我在他的手下出抓出个条子,也是因为这个人,易明尧才开始重用我,过了1个月左右,我在易明尧那里又见到了那个人……” “他死了吗?” 温然克制地颤抖,问道。 裘钰没有感受到温然的异样,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易明尧让我把抢塞进那个人的手里,用他的手指扣动扳机,枪口对准的是他的同事,而后他以杀人罪入狱,在开庭之间咬舌自尽了。” 裘钰勾唇笑了笑,“这个秦绍就是那个人的朋友,这次他转到海城,八成就是冲我来的。” 秘密藏在心里久了,如同滋生罪恶的温床,那时候他经常从梦中惊醒,梦中全是他按着那个男人手指时的触感。 带着血和汗,触感黏腻。 有时,他还会产生幻觉,耳边响起那个男人震耳的哀嚎。 这种病态令他无法工作,休息了半个月之后,他找到了解脱的办法。 在偏执的无休止的鞭笞中,他将自己所有的行为合理化。 有些人生来低贱,而他,则是命运的主宰者。 现在,他可以平静地说起这段经历,只是到了故事末尾,才觉得后脊发凉,冷汗频出。 他枕着温然的小腹,用力地蹭了蹭,“我是个坏人,对吗?” 温然目光幽静地看着裘钰,全身的血液似乎聚集在心脏,胀得快要爆开。 但饶是这样,她的心却是冰冷,甚至比她的手还要凉。 她抚摸着裘钰的额头,“秦绍想抓你?” “不仅是我,还有易明尧,我们所有人。” 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休戚相关。 “所以,你要解决了秦绍?” “取决于他怎么做。如果他能识时务,事情会好办很多。” 怎么样才算识时务呢,温然没有继续问下去。 裘钰把她捞进怀里,“温然,我告诉你这些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我邀请你,来到我的世界。 许是因为凌晨折腾得太过火,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生生错过了和江柏寒约定的时间。 等到温然赶到江宅时,已是下午2点。 幸好江柏寒忙着出席金融峰会,家里只有张管家在等她。 张管家引导温然去了主卧,此时,段微正蜷缩在大床上一动不动。 “太太昨天开始就一直这样了,也不吃东西,谁也劝不了。” 温然关上门,走到段微身边,伸出探了下鼻息。 “我没死。” 温然抿唇,视线落在她的脚腕,“你的脚腕还好吧?” 对于舞者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自己的身体吧。 段微鼻尖发酸,从昨天到现在,她是第一个关心她身体的人,不出意外也是唯一一个。 原以为自己的抗争迎来的片刻的胜利,没想到,迎接她的是更为绝望的窒息,母亲的电话打了过来,痛斥她丢了江柏寒的面子,不应该在公众场合不给丈夫脸面。 在母亲的眼中,丈夫是天,是依靠,段微嫁到江家,就应该为了江家鞠躬尽瘁,做好花瓶,伺候得江柏寒舒舒服服的,才不算辱没了她多年的教诲。 更何况,如今的段家全靠江家救济,她受委屈是小,可段家上上下下几十口的利益是大。 她痛心疾首,不应该让女儿心性太高,早该折断她的翅膀,才不会做出这种不入流的事情。 段微的天一瞬间塌了,此刻,她所有的付出都是绝顶的笑话。 温然说得对,她信赖的家人,不过是吸血的蛀虫,吸不到旁人的血,就转来榨干她的价值。 “如果你是来看我的笑话,你就尽情笑吧,你是对的,我在为我的愚蠢受罚,你下次见到的,就是我的骨灰了。” 既然心已死,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温然俯身,扶正段微的脸,目光沉沉:“你就这点胆量吗?” 第43章 我 段微红着眼睛看着温然,没有家人,她拿什么和江柏寒斗? 所有的一切已被尽数收回,现在的段微,只是一个躯壳。 “段慎犯下的错,为什么要你来承担,抛弃段微这个名字,你还拥有很多,只是现在的你感受不到。” 温然把段微拉起来,将餐盘递给她。 “放弃生命是最简单的做法,艰难的是如何活下去,而只有活下去,才会有希望,才能有转机。” 温然也不知道这些话是说给段微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 只是这些想法,在她心里盘旋了6年,成为她苟延残喘的动力。 段微抿着唇,殷红的眼死死地盯着餐盘里的面包,终是把手伸了过去。 温然没有开口,任由段微狼吞虎咽地吃饭。 “谁叫你过来的?江柏寒?” 失去了饥饿感,段微的理智回归了些,温然不过是一个学校的图书管理员,不可能随意出入江宅,除非是江柏寒请她来的。 温然露出笑容,凑到她的耳边。“是江总,但又不是江总。” “你在跟我打什么哑谜?” 温然抬手道:“要不要去花园走走。” 到底是豪门世家,即使是临时住所也是十分讲究,在寒冬腊月的江城建了个温室花园,终年保持同一温度,一眼望过去,好像是鲜花展览。 张管家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们,段微没走几步,就开始有些呼吸不畅,江柏寒逼迫她过量服用多巴胺补充剂,吃完的瞬间,她会变得特别亢奋,但只要那股异样过去了,便是心悸,呼吸不畅,浑身无力。 “太太,要不要吃药?” “滚,我不吃。” 温然示意张管家把药递给自己,顺势看了一眼药瓶。 “我绝对不会吃药的。” 温然扶着段微坐在旁边的藤椅上,拧开瓶盖,把药片倒在手掌。 “咱们就吃一颗,不会有事的。” “我说了我不吃!” 段微打开温然的手,白色的药片掉了一地。 张管家若有所思地看着温然,苍老的眼神露出一丝阴狠,“温小姐,劝是没有用的,找人把药灌进去吧。” 听到灌这个词,段微立刻疯了似的抓着自己的脸,“坏人,都是坏人,滚出去!” 温然抱住她,任凭她的拳头打在自己身上。 “我们只吃一颗,段微,你相信我。” 她捏着一颗药片,抵在段微的嘴唇上。 段微失神地望着温然,不知为何,她的眼神带给她一股莫名的希望,好像是在告诉她,这药不会害她。 段微张开嘴,药片进入腹中,没多久,段微的情绪稳定下来。 “张管家,你能带些水过来吗?” “好的,温小姐。” 张管家瞥了一眼段微,似乎确定了对方的状态,这才回到别墅。 在那水瓶之前,她打电话给江柏寒。 “先生,温小姐的确很厉害。” * 车子开回酒店的时候,温然困得睡着了。 裘钰风尘仆仆地回来,看到熟悉的车,开了车门坐进去。 温然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冷意干扰,她蹙着眉头换了个姿势睡觉。 “裘律师?” 裘钰眉心一拧,司机便不再说话了,车子重新开动,驶向他指定的地方。 仰头睡不够舒服,温然无意识地调整姿势,突然发现了一温暖的地方,她钻了进去,睡得更沉了。 裘钰目光深邃着看着枕着他大腿的温然,手指划过她的脸,这些天她没有睡好,眼下的青黑遮都遮不住,素净的脸上满是憔悴。 温然是被炽热的触感惊醒的,睁开眼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处于这个尴尬的位置,想要起身却被裘钰按了回去。 “还有人呢!” 裘钰用热切的目光盯着她,仿佛只用眼神就能将她生吞活剥。 他扣着她的后脖颈,将她拉近自己。 “段微那边怎么样?” “她还没被江柏寒完全驯服,只是没有胆量挑战他,我会慢慢获得她的信任,剩下的,就看你们的诚意了。” 裘钰奖励地捏了捏她的皮肤,“先不要给段微太大的期待,万一暴露了,就得不偿失了。” 他抚摸着她的耳垂,沉了沉呼吸。 车子停下,并不是酒店,而是一处高级会所。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见个人。” 温然抿了抿唇,高级的消费场所外表是富丽堂皇,神秘诡谲,透不出一点的奢靡,只有进入其中,才知道这栋黑色建筑里面的乾坤。 而今天,里面的气氛更是癫狂到了顶峰。 温然安分地跟着裘钰进了顶层,几百米的大平层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裘律师来了。” “钰哥。” 裘钰牵着温然的手,压低眉,“怎么这么凉。” “哟,这是谁啊?” 赖总走过来,摸了把下巴,“裘钰,这是什么情况?” “之前我和她有点矛盾,不过现在已经和好了。” 赖总呵呵地笑了两声,吊梢眼暗暗地较劲,“哎呀,这事儿闹得,你这小子我差点惹了弟妹。” 虽是应付的客气话,可是怎么听得都很不爽。 不过赖总向来说话不着四六,裘钰的眉间也只是隐隐地发冷。 现在还不是时候,若是他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裘钰不介意手上多上一道鲜血。 温然跟着裘钰走到卡座区,但她依旧能感受到赖总猥琐的视线,好像是瞄准了她,如影随形。 卡座区只坐了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他听到脚步声,举着酒杯转过头。 只一眼,温然便忘记了呼吸、 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这张脸。 但这张脸的主人估计已经忘记她了。 “这位是……” “温然,她会帮我们拉拢段微。” “段微?” 男人陷入了沉思。 “段家……之前抓住段慎的人,就是这位温小姐吧?” 男人伸出手,“裘钰,你真的找到了一位人才。” “哦,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易明尧。” 温然咬着嘴唇,看着易明尧的手掌,矜贵的没有一丝伤痕。 她回握,玻璃窗上折射出她晦暗不明的脸。 “幸会,以后请多指教。” 第44章 的 礼节做足了,温然抽回手,攥紧纱裙,用粗糙的布料来祛除令人恶心的触感。 裘钰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径自坐在易明尧的身侧,谈起江家最近的小动作。 倒是易明尧多看了一眼,不过很快收回视线,和裘钰碰了个杯。 温然舀着面前的香草冰淇淋,耳边是男人们的对话,许是他们把她当做了自己人,也不避讳什么,说的都是机密的要闻。 6年前,易明尧的势力撤离江城,寄居于异国他乡,这才给了江家抢占头一把交椅的机会,时过境迁,易明尧已经在海城站稳了脚跟,自然要把失去的东西一点一点抢回来,这其中,就包括江城。 在易明尧的计划中,裘钰是关键的一环,他既是军师也是执行者,说他是易明尧的左膀右臂一点也不为过。 老妖把赖总从女人堆里捞出来,指向卡座。 “看,总有一天,她会爬到我们的头上。” 赖总呵了一声,辨不出喜怒,“说那废话,裘钰本来就是易总的红人。” 老妖猛吸了一口烟,“我说的那女人。” 赖总揉了揉眼,鄙视地拍了下老妖的后脑勺:“你踏马是喝多了吧,那不就是裘钰的马子!还敢踩我头上?” 在场的人都是跟随易明尧闯荡异国的人,过得都是刀尖舔血的日子,那过了命的交情,能是一个女人能取代的? 太可笑了。 老妖的烟蒂夹在手指上,幽幽地来了一句:“你瞧好吧。” “表叔!” 老妖话音未落,就被一个凄厉的女声打断了。 “哟,这谁家的小姑娘来找叔叔啊,我当你今晚的叔叔怎么样?” “滚!” 安宁红着眼推开面前的醉汉,疾步走向易明尧。 走到半程,她才发现坐在表叔旁边的是裘钰……和温然。 她惊讶于温然的上位速度,更诧异裘钰把她带到易明尧的面前。 她压下五味杂陈的心情,带着明显的哭腔问:“表叔,你真的要把安家的产业给裘家?” 温然一惊,下意识地瞥向裘钰。 易明尧眉眼舒展开:“宁儿,你读过的书比我多,一定知道资源优化配置吧?” “钱终究是要流向最会使用它的人手里,我当初把海城的产业交给你父母打理,你看看,我手里的钱多了吗?我yi-HUA之前碍于情面,但现在你父亲也死了,安家七零八落,我不能看着我的产业就这么倒在这里。” 安宁捏紧拳头,一腔悲愤只剩下无依无靠的凄苦:“你拿走了所有,我怎么生活?” 骄奢久了的人是不会甘于贫穷的,坐享其成久了的人,只会衣来张手,多做一分都觉得辛苦。 所有的视线都聚集在安宁和易明尧身上,除了温然,紧紧地盯着裘钰。 他抚摸着自己的酒杯,嘴角挑起微微的弧度,满是不屑与唾弃。 听到安宁的哀求,他不经意地摸了摸眼尾,这是他潜意识做出的反应。 每当他得意的时候,就会做这个动作。 温然禁不住好奇,他为什么要和易明尧这样的人掺和在一起,按理说,以他的才华和名气,不出几年一定能闯出一片天地。 为什么要铤而走险,赌上自己全部的身价? 除非,他想要的远远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只有易明尧能满足他的野心。 “宁儿,信托基金给你们钱足够生活了,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以后你不要来找我了。” 他下了逐客令,保镖随即按下了安宁。 曾经,她是安家的小公主,现在,她和过街老鼠无异。 “安宁跟我易明尧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任何人不必为了给我面子优待她了。” 安宁的四周围上几个彪形大汉,垂涎地看着她,意欲明显。 安宁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眼神彻底失去了希望。 看着安宁离去的背影,温然闭上双眼。 不知是不是因为见识过段微的惨况,她竟觉得安宁的处境已经算是不错了。 只是她没想到安宁居然和易明尧是表叔侄关系。 所以安父才选择饮弹自尽,将影响降至最小,保住自己的女儿。 可他尸骨未寒,易明尧和裘钰已经急不可耐地收回安父守了半辈子的财产。 “明尧,其实我并不需要安家的……” 易明尧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前段时间要你哄着安宁费了你不少心力,这就算是对你的补偿吧。” 易明尧搂着裘钰:“温小姐可别吃醋,裘钰可是为了帮我,他对安宁没什么感觉。” 温然扯出牵强的笑,从脊背冒出一股恶寒的凉气。 裘钰眸光渐暗,抖开易明尧的手:“行了,她根本不在意这些的。” “哦,没想到你们关系这么好,我还想着帮你澄清一下呢。” 易明尧露出狡黠的笑,和裘钰碰了个杯,“看来是我多虑了。” 入了夜,男人的狂欢带到了顶点,裘钰带着温然去了会所的天台。 寸土寸金的地界,建筑往往挤在一起,逼仄的令人呼吸不畅,但这里却是相反。 明明是市中心的位置,但只有稀疏几个建筑,把绿化做到了极致,仿佛置身于原始森林。 一抬头,便是夜空。 裘钰趴在温然的肩头,呼出的气息都带着酒气。 “我的世界很脏吧?” “……” 这是一道送命题,温然不想作答。 裘钰闷闷地笑出了声:“温然,你以前喜欢的男人是什么样的?” 温然一愣,低头看着他。 正巧,他仰头,嘴唇落在她的唇珠。 他没有动,任凭嘴唇相碰。 温度互换,温然先一步后退,悻悻地答:“我没喜欢过人。” 裘钰冷哼一声,阖着眼睛,躺在她的身上,“有也不要告诉我。” 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 杀了那个男人,或者连你也一起解决掉。 第45章 心 翌日,温然是被电话声吵醒的,由于裘钰的恶趣味,两个人整夜窝在吊床,全身透着酸痛。 温然翻了个身,接起电话,手机对面响起急促的呼吸声,没过多久,对方直接挂断。 睁开浮肿的眼睛,温然看清了来电显示。 是个陌生号,来自海城。 没一会儿,她收到了姜苫的信息。 【宝贝,在干什么呢?】 温然没想太多,按下语音,“刚睡醒,你最近怎么突然这么爱发文字了?之前不是说文字打起来费时间吗?” 【时不时锻炼一下,不然都提笔忘字了。】 不愧是姜苫。 温然下了吊床,这才发现裘钰不在天台,她瘫在沙发上,继续跟姜苫聊天。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想我了?】 温然趴在沙发上,觉得口袋里有些咯,伸手将异物掏了出来。 是段微服用的药片, 她才想起自己差点忘掉要紧事,赶紧把药片拍下来发给姜苫。 【你在药企工作,能不能帮我找一下跟这个药片一样,但人服下不会产生副作用的药。】 姜苫发了一个震惊的表情,对话框也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 温然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天方夜谭,但是想到段微发狂的模样,实在是不忍心,自己又不能随时随地在她身边,江柏寒如果继续喂她过量的多巴胺补充剂,段微可能等不到离开江家的那一天了。 【我可以找类似的营养剂,然后定制纹路。】 【等你回来我请你吃饭。】 【真的?】 温然一愣,随手回复:【当然,随便你挑。】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温然低头看着手机,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影。 那个身影越走越快,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背。 温然转身,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易明尧穿着Polo衫,好像是刚运动回来,额前和脖颈还挂着水珠。 “温小姐,早上好。” 温然咬唇,克制着呼吸,努力挤出一句礼貌的早上好。 “你在找裘钰吗?他有事离开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吧。” “我打车就可以了。” 温然还是高估了自己,和易明尧单独见面,她还是会控制不住颤抖,无论如何,那些伤害永远无法彻底愈合。 “温小姐,你为什么这么抗拒我呢?我们不是partner吗?” 易明尧凑近她,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那是属于裘钰的味道。 “而且,你还是裘钰的女朋友,我们这关系,不是很亲吗?” 温然后退了一步,双手抱怀,已经是明确的自我保护姿态。 易明辉按了下运动手表,笑着说:“好了,不开玩笑了,我叫人把你送回去吧,不然我也没法给裘钰交差。” “老妖,叫司机送温小姐回酒店。” 老妖颔首:“温小姐,请吧。” 被裘钰和易明尧盯着是两种不同的感觉,裘钰像是一个自负的猎手,以为能将温然拆解入腹,而易明尧则是深不可测的老狐狸,举手投足透着过于世故的精明。 好在易明尧最近必须低调行事,温然鲜有和他碰面的机会,而且不仅是他,就连裘钰温然也很少见到。 温然只在新闻上看到他站在江柏寒身侧的照片。 她有一种预感,裘钰越招摇,他的计划也马上要完成了。 收到姜苫邮寄过来的药片,已经是两天后,温然以最快速度换了段微的药瓶。 这样就算张管家逼迫段微服药,段微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事情太过顺利,往往掩藏着危机,等到发现时,往往为时已晚。 她如常到了江家,段微冷冷地看向她,“你的靠山,就是易明尧吗?” 温然一愣,还未等她说些什么,段微已经咬牙切齿地说:“滚,我宁愿死在这里,也不要和那个人合作。” “你是听谁说的?” 温然的大脑飞速转动,却也想不出一个人。 忽然,房间的门敞开,安宁走了过来,拉着段微的手,面容凄切。 “微微姐,我理解你的心情,有些人就是利益的走狗,可我不一样,咱们从小一起长大,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扮公主吗?” 段微像是想起了那段美好的回忆,那时她还是高高在上的小公主,而不是什么阶下囚。 想到此,她更是厌恶地看向温然:“我不想看到你,滚出去。” 温然想不出易明尧和段微的关系,难道他们还有什么前尘往事,还未等她想明白,身侧已经想起了一声嘲讽。 “哼,你就是因为段微才能赢得裘钰的信任吧?” 温然没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安宁。 “你和段微说了什么?” 安宁撇了撇嘴,“我们姐妹说了什么话为什么要告诉你?” “现在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我要亲眼看着你被裘钰赶走。” 温然闷出一声冷哼,“说到底,你还是因为裘钰,你就那么爱他吗?哪怕他抢了你的东西?” 安宁挑眉,“我只是单纯看不上你,像你这样的人,不配成功,不配拥有幸福。” “那你踩着你家人的尸体活下去,就配吗?” “你……” 安宁气结,伸手便要甩温然一个巴掌。 她想打温然很久了,以前是因为身份,而现在她早就不在意这些了。 温然扼住她的手腕,不怒反笑:“我祝你心愿成真。” 安宁捏紧拳头,他知道段微一定是对易明尧有用,只要自己控制住了段微,在和易明尧和裘钰再谈条件也不迟。 温然回到酒店时,裘钰也收到了消息,他坐在办公桌前,蹙着眉像是在思考什么。 他的计划不能出现一丝瑕疵,可依安宁的个性,她这次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千算万算,忘记了江柏寒,段微和安宁之间的关系。 更不想江柏寒居然会想着援助安宁。 温然抚平他眉间的紧皱,“你要不要把这件事交给我?” 裘钰抬眸,环抱住她,“你有办法。” 温然点点头,“不过现在不能告诉你,不然就不灵了。” 裘钰被她的说法逗笑,“难不成你会法术,能让他们三个人的关系反目成仇?” 温然嫣然一笑,“如果我想我能做到呢,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她靠在裘钰的耳边,轻轻了说了一句话。 裘钰的眉间再一次皱起,嘴角抿成一条线。 她想做什么? 第46章 脆 温然的要求很简单,艺术品投资公司30%的股份。 她出门的时候,正巧阿立进来,两人对视,前者莞尔一笑,微微点头。 不知为何,阿立总觉得这个笑容似曾相识。 听完裘钰的话,阿立下意识地蹙眉:“钰哥,这个温然想要干嘛?” 裘钰抚摸着嘴唇,目光深邃:“她想要股份和安宁做交易,安宁绝对不敢和易明尧正面对抗,安宁现在急于把温然踢走,无非是想利用段微和易明尧谈条件。” 不过这不是一步好棋。 温然根本不了解安宁,她不会为了区区30%的股份就放弃段微这个棋子。 显然,她想要得更多。 * 因为安宁的到来,江柏寒撺了个局,几位童年好友聚在江家的宴会厅,气氛热络,却像是少了点什么。 物是人非,地位逆转,曾经最不起眼的江柏寒成为酒局的中心,而往日高高在上的段慎却沦为阶下囚,成为人人避讳的字眼。 “上次听说你到了我和微微的结婚现场却没有进来,你知道听到这个消息我有多伤心吗?” 安宁跟着江柏寒举杯,“上次我家人刚刚去世,实在是不适合出现在婚礼现场。” 江柏寒眼球一转,搂着段微的肩膀,笑着说:“我听说了,真为伯父感到惋惜,明明正值壮年,却遭遇了不幸。你放心,如果有什么忙,我一定会帮的。” 安宁捏紧酒杯,看着这个联合裘钰间接害死自己父亲的男人,扬起嘴角:“那我现在这里谢谢你了。” “对了,怎么突然来江城了,你不是在海城读研吗?”江柏寒如鹰的眸子紧盯着安宁。 “我来江城散心,顺便看看你们。” 江柏寒的神情放松了些,“我现在就是工作太忙,要不我可以带你和微微出去玩了。” 安宁:“其实不用你带我们,我和微微就能出去玩啊。” 段微的眼睛一亮,出去,这对她而言是多么奢侈的字眼? 她期望地看向江柏寒,江柏寒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微微最近身体不好不能出门的,而且你们两个女孩子出去,我不放心!” 话音未落,张管家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先生,温小姐想要太太。” “哪个温小姐?温然吗?” 江柏寒挑眉,“你认识温小姐?”他放下餐巾,恍然大悟,“你也是通过裘钰认识她的吗?” “我们之间的缘分可不止于此。” 安宁抬眸,“柏寒哥,你不了解温然,她没有表面上那么纯良,我担心她伤害微微!还是不要让微微见她了。” * 江柏寒把温然叫到了书房,直奔主题:“安宁最近要住在我们这儿,你也知道,她不是很喜欢你,所以你最近就不要来了。” 温然点头,目光落在书柜上的合影,段微,安宁和江柏寒并排站着,段慎抱着篮球自成一列。 “你们和安宁的关系很好吧?” 江柏寒喉咙滚动,“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只是后来我出了国……” 温然并没有多做纠缠,只是把自己的东西拿走,临走时,只有张管家来送她。 毕竟只要温然在,段微还像个正常人,所以张管家并不希望段微离开。 温然是属下,安宁是客人,没人愿意多一位服侍的对象。 段微站在阳台上,看着温然的身影被路灯的灯光映射得斜长,下意识地啃咬指甲。 温然伤害过她吗? 没有,是她在最绝望的时候带给自己希望,也是她费尽全力帮自己换掉药片,确保她不会死掉。 可是为什么温然会和易明尧站在一起呢? “看什么呢?” 安宁给段微端了一杯橙汁,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眼神冷了下来,“怎么,你想她回来吗?” 段微摇头。 “微微,现在只有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放心,我会帮助你的。” 段微将橙汁一饮而尽,笑着看向安宁,“好,我相信你。” 没过多久,段微便觉得困意难挡,早早爬上床睡了过去。 凌晨,她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醒的。 还未等她说话,一双手就捂着了她的嘴巴,她惊恐地睁开眼,发现温然正盯着自己。 温然轻轻地嘘了一声,然后说,“跟我走。” “你干嘛?” “跟我出去你就知道了。” 段微起身,脑子好像灌了铅一样晕晕沉沉的。 温然扶着她出了卧室,夜晚的别墅,寂静得有些可怕。 就在此时,一声难掩的嘤咛打破了室内的安静。 而这声音,是从客卧传过来的。 温然示意段微过去,段微双腿发软,扯住她的手,“你什么意思?” 温然的眸子清亮,在黑暗中像是在发光,“不敢接受现实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吗?江柏寒喜欢的人,是安宁。” 眼神和社交距离是不会骗人的,在江柏寒摆放的合照中,他明显靠得安宁更近。 客卧传出来的声音逐渐变大,转为两个人的谈话声。 “你真的能帮我吗?” “只要你跟着我,无论是谁,我都能帮你拿下。” “哼,你就会说好听话。”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段微呢?” “我还得需要她,你帮我嘛,好不好?” “看你表现吧。” 段微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温然把她扶回卧室,“现在我们能好好谈谈吗?” 段微发抖地把手插入发间,还没有从冲击中缓解过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从他允许安宁照顾你的时候。” 温然平静地道:“江柏寒之前一直强调家丑不可外扬,所以才会要我过来照顾你,现在却把安宁带过来,我们都清楚,段慎和安宁案子若不是因为裘钰和江柏寒,我一个人根本无法抓住他们,按理说,他远离安宁都来不及,怎么会把她带到家里?” 温然拿着外套披在段微的身上,“现在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这么反感易明尧?” 段微抱紧了自己,“因为哥哥说过不能相信他” 对于回答温然着实觉得意外,段慎已经在她的面前承认了罪行,难道那些命案,易明尧也有参与吗? “温然,我现在该怎么办?你告诉我!” 段微没想到,自己相信的好闺蜜,居然是一头披了羊皮的狼! 第47章 弱 裘钰刷卡进了房间,视线依旧停留在眼前的资料上,越到最后时刻,越不能掉以轻心,每一个细小的变动都会引起惊涛骇浪的损失。 他是个力求完美的人,如果用不了段微这把刀,他并不介意扔掉。 但扔掉之前,他是不会把这把刀拱手让给对手的。 忽然,他听到淋浴间淅淅沥沥的声音。 他不得不感慨这个房间设计的玄妙之处,书房的一墙之隔是浴室。而且只要按下一个按钮,他就能近距离观赏一场秀,甚至能看清她皮肤上微微颤抖的绒毛。 外面的人看得清清楚楚,里面的人却浑然不觉。 * 温然任由水流冲刷着身体,心里想着段慎和易明尧的关系,以至于忽视了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裘钰从背后抱紧温然,扳正她的下巴亲了下。 他还没有脱衣服,西装被温水打湿,在两人的皮肤间摩擦。 “想什么这么入神?” 温然的脖颈还沾着泡沫,是他最爱的薄荷味道。 “你准备好股份转让协议吧。” 温然转过身,圈住裘钰的脖颈。 “这么笃定你一定能成功?” “当然。” 她游刃有余地挑起嘴角。 裘钰慢慢贴在她的脸颊,与其说是靠近,不如说是被吸引过去的。 她这幅坦然自信的模样,没有人能抵抗得了。 荒唐了一夜,直到最后裘钰从背后紧紧地抱住温然。 他天生手脚冰凉,温然像是为他量身定制的暖手宝。 “你想用那30%的股份笼络安宁?” 裘钰无情地打击道:“安宁不会在乎这点蝇头小利的。” 温然蹭了蹭枕头,不设防地道:“我才不会去搭理安宁呢,你不用担心,交给我吧。” 裘钰挑眉,捏了捏她的脸颊,“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话虽是这么说,可他早已部署好人,一旦江柏寒出了任何差池,立马控制住他。 * 温然虽然在裘钰面前笃定,但心里却没有太大的胜算。 她能做的,只剩下等待。 谁成想,没等到段微的电话,倒是接到了许久未见的姜苫。 她被东南亚的日光晒得皮肤黝黑,大大咧咧地挽着温然的手进了一家私房菜馆。 “这次我请你。” “行啊,跟了裘钰大方了不少啊!” “我不是说过我会请你吗?” 姜苫放包的手一顿,脸上的笑意却没有减;“我都忘了,那我得多点,必须要让你多多破费。” 面前姜苫,温然心中一直紧绷着那根弦终于可以放松了些。 两人相见总有说不完的话题,这一聊,就到了晚上,裘钰的电话打了好几遍,姜苫揶揄道:“哟,看不出来裘钰还是个大情种,这是被你收服了?” 温然讪笑了下,接起电话。 “在哪儿呢?” “和姜苫吃饭。” “那你早点回来,最近江城不安全。” 姜苫的视线未曾离开温然的脸,等到她挂掉电话,才悻悻地问:“这么担心你?” “你别乱想,我们之间没到那种程度。” “小然同学,可我看你的眼神分明就是陷进去了,一点也不清白了。” 姜苫摇了摇头,“完了,我养的白菜终于还是被猪拱了。好在这个猪品种还挺好的,我没吃亏。” 温然说不过姜苫的苫言苫语,只能给她夹菜,“我看只有吃饭才能堵住你这张嘴了。” “哟,还害羞了,算了,不开玩笑了,温然,其实我来找你呢,是有点事,你爸妈不知在哪里搞到我的电话,说想找你。” 温然的眸光暗了下来,她能猜想到,一定是温伟干的。 那天早上点外卖的时候,她把手机递给了温伟。 她从没有问过裘钰温伟的近况,但以裘钰的性格,温伟一定不会好过。 “他们说什么了?” “唉,也没说什么,就是问你最近过得好不好,为什么不回家看看你爸妈呢?” 温然绞着手指,“他们没有提温伟吗?” 姜苫的神色尴尬了些,“你也知道,你们老温家就这一个儿子,嗨,都是重男轻女的锅儿。” 姜苫闷了一口酒,“他们问你能不能给温伟找个工作,他也老大不小了,应该成家要个孩子了。” “有这样的父亲,孩子是不会幸福的。” “然然,你就告诉你爸妈呗,你现在日子过得也不好,没必要救济你哥哥。” 养儿防老,温然的父母是养温然,防一家子的老。 “温伟呢,他回家了吗?” “回了,在家养病了,听说是得罪了道上的人,呸,我看他就是咎由自取。” 温然彻底没有胃口了,她抬眸,一字一句道:“你告诉他们,我已经把我所有的积蓄都给温伟了,他是挥霍掉了,然后怎样都是他的选择,我已经仁至义尽。” 她终究不是变态,无法真的对家人下狠手。 可父母的态度让她彻底凉透了心,更让他觉得可笑,温伟一直言之凿凿的偏爱,就是这样的吗、 她参赛所有的奖金不都是给了父母和哥哥,从小到大,她没有过新衣服,更没有出去玩过,她用她的天赋,她的超忆症,顶起了整个家庭。 亲情的债是讲不清也道不明的,人也不是非黑即白,她只能做到无愧于心。 姜苫叹了一口气,她虽然不知道温然经历过什么,但当她在海城的雨夜发现全身湿透,晕倒在地的温然时,她就知道温然的一定品尝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否则她也不会自暴自弃到那种程度。 她照顾温然的衣食起居,把她从生死的边缘拉了回来。 “好了,我们不去想那些不开心,你现在有裘钰,你要开始迎接你的新生活了。” 姜苫举杯,红唇挑起。 “我要说多少次你才能明白,我和裘钰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温然和姜苫碰了个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我就喜欢你嘴硬不敢承认的样子。” “服了你了。” 温然舔了舔唇,莫名觉得今天的酒烈得过分了。 第48章 不 红酒看似安全,实则度数极高,温然只喝了几杯,就不胜酒力,她双手托腮看着姜苫,眼神带着潮气,湿漉漉的。 姜苫常年在酒罐里泡着,千杯不醉的名头不是浪得虚名。 她抬手在温然的面前晃了晃,笑意明显:“这点就醉了?” 温然痴痴地点了点头,酒是放松神经的好东西,所有潜伏在内心的褶皱,都能被酒精一点点的抚平。 “你可别喝了,回头裘钰该说我了。” “姜苫,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恨裘钰。” 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眼神忽明忽暗,嘴角抿着,听不出这话有几分真。 “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吧。” 姜苫扶着温然出了包间,温然扯着她的耳朵,一字一顿,“你听到了吗?我讨厌裘钰!” 临近的包间门打开,裘钰扶住了温然的胳膊。 “裘老师?” 姜苫眼疾手快把温然送到裘钰的怀里,嘴上为她开脱:“她喝醉了就爱说胡话,裘律师你别放在心上。” 温然不甘示弱地咬着牙齿,“我说的是真话,你相信我!” 姜苫表示心累,这猪队友是带不动了。 裘钰从背后抱住温然,手臂箍在她的柔软上,脸上的表情矜冷异常。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们回去吧。” “裘钰,怎么了?” 江柏寒从包房里走出来,看到姜苫,眸光一亮,“这位是?” 姜苫迅速掏出名片,“我是德明制药的销售总监姜苫。” 江柏寒把名片在鼻尖闻了闻,眼神带着灼热:“我是江柏寒,我想我们应该有合作的机会。” 姜苫把头发拢到耳后,暧昧一笑。 “那可是我的荣幸。” 江柏寒回包厢遣散众人,今日觅得一佳人,生意就没有那么重要了,反正霆宇有裘钰助阵,他掌控江氏指日可待。 裘钰把温然扶上车,手也没有垫在车框上,可以说毫无平时的绅士风度。 姜苫能听到几声清脆的撞击声,要不是温然喝醉了,估计能疼得叫出来。 不愧是裘钰。 她裹紧了大衣,没想到裘钰并没有上车离开,而是折返回来。 “我建议你不要碰江柏寒,你想要的东西他是不会给你的。” 姜苫一愣,轻轻呵出一口冷气,“我可是听说裘律师不爱管闲事。” “是因为我是温然的朋友吗?” 裘钰不置可否,他眉眼紧锁,“我已经警告过你了。” 姜苫莞尔一笑,“谢谢裘律师的关心,不过,你怎么就笃定江总身上没有我想要的东西呢?” * 黑夜中,温然猛地睁开眼,瞳孔涣散。 身后的男人将脸埋进她的颈窝,“为什么讨厌我?” 思维无法集聚在一起,温然不懂裘钰又在发什么疯,她最近一直都在讨好他,何谈厌恶一说。 “都说酒醉后说的话都是真心的,温然,你真的恨我吗?” 裘钰压下躁意,将腰带解了下来,缠在手里,勒出一道红痕。 “怎么不说话了?” 温然眉头一皱,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但她完全没有印象,也不知道自己说到了何种程度,有没有把心里的计划和盘托出? 不过看男人的手段,她应该还是安全的。 “难道你忘了当初你是怎么要挟我的?你从不承认你是喜欢我的,我不是物件,裘钰,我也是个人,我也有喜怒哀乐的,我不是你发泄的工具。” 她这话说得太过直接,刺耳的很。 “那你喜欢我吗?” 裘钰扣着她的脖颈,手指慢慢收紧,仿佛只要听到不中意的答案,他就能立刻解决了她。 “如果你不喜欢我,我就不喜欢你。” 温然红着眼睛看他,不卑不亢。 目光对视,无关真假,此时只剩下感情上的博弈对战。 谁先主动,谁就是输家。 裘钰反手将温然压在身下,手指顺着她的侧脸插入发间。 “温然,你赢了。” 卧室的窗帘没有拉好,一寸月光就这样趁虚而入,照在相互撕咬的两人身上。 这一夜,甚是漫长。 阳光照在温然脸上时,温然蹙着眉埋进枕头里。 身上的疼痛昭示了他们昨晚有多疯狂,也在警告温然,喝酒误事这句古话不是随便说说。 她这辈子都不会再碰酒了。 她打开抽屉,一直放在最显眼位置的避孕药不见了,只剩下姜苫邮寄过来的药瓶。 不好的预感划过,她随即下床,碰到端着餐盘的裘钰走进来。 “吃点东西吧。” 温然试探地问:“你有帮我收拾东西吗?” 裘钰从口袋里掏出避孕药:“你是指这个吗?” 温然没法再笑出来了。 “以后你不用再吃这个了。” 裘钰直接将药瓶扔进垃圾桶里,“如果你怀了孩子,就生下来。” 温然蠕动着嘴角,说不出话了。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阿钰,我们还……” “嘘!”裘钰将手指抵在温然的唇边。 他不知道应该如何爱护一个女人,或者说他不知道应该爱护温然,对于别的女人他可以用锦衣玉食来哄着,再加上不咸不淡的关注,便能迷得那些女人神魂颠倒。 但温然不需要这些。 裘钰看着温然的睡颜一夜,给自己做了一个选择题,要么抛弃她,要么永远不放开她。 温然并不知道他心中的波澜,手指无意识地回握住他的手,气息如兰。 那一刻,裘钰便确定了自己的选择。 “你最好快一点,要不赶不上飞机了。” “飞机?” 要不是裘钰提及,温然都忘了新年晚会这一茬。 说来可笑,她原本是通过那次晚会离开裘钰,离开海城。 她可以用晚会上的那些女人拖住裘钰,还有逃之夭夭。 可谁能想到,现在她却处心积虑地留在他的身边呢? 命运还真是会开玩笑。 每年的晚会向来是女多男少,所以当裘钰出现时,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男人觉得自己被比了下去,女人想要争取机会赢得裘钰。 温然并没有和裘钰一起入场,而是偏居一隅。 “温然。” 顾渡递给温然一杯橙汁,“听说你现在在裘钰的律所上班?” 温然捏紧杯子,点了点头。 顾渡咧嘴笑道:“所以,你还是喜欢裘钰的吧?” 第49章 堪 温然扣着手指,清澈的眸子满是阴霾。 全世界的人都可以说她喜欢裘钰。 可是顾渡不可以。 她不想顾渡的心里把自己和裘钰这种人联系在一起。 但现在,她能改变什么吗? 不,她能。 只要顾渡好好活下去就行。 剩下的仇,全部算在她身上。 这次,换她来保护所有人。 裘钰的视线移过来,阴鹜的眸子像是挂上了一层雾。 他捏着杯柄站在顾渡和温然的中间,“你们在聊什么呢?” 顾渡撞了下他,嫉妒地说道:“当然是聊你啊,聊温然怎么会看上你这个毒舌男了?” 裘钰勾唇,脸上的冷意缓解了不少。 “当然是因为我有魅力。” “魅力?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顾渡用手撑开眼睛,“我看来看去,只看到臭屁两个字。” 裘钰轻哼了一声,手指无意地划到温然的腰眼,暧昧地掐了一下。 “喂,老兄,你收敛点好不好?” 顾渡打掉他的手,“照顾下你旁边的单身狗。” 温然怔怔地看着两人互不相让的嘴仗,心境却已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命运太过无情,曾经剑拔弩张的两方,竟然以这种方式和平相处。 “顾老师,裘老师。” 有帅哥的地方自然是美女的聚集地,很快一群女任聚了过来,温然被挤到了角落,得以喘息。 “好久不见了,温小姐。” 温然抬眸,黎淼今天穿了一件修身小西服,气势长相完全不输当红明星。 “黎律师。” “叫我黎淼吧。” 黎淼越过温然的肩膀看着裘钰,话确实对温然说的:“你今天来,是为了见裘钰的父亲吗?” “裘钰的父亲是不会同意的,你做好准备。” “裘先生。” “裘总,请。” 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坐在前面,身边陪着几位领导。 温然只认识那个头发最少的男人,是海城大学的校长。 裘父微笑地点头,只是经过温然时,笑容明显冷了下来。 黎淼迎了上去,“伯父。” 见到黎淼,裘父的表情立刻愉悦了几分,“小淼,你今天可真漂亮,对了,裘钰呢?” 裘钰嘴角的笑容依旧挑着,但却冷得骇人。 “父亲。” “还算你有点良心,你知道我举办晚会的用意是什么,你也老大不小了了,是时候定下来……” “我有女朋友了。” 裘钰把温然拽到身边,牵起她的手,“她就是我的女朋友。” 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温然的身上,温然抿紧嘴唇,她向来讨厌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裘父压下心底的怒意,“你在开玩笑吗?” 什么话也没有话,却已经道尽了嘲讽。 这种女人,根本上不了台面。 “我非她不娶。” 只一句话,温然就感受到了在场所有女生的如刀般的目光。 她缩了缩后背,却被裘钰揽住了肩膀。 退无可退。 “你是在跟我作对吗?” 裘父咬紧牙关,“你以为当着所有人的面公布这件事,我就会坐以待毙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她,不可能!” 裘父冷着面穿过人群坐在贵宾席,和旁边的领导寒暄,好像刚才的尴尬不曾发生。 但话已经说出了口,大家都知道了裘钰和温然的私情。 温然感受到周围的不善的目光,她捂着嘴,胃里痉挛得厉害。 她来不及打招呼,径自跑了出去。 裘钰准备去追,却被黎淼拦住了去路。 “裘钰,你不该把她带到伯父面前的。” 裘父最看重就是家世门第,像这种刻板到了骨子里的人,是不会接受温然这种寒门的。 “你管的太多了。” 裘钰甩开黎淼的手,快步离开。 走到一楼的卫生间口,果然听到了呕吐声。 他把正在维修的指示牌挂在女卫生间的门口,走了进去。 温然还未关上单间的门,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胃部的灼烧感太过严重,每吐一下,她都会止不住地发抖,整个人像是被按进水里,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裘钰把胃药递过去,轻抚着她的后背。 “去医院。” “不用。” 温然还没有那么矫情,多年的胃病已经让她习惯了这种程度的呕吐,只是这胃病很久没复发,不知为什么今天忽然犯了。 许是因为昨晚和姜苫喝酒。 她果然是不能喝酒了。 温然搂着裘钰的胳膊站直了身体,裘钰帮她揉着小腹,宽厚的手掌带着些温热。 除了旁观者,没有人知道他们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隔间的人走出来,被这幅景象吓坏了。 两人的姿势,衣服褶皱的程度,怎么看都像是事后。 没想到裘大男神居然是这样的人,简直不可思议。 不过,站在他旁边的女人是谁,看上去也不美啊? 女人回到现场,才被伙伴科普,这个女人叫做温然,而且裘钰已经公开宣布,只娶她一人。 “是吗?那他们刚刚在卫生间不会真的是在吃苹果吧?” “什么,你看到什么?” 黎淼听着身后叽叽喳喳的声音,轻抿了一口起泡酒。 “吃醋了?” 顾渡:“当时在法学院,大家都以为你和裘钰是一对呢。” 黎淼扬了扬发尾:“说过去的事情干什么,倒是你,明明做过大手术的人还折腾什么?前段时间还去参加公益诉讼,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顾渡眸子一暗,“你是不会懂得。” 他顿了顿:“黎淼,你和裘钰认识的时间比我久,你说裘钰是认真对待温然的吧?” 黎淼挑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只是希望裘钰能好好对温然。” 他还记得温然当时言之凿凿地说自己不会喜欢裘钰,那种神态不像是骗人,可现在…… 顾渡不懂感情,更不善于揣测人心,只是温然真的是一个好姑娘,而裘钰。 他那样的男人,一般的女人降不住。 黎淼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我不确定他的感情,但我已经确定你的感情了。” 她拽着他的领带,语气了然,“肖想兄弟的女人,不是君子所为哦。” 第50章 总 “学妹,酒可以乱喝,话可不能乱说。” 黎淼的眼神摇曳,“是不是真话,你自己清楚。” “可惜啊,你太纯良了,绝对不会为爱当三。” “那你会吗?”顾渡盯着黎淼,一股子认真劲。 黎淼勾唇,视线落在从远处走来的裘钰,“未来的事,谁知道呢?” * 温然不喜欢抛头露面,要是能当个假人熬到晚会结束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身边有裘钰,这个愿望便碎的彻底。 “温然,你和裘老师什么时候交往的?” “是谁先告白的呀?” “你们现在住在一起吗?” 温然抿了抿唇,想喝口咖啡压压惊。 一双手从她的身前绕过,手中的咖啡换成了热水。 无声的温柔,最是致命。 众人羡慕温然的福气,能搞定男神,可不是一般的本事。 “是我先提出交往的。” “我不想一直呆在朋友的位置。” 温然笑着听裘钰鬼扯,什么他对她是如何一见钟情,从朋友变为恋人的。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受了江柏寒的启发,能把毫不存在的事情说的如此逼真。 显然,在场的人对于这种浪漫桥段是很受用的。 越是不真实的,越是梦幻,令人心驰神往。 人群散去,裘钰揽着她的腰,“不满意这个故事?” 温然放下已经冷掉的热水,“只是没想到你还给自己按了一个暗恋的人设。” 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个痴情的人。 裘钰捏了捏她腰上的肉,以示惩戒。 这种小动作,自然也落到了裘父的眼中,只是他被校领导请到了第一排的观众席,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 说起裘父,温然以往都是新闻上看到他的,无非给某学校捐了多少亿,或是旗下的娱乐场涉及的千亿命案,作为早年前从内地到澳城逃生记的古惑仔,他算是完成了质的飞跃。 但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无非是他的三房太太,而裘钰就是他三房所生的二儿子。 不过裘钰并没有澳城人的粤语口音,倒是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连长相都是偏西式更像她的混血母亲,所以很少有人会把他和裘父联系在一起。 若说他们有什么相似的,那就是鄙视人的神情。 都是一样的矜冷疏离。 关于裘钰的母亲,温然只知道她是个画家,在澳城开画展的时候被裘父掳走做了老婆。 兵荒马乱的年代,有枪就意味着一切。 金屋藏娇的故事在澳城并不少见,只是裘母是少有的抗争者。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种另类更吸引了男人的注意,所以在三房中,裘母受到的宠爱是最多的。 所以温然不理解,裘钰为什么要视自己的父亲为洪水猛兽,非要忤逆父亲的意愿,甚至不愿意依靠他的能力而是投奔易明尧。 “很喜欢我吗?” 温然悻悻地收回视线,还不习惯男人突然转性。 他不该和她开玩笑,他应该用以前冷漠的态度嘲弄她,利用他。 不是她喜欢受虐,只是那才是真正的裘钰。 而现在的他,就像是被夺舍了一样,每看他一眼,温然都觉得心里毛毛的。 “才没有,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 “为什么不娶黎淼?” 黎淼的身份地位与他相配,也更利于他事业上的成功。 他是一个为了利益不折手段的人,所以才会为易明尧这种人渣做事,可在婚姻上,他却抛开了利益,看得人十分割裂,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 裘钰捏着她的手指,像是在玩玩具分散注意力。 “因为我不想重复母亲的悲剧。” 和一个不爱的人在一起有多痛苦,裘钰用自己整个童年领悟到了。 他这话说得太走心,温然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 和他相处了这么久,多半时间是在床上,剩下的一半又遇到了各种乱七八糟的情况,像这种推心置腹的谈话,是第一次。 会场的灯光暗下来,对视的空间只剩下彼此的明眸,还有交错的呼吸。 昏暗,绝对是气氛的良药。 裘钰抚着她的下巴,就这么吻了下去。 起初还是嘴唇碰着嘴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调。 但当温然回过神来时,正好看到舞台上的顾渡穿着夸张的玩偶装,搞怪地跳着抖音神曲。 再一眨眼,眼前只剩下裘钰的眼睛。 她猛地一推,裘钰的后脑勺撞到前排的座椅上,发出清脆的一响。 “我,我出去一下。” 温然躲在休息室,算准时间等到晚会结束才回到会场,裘钰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戳破她的小心思,挽着她到了裘父的面前。 这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见到他们,裘父顿了一下道:“真的决定是她了?” 裘钰没言语,笃定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规划,不再是他手中的傀儡玩偶。 “阿钰,你和你母亲一样喜欢意气用事,早晚会吃亏的。”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温然身上,“我是不会承认你的,你永远也进不了裘家。” 这话对别人说可能还有点震慑力,但对温然来说就是无关痛痒。 裘钰对她而言,是利刃,是毒针,从来都不是爱人。 临走前,裘父皱着眉头道:“我已经和易明尧见过了,他的条件我不接受,你告诉他,我爱钱,但也不会为了钱抛弃一切。他是什么货色我很清楚。” 听到这话,裘钰只是笑笑,“父亲,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而且,您又有多高尚呢?” “你!” 裘父目光一转看向温然,“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不想娶黎淼是吧,你以为黎淼想嫁给你吗?裘家的男孩多得是,比你优秀也多得多。” “那我就祝您早日梦想成真,让黎淼成为裘家的儿媳!” 第51章 被 温然抿了抿唇,站在旁边当个花瓶都要被数落,真是无妄之灾。 但眼前,更难受的人不是她。 黎淼站在不远处,清清楚楚地听到了父子俩的对话。 是谁的妻子都无所谓,只要黎淼能进入裘家就行了。 任谁听了,都知道她不过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温然看着黎淼低着头,高傲的脸上划过不属于她的卑微。 等到裘父的车离开,她才走过来。 “该聊正事了。” 她扬唇,眼神刮在了温然的身上,“我想,这件事不需要她在场吧。” 温然可没义务当黎淼的撒气桶,她连眼睛都没眨,转身就走。 裘钰拦住她,沉着脸看着黎淼:“叫你来,就是把股份转到她的名下。” 温然和黎淼不约而同看向裘钰,但明显是后者更为震惊,黑色的眼线向上一挑,下意识地道:“癫咗!” 温然也没有想到艺术品投资公司居然落在了黎淼的名下。 不过以裘家的知名度,一旦股东信息曝光出来,必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况且黎淼已经内定为裘家人,这钱最后也会回流到裘家手里。 于情于理,这波不亏。 “你真的要这么做?那公司本来是你……” 黎淼见到顾渡过来,咬着牙道:“伯父说得对,你真的被这个女人洗,脑,了。” “哟,都杵在这儿干什么,等我呢?” 他揽着裘钰的肩膀,笑着说:“走,请你们吃饭。” 温然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自己会和裘钰一起挤在海鲜大排档里,而对面坐着的,是顾渡和黎淼。 顾渡拿着手机晃了一圈。 “看到没,今天有人加我微信了,真是不枉费我今天卖力的表演,终于有人在茫茫人海中发现我这颗金子了。” 黎淼冷着脸,明显还在置气,听到顾渡的话,轻哼了一声,“难道不是想通过你认识裘钰吗?” “绝对不是,我能感觉出来。” “感觉?你的感觉都多不准还用我说吗?” 温然看着顾渡和黎淼互不相让的样子,如同辩论赛上的正反辩手,势要将对方击得落水流水。 这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顾渡,锋芒毕露,据理力争。 没等她再多欣赏几眼,眼前就被一双大手挡住。 “你看着顾渡干什么?” 他倾身去拿筷子,薄唇擦过她的耳垂,留下片刻的温度。 温然心里发慌,连手上的动作也变得不利索,杯中的热水洒在了裙子上,濡湿了一大片。 裘钰用余光瞥到水痕,没有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脱下外套盖在温然的腿上。 他是一个善于抽丝剥茧的人,换言之,联想能力很强。 从温然的眼神,他马上联想到顾渡曾说温然经常帮他留书,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当下,裘钰只是抿了一口酒,可眼神已经实实在在阴冷下来。 她心中的那个男人,会是顾渡吗? “咱们还没有选海鲜呢,温然,你想吃什么?” 忽然被提到,温然下意识攥紧手指,“我吃什么都可以,你们选吧。” “别啊,我好不容易请一次客,不用跟我客气,放心大胆点。” 顾渡把菜单递到温然面前,手刚伸直,菜单就被裘钰夺了去。 “我跟你去点吧。” 选海鲜的水缸在排挡门口,黎淼见两个男人走远了,才把手包里的协议拿了出来,签好自己的名字,递给温然。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厉害很多。” 温然当然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揶揄,在外人看来,她先和段慎不清不楚,在段慎入狱之后又搭上裘钰,怎么看都不像个好女人。 而在黎淼眼中,温然是抢走她未婚夫的女人,她能在这儿心平气和地和她同桌吃饭,已经算是涵养比较好了。 温然并不想和黎淼扯皮,她摆弄着空杯:“黎小姐,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人不是我,你不用对我有这么深的敌意。” 冤有头,债有主,主动退婚的人是裘钰,你有脾气就找他耍。 “呵,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我见多了,但像你这样厚脸皮的倒是少见。” 黎淼抽走合同副本,抬眼瞧着温然,狭长的丹凤眼满是不屑,“别以为裘钰的心已经在你的身上了,我想他喜欢你,多半是因为你像他的白月光。” 捕捉到温然错愕的神情,黎淼笑得更是得意,“他没有告诉你吧,也对,哪个女人希望自己是另一半的替身呢?” 其实,这话一半是真的,一半是黎淼胡诌的。 她从小和裘钰一起长大,看惯了他油盐不进,禁欲冷漠的模样。 本硕博连读的他在本科毕业的暑假回了躺国,这一走就是一年。 回到M国的裘钰依旧是那副阴冷的模样,只是某日男人喝醉后,她在他的口中听到了两个字。 黏糊的发音她听得不真切,但一个然字,字正腔圆,令人印象深刻。 说完之后,他栽倒在卡座上,表情痛苦,眼角湿润。 一副被女人抛弃的模样。 此时的黎淼并不在意,因为她知道,无论裘钰心里有谁,他都会娶她的。 这是他们之间的协议。 而这份协议的终止,源于一个叫做温然的女人。 虽然没见过那个人,但黎淼几乎可以确定,温然只是那个女人的替身。 想到这,她的心情也平复了不少。 她们的境遇没有什么不同。 最后都会被抛弃的。 黎淼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的话并没有气到温然,相反还帮助了她。 直到刚刚,温然还在思考裘钰为什么突然对她动了心思,非要把她拽入他的世界,还突然提到了孩子。 她不相信裘钰真的喜欢她,但黎淼这么一说,一切就都说通了。 从一开始的月抛,到后来一次又一次的越矩,只是因为她和他的白月光相似。 无非是互相利用而已,谁也没比谁高贵。 第52章 这 这一顿饭,三个人吃得各怀心思,只有顾渡认真地干饭,精准落实光盘行动。 分开前,黎淼意味深长地看了裘钰一眼,“下次见到你,就不知道你该叫我什么了。” 是叫嫂子还是叔母。 裘钰冷着脸,心里还在介怀着其他事,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无论你嫁给谁,都不会吃亏的。” 他说的是实情,黎家在澳城只剩下一个金玉其外的空壳,如果没有裘家的资金注入,她这个精英大小姐的人设怕是立不住了。 而裘家无非是看中她高贵的血统用来装点门面罢了。 互利共赢的局面,若是继续矫情着实有些不知好歹。 黎淼一愣,脸上的脸更加苦涩。 直到现在,他还以为她是为了利益才选择她的。 温然从卫生间里出来,看到裘钰和黎淼站马路边。 旗鼓相当的两人,仅仅是站在一起就足够相配,经过的行人无不侧目欣赏着这对俊男靓女。 温然可不想把自己陷入修罗场之中,她算是看出来,黎淼完全把她当成了敌人,连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 有些女人就是这样,无论读了多少书,还是满脑子的竞雌念头,总觉得是因为另一个女人的出现才会导致男人的离开,但她从没有想过,或许是这个男人烂到根里了。 她坐在门口的小马扎等着,视线随即落在站在柜台前结账的顾渡身上。 他套着棉服,里面穿着黑色挑染卫衣,乍一看还以为是大学生。 温然以前是坚定信奉科学的人,不相信什么心灵感应之类的玄学故事,可遇到了顾渡之后,她深信不疑。 这世界存在一种奇迹,能让一个人的灵魂在另一个人的身体上得以延续。 因为她最在乎的人的心脏,就在顾渡的身体内跳动着。 每次看到顾渡在球场踢球,或是在图书馆借书,都让她联想起了心底的那个人。 太玄妙了,明明截然相反的两个人,却带给她同样的温暖。 她留在海城,除了为了守着那个人的墓碑之外,也有顾渡的原因。 看到顾渡说着,笑着,温然感觉好像那个人回到了她的身边。 所以她竭尽全力地对他好,只为了他能开心。 在小说中,这样的开场往往是爱情的开始,但说来奇怪,她对顾渡并没有那种感觉。 她只想保护好他的安全,不让任何人伤害到他,不想他伤心难过。 仅此而已。 她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丝毫没有注意到耳边的脚步声。 一下,一下,如汹涌而起的怒火,如悲沧到了高潮的琴声。 一股莫名的力量压在她的咽喉,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塞进了车里。 裘钰反剪着她的双手,将她的双腿叠起,虎口箍着她的咽喉,勒出一道深深的红痕。 “阿钰?” “你喜欢过顾渡。”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我没有。” “你还骗我。” 她那眼神,满是欲盖弥彰的涌动。 温然急促的呼吸着,这种姿势不仅是折辱,更是一种折磨。 她想控制着自己坐起来,却被男人压向最深处。 “不!” 温然痛得眼泪都飚了出来,随之而来的,不是欢愉,而是羞耻。 车边不时有人经过,她像是被人亵玩的下等玩偶,连最后的体面都没有了。 这次比以往都急躁了许多,裘钰从背后紧紧地抱着她,近在咫尺的距离,她能感受到男人隐隐的颤抖。 裘钰扳正她的下巴,直直地逼视着她。 “你现在还喜欢他?” 这次换成了疑问句。 温然平视着她,瘫软的身体只剩下眼眸亮的夺目。 她抿了下唇,想起了利弊才开口,“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如果我喜欢顾渡,为什么不和他告白,还和你纠缠在一起?” 她平复着呼吸,转过身圈住他的脖颈。 她不知道如何讨好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心里藏着朱砂痣的男人。 或许,只有利用相似的外壳,才能缓解他偏执的怒意。 她低下头,蹭了蹭他的下巴,整个人贴了上去。 裘钰冷眼瞧着她的献祭,眼尾都带着寒光,“那为什么你要帮他借书?” “那是顾老师自己已经在网上借阅,我只是帮忙送过去而已。” “而已?图书馆的管理员要是都像你这么敬业就好了。” 温然不着痕迹地抖了抖,动作也停了下来。 “怎么不做了,你倒是说说,为什么要那么看着顾渡?” 如同望着自己心爱的宝物,生怕他破碎了。 “那你呢?” 温然心思一转,脸上浮现幽幽的怨艾,“你有注意过你看黎淼的眼神吗?” 她全身笼罩在裘钰的阴影下,他看不清她的脸,只能感受到她的发丝,随着动作刮蹭着他的皮肤。 “你和黎淼发生过什么我都没有过问,倒是你,我连看个人的权利都要被你剥夺,你太双标了。” 话音未落,裘钰就觉得自己的腿部内侧传来一阵剧痛。 女人的牙齿真是伶俐,似乎能生生咬下他的一块肉。 他扣着温然的后脑勺,眼底隐隐泛出了猩红。 “双标怎么了,你就是我的,如果你再看向别人,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人在癫狂的时候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可裘钰不一样,他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 他把她扶到耳边,语气带着张狂,“做给我看,证明给我看,你不爱他。” 温然一愣,眼神中闪过茫然。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裘钰的用意。 顾渡的电话打了过来,裘钰接起,顺手把温然压在车窗上。 “你们是已经走了吗?” “没有,我们在等你,你快过来吧,我送你回去。” 裘钰不动声色地挑起她的下巴,让她的视线对上迎面而来的顾渡。 温然像是忘记了呼吸,只能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被手机对面的顾渡发现端倪。 裘钰嗤笑了一声,像是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如果他看到这样的你,会怎么想?” “求你别这样。” “是你逼我的。” 温然的耳朵贴在车窗上,喧嚣的街道,只有一个脚步声特别刺耳。 这辆车是裘钰在机场租来的,所以顾渡并不记得车牌和型号。 温然看着他越走越近,心脏似乎都要从胸口跳出来。 再抬眼时,她竟看到顾渡隔着车窗瞧着她! 第53章 这 温然发颤地抓紧裘钰的衬衫,连带着他小腹的肌肉,都往死里掐。 车窗是做过防窥处理的,但温然却觉得顾渡已经看见她了。 那双清澈的眸子瞧见了车内的女人有多不堪下贱。 “裘钰,是粤A8927吗?” “不是,我看到你了,你再往海滨路那边走。” 温然眼见着顾渡离开,身体还是止不住的发颤。 裘钰勾着她的下巴,低沉的声音穿过耳膜直击内心。 “温然,你是我的。” 男人在床笫前的话能信几分? 温然闭上眼睛,“裘钰,我讨厌你。” 裘钰笑出声,并不在意女人的赌气,女人嘛,无非那几样,不要就是想要,不做就是要做。 讨厌就是喜欢。 他一反常态地没有冷脸,倒是温柔把鼻梁埋在她的脖颈,嗅着独属于他们的味道。 等到顾渡找到裘钰的车,已经是10分钟后了。 顾渡看了一眼车牌,气吼吼地道:“这不就是8927吗?” “我听错了。”裘钰不慌不忙地应了一声。 顾渡甩上车门,看了眼前排的温然。 “你脸怎么这么红?” 温然下意识地把脸埋进围巾内,“没,没事。” 顾渡向来心大,也就没在意,直到瞥见中控台旁湿漉漉的水渍。 他皱了下眉,脸上闲适的表情全部消失殆尽。 * 裘钰本来订了当日晚上10点的飞机回江城。 不过因为某些人耽搁了。 而现在这个人正躺在他的床上,连呼吸都是轻的。 做的经验多了,裘钰也发现了温然体力不好这个事实,但他从未想过,她会如此脆弱,着了点凉就发烧了。 温然难受地踢走被子,没过一会儿又抱紧被角。 又冷又热的感觉太难捱了。 裘钰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他常年锻炼,发烧感冒这种事都轮不到他,家里也没有备温度计和退烧药。 他在app上下了单,转过身贴着她的脑门,用这种简单的方法测量她的体温。 温然已经烧糊涂了,感觉自己好像置身在岩浆中,忽然有一个冰块贴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抱住这个冰块,手脚并用。 裘钰冷哼了一声,但也没有推开她,还任由温然四处乱摸,擦枪走火。 裘钰不是一个正人君子,温然清醒的时候他敢强迫她,还迷糊的时候还担心什么? 只是…… “看清楚我是谁了吗?” “好热,好热。” 温然的声音软弱无力,虚脱地瘫在他的怀里,“快点,帮我,钰,钰。” * 一觉醒来,温然觉得四肢酸痛,尤其双腿更是痛得不敢落地。 烧退了,大脑也清醒了不少,也就想起了昨晚的荒唐事。 她明明是一个对男女那点事没什么兴趣的人,但每次遇到裘钰,就像是打开了什么不正常的开关一样,若是她思绪清明还好,一旦迷迷糊糊的时候,就像是换了个人,什么主动的事情都能做出来。 就好比他们的第一次,明明姜苫给她发了几个G的“学习资料”,她看完之后都能心如止水,还能总结技术要点。 结果就是喝了点酒,再看到裘钰她就腿软了。 这男人有毒。 温然只能这么想。 她下意识地找避孕药,没想到家里的药也被裘钰丢了。 这回,他是铁了心地要把她留在身边了。 温然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不过她倒是有些好奇裘钰这个白月光到底是谁。 能让裘钰对她这个替身都如此割舍不掉。 难不成她背叛了他?所以他才会醉酒哭着喊她的名字。 温然的脑中闪过无数的狗血桥段。 裘钰拎着早点进卧室时,就看到温然坐在床上傻笑的表情。 像是烧傻了。 “还发烧吗?”裘钰外卖袋也没来得及放下,俯身用额头贴着温然的额头。 四目相对,裘钰的呼吸带着寒气,薄唇紧贴着她的鼻梁,凉薄的弧度若即若离,似乎只差一点就可以含住她的鼻尖。 温然下意识地躲开,“你干什么?” “你以为你还在发烧呢。” 裘钰挑眉:“以你现在的体能,我真担心你哪天死在我的床上。” 温然想了想,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她都没有锻炼身体的习惯,和裘钰截然不同。 他是4点钟睡觉,7点钟还会准时起来晨跑的人,可温然宁愿一天睡12个小时,也不愿意迈开腿。 “你明天开始跟我锻炼。” 裘钰划着手机,拿着温度计又测了一般她的体温,确定她可以登机,才买了机票。 “你不是还生我的气吗?还要我跟着你啊!” 温然并没有忘了顾渡的事,可她知道,她不能说顾渡这两字,不能引爆裘钰本就不多的耐心。所以她只是旁敲侧击,来确定裘钰的想法。 “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是谁过来先碰我的。” 裘钰从背后搂着温然,手指轻抚着她的下巴。 他的手上还沾着肉包的汤汁,泛着有光的汁水就顺着她的脖颈径自流了下去。 他的眸色渐暗,手脚都不老实了。 明明一个重度洁癖的人,现在却能接受床上摆着食物和饮料,还有一大堆计生用品。 裘钰一直笃信自己能改变温然,虐她,哄她,欺负她,体贴她,让她只能依赖他,不出几个月,她整个人都会是他的。 但现在,究竟他改变了她,还是她改变了他? 裘钰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下功夫,毕竟,江城还有一大推公事等着他解决。 临走前,章宇的车停在家门口。 “裘律师,好久不见。” 章宇梳着大背头,穿着不合季节的花衬衫,怎么看都像是社会闲散人员。 温然还是很难把这个男人和项目经理联系在一起。 “你来干什么?” “裘律师,我来当然是因为公司的事情啦!” 他打开车门,看向两人,“请吧,江总已经在等你了。” 第54章 些 到了会所,温然才知道章宇所说的江总不是指江柏寒,而是他的哥哥江博远。 霆宇的案子裘钰做得够绝,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不仅封了那些债权人的口让他们放弃追缴债务,还在此过程为江柏寒套现了30亿。 霆宇名下无偿划拨的土地也在他的斡旋下通过一个简单的转手到了威世贸,也就是江家的手中。 这种人才什么都好,只可惜,不是自己人。 江博远可不想看着自己的弟弟顺利上位。 “开个条件吧,裘律师,什么条件才能让你为我做事。” 江博远对裘钰的了解不多,只知道他是澳城人,带着显贵的背景却选择单打独斗。 他深信,这样的人,在乎的不是钱,而是机会,一个逆转翻盘的机会,一个名垂千古的机会。 “江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我都是聪明人,就不用转弯抹角了。” 江博远的眼里透着狡黠的光,“如果这次柏寒做出了成绩,我就会被父亲清出威世贸,为他人做嫁衣,你觉得,我会吗?” 琉璃的光打在裘钰阴暗不明的脸上,照不出他是喜悦抑或是悲伤的表情。 温然抿了抿唇,利益的角斗场从来都不会见血,但每一句话,每一个决定,都会关系无数人的生与死,成功抑或是失败。 她觉得裘钰一定会答应的,这是一笔不会亏的生意。 但她私心还是希望裘钰不答应,毕竟有了江博远,段微就成了可有可无的棋子,一个疯癫的金丝雀和手握重权的哥哥,任谁都会选择后者。 温然知道,此时的段微依旧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每天都必须忍受着安宁和江柏寒的暗结珠胎。 若是失去了裘钰这个救命稻草,她就真的逃不出江柏寒的手掌心了。 “谢谢江总的抬爱,不过,这件事我想没有应该什么商量和开条件的余地,我不是一个见异思迁的人,既然把宝压在了江柏寒的身上,又怎么能随意撤注呢?” 江博远勾唇,放下手中的酒杯,“不错,真的不错。” 他眯着眼睛,没有一点点的不甘心。 待裘钰和温然离开,章宇才敢进包间,讪笑道:“老大,他答应了吧。” 江博远英俊的脸上依旧是个带笑的模样,不过几秒,像是暴风袭境一般阴沉下脸:“给我查他,我就不信搞不定他!还有那个女人,也别放过!” * 温然有些意外,难道他真的是要等到江柏寒登上江家的宝座后才动手吗? 毕竟她不是裘钰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也想不透他的用意。 到江城已经是下午三点,阿立接裘钰去公司,顺道送温然回酒店。 回酒店之前,裘钰非拉着温然在车里拥吻,逼仄的空间,总能将一些暧昧的情绪放大。 等温然意识到裘钰的呼吸变调,已经为时已晚。 阿立在车边抽着电子烟,因为裘钰闻不得烟味,这几年他也只能靠电子烟缓解烟瘾。 看着起伏的奔驰,他打开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裘钰很迷那个女人。】 许久,他才收到回信。 【很好,继续。】 阿立猛吸了一口烟。 尼古丁的含量显然不够,没有那种麻痹神经的感觉。 * 温然套着裘钰的西服进了酒店,没办法,里面那件衣服没法穿了。 她神色匆匆地下了电梯,内里的真空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但她的脚步脚步却停在了房间门口。 安宁的指间夹着一根烟,几日不见,举手投足都是撩人的气息。 到底都是女人,安宁瞧着这过分宽大的衣服,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挑眉:“不请我进去坐坐嘛。” 无事不登三宝殿,尤其是像安宁这种一心复仇的人。 “裘钰不喜欢烟味。” 安宁轻蔑地笑了一声,“是吗,我都忘记了。” 不是放在心上的人,连喜好都能转瞬遗忘,现在她要靠着江柏寒转运,必然要变成他喜欢的风尘模样。 她掐灭烟蒂,跟着温然进了房间。 “说吧,你想要什么。” 温然本来不想和这种女人多说什么,没把安宁送进监狱就是她最大的失误。 “你带我去见易明尧。” 安宁直白地道:“不然我就把裘钰和易明尧的关系告诉江柏寒。” “易家和江家可是水火不容的关系,要是江家知道裘钰的企图,你的男人可能都活不过今晚。” 语毕,安宁敲着二郎腿等着温然的回答。 温然不怒反笑,“水火不容?你不是易明尧的表侄女吗?我看江柏寒待你挺好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床下照顾到了床上,才能把你照顾得这么好……” “你!” 安宁拧紧了眉,若不是走投无路,她也不会来找温然! 本以为那个江柏寒是什么有能力的人物,跟了他几日,才发现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空有一腔热血,脑袋空空。根本就是个绣花枕头,连段慎的胆量都没有! 她哭诉她被易明尧赶走的遭遇,江柏寒只是不要惹易家。 这样的人,拿什么和易明尧斗? 于是,她想要借花献佛,用江柏寒的命来巴结易明尧。 没办法,她不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而是事事算计的落魄女人。 可是易明尧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她联系不到他,只能找温然。 她是万万不敢去和裘钰谈条件的,因为从江柏寒的嘴里,她才知道自己一直以为的清冷男人,是多么可怕的怪兽。 她不敢造次了。 “你不带我去是吗?” 安宁打开手机,翻到江柏寒的电话。 “大不了鱼死网破,大家谁也不安生。” 温然默了几秒,才开口,“你找我也没用,我没有易明尧的电话,也没有他的住址。” 她说得是实情,易明尧这人保密工作做得极好,许是6年前的案子给他造成了巨大的挫败,导致他从不在一处久居,除了裘钰和几个亲信没人知道他的联系方式。 他像是活在黑暗里的影子,摸不到,抓不到。 “我有,你跟我走就行了。” 安宁一口气凝在胸口,她在赌,赌温然这个女人有利用价值。 第55章 负 安宁载着温然到了近郊的皿兀庙。 这是江城著名的寺院之一,以求桃花特别灵验著称,香火一直很旺,甚至发展成为了知名的旅游景点,游客络绎不绝。 “你带我来这个干什么?” 安宁打开车锁,径自下了车,表情很是紧张。 温然狐疑地跟在安宁的身后,只见她从游客禁止入内的偏殿走了进去,绕到藏书阁。 适逢傍晚,只有一位僧人在诵读经文。 “我想见易明尧。” “施主,你不要再来了,这里没有你说的易明尧。” 安宁舔了舔唇,把温然拽到自己跟前,“我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她,温然,求求你告诉他,只要安家能东山再起,你们让我做什么都行!” 温然被安宁的手臂箍得有些紧,颇有点拿她来交换的意味。 僧人的目光落在她的眉眼,沉默了几秒,放下了手中的经书,“你们稍等片刻。” “易明尧真的在这里?” 温然原以为易明尧会躲在什么深山老林里,没想到居然是在闹市之中。 果然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过,就算司警包围这里,估计也查不出什么,以易明尧的警觉,一定会在这里设下重重埋伏。 她必须等待最佳的时机把他一网打尽。 正当她思考着如何利用这份信息时,那位僧人拿着两个黑布条走了过来,“请两位施主带上这个。” “我赌对了!我赌对了!” 南宁先一步抢过布条系上,动作很是捻熟,不像第一次做。 “既然易明尧愿意见你了,那我走了。” “施主,先生说了你也必须去。” 僧人摁住温然的右臂,僧袍之下的手臂暗暗用力。 这力道,比安宁强上百倍。 她挣扎不过,只能服从。 其实,她并不是怕见到易明尧,只是这个场景她也很熟悉。 当年,她就是被人用这种方式带到易明尧的领地去的。 不过直到最后,易明尧也没有看到她的脸。 黑暗之下所有的感知都是混沌的,温然唯一明晰的,就是鼻尖淡淡的檀木味。 车子七扭八歪了几个小时之后终于驶向了直道。 没多久,车子停了下来,她和安宁被扶下了车,檀木味也随之飘远,身边突然充斥着隐隐的火药味和消毒水味。 “我看看是谁来看我了,安宁,温小姐?” 布条被扯下,温然因为突如其来的光线遮住眼睛,饶是这样,也无法阻挡细密的灯光刺痛她的眼睛。 可安宁却像是不知痛一般,瞪大眼睛想要冲到易明尧的面前。 保镖束着她的手,逼迫她跪下。 “表叔,你以前最疼我了,求求你不要抛下我,我可以帮你打倒江柏寒,江家,你想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好不好?” 卑微到了极点,就成了卑贱。 跪久了的人,也是不愿站起来的。 温然侧过头,不想去看这个场面。 在这里的半个月,是她人生中最灰暗的时间,她的信仰,价值观,人生都因为自己的失误和易明尧的阴狠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这种卑微和讨好,她不知见过了多少次。 她的脸被压在泥地上,看着一个个人匍匐在男人的脚下。 而她,却始终不愿意屈服。 “安宁,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怎么还来打扰我的生活呢?” 易明尧拍了拍身上女人的肩膀,起身,接过身边人递来的白衬衫,遮住了身上的纹身。 “表叔,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求求你!” 安宁抓住易明尧的裤腿,“现在江柏寒很看重我,只要我让他往东,他就不会向西的。我知道你们想利用段微,但是段微怎么能有我有用呢?” 易明尧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边整理着袖口,一边说道:“安宁,你那点小心机我还不了解吗?你是那种甘心被其他人利用的人吗?” 正因为是亲人,所以更了解彼此。 安宁既然能为了活命弃段慎选江柏寒,而后又为了利益抛江柏寒选他,来日指不定为了什么甩了他另觅良木。 这样见异思迁的人,他可不喜欢。 他抬眸看向温然:“对不起啊温小姐,让你看到这一幕。” 温然捏紧手指,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易总说笑了。” “不过温小姐,你为什么一直在抖啊?” 易明尧伸出手摸向她的肩膀,温然本能地躲开,勉强地挑起嘴角:“易总,谁见到这个架势不害怕啊?” 几个近2米的彪形大汉还有诡异凌厉的斗兽场,无论是谁看到都会胆寒。 “哈哈,是吗?我还以为温小姐会喜欢这种场合,毕竟,我在裘钰那里听说你不少英勇事迹。” 易明尧话音未落,安宁又凑了过来,“表叔,人都是识时务的,我也一样,我受够了屈尊降贵的日子了,在你的身边,我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我不用巴结任何人,我想回到那样的生活,求求你,你为什么要抛弃安家,抛弃我们,我们一直以来都按照你的命令行事啊?段慎的事,段慎的事,您也知道……” “闭嘴!” 易明尧的笑意收敛,平淡无波的眼眸透着愈加冰冷的气场。 “安宁,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我最讨厌别人打扰我说话了。” 啪的一声。 一个响亮的巴掌扇在安宁的脸上,男人的手劲大得惊人,安宁的唇角随即落下一道血痕。 温然嘴里一阵发苦,手背的青筋逐渐暴起。 “我的好侄女,你知道我之前为什么宠着你吗?” 他提起安宁的衣领,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温然听不见易明尧的话,只能看到安宁渐渐失神的瞳孔,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希望。 “不,不是真的,你骗我!” 易明尧倨傲地冷笑道:“为什么不可能呢?我本来不想这么做的,可今天是你找上门的,你真不该来招惹我的。” 易明尧扳正她的下巴,逼迫她看向温然:“安宁,你真的觉得你赌对了吗?” 第56章 面 血水顺着易明尧肌肉的纹理滴落,男人手起刀落,而后随意地蹬开一动不动的安宁,如同抛弃不钟意的物件。 温然颤抖地捂住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安宁无力地摔在地上,眼角流下两行血泪。 她不肯瞑目,直到死去的最后一刻都在看着温然。 她赌错了吗? 不,她猜透了易明尧的心。 但她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代价就是她的命。 易明尧舔掉匕首上的殷红,漆黑的眸子里折射着温然小小的倒影。 “温小姐,你怎么了?”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 这就是易明尧,如果说裘钰是冷血无情,那易明尧就是无血绝情。 这世间的伦常束缚不了他,他游走在黑暗的边缘,是令黑白两道都忌惮的人物。 总是忍不住了,温然崩溃地瘫在地上,呕吐不止。 “你没事吧。” “别,别碰我。” 温然咬着牙颤抖,那是他的亲侄女,无论如何,两人之间都连着血脉。 “她,她是你的亲人。” “但她想害我。” 易明尧扶起温然,用刀尖挑起她的下巴,“她现在是江柏寒的人,却无所顾忌地找到了我的秘密据点,人心不足蛇吞象,我不喜欢不识趣的人。” “所幸她今天带来的是温小姐,所以我手下留情,给了她一个体面的了结方式。” 易明尧的唇瓣微微翕动,丹凤眼眯着,“不过温小姐大可担心,她不会坏了我们的计划。” 他抬起手指向角斗场的入口。 一个穿着破布的女人被身后的保镖推了进来。 她像是丢了魂一样抖得不像话,右脸还缠着纱布,饶是这样,温然还是能看出。 她的脸,和安宁别无二致! 甚至连求饶的眼神都像极了! 温然张了张嘴,半晌也没有说出话来。 他们早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甚至已经预料到安宁会找江柏寒,而江柏寒会和安宁发生什么腌臜事。 而他们只需在安宁取得江柏寒的信任后,除掉贪婪的安宁,换上他们的替身即可。 他以前宠着安宁,无非是为了收集她的性格癖好,从而能完全复制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安宁。 “温小姐,你没事吧?” 回应易明尧的,只有温然无声的呼吸和紧闭的双眼。 屠龙者终成恶龙。 而她想要斗过易明尧和裘钰,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温然不敢想。 她再醒来时,鼻尖萦绕着浓重的消毒水味,后脑勺像是用锤子砸过,痛得撕心裂肺。 目之所及的小护士换掉点滴瓶,沉默地离开了。 她并不是在医院,而是易明尧的秘密住所。 而在这里,最重要的准则就是少看,少听,少说。 “你醒了。” 易明尧放下手机,“阿钰很担心你,现在他不方便过来,等你好些了我送你回去吧。” 此时的易明尧穿着暗纹的花衬衫,微敞着领口,一副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做派。 “我现在就可以走。” 不知怎么的,她始终受不了和易明尧同处一室,只要想到两个人呼吸着同一空间的空气,她就觉得恶心的要命。 她不会忘记在玻璃罩内,他捅向那个人的背影。 一刀一刀,不是扎在那个人的身上,而是扎在温然的心里。 “温小姐,我发现你好像真的很讨厌我,你总是唯恐不及地想要避开我,是我惹你讨厌了吗?” “怎么会,你是阿钰的朋友,我当然不会讨厌你。” 抬出裘钰的名字,易明尧低着头抿唇笑了下。 “我就说嘛,那我们拉钩,下次见到我别躲着我了。” 易明尧伸出手,病态到苍白的手指微微勾起。 那双洁白的手的背后,是无数人的生命与未来。 温然一只手掐着自己的大腿,另一只手勾住易明尧的食指。 多可笑,一个草菅人命的刽子手,居然还会相信这种幼稚的许愿? * “钰哥?” 阿立上前提醒道:“钰哥,该你发言了。” 裘钰蹙着眉,走神于他而言是绝无可能发生的事。 可眼下,却真真的发生了。 回到办公室,他烦躁地松开领带,倒了一杯酒。 “你们是怎么看着的,怎么会让安宁跑到温然那里?” 阿立双手握紧站在原地。 “钰哥,是易总特意吩咐……” 易明尧早就猜到安宁回去找温然,所以才特意放松监视。 裘钰捏紧酒杯。 这是第一次,易明尧没有提前告知他就采取了行动。 也难怪裘钰会发脾气,易明尧的老巢可不是谁都能受得了的。 一般人去了那儿仅仅是看上几眼,都会因为恐惧,几天几夜合不上眼睛。 裘钰结束掉工作,回到酒店时,温然躺在床上,小脸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这让他联想到自己第一次踏足那里的经历。 他敛目,掀开被子从背后抱紧温然,把自己的温度一点点渡给女人。 “害怕了吗?” 温然颤了一下,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你也参与了吗?” “什么?” “安宁的事。” 裘钰用手遮住温然的眼睛,沉声道:“是。” “你们想做什么?” 温然颤着声音问。 裘钰的心脏猛地一缩,她的疑问像是一把刀,生生地划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不是我们,而是你们。 “会结束的,总会有流血与牺牲,这是成功所要付出的必要代价。” 这些话是易明尧教会他的,也是他信奉的真经。 是易明尧把他从仇恨的漩涡中拽出来,给予他野心与梦想,告诉他人生还有一种更有意义的活法。 虽然这种活法并不被普罗大众所认可,但只要自己开心不就行了。 成王败寇,这是强者的世界。 昏暗中,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手掌渐渐濡湿。 两人皆是沉默。 这种沉默慢慢地积压在裘钰的身上,像是在提醒他。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第57章 情 温然还是做了噩梦。 眼珠乱转,下巴绷紧,囫囵地说着梦话,像是得了癔症。 裘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然抓紧被子,下意识地想要逃离他。 但还未等她真正地移到他的视线范围外,就被裘钰一把捞了回来。 放在腰间的手暗自用力,像是一条无形的锁链,让她挣扎不得。 但也是这条锁链,将她从深不见底的深渊中拽了出来。 待到温然恢复了平静,裘钰掖好被角,下了床,走向书房。 发起的视频通话对方很快接通,易明尧正在下象棋,笔记本立在他的侧面,露出整个棋局。 “怎么,来兴师问罪的?” 易明尧放下棋子,手臂展开靠在沙发背上。 裘钰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 “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易明尧勾唇一笑,“认真的说?” 裘钰没回答。 “阿钰,你很在乎这个女人吗?” 裘钰依旧没回答。 易明尧搓了搓手,摊开手道:“好吧,我败给你了,算是我的恶趣味了,我只是想要知道温小姐在你心中的位置。” “你说过我们不会干涉彼此的私事。” 裘钰忽地开口。 低沉的声音将矜冷两个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可是温然她不一样。” 易明尧前倾着声音,目光忽地落在裘钰的眉心。 “你还记得之前你让我查温然去过的那家陵园吗?” 裘钰有印象,当时温然不知在陵园里遇到了什么事,失魂落魄地跑出来,险些被车撞。 “我查了很久,从监控录像到那天来往的扫墓者,但我们都忘了一个重要的因素,陵园里都有什么人?” 只有死人。 易明尧移开棋盘,将一份报告放在桌前,“这一年,只有三个人的骨灰被领走了,其中两个是流浪汉,还有一个,咱们两个都认识。” 裘钰看着易明尧的口型,耳边响起雷电般的轰鸣。 “张梓裕。” 易明尧的眼眸中闪着精光,“就是当初那个司警。” 从天黑到天亮,裘钰坐了至少6个小时,终于在应该朝阳的时候,身体渐渐回温。 理智的弦摇摇欲坠,温然是故意接近自己的吗? 或者说她留在他的身边是为了报仇吗? 裘钰第一次发现,自己想不出结果。 易明尧只给了他两个选项,要么继续装聋作哑,要么直接解决掉后患。 清除掉她,似乎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话说到一半,易明尧挑了下眉,“阿钰,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他给了裘钰三天的时间。 早上7点。 书房的门被温然推开,她看着裘钰问:“是我吵到你了吗?” 枕边的位置凉凉的,想必他已经很早就起床了。 裘钰看着温然,眉眼逐渐冷了下来。 “你走吧。” 温然不解。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裘钰拿出存储卡,折成两半,然后把一份协议推到温然面前,“我想你应该清楚,如果把你在这里发生的一切说出去,会是什么后果。” 他的语气冷漠,完全像是对陌生人。 甚至比他们初遇的时候还要冰冷。 温然一愣,想着或许是因为昨天的事,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阿钰,你怎么了?” 裘钰冷哼了一声,“只是我突然算清,把你放在身边的确不是一笔好买卖,现在我父亲已经打算让黎淼嫁给其他人了,你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温然抿了抿唇,看着桌面上的协议,是一份财产转让合同。 跟着裘钰这段时间,她从他身边却是拿到了不少。 一处房产,一张银行卡,数不清的衣服,还有现在眼下这些股份。 抛开艺术品投资公司30%的股份,裘钰还把自己持有的创业板公司的1%原始股股份让渡给了她。 不多,但这家区块链公司市场前景广阔,未来上了新三板,前途不可小觑。 任谁看了都会说温然这段日子不亏。 但是非如何,当事人心里有杆秤。 “为什么?裘钰,是你说你要和我在一起的,你还吃我的醋,你还……” “我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像你这样的,终究吃腻了,就索然无味了。” “况且,当初把你放在身边,是以为你和我是一类人,现在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裘钰的办事效率依旧很高,不出一个小时,她的行李就被搬出酒店,阿立拿着机票说:“这是钰哥给你的机票,当然,如果你想离开海城,去其他地方也行。” “反正离钰哥越远越好。这是他的原话。” 温然是想离开他的,但不是以这种形式。 她还没有探清易明尧,还没有收集到有利于司警的信息! 但裘钰的逐客令并没有给温然其他的选择。 皿兀庙。 易明尧混迹在僧人中,一起抄着经书。 他看到远处一对小情侣因为桃花符文吵了起来。 “你别这么迷信好不好,我怎么能背叛你呢?” “不可能,小红书上说了,这家庙特别准,尤其是问桃花方面的,我不管,你必须说清楚,你现在到底喜不喜欢我?” “我除了喜欢你,还能喜欢谁?” “易先生?” 僧人的声音将易明尧的注意力拽回。 “怎么了?” 僧人指向易明尧手边的经文。 淡黄的纸张上并不是梵文,而是一个人名。 易明尧笑着将那张纸揉成团,“最近总是静不下心。” “因为动心,所以才静不下心,不是吗?” * 回到海城的房子,裘钰的东西又一次搬空,像是他从未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一样。 只有日历的时间飞快转动,撕下2月,明天就是3月1日。 大学开学的日子。 重新回到图书馆,日子便会原来的平淡,但好像又有一点不同。 比如裘钰成为法学院的校外导师,不再来学校上课。 比如总有人还把她当做裘钰的女朋友献殷勤。 但唯一不变的,是顾渡每周都会来借书。 “和裘钰吵架了?” 顾渡把奶茶塞给温然,温然吸溜了一口,笑着说,“我们分了。” 顾渡瞪大了眼睛,“什么?你和他提了分手?” “是他甩了我。” 温然省去前因,只告诉顾渡后果。 “他怎么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帮你出气!” 温然抱着奶茶杯,“不用,我们之间本来就不合适。” 顾渡眼神一暗,拍了拍她的肩膀,“来,借你靠。” 第58章 绪 “想哭就哭吧。” 温然歪过头,疑惑地看向顾渡。 “治愈分手最好的方法就是喝酒和痛哭,但我可不想照顾一个酒鬼,你还是哭吧,我给你递纸巾,肩膀也借你。” 温然被他的说法逗笑,“哭什么啊,一会儿还要工作呢。” 这几天正好是港澳台和国外交流生文化季,图书馆的宣传口人手不够,主任便把温然派过去帮忙。 现在小说书库重开,毕竟是死过人的地方,一时间没人敢去,温然便自告奋勇揽下了小说书库的全部整理工作。 所以,她最近都是在小说书库工作到闭馆后,又跑去宣传部门加班,忙得眼下青黑浓重,像是通宵了好几天。 “别别别,工作是为了什么?那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你现在这样的生活态度不对,跟我走!” 顾渡推着温然上了他刚买的车,倚在车门上笑得明媚:“走,哥带你去潇洒去。” * 温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和顾渡一起出现在海洋世界公园。 是心灵的感应太过强大吗? 这里是梓裕最喜欢的地方,因为在这里,他如愿以偿地吻到了她。 那时海洋世界票价极贵,梓裕为了摆阔,偷偷打了好几月的工。 温然知道后别提多心疼,满是傲骨的少年瘦了一圈,眸子中透着对她无尽的爱意。 他承诺,会护她一生一世。 而如今,当时的少年背负着洗不清的骂名,化为灰尘。 这几年海洋世界经营不善,换了好几个主,风格也变得越来越不伦不类,营业额滑至谷底。 所幸去年遇到了一个靠谱的买家,将海洋世界翻修成以前的模样,还把票价减半,这才令它恢复了些许生机。 只是这相似的风景,最怕的就是触景生情。 “以前我不开心的时候经常过来玩,一个人,唉,当初也没有人愿意陪我,更别提那个裘钰了……” 顾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打了下嘴唇,“看我这张破嘴,这时候我提那个混蛋干什么?” 温然抿着唇笑,这时顾渡的神态上还真的有点像梓裕,明明说的话油腔滑调,但给人感觉特别真诚。 “没事的,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看上去和裘钰,不像是一类人。” 顾渡买了两个甜筒,递给温然一个,“我和裘钰的孽缘那可太深厚了,他虽然是澳城人,但从小在海城长大,你别看他平时生活那么自律,经常运动健身,其实他小时候身体特别不好,说句话都要喘好久,好像是得了一种很严重的病,但是具体是什么病我也不清楚,毕竟他一直住在VIP病房,我在普通病房。” “我小时候心脏就不太好,看医生是家常便饭,但我从不认为我有病,健康的孩子能做的我也能做,所以我经常领着一帮孩子踢球,而裘钰就在一旁看着我们,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的他毒蛇冷面,但是小时候他更招人烦!” 顾渡把甜筒球整个咬下,只要想到当时的场景,还有些气不过。 “我好心好意邀请他加入我们,结果他转头就把我偷偷踢球的事儿告诉了医院,因为这事,我爸差点把我打得屁股开花!” “但也算不打不相识吧,后来我才发现他也挺惨的,大过年的,我们都有父母陪,可他的周围只有保镖。” 因为怜悯,顾渡放下了心底那点不成气候的怨恨,试图了解这个臭屁的小孩。 这一了解,就是二十多年。 温然敛目,她记得裘钰说过,他没有家。 究竟是多痛恨自己的家庭,才会说出如此冷漠的话? 顾渡看着温然思索的模样,抿了下唇,拽着她的跨包带:“不提他了,今天咱们的主要任务就是玩儿,走!” 游玩这种事,一个人玩得是自由,两个人玩的是舒服。 顾渡不得不承认,跟温然在一起,他的确很放松,温然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无论他说出多么脱离现实的话,温然都能回应,而且她的回答,还不是敷衍,一听就是仔细想过的答案。 许是在工作中见过太多虚以为蛇的人,顾渡觉得这样的温然算得上难得可贵了。 但她是裘钰的前任。 就算分手,也是有过关系的人。 他的道德感不允许他跨过去那道线。 温然并不知道他在心理风暴些什么,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袖口,“你快看,是鬼屋,我们去吧。” 海洋世界的鬼屋是以水鬼为主题的,里面的演职人员会扮作不同时代的水鬼,还会穿上野兽服,上演流传在海边的都市传说。 配合上阴森恐怖的音乐,恐怖指数比普通的鬼屋高上许多。 顾渡后退了两步,脸上僵了下:“你认真的?” “没想到,顾老师居然怕鬼!” “我……我才不会怕鬼呢!” 顾渡反手牵着温然的手,“去就去,谁害怕谁就是胆小鬼。” 他的右眼皮跳了跳,心里不停地划着十字,乞求过一会儿不要太丢脸。 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他被第一个无头水鬼吓过后,他全程缩在温然的身后,连眼睛都不敢睁。 出了鬼屋,他瘫在休息区抱着柱子不撒手,一脸的生无可恋。 “温然,那些鬼扯你的时候你不害怕吗?” 温然微笑着,或许是见过太多至恶之人,她反而不怕鬼。 “顾老师。”温然拧开一瓶水递给顾渡,顾渡一口气喝完,继续抱着柱子,“不行,我还得缓缓。” 温然笑出了声,凝在脸上的愁容也少了些。 现在裘钰抛弃了她,她也就失去了收集易明尧机密的机会,说不难过,那是假的。 她有想过把皿兀寺的消息告诉秦绍,但是以易明尧的缜密程度,一个证照齐全的寺院是不足以令他露出马脚的,况且他的旁边还有一个精通法律的裘钰。 她不能把秦绍推入深渊,更不能看着秦绍成为下一个梓裕。 “看到你笑了我就放心了。” 顾渡虚弱地扯了扯嘴角,“你知道你最近的表情有多疲惫吗?” 第59章 打 “你是不是还是很喜欢裘钰,放不下他?” 顾渡苦笑了下,思来想去只有这个答案。 只有放不下,才会夜不能寐,必须用工作麻痹自己。 还未等到温然开口,手机显示屏上一串熟悉的号码亮了起来。 是姜苫。 “你现在不是在上班吗?” 姜苫这话让温然一愣,不过紧接着的话令她更加吃惊,“你是不是穿了驼色的开衫和紧身牛仔裤?”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就在你后面啊,小傻瓜。” 姜苫提着网红奶茶桶,右手挽着一个男孩走了过来,温然眯眼一瞧,好像还是学生。 啧。 不愧是姜苫。 姜苫的视线落在坐在温然旁边的顾渡身上,“这位是……” “顾渡,顾老师,我们海城大学的民法学老师。” “哟,我叫姜苫。” 姜苫礼貌地伸出手,精明的眼打量着他,红唇轻启:“顾老师,该不会是想追我们家然然吧。” 温然觉得姜苫这脑补能力不去当编剧可惜了。 在她恶狠狠的注视下,姜苫眯着眼睛笑:“我就是开个玩笑啊,你别当真。” 姜苫撇下小鲜肉,搂着温然的肩膀,捏了捏她腰间的肉:“今天晚上必须给我如实交代。” 这段时间,温然一直借住在姜苫的公寓里。 她卖掉了裘钰给的房产,原始股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换来的钱全部捐给了孤儿院。 既然不能手刃仇人,那能行一善也是极好的。 她只留下了那30%的股份,并不是为了利益,而是因为她对此另有安排。 晚上,姜苫敷着面膜坐在沙发上,一边用脱毛仪一边问:“快快如实招来,你和裘钰分手是不是因为那个顾老师?” 温然靠在单人沙发上看书,姜苫见她不回应,直接抢走她的书放在眼前一瞥,“你现在还能看得下去书?乖乖,那个顾渡一看就没有多少钱,就他那辆车,连裘钰手上的表的零头都没有!你是读书读傻了?居然为了他放弃了裘钰?” “姜苫,你不能这么说他!” 温然皱着眉头,她不喜欢姜苫把顾渡和裘钰相提并论。 “你还护上了!” 姜苫盘着腿,严肃地道:“之前你今天必须跟我说清楚,你和裘钰为什么分手!” “你不是跟我说过裘钰那种男人只能玩玩吗?他玩够了,就甩了我。” 温然抢回书,翻着书页说道。 姜苫捂着额头,骂了一句脏话,“以前你倒是不听我的话,现在居然拿我的话来搪塞我,出息了,真是出息了!” “那你和那个顾渡,在一起了吗?” 温然放下书,“我和顾老师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关系,他是看我不开心所以想安慰我而已。” “哼,宝贝,让姐姐告诉你,男人约女人出去,只有居心不良这四个字,尤其是他那种普信男,我见的多了,早上是游乐园,下午是电影院,晚上就是酒店!他是不是随身带套了……” “你不能这么说他!为什么你这么看不惯顾老师呢?你知不知道……” 温然欲言又止,拿着书离开,“你这是偏见!不是所有男人都像是你说的那样的!” 姜苫望着温然的房间,手指不自然地攥紧。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在江城我看裘钰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他对你不一般的,你不告诉我真实原因没关系,但你至少要把这段感情好好收尾,这样不清不楚的算什么?” 不知是不是因为姜苫的话,温然躺在床上,书中的内容怎么读都读不进去,只能瞪着眼睛看着时钟一点一滴地划动,最终指向了凌晨1点。 漆黑的夜空下,失眠的不只是温然,还有远在不夜城的阿立。 阿立穿过拥挤的人群,找到裘钰所在的包间,刚一推门,就闻到浓重的香水味。 几个女人攀附在裘钰的身边,上演着活色生香的一幕。 而处于中心位的男人却神色淡淡,紧皱的眉峰如同难以融化的冰川,令人不寒而栗。 裘钰仰头将威士忌一饮而尽,喉结滚了几下,莫名的性感。 “裘总~” 女人的话音未落,就收到裘钰一记寒光。 “裘……” “滚!” 赖总抱走了女人,脸上堆着笑:“裘老弟,你这是怎么了,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又和温妹子吵架了?” 包间内传来一阵哄笑,裘钰默了几秒,低着头挑眉,抬起手中的酒杯刷摔在对面的墙上。 玻璃杯的碎片溅射满屋,惹得包间内的女人不止的尖叫声。 “你有病啊?” “我有病怎么了?你算什么玩意儿!” 话不难听,但极度伤人。 按理说,易明尧手下这些人,裘钰的辈分应该是最低的,但因为他的能力出众,被易明尧赏识,所以地位却是最高的。 这种错配,必然引起不满。 赖总这帮人,惦记裘钰很久了。 阿立如临大敌,马上挡在裘钰的面前,跟赖总赔礼道歉,“对不起,赖哥,最近钰哥心情不好,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切,不就是现在易先生看重你吗?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裘钰你给我记得!” 裘钰冷笑,刘海垂在眸间:“嗯,我记得,你想把我怎么样,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阿立拼死拼活把裘钰拽出了包间,否则后果不敢设想。 他心里门清,裘钰是在故意讨打。 他迫切需要一种方式来清醒,如同温然给他的当头一棒。 让他清楚地意识到,他一直是孤身一人。 “别管我。” 裘钰坐在车上,手指碰到旁边的信封。 “这是什么?” “我……” 阿立不知道自己的自作主张是不是多此一举了。 裘钰打开信封,里面是一沓照片。 正是温然和顾渡去海洋世界的照片。 私家侦探的照片角度选得很好,抓取了温然笑得最开心的瞬间。 “呵!” 裘钰攥紧照片,只感受到了浓浓的背叛。 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离开他转身就找上了顾渡,怎么,觉得顾渡能替她死去的男人伸冤吗? 做梦! 第60章 败 “我马上撤掉那些私家侦探。” “不用。” 裘钰的指间夹着其中一张照片,眸中闪过病态的戏谑,“继续跟着。” 阿立屏住了呼吸,通过后视镜看着裘钰。 他的眼底浮动着风暴,仿佛能将眼前的一切搅得粉碎。 这才是裘钰,他所认识的裘钰。 看似不动声色,狠起来的时候,刀刀致命。 赶走温然这事儿,易明尧是通过赖总知道的。 彼时他刚结束掉一场狩猎,两头野生的麋鹿手脚捆着死死的,挂在他身后的马背上。 而他则是背着猎枪,眉眼一挑,慵懒地看向身后的裘钰:“怎么,信不过我?温然这事我居然是最后知道的,担心我动手伤了她?” 裘钰面无表情地擒着缰绳,“不是,我已经查过她了,她根本不知道张梓裕的死和我们有关系,她接近我只是想利用我帮助张梓裕翻案。” “当年的案子虽然被压了下来,但还是有不少疑点的,现在秦绍还在追着这个案子不放,如果这时候温然出了什么意外,麻烦的是我们,不过这根我们现在的计划毫无关系,先留着她,也不碍事。” “是么……”易明尧挑了下眉,“你说的有道理,现在在拿下江家之前,我的确应该低调些,只是,你真的已经放下了温小姐吗?” 话音未落,只听远处传来脚步声,裘钰瞬间提起猎枪,拉下保险杠,微眯的眼睛定准了移动的目标。 啪嗒一声。 枪声震得躲在枝丫上的乌鸦四散而逃。 “只是一个玩物而已,不值一提。” “是野狼!” 有人捡回野狼的尸体,看样子还是一只怀了孕的母狼,小腹处隆得极高,而裘钰的子弹正中它的上腹部,子弹陷在毛茸茸的皮肉里,随着里面的生命不止地蠕动。 * 温然一夜未睡,醒来的时候精神恹恹,浑身都抬不起力气。 她的身体素质不好,每逢换季骨头都会透着酸。 这些都是易明尧带给她的不可磨灭的伤害。 被浸泡在零下十度的冰水里,整个人都在打颤,除了发抖,她连句话都说不利索,易明尧并没有要她的命,他做的混账事远远比杀了她更加残忍。 他看着她最爱的梓裕慢慢倒下,从铮铮铁骨变成可以随意被碾死的臭虫。 人类最强大的从不是生命,而是精神。 而当一个人的精神被彻底摧毁,也无法称之为人了。 “然然。” 姜苫担忧地把温然拽到身前,摸了摸她的额头。 “没发烧啊,哪里不舒服吗?” 温然抿了下唇,“估摸着是大姨妈要来了,没事。” “那你请假,都难受成这样还去上班?” 姜苫最近休了年假,每天闲的要死,温然扯出一个笑容,揉搓着姜苫的鹅蛋脸,“打工人打工魂,打工就是人上人,我要去上班,病倒在工位没准还能获得表彰呢!” 姜苫还是不放心她,所以开车把她送到了图书馆,不过她的主要目的,一来是为了炫耀一下自己新买的车,二来是为了猎艳。 温然算是看出来了,她对海城大学的男大学生还挺满意的。 “姜苫,你有没有过为了一个男人守身如玉,奋不顾身?” 姜苫正在补妆,听到这话,侧过头给温然递了一个眼神,“你觉得我会吗?” 姜苫和温然也算是从小长大的朋友,不过姜苫初中就辍学打工了,对于这段经历,姜苫一直三缄其口,可温然清楚,从辍学的打工妹变成上市公司500强的总监,各种艰辛只有当事人自己最清楚。 “或许吧,如果遇到一个我爱不释手的男人,我可能就转性了。” 说到底,只是爱得不够深了。 姜苫正在涂口红的时候,车后响起一阵急促的鸣笛声,姜苫手一歪,口红画出了唇线。 “哪个精神病?”姜苫撸起袖子准备开干。 温然连忙下了车,拦住姜苫的胳膊,没想到顾渡开了车门,一脸不可置信地说道:“温然?” “顾老师?” “这位是……” “哟,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昨天刚见过,今天就忘了。” 姜苫皮笑肉不笑地道。 “哦,原来是你,主要是你昨天和今天的反差太大了,昨天像是大学生,今天嘛,就……” 顾渡微笑着不说话,姜苫攥紧拳头,柳眉已经凝了一层冷霜。 温然两端陪着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人平时都极为体面的人,每次见到总是刀光剑影,互不相让。 好不容易劝开两人,温然紧赶慢赶地跑到图书馆,换上馆服,开始整理小说书库的旧书。 这项工作看上去简单,只需要把有破损的书籍分门别类把不同的问题做好标签,然后送到修缮部就好,但极为挑战耐心和细心。 她爬上梯子把最上一层的图书搬到整理推车上,忽然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好,我要借书。” “好的。” 温然下意识接过书准备去扫码,眼神随意地上抬,顿时僵住了。 安宁站在她的面前,穿着小香风的套装,看上去还是和以前一样带着大小姐的娇贵姿态。 可是她不是安宁。 真正的安宁已经死了。 温然攥紧书,沉着脸道:“等一下。” “我们见过的吧,在易先生那里。”安宁走到她的身后,低声说道。 “闭嘴!” 温然冷呵道。 人的贪婪是无穷无尽的,得到了1就会想要100,得到了100就会想要1000,甚至更多。 温然其实早就知道这个假安宁回到了海城。 就在裘钰变成校外导师后,她的校内导师也换成了另一位刑法学的老师。 她帮顾渡送书的时候,碰巧看到隔壁办公室的安宁和她的导师。 从她的眼神中,温然只读到了四个字。 贪得无厌。 从无名氏变成安宁固然是天大的馅饼,但只能受制于安宁的人设最后沦为见不得光的女人显然不是她想要的。 安宁勾唇一笑,“我知道你想帮助段微逃出去,在这件事上,我们可以合作。” 温然眯了眯眼睛:“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做江家的女主人。” 第61章 好 这野心,还真是像极了原来的安宁。 “难道你不知道,我已经离开裘钰了吗?” “什么?” 温然见她神色恍惚,心中泛起了一丝涟漪。 她居然不知道裘钰和她已经分开的事实。 那就是说明易明尧也不知情。 如果不是因为易明尧,裘钰到底为什么赶走她呢? 温然的心里憋着一股气,不过想到段微,她终究还是软了下来。 “学校人多眼杂,不方便说话,等我消息吧。” 安宁蹙眉看着她,多少有些忐忑。 本以为能通过温然牵住裘钰这条大鱼,可没想到她已经成了弃子。 看她样子也不像是能掀起什么风浪的样子。 安宁看着温然把扫完码的书送到她手里。 她决定等等,反正自己吃不了亏。 * 文化季的活动,温然主要负责和宣传部①華的张静一起接待国际交流生。 这活看得轻松,实际上跟导游差不多,事无巨细地照顾生活起居,还没有导游的高提成,说白了,拿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粉的心。 这不,仅是接机都就出了意外。 张静挠着头,找不到学生名单上的john江。 听这名字像是华裔,可张静扫了一圈,接机口出来的清一水的外国人面孔。 她欲哭无泪,赶紧打电话给在班车上待命的温然。 张静刚毕业就考入了图书馆,拿的是正规编制,生怕担责被开除。 “你先去问询口把john江的消息告诉他们,让他们确认登机名单上有没有他。” “你和那些交流生聊过没有?他们有没有看到john江?” 张静张了张嘴,她口语烂得离谱,面试的时候背模板,要不是因为她舅舅,她根本没法碾压第二名进来。 “我……” 温然听出了端倪,捂着额头加快了步伐,“好了,我去问他们,你去柜台吧。” 温然裹紧围巾,用力地按下了挂断键。 没走两步,身体就被一个身影直直撞倒。 温然本能地拽进那人的大衣,好在他托住了温然的后脑勺,否则她的脑袋估计是要开花。 “你……” 温然下意识地骂了一声,瞪着眼看向那个鲁莽的人,不曾想对上了一双漂亮的眼睛,眉宇间兼具东方人的内敛和西方人的深邃。 “sorry。” 男孩的声音也很好听,温然闷闷地用英语道:“你先放开我。” “对不起我有急事,下次我一定会向你道歉的。” 这回是中文,虽然不是字正腔圆,倒是能听明白。 温然不想理这种无聊的搭讪,攥着手机奔向接机口。 男孩望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真是可惜了。 不解风情。 * 温然和队员聊过后,才知道john江个性古怪,这次来海城他们虽是同机,但并没有坐在一起,所以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张静气喘吁吁地回来,说确认john江的确登机了,目前问询服务台正在用广播找人。 丢人这种人可大可小,但面前这帮人是象征着友好的海外交流生,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温然按着太阳穴,觉得身体难受得要命。 真是倒霉到家了。 “你们有john江的照片吗?” “他不喜欢照相,你们只能去联系学校要学生证上的照片。” 这也是一种办法,温然让张静把学生们先带到班车上,她打电话给对方学校。 好在对方也足够重视,很快就把照片发到了温然的邮箱。 男教师在最后意味深长地提醒温然多多关注john江。 这学生是多让人头痛啊? 温然怀着好奇的心态打开照片,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不就是刚刚撞她的毛头小子吗? 温然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出口。 john江刚刚坐上出租车。 “等一下。” 温然从排队打车的队伍中冲出来,一把抓住了男孩。 “哎,你怎么不排队呢?” “我找他。” 温然冷着脸,一字一句道:“john江,跟我回去。” john张的脸色变了变,最终扬起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好吧。但是我听姐姐的话,姐姐是不是欠我一个愿望?” john江中文名江质伦,是H大大二的学生。 江质伦跟着温然上了班车,坐在了第一排。 身后的学生用英语起哄:“你不是说你不会跟我们一起去吗?” 江质伦冷哼了一声,转过身用手指抹了下脖子,眼神冷得像是淬了毒。 起哄声戛然而止。 江质伦翻出背包里的士力架,掰了一半热络地递给温然,“看你的脸色不好,是不是低血糖啊?” 若不是因为接他们,温然也不会连早饭都没吃就赶来这里,若不是因为他擅自离队,她也不会像是楂一样跑来跑去。 “我不吃甜的。” 温然闭上眼睛小憩,“我不管你想做什么,至少在海城这段时间,希望你能听从学校的安排。” 温然没空去照顾处在叛逆期的男孩,她还在想着,怎么利用这个假安宁来救出段微,甚至套出有关易明尧的信息。 比如他是如何找到假安宁的。 这至少算是非法买卖了吧? 或许这不是易明尧第一次做这种事。 温然的大脑飞速转动。 “那这段时间是姐姐带我吗?如果是你带着我,我就听话不闹事。” 温然攥紧拳头,撒娇这种事仅限于未成年人,到了一定年纪,这话就说得油腻且幼稚了。 “不是我。” 温然指向坐在另一端的张静,“她才是你们的领队,我只是来帮忙的。” “那我就闹事了。” 江质伦理所当然地宣布。 这是哪来的混世小魔王? 温然咬紧牙关,决定不和他搭话。 这人的逻辑不正常。 可她越是不说话,江质伦越是在她的耳边聒噪地说个不停,从他在H大的经历说到了他小时候抓周抓了一个锤子。 跨度够大的。 温然无意探求他人的隐私,只是在江质伦说完一句话后,眼眸倏地一亮。 “你说,江博远是你的谁?” “他是我小叔,这次我回来就是为了看他的。” 第62章 像 “你认识我小叔?” “整个海城谁不认识江博远啊,最近最火的新闻就不是威世贸接手了破产的霆宇吗?” 温然错开视线,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缓解尴尬。 江质伦闻言笑了。 眼角的弧度是弯着的,但没有多少暖意。 “原来如此……” 班车到达海城大学已经接近中午,张静带着学生们去留学生公寓聚餐,温然则回图书馆准备交流活动的布展。 还未走几步,书包带就从后面被扯住,江质伦将带子绕在手心,一点点把温然拽回来:“姐姐,你怎么不跟我们一起进去?” 他每叫一次姐姐,温然就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温然抿了下唇,举着挂在胸前的工牌给他看,“我没有进留学生公寓的权限。” 江质伦:“那我就跟着姐姐走,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张静的短信正好发过来。 【温姐不好了,john江又消失了。】 温然把包带扯回来,冷淡地道:“你别惹事了。” “只要能跟着你,我就不会惹事啦。” 男孩的语气顽劣又天真,令人恨得牙痒痒,但又无计可施。 温然没工夫跟他扯皮,只能默许他跟在后面。 原以为江质伦会聒噪地说个不停,没想到他倒是安静地跟着温然,时不时出点体力,干点脏活累活。 一点儿也不像江家的大少爷。 其他人还当江质伦是来图书馆勤工俭学的学生,加之他妖孽的长相,顿生怜爱,只觉得温然江质伦太冷淡了。 世人总是偏爱皮囊好的人,温然越不待见江质伦,他们也觉得温然是不识抬举。 等到他在开幕式上作为H大学生代表讲话时,大家才恍然大悟,这位可不是什么需要可怜的人,是正经八百的贵公子。 江家的少公子。 温然站在人群中,并没有在意江质伦讲了什么,他英伦腔很重,像极了她上大学时候每天入睡前的英语听力,听得人昏昏欲睡。 这些天她总是在午夜惊醒,一身的冷汗,裘钰和易明尧轮番出现在她的梦中,不是来索命就是来勾魂。 于她而言,他们与黑白无常无异。 眼下,江质伦的话令她生出些倦意,她迷迷糊糊低着头打瞌睡。 就在她意识即将丧失,支撑不住身体时,身后忽然多出一个力量,牢牢地固定她的肩膀。 顾渡的声音温柔妥帖:“你太累了,出去歇一会儿吧。” 温然点了点头,下意识拉着顾渡的袖口出了礼堂。 如果她往台上多看一眼,就会看到江质伦愈加深沉的眉眼和抿紧的薄唇。 * “最近一直没睡好吧?” “嗯。” 温然拿着温热的咖啡低头吸溜了好几口。 顾渡摆弄着手机,飞快地看了温然一眼,然后又快速地移开。 “你最近有看新闻吗?” 温然一愣,“没有啊,哪有时间。” 回家倒头就睡,连玩手机的时间都少了。 顾渡欲言又止,把手机放在温然的面前。 “这个,你要不要看一下……” 一桩常见的娱乐圈绯闻,女主角是最近因为甜宠剧爆火的小花。 而男主角则是裘钰。 恰当好处的角度既遮住了裘钰的半张脸,又体现出了两人的狂热。 温然把手机推走,连打了几个哈欠,“看样子他过得不错。” “不,恰恰相反,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裘钰。” 虽然顾渡不想承认,但就分手这件事而言,裘钰也许才是那个放不下的人。 他向来是一个洁身自好,说好听点是受男德,说难听就是洁癖太重。 他对男女之事一向看淡,所以才会对黎淼数年的追求充耳不闻。 在他的心里,只有利益是最重要的。 可现在,他频频买醉,出现在各种匪夷所思的花边新闻里,本身就足够反常了。 他担心,自己那位傲娇的朋友,心里还放不下温然。 “裘钰一向重视私生活管理,他不会随随便便地和哪个女人……” “呵……” 温然只觉得顾渡的说法好笑。 “顾老师,我们都没有办法完全了解一个人的所有面,或许裘钰只是给你展示了他克制的一面,但在他的面具之下,谁又知道他会是什么样呢?” 温然敛目,看着屏幕上裘钰半明半暗的脸,自嘲了一声。 “顾渡,其实我和裘钰,也是这么开始的。” 她滑动照片,“裘钰本来就是姜苫在月抛软件上认识的,而姜苫则把他推给了我,而我一时鬼迷心窍,才和他走到一起的。” 顾渡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温然不想去猜他是觉得自己太随便,还是裘钰跳脱了他的认知,她拿起手边的咖啡,“我对裘钰真的已经死心了,不过还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至少让我认清了裘钰这人有多糟糕。而且,我奉劝你一句,对裘钰,你完全没必要这么上心,他,不值得。” 顾渡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结合温然之前的行为,身为律师的他敏锐出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温然以身为饵钓出段慎,而段慎的妹妹段微在她哥哥入狱后嫁给了江柏寒,而江柏寒就是裘钰现在的上司。 这世界没有巧合,只有蓄谋。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你和裘钰之前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顾渡拉住温然的手,“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我可以帮你。” 他是知道裘钰行走在黑白边缘的。 但作为朋友,他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如果,他为此伤害了温然。 那他绝不会轻饶他。 温然一愣,她怎么舍得让段慎卷入这场风暴呢? “什么也没有,我要回家休息了。” 她起身,迎面和刚刚演讲完的江质伦碰上。 对方走过来,依旧是猛男撒娇:“姐姐,你们在聊什么啊?” “你认识他?”顾渡问道。 温然瞥了一眼江质伦,“今天我和张静一起接他过来的。” 江质伦眯着眼睛看着两人对话,不知怎么的,他能感受到温然和顾渡之间像是有一道结界,单单把他隔绝出来。 这种感觉,很不爽。 他刚准备开口,张静急冲冲地跑出来叫住他:“john同学,校长找你。” 第63章 在 “我才没有时间陪那些老头……” “质伦。” 江博远站在校长旁边,不悦地看着他。 “小叔。” 只见刚刚还生龙活虎的江质伦彻底蔫了,唇瓣无力地张了张,“小叔你怎么来了?我还想给你一个惊喜呢。” “你觉得你回国的消息我这个监护人会不知道吗?” 江质伦的父母去世的早,江老爷子怕孙子学坏,就把他过继到了江博远名下管教。 事实证明,江质伦的确是毁天灭地的小魔王,除了江博远,还没有第二个人能灭了他的威风。 江博远走近,视线随即瞟到温然身边。 那句话这么说来着。 冤家路窄。 没想到质伦选中的猎物是她。 有意思。 他礼貌地朝着温然微微颔首,然后拍了拍江质伦的肩膀,低声道:“如果不想打包回H大,就给我安分点。。” * 趁着江质伦和江博远说话的空当,温然拽着顾渡离开这个修罗场。 到了停车场,顾渡反握住温然,只觉得她眼下的行为更是可疑。 她为什么会惧怕江家人? 难道是裘钰身边的时候她得罪了他们? 顾渡的脑子有千百种想法,但想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一向不喜欢强迫他人,如果温然不愿意主动说,那他就只能选择等待。 “我送你回家吧,你看看你现在的脸色,惨白的吓人。” 温然被顾渡推上车,后者躬着身子,体贴地帮她系好安全带。 近似于无的距离,温然甚至能闻到顾渡身上的薄荷香水味,淡淡的很好闻。 不像裘钰,香水味和他这人一样极具侵略性。 她怎么想起那个人了? 等到她回过神,顾渡已经发动车子。 学校距离姜苫的公寓并不远,30分钟就到。 等到车子停稳,顾渡才侧过身看了温然一眼。 没成想,这女人竟然不设防地睡在他的车上。 他禁不住想起那天被裘钰耍的经历。 大家都是成年人,自然都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也就只有温然发挥鸵鸟精神,以为顾渡不明白。 路灯照到温然的脸上,将她的轮廓模糊,只剩下一团暖暖的雾。 顾渡的喉结滚动,降下了车窗。 可惜,窗外的凉风并没有缓解他的躁郁。 温然像是感受到了冷空气,下意识缩成了一团,身体不由自主地靠向暖源。 也就是他。 顾渡连呼吸都放轻了,手指鬼使神差地抚上她的眉间。 只到这里。 他和她,只到这里就好。 “喂,你干嘛呢?” 姜苫趴在车窗上,摇了摇手里的奶茶,“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对温然不怀好意。” “究竟不怀好意的人是我,还是裘钰,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 顾渡反唇相讥,“听说把裘钰介绍给温然的人是你,你觉得天底下所有人都和你的恋爱观一样吗?” 顾渡耻于使用那些词汇。 他担心温然在姜苫这种朋友的教唆下,走上不归路。 姜苫喝了一口奶茶,轻笑道:“你知道我最看不惯什么人,就是像你们这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早晚有一天会撕碎你的假面具。” 两人的声音不小,但温然依旧没有醒。 姜苫一开始还以为是她装睡,可手一搭上,才发觉她的体温高的出奇。 温然的身体不好,自从他们重逢之后,每次换季都会生病半个月,更别说前几天台风入境,刮了好几天的魔风。 “不用扶她下来了,去医院。” * 温然醒来的时候,夕阳正透过窗帘铺满整个房间,姜苫正在她的床边削苹果,见她醒了,便把一块苹果塞进她的嘴里。 “你能不能别吓我了,医生说你是持续低烧了好多天,身体达到了临界值才昏了过去。” 温然咀嚼着苹果块,开口问:“顾渡送我来的?” “是老娘送你来医院,他只不过是充当司机和力工。” 温然浑身无力,也不想和姜苫斗嘴。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之后会特别脆弱,她亟需要和一个人说说心里话。 “你别对顾渡这么冷好不好?” “不行。” 温然无奈地抿唇,“姜苫,你还记得梓裕吗?” “突然提他干嘛,我怎么能不记得他,咱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不是高中毕业就去了警校吗?” “他,死了。” 姜苫的手一顿,讪笑道:“牺牲在一线了?” 从温然的意义上讲是牺牲。 但在普罗大众眼里,梓裕是叛变司警队伍,最后杀掉同事,弃明投暗的刽子手。 “这不重要,关键是现在梓裕的心脏就在顾渡的身体里。” 姜苫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是温然烧糊涂了。 她点了眼点滴,有些犹豫要不要再给温然打一瓶。 温然直勾勾地看着她:“我说的是真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器官捐献这种事最重要的就是保密捐献者的身份,以防被捐献者的正常生活受到干扰。” 姜苫平时和医院打交道,这些行规多多少少懂点。 “我,我偷偷进了江城医院的器官捐献科。” 梓裕死后被送入了医院,她也被司警成功解救住在江城医院的VIP室。 一开始,她不知道梓裕已经死亡的事实。 她带着一丝卑微的期待,希望上天能留给梓裕一口气。 他那么坚强的人,只凭着一口气也能活下来。 天不遂人愿。 等到她身体恢复得差不多时,照顾她的司警才告诉她,梓裕早在救护车上就停止了呼吸。 因为梓裕签了捐献器官同意书,所以他的器官第一时间被解剖出来,送入了集中储藏的冷库。 而温然则在当地司警的保护下,被抹去了那段惨痛的经历。 没人知道她那段时间去了哪里。 所有能查到的信息都是由卧底部门伪造的。 所以即使是裘钰也查不出来。 就算是精明如易明尧,也只是知道她的另一个名字和另一张脸。 那个名字是小K。 张梓裕的马子,来自江城地下组织的黑客。 第64章 一 “所以你看到资料上写着张梓裕的心脏捐给了顾渡?” 温然点头。 姜苫的背微微一僵,过了半晌,她忽然凑到温然面前:“所以你突然出现在海城,突然费劲心力地想进海城大学,甚至愿意当临时工留在那里,都是为了顾渡?” 温然没否认。 姜苫掐着她的脸:“就这?你还说你不喜欢顾渡?你是疯了吗?你看小说看多了吧,你想把顾渡想做替身?” 姜苫从小就知道温然和张梓裕那点小心思。 “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对顾渡和对梓裕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我只想看着他好好的,开开心心,没有烦恼地活着,他对我来说,是珍贵的朋友,我想看着他幸福地过一生。” “什么嘛,说的好像你欠了张梓裕一条命,你现在在还债似的。” 姜苫说的没错,没有张梓裕,她早就死了。 因为她的莽撞和自以为是,梓裕才会露出马脚,给裘钰可趁之机。 少男少女的爱炽热且真挚,当张梓裕被选定成为卧底后,温然也义无反顾地支持他。 当时警方亟需一个人作为梓裕和司警的联络人,而这人不仅要面孔生,还要懂点黑客技术,关键时刻能帮助到张梓裕。 就这样,温然成了不二人选。 温然还记得那日,易明尧的人要梓裕运送一些不明成分的物品。 在按摩会所收到梓裕的暗号,她并没有按照原计划等待他的第二次确认信息,而是直接报告了上级。 事关重大,如果这批货出了边境,梓裕就是进入了另一个魔窟,极有可能有去无回。 她不愿看到那一幕。 可谁也没想到,运送的物品,不过是一车面粉。 裘钰和易明尧联手设好局,只是为了揪出卧底。 是她害死了梓裕。 姜苫见她不说话,马上抱紧她,拍了拍她的背:“好啦,别哭丧着脸啊,我知道了,大不了我下次不呛他了行不行?” “你确定?” 姜苫言出必行,等到顾渡再来时,嘴巴上好像是拉上拉链,沉默到了最后。 顾渡偏过头:“她怎么了,喉咙发炎了。” 姜苫瞪着顾渡,一副想把他碎尸万段的表情。 如果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多好,她身后有爱她的姜苫,和她想守护的顾渡,三个人永远插科打诨到老。 可现实并不允许她安闲度日。 安宁很快找上了门。 她直奔主题:“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段微现在精神不稳定,我可不能保证等你想好了,她不会精神奔溃,恐怕到时候,就算她离开江柏寒也没用。” 从安宁口中,温然知道一个消息。 段微怀孕了。 怀上自己最恨的男人的孩子是一种什么体验,温然不清楚。 但她知道,段微一定不希望这个孩子出生。 但江柏寒不一样,他迫切地需要一个孩子来成为他保持深情人设的工具。 多可笑啊,一个用尽手段折磨孕妇的男人,居然会投资母婴领域,还利用段微的孕肚来为自己造势。 温然捏紧拳头,不过很快,她眸光一亮。 她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或许可以帮助她。 * 借着住院的由头,温然也就请了长假。 但有些人,是甩也甩不掉的橡皮糖。 比如江质伦。 就在姜苫年假结束,回到工作岗位的隔天,江质伦就带着鲜花来看温然了。 住院区的小护士们被迷得打紧,直接把温然这几天的访客和行踪说得一清二楚。 听到门口的骚动,温然想去凑个热闹。 也就撞上了江质伦的视线。 “姐姐。” “你组织的每个活动我都参加了,我知道这个板报是你画的,我还特意照下来了呢。” 温然揉着太阳穴,“我是有男朋友了,请你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 “男朋友?” 江质伦眯着眼睛笑:“你说裘钰吗?他最近可是绯闻缠身,没空理你呢。” “那又怎么样?” 温然侧过头,一副不想与他争辩的样子。 江质伦摆弄着床头柜上的鲜花,“你就怎么放不下他?” 他掐着手边的玫瑰花瓣,一点点在手心中碾碎。 温然彻底唤醒了他内心的挑战欲。 我一定要让你看看他最凄惨的样子! * 威世贸与霆宇的并购发布会。 裘钰挽着安宁出现在采访区,一时间所有的镁光灯聚焦在他们身上。 裘钰面无表情,连散发的笑容都是冷冰冰,相比于他,安宁倒是大方地露出身上的珠宝首饰供记者摆拍。 “江质伦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将长枪短炮全部吸引过去。 江家的保密工作做得足够好,直到成年,江质伦都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 谁能想到这样的人物前些天突然现身在海城大学的留学生交流会。 安宁勾唇看向江质伦,随即看到了站在他旁边的温然。 “这……” 她饶有兴致地瞥了一眼裘钰,“裘总。” “做好你分内的事。” 裘钰调整了下腕表,侧过身低声厉色道:“看紧段微就行了,其他的事不要管。” “切。” 安宁踩着高跟鞋离开,裘钰则留下继续接受采访。 温然自然一眼就看到了裘钰和安宁,谁能想到,裘钰曾经那么不待见真安宁,现在倒是和假安宁挺热络的。 “看什么,吃醋了?” “与你无关。” 江质伦得意地把温然抱着更紧,“看到你们两,我就想到一个成语,貌合神离,你说像不像?” 像你个大头鬼。 温然白了他一眼,用余光寻找着段微。 视线冷不丁地撞上一道寒光。 这份矜冷,除了裘钰,不会有第二个人。 他站在远处,像是用准星瞄准了她。 温然扬了扬头,不由地挽紧江质伦的手臂。 江质伦舔了舔唇,带着温然进了采访区,并极为妥帖地把她护在身侧。 正好挨着裘钰。 镁光灯不停地闪烁,照得温然有些睁不开眼睛。 她克制着自己与裘钰的距离,更偏向江质伦一些。 而裘钰眼尾凛起,冰冷的气场全开。 这么一看,倒真的像是对离了婚夫妻。 “这位女士是江氏的人吗?” 江质伦勾唇一笑,“不是,但她是我最重要的人。” 在场一片哗然。 就在众人开始百度温然是哪家千金时,只听裘钰冷冷一笑:“重要?小江总的重要未免太廉价了吧。” 第65章 个 这话火药味太浓,细听之下还有几分难以形容的敌意。 配合上裘钰漫不经心的神情,杀伤力极强。 江质伦到底是个孩子,怎么会是裘钰的对手,他被这话轻而易举地撩起了火。 “你什么意思?” 裘钰神情淡淡,“你和温小姐才认识几天,你了解她吗?作为前辈,我劝你尽快提高看人的眼光,省得被人骗还不知道。” 若是之前的话温然还可以理解为调侃,而眼下,裘钰是真真地在讽刺她了。 还是最阴阳怪气的那种。 江质伦按下话筒,咬紧牙关:“你找死是不是?” “没想到小江总喜欢在公众场合威胁别人,不过对一个律师说这种话,你有考虑过后果吗?” “质伦。” 温然上前勒住江质伦的手臂,视线微微上扬,和裘钰淡漠的目光相撞。 她勾唇,“论眼光,裘总和质伦也就半斤八两吧,也不知道,你是作为大学前辈给出建议,还是作为和我在一起的前辈传授经验。” 裘钰眸色沉了沉,下意识想要握住温然的小臂。 就在即将接触的瞬间,温然适时闪开。 留给裘钰的,只是一捧温热的空气。 * “你刚才是在为我出头吗?” 江质伦捏着香槟杯,眸底掩饰不住的喜意。 温然蹙眉,扫一眼餐车也没有心悦的食物,不是看着太油就是太甜。 她想吃辣的,越辣越好。 “你想多了,就算裘钰今天灭了我,我都不会有感觉的。” “嘴硬。” 温然抿了抿唇,终于看到了今天的目标。 段微跟在江柏寒的身侧,穿着淡紫色的旗袍,修身的剪裁将孕肚显得更加大了。 安宁并没有说谎,段微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得知怀孕之后,她本想第一时间打给温然,可没想到江柏寒早就拔掉了网线和电话线,还在别墅四周按了信号屏蔽器。 原本是为了防止别墅的人把安宁和他暗度陈仓的消息散播出去,没想到倒成了压死段微的最后一根稻草。 段微也发现了温然,她惨淡的眸光一亮,不过也只是一瞬,便又坠入了谷底。 没人能救她了。 没有人。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段微一直在想,如果时间回到她刚回国那会儿,她会不会揭发哥哥的罪行,抑或是让哥哥停手? 回忆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她已经走上了死胡同。 “哭丧着脸干什么,给我笑。” 江柏寒的话打断了段微的思绪,她僵硬地扯动着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大概是因为温然注视段微太久了,惹来了江质伦的不悦。 他双手扳正她的脸颊,将她的视线固定在他的身上。 “你看段微干什么,你喜欢她?” 温然不是很懂江质伦是怎么想到这一层的。 她拍掉他的手,“你还没说你带走来这里干什么?” “我要你看着裘钰是如何落魄的!” 看着江质伦笃定的神情,温然大概猜到了些。 威世贸的并购案多半出了问题,江博远准备在发布会上动手。 如果是真的,那对她来说无疑是个好机会。 她完全可以趁乱带走段微。 只是,她了解的裘钰,是不会允许暴露缺点的人。 温然借着举杯的瞬间,视线扫过整个会场,发现正在和安宁说着什么的裘钰。 刚才没仔细看,他今天穿了一件考究的西服,领口别着律师协会的徽章,刘海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多少有点斯文败类的气质。 真是讨人厌的一张脸。 温然把酒杯摔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 会场的灯光聚焦于中心位的舞台。 裘钰和江博远在主持人的开场词之后上了台,坐在两端。 而温然和江质伦坐在第一排,正对着裘钰的脸。 她的左手边,就是段微和江柏寒。 舞台的led屏幕上,滚动播放着威世贸和霆宇的信息。 就在两侧的礼仪小姐将并购协议送上舞台时,led屏幕瞬间停止播放。 画面一转,变成了一个晦暗的会所镜头。 江柏寒和江城的高层人士把酒言欢,美女环绕,酒池肉林。 “柏寒你也招牛啊,我们怎么就没有想到那一层,万一被人发现我们是合同的实际利益持有者,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你这招移花接木真是既让我们赚到钱,又可以规避到所有风险。” 江柏寒显然是喝高了,打着酒嗝道:“那算什么,我告诉你,对威世贸我能用同样的方法,我真是受够了被江博远压制着,我才是真正应该掌权江家的人,如果你们能帮我解决掉我哥哥,我保证以后你们的仕途会更宽。” 接下来的话,更是匪夷所思,一段话,不仅涉及江城,还把海城不少人扯了出来。 江柏寒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这是假的,这是有人伪造的视频,后台快把他关掉。” “弟弟,真的是伪造的吗?” 江博远从并购协议的文件夹后面翻出一份名单。 “如果我把这份名单公布,你说谁的损失会比较大。” 镁光灯在两人之间闪个不停,记者们如同潮涌一般涌到江柏寒的面前,不忍错过这个惊闻。 “你真的和裘钰一起在霆宇的破产程序中变现了30亿吗?” “视频上的那些人和你是什么关系?你可以说说你们详细的交易内容吗?” “你为什么要针对你哥哥江博远呢?” 江柏寒怒火中烧。 温然观察着视频拍摄的角度,只有坐在江柏寒的身边,才有可能拍出这种清晰的画面。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份视频的提供者就是安宁。 而江博远手上的那份名单,温然记得那是温伟的老板给裘钰的。 一排穿着制服的司警堵住了出口。 江柏寒明显是不服气的,下意识地想把段微挡在身前抵抗抓捕。 是温然眼疾手快把段微拽到怀里,躲过了江柏寒的钳制。 江柏寒被狠狠地压在地上,满眼尽是阴狠。 而裘钰倒是极为配合地戴上了手铐。 经过温然时,他抬眼,对她微微一笑。 不知怎么的,温然竟觉得这个笑容很熟悉,熟悉到她似乎梦到了很多次。 第66章 沼 江柏寒一案,牵扯众多,可真正坐实罪行的人,屈指可数。 几方力量的博弈,最后剩下的,不一定是赢家,而是最时务的人。 江家和江柏寒划清了界限,将风险降至了最低。 远在港城的江老爷子闻及这事,气得住了院,把江家所有人事全权交于江博远。 而易明尧依旧居于暗处,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你说,裘钰会不会有事?” 段微搅动着咖啡问道。 温然心神一晃,把文件推到她的面前,“管他呢,你赶紧把文件签了。” 那是一份信托协议。 温然早早就将裘钰给她的股份委托给了信托公司打理。 她要这些股份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段微能逃出江柏寒的魔窟。 “我不能要。” 段微把文件推回去,“我已经想清楚了,我要靠自己的力量生活。” “那孩子呢?” “我一个人可以照顾他。” 段微抚摸着肚子,“无论如何孩子都是无辜的,我会带他去国外,找一个没有人任何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那这些钱……” “因为我的家庭,我已经拥有了太多的特权,比起那些女孩的经历,我算是很幸运了,现在,我只想靠我的双手独立生活。” 见段微笃定的神情,温然也不再追问什么了。 段微当晚就坐飞往阿姆斯特丹的飞机离开海城。 等段家的人到海城时为时已晚,江柏寒倒台,段微失踪,这回,他们无人可利用,不能做寄生虫了。 * 温然送完段微后回家,下了出粗车,总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 也许是因为小区的路灯坏了,阴森中带着一丝恐怖。 她抓紧挎包,加快脚步,警惕地看着周围。 倏地,身后传来脚步声,声音越走越近。 “温然。” 安宁面容憔悴地,紧紧扼住她的手臂,哀求地看向她。 “请帮帮我。” 温然犹豫了下,还是把安宁带回了家。 “什么情况?你不知道易明尧和江博远的事情吗?之前还想着和我合作,你怎么想的?” 安宁喝光了杯中的水,双手紧张地抱紧了玻璃杯。 “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件事是裘钰一手策划的,他疯了,他真的疯了,那天在会场他突然向我要视频,我没想太多就给了,谁能想到他居然和江博远是一伙的!现在易明尧以为我和裘钰串通一气害他,想要杀了我,温然你救救我好不好?” 温然蹙眉:“你是说易明尧不知道?” “是。” 安宁抓破头皮也想不出裘钰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温然也想不出。 “那现在易明尧是打算把裘钰救出去,还是……?” “易明尧没想过裘钰会背叛他,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他说他要亲自问问裘钰,不过裘钰好像被警方保护起来了,拒绝一切探视。” 温然清楚易明尧的手段,如果裘钰真的背叛他,他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不过眼下最可疑的,就是裘钰的动机。 翌日。 温然去了看守所。 进门的时候,正好碰到了秦绍。 “温然?” 秦绍叫住温然,把她拉到角落,“你来这里干什么,看裘钰?” 温然不置可否,她舔了舔唇,说道:“你知道裘钰和易明尧是一伙的吗?现在易明尧正在找机会……” “我们都知道,现在问题是我们撬不开他的嘴。” “你们拒绝任何人探视他,难道他没有和你们合作吗?” 秦绍:“合作,保他的人并不是我们……而且,是他拒绝所有人探视,和我们没有一点关系……” 秦绍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温然,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看在梓裕的面子上,你能帮我吗?” * 温然坐在探视室焦急地等待。 没过多久,另一边的门打开,裘钰被一个司警带了进来。 隔着玻璃,她终于见到了他。 在温然的印象中,裘钰大多数时间都是西转革履,衣着挺拔。 可今天他只穿了一件素色的囚服,配合他苍白的皮肤,倒是有几分落魄的感觉。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怕易明尧报复吗?” 裘钰眉心一动,薄唇微抿:“是安宁告诉你的?” 如果是从易明尧那里知道的,恐怕她不会安然无恙地走出来。 “是谁重要吗?” “当然,你不应该留下安宁,易明尧很快就会找上她的。” 裘钰冷静地道:“你的港澳签注期过了吗?如果没过就去澳城,过了就去深城找厉氏的舒涞,几年前我帮她处理过刑事纠纷,只要提我的名字,她会保护你的。” 他的语气,像是在交待后事。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看着裘钰,温然的脑中又浮现了那天在会场上他的笑。 不止是今天,其实这段时间她经常会想起。 她宁愿裘钰是个无恶不作,冥顽不灵的坏人,也不愿他露出那副表情。 像是要了结一切。 用什么了结吗? 绝不可能是他的性命,裘钰是多惜命的一个人,他不可能以身试险的。 裘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他放下了话筒,离开了座位。 “探视结束了。” 裘钰算对了安宁,温然,所有人的心理,但他还是低估了易明尧的狂妄。 在司警局门口抢人的事,他也能干得出。 易明尧揪着温然的头发,“我应该称呼你为温小姐,还是小K呢?” 温然的嘴已经被贴上了胶带,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易明尧挑眉,猩红的眼底泛着诡异的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吗?温然,我其实比你想象中的更了解你。” 阿立将温然的手臂反剪到了背后,用麻绳死死地捆住。 易明尧按着温然的肩膀,“没想到这个游戏这么快就结束了,本来我还想在多玩玩呢。温然,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裘钰为什么会背叛我,其实你没有感觉到,这件事和裘钰喜欢上你一样可疑吗?你想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一开始对你那么着迷?” “马上,我就告诉你答案。” 第67章 泽 夕阳下的皿兀寺清静得有些反常。 大门上悬挂着临时关闭的字样,仿佛将一切声源隔绝开。 但仔细听,在爬满藤蔓的高墙之内,能传来一阵阵颤巍巍的求救声。 易明尧捏紧手中的鞭杆,吐出一口烟雾,模糊了眼前的温然,仿佛把他带回到过去。 他从小天资聪慧,在父母的培养下,成为神童不是问题。 可八岁的他,手上就已经沾染上了鲜血。 死的第一个人,是时常家暴母亲和他的父亲。 母亲颤抖地躲在他的身后,易明尧并没有多想,回手又是一刀。 他不相信任何人能保守秘密。 所以,他要铲除所有知晓他秘密的人。 从那时起,他便知道自己走上了一条没有办法回头的路。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成功的人向来孤独。 俗话说得好,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 而他这样的祸害,不仅活得长长久久,还敏锐地抓住了商机,将把父亲的按摩城做成堪比芭提雅的产业链。 那时,他只有26岁。 上天让谁灭亡,必先令其疯狂,这话放在易明尧身上再合适不过。 此时的他天不怕地不怕,谁人见到他都会恭敬地叫上一句尧爷。 他也必然不会把任何人看在眼里。 说来可笑,他经营的圈子玩得猎奇的人不少,可他却洁身自好像是有病似的。 不是他不喜欢,只是不屑于用那些油腔滑调的手段钓来一个所谓的真爱。 他不相信爱情,婚姻。 用钱能买来的东西,都恶心的要命。 在遇到温然之前,他一直是这样想的。 温然有多可爱呢,饶是她装出一副小太妹,婀娜多姿的样子,易明尧都能一眼发现她是装的。 她眼底的清澈,是遮不掉的。 但,她对张梓裕的爱意倒不是在演戏,当易明尧把烟蒂烫在张梓裕的手背上,他能明显得看到她藏不住的愤恨。 她借着敬酒拉开张梓裕的手,换上自己娇柔的皮肤。 易明尧第一次知道,女人的皮肤,原来是这样的令人爱不释手。 虽然他不喜强迫,可是到了这一步,不强取豪夺似乎都说不过去了。 但易明尧心中还有个结,毕竟她是下属的女人。 传出去,有点自降身价了。 谁成想,上天对他太过偏爱,张梓裕居然是潜伏在他身边的司警。 当裘钰告诉他这事时,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隐隐地兴奋。 没有比这更刺激的事情了。 他永远记得张梓裕摔在地上时,温然惊恐的神情。 他拿着酒杯,将起泡酒一饮而尽,眼底是压抑不住的邪气。 他并不知道如何去让一个女人敞开心扉。 而且,她对张梓裕的爱意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不禁让他回想起父亲殴打母亲说过的那些话。 “你是不是不爱我!还想着那个男人!” “他有什么好!你说,这个孩子是不是我的,他是不是你和那个野男人生的!” “现在和你在一起的人是我,你看清楚了,你的狗男人已经被我杀了,你一辈子都要和我在一起听到没有!” 童年的阴影并没有随着加害者的离去而消失殆尽。 基因里带着的暴虐让他陷入疯狂。 仿佛温然已经是他的女人,而她现在,为了其他男人试图背叛他。 他对她的好感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恨。 这种症状任谁看,都是妄想症。 但谁又敢说,江城的小霸王,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变成了精神病? 隐秘的爱意化为一次次鞭打,他要她注视着张梓裕一点点丧失生机,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他以为温然眼中的光会一点点消失。 他以为温然会臣服于她。 但事情的发展超乎他的想象,温然不仅没有屈服,反而偷到了保镖的手机,将定位发给了司警。 撤离前,他产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他要让温然崩溃,绝望,痛不欲生。 为了这个想法,他准备了2年。 当他伪造了顾渡的心脏移植记录后,他知道,剩下的事情已经不需要他安排了。 他只需要等待把真相告知温然,就能使她完全精神崩溃。 有什么能比爱人的心脏放入仇人的体内更匪夷所思的事呢? 连易明尧自己都想不出。 如果裘钰没倒戈的话,他明明可以把这场戏唱得更加淋漓尽致的。 不过嘛,现在也不差。 他薄唇轻启,每一个字都像是来自地狱的低语。 “温然,你看到的那份记录是假的,张梓裕的心脏,在裘钰这里。” 他指向自己的心脏,眉眼低垂,不肯放过温然每一寸的表情变化。 温然僵了一下,苍白的唇瓣不止地颤抖。 “你说什么?” 带血的手指攥紧易明尧的胳膊,“你在胡说什么!” 夕阳在温然的脸上,将她带血的泪水显得更加殷红。 “你知道心脏移植存活率有多低吗?是不是很可笑,罪犯和司警,仇人和爱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梓裕,为什么要不肯放过我?” 温然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易明尧的话像是把她推入了冰窖。 她好冷,眼前闪过裘钰看着她笑的画面。 怪不得。 怪不得。 易明尧扳正温然的下巴,“这就是你背叛我的代价,你是属于我的,为什么要背叛我?” 背叛? 温然只觉得易明尧真的疯了,她甚至觉得易明尧刚才的话是在诓他。 可当姜苫的手机出现,她的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缩。 姜苫爱美,连手机都会粘上闪片和碎钻,看上去和她都市丽人的气质格格不入。 曾经温然无数次嘲笑过她的审美。 但眼下,她却是笑不出来了。 “你把姜苫怎么样了?你这个混蛋!你要是敢碰她我就杀了你!” 易明尧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咯咯地笑出来,“想见她?我现在就带你去。” 他拽着温然打开暗门,看到站在阿立身侧的姜苫。 “姜苫,带她上车。” 姜苫抬眼,静默地走到温然身边,箍着她的双臂往外走。 “姜苫,你怎么了?” “你在开玩笑吗?你在为易明尧做事?” “你是不是受他胁迫?” 姜苫把温然扔进车里,一字一句道:“你认为,我是怎么爬上现在的位置的?没有易明尧,怎么会有我的今天?” 第68章 “你要带我去哪儿?” “离开这里。” 车子飞快地开出皿兀寺。 不过10分钟,一群司警破门而入。 裘钰戴着手铐,眉色冷峻地预判:“他们已经走了。” 秦绍不由地诧异,不过几秒,里面的司警汇报:“没有人,但有血迹。” 裘钰的眉拧得更死了。 秦绍捏紧拳头,谁能想到易明尧会胆大妄为到这种程度。 不过他为什么要劫持温然? 逼裘钰现身吗? 裘钰快步走上警车,“快,马上去林州码头,易明尧很可能乘船离开。” “咱们要听他的吗?” 听到司警的话,秦绍抿着唇看向裘钰,重重点了下头。 或许只有他能找出易明尧。 等上了车,秦绍无法想象自己竟然要和裘钰合作。 “你为什么突然弃明投暗?你和易明尧出现什么矛盾?” 裘钰闭目养神,若不是手上的手铐,谁也想象不到他是一个嫌疑犯。 “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救温然,其他的事我是不会说的。” 秦绍气结。 下午3点,警车将林州码头的出入口团团围住,驱散围观群众。 3点15分,林州码头所有大型船只靠岸,接受检查。 秦绍带着裘钰上船检查。 裘钰敛眉,“把我的手铐解开。” 秦绍挠了挠头,示意身边的司警动手。 裘钰活动了下手腕,扫了一圈,“不在这里。” “你说话能不能照顾一下别人?” 裘钰:“带着伤员上这种船太醒目了。”他转过身问经理,“你们的快艇都靠岸了?” 经理:“有两只25分钟之前出发了,除此之外都在岸边。” 裘钰跟着秦绍上了艘快艇,经理把定时GPS位置发给他们,其中一艘快艇已经失联。 就是它了。 秦绍抹掉手心的汗水,确定那艘失联快艇最后的位置。 靠近T国的公海。 “易明尧想去T国。” 裘钰思索片刻,调转方向,驶向Y国的公海。 事实证明,他还是了解易明尧。 等到姜苫看到身后出现一艘急速行驶的快艇已经为时已晚。 秦绍带着无线电喊道:“放下武器和人质!你们没有别的选择!” 裘钰抢过无线电:“放开温然。” 他微眯着眼睛,看着易明尧微笑着把温然一把搂在怀里,将无线电握在手心。 “裘钰,你为什么背叛我?” 为什么呢? 这还要感谢阿立请来的私家侦探将温然的行踪事无巨细地告诉他。 包括顾渡抱着温然去医院。 明明应该冷漠的,可这颗心比起生气更多是担心。 她身体一向不好。 手臂的伤疤阴天下雨就会痛。 鬼使神差地到了病房,却听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原来顾渡移植了张梓裕的心脏。 这个名字就像是鬼魂一样阴魂不散,裘钰当晚就做了噩梦,梦到张梓裕前来索债,而后变成了顾渡的脸。 他惊醒,钻心似的痛。 命运太会捉弄他,他一直当做朋友的人,居然是他噩梦的主人。 更可笑的是,他也被移植了心脏。 小时候因为心脏问题,他多半时间住在医院。 那时父母并不关注他的病情,他们关注的,只有股价的升降和数不清的利益关系。 世人都说裘父偏爱裘母,可在他的眼里,裘父只是一个利欲熏心的男人。 他虽是混混出身,其实是澳城混乱时期副总督的私生子。 他去澳城即是为了钱,也是为了认祖归宗。 可是这宗当然不会轻易认的。 副总督去世多年,几房夫人鄙夷地看着他,尤其是大房,数落他痴人说梦。 好,那就痴人做梦。 不出几年,他加入当地组织,借着清缴的名头,将副总督一派打得落花流水。 再过几年,他成为澳城的裘家,而那个英文姓氏,已经成了澳城讳莫如深的存在。 但家族不会消失,大房逃到了娘家惴惴度日。 好在娘家出了一个青年画家,够争气,在兵荒马乱的年代以一副可歌可泣的画作震惊艺术圈,成为无数豪门名流的座上宾。 可这却是悲剧的开始。 消息很快传到了裘父的耳朵里。 于是那无辜的女人就这样被抢入了裘家,成了他的一房太太。 没错,那女人就是裘钰的母亲。 以仇恨开始的关系又会幸福到哪里去呢,裘父无所不用其极地折磨裘母,只为一解心头之恨。 当裘母怀着裘钰时,一日裘父失了手,险些滑胎。 虽然稳定了胎像,但裘钰的心脏估计就是在这时出了问题。 裘钰从小到大,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宠爱,而让他彻底与裘父决裂,是因为除夕夜的一次意外。 过年期间医院安保疏忽,给了一些人可趁之机。 一个澳城富商的儿子能值多少钱? 谁也猜不到。 0。 小裘钰被绑匪捂着嘴,只能听到手机对面裘父冷峻的声音,“有本事你们就杀了他,内地和澳城的警方都不会放过你的,要钱,我一份都不会给!” 心凉到了极致。 就算是普通家庭也不会放任家人被伤害。 可裘父能做到,他比任何人都冷血无情。 而母亲呢。 母亲宁愿他消失在这个世界。 她对他的厌恶更是登峰造极,只因为他眉宇间和裘父的相似之处。 小时候裘钰不明白,明明他长得更像混血的妈妈,为什么妈妈却总说他像父亲。 后来他才明白,许是他凉薄的眼神像极了他。 一样冷血无情。 所以,裘钰虽然顶着富商少爷的名头,却极力地想要撇开这个身份。 他在等一个机会。 直到易明尧出现。 他才发现,他骨子里和父亲一样,偏爱毁灭与颠覆。 一个恶贯满盈的商人,和聪明绝顶的律师,是多么巧妙的组合? 更重要的是,易明尧还在他心脏骤停时守在他的身边,为了他寻找移植心脏和签手术同意书。 裘钰觉得自己找到一个绝佳的伙伴,直到一个女人找上门。 她戴着墨镜,身后站在一个欣长的男人,“裘钰是吗?好久不见,我是舒涞。” 第69章 结局 舒涞把一份文件交给裘钰。 是两份器官移植记录。 “我想你应该看看这个。” 裘钰只看了封面,便把文件递了回去。 “我不明白舒总的意思。” 舒涞和易明尧不算是生意伙伴,甚至还有点竞争关系。 深城和海城,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业务总会有些交叉。 不过易明尧还没有疯到招惹舒涞,自然是退避三舍。 可舒涞可不这么想,她的身后的厉谨裴更是。 谁也不想在身边养一只正在茁壮成长的老虎。 而经过调查,他们才发现这个易明尧玩得还挺野。 自以为是搞什么人性游戏,把人心当成亵玩的筹码。 舒涞是看不惯这种的。 这其中,最可怜无非是温然。 她决定出点力。 可厉谨裴呢,除了宠着没别的办法。 反正不过一个易明尧,抓来玩玩呗。 看完记录,裘钰很难从震惊中缓过来。 他无法想象张梓裕竟然与他共存。 舒涞红唇轻启,“易明尧做这些只是为了摧毁温然的意志,裘钰,你真的想伤害温然吗?” 他捂着心口不知道如何作答。 但现在,看着失血过多的温然,他想清楚了。 “易明尧,我早就知道我的心脏是张梓裕的,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我以为我们是一路人,相似的家庭,相似的想法……” “我今天才看明白,你只是用你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来掩饰你的疯癫,其实,你就是一个疯子,而你喜欢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和你一样生不如死!” “怎么办?裘钰,你这么了解我,说明你也不是一个正常人!哈哈!” 秦绍听不下去了,举枪对着易明尧,“马上放开温然!” “放她,不可能,她是我的,你们谁也抢不走。” 易明尧看向裘钰,“现在游戏结束了,我要拿走我的奖励品了。” 他抓着方向盘,正准备加速时,一个子弹正中他的脑门。 易明尧不可置信地勾起嘴角,似是在抓紧温然和他一起沉入海中。 温然手脚并用地逃开。 只听嘭的一声。 海面上泛起血花。 厉谨裴吹了吹枪口,“简直脏了我的定情圣地。” 舒涞瞥了瞥嘴,加速马力驶向裘钰的船。 “别动,你们谁也动。” 姜苫惊慌地扼住温然的脖子,温然眯着眼睛,“姜苫,你为什么还执迷不悟?” “你懂什么,我爱易明尧,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你喜欢他?” “对,我一直希望他能看向我,你知道我有多少次希望裘钰能和你一起消失吗?” 又一声枪响。 姜苫被击中肩膀。 这次开枪的是秦绍。 由霆宇房地产破产引起的震惊全国的易明尧案直到两年后热度才降低了些。 虽是如此,温然也总能听到有人讨论这个案子。 彼此她开了一家花店,地点就是在海城大学旁。 借着熙熙攘攘的校园情侣,她的生意不错。 某日,一对老夫妇上门,抱着一个不大的骨灰盒。 “你是温然吗?” 温然揉了揉眼睛,许是这几天风大,她的眼睛特别酸涩。 是秦绍把温然的事告诉张父,张母的。 到了裘钰的部分,他听从裘钰和温然的建议,把主人公换成了顾渡。 老夫妇一听,老泪纵横地想要回国,怎么说都要见一见顾渡。 正好张梓裕的案子被平反,警局特批把他安葬在司警公墓。 看着顾渡和老夫妇拥抱的样子,温然侧过身,擦干眼角的泪。 顾渡自然看到了这一幕,送走两位老人,他问道:“你是担心他们接受不了被移植者是裘钰吧?” 温然勾唇:“对啊,不过你的恩情我记住了,以后你送女朋友的花,我全包了。” 顾渡一笑,“那你替我包一束吧。” “真的有了。” “送你。” 短暂的停顿后,温然甩了甩手,“行啦,顾老师现在撩妹技术精湛了,我小心脏受不住。” 顾渡眸色一暗,似是耍赖地坐在桌前,“怎么,你未婚,我未娶,咱们正合适。” “这笑话可不好笑啊!” 温然笑着搬着花盆进入后台,掀开门帘脸色却是一暗。 她打开手机,刷到法制新闻。 2022年3月6日,根据被告人裘某的犯罪事实、性质、情节及对社会的危害程度,判决被告人裘某生犯故意杀人罪,操纵证券市场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权利终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