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养了皇帝做萌宠》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穿越后养了皇帝做萌宠 作者:一只妙脆角 本文文案: 苏式糕点师苏妙有一朝穿越,成了侯府狗憎人嫌、蠢笨懦弱的庶小姐。 食神系统告诉她,必须要找到这个世界的目标人物,才能赚得积分,兑换道具和财富。 某天,给门口的流浪狗子喂了一碗面条,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响了。 苏妙有:???? 看着眼前威风凛凛,颇有贵气的“哈士奇”,她在风中凌乱了。 雪花糕、金鱼酥、炙羊肉、火锅鸡、酱香肘子、钳花小包、蒜香卤鸭掌、胶花猪蹄汤…… 兢兢业业将目标“狗子”养得膘肥体壮,可是妙有发现,这只“狗子”不仅姿态优雅,还会算算术,还能飞檐走壁!!! 苏妙有:哦豁,狗妖? 后来皇帝一道圣旨,她被征辟进宫当御膳房大师傅了。 一脸懵逼地拖着包袱来到宫里,面前捏着金鱼酥的皇帝陛下缓缓丢过来一个眼神,苏妙有倒吸一口凉气。 为什么俊美的皇帝陛下有一双和她家跑丢的“狗子”一模一样的眼睛? 某天,月圆之夜,毛色雪白的苍狼站在高处极目远眺,昂起头颅对月长啸,悠长的狼嚎惊飞了枝头的雀鸟。 路过的苏妙有:???!!! 惊雷这通天修为,天塌地陷紫金锤……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美食 甜文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干饭人X铲屎官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今天的干饭人掉马了吗? 立意:保持一颗善良之心,真心待人。 第1章 人定时分,新月攀上墙角竖起的枯枝,月光映得琉璃瓦分外光洁,红宫墙上散落着斑驳的树影,偌大的皇宫陷入一片静谧之中。 就在这夜深人静的悠远祥和中,太和殿里突然传出一声小兽的呜咽,紧接着又是重物落地的声音,霹雳啪啦,惊飞了枝头栖息的倦鸟。 寝殿里烛火昏暗,一个身着靛青色宽袖广身锦袍,外罩一层月白鲛人纱的俊美男子执折扇而立,象牙制成的扇骨,入手温热细腻,更衬得那男人手指纤长白皙。 他正被一双冰蓝色的眸子紧紧盯着,那是一匹苍狼,虽只是个幼崽,可仍然凶芒毕露。 苍狼幼崽尖厉的爪子钩着地毯,浑身的毛发炸起,嘴里发出咕噜声,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后腿一蹬如闪电般扑向对面的男人。 宋涟眉心微动,一展折扇,羊脂白玉做的扇坠叮当响,夹着内劲随手挥出一扇,瞬间便将那凶神恶煞的狼崽子击飞出去。 苍狼呜咽一声,顿时倒地不起,冰蓝色的眸子暗淡无光,喘息声此起彼伏,显然被伤得不轻。 宋涟啧啧两声,嘴角微微上扬,缓步靠近苍狼,见那小崽儿怒火中烧,顿时通体舒畅。 就在宋涟伸手想要将那狼崽揪起来时,那虚弱的狼崽突然暴起,狠狠咬住了他了的腕子,宋涟一掌劈下,狼崽灵巧地躲过,电光石火之间跃上房梁,蓄力猛然向上跳,哗啦一声破瓦而出,瞬间消失在夜色深处。 宋涟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掌,倒吸一口凉气,大意了,竟叫他跑了。 影卫闻声赶来,见如此不妙景象,立刻屈膝跪地叫了一声:“国御大人!” 宋涟细长的丹凤眼眯起,冷冷道:“全力搜捕,若是遇到,不必生擒,就地正法。”看他能躲到哪儿去。 宋涟仗着帝王年幼,手握启朝大权十余载,如今启帝已经成年,按朝律该亲政了,前日子众臣联名上奏要宋涟还政给小皇帝,他十余年苦心经营怎能说让就让? 启朝的每一代帝王都是苍狼一族的首领,每到成年之际便会变回本体,吸收上一代苍狼首领的力量为自己所用,此时正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所以宋涟才想趁此机会除掉小皇帝,再扶持一位幼帝继续掌权。 只是如今叫那狼崽子跑了,明日那帮大臣们见皇帝不知所踪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宋涟捏捏自己的眉心,真是烦! 初春三月的上京,渐渐回暖,此时刚下过一场小雨,路面湿滑。 一个穿着藕粉色襦裙的少女面带泣泪,捏着帕子行色匆匆,苏妙有走到水榭旁的那条石子小路时被人拦住了脚步。 “五姐姐这般着急是去何处啊?”一个着朱红色软烟罗春衫的娇俏女子出声询问,身边还围着四五个同龄的官家小姐。 苏妙有咬着唇瓣缩了缩脖子,似乎有点畏惧,低眉顺眼,欠身行礼道:“六妹妹安,各位姐姐们好。” “芳懿妹妹怕还不知道吧,前些日子苏妙有那老鸨娘亲病死在了怡翠楼里,今日出殡,作为闺女,生前未尽孝道,如今哪儿还能不赶过去呢?” 周围的贵女小姐一听这话,都掩唇讥笑起来,对着身形单薄的妙有一阵审视挑剔。 苏妙有顿时面色赤红,羞愤至极,这些人总是拿她的出身奚落嘲笑她,哪怕她做了整整六年的跟班,也还是无法得到她们半分善意。 这苏妙有是个奇人,虽身为柏西侯府的五小姐,可却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因为她有个生在妓馆里的老鸨娘亲。 当年侯爷同那青楼女子一夜风流,不料那风尘女子竟怀上了。 苏妙有在青楼里长到十岁才被侯爷认下,领回了侯府,寄养在嫡母膝下,至于她的娘亲,柏西侯府是什么地方,勋贵高门,怎会纳一介青楼女子做姨娘? 别人瞧不起她娘,总是拿出身奚落她,苏妙有自小便耳濡目染,又被嫡母耳提面命,渐渐也开始嫌恶她的亲娘了。 侯府里的天之骄女是她的妹妹苏芳懿,母亲是执掌中馈的柏西侯夫人,自己又受尽父亲疼爱,与她是云泥之别。 苏妙有从小艳羡苏芳懿,一直没皮没脸地做着自己妹妹的小跟班,再也不肯踏足怡翠楼探望自己的母亲,整日跟在这些贵女身后为她们端茶递水,活脱脱一介小婢子。 苏妙有如此没有骨气,便更叫人瞧不起了,众人心中鄙夷,她哪有半点侯府小姐的样子? 苏妙有知别人不待见她,只想快点回去宋母亲最后一程,可却被一刁蛮少女伸臂拦下。 “苏妙有,你急着跑做甚,前些日子你蠢笨,竟将芳懿的洒金琉璃珠链掉入水中,如今想赖账不成?” 说话的这位是裴国公府的二小姐,裴凝芙,平日里最会欺负她,也是六妹妹的闺中密友,在上京贵女中一呼百应,苏妙有是万万开罪不起的。 可那手链明明是她们抛着玩才不慎掉入湖中,怎得赖在她头上? “听闻你从小便混迹在淮河,想必熟悉水性,不若你亲自下水将芳懿的珠链捞上来,聊表歉意,我们便不多追究了,否则叫你赔,怕是要将你娘的棺材本都赔进去了呢。” 苏妙有气得发抖,这人的嘴巴怎能如此恶毒,淮河畔是妓馆的聚集地,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的名头怎能与之沾在一起,何况她娘已经仙逝,死者为大为尊,裴凝芙怎能如此恶毒出言讥讽? 苏妙有气极,狠狠推了裴凝芙一把,珠钗晃荡,向来奴颜婢膝的窝囊废竟然敢如此推她,反了天了! 拥护裴凝芙的小姐妹们围上去,推搡着,苏芳懿皱着眉,并不多言,五姐姐这次确实过分了点,吃些苦头也好,娘亲同她讲过宽严相济才能拿捏住人。 苏妙有被她们推搡到水边,一个个都嘴里都说着让她下去寻珠链的话,妙有见她若不下水这群人便不肯罢休了,纵身跳入湖水。 她水性是不错,少时还救过意外落水的苏芳懿,只是初春的湖水依旧凉彻骨,妙有打了个冷颤,听着岸上的人阵阵的讥笑,委屈得差点落泪。 众人见她在水中狼狈不堪犹如鹌鹑,一会儿便没了兴趣,结伴去了绣坊玩儿。 苏妙有见她们终于离去,正准备游上岸时,突然小腿抽动,一阵钻心的疼,水一点点没过她的肩膀,妙有害怕至极,拼命呼救,周围寂静无人,最终水渐渐没过她的口鼻…… 脑袋里一阵翻江倒海,待到那股眩晕过去,妙有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顶月白色纱帐,妙有掀开身上潮湿的棉被,细细打量周围古色古香的环境。 这是一间狭小阴暗的房间,有些潮湿,墙角依稀生出了褐青色的霉菌,这里非常简陋,落破的梳妆台上矗着一面模糊不清的铜镜,两个圆凳,一张发黑的木桌子上放着茶壶和一对缺了口的茶杯。 苏妙有从小就住在祖父留给自己的苏州老宅里,见惯了雕花玫瑰屏风、黄花梨交椅、红酸枝桌案…… 如今到这破落地界儿,仿佛一下进了贫民窟。 就在妙有环顾打量之时,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孩儿端着铜水盆进了门,声音稚嫩道:“五小姐,您终于醒了。” 妙有蹙眉看着这穿着粗布墨蓝薄棉袍子的小姑娘,不明就里,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上心头。 “您呛了水,身子可出了什么毛病,头疼不疼,您烧了好几日,可把奴婢吓坏了。” 妙有听着小姑娘哭诉,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如潮水般袭来,她摇了摇胀昏的头,迟疑道:“霜儿?” 妙有本是现代的一名苏式糕点师,回家时被酒驾的大卡车撞得车毁人亡,莫名其妙被一股神奇的力量拉到这个世界里,借尸还魂成了柏西侯府庶小姐,与她同名同姓的苏妙有!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不过妙有是个独立成熟的女性,且很有主见,她向来想得开,既来之则安之。 妙有柔声安慰了将哭不哭的婢女霜儿,好不容易将人哄好。 就在这时,一个肩膀粗圆,头戴暗红色缠头布的婆子端着饭菜进来,啪得一声,将粗陶大碗和盘子拍在木桌上。 这婆子满脸横肉,眼睛被挤成一条细缝,阴阳怪气道:“饭菜好了,五小姐慢用。” 妙有看了一眼这婆子端来的饭菜,一盘炒成烂泥的白菜带着汤汤水水,寡淡无油,一碗稀饭,没几粒米,一看就让人没食欲。 在原身的记忆里,这恶婆子没少昧下她的月例银子,只是原身碍于这婆子是嫡母拨来照顾她的,不好与她撕破脸皮。 霜儿一见这婆子便猫到妙有身后,妙有将她打发出去,见这婆子膘肥体壮,若是干起仗来,她这小身板必然吃亏,何况妙有本就不爱与人争端。 不过这饭菜是不能吃了,简直就像是喂猪。 妙有让霜儿领着她去厨房,看看能不能找些食材填饱肚子。 她们住的院子叫西翠院,原是老侯爷的一位不得宠的妾室住着的,这里偏僻,远离前院,不过幸得院中有个简陋的小厨房。 小厨房有些破旧,不过不碍事,炊具倒也齐全,妙有看了,面缸里还剩了些面粉,蔬菜虽没多少,不过两个女孩子吃绰绰有余。 妙有叫霜儿把火烧着,她不会用古代的火折子。 霜儿干事麻利,很快就将火点好,风箱拉得呼呼,火烧的很旺。 妙有往大铁锅里加好水后便从面缸里舀了几瓢面粉,开始和面。 厨子是她的本职工作,到了古代人生地不熟,但总归不会饿死。 妙有挽起袖子,在白面里撒上少许食盐,古代的盐颗粒比较粗糙,不过不耽搁使用,加盐是为了让面条更加劲道有嚼劲儿。 面团揉好以后,妙有将其放在案板上,用擀面杖将面团轧成薄厚适中的面片,将干面粉洒在上面,将不规则的面片两侧对折,然后用刀切成两指宽的长条。 妙有纤细的手指穿梭着,将切好的长条抖落成粗细均匀的面条,正好水也烧开了,将面条下入开水中,用锅铲搅拌开。 面条下锅了也不能歇息,妙有将鲜木耳、胡萝卜、冷豆腐通通切成丁,又扒了两瓣蒜做翘头,这些都是她好不容易翻出来的食材,若是有辣椒就好了,可以做油泼辣子。 此时面条已经可以出锅了,妙有专门接了盆凉水,用捞勺将面条捞进盆里过凉,这样会使面条的口感更好,而且不容易坨成一团。 妙有将热乎的面汤呈了几勺到汤盆里,剩下的都舀进了泔水桶。 霜儿已经看呆了,从前只会追在六小姐身后奴颜婢膝的五姑娘竟然还有这做饭的手艺! 妙有看火将铁锅烧得够热了,几勺冷油泼下去,见油微微起烟时放入剁好的蒜末炝锅,用锅铲翻炒出蒜香后依次倒入胡萝卜丁、嫩豆腐丁和木耳屑,将它们一起翻炒。 蒜末的喷香包裹着胡萝卜、木耳和豆腐的清香,四者相互融合,只是最简单的食材闻着却异常鲜美。 妙有做的认真,丝毫没有发现敞开的木门后有一双冰蓝色的眸子在黑夜里闪着灿若琉璃的精光。 一只毛发上黏着血迹与灰尘的苍狼饿得肚子干瘪,望着屋内的热火朝天忍不住抽了抽灵敏的狼鼻子。 第2章 妙有将蔬菜翻炒熟透后呈出,这里调料不全,做出来的臊子面浇头味道一般,不过比那婆子送来的饭菜香甜几倍。 妙有招呼霜儿坐下吃饭,霜儿连忙摆手推辞,五小姐再不得人眼那也是主子,她一介婢子怎能和主子同桌而食? 妙有不以为意,硬把霜儿按在桌上,这小孩儿不过十二三,头发干枯毛燥,面黄肌瘦,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小厨房里烛火昏暗,二人就着热面汤大快朵颐,妙有也是饿极。 霜儿险些把舌头吞下,面条牙感劲道爽口,浇上那喷香的浇头,味蕾爆炸,简直让人好吃地落泪,她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食,五小姐真好,落水之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外面的风呼呼作响,有些冻人,妙有起身向门口走去,正准备将门掩上时,对上了一双诡异的眸子,就在离她三尺处的樟树下。 妙有吓了一跳,秉着烛火向那儿寻去,定睛一看,嚯,这年代哪里来的二哈? 这只哈士奇混得有点凄惨了,身上带着伤,浑身兮兮的,黑白毛分布不均匀,好丑一二哈,不过那双眼睛太特别了,梦幻的冰蓝,像澄澈无尽的天,妙有想或许抱回去拾头拾头还能看。 妙有让霜儿找个饭盆来,臊子面还有的剩。 霜儿见柜子上放着一个瓷碗儿,那是王婆子的,自从主母将王婆子调入她们院子她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这王婆子的儿媳妇是主母身边得脸的大丫头,所以她才敢如此犯上欺主,月例银子大半被昧下也就算了,连厨房里的吃食也偷偷拿回自己家里,就单说那面粉,她们主仆一直以来喝得都是稀饭,面缸怎就只剩个底儿了? 霜儿气不打一处来,端起王婆子的饭碗挑了几筷子臊子面。 妙有不知情,将瓷碗轻轻放在哈士奇跟前。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面前的狗子身子僵了僵,肚子干瘪,明明饿极 ,可却仰着高贵的头颅盯着她看。 妙有没发现这只“哈士奇”的尾巴是一直压着的,只是奇怪这只二哈过于高冷了点,一点都不粘人也不活泼。 高傲的苍狼低下头颅,不紧不慢地嚼着面条,虽饿极却吃出了一种皇家优雅范儿,雪白的胡须连半点汤渍都没沾上。 祁烨白逃出皇宫后一直被宋涟的暗卫追杀,他连杀了几波追兵,可也受了不清的伤,如今变不回人形,只好来守卫森严的柏西侯府躲避风头。 结果刚翻过柏西侯府的墙头就被一道浓烈的饭香味儿吸引住了,忍不住停下脚步。 柏西侯府世子曾是他的伴读,二人是挚友,只是如今他乃苍狼之身不便与其相见,苍狼一族的秘辛不足为外人道。 亡命天涯的苍狼终于稍微有了一点果腹感,他已经饿了好久了,虽能猎些兽类来食,可他是启朝尊贵无比的皇帝陛下,怎能如野兽般茹毛饮血呢? 苍狼将面条吃得干干净净,瓷碗锃亮 ,妙有还来不及将这只丑丑可怜的哈士奇拐走就见这狗子吃完东西拍拍屁股溜了。 苍狼脚步轻便,一会儿便消失在西翠院,妙有见诱拐不动,神色颇有遗憾。 “叮,目标人物点触成功,系统已被激活,绑定宿主苏妙有,系统检测中,核准完。叮,管理员1186已上线,欢迎来到食神系统。” 妙有被脑子里冷不丁出现的电子音吓了一跳,她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淡蓝色虚拟面板。 妙有尝试着点击商店按钮,虚拟面板瞬时切换出另一种模样,这难道是她穿越后走上人生巅峰的金手指? 面板上有这个世界没有的各种各样的食材和种子,辣椒、孜然、马铃薯、西红柿、胡椒、花菜…… 妙有身上的厨子属性瞬间被激发出来,一阵手痒,尝试着点击购买按钮后,面板上出现了好评空盘不足的提示字样。 妙有研究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的背包中只有十一个好评空盘,而兑换一筐辣椒则需要一百个好评空盘。 系统指南说好评空盘由品尝她做的菜的人给予,每做出一道让客人满意的菜就能获得一个好评空盘,做出让目标人物满意的菜品可以获得十倍的好评空盘。 看着自己手头的十一个好评空盘,妙有顿了顿,所以,所以她的目标客人是那只贵族哈士奇和小婢女霜儿中间的一个? 突然间有了不太妙的预感,妙有思索着这诡异的事态发展有了睡意,进入了深眠。 第二日妙有早早起来准备早餐,霜儿也起来了,给妙有打下手。 王婆子还没个影子,对于伺候五小姐这点,她总是这样疲懒,霜儿很气愤,一直在妙有耳边叨叨,可妙有没觉得如何。 还剩了点面粉,小厨房里还有点胡萝卜和葵菜,妙有准备包一屉素馅包子。 王婆子迟迟没来倒是等来了负责给各院送食材的小厮刘哥儿。 往常都是王婆子在小厨房守着,见到好东西便昧下拿回家中吃,原身和霜儿从没吃过府里送来的好东西。 妙有笑着接过刘哥儿递过来的篮子,道了声谢,从前眉宇间挥之不去的丧和懦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难得的礼貌与温柔,刘哥儿愣了愣神,五小姐似乎,似乎也没有传闻中的那样不堪。 柳条编织的篮子里放了六个鸡蛋,一把荠菜、一小布袋绿豆、一小捧晒干的小虾还有二斤多的猪肉。 肉不多,但是在生产力低下的古代,寻常人家平常一点荤腥儿也见不着,一年到头也就春节时杀鸡宰猪吃顿好的,所以侯府的生活水平算是很高的了,妙有蹙了蹙眉,有些生气了,昨日王婆子给她们端来的是什么饭菜! 妙有想手上的这点东西非得好好物尽其用不可,绿豆倒是可以研成粉做绿豆糕,只是这点绿豆怕也做不了几块。 那条猪肉也不是什么肋板、后腿的好地方,肥多瘦少,鸡蛋倒是可以腌了,存放的久些。 妙有将猪肉放在案板上处理了,将瘦肉留下,白花花的肥肉下锅翻炒出油,倒入一小碗清水,让霜儿控小火,慢慢熬煮出猪油。 这儿的饭清汤寡水,用肥猪肉炼出来的荤油做饭炒菜,味道更香。 妙有和好面后将面团放在温暖处发酵,接着又把胡萝卜、葵菜、荠菜洗干净剁碎,放到一个大瓷盆里加盐搅拌,捏了些干虾提鲜味儿。 这儿没有耗油、酱油、鸡精等调料,包子做出来怕味道寡淡,妙有看油析出得差不多了,将油渣捞出,加了点盐,把荤油舀到小瓷罐子里,又舀了一小勺和到包子馅中。 将馅料搅拌均匀后便要准备开始包了,用手兜着面皮,将馅置于中间,手指灵巧地转完一圈儿,一十八个褶,白白胖胖的包子跃在面板上喜人极了。 妙有子承父业,从小就跟着父亲学做苏式糕点,莫说十八个褶的包子,就是那花鸟鱼树、飞禽走兽都捏得惟妙惟肖。 一旁的霜儿看得稀奇,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饭食,启朝人素不爱研究美食,大家一直以来吃的都是干馍馍、硬饼子,至于菜,都是丢进锅里随便翻两下便抄出来食,哪曾见过这样复杂奇异的面点? 妙有听了霜儿的话知晓这个朝代居然是这样的,大吃一惊。 热腾腾的素包子出锅了,妙有指尖捏着热包子,烫得左右倒手。 发面的包子面皮松软,褶皱明显,如绽放的花儿一般,咬上一口汁水爆溅,浓香四溢,葵菜、胡萝卜和荠菜特有的清香与干虾的鲜味儿,猪油的荤香味儿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吃上一口,让人欲罢不能。 妙有亲眼看着霜儿吃掉一个包子,她盯着食神系统的提示消息,发现自己背包里只多出一个好评空盘,霜儿并不是她的目标客人。 妙有端着碗出了小厨房,去樟树边等昨晚那只二哈,她想,狗鼻子灵敏,知道这儿有食吃肯定会来这里转悠的。 果然不出妙有所料,没过一会儿,干草折断的声音传来,黑白毛混搭的“哈士奇”踏着悠闲的步子来了,见昨日予他饭食的女子一身青衣如翠柳站在樟树下张望。 一股诱人的香味儿飘过它的鼻尖儿,香味儿的来源正是那女子手中的饭碗,“哈士奇”耳朵尖尖,身上的绒毛随风微微飘动,冰蓝色的眸子不可察觉地向左又向右。 妙有见廊下立着的威风凛凛的黑白毛儿狗子,黑葡萄似的眼睛一亮,悄悄靠近二哈,拿出一个包子,“来,过来,这儿有好吃的!” “哈士奇”冰蓝色的眸子转了转,如雕像般立在原地,不为所动。 “你这傻狗,这儿有吃的!”妙有见它不来气极道。 狗?傻狗?苍狼形态的皇帝陛下瞬间僵了身子,尾巴上的毛儿像刺猬一样炸起,尖尖的三角狼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祁烨白气得胡须抖动,这女人,混账,她竟敢,竟敢竟敢说朕是……简直是胆大包天,口无遮拦,大不敬! 妙有缓缓靠近“哈士奇”,见它不上当,只好把手中的热包子抛出去,气鼓鼓的“狗子”这时候动作倒很灵敏,前掌蹬地一跃而起,张嘴便叼住了半空中做抛物线的包子,没嚼两下便囫囵入腹。 “哈士奇”一伸带着倒刺的大舌头,扫过嘴角,意犹未尽,漂亮的冰蓝眸子隐隐发亮,仿佛碧波潭海。更像狗了。 算了,看在她年少无知,又进贡如此美味的饭食,朕宽宏大量,便饶了她的小命! 妙有如愿以偿看到她的系统背包里多了十个好评空盘。 她做了整整一锅的包子,拳头那么大,足足有十多个,霜儿和妙有各吃了三个,妙有将剩下的都给了“二哈”,然后她就发现背包里不断增长的好评空盘,原来竟然是一个包子抵十个好评空盘。 系统真阔!她可以兑换辣椒了! 苍狼吃饱喝足之后神情惬意,两只白色的前爪搭在地上,头颅枕着爪子,在樟树阴下乘凉。 妙有走过去撸了把油光水亮的皮毛,心情不错的“哈士奇”没挣扎。 “以后我养你了!” 苍狼耳朵尖一动,幸亏是耳朵上的黑毛还未脱干净,不然就被人轻易发现它那烧得红彤彤的耳朵尖了。 谄媚,不过是看朕身姿威武,臣服罢了。苍狼动了动长尾巴,悄悄圈住了苏妙有拖曳在地的裙摆。 “以后就叫你芭比好了!” 妙有最朴实的愿望就是在苏州老宅里养老,每日戏鱼喂鸟、烧菜栽花,养一只猫和一条狗,它们一个叫金刚一个叫芭比,与自己真心相许的爱人白头偕老,互簪鬓花,平平淡淡、细水长流地走完一生。 抚摸着苍狼丝滑的皮毛,妙有心想,养条狗的愿望算是实现了,可母胎单身的她要去哪儿找个真心实意的人呢? * “五小姐呛水昏迷多日,身子还没好利索,怎得就下床活动了?” 王婆子回西翠园当差了,此时正插着肥腰粗声粗气地问道。 她前脚刚去送货的刘哥儿那里领西翠院的东西,后脚就被告知东西早就送到五小姐手里了。 闻着浓郁的饭香味,王婆子虎着脸,肚子上的赘肉抖三抖,“做饭的粗活以后还是交给婢子就好,您是侯府小姐,怎能沾这种腌臜活计?” 她这是见着今日的吃食昧不下了才发作一番,妙有心中了然。 她动不得妙有,霜儿却糟了秧。 王婆子咬着牙,显得人更凶悍彪壮了,像个宰猪的,她粗砾的大手拽着霜儿的头发,上来就给了霜儿两个耳光,疼得霜儿叫唤,眼泪汪汪。 “定是你这贱丫头没好心肝,不好好照看主子,竟撺掇着主子干这些下人们干的腌臜活计!” 第3章 霜儿觉得自己的头皮都要被王婆子揪下来了,脸也火辣辣的疼,哭叫着求饶。 妙有看不下去了,上前抓住王婆子的手腕,“她只是个小孩儿,你莫要拿旁人撒气,快放开!” 三人纠缠到一起,王婆子手上没个轻重挣扎间将妙有推倒在地,原身身子虚弱,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弱症,再加上呛水后发热了许多天,妙有一手撑地,一手扶额,头有些晕,一时间竟起不来了。 一旁闭目养神的苍狼急了眼,扑上去将张牙舞爪的王婆子按倒,整个狼身沉甸甸地压在她身上,前爪抓着衣襟让人动弹不得,苍狼的粗重的鼻息直直喷在王婆子脆弱的脖颈上,一口獠牙近在咫尺。 “啊啊啊啊啊,快走开,走开啊!救命啊,救命……” 妙有见王婆子被“二哈”制服,被霜儿扶着身子站起,两弯秀气的眉紧蹙着,居高临下道:“西翠院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明日我便去禀了母亲,让她挪你出去,我倒要看看欺主的恶奴是有什么样的锦绣前程等着!” 妙有看这柏西侯府她怕是待不下去了,她娘的产业怡翠楼无人继承已被充了公,若是能讨回来倒也是个不错的去处,到了嘴的肉,就怕官府的人不愿意吐出来。 还是先攒些私房钱的好,没有银钱傍身总是安心的。 苍狼放开对王婆子的桎梏,那女人吓得慌神,抱着妙有的腿不撒手,“五小姐,都是婢子瞎了眼,迷了心,五小姐千万别和夫人说啊,婢子再也不敢了,婢子以后一定认真侍奉五小姐,求求五小姐,婢子给您磕头了!” 夫人执掌中馈最是赏罚分明,纵然不喜苏妙有,但治家严明,怎能容忍刁奴欺主? 从前她看这五小姐蠢笨又懦弱便以为她是个好拿捏的,稍微威胁两句便不敢对夫人吐露什么,可谁知这次竟踢到钢板上了。 侯府的差事月钱多,她家中还有考秀才的儿子要养活,可不能丢了这肥差。 苍狼看了眼这死皮赖脸如狗皮膏药的婆子,这样的人他在宫里可见了多了,见风使舵、欺软怕硬,苍狼舔了舔自己的爪子,不如杀了算了,他看着心烦。 妙有冷眼旁观,睁开王婆子的手臂,“咎由自取罢了。” 王婆子一听这话知道再无回旋余地,心中一阵后悔和颓丧,眼里闪着阴毒的光,人死了便不能开口告状了。 * 霜儿在厨房烧水,妙有和她新收养的小狗芭比大眼瞪小眼,再一次感叹这只哈士奇的丑。 妙有在左厢房给它搭了个窝,地上铺了一条破棉被,手按按,还算松软,总比露宿街头强。 准备了个大木盆,霜儿将热水和凉水一同倒入盆中,妙有撩了撩水,温度正好,刚想将狗抱进木盆里,却惊讶地看到黑白毛混搭的狗子一抬左爪,优雅地如同走猫步一样迈进盆里,乖巧地在盆中央站定,等着铲屎官伺候沐浴。 妙有被这戏剧性的一幕逗乐了,认命地拿起水瓢往“哈士奇”身上浇水,妙有见它脖颈上还戴着个项圈,棕色的绳子串着一个暗红色的圆珠,不知道这珠子是何材质,掩在微长的颈毛里,不易被发现,若不是给它洗澡,妙有也不曾看到。 用皂角搓出泡泡打在“哈士奇”身上,妙有拿起刷子给“哈士奇”梳毛。妙有发现这只“二哈”掉毛严重,而且只掉黑毛,不掉白毛。 苍狼舒服地眯起眼,它已经好久没沐浴过了。 一番洗漱之后,累得妙有手腕酸痛不已,还不等妙有为它擦去毛发上的水珠便灵巧地跃到空地上使劲儿甩头,水珠四溅。 苍狼灵巧地跳上屋檐,找了个阳光明媚的地方晒毛儿。 妙有惊了,红唇微张,这,这是……狗妖吗? 总之,不管是什么奇怪的物种,它都是她的目标客人,发家致富的□□。 晚上妙有做了叉烧饭,她用好评空盘从系统商店里兑换了好多的调料,这次总算能做上顿不缺调味料的好饭了,只是背包里的好评空盘一下就被掏空了,妙有还有点心疼,抠抠攒攒大半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将早上剩下的猪肉切成两指厚的肉片,热锅里刷油,放葱段、姜片、蒜瓣与猪肉片一起煎香,煎至猪肉片两面金黄酥脆后再倒入热水焖煮,期间放豆瓣酱、耗油、腐乳汁、生抽、盐、桂皮、香叶、八角,盖上锅盖小火煨汁,待汤汁浓稠后放入几勺野蜂蜜,搅拌一下将弄好的猪肉捞出。 妙有又煎了三个煎蛋,一把青色葵菜焯水,没有茼蒿,只好拿葵菜顶上,黄白分明的圆形煎蛋焦而不嫩,绿油油的葵菜做点缀,配上嫩香流油的肉片和软硬适中的米饭,两人一狗吃得香甜。 妙有还煮了一盅绿豆汤,叉烧饭太过油腻,喝上一碗清甜的绿豆汤解腻去油最舒适不过了。 吃饱喝足后成了精的“哈士奇”不再停留,跑回了妙有给他准备的房间。 他还未完全吸收先祖的能量,闭关之时被宋涟偷袭,如今变不会人形,唯有将舍利里的能量完全吸收进化成真正的苍狼,他才能自由掌握两种形态的变换。 祁烨白蹲坐在苏妙有给他铺好的棉被上,冰蓝色的狼眸子闭着,周身形成了玄而又玄的气息,脖颈上的舍利发出明亮的光,将整个狼身笼罩住。 卧房里的妙有正拉着小婢女霜儿说话,上京的初春还是寒冷,房里的炭火不足,妙有强要霜儿与她窝在被子里,说是两个人暖和,屋子里的烛火很暗,晃着照在妙有尖尖的瓜子脸上,衬得人经年温柔。 原身不得柏西侯青眼,执掌中馈的当家主母也看着她心烦,原身在柏西侯府的日子可谓是过得相当紧巴。 月例银子被王婆子克扣了大半,原身一年到头也分不到什么好衣服好首饰,那些值钱的好东西都送去了侯府得宠的小姐那儿,是以原身的小金库瘪到令人窒息。 这世道,没有银钱傍身,总是不安心的。妙有如今正想着赚钱的门道儿,同霜儿打听了好多这个朝代的常识,霜儿因为今早的事对妙有很是感激,知无不言。 她从霜儿那里得知这个朝代名唤启,是历史上从没记载过的架空朝代,不过同样是皇权至高无上,这里的民众不信神鬼,像某些高寒地区的种族一样,他们信奉的图腾是狼。 启朝农业生产不发达,食材种类少,饮食文化几乎为零,人们大多崇尚武力。 妙有震惊地发现这里没有点心小食也就算了,他们居然连包子是何物都不知道。 就比如说牛乳这种东西,这里的人从来都是生喝牛乳,富贵人家是不喝畜牲产的奶的,只有那些吃不起饭的穷人才喝牛乳果腹,没有经过任何消毒处理的牛奶容易引起疾病,所以喝牛乳的人都是不怕死的勇士。 妙有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发家致富的方法了。 一大清早,妙有就从被窝里爬起来开始捣鼓她的“摇钱树”,她把原主的首饰都拿给了霜儿,叫霜儿去集市上变卖,换些银钱,向农户们买些生牛乳来。 将红彤彤的大枣洗干净泡好,妙有又向库房的管事儿要了些主子们不喝的陈年老茶,买来的生牛乳先经过高温杀菌处理。 纯牛乳煮开后呈米白色,香甜的牛奶味儿飘出小厨房的门,一路飘到左厢房,飘去了窝在棉被上闭目养神的苍狼的鼻尖儿前,粉嫩的鼻子动了动,狼耳尖尖,那女人又在捣鼓什么稀奇古怪的美食? 妙有将红糖与白糖放入热锅中熬成红褐色的糖浆,加入茶叶,两者混在一起反复翻炒一段时间,爆出茶香后倒入经过高温杀菌处理的纯牛乳,又加入一壶热水,将奶汤煮沸,撒入剁碎的红枣肉,一大锅奶汤反复熬煮,带着浓郁奶香味儿的气泡咕咕嘟嘟地冒着。 妙有见奶汤已经煮成漂亮的咖色便让霜儿熄火将奶汤呈出,最后用大捞勺过滤去茶叶和红枣的残渣。 “快尝尝味道如何?”妙有将呈着奶汤的瓷碗端到霜儿面前,杏眸溢着溺人的温柔。 霜儿尝试着呷了一口,牛乳特有的浓郁奶香夹杂着糖的甜味儿和红枣的香气一起在舌尖上爆开,太好喝了! 霜儿眸子瞬间亮了起来,“五小姐,这是什么,真的太好喝了,这真的是牛乳吗?”她从前喝的牛乳都带着一种特别难闻的奶腥气。 “这是焦糖红枣奶茶,唔,一种饮料。”妙有微笑着答道。霜儿没有再追问饮料是何物,只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就在二人一人捧着一个碗喝着热乎乎的奶茶时,门外的“哈士奇”跃进了房间,在妙有腿边打着圈,其实它已经站在门外好久了,只是妙有忙着煮奶茶没注意到它。 苍狼抬着头,一副气宇轩昂的模样,仿佛不是来蹭吃的。 妙有笑着撸了把“哈士奇”头顶茂盛的毛,给它呈了一碗奶茶。狼耳抖了抖,耳尖灼热。 将热乎的奶茶放入木桶里密封上盖子,妙有和霜儿合力将桶搬上小推车,带上碗和收钱的纸篓出了府门。 出门前妙有特意换了男装,还在脸上涂了些炉灰,一张雪白的小脸儿伪装得灰扑扑的,霜儿自然也一样,不知道这里治安怎么样,不过多加小心总没错。 灰头土脸的妙有和霜儿像走街串巷的卖货小郎,两人合力推着小木推车,来到一处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妙有掀开木桶盖,一股香气扑鼻的奶香儿席卷热闹的街市。 第4章 温热甜腻的奶香味儿飘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招惹得街上的行人围过来,立在小摊儿旁。 霜儿有些胆怯,她很小就被卖进了侯府,做大户人家的丫鬟,基本没怎么出过门,都是在府中深院里伺候主子,所以自然也没见过这架势。 “小郎君,这是牛乳?闻着好香甜。”一个身着浅褐色褂子的女人向妙有询问道,大约三十多岁,看着为人憨厚。 妙有浅笑着:“的确是用牛乳煮的,这叫奶茶,还加了红枣与红糖,红枣、红糖补气血,对身体好。” 妇人想尝试一下,可有有些犹豫,毕竟许多人曾因喝过牛乳而染上病。 妙有知道这里的人的顾虑,偏见也不会就这样轻易消失。 “我这牛乳用高温熬煮过,人喝了,是绝对不会有事的。”妙有从木桶里舀出一小碗来,当着众人的面一饮而尽。 “我虽做的小本生意,但必不会自己砸了招牌,若是有人喝了我做的东西拉肚子,尽管来这儿找我,我这几日都会在这儿的。” 那妇人见苏妙有讲得斩钉截铁,有理有据,一下子放心了不少,“既然如此,那小郎君给我也舀一碗。” “两文钱,您拿好。”接过霜儿呈好的奶茶,秒有递到妇人手上。 那妇人从荷包里摸出两个铜板扔到了纸篓里,霜儿惊奇了,她真佩服五小姐,她原以为大家都不会喝牛乳的,结果五小姐几句话就打消了大家的偏见。 那妇人狐疑着呷了第一口奶茶,浓郁的咖色液体流连于唇齿之间,顺着喉口流进胃里,暖烘烘的。 舌尖上似乎还停留着奶香和红枣的甜味儿,经久不衰,回味无穷。那妇人咽了口唾沫,迫不及待又喝了好几大口,咕嘟咕嘟,一会儿白瓷碗就见底了。 妇人走了,她们成功卖出去了第一份奶茶,来来往往的行人们大多只是看个热闹,围在一起窃窃私语,对她们的奶茶,并没有强烈的购买欲望。 妙有悄悄叹一口气,这生意,比她想象的要难做得多。 没一会,买过奶茶的妇人急匆匆又折回来,胸前还抱着一个大茶壶。 妙有一怔,难不成真吃坏肚子了?不会这么寸吧。 “小郎君再给我来一份儿,就呈在这茶壶里吧,我要带回家去给我儿子尝尝。” 那妇人一回家便被儿子缠着闹着买糖人儿吃,本来儿子就生了很多蛀牙,她可不敢再给他买糖人儿了,想着这儿的牛乳还不错,带点甜味儿,但是又不像糖人儿那么的甜,儿子应该会很爱喝,所以又急忙从家里带了茶壶过来。 原来2是回头客,妙有温柔一笑,接过妇人的茶壶,连忙答应,转头让霜儿将茶壶灌满,自己则忙着和妇人唠家常。 要想生意红火,必须要有熟客,聊天是和客人拉进关系的最好方法。 一碗奶茶两文钱,那一茶壶的奶茶早就超过了一碗的量,不过妙有还是收了妇人两文钱。 这东西成本本来就低,做个顺水人情更好。妇人是个地道的市井小民,占了便宜,心里自然乐呵。 那妇人正准备抱着茶壶乐颠颠地回去,结果却被人拽住了袖子,“二嫂子,这玩意儿真能喝?”一个略微胖一点的妇人狐疑道。 “自然能喝,你看我这喝了不也什么事也没有吗,这位小郎君手艺极好,你若是不信尽管去尝!”妇人往苏妙有的小摊儿那边努努嘴,一本正经道。 微胖妇人知道这二嫂子一向是个精明会过的,她若是说行,想必那东西也是极好极实惠的。 “小老板,也给我舀一碗。” 微胖妇人接过奶茶,小口抿了一点,细长的眼睛亮了起来,果真浓香甜郁,好喝! 微胖妇人喝完第一碗后又连喝三碗,整整花了八文钱。 周围的人见微胖妇人如此,纷纷有些动摇,有胆大的过来尝试,一传十,十传百,但凡喝过妙有奶茶的,大家都说好。 买奶茶的人蜂拥而至,不一会儿那大木桶里的奶茶就下去了一半儿多。 霜儿舀完最后一勺奶茶,今天劳累且忙碌的生意终于结束了,妙有数了数,足足有三百多枚铜钱,耳边的系统提示音就没断过。 今日收获颇丰,算一算,买原料花了不过区区五十文,今日足足赚了二百多文钱,一天二百文,五天就是一两银子啊,她这个侯府小姐一个月的月例银子也才十两银子。 今日不仅赚了钱,好评空盘也多了一百多个,足可以在系统商城兑换一筐辣椒了。 妙有的荷包塞得鼓鼓的,心情很不错,准备去市场上买些食材,犒劳犒劳霜儿和自己,还有宅在家里的二哈芭比。 妙有和霜儿推着奶茶小车来到了城中百姓采买食材的地方,这里人不少,不过蔬菜种类却不多,同侯府的人送来的没什么两样,就是这个世界的人们常吃的几种菜,冬葵、秋葵、蒜、葱、韭菜还有豆苗。 妙有看了看,只买了把绿豆苗,看着还算新鲜。 走着走着一股鱼腥味儿飘过妙有的鼻尖儿,前面有个卖鱼的摊子,一个渔夫坐在小板凳上看摊子,他的面前摆着一个大木盆,木盆里还剩几条草鱼,周围地上零落地散着几片鱼鳞,空气里满是挥之不去的鱼腥味儿。 此时已是下午,木盆里的草鱼早就不活蹦乱跳了,因为缺氧,它们快要翻肚皮了。 “老翁,这鱼怎么卖?” “二十五文一条。”卖鱼的老翁张开了浑浊的双眼,三角眼瞥向妙有,乍眼一看还有点吓人。 “你这鱼都快要死了,而且东西这么腥,条件但凡好一点儿的都不会吃这个,二十五文,我还不如再多花几文买些肉嘞!”霜儿这时头脑机敏起来,有理有据地向卖鱼老翁还价。 霜儿说的确实不错,这里的人们烹饪鱼类大多是靠白水煮,洒上点粗盐便出锅食用,那股鱼腥味儿都能让人当场呕出来。 所以日子好过一点的人家都去买畜牲肉吃,唯有那些穷苦人家,为了身体健康不得不摄入肉类中的蛋白质,才吃鱼的,是以鱼这种食物基本不会太贵。 老翁叹了一口气,只得妥协,“二十文一条,拿去吧。” 妙有一愣,接过老翁递来的草鱼,笑道:“这鱼看着就肥,家里还有只狗子,一条怕是不够,两条吧。” 老翁一听,赶忙又捞上来一条草鱼,麻利地将鱼按在木桩上敲晕,熟练地用草绳绑起来将鱼递给妙有。 妙有和霜儿拎着两条鱼离开后,老翁粗砾的手指扒拉着手里的一捧铜板,多了十枚。 他抬起头来,混浊的三角眼搜寻着妙有的身影,老翁发现人早已走远,叹了一口气,将铜板们小心的揣进怀里,收拾东西回家了。 妙有和霜儿悄悄从后门回到侯府,溜进了西翠院,一进院门,妙有就看见那只黑白毛混搭的“二哈”蹲坐在门口。 像在专门等她回来。 妙有脚步轻快走到狗子跟前,亲昵地将狗头rua了一通,“今日烧鱼给你吃!” 苍狼的鼻子灵敏,那股鱼腥味儿熏得它头眼发昏。 拿走啊,臭死了,你这女人,朕不爱吃鱼! 妙有见“二哈”一下子跳出去老远,还以为它是被自己撸烦了,没有放在心上,拎着鱼就钻进小厨房了。 一边儿哼着歌,妙有快速地扒干净了一头蒜,今晚她想做一道蒜子雕花烧鱼块。 将草鱼开肠破肚,清去内脏,妙有靠着熟练的刀工将鱼骨剔除,鲜嫩肥美的野生草鱼被剁成均匀的肉段。 妙有用生姜、葱段、盐巴将草鱼搅拌均匀,放进菜盆里盖木盖腌制起来,随后又顺手抓了一把木姜子放进去,木姜子也就是野胡椒,用来去鱼腥味儿最好不过。 将腌制好的鱼块裹上面粉,放入热油锅中煎炸,妙有掌握火候的能力出色,只用筷子戳戳就能知道什么时候出锅了。 将炸好的草鱼块捞出,沥去残留的油,鱼块表皮金黄酥脆,色泽诱人,香味浓浓,祁烨白离了厨房老远都能闻到鱼肉的香味儿。 真神奇,明明那样腥臭的低等食材在她手里都能变成绝世佳肴。狼陛下想,这样的人才果然不可多得,柏西侯府卧虎藏龙! 苏妙有她可能万万没想到自己因为一手好厨艺被皇帝看成了国家栋梁。 妙有将多余的油倒入油罐,留了一些底油炝锅,将大蒜丁放入七八成热的油锅里煸香,倒入炸好的鱼块、雕花烧酒、糖、清水,又放了些老抽,上次从系统商城里兑换的还剩好多。 妙有往灶里添些木柴,让火大起来,将水烧开后又拿出几根带火的木柴,换小火慢炖到汤汁浓稠鲜亮,看时候差不多了就换成大火收汤汁。 素花盘子里呈着颜色漂亮的草鱼块,浇上一勺浓稠的汤汁,看了让人食指大动,连妙有自己都忍不住暗自欣赏起来。 霜儿已经将米饭蒸好了,早就饥肠辘辘的“狗子”还保持着自己的高冷,踩着猫步准点到达饭堂,可微微晃动的尾巴却出卖了它期待的心情。 妙有将一大盘蒜子雕花烧鱼块端上桌,浓香的味道引诱着每个人的味蕾,霜儿忍不住吞口水。 “快尝尝今天的鱼怎么样!”妙有将筷子递给霜儿,眼神暗含鼓励,小姑娘总是小心翼翼,奴隶心理太强。 妙有亲自将几块鱼块伴着米饭放到“二哈”的专属饭盆里,“狗子”抽动抽动粉鼻子,凑上去细嗅那鱼块,它在确认是否一点鱼腥味儿都没有了。 “二哈”尝试着叼走鱼块,好几种香味交融在一起,化在舌尖上。 鱼块外焦里嫩,肉质细腻多汁,草鱼的鲜美混着蒜香,雕花烧酒浓烈香醇,带着点烈酒的微微辣,山姜子酥麻,这些精华交织在一起,香、鲜、甜、咸、辣,五味俱全,带给了味蕾极致的体验。 霜儿不住地夸着好吃,就着鱼块,已经扒拉了一碗米饭了。 和这盘蒜子雕花烧鱼块比,御膳房大厨师做的红小豆焖鲤鱼简直是猪食! 一向不吃鱼的狼陛下埋头苦干,连胡子上都粘上了米粒。 第5章 两条大草鱼,足有十斤,结果一半多都进了苍狼的肚子里,最后连汤汁都伴着米饭被扒拉干净了。 狼陛下吃得肚子鼓鼓,躺在柔软的垫子上悠闲地晾肚皮,妙有这个新晋铲屎官还在忙前忙后,准备给“狗子”洗澡。 看着悠闲地闭目养神的狼陛下,妙有心想,她自己都没这么伺候过自己。 狼陛下心安理得地站在洗澡盆里,妙有特意买了把梳毛的梳子。 拿梳子蘸了点水从头顶开始,一路梳到尾巴尖儿,苍狼不可见地颤了颤,整个狼身一抖,它只自己舔过毛,从来没有被人梳过毛。 作为狼族的首领,喜爱孤独,祁烨白虽位高权重,但从不喜生人靠近,沐浴更衣这些事都是自己做。 妙有一边勤勤恳恳地梳毛,一边将热水撩在狼身上,此时狼已舒服地眯起眼了,妙有心想真会享受,认命地伺候好这位狼大爷。 等他回宫以后,以后可以封这女人做他的御用大厨师兼御用洗浴女官! 洗香香洗白白的“狗子”毛发湿哒,地上一滩水渍,妙有拿来一条柔软的毛巾仔细地将“二哈”的毛发擦到半干。 最后两只手捏着毛巾的两边,猝不及防地蒙上“二哈”的狗头,两只手快速地搓起来。 狼陛下睿智的脑袋一下子像被人丢进洗衣筒里,折磨地七荤八素。 妙有见“哈士奇”漂亮神秘的冰蓝色眸子中透着一股懵,这只向来高贵冷艳的“哈士奇”被她搓得一脸憨批样,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炸着毛的苍狼陛下眼睛瞪圆了,大胆,大逆不道! 妙有笑嘻嘻地抱住呆住了的“哈士奇”的脖子,用脸蹭了蹭它脖颈上的软毛儿,少女身上独有的冷香飘过,狼陛下一下就僵住了身子,狼耳尖尖,胡须抖抖。 女人就是会撒娇!暂且先原谅你了,看你明天表现。 妙有伺候好狼陛下洗澡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祁烨白见她离开,立刻开始运功,借着月圆,他吸收舍利里的能量事半功倍,至多一个月便可将先祖的能量全部纳入体内。 到时候就能在本体与人身两种形态之间自由转换了,宋涟这个叛贼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想到这些,冰蓝的狼眸沉溺着诡谲,冷得可怕…… * 第二日,侯府送食材的小厮刘哥儿准点到西翠园,妙有刚洗过脸,“哈士奇”在榆树底下望风。 今日的食材丰富,听刘哥儿说是主母特意吩咐的,惦念妙有呛水,叫五小姐好好补补身子。 妙有心里纳闷,霜儿偷偷告诉妙有,原来过几日便是启朝一年一度赏春节,此次轮到柏西侯府举办。 赏春节顾名思义便是品春日美景,每年这些世家大户都会轮流举办,邀请各个世家的公子小姐来自家府院里赏春日园景,且不论嫡庶尊卑,均可出席。 赏春会上多有些附庸风雅的诗词歌赋游戏,这种游园集会是各世家年轻子嗣崭露头角的好机会,识人交友,甚至是男女相亲。 侯府的主母之所以特意吩咐人叫妙有好好补身子,就是待到赏春会时她拖着个病歪歪的身子叫外人看了笑话去,倒时侯府主母苛待庶女的消息在这上京便要如同安了翅膀一样满天飞了。 妙有想到此处无奈地摇摇头,这高门大户里的弯弯绕绕她不想掺和,还是尽早找个理由搬出去住吧。 不过这次的东西确实丰富,肉类昂贵,刘哥儿送了许多过来,有鸡肉和猪肉,位置也都是好地方,一只鸡大腿,一个带肉的鸡架,一条猪里脊。 这阵子竟见一些杂七杂八的菜,妙有见这些心里略有安慰。 猪里脊做糖醋里脊最好不过,酸甜爽口,百吃不厌,至于鸡架,妙有想要拿来吊汤烫面条用。 妙有让霜儿去府外买鲜牛乳,今日还得去集市上卖奶茶,她留在厨房里处理今日的食材。 妙有将鸡架上的肉剔去,再把鸡架剁成小块放在砂锅里,加水、桂皮、香叶、八角、盐巴放在小火炉子上煨着。 里脊切成小段,裹上一层淀粉糊,将里脊肉下 锅炸至两面金黄酥脆后捞出。 妙有用好评空盘兑换了一袋番茄酱,番茄酱里加水、生抽、冰糖、白砂糖、米醋、盐,调制成浆糊状后倒入热油锅中,待到酱汁炒至色泽浓郁后,放入炸好的里脊。 让里脊与酱汁充分接触,表皮酥脆的里脊挂上香浓酸甜的酱汁,妙有将大功告成的糖醋里脊转移到盘子里。 早上吃糖醋里脊似乎有点油腻,但是妙有实在怕,这么好的里脊肉放不新鲜了。 妙有想了想,将昨天在菜市场买的绿豆苗找了出来,焯水凉拌,做了道简单的清口小菜。 昨晚剩的米饭也被妙有利用得很好,熬成了浓香白稠的米粥,要是有些干饼子就更好了,泡进米粥里,软硬适中,干稀皆备。 两人一狗酒足饭饱之后,妙有和霜儿又推着奶茶小车去街市上卖奶茶了。 今天的生意更火爆,早就排起了长长的队,妙有算了算,今日足足赚了五百文钱,系统背包里的好评空盘攒了有四百多个。 妙有赚得盆满钵满,心情好得不得了,今日刚摆出摊儿来,不一会儿就奶茶就被抢售一空,秒有和霜儿早早就回了侯府。 等在西翠院的除了那只“二哈”,还有被妙有撵出去的王婆子。 王婆子笑得像朵菊花,全然不见往日的盛气凌人,小心地赔笑,手里捂着一罐汤。 一旁的“狗子”趴在地上舔着爪子,时不时地往王婆子那边儿投去审视的目光,将院门护得紧。 王婆子对这条黑白毛混搭的“丑狗”心有余悸,离它足有百米远,心里还暗暗叫骂这小畜生凶恶。 妙有见王婆子赶忙迎上来,眼神淡淡,半分表情都没有施舍她。倒是霜儿,一脸愤恨地看着王婆子。 “五姑娘怎得穿成这个样子?” 王婆子抬起袖子就要往妙有脸上抹去,妙有一下挥开王婆子的腕子,苍狼此时也站了起来,走到妙有腿畔虎视眈眈地盯着王婆子。 王婆子看这架势,神色讪讪,转而笑道:“看我这粗衣,实在是碰不得姑娘,一时间光顾着五姑娘,急了神,姑娘别厌弃。” “今日主母尝了大厨房炖的豆花猪蹄汤,觉得不错,想着五小姐前日子呛水了,特意吩咐奴婢给五小姐送过来一罐。” 王婆子笑着将手里捧着的青花白釉汤罐递过去,霜儿小心翼翼接过,主母的东西到了她们这院子是万万怠慢不得的。 这恶婆子本就对她们心怀怨恚,若是被她添油加醋、颠倒黑白一番,将些不敬重的话传到主母耳朵里,少不得被侯府的这些大主子们一番挤兑。 王婆子见她们痛快地收下了汤罐,便寒暄敷衍几句离开了西翠院,临走前眼神阴鸷,在院门口啐了一口,小声道:“算什么东西,且看你还有没有明日!” 这罐豆花猪脚汤,确实是好东西,豆花滑嫩鲜美,猪脚软糯弹牙,紫砂锅小火慢炖,撇去浮沫,煨出油花,汤汁都熬成了乳白色,汤色清亮,闻着鲜香甘醇。 霜儿将汤舀到碗里推到妙有跟前,“主母此时对小姐倒是好了,不过也是为了那赏春会。” 妙有晃动汤匙,将乳白的汤送到嘴边轻轻着气,她们愿意送东西过来就让她们送,不拿白不拿,虚情假意如何,真情实意又如何? 正当妙有将汤匙送入口之际,一向温顺的“哈士奇”突然像发了狂一样扑到木桌上,打翻了汤碗。 妙有被它吓了一跳,立起身来,刚要训这只疯癫的“狗子”,就看到洒在地上的那一滩汤渍冒起了白沫。 妙有催着两道细眉,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妙有望向霜儿,脸色难看。 霜儿激灵一下就知道了,拔下头上的素银簪子,蹲下身,用簪子尖儿蘸了蘸地上的汤渍。 乌黑攀上银白色的簪尖儿,霜儿手一抖,银簪掉在地上。她虽年纪轻轻,可在高门大户里,脏事也见了不少。 一旁专注舔毛的苍狼腹诽,那么臭的汤还敢喝,今日若不是他闻出来了,这女人的小命就交待在这儿了。 “主母,这是容不下小姐了?” 妙有摇摇头,“我看未必。赏春会在即,暴毙一个庶小姐,怎么也不是件光彩的事。” “那会是谁?” “费尽心思给我们下毒的当然不是什么大角色。”妙有眼神渐冷,她才接手这具身体几天,便有人迫不及待害她! “此事先莫要声张。”她要抓这人一个现行,闹到公堂上去才好,柏西侯府丢不起这个人,她苏妙有丢得起! 午夜十分,房里睁着三双眼睛,周围静谧一片,一点儿动静都听不见。 妙有突然将“狗子”的眼睛蒙上,这双漂亮的蓝眼睛在黑夜里亮得吓人,妙有将其遮住后,房间里立刻就陷入了更沉的黑暗。 静悄悄地,能听见窗外的风声,地上的树叶滑落的沙沙声。 第6章 吱嘎一声,门被人悄悄推开了,陌生的脚步声在房间里炸起平地惊雷。 有人! 妙有和霜儿一人握着一根棒子,神色紧张。 地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有人摸索着往床塌这边来。 妙有壮起胆子一记闷棍敲下去,苍狼也一跃而起,将那贼人扑倒在地,霜儿冲上去,哐哐抬手就是几棍子,那贼人痛得呼叫。 妙有燃上灯,发现王婆子已经被打得头破血流,鼻青脸肿,倒在地上如死狗般喘着大气。 原来是她,妙有一点儿也不例外。想必是前几日妙有叫嚣要去柏西侯夫人那儿告她一状,所以叫这恶婆子狗急跳墙了。 妙有怎么也没想到,王婆子竟然如此大胆,即便原身在侯府地位低贱,可那也算是正儿八经的小姐,她竟敢在她的饭菜里投毒? 王婆子眼珠儿滴溜溜一转,“今日夜里冷,奴婢,奴婢怕五姑娘着凉,特意来看看姑娘盖好被子没。却不想惊了姑娘,奴婢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简直张口胡来,霜儿气得不轻:“你胡说八道!你分明就是蓄意谋害小姐!” 王婆子心虚地不敢看霜儿和妙有,怕得连腿肚子都酸抖得要命。 “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就听不懂,奴婢只是担心小姐身体,才过来看看的。” 妙有冷笑,真是狡辩的一把好手,不见棺材不落泪。 妙有随手拎起桌上的猪脚汤,此时乳白浓香的汤早已凉透,油脂都已经凝固在一起,她将猪脚汤倒在王婆子的头上。 淅淅沥沥,滴滴答答,放冷了的汤水浇在王婆子的头发上,顺着领口流到皮肤上,味道油腻又难闻,豆花还粘在方头巾上。 “究竟是否有害人之心,我没空听你狡辩,明日一早,你去和大理寺说去吧,或许刑狱官看在你一片‘爱主之心’上让你少受些皮肉苦。” 妙有特意将“爱主之心”四个字咬得极重,像看一坨脏东西一样看着额头带血,瘫软在地的王婆子。 王婆子狡辩话都僵在了嘴里,颤抖着嘴唇,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油腔滑调的她第一次哑了嗓,只是不停地哭着求饶,心中悔恨万分。 妙有嫌王婆子吵闹,便将她捆上丢到院子里,霜儿还特意用脏抹布堵上了王婆子的嘴。 见王婆子如今这副凄惨样,霜儿啐了一口,真是解恨,道:“狗胆包天,真是该死!” * 王婆子被绑在树上整整一晚上,妙有睡了个好觉,见她面如死灰的样子,估计是认命了,她与这恶婆子无话可说,甚至连质问一句都不屑。 妙有去小厨房里看了看昨天早上煨上的鸡骨汤,现在高汤已经变得浓鲜白稠了,颜色清透,还飘着一层薄薄的亮黄色油花。 妙有舀了舀,汤吊得不错,今日她准备做苏州头汤面。 用鸡骨汤做头汤面最好不过了,苏妙有是地地道道的苏州人,早上一碗头汤面,鲜香浓郁,暖胃养人,便是一天的好心情。 妙有将和好的面团放在案板上,搓成一条,拽、扯、提、拉、抖,无型的粗面条很快就成了韧劲儿十足、根根分明的细面。 将面条拉好之后,妙有把姜丝放入热油锅中爆香,然后再把切好的腊肉片放入锅中,加糖加清水翻炒,把水分蒸干,腊肉煸香然后呈出。 一把绿白的小葱洗干净后,把葱白和葱叶一分为二,葱白切成段,炸葱油用,葱叶切成香葱碎,收在碗里备用。 此时霜儿已将铁锅里的水烧得滚沸了,妙有将细面下锅,米白的面条在沸水中翻滚几下便被她手疾眼快地用小爪篱捞了出来,过上一波凉水,让面条更筋道有嚼劲。 小爪篱顿两顿,沥去多余的水分,妙有腕子一动,灵活地用筷子将爪篱里的细面翻了身,将面条卷紧,放入碗里。 面条攒在一块儿,看着很是整齐,中间高两侧低,就像是鲫鱼背。 苏州头汤面讲究“抖翻时要像观音头,入碗中要呈鲫鱼背面起水。”(引用) 妙有有这样熟练的手艺,完全是因为她上学的时候,每天的早饭都是父亲做的头汤面,每日都是不同的浇头,焖肉、爆鱼、三虾、卤鸭、什锦、凤爪、火方、花菇,春冬鲜笋蹄髈,夏秋黄鱼虾鳝,林林总总,足有十多种。 她的手艺也都是在父亲的耳濡目染之下练就的,妙有今日做的是苏州头汤面里最简单最朴素无华的鸡骨汤面。 将瓦罐里煨了一天一夜的鸡骨汤浇在煮好的细面上,再舀上一大勺热面汤一烫。 用香葱碎和葱油点缀,最后再放上煎好的腊肉片。 面条吸收了鸡骨的香味,味道雄浑,面汤清透油润,色如琥珀,味道鲜美醇厚。 翠绿的小葱花装点在细白的面条上,清香独特的葱油包裹住面,鸡骨高汤的鲜香已经完全渗人面条中,腊肉的风味也一同交融。 两人一狗嗦着面条,面碗滚烫,吃得人耳朵也滚烫发热,面条口感爽滑筋道,吃起来味鲜香却不口干,苍狼陛下连面汤都咕嘟咕嘟一口气儿喝了个干净。 太好吃了,腊肉香酥脆软,面条筋道弹牙,汤水鲜香浓郁,配上一撮绿油油的小香葱,真就成了一场饕餮盛宴。 狼陛下伸出倒刺舌头一抹嘴角,又忍不住将苏妙有做的菜和御膳房大师傅做对比,愈发坚定了要把妙有弄进宫了的念头。 他本不重口腹之欲,可一想到每日都能吃上这样的精致佳肴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 妙有与霜儿将已经神志不清的王婆子从树上解下来,霜儿捂着鼻子踢了踢王婆子,这恶婆子污秽得霸道,不仅有油腻的菜汤味儿,甚至还混着一股尿骚味儿。 妙有和霜儿将王婆子带到了大理寺投状,那大理寺的官员一听柏西侯府的庶小姐竟被家中婆子蓄意投毒,又经霜儿添油加醋一番,勃然大怒,立马命狱卒将王婆子收入大牢,严加审问。 王婆子没想到苏妙有真敢把她送到大理寺,一想到她在外头听说的刑官的那些手段,王婆子心都凉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嚎声炸起。 她这一嗓子冤枉,把妙有吓得一抖。王婆子满脸血痕,一身污秽,一看就是受了非人的对待。 大理寺门口渐渐围了一群看热闹的,周围的老百姓指指点点,一阵窃窃私语声,还以为有人蒙了冤屈,被大理寺的 酷吏屈打成招呢。 妙有皱了皱眉,她不想这么惹眼,“将她的嘴堵上,吵吵闹闹,脏了大理寺的门扉。” “刘少卿,发生何事,叫你如此棘手?” 背后一道朗润如玉的声音夹杂着轻风传到了苏妙有的耳朵里,妙有回过身去一看,见一身着绯红官袍的年轻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上,端得一副皎月翠松。 那男人一看到妙有的脸,立马就蹙起了自己英气逼人的剑眉,仿佛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厌弃与鄙视。 霜儿惊呼一声:“世子爷。”规规矩矩朝那男人行了一礼。 大理寺的刘少卿也对他和颜悦色,施一礼,道:“五官中郎将今日休沐怎得还有空来大理寺?” 绯红官袍的男人利落地翻身下马,“陛下已失踪十日之久,昨日轮班,我恰巧听皇宫内的禁卫说陛下失踪那晚寝殿里有奇怪的动静,所以特来向大理寺司卿报备。” 面容硬净的男人将马鞭收好,看向苏妙有,目光冷锐又充满审视。 妙有愣了好一会儿,终于在原主杂乱的记忆里翻出来点蛛丝马迹,把脸和人对上号后,妙有不卑不亢行过礼,喊了一声世子爷。 苏妙有口中的这位世子爷便是柏西侯的嫡长子苏诏,也就是原身同父异母的兄长。 这位光风霁月的世子爷不仅文武兼备,而且还深得皇帝宠信,年纪轻轻便官拜五官中郎将,统领皇城禁卫军,就连权倾朝野的国御大人都要让三分。 苏诏这个做兄长的为人刚硬正派,向来看不上原身的做派,觉得原身懦弱无能又趋炎附势,惯会拜高踩低的。虽身世可怜做事为人却也招人厌烦。 苏诏从不喜原身唤他兄长,妙有也不愿卑微到热脸贴冷屁股,只喊了声世子爷,算是不失礼数。 苏诏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你不在府中,来大理寺做甚?” 苏诏的目光瞥向瘫倒在地被人用白娟布勒住嘴巴的王婆子,拿眼神询问苏妙有。 “这婆子心黑,昨日竟诓我说母亲送了猪脚汤给我补身,哪知却被她下了毒,幸得我养的狗闻出味道不对才没让她得逞。” “平日里她与我有些摩擦,可没想到竟狠辣至此,想要置我于死地,被我抓到后还死不承认,口里叫着些污蔑母亲的混账话,我没办法,只好将她交给大理寺了。” 妙有意有所指,她当然知道柏西侯夫人害她的可能性不大,多半是这婆子自己的主意,她这样半遮半掩不过是叫正院的人少来招惹她罢了。原主受的那些小磋磨还少吗? 苏诏果然一愣,他知道母亲素来不喜府里的庶子庶女,不过大抵待那些安分守己的庶子女还算大度宽容。 “此事,大理寺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府里若是有欺主的刁奴你便说与母亲听,我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妙有神色淡淡,应了声好,“既然世子爷与刘少卿还有事要忙,那我也就不打搅了,告辞。” 妙有性格温和,但也不是没有脾气,从原身的记忆里完全可以看出,当初原身心中是多么崇敬这位兄长的。 苏诏胃寒,有一段时间犯胃病,原身每晚都会煮一锅养胃健脾的热汤送过去,甚至顾不得自己的手被烫伤,结果苏诏却将那汤随手便赏给了自己的小厮。 原主生活在侯府,无亲无友,从小便养成了小心卑微讨好附和别人的性格,而苏诏天之骄子,向来厌恶身边对他大献殷勤之人,故而甚是不喜原主。 原主无意间知道苏诏将她做的汤赏给了别人之后,收好自己的伤心,从此便对这位兄长敬而远之了。 苏诏默默看着妙有离去的背影,少女一身过时的雪花锦,浅水青色襦裙,显得人病瘦三分,随云髻上只别着根海棠流苏珠花。 即便如此素静甚至可以说是穷默的打扮,也掩不住少女的倨傲与骄矜。 侯府里的庶子庶女众多,苏诏不常往其他姨娘们的院子里走动,对这些个庶子庶女都记不太清,唯有苏妙有,总是凑在他和小妹苏芳懿身边,所以才有几分浅显的印象。 只是今日他却觉得他这个庶妹同以前大不一样了…… 第7章 今日妙有和霜儿再到街上卖奶茶的时候,发现买的人少了许多,故而今日赚得不多,才一百多文。 甚至最后还剩了点奶茶,这是摆小摊儿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妙有心里犯嘀咕,难道人都喝腻了?她将剩下的奶茶底都喂给了街边的流浪猫。 走到隔壁街时,两人发现往常街边冷清的茶水铺子今日却挤满了人。 妙有凑近一看,发现客人们的茶盏里淡黄温热的茶汤早就换成了焦色浓郁的奶茶。 原来茶水铺子也卖起了奶茶,妙有心中了然,奶茶的做法并不繁琐,被人偷师学了去,她一点儿也不例外,倒是霜儿一脸愤懑,抱怨道:“怪不得今日生意如此不好!” 茶水铺子的老板也发现了奶茶的商机,便将茶水铺改成了卖奶茶,而且比妙有她们卖得便宜一文钱,果然客源滚滚,财源广进。 如今看到妙有和霜儿站在铺子外看,他不由得有点心虚,没一会儿便见妙有拉着霜儿离开,他才松了一口气。 妙有拉着霜儿去了东市,东市有许多卖羊肉的小贩儿。上京的人一般不吃羊肉,羊肉腥臊,膻味儿熏人,吃完一次经久不散,唯有混住在上京的游牧族人喜食羊肉,因为销量的原因,在这个世界里羊肉要比牛肉、猪肉、鸡肉便宜,不过这正和妙有心意。 妙有选了一只羊前腿,才花了不到两百文钱,还坑了老板一块羊脂。前腿肉,比其他地方的肉,肉质要更鲜嫩些,口感非常好。 拿上羊前腿,妙有迫不及待地又去了打铁铺子。霜儿不知道她家小姐又神神秘秘地搞什么名堂,见妙有和那老铁匠七手八脚地比划着,神色兴奋,临走前还付了好多银钱,把霜儿心疼的不得了。 今日妙有只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了几个菜团子做晚饭,晚上还有重要的事情干,只能先对付过去了。 菜团子是农妇们挑的野菜和上玉米碎捏的,味道虽然一般,但胜在清新养生。 祁烨白却吃得不舒服,菜团子咬在嘴里没什么鲜味儿,比妙有做的包子差远了,今日的晚饭他只吃了半饱。 祁烨白没发现,如今他的胃口被苏妙有给养刁了,平日里这种饭食也并非不能入口,现在却吃不下去了。 妙有垫完肚子后就招呼霜儿到院子里来和她一起挖坑。 在院子不显眼的角落里,二人挖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土坑,坑不算浅,足有成年人一臂那么深。 妙有从柴房里抱出一摞柴禾,整整齐齐地码好,又在柴火上铺了一层干稻草,然后将和好的黄泥巴糊在稻草上,糊得严严实实,四边都用脚反反复复踩实,只留了一个小洞。 妙有往小洞里塞上干稻草后,就让霜儿用火折子将稻草点燃。穿过来已经十多天了,可是她还没学会用火折子。 将干稻草点着后,妙有用棍子在土坑顶上戳出一个小洞做出气孔,徐徐的白烟从顶端的洞里冒出。 在烟最大的时候用泥巴封住顶端的出气口,同时一点一点缩小进气孔,反反复复操作几回,土包慢慢陷下去以后,往进气孔里灌水,最后用泥巴把进气孔也封得死死的。 这是种土焖的练炭方法,妙有是和她堂哥学来的,堂哥老是喜欢研究这种稀奇古怪的视频,还常在网上发,她那时候看了这个视频还觉得挺有意思,一下就记在脑子里了,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光做好这些还不够,妙有想卖烤羊肉串还需要竹签子,她早就看上了侯府假山旁边的那棵红柳,不过今日实在是太晚了只能明日再去折红柳枝了。 妙有洗完澡后穿着中衣坐在梳妆台前,边修眉毛边想着明日的活儿,这时,几乎一整日都不见踪影,唯有饭点才准时到场的苍狼挤了门缝进来。 祁烨白一进门一抬头就看到穿着清凉的苏妙有朝他望来,素白的中衣领口开得极大,轻易露出主人美丽的天鹅颈和雪白的…… 狼陛下的脑子轰得一下就炸掉了,转身就夺门而出,妙有哑然失笑,果然“二哈”精力旺盛。 等等,他找这女人是想干什么来着? * 妙有叫霜儿为她望风,自己踩着假山堆砌的石头,灵活地攀上那棵红柳,咔咔折下几个柳枝,公然干这种破坏树木的事,她还有点心虚,一切为了生活。 将柳枝一路拖回西翠院,妙有和霜儿把整条的柳枝折成均匀的小段后,用小刀将柳枝一头削尖。 红柳枝用井水清洗过一遍以后放在阳光充裕的地方晾晒了一日。 第二日早晨,妙有早早起来将土坑扒开,木头烧过的味道扑鼻而来,把烧成黑漆漆的柴禾敲打成小块儿,她将这些木炭用麻袋装好。 买来的羊腿肉剌去羊筋切成菱形的肉块,羊脂也切成块。洋葱切丝挤出汁水,洋葱汁加上香芹末、木瓜粉、姜片、盐,香叶,木姜子,烧酒、生抽、玫瑰露酒和羊肉块一起抓匀搅拌,腌制大约半个时辰。 切洋葱的时候妙有全程闭眼,可还是被辣到流眼泪,赚钱不容易。 羊肉腌制好之后,妙有又赶着穿串儿,串两块瘦的,一块肥的,然后再串两块瘦的,这样串肥瘦相间,烤的时候才能滑嫩流油,口感才不柴。 准备好这些,妙有带上木炭、肉串和调料重新推起小板车去了街市上摆摊儿。 霜儿看妙有倒腾了整整三天,她还是看得一头雾水,不知妙有到底要干什么,不卖奶茶了卖羊肉?可是羊肉那么膻,怎么会有人愿意买呢? 路过铁铺,妙有顺便带走了一套铁器,这个可是她的家伙事,按着妙有的描述铁匠打出了这个东西,妙有围着它转了一圈儿,差不多能用! 支上烧烤架,点上木炭,放上串好的羊肉串,妙有让霜儿在地旁边用蒲扇扇风,因为烟飘到肉串上会把肉串熏黑。 烤制过程中,妙有捏了些木瓜粉,一边翻串,一边将木瓜粉洒在羊肉串上,木瓜粉可以让羊肉在烧烤过程中肉质不老。 用红柳枝穿串儿,红柳枝特有的木质清香随着热烈的炭火一起渗透进羊肉中,令羊肉有了一种特殊的坚果香味儿。 妙有不停地转动红柳签子,让羊肉受热均匀,木炭熏烤着烧烤架上的羊肉,深色的肉块渐渐变成熟透的白,白色的羊脂烤到流油,油脂流到炭火上激起簇簇高涨的火光。 将羊肉烤至肉嫩汁多,香酥焦黄,妙有熟练地洒上盐、白芝麻、辣椒粉和孜然粉。 辣椒和孜然都是妙有用好评空盘和系统兑换的,花了她不少的好评空盘,不过好在前段时间卖奶茶挣了不少,给目标狗子做饭也噌噌地涨,她还不算太心疼。 烤羊肉串的香味儿飘得满大街都是,妙有的小摊儿边又围了一群人。 这次妙有卖十文钱一串,黑心小贩儿直接开出了天价,有人选择观望,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尝试了。 “十文钱一串,买十串赠一串,好吃的羊肉串,瞧一瞧看一看嘞!”妙有叫卖得很大声丝毫不见羞涩。 “小郎君,是那个卖奶茶的,我喝过你家的奶茶,味道很不错,信得过你的手艺,先给我来十串吧。”有客人认出来了妙有,妙有笑着道好,将烧烤架上的十一只羊肉串递给了那人。 羊肉串上的肉块很大很实诚,那人两只手都拿不过来,只好拜托霜儿用油纸打包好一部分。 红柳枝上串着色泽诱人的羊肉,羊肉上点缀着粒粒分明的白芝麻,羊肉块油光水亮,肉质饱满、酥嫩香滑,红柳的香气和羊肉的鲜味交织在一起,完美融合了洋葱汁特殊的辛辣,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辣椒粉的香辣,加上孜然独特的气味,冲淡了羊肉的膻味,只保留了羊肉的鲜香。 看这人大口大口地吃着羊肉串,周围的人开始咽口水。 十一串羊肉串,那人没一会儿就吃完了,用袖子擦擦嘴角的油渍,又买了十串,让霜儿用油纸包起来揣走了。 烤羊肉串的香气弥漫在街上,妙有的生意异常火爆,比前几天卖奶茶的时候人流量大多了。 一只羊腿肉不算少,但是很快就被人买光了,还好妙有早就预留下来了一部分,将烧烤小摊儿收拾好,推着小木板车,打道回府。 妙有准备回去接着烤肉串,不过不是为了卖,是自己留着吃,天知道她刚刚烤羊肉串的时候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忍住没把口水流到烤串上。 回到院子,妙有发现往常总是在院门口蹲坐着的“哈士奇”今天破天荒地不在。 祁烨白在屋子里闭眼打坐,说是打坐,其实他现在是狼身连手都没有,结不出复杂神秘的手印,只是一只狼蹲坐得稍微端正了点儿。 他脖颈上戴着火红舍利如今已变成水红色,明显浅了不少,大约再过个十天他就可以暂时恢复人身,待到将先祖舍利中的能量完全吸收掉,他就可以彻底掌握两种形态,到时便没了一切桎梏,腾出手来料理宋涟这个老东西。 第8章 霜儿将木炭重新燃起,妙有就在院子中央烤起了羊肉串,不仅烤了羊肉串还烤了鸡腿、馒头片、韭菜。 烤完的串儿放在盘子上分类码好,妙有和霜儿搬着小板凳就坐在烧烤架旁边边吃边烤。 苏妙有将羊肉串撸下来放进“哈士奇”的饭盆里,拎着饭盆妙有进了“哈士奇”的小屋,院子里不见踪影,应该趴在窝里舔毛呢。 推开褚红的旧木门,妙有看见蹲坐在蒲团上的“狗子”周身散发着柔柔的红光。 妙有默默拿着饭盆退出去,自从莫名其妙在这个世界里醒来以后,她现在接受能力一流,看什么都很淡定,不就是狗妖吗,那也是她的目标人物! * 傍晚,天色渐沉。苏诏一踏入西翠院便被那股烤串味香到了,他明明已经用过晚膳了,却还是被这股浓郁的肉香味钩地想吃东西。 苏诏见院中的人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只好尴尬地咳嗽一声吸引注意力。两人一狗悠闲地撸着串儿,听到苏诏故意制造出来的咳嗽声,不约而同地望向门口。 霜儿见世子爷站在院门口,浑身一抖,吓得连烤串儿都掉在了地上,慌忙从小板凳上站起来给苏诏行礼。 苏妙有掏出袖中的白手帕擦完嘴后,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对着苏诏一欠福身。 完全已经陶醉在烤羊肉串的鲜香中的“狗子”根本没发现他的至交好友来了,仍在快朵颐,胡须上还粘了些红红的辣椒粉。 “不知世子爷来西翠院有何贵干?” “王婆子下毒害你的事情大理寺已经查清了,前些日子因你与她有过些龃龉,她怀恨在心便借母亲给你的汤羹做了手脚。” “事情水落石出便好。”妙有神色坦然,不见一丝一毫的愤懑。 “大理寺已经判了缢首,秋后执行。我与母亲说了王婆子的事,从今往后府中的下人们断不会干出此种混账事。” “母亲身边的春桃是王婆子的儿媳妇,如今我也已经劝母亲把她辞退了。” 苏诏今日反常地向苏妙有解释了半天。霜儿心中暗叹过瘾,可真解气。 春桃那个贱人,仗着是主母身边得脸的大丫鬟,平日里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常常克扣她们这些小丫头的月例银钱。 如今她可再也得意不起来了,被主人家逐出府门,失了侯府这份差事,看哪家还敢要她! “多谢世子爷费心管这档子事,妙有感激不尽。”虽然这些总归和她没多大关系,毕竟等她攒够了钱就会搬出侯府自立门户,但妙有还是真诚地道了谢。 苏诏微微颔首,准备离去,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烤盘里的油光鲜亮的羊肉串,他这道隐晦的目光恰巧撞进苏妙有的眼睛里。 额……妙有神色讪讪:“世子爷若是不嫌弃也坐下来用些,这是我前几日捣鼓出来的吃食。” 其实苏妙有心里是抵触苏诏的,说这话不过是客气一下,毕竟她和苏诏也不熟,撸串嘛,自然要和玩得来的朋友热火朝天地大口吃肉,要是和不熟的人,频频冷场,那得多尴尬啊。 苏诏愣了一下,连忙收回自己落到羊肉串上的目光,摆手道:“不必麻烦了。” 此时已经吃够了的祁烨白一抬脸就看到了自己的至交好友苏诏,身子一僵,这可真是太凑巧了。 苏诏咦一声,一脸震惊,忙去看祁烨白扭过去的狼脸。 太像了,这双冰蓝色的眼睛他曾经见过无数次,在皇宫里,在朝堂上,那人执着笔批奏章,听他汇报朝中诸事,有时听到些枉法之事便抬起那双澄滢的眸子,皱着眉头望着他。 皇帝已经失踪十多天了,原以为普天之下能有这种特殊瞳色的唯有皇帝一人。 苏诏凑近苍狼,想要看得更清楚些,祁烨白哪儿能让他发现自己成了这副落魄模样,连忙侧过身去,在至交好友庶妹的院子里蹭吃蹭喝还出卖“美色”和“□□”,他不要面子的啊? 苏诏见苍狼拿屁股对着他,立马又绕到另一面去,非要认真研究个清楚不可,两人你躲我转,看得妙有脑瓜子疼。 她不知道原身哥哥为什么突然间对她的狗这么感兴趣。 “世子爷可是有什么事?” 苏诏沉吟半晌,颇为为难,神色古怪地向妙有询问道:“这狗……” 暂时变不回人身的祁烨白:“…………”你官儿没了,你官儿没了!!! 毕竟皇帝陛下是个大活人,苏诏就算是再怎么聪明绝顶也绝对不会想到眼前这只“哈士奇”就是当朝失踪的天子。 苏诏也觉得这实在是太过巧合,皇上刚失踪,他家后院就莫名出现了一只和陛下瞳色一模一样的狗。 他暂时还没有抓到这其中的关窍,苏诏见时候不早了,便离开了西翠院,他还有些公务要处理。 宋涟一派如今变本加厉地瓜分朝堂,他若再不多加遏制,依照宋涟的野心,怕是要等不及把陛下找回来便要牵头另立新帝了。 * 是夜,绮岚院,卧房中。 侯府六小姐苏芳懿拿着一把牛角梳对着铜镜慢条斯理地梳着自己浓黑柔长的头发,镜中人凤眸柳叶眉,丹朱樱桃口,生得粉面含春,姿容绝色。 苏芳懿放下梳子,理了理鬓角,这时,一个小丫鬟将头埋得低低的,迈着小碎步匆匆进了苏芳懿的卧房,凑在苏芳懿旁边低声耳语几句。 “此事当真?”苏芳懿一脸凝重地问道。小丫鬟点点头。 “如此恶毒,平日里看着不声不响的,原来是会咬人的狗不叫。”苏芳懿一只小臂搭在梳妆柜上,眼神阴冷。 * 妙有这几天卖烤羊肉串收益可观,赚了足有三十两纹银,再加上原主曾经攒下的那些微薄家底,扣扣捡捡大约在民巷租个像样一点的宅子不成问题。 不过妙有不想每日都这样风吹日晒地出去摆摊儿赚钱,她为了长远考虑,打算盘下一间酒楼。 在这个民不以食为天的异世界,妙有发现做餐饮行业可太轻松了,竞争压力小,需求高而且来钱快。 卖完一天的烤串儿,妙有准备好好犒劳犒劳勤勉赚钱的自己,弄点海货吃。 海鲜市场多是卖鱼的,可是妙有不想吃鱼,逛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心怡的海货。 水盆子里的橘红色扇贝翕动着外壳,微微露出里面的白,妙有听摊主说这是废了好大力在海里捞的,味鲜肉肥,金贵着呢! 这东西不便宜,是这些日子里妙有买过的最昂贵的食材。 干脆利落地将老板的扇贝包圆了,连同木盆和海水一起搬上了小木推车。 回到院子,妙有发现西翠院乌泱泱地围了一群人。 柏西侯夫人、三小姐、四小姐、六小姐小姐,还有几位妙有不认得的姨娘。 苏芳懿用帕子微微掩着口鼻对柏西侯夫人道:“有人亲眼看见五姐行巫蛊诅咒之事,就在这院子里,那个土坑中。” “女儿本不屑于这些空穴来风之事,只是母亲这几日突犯头疾,又有人无意间看见五姐晚上总是神神秘秘的在院子里做些什么,又是挖土凿坑,又是烟熏缭绕的。” “下人们都在传五姐是在搞巫蛊诅咒之事,我心中不安,若是此事为假,岂不平白污蔑了姐姐清白,若此事为真……也好让五姐悬崖勒马。” “妙有?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苏妙有算是看明白了,她炼炭做烧烤被人当做搞封建迷信了。听听这话说的漂亮的,仿佛就已经认定了她,妙有面露讥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去,将那土坑扒了看看。”柏西侯夫人吩咐身边的婢子道。 婢子点点头,带着几个家丁开始扒妙有烧炭的土坑。 婢子拾起一小块黑色木炭,用帕子包住递给柏西侯夫人,“夫人,是木炭。” “确定没有任何巫蛊之物吗?”苏芳懿追问这婢子。 婢子摇摇头:“没有。” 苏芳懿笑吟吟道:“此事是一场误会,我就知道五姐素来孝顺,断不可能行巫蛊之事诅咒母亲。” 话音刚落,苏芳懿便猛地回过身去,啪得一声给了身后一个小丫鬟一耳光,“贱婢误我,若是你胆敢再散布这种谣言,当心你的脑袋!” 这一巴掌手劲儿不小,小丫鬟嘴角都渗血了,她捂着脸跪在地上哭道:“如今春日正好,暖阳高照,府里早就不烧炭了,若五小姐实在怕冷也可和府里要些好的银骨炭来烧,何苦这样大费周章自己炼炭,奴婢实在想不明白!” 柏西侯夫人皱眉,拉长声音道:“可心儿。”可心儿是苏芳懿的乳名,单看这乳名就知道这位六小姐在柏西侯府的地位。 “你是侯府的嫡小姐,这样旁若无人地责打下人,实在有失风度。”奴才犯了错误,也该吩咐下边儿的人去惩治,何苦要自己动手,像个市井泼妇,平白污了自己。 “这小婢子说的不错,妙有,你为何要在院中炼炭?” 妙有一笑处之,“不过是我鼓捣出的些小玩意儿罢了,下人们做的饭不合口味,所以这才炼了木炭烤肉的。” 妙有不知道府里可以领木炭,否则她哪儿会这么大费周章,现在还被人揪住了小辫子。 “哦?母亲还没尝过你烧的饭呢,你长大了。”柏西侯夫人喟叹一声,美眸望向妙有,眼神里倒是没有惋惜,只有冰冷的审视。 妙有知她不信自己,“正好买了扇贝,我这就做给您尝尝!” 将柏西侯夫人请进屋里喝茶,妙有打发了霜儿去洗扇贝。 将蒜切成细末,葱白切成丁 ,葱要选老葱,不能选嫩葱,老葱多辛辣,嫩葱多甘甜,老葱才能更好的中和扇贝的海腥味儿。 妙有将蒜末放入油锅中煸炒两下,见蒜末微微变色便立刻停火呈出 。 妙有一旁的婢子一直盯着她做这做那,妙有知道这是怕她做什么手脚,专门监视她来的。 扇贝开壳,妙有一刀一个,让它们裸出肥美白嫩的肉。 把温油炒过的蒜末、葱末、海鲜鱼露、糖、盐、酱油放到碗里,一起搅拌均匀。 支好烧烤架,点燃木炭,铁网刷油,把开了壳的扇贝放在铁网上烤制,边烤妙有边用勺子将调好的酱汁儿浇在扇贝上。 扇贝肉表面散出微微热气,开始蜷缩起来,蒜香和鱼露的鲜味儿已经完全融到了扇贝肉里,一旁的婢子不知觉咽了咽口水。 第9章 妙有看时候差不多了,在每个扇贝上放上几粒在系统商城兑换的小米椒,红、白、绿、金黄四种颜色完美地搭配在一起,看上去让人食指大动。 苏妙有用铁夹子将烤好的扇贝一个一个夹到烤盘里,柏西侯夫人的婢女便将这盘刚烤好的蒜蓉扇贝端进屋里去了。 原主的屋子十分简陋,苏芳懿坐在缺了一个小角的椅子上别提有多难受了,这椅子腿不整齐,稍微不注意就摇晃,而且椅子面还很硬,硌得她屁股疼。 苏芳懿平日里都是坐在鹅绒软垫上的,如今不仅要规规矩矩地坐着硬板凳,还要和颜悦色地和柏西侯夫人若无其事地聊着天,这可真是难为她了。 婢子将烤制好的蒜蓉扇贝呈给在座的主子们品尝,大号的椭圆形磁盘里才放了不过十多只扇贝。 统共就这么点,一同来西翠院看热闹的姨娘和庶小姐们是没的吃了。 其实扇贝还剩许多,都在木盆子里养着呢,妙有只弄了十分之一,她什么给屋里这些人做饭吃啊,又不是她亲妈,一群吃霸王餐还找她麻烦的人! 柏西侯夫人拿起玉箸扒拉两下盘中的扇贝,她吃的扇贝历来都是清蒸的,锅里放热水上屉蒸几分钟就可以吃了,操作简单,但是贝肉多汁可口。这种用炭火烤熟,还加了奇奇怪怪的酱汁的扇贝,她还是头一次见。 试探着将扇贝肉送入口,这位柏西侯夫人不愧是大家闺秀出身,吃东西的姿势十分优雅好看。 肉质嫩滑的扇贝在齿间爆出汁水,贝肉Q弹,完全吸收了蒜蓉和辣椒的香气,酱汁的甜和鲜中和了扇贝的海腥味,清爽适口,肥鲜嫩滑。 柏西侯夫人吃了一个扇贝之后意犹未尽,可谓是回味无穷,苏芳懿也尝了一个,她平日里吃的东西算是非常精致可口了,可今日与这枚小小的扇贝相比,从前的吃食好像嚼蜡。 一共十几个扇贝,柏西侯夫人一连吃了有八九个,其实她这几日胃口一直不大好,偏头痛严重,神色怏怏,什么也吃不下,说来也奇怪,今日吃了苏妙有烤的这蒜蓉扇贝之后竟然神奇地胃口大开。 柏西侯夫人拿雪白的丝帕擦了下并不存在任何油渍的嘴角,隐秘地咽下口水后,看向妙有的眼神变得慈爱了些,亲昵地握住苏妙有的手。 “你受委屈了,都是府里的下人嚼舌根子的话,不要放在心上,你虽非我所生,可是你在我心里与阿诏与可心儿是一样的。” 若真的一样原主怎么会掉进湖里活活溺水而死? 妙有无法体会到原主当时怎样的恐慌与绝望,但她记得那初春的湖水有多么的冰凉刺骨,所以她也无法心安理得地占据着原主的身体然后大方地与侯府众人和解。 “嫡庶尊卑有别,妙有不敢越界。” 柏西侯夫人一怔,这话倒不像苏妙有这一心想要攀龙附凤的人能说得出来的话。 柏西侯夫人淡淡一笑,话里有话:“你能这么想也是好的。”一个人若是没有富贵命,却总是想着能一鸣惊人,爬到高处,去争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恐怕也是一种负赘,自找苦吃罢了。 这些无端闯进西翠院的人折腾完妙有之后,见这里确实没有什么巫蛊的东西就拍拍屁股就走了,正常人看了直呼好家伙。 这些人走后妙有接着将剩下的扇贝烤完,她和霜儿还有“狗子”都还没吃东西呢,不过妙有已经没有刚回来时的好心情了,草草吃完后将东西收拾好,这时时间已经不在了。 * 月已西沉,更深露重,苏妙有缩在温暖的被窝里睡得香沉,呼吸声绵长。 隔壁厢房小屋里,蹲坐在蒲团上的苍狼吐纳掉最后一缕气息后,身上突然迸发出炸眼的金光。 此时若是有人看到这副场景,大概会被吓晕过去吧,屋内的一团金光收拢在一起,转瞬就变作一个身姿昕长的男人。 几息之后,西翠院的墙头上飞快地略过一抹玄色。 暂时化为人形的祁烨白脚步轻快,跳跃在各个屋顶之间,最后没入了一个小院子。 祁烨白推开一扇房门,屋里一片漆黑,这家伙竟然睡得如此早,想他在皇帝这个位子上每日宵衣旰食,底下的臣子竟然如此轻松自在。 冰蓝色的狼眸即使是在黑暗里也依然辨物清晰,祁烨□□准地拉开了床榻上睡得鼾香的人的被子。 苏诏身上一冷,敏锐且警惕性超高的他一下子就惊醒了,黑暗的夜里唯有床边那双狼眸发亮光,苏诏被眼前这诡异的场景吓了一大跳。 “是朕!”祁烨白抬手挡住苏诏劈头盖脸的掌风。 “陛下?”在皇宫里无缘无故就消失不见的皇上大变活人般出现在自己的卧房里,苏诏震惊得无以复加。 祁烨白抢先一步制止了苏诏的行礼,“你我之间不必再来这些虚的了,我来是叮嘱你几件事。” “陛下有何吩咐,臣一定竭尽全力。” “盯好宋涟,在我没回朝之前,务必盯好他,不管他在朝中说什么,你竭力反对便是。” “另外,这个令牌给你,见此令如见朕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最好不要使用。” 祁烨白将一块金牌递给苏诏,苏诏一脸郑重地接过来,犹如承担了莫大的使命,若是他知道这令牌是皇帝陛下身上的一撮毛变的,还是掉的毛变的,不知是何心情。 “哦,对了,有银子没?”祁烨白临走前突然问了一句,弄得苏诏一头雾水,从匣子里抽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了祁烨白。 祁烨白嫌弃地接过银票,啧啧啧,才这么点儿。他不知道,苏诏既不爱流连花街柳巷那种销金窟,又不喜奢,吃住都在侯府,平日里几乎没有用钱的地方,他的钱基本都放到了钱庄,所以没什么现钱。 “陛下不回宫吗,如今满朝乱做一团,宋涟也愈发跋扈。”苏诏见祁烨白准备离去,皱眉问道。 “朕……朕还有些事情未解决,过段时间便回宫,若朕有要事,自然会来寻你的,安心。” 如今他只能暂时维持人形,还不能贸然回朝,等再过几日完全吸收了舍利,一切都好说了。 祁烨白变回原形,偷偷溜回了西翠院,悄悄潜入苏妙有的卧室,将那张从苏诏处搜刮出来的银票折好放进苏妙有的妆奁里。 看这女人天天起早贪黑地赚钱,住的地方又这样破旧,估计是太缺钱,看在她将他照顾得不错的份上,便帮她一把好了。 * 妙有今早梳妆时突然发现梳妆匣子里居然多出一张百两的银票,问过了霜儿,霜儿也不清楚,心道,竟然还有这等天上掉钱的好事! 平白得了小金库,妙有偷乐,这好比自己打瞌睡有人递枕头,这下搬出侯府这件事就可以尽快提上日程了。 祁烨白明显感觉出今日妙有心情不错,因为她没有着急出去摆摊儿,反而在悠哉悠哉地做早点,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儿。 今日送来西翠院的食材很是不错,竟有五只面包蟹和一鱼篓大虾! 螃蟹难得,妙有准备做蟹黄虾肉馄饨。 将螃蟹上锅蒸熟,姜切成姜沫,剥两个咸鸭蛋,取出里面流油的蛋黄,把咸鸭蛋黄捣碎,然后将姜沫和蛋黄一起放入热油锅中炒香。 这时螃蟹已经蒸好了,妙有是剥蟹的一把好手。 剪掉面包蟹的蟹腿和蟹钳,掀开蟹盖,用小勺将蟹盖上的蟹黄刮出,用剪刀剪去蟹嘴、蟹肺,挖出螃蟹的蟹黄和蟹肉,最后把蟹腿剪成三段,慢慢用蟹脚尖儿将蟹腿里的肉捅出来,妙有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很快将复杂的蟹分解出蟹黄和蟹肉来。 鲜虾剥皮,剔除虾线,将剥好的虾仁剁成虾泥,越细越好,妙有没有把虾头扔掉,虾头可以熬虾头油,做三虾汤面很鲜美。 将蟹黄、蟹肉、虾泥,以及剁好的猪肉馅搅拌在一起,放入盐、糖、胡椒粉、海鲜酱油,再倒入一小勺黄酒除去海鲜的腥味儿,馄饨馅就伴好了。 妙有将面皮切成正方形的薄馄饨皮,在面皮中央放上馄饨馅,四边蘸水,对角折起,然后左右两角一卷,一个白胖圆鼓的小馄饨就做好了。 妙有大概包了有五十多个,本来她和霜儿吃不了多少,但想到自己收养的那只“哈士奇”的食量,妙有还是默默地多包了十个。 将水烧开后下馄饨,快要出锅的时候妙有放了一小把虾皮、紫菜和香菜沫,最后淋上几滴香油,蟹黄虾肉馄饨就可以关火出锅了。 在这乍暖还寒的春日早晨,喝上一口热腾腾的馄饨汤,既暖神又暖胃。 蟹肉、蟹黄特殊的鲜美与猪肉的香味混合在一起,油炒过的咸蛋黄也香腻醉人,熟透的虾泥入口滑嫩,馄饨皮薄馅大,一口咬下去爆汁流油,再喝上一口咸淡适中的汤水,简直是人间美味。 苍狼吃的叽哩哇啦,头也不抬,自从来了妙有这儿,他的身子以肉眼可见地大了起来,倒不是胖的,他已成年,身形会越长越大,苍狼一族成年雄狼足有四米多,犹如猛虎。 他在妙有这儿吃喝顺意,自然长得膘肥体壮。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手滑,本来想整点发出去的,结果提早了几十分钟,只能再发一章无关紧要的章节了,现在已补齐~哈哈不好意思啦…… 第10章 惠风和畅,春景正好,柳枝抽出新芽,桃花次第开放,如今早已褪去初春的寒,妙有也换上了轻便的薄春衫。 今日烧烤摊儿收益可观,妙有和霜儿却没有着急回去,她们去周围正在挂牌出售的民居逛了逛。 绿柳红廊,碧瓦朱甍,妙有倚着水榭的石栏杆,将亭上的碧湖风光尽收眼底,这处府邸与她在苏州住的老宅建筑风格很像,恍惚间犹如置身家乡。 房子不小,听说从前是位富商的,只是那富商做生意赔了钱,无奈只好折价出售这片地段上好的宅子。 秒有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宅子,老板一口价八百两,不议价,一手交银子一手交放弃。妙有磨了半天那老板才答应她先交定金,过几日再把剩下的尾款补上。 妙有将今日早上无故出现在妆奁里的一百两银票给了老板,霜儿一直想从旁劝阻妙有。 谁知道这胖头圆肚,看着就不老实的人是不是坑蒙拐骗的,霜儿总是觉得先给人家钱,却不见东西不安全。 这样好的宅子,既便宜地段和装璜又好,秒有实在不愿放弃。 若是真被坑了,自有侯府撑腰,毕竟世子爷苏诏向来秉公执法,大理寺的人可不是吃素的,更何况那一百两银票本来就不是她的,若是被有些人嫁祸,恐怕还要担个偷窃的汚名,与其如此,不如早点将钱花出去,省得留下后患。 预订好了宅子,妙有在东市的海鲜市场买了十斤大虾,活蹦乱跳的,直弹腿儿呢! 她不知道,祁烨白其实最讨厌海鲜了,苍狼嗅觉灵敏,那种海洋生物的腥味儿在他面前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 无论是皇宫里还是民间百姓家,处理海鲜的方式都很简单粗暴,白水煮鱼,清蒸虾蟹。 在别人嘴里尚且不失海货的鲜味儿,可祁烨白别说放进嘴里,端到他鼻子跟前儿都觉得腥臭刺鼻,胸中犯恶心。 可苏妙有这女人却总能化腐朽为神奇,由她经手的海鲜,味甘且鲜,没有丝毫的腥臭,即便是他放尖了鼻子去嗅,也没有闻到什么让他胃里不适的味道。 今日也是,妙有买来了鲜虾,准备做一道油爆河虾作为晚餐。 油爆河虾味主鲜甜,在苏浙一带,几乎家家都会做,逢年过节,老友聚头的下酒菜。 苏妙有家里也是一样,过年的时候,这道油爆河虾是她家年夜饭上的常备菜。由苏爸爸掌勺,苏妈打下手,河虾在热油里一抄,鲜香红艳,诱人至极,她一嘬能嘬一盘子。 将新鲜的青壳大河虾用清水冲洗三次,用剪刀剪去虾细长的胡须和透明的虾脚,鲜虾处理好后放入漏勺沥水备用。 做好这些,妙有将手松到嘴边哈一口气,然后搓搓手,纤长白皙的手指冻得通红,井水实在是太冷了。 爆河虾时须用生油,而绝不能为了减少浪费去用熟油,或者生油混着熟油的混合油。 《本草纲目》里讲:“炒熟乘热压出油,谓之生油。”(引用) 榨而未熬的油便是生油,生油透着花生的清香,油色清透淡黄。 热锅冷油,大火烧到花生油滚烫冒烟时,放入沥过水的青壳大河虾,热油锅里走一圈,虾壳由灰青色逐渐变成亮眼的红,虾身微微蜷缩时立即捞出热油锅里的炸虾。 将铁锅里的油舀尽,油的热量顺着铁勺传递过来,妙有不得不小心地用湿抹布攥住勺柄,这勺子破到连隔热的木头柄都掉了,回头一定要重新买把大马勺。 黄酒去腥,酱油调味提鲜,加白糖、米醋、葱末、姜汁,用勺子不停地将这些佐料混合搅拌,见酱汁浓稠,微微冒泡时,将炸过一遍的河虾投入铁锅,迅速翻炒几下,确保没一只河虾都挂上酱汁后起锅装盘。 绘着粉花绿叶的白瓷盘中央是鲜红油亮,蜷缩成一个完美的弧度的大河虾,妙有掐了几个香菜叶放到红艳的河虾上做点缀。 虾壳已经炸得酥脆,是可以直接吃的,不必费时间去剥虾。 经过油炸和爆炒两道工序的大河虾外壳酥脆,肉质鲜嫩,色泽鲜亮,酱汁的甜咸透过虾皮深入其中,咸甜可口。 苏妙有用手捏着虾头,递到苍狼嘴边,狼一口咬下酥脆鲜嫩的虾身,尖尖的狼牙藏得很好,妙有丝毫没有发现不对劲儿,虾头短的整齐,苍狼放在嘴里咀嚼两下就吞入腹中。 妙有微微叹了口气,将手中那只剩虾眼睛的虾头扔到脏盘子里,又拿起另一只,继续投喂,见苍狼一口一个,妙有愈发觉得自己这个铲屎官快要破产了。 再这么吃下去,她别说买房了,饭都吃不起了。 一旁的霜儿看着苍狼吃得开怀,不由得悄悄加快了嘬虾的速度。 十斤大河虾还不够苍狼一个打牙祭的,没一会儿盘子就空了,最后一只河虾被妙有抢了先。 苍狼陛下带着倒刺的舌头扫过嘴角,如深海的冰蓝眸子暗暗发亮,三角狼脸上满含期待和鼓励,乖巧地蹲坐在地上,就那么歪着狼脑袋盯着苏妙有看。 往常这只“臭狗子”吃完饭拍拍屁股就走了,今日这样兴致勃勃地望着她做甚? 妙有一脸莫名其妙,“狗子”等的有些急了,站起来凑到苏妙有身边。 突然,妙有灵光一闪,这是还没吃饱? 苏妙有抖落抖落袖子,翻出一个冷烧饼,将烧饼掰成小块儿放在苍狼的饭盆里,随后还贴心地在饭盆旁边放了一小碗温水。 狼陛下怒了,今天早上才交了一百两饭钱,现在晚上连饭都吃不饱了,这女人也太抠门儿了吧! 苍狼气到不想理妙有,屁股一扭,跑了。 其实也不怪妙有准备的饭菜不够,前些日子,这些足够两人一狼吃饱了,只是今日苍狼吃得格外多。 如今他正长身体,不仅食量兀地增大 ,连毛也疯狂地掉。 今日妙有给“狗子”洗澡的时候快要裂开了,澡盆子里飘着一大片一大片的黑毛儿,这只“狗”目前掉毛严重,随便一梳就能梳下来一大撮。 而且最最最奇葩的是,它光掉黑毛,不掉白毛! 妙有回想了一下刚见到这只“狗子”时的样子,黑白毛混搭,黑毛多白毛少。 她,她将来该不会有一只秃狗吧!!! 妙有已经深深地陷在了自己脱发时的那种恐慌之中,联想到自己从前的发际线,妙有默默地放下梳毛梳子。 作者有话要说: 狗帝:“干饭人,干饭魂,老干饭人了,我要脸盆那么大的饭碗!” 妙有:“你秃了,你秃了!”惊恐状。 …… 一更,晚上还有一章。 第11章 苏妙有不知道,苍狼一族的换毛规律,刚出生的幼年苍狼的毛发是藏青色,之后随着年龄的增大,毛发就会变成油亮的黑,成年的苍狼会换毛,黑毛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坚硬的白毛,通体雪白。 在不断吸收先祖舍利能量的过程中,祁烨白生长得更快了,不仅身形渐渐变大变壮,甚至连代表年幼的黑毛也开始脱落。 妙有将苍狼的窝——一条破棉被,捏着一个小角儿,小心翼翼地拎出去,她皱着秀眉,表情略微嫌弃。 绣着淡红色芍药花的棉被上,依稀可见黑色的绒毛,一小团一小团的粘在上面。 妙有将棉被挂在晾衣杆上拿扫帚拍打,她没养过猫猫狗狗,以前只是在网上冲浪的时候见过狗掉毛儿,可是没想到宠物掉毛竟然这么夸张! 苏妙有认命地履行铲屎官职责,不仅将“哈士奇”的窝打扫干净,连西厢房的地都扫了一遍又拖了一遍。 打扫完“哈士奇”的“宿舍”,妙有才洗漱睡下。 倒是霜儿,半天都不见人影,大晚上的还在忙活。 过几日便是赏春会了,霜儿早就想好了,她一定要让五小姐在赏春宴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五小姐人这样好,却总是被人冷落忽视,明明同是侯爷的女儿,身上一样流着侯爷的血脉,怎的别的庶小姐吃穿不愁,体体面面,她家五小姐无人垂怜,被主母赶到这既偏僻又湿冷的小院儿! 赏春会上来的都是世家子弟,若是五小姐能觅得如意郎君,遇到一个能托付终身的良人,嫁出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侯府,那可真是一桩大好事。 霜儿将苏妙有衣柜里的衣服全都拿了出来,抱了个满怀,三步一摇晃,跌跌撞撞去了东厢房,东厢房是她住的地方。 霜儿原本是住在下人住的芜房里的,她是侯府里最低等的丫鬟,只能挤大通铺,挤得慌也便算了,可还总有人不爱洗脚,那汗臭味常常熏得霜儿睡不着觉。 苏妙有知道霜儿住的环境着实不好之后,便让霜儿搬到西翠院来与她同住,这小丫头心眼实诚,二人做伴也省得无趣儿。 何况西翠院虽小,但也还是能住的下两个人的。 霜儿将苏妙有的衣服一股脑儿全翻出来是想仔细为妙有挑出一身赏春会上穿的。 她真是越挑越生气,今年的春衣料子,但凡好看的都被其他小姐们挑走了,六小姐拿的头一份儿,上好的翠毛锦全进了绮岚院,接着就送去了三小姐、四小姐那儿,最后到了西翠院,就只剩下别人都挑剩下的妆花缎了。 底下的奴才们看人下菜碟儿,见五小姐不受宠,在侯府里地位尴尬,便可了劲儿地造。 六小姐是嫡女,好东西都紧着那边儿也便罢了,可四小姐与五小姐也是姨娘生的庶女,同五小姐也是一样的,怎得事 事都骑在五小姐头上呢? 霜儿不是没向妙有说过心里这些话,但每次妙有都满不在乎,霜儿知道妙有自从落水之后,便再也不斤斤计较这些东西了,所以也渐渐地不向妙有提这个了。可事情想起来便又生起气来,为妙有不平。 * 今日是赏春会,侯府从半个月以前就开始热火朝天地准备了,连柏西侯夫人,堂堂主母都为着这事忙前忙后。 赏春会办得好不好可是关系到侯爷,乃至整个柏西侯府的脸面。 就在前几天,柏西侯夫人嫌草地太空旷,硬是让人将带着鲜艳花苞的紫玉兰从山上移栽了过来,足有十数棵,就种在凉亭边上,的确是芳香淡雅,秀丽怡人,以至于妙有每次出去摆摊路过凉亭都会驻足观赏一番。 今日的赏春会苏妙有实在是不想去,但昨日她去正院和柏西侯夫人推辞不去赏春会,柏西侯夫人却并未同意,慢条斯理地呷着茶水,说出来的话却不容置喙,总而言之就是她必须去,爬也要爬去赏春会。 想到一会儿这种宴会上必不可少的寒暄,装模做样,带着虚假微笑的面具,妙有光这么想想都觉得累。 苏妙有叹了一口气,抚摸着“狗子”油光水亮的皮毛,自言自语道:“得赶紧搬出侯府才是,否则十天半个月的来一回这个,我可受不了。” 苏妙有在厨房刚做完糕点,就被霜儿拉进卧房里。 霜儿往妙有手里塞了一条雾玫瑰色浮光锦石榴裙,催促着妙有赶紧去穿上。 妙有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将床幔放下去,脱下了自己素日穿的旧衣服。 换好衣服,妙有从床上下来,理理长长的裙摆,她觉得这腰身有些许紧了。 霜儿看得眼睛都直了,往日妙有不是着青衣就是着蓝衣,今日换了温柔至极的粉紫色裙裾,衬得整个人可谓是纤腰玉带,芙蓉佳人。 原身娘曾是上京名妓,艳冠群芳,原主的样貌一般多都随了亲娘,容貌自然不差。 霜儿把苏妙有按到梳妆台前,解了妙有那粗糙的发髻,用梳子蘸着上好的桂花头油开始为妙有梳发。 霜儿灵巧的手指穿梭在妙有黑长且细软的发丝中,很快一个漂亮大气的发髻就梳好了,发间簪一支衔珠云形碧玺步摇。 此髻不同于传统发髻样式,这是霜儿自己设计出来的,比寻常发髻高耸,步骤简易,却独有一番韵味,名曰朝云。 额间贴金箔纸剪做的花钿,状如兰草,青黛描眉,铅粉敷面,丹朱点唇。霜儿捧着妙有的脸颊左右端详,绘好了! “来看看,今日小姐定能艳压群芳,寻得一俏郎君。” 妙有怼了霜儿一手肘,不理会这小丫头片子的调笑,接过霜儿递过来的铜镜,细细打量自己起来。 镜中女子虽神色淡淡,却不掩其绝色,面似敷桃花,双眸翦若水。 妙有一时看呆了,这张脸其实和她原来的样子有个六七分像,可如今看来可比她本人的脸好看多了。 第12章 赏春会一般在每年的三四月份,由世族权贵之家轮流举办,这是一直以来各大家族心照不宣的事情。 赏春,顾名思义就是欣赏春景,畅游园林,除了赏景,便也是拉近诸位家族小辈们的关系,尤其是姻亲关系。 说白了这赏春会就是一个上流人士们的相亲会,苏妙有没兴趣,可又不得不去。 柏西侯府很大,反正大到妙有自从穿越以来,从来没将侯府里的地界儿认清过。 歇人的院子错落有致,都聚集在府中央,侯府住人的院子分正院与后院,以示嫡庶尊卑。 大大小小的院子数不胜数,不过柏西侯夫人、六小姐、世子爷苏诏的院子都在正院,至于姨娘们,庶子庶女都是住在后院的。 原主自然也住在后院,不过她格外地不讨喜,住在后院最偏僻的西南角,不仅小而且日光不足,春冬阴冷潮湿,人住久了估计腿脚也不会好。 妙有是苏州人,对湿气还算熟悉,好好保养,应该没什么毛病。 * 霜儿领着妙有出了西翠院的院门,一路上长廊翠柳,小路蜿蜒。 霜儿一路上小碎步走得极快,妙有险些跟不上,走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行至观春园,妙有不得不再一次感叹侯府的阔大。 观春园建得很大,还是最近一段时间修葺的,凉亭水榭上的红木栏杆皆新油了漆,观春园里的假山建得大气磅礴,淙淙流水置于其上,周围芳草满地,风吹杏花雨。 妙有轻吸一口气,满肺腑的春意,不由得微微一笑,似乎出来走走也不错,打个酱油而已,她只要好好赏景便好,别的都与她没关系。 前面的亭子里已聚了好多人,皆是鲜衣怒马。 霜儿谨慎地低着头,不敢看那些主子们,只虚虚地扶着妙有的小臂,轻声道:“五小姐,我们过去吧。” 妙有点点头,一只手提起长长的裙裾,踏上那石阶,这衣服精致美丽,她穿得精心,实在不忍弄脏,让裙摆委地。 凉亭里放着张红木桌,七八个人围桌而坐,桌上有瓜子、有蜜糖、桂圆、香瓜之类的小食。 妙有简单扫了一眼桌上的人,有六小姐苏芳懿,侯府的三小姐、四小姐,还有害原主跳入春湖中的裴国公府小姐裴凝芙,以及她的小跟班们。 至于另外的两个男人,妙有依靠原主的记忆认出其中一位是裴国公府的世子爷,名曰裴季同,也是上京第一刁蛮跋扈的世家小姐裴凝芙的嫡亲兄长,至于另外一位,却是原主也没见过的。 钟桓是柳中士族钟家的三公子,如今上京科考,暂宿在裴国公府,钟家与国公府是亲家,关系一直不错,所以钟桓才会出现在这里。 钟桓一直在柳中,不识得妙有,见妙有端庄秀丽,姿容胜雪,以为是哪位府里受宠的嫡小姐,眼底闪过浓浓的惊艳之色。 妙有同众人一一见礼,诸座之人都是微微颔首,并未回礼,保持着表面客气,那裴凝芙就更是过分了,见着妙有就是冷哼一声,唯有钟桓,对她报以微笑回施一礼。 裴凝芙见钟桓待妙有这样友善,瞬间就不高兴了,这位钟桓是个家世品貌皆不差的俏郎君,可不能让苏妙有这块狗皮膏药给黏上。 想起平日里苏妙有对哥哥献殷勤的狗腿模样,裴凝芙心里就不痛快。她向来属意苏芳懿做她的嫂子,哥哥对芳懿也极为满意,可这苏妙有却很是没眼色,常往哥哥身边凑,一心想要嫁人国公府,她也不想想,就她这样的也配? 裴凝芙却不知道,柏西侯夫人与她定的准嫂子苏芳懿早就打算入宫做皇妃了。 当今皇帝不过年十八,少年天子,后宫中一个嫔妃都没有,若是苏芳懿入宫做了皇帝的宠妃,甚至是一国之母,那柏西侯府的地位便水涨船高了。 柏西侯夫人知道,裴季同中意苏芳懿,裴国公府一直有意与柏西侯府结姻亲之好,裴老国公四世三公,当朝辅政老臣,柏西侯府不得不巴结。 可三小姐与四小姐都指婚出去了,苏芳懿下面的庶妹们又年岁尚小,侯府适龄又未指婚的小姐中就剩一个苏妙有了,柏西侯夫人也只能将苏妙有推出去。 苏妙有虽性格不讨喜,可模样也是一等一的俏,身段也好,也够听话,正妻她的确是不配,可给裴世子做个妾,还是可以的。 柏西侯夫人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早就叮嘱过原身要多亲近裴季同,这也是为什么原身一直像块狗皮膏药一样围在裴家兄妹跟前招人嫌。 裴凝芙对着苏妙有嫣然一笑,捏着帕子走到妙有面前,先是细细打量了她一番,今日苏妙有穿着得体,上好的浮光锦料子,曲裾的收腰显得人身形纤长玉立。 裴凝芙拉起苏妙有的手,妙有腕子上的镯子露了出来,裴凝芙看了一眼,嗤笑一声道:“今日我还以为你有了些好货色呢,原也还是戴着不值钱的玉髓,同我家婢女滨儿的镯子一模一样呢!” 原主每个月的份例银子不少,可是都被王婆子克扣下了,手头的确没什么钱,也没什么好首饰。 妙有腕子上戴着一只芙蓉玉手镯,成色尚可,内絮冰花,剔透的粉紫色也与妙有这身雾玫瑰色浮光锦石榴裙很相配,镯子戴在手上衬得人腕白肌红,水灵灵的,根本没有裴凝芙说的那样不堪。 裴凝芙又动手点拨了一下妙有的耳珰,“这珍珠成色也不好,我那儿有哥哥送的南海珍珠,整整一匣子,放着也是放着,看你如此简朴,回头我送你两颗,让能工巧匠串成耳珰。” 妙有对这对白珍珠耳珰还挺满意的,她脸型微长,珍珠圆润正好弥补了脸型的瑕疵。 苏妙有知道裴凝芙就是在故意针对她,妙有抽出自己的手,淡淡一笑,心想这可就太幼稚了,这些话也许能刺激到原主敏感又小心的心,但是妙有可是将这些话当个过耳旁风。 “我喜节俭,自然比不得裴小姐财大气粗,奢靡成风。” 当今太皇太后极力推崇勤俭之风,上行下效,苏妙有这话顿时将整个裴国公骂了进去,这不明摆着裴国公府没把太皇太后放在心上吗,藐视皇家。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晚点还有一章~ 第13章 公然蔑视皇家,这种事情传扬出去,对任何一个世家来说都足以有灭顶之灾,裴季同眉头紧皱,责怪地看着苏妙有,“五小姐莫要口无遮拦。”。 裴凝芙显然被气妙有得不清,可她又哑火了,说不出反驳我苏妙有的话。 苏芳懿从石凳上站身起来,聘聘袅袅走到苏妙有跟前,亲昵地拉着妙有的手道:“五姐姐今日怎得如此暴躁易怒,阿芙不过玩笑几句罢了,怎还当了真?” 苏芳懿今日穿得艳丽,海棠色团云梅花纹凤尾罗裙衬得她秀色如琼花,秋瞳翦水,分外明艳。 妙有抽出自己被苏芳懿抱住的小臂,满目讽刺,笑着说,“不打搅了,我去那边看看。” 真稀奇,她开不起玩笑,斤斤计较?这样的和事佬怎么一开始没去劝裴凝芙说话要有分寸呢?不过是厚此薄彼罢了,这些日子侯府众人待她如何,苏妙有心中早就如明镜一般。 话不投机半句多,妙有转身便走,裴季同看着苏妙有离去的背影,心中怅然,不过又将目光重新移到苏芳懿身上,温柔缱绻依旧。 裴季同责怪地看着妹妹,严厉训斥道:“平日里同六小姐待的时候最多,如今怎么还没学会稳重,说话做事如此毛躁,成何体统!” 裴凝芙被骂了也不生气,笑嘻嘻地挽着哥哥,撒娇道:“是是是,芳懿最好,最得你心,哥哥赶紧将芳懿娶进门,到时候做了我嫂嫂,岂不是天天都可以教我?” 一听这话,苏芳懿面上得体的笑容微微一僵,裴凝芙就是这样,爱说一些没谱的话,母亲说她将来可是要做皇妃的,这样的话若是传的满城风雨,她还有何名节,有何脸面? 裴季同被自己妹妹如此打趣,俊逸白净的脸上飞上一抹云霞,连忙端起茶水来抿一口掩饰尴尬,眼神觑着苏芳懿,见苏芳懿神色淡淡,裴季同眼神渐渐漠然下来。 他能感觉的到,苏芳懿对他是无心的。 * 妙有离了凉亭,却不能回西翠院,只得在观春园里随意逛逛。 海棠树下扎了一个秋千,妙有坐上去荡着秋千玩,霜儿站在一旁看着。 夹杂着杏花味的春风轻抚鬓角,妙有眯着眼,舒服极了。 就在这时,前面的石子小路上冒出来两个拿着花篮子的女童,女童扎着冲天髻,长得粉嫩玉砌,正滴溜溜地眨着眼看着秋千上的苏妙有。 霜儿见了赶忙推推妙有的肩膀,随后小步跑向那两个女童,笑着道:“七小姐和八小姐没人跟着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妙有看着两个穿着一模一样的粉红春衫,扎着一模一样的小揪揪的女童,眼睛刷得一亮,是一对儿小双胞胎姐妹! 两个女童长得很是精致漂亮,睫毛又长又翘,眼睛乌黑圆润,像是两颗黑葡萄珠儿,妙有看得心都萌化了。 妙有一手牵一个,给编小辫儿,给推秋千,霜儿还用柳条和鲜花给两个小女娃编了花环。 没玩多长时间,两个孩子就饿了,妙有刚想起来她前一段时间找木匠做了苏州糕点模具,昨天手痒用模具做了苏式小方糕,没吃完还有的剩,便叫霜儿回去拿给两个小孩儿吃。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不完了,明天补全这章。过几天改文名文案,最近要结课考试了,可能会缓更,这本一点存稿都没有~ 晚安,亲们。 第14章 霜儿刚走没多久,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就寻了过来,嘴里叫着:“两位小姐可叫奴婢好找,林姨娘已经在亭子上等着了,快快随奴婢过去吧。” 两个女童怯怯地唤了声乳娘,小手拽了拽女人的袖子,“可以带漂亮姐姐一起去吗?” 这时乳母才给了妙有一个眼神,“多谢五姑娘照顾两位小主子,姨娘怕是已经等急了,婢子就带两位小主子先行一步,勿怪,勿怪。” 林姨娘向来依附柏西侯夫人,底下的人都知道五小姐为主母不喜,谁敢和苏妙有凑得近呢,自然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了。 妙有也没有勉强,蹲下身来,将自己头上的花冠给七小姐戴上,一手捏着八小姐的脸蛋儿,笑着道别。 目送着奶娘牵着两个小粉团子的背影,妙有遗憾地想,小方糕还没来得及尝呢,罢了罢了,只要在府里总有碰面的机会。 * 赏春会上多是附庸风雅,妙有回想着原主的记忆,知道她是时候回去了。 此时,来的人就更多,更热闹了。 大家都聚在一处蜿蜒婀娜的小河渠边,青石板堆砌的一小臂宽的河渠,引远处假山之水,河渠两旁摆着几个软蒲团,众人跪坐在蒲团上。 有美婢将酒碟置于清澈见底的流水之上,素手划拨两下水,让酒碟飘的更快更远些。 妙有找了个僻静的河渠尾巴处悄悄坐下,只当自己越透明越好。 可有人却偏不如她意,柏西侯夫人在人群里用目光搜寻着苏妙有,见她安安静静蜷缩在一隅,摇头叹气,恨铁不成钢地走到妙有跟前,拉起妙有的手,将她拽起来,“怎得坐这儿?快随我来!” 柏西侯夫人将苏妙有拉到前面人多的地方,按着妙有坐到蒲团上,末了,柏西侯夫人轻声在她耳边道了句:“这是个机会。” 果然,妙有一抬头就看见对面正端着酒樽,皱着眉头看着她的裴季同。 知音难觅,冤家倒是路窄!这回可真成狗皮膏药了,妙有冤枉的紧呢。 默默收回放在裴季同身上的目光,妙有看着渠中的流水,美婢们香袖如云,远处的亭上还有丝竹管弦之声传来,声音渺茫,如梦如幻。 这是上巳节之后游园集会上祈福与作乐的小游戏——流觞曲水。 那时候读《兰亭集序》,她就被文中讲的流觞曲水美到了,如今总算能亲眼见见了。 桌案上放着香瓜、蜜饯之类的小食,妙有悄悄捏了一个黑乎乎的腌李子放到嘴里,她还挺想吃点酸果干了。 “咳咳咳咳咳咳……” 妙有捂着唇,咳嗽的满脸通红,这李子又辣又咸,那股味道直冲鼻子眼,呛得她泪花儿都出来了。 苏妙有不知道这李子是用茱萸放入瓮中腌制的,粗盐杀青,自然又辣又咸。 没办法,这里没有垃圾桶也没有垃圾袋,妙有只能用袖子掩着,悄悄将李子吐到地上。 应该没人看见她的失礼吧,妙有吐掉李子后抬起头,环顾四周,却不巧,一下便撞入对座的裴季同探究的目光中。 他向来目力不错,更何况,他与妙有相隔不过半米。 少女眼里带着水光,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若是再不控制一点,泪珠就要掉下来了。 裴季同回想了一下一直以来自己对待苏妙有的态度。的确是颇不近人情,说到底,这苏妙有再怎样作妖也还是个半大不大的姑娘,又未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以后自己的言辞也不能太过恶劣,如此欺负一个姑娘,有失君子风度。 第15章 苏诏今日休沐,褪去中郎将的官服,今日着了一身月白锦袍,腰间坠着一块羊脂白玉,胸前刺了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鹤,袖口是如意云纹,端得一派风流俊公子。 见妙有眼蓄清泪,还以为她受了什么委屈,整日操刀弄棒的手掌宽厚而有力,虚虚地搭在妙有的肩膀上让人安心多了。 妙有回头一看,正是苏诏关切的眼神,“可是有人为难你?” 苏妙有即便再不济,那也是侯府正正经经的五小姐,绝不能容忍别人欺负了去,苏诏看了一眼对面的裴季同。 他比裴季同长三岁,苏诏入仕早,和裴国公府的小世子并不熟悉,只是上京人盛传裴郎才高八斗,定是下一年的状元。 可苏诏知道这位裴郎君向来属意六妹芳懿,奈何苏妙有也对这裴季同颇为痴缠,苏诏实在不想看到柏西侯府里上演二女争一夫的大戏。 妙有见苏诏虽问她话,眼神却盯着对面的裴季同,妙有欲言又止,神情颇为尴尬,伸出一根指头指着自己的眼眶:“只是呛到了,这是咳嗽的。” 裴季同站起身来施了一礼道:“五官中郎将。” 苏诏也回之一礼:“裴世子不必客气,今日春宴还望尽兴。” 两人打过招呼便各自落座不再讲话,僵硬的气氛渐渐消失。 妙有规规矩矩地坐在蒲团上,再也没有乱吃东西。 柏西侯夫人见人都来齐了,笑容满面,端着银酒樽,“今日高会群贤,其人如玉(引用),着实令我府蓬荜生辉,妾身先干为敬。” 在这个世界,对女子没有那么多束缚,男子虽可以三妻四妾,但女子也可自由提出和离,和离之后自由婚配,男女也可同桌对饮,像柏西侯夫人这样抛头露面的诰命夫人也见怪不怪了。 妙有很欣赏这个世界自由的风尚,否则真让女人闷在宅子里不出去,甚至弄一些裹小脚儿的陋习可真就让人厌恶了。 柏西侯夫人春光满面,在这流水宴席上犹如一只花蝴蝶一般,穿梭在席间同各个客人对饮。 妙有没有理会周围人互相的亲热寒暄,淙淙流水之上飘着几个薄银果盘子,上面放着十数颗带着水珠的新鲜青提。 食指头那么大的提子翠□□滴,自从穿到这里来,妙有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像样的水果了,端起银果盘,捏了一颗放进嘴里,果然汁水甘甜,冰凉爽口。 妙有这边还在用心的品尝着盘子里的青提,柏西侯夫人已经提议行酒令了。 这行酒令是各种宴会上极为普遍的游戏,划拳太过粗鄙,出身世家之人偏爱这种吟诗作对饮酒开怀的行酒令。 由一人做酒司令,品评众人即兴所作的诗文,将酒碟置于流水之上,酒碟停在谁面前,谁就依令赋诗作对。 “这酒司令一职,妾身便不客气了。”柏西侯夫人作为主人家,作为酒司令出题鉴诗,自然最合适不过。 “今日在座之人皆是启朝才子才女,行通令太过简单无趣,自然要行雅令,方可显诸位才华。”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引用)今春景正好,亦是我府赏春会,便取春一字为令好了。” 柏西侯夫人笑道。 这位侯府的当家主母不愧是当年名满上京的才女,果然文采斐然。 柏西侯夫人吟咏一句之后,酒碟先后停到了裴凝芙、苏芳懿那儿。 裴凝芙不通诗书,赋的平平无奇,苏芳懿的一句“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引用)”,赢得满堂喝彩。 众人皆赞有其母必有其女,柏西侯夫人也很是满意,对着苏芳懿赞许地点点头。 轮到柳中来的钟桓亦是一句精妙绝伦的 “青梅如豆柳如丝(引用)”,席上的人大多轮了一圈了,唯有妙有和裴季同还没赋过诗。 柏西侯夫人看向规规矩矩坐在蒲团上的苏妙有,心中了然,莞尔一笑道:“赏春会本是交流才思的,不如这次酒碟停在谁面前,谁就与对坐之人联一副对子。诸位以为如何?” 这是柏西侯夫人费劲心思为苏妙有和裴季同拉的红线。 果然,没有几轮,那酒碟漂到了苏妙有跟前,而妙有对面坐的正是裴季同。 柏西侯夫人慈眉善目:“妙有与裴世子有缘,不知是谁先来呢?” 妙有皱着眉头,心道,她哪里会对对子,平仄不分,连以前背的古诗词都拌饭吃了。 “裴世子是客,还是世子先。” 裴季同站起身来对众人施了一礼,吟道:“花褪残红青杏小。”(引用) “裴季同不愧是出身于裴国公府,诗礼簪缨,果真字字珠玑,隽妙雅逸。” 裴国公曾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裴家也是世代出状元的诗书之家,裴季同更是少有才子之名。 今日这句明显有意压低自己的文采,这一联还算好对,众人心中都道裴郎怜香惜玉,不忍姑娘出丑。 “只是不知苏家五娘子如何对呀?” 柏西侯夫人自然知道苏妙有胸中几点墨水,“我家五姑娘比不得素有盛名的裴郎,诸位莫要见笑。” 妙有站起身来,将那酒碟端起来一饮而尽,“才疏学浅,实在对不住,我自罚三杯。” 周围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不是吧这都对不上来,即便对不工整也就罢了,这样拂裴季同的面子,怕是脑子糊涂了吧。 妙有连饮三杯后重新落座,专门忽略了周围隐晦的目光,柏西侯夫人气得不清,她竟如此不争气,给侯府丢了多大的脸! 裴凝芙偷笑道:“简直贻笑大方,芳懿才思敏捷,你却诗书不通,同样在伯母的教导之下长大,差别如此之大,真是令人唏嘘!” 柏西侯夫人面露尴尬,裴季同也是上不去下不来。 苏诏啪得一声将酒樽放到桌案上,“行酒令无趣,昨日我新习得一套剑法,烦请诸君品鉴。” 雪白的长剑嗖一声被主人抽出鞘,青年侧颜冷峻,剑眉星眸,剑光飞舞间杏花缭乱,漂亮的剑花和矫捷的身手实在养眼。 妙有知道苏诏露这一手是为了给自己解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若是原身还在,看到自己仰慕的兄长这样护着自己,心里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第16章 霜儿拎着一个精致的小食盒埋着头匆匆忙忙赶到妙有身边。 “终于回来了,我还担心你找不到我呢。”妙有与小婢女悄悄咬耳朵。 “七小姐与八小姐是被林姨娘带走了?” 霜儿看向林姨娘那边,见两个女童拿着瓣香瓜吃的香。 妙有点点头,“一会儿等散了宴席,再将这些方糕赠给她俩吧。” 妙有望了双胞胎姐妹一眼,见粉嫩玉砌的女童还戴着花环,笑得一派纯真可爱,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两个女娃娃好像发现了苏妙有在看她们,瞬间记起方才与五姐玩得有多开心,立马甩掉乳娘的手,跌跌撞撞往妙有那儿跑去。 两个小孩儿爬上妙有的大腿,巴望着霜儿从西翠院带来的食盒。 妙有将紧闭的食盒打开,一股糕点的香甜味儿扑面而来,将小盘子端出来,那精致白腻,切的整齐四方的小方糕摆成了一个小塔,看起来香甜可口。 妙有为七小姐和八小姐一人拿了一块,苏式糕点的馅心多种多样,豆沙、莲蓉、桂花、枣泥、薄荷、玫瑰,而苏妙有这次做的是乌麻馅的小方糕。 “乌麻蒸续晒,丹橘露应尝。”(引用),乌麻也就是黑芝麻,《本草纲目》中记载可入药,可使白发返黑。 乌麻也是苏式糕点里的常用馅心,寻常人可能吃黑芝麻汤圆比较多,正好她家“狗子”现在正秃毛儿,苏妙有就做了黑芝麻馅的小方糕,没准儿还能防秃。 小方糕的外皮是由手磨的糯米粉和粳米粉按照特定比例混合调制而成的,质地细腻,入口软糯绵滑。 小方糕的外皮还印了复杂古典的花纹,馅料香甜,好消化,只是七小姐和八小姐已经吃了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了,糕点好吃,小孩子没有自制力,不知道什么叫饱,妙有怕两小孩儿吃撑着了,赶忙哄着人玩别的去。 柏西侯夫人身边的丫鬟与其低声耳语几句后,她神色惊讶又惶恐不安,府里突然来了位大人物,这是位天大的贵人,甚至连柏西侯都赶忙出门去迎那位贵人的尊驾了。 宋涟依旧手不离那柄象牙折扇,他从金片珠玉镶嵌的豪华马车里走下来,高挺的白玉冠微微低下,露出一张令人目眩神迷的侧颜。 马车下,一个身形高大健壮的侍从谦卑地伏在地上,悄悄挺直了背,宋涟一只洁白胜雪的靴子踩上那名侍从的背脊,姿态优雅地落地。 望着柏西侯府的匾额,宋涟那双丹凤眸子宛若寒星,果然是那股熟悉的灵气味道。 昨日暗卫禀报说寻到了祁烨白的蛛丝马迹,灵气就涌动在柏西侯府前,所以宋涟便亲自来赏春会好好查探一番。 宋涟神情慵懒,对跪伏在低的柏西侯摆摆手,“今日是侯爷的赏春宴,本座不请自来,本就叨扰,不必再对这些繁文缛节斤斤计较了,一切从简就好。” 宋涟是启朝的国御,善解梦,占卜观星之术非凡,从前先帝在时常留他在宫中宿夜长谈,先帝龙驭宾天之时,甚至曾亲口将当今陛下托孤给宋涟。 宋涟不仅仅是启朝的国御,更是先皇钦点的辅政大臣,在朝堂上门客三千,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宋涟此人性情乖张,喜怒无常,有朝臣曾不小心踩脏了他的鞋子,就被他蓄意报复,贬去了琉球,一辈子也回不来了。 柏西侯跟在宋涟身后,亦步亦趋,不停地用袖子擦着额上的汗,他与宋涟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这么多年来宋涟可从没踏入过柏西侯府半步啊,多半此次来者不善,也不知道夫人将坚果都准备好了没,柏西侯心里乱糟糟的,东想西琢磨着…… 赏春会上的人即便没喝的烂醉,也都微醺了,双眼迷离的人们一见着宋涟全都清醒了,连忙整理衣冠跪地行礼。 宋涟清冷的眸子扫过赏春会上所有的人,男男女女,最后锁定在妙有身上,眼中寒芒微闪。 苏妙有与祁烨白待在一起的时间格外的长,以至于身上都沾染上了祁烨白的灵气,宋涟对这道灵气极其敏感,几乎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谨小慎微的苏妙有。 宋涟让众人起身,他并不想这么快就打草惊蛇。 丝竹管弦之乐继续响起,只是席上气氛却一片惨淡,无怪乎是宋涟的突然到访,让大家都谨慎小心起来。 柏西侯夫人夫人也异常谦卑,在同宋涟说话时一直都含胸俯腰,堂堂正三品命妇竟然这样伏低做小。 宋涟回绝了柏西侯夫人特意为他准备的上上坐席,反而一屁股坐在了苏妙有身边的蒲团上,那蒲团之前正是钟桓的。 价值不菲的蔚色鲛人纱衣袍被毫不怜惜地逶迤在地,双胞胎小姐妹中七小姐见到宋涟很是惊奇,妙有还未来得及拦下,这小女娃就扯住了宋涟扇柄上的玉吊坠,自己奶声奶气地嘀咕着什么。 宋涟眉毛一皱,眼神冰寒,一只手便强硬地挥去了双胞胎小女娃抓着他扇坠的小手,七小姐看宋涟如此凶,吓得直哭,双胞胎看姐姐哭了,小脸一皱,哇的一声也嚎啕大哭。 眼见两个人哭的一个比一个凶,林姨娘急得眼眶转泪,却也不敢上前将自己的孩子带回来。 柏西侯夫人也吓得脸色惨白,心里暗骂林姨娘和这两个小崽子误事,连两个孩子都看不住,若是惹恼了宋涟,整个侯府都得跟着完蛋! 宋涟被两个孩子哭的头疼,狭长的丹凤眼冷冷地瞥向她们,小孩儿对情绪最是敏感,吓得立马止住了哭嚎,只敢哼哼唧唧地小声抽噎。 这时妙有大着胆子揽过宋涟身边的双胞胎姐妹,低声安慰着,神情温柔,将七小姐和八小姐脸上的泪痕用帕子擦干净,一人给她们拿了一块小方糕,很快就将两个小孩哄好了。 周围气氛渐渐好转,见宋涟没有发作起来,众人心中都松了一口气。 妙有悄悄觑了一眼在她旁边正襟危坐的宋涟,装模作样地含了一口茶水。 这人生得好,玉姿仙色,冷洁如巍峨之山,妙有心跳得有些快,春意盎然,她觉得好像也春心萌动了。 只一面之缘,但是苏妙有对宋涟简直好感度爆表,因为她就是一个耽于美色之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忘记了宋涟的亲们,他在第一章 就出现了哦,是文里第一个出现的人。 宋涟不是官配,狗帝才是,女主只是被这花花世界迷了眼~ 嘻嘻,总之宋涟是个冷艳美人,女主就吃这一款,不过女主喜欢宋涟喜欢的很敷衍,大概像看路上的帅哥一样叭。 第17章 宋涟落座没一会儿,香袖如云的美婢便端着一碟坚果放到宋涟面前的木几上。 红面黑底的盘子中堆着一些葵花子、花生、核桃、松子、腰果和榛子之类的坚果。 宋涟垂眸看了一眼面前的坚果盘,将宝贝折扇放到木桌上,纤长白皙的手指摸上一个榛子。 灵巧地将榛子黄褐色的外壳剥去,宋涟将里面酥香的果肉丢进嘴里。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没一会儿盘子里的坚果就所剩无几了。 妙有看呆了,她本以为自己一次性磕半斤瓜子就已经够疯魔的了,没想到宋涟比她更甚,吃了这么多干燥上火的坚果,她看他竟然连口茶水都没动过。 将盘子里的坚果们消灭干净,宋涟用干净的帕子擦擦手,重新拾起了手边的折扇。 宋涟微微侧身,将目光正大光明地放在苏妙有身上,妙有心虚地收回自己悄悄打量的视线,专心和怀里的两个小孩子玩红绳。 “那是什么?”宋涟用扇子指着苏妙有桌上的小方糕问道。 见宋涟主动和自己讲话,妙有受宠若惊,将只剩下两块的小方糕放到宋涟桌子上,“这是我闲来无事,随意做的一点小食,国御大人如若不嫌弃,就请尝尝吧。” 宋涟捏起一块雪白软糯的小方糕,放在自己眼前反复观察,迟疑着放进嘴里。 糯米外皮的小方糕软糯劲道,黑芝麻的馅心醇香油润,方糕底部还有一层薄薄的椰蓉,十分可口。 宋涟将剩下的半口也吞下去,“甚好。”,他端起茶盏来抿了一口茶水道。 苏妙有微微一笑,眼睛弯成月牙状,“国御大人吃得习惯啊就好。” 宋涟点点头算是回应,然后就没有再理会苏妙有,专心致志地看席上众人斗诗作赋。 而桌上那最后一块小方糕就被主人一直晾到了赏春会的最后,宋涟的余光落到了方糕上,糕点上方那只胖乎乎的小手一顿。 想要在宋涟眼皮子底下拿走糕点的七小姐嘴巴一撇,被宋涟吓得险些又哭出来,扭头跑回自己娘亲身边去了。 宋涟气定神闲地用茶盖将淡黄的茶汤徐徐拨动,呷了口茶水,将最后那块小方糕神不知鬼不觉地吞入腹中,吃完以后宋涟显得神情慵懒起来,半阖着眼,斜睨着苏妙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回到西翠院时,太阳已经西沉,暮色渐起。 苏妙有拖着满身的疲惫,祁烨白很敏感地发现她身上多了些不舒服的气息,妙有和宋涟邻座一下午,衣襟上自然沾染了宋涟的气息,宋涟能闻出祁烨白的灵气,祁烨白自然能闻出他的。 祁烨白很想问苏妙有今日是不是见了宋涟,可现在他还是苍狼之身,若是口吐人言,怕是要吓到她,询问今日之事只好作罢。 * 第二日,有宫人来传旨,当然不是皇帝的圣旨,而是国御的旨意。 宋涟诏妙有进占星楼,占星楼是宋涟的官邸,主要司观星占卜之事。 “中贵人可知国御大人诏小女何事?”柏西侯偷偷塞给那传旨的老太监一兜银子,笑眯眯地问道。 面白无须的太监笑着收下银子,“国御大人的心思,怎是你我能揣摩得了的?不过侯爷且安心,五姑娘聪慧,国御大人必不会为难。” 就这样三言两语,妙有就被“卖身”进了占星楼。 * 占星楼极高,屹立在上京宫墙之外,这楼阁并非木制,而是由一种材质特殊的黑石砌成,占星楼拔地而起,高耸入云,细而窄,颇有商纣王鹿台之风。 这次霜儿没有和妙有同进同出,自然是因为宋涟只召见她一个人,没有宋涟发话,守卫森严的占星楼怎么会让一个小婢子进去呢? 妙有由传旨的太监领着进了占星楼,墙壁上镶嵌着各种宝石,奢华又唯美,楼内的藻井绘着神秘的星象图,看着像是某种星系,只是妙有不认识。 这里暗,只开着一口很小的窗,外面的阳光照不进来,虽然烛火明亮,但是还是让人有些许不适。 太监将苏妙有领进了一间屋子,并且贴心地为她关上房门。 盘坐在蒲团上手结莲花印打坐的宋涟,缓缓张开了眼睛。 第18章 今日宋涟换了身雪青色花素菱直裾深衣,背后的墙面黑黢黢的,上面同样镶嵌了诸多珠宝,黄绿青蓝紫,煞是姹紫嫣红。 苏妙有进入屋内向宋涟行过礼,她惊奇地看见桌案上一只细嘴白瓷瓶里插着一枝含苞欲绽的红梅,可如今正是仲春时节,哪儿还有红梅可寻? 宋涟伸出一只手,先是对着妙有,掌心朝外,又移到了某个蒲团的方向。 苏妙有知道这是让她坐下来的意思,妙有显得谨小慎微,在这个时代皇权至上,而宋涟的地位,单看柏西侯府众人的态度,就知道宋涟身份尊贵,是她万万得罪不起的。 妙有跪坐在蒲团上,老老实实低着头,悄悄竖起耳朵准备听宋涟怎么说。 “你可知这占星楼缘何而建?” 宋涟拿起那枝沾着露水的红梅,如葱白的指尖拂过梅花淡淡的蕊,轻声问苏妙有。 “民女愚钝,猜想大约是为了观星占卜。” “前朝萨满人占星卜后事,我朝一一效仿,所以先帝建了这占星楼,命历代国御在此处窥测天机,以推国运。” “近日以来,我观北斗南移,天狼耀青芒,帝星紫微忽明忽暗,忽隐忽现……” 宋涟欲语还休,话只说了一半。 妙有听得仔细,她知道启朝的皇帝已经失踪多日,所以宋涟的意思是皇帝危及喽? “昨日我去赏春会,你的身上有天狼星灵气,天狼主煞,锋芒直逼紫微宫,是为乱国殃民的灾星。” 宋涟说话语气淡淡,可苏妙有一听,冷汗登时就流了下来。 想到电视剧里演的祸国妖孽的下场,活活烧死啊! 这个世界的人信奉天象,而她确实又是外来之人,保不齐被人发现换了芯子之后就被当成妖孽绑在木桩上活活烧死。 妙有朝宋涟深深一拜,“国御大人,民女只是个身居深府院门的女子,万万没有祸国的可能。” 宋涟见她如此态度,缓缓一笑,亲自走过来,扶起苏妙有的胳膊道:“谁说你是那妖孽了?” “你只不过是和那妖孽待得久了,身上沾染上了它的气息罢了。” 妖孽?她身边? 苏妙有想起来了自己院中养的那只会越墙头的流浪“哈士奇”。 “是否有不寻常的事物在侯府里,甚至与你很亲近?” 妙有没有说话,宋涟见她表情沉重,心中了然。 “这是除妖的符纸,是朱砂与我的指尖血混合所绘,法力无边,只需用明火灼烧符纸,将符灰混在茶水里,让那妖物喝下,一切便都可以解决了。” 宋涟从袖中拿出一张明黄色的纸符,绘着神秘的红色咒术,递到苏妙有眼前。 妙有讪讪接过符纸,表情险些裂开,这一幕真的好熟悉,太尼玛像法海忽悠许仙让白娘子显出蛇形了! “记住,此妖物不除,必有大患。” 宋涟将要交待的事都说完了,看样子神情倦倦,懒懒地挥挥手道:“你且先回柏西侯府吧,三日以后带那妖物来占星楼见我,我自当将它就地正法。” 苏妙有赶紧行礼告退,心中默默吐槽,本来以为穿到了古代频,结果其实是奇幻频??? 宋涟作为启朝的国御,是神力的象征,臣民们自然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宋涟本以为在他一番忽悠之下,苏妙有定然依他的意思将符灰给祁烨白喂下。 那符纸根本不是除妖符,而是苍狼的催命符! 奈何苏妙有并不是本土人,这个壳子里住着的是来自千年以后的现代灵魂。 苏妙有没想那么多,“哈士奇”是系统指定的目标人物,她怎么能随意听信宋涟的话就将“狗子”给毒死呢,虽然它秃毛秃得厉害…… 回到西翠院,霜儿早已将饭食准备好,她跟在妙有身边耳濡目染,做饭的手艺简直突飞猛进。 “姑娘,国御大人他,找你究竟为何事啊?”宋涟的大名霜儿早就听说过,是个喜怒无常的大人物。 妙有端着饭碗,夹了一片青菜放在米饭上,随意应了一句小事儿。 夜晚,妙有捏着宋涟给的符纸,符折成五角星,放在桌子上划拉来划拉去,“狗子”不能杀,可是三日以后她又要去占星楼向宋涟交差,难煞她也!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非常抱歉昂,咕了好久,一直在忙考试的事情,放寒假就勤快了!!! 第19章 是夜,妙有照例给苍狼梳毛儿,她心思不宁,来来回回光在背脊那一处梳。 苍狼掉毛已经没那么严重了,原来是黑白毛混搭,如今白毛丰茂,只剩下零零星星几撮黑毛,斑斑点点,像个小奶牛。 妙有将毛刷子上沾着的狼毛儿摘下,对着苍狼叹了一口气,自顾自地说道:“会说话不?会说话就跟我说句话。” 苍狼眼珠微微移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妙有像个神经病一样,掏出宋涟给她的符纸,将那符纸送到苍狼鼻尖左右晃了晃。 祁烨白毛都炸起来了,它当然认出这符来了,唯有宋涟那卑鄙无耻又心狠手辣之人才会绘出这等阴毒之符! 这女人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难不成宋涟这么快就已经找上她了? 看来宋涟已经发现他藏身在柏西侯府之中了,这地方已经不安全了,得尽快离开,可若是离开了侯府,他岂不是完全暴露在宋涟面前了,宋涟就更肆无忌惮了,杀他简直易如反掌。 妙有见苍狼反应这样大,还真就像白娘子见了雄黄酒一样,看着眼前炸毛的“狗子”,妙有默默将符纸收回袖中,揪了揪尖尖的狼耳以做安抚。 * 三日以后,占星楼。 妙有拎着一个食盒疾步匆匆,身后跟着婢女霜儿,霜儿手里提着个大笼子,细看之下,那笼子里竟关着一只大黑耗子,那耗子皮光油亮,尾巴长得吓人,足有成年男子一掌长。 妙有和霜儿跟着前面带路的人低头疾行,再次来到了宋涟那间古怪神秘的屋子。 那日的那只红梅犹在,依旧含苞欲绽,花苞□□,丝毫没有枯萎的迹象。 妙有来时,宋涟正在剥核桃,将核桃仁儿放在旁边的白盘子上,宋涟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不敢起来的苏妙有。 “如何?” 一道清冷似高山寒雪的声音在妙有头顶上响起,妙有的心瞬间玄了起来。 “民女幸不辱命。” 妙有将关着大黑耗子的铁笼子推到宋涟的脚边。 “这妖物机灵得紧,没少盗我院里的粮食吃,□□也下了,老鼠夹也放了,愣是抓不住,从前我道它真是成了精,原来竟是真的,多亏了国御大人的纸符,这才降得住这妖物。” 闻言,宋涟狭长的丹凤眼一挑,看了眼笼子,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宋涟整个人瞬间僵住了,眼皮跳个不停,他那鱼腹白的手指微微扶住额头,欲言又止。 “你,你暂且先退下吧。” 妙有道了声是,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摆告退,走过长廊才想起来,那食盒还没交给宋涟,故而又拎着食盒折返回去。 “国御大人,我新做了些……” 话音未落,妙有看见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大黑耗子趴在红木桌案上,宋涟正将核桃仁儿送到耗子的嘴边。 养仓鼠的很常见,养耗子的,还是这么大个儿的大黑耗子,宋涟是第一人。 苏妙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大黑耗子细长的灰尾巴吊在桌案上,那么长一条,简直能绕她手腕两圈还不止。 “何事?” 宋涟放下手中的核桃仁,换了个姿势,做在蒲团上支着腿凝视着妙有。 目瞪口呆的苏妙有轻轻颤了颤,“民女新做了些糕点,花生酥,味道甜酥可口,特意送来给国御大人品鉴。”苏妙有将食盒捧在双手上道。 “你有心了,放下吧。”宋涟神情淡淡道。 妙有看了一眼桌上的耗子,上前去的步子登时顿住,将食盒就近放在脚边后离开了。 妙有不知,这只老鼠的确不是寻常老鼠,而是有灵智的精怪,祁烨白发现它时,它正在米缸里偷吃,这玩意儿同宋涟有点关系,那黑耗子一见到祁烨白便疯狂逃窜,祁烨白手疾眼快,当即按住这老耗子的尾巴,逮住了它。 妙有见这老鼠不是寻常,就打起了拿它顶替祁烨白的主意,这才将老鼠交给了宋涟。 妙有不知道她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宋涟早知祁烨白足智多谋,狡兔三窟,不会轻易被他发现,而今日妙有身上的苍狼气息弱了一倍还不止,当即便以为祁烨白在柏西侯府不过几日便离去了。 第20章 苏妙有回到西翠院,后背都湿了一大片,不知道她有没有骗过宋涟。 总之希望那只耗子可以吸引宋涟的注意力吧,不过看他好像还挺喜欢那耗子的! * 妙有已经很久没有再去卖烧烤了,东西都闲置了好久,她让霜儿将那套烧烤架卖给了那条街上摆摊卖烤地瓜的大爷。 现在还是阳光明媚的春日,过几个月入夏了,日头毒辣,干不了多久的,烧烤摊在晚上还算火爆,可侯府有宵禁,妙有只能赶在天黑之前回到西翠院。 再加上烟熏火燎,灰头土脸,虽然收入可观,可苏妙有也不想一直这样下去。 想要脱离侯府,必须先经济独立,她想干票大的! 今日妙有做了几样精致的苏州糕点,有酒酿饼、云片糕和绿豆糕。 酒酿饼的样子跟小月饼差不多,是苏州特有的春日时令糕点。 之所以叫它酒酿饼,是因为做饼皮的面是用冬小麦酿发的清酒来和的,和面过程中不加一滴水,面中带着麦香和酒香,饼皮松、软、糯、韧。 馅料妙有是做的玫瑰的,色泽红紫,花香醉人,咬上一口,带着清冷酒香的饼皮和香甜四溢的玫瑰馅料一同入腹,犹如清明时节的纷纷雨,妙不可言。 妙有尝了一块,多日不做,倒是未曾手生,酒酿饼做的效果极好。 妙有给“狗子”扔了一块酒酿饼尝尝味儿,剩下的都装进了食盒里,冒着热气的精致点心被盖子盖得严严实实。 苍狼大长尾巴一甩一甩的,心道这女人越来越抠抠嗖嗖的了,一盘子的糕点,就扔给它一块儿! 深觉“失了宠的”狼陛下尾巴一撅,迈着猫步走了。 祁烨白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宋涟已经感受到了他的灵气波动,他必须要找到椿木。 椿木味道浓郁,只要他将一段椿木带在身上,任凭那宋涟的鼻子再灵,也绝闻不出他身在何方。 身形矫健的苍狼一跃便跃上了柏西侯府高耸的墙头,几息之间便消失在柏西侯府。 捏着云片糕想要投喂“狗子”的苏妙有眼睁睁地看着白毛多黑毛少的“哈士奇”飞檐走壁的英勇身姿。 云片糕啪得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身碎骨,一如苏妙有那颗辩证唯物主义的心。 苏妙有抖了抖身子,退回了小厨房里,点根烟,只想点根烟冷静冷静。 手有点抖,妙有将糕点统统装进食盒,拎着三层屉的红木食盒进了原身便宜哥哥苏诏的院子。 苏诏院里的小厮告诉妙有苏诏上朝未归,妙有只好坐在堂屋里等。 小厮觉得稀奇,他见过这位五小姐几次,也是来这儿找世子爷,拎着食盒,不过神态倒是与此时截然不同。 那时的五小姐身形孱弱,颤颤巍巍一小只,眼里全是不安与自卑,懦弱到不敢抬眼看着他讲话,从头到尾都是埋着头,看着她那那打转的手指。 如今的苏妙有,泰然自若,啖着茶水,一身水绿罗裙,发上一只素簪,像窗外抽条的柳枝,亦像淡看红尘俗世的佛陀,悲天悯人却也置身事外。 妙有手指灵活地在桌子上敲着,百无聊赖,等着苏诏下朝。 苏诏回来时官服还未来得及换下,见妙有在,明显愣了一下。 妙有上前去施了一礼,笑道:“世子爷披星戴月着实辛苦。” 苏诏微微颔首,不苟言笑,模样认真又严肃:“职责所在。” 皇上如今不知所踪,他虽知陛下安然无恙,只是如今皇帝离宫,朝堂之上波云诡谲,他必定得小心谨慎行事,拱卫京师,支撑社稷。 “今日做了些小玩意儿,我尝了尝,还不错,特意送与世子爷品鉴。” “是些糕点,果腹而已。”妙有怕苏诏推辞,连忙补充道。 “多谢。”苏诏愣了一下,从前她也常给他送吃食的,只是后来不知怎得就再也没来过了,甚至连哥哥也不叫了,平常见了他更像老鼠见了猫,躲都躲不及的样子。 妙有将食盒递给小厮后,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小脸儿上一片愁云惨淡。 “怎么了?最近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对的,就是等你这句话了! 妙有装作为难的样子,“我生母未脱奴籍,前些日子因病去了,身后事已托人料理好了,不过还留下一间妓馆,那些姑娘们早就被遣散了,可那块地皮却充了公。” 苏诏沉吟道:“是,秦淮馆?” “正是。” 苏诏身边的那些朝臣们常去秦淮馆寻欢作乐,在启朝,狎呢歌姬并不算什么放荡的事情,相反,还是墨客权贵之间流行的风流之事。 苏诏为人刚直,自然瞧不上这些。 “秦淮馆原是我生母的产业,我生母没了便被府衙充了公。如今我想拿回来……” 妙有看苏诏皱眉,立马说道:“自然不能再做妓馆了,那些沦落风尘的姑娘本就可怜,能有个安稳的容身之所也是好的。” “此事我帮你问问,你是芳姨的女儿,自然有权将秦淮馆收回来。”苏诏点头道。只有那些无人继承的家产才会被充公,苏妙有还活着是断断没有将秦淮馆充公的可能。 妙有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秦淮馆那处地皮不花一分钱到手了,这是她的本钱。 * 苏诏将食盒打开,盘子里摆着精致的糕点,绿豆糕颜色清爽,与那黑底红面的碟子相映成趣,最绝妙的是那雪白的云片糕。 云片糕轻薄如纸页,夹杂着少许淡黄桂花碎,折成行云流水的云片型,片片分明,漂亮精致极了。 苏诏捏了一片云片糕送入口中,糕点是由糯米、白糖、猪油、榄仁、芝麻按比例混合制成的,甜酥细软,口感如含凝脂,满口的糯米清香。 苏诏吃了一片以后便不再吃了,他把食盒递给身边的小厮,那小厮一阵雀跃,从前五小姐送来的吃食,世子爷都会赏给他的! 那小厮还没来得及多欢喜一会儿,便听到苏诏下一句话:“将糕点拿到书房去。” 小厮怔愣了一下,世子爷怎得突然转性了? 他不敢多言,赶紧将食盒盖好,拎着糕点去了苏诏的书房。 第21章 是夜,万懒俱寂,月色熹微。 雪毛松软的苍狼在漆黑树影的掩映下跃入柏西侯,细看之下,那苍狼的口中还衔着一段不知名的枯树枝。 祁烨白幻化出人形,一个翻身,伶俐地借着窗子蹿进了苏诏的书房。 此时苏诏正亮着烛火在桌案上处理公务,烛火摇曳间,他的面前骤然出现了一个雪衣青年。 俊美无俦的青年灵巧地在地上打了个滚后站起身来,将胸前的黑发用手掌拨到脑后,此人正是化为人身的皇帝陛下。 苏诏赶忙放下手中的公文,起身向祁烨白行礼问安。 祁烨白在不远处那贵妃躺椅上卧倒,像是没了骨头一样,一只手肘支着,手掌撑着自己的头,冰蓝色的眸子望向苏诏。 “朝中有何异动?” “宋涟要迎立陛下的小侄子,中山王。” 祁烨白听了以后哂笑一声,他那小侄子,如今还不过十岁,狗屁不通的稚子。 “宋涟这老贼,不过是想挟天子令诸臣罢了!” 宋涟看着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祁烨白居然口口声声称之为老贼? 其实任谁也不能想到,宋涟其实早已年过半百,宋涟自先帝那朝起便做启朝的国御,先帝早已宾天,可宋涟却颜如少年,不见老迈。 众人皆以为国御宋涟身怀神力,故而不 老童颜,其实只有祁烨白心里最清楚,宋涟他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朕还没死呢,只要朕回朝,皇位自然复得,让他立个傀儡皇帝又能如何?。” “阿诏,你不必反对他立新皇,只要别让宋涟将我们安插在朝中的朝臣换掉即可,待我解决好后顾之忧,回朝之时再收拾这老东西也不迟。” “那陛下准备何时还朝?”苏诏问道。 “再过段时间,不急,不急……” 祁烨白越过苏诏,眼珠子落到了苏诏身后的桌案上。 那桌案上摆着三盘点心,白、绿、黄,三色,片、糕、饼,三样,精致至极,祁烨白眼神一瞄就知是出自谁之手。 看到糕点,顿时就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 祁烨白从贵妃躺椅上下来,闲庭漫步般走到桌案面前,食指和大拇指摸上一块儿酒酿饼。 苏诏见祁烨白拿了他的饼,连忙伸出手呼了声陛下。 祁烨白将小月饼般大小的酒酿饼随意丢进口中,转身“嗯?”了一声,漂亮的冰蓝色眸子凉凉地睨着苏诏。 “无事,陛下请用吧。”苏诏无奈道。他总不能说皇上住嘴吧! 祁烨白嚼了两口后很快吞下,小声叨叨:“没刚出锅,热腾腾的好吃。” “陛下,您方才说什么?” “没什么。”祁烨白又咬一只酒酿饼。 盘中的云片糕和绿豆糕大多都被苏诏吃了,唯有酒酿饼还有的剩。 苏诏看着盘里愈发少了的酒酿饼,心疼的不得了。 他自己都不舍得敞开坏了吃,每每处理完一卷公文,才捏一小片云片来吃,这陛下一来,这些点心统统就进了狼肚子。 第22章 祁烨白将酒酿饼吃得只剩下盘子里的几米碎渣渣后,抹了抹嘴角,隔空丢了一个枯树枝给苏诏。 “将此物做成颈链后,送到西翠院,亲手交给你家的五姑娘。” 苏诏接过祁烨白抛过来的那段枯树枝,一脸莫名其妙,他摊开手,将碰了树枝的食指凑到鼻子跟前嗅了嗅。 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说臭不臭,说香不香。 那段木枝大约有两指宽,正是椿木,是祁烨白费尽心思得到的,掩盖自身灵气波动,不让宋涟那狗鼻子闻味儿寻来的秘密武器。 * 祁烨白离开苏诏处后,又重新变回狼身,准备悄悄潜回西翠院。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穿过那石桥边的绿柳后,他便感到头一阵的晕眩。 苍狼晃了晃它那狼脑袋,眼睛眨巴眨巴,努力想要看清楚眼前虚晃无比的路。 他这是中招儿了!!! 祁烨白不敢耽搁,赶紧加快脚步回到西翠院。 妙有看见“狗子”踉踉跄跄跑回了自己的小窝,察觉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头,赶紧放下手中的纸笔,追了进去。 妙有看见苍狼无精打采地趴在蒲团上,粗重的呼吸吹气地上细细的尘埃,她皱了皱眉,走到苍狼面前,摸了摸狼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难道是跑出去吃坏东西闹肚子了? 祁烨白努力地睁着狼眼,他如今全靠毅力撑着眼皮子,眼前浮现了好多个苏妙有,满屋子都是,身上还冒七彩的光! 这女人什么时候学会□□术了,变出这么多个在他眼前晃,看得他头好晕好难受啊! 苍狼一狼爪拍掉苏妙有在它身上摸索的手,狭长的狼眼都瞪圆了。 冰蓝色的眸子清透,好像布上了一层淋漓水光,无辜又漂亮,一下子就戳中了妙有的萌点,要不是现在情况好像不太对,她肯定忍不住将“哈士奇”的狗头搂进怀了,狠狠rua它个百十来回! 没过一会儿,妙有惊恐地发现,苍狼白色的毛毛开始变得粉红,很浅的那种,不仔细看看不出来,黑毛倒是没什么变化,但白毛却从毛发根部那里变得粉红了。 这,这还能自己自动染发?妙有表情有点绷不住了,想起来自己给这只“狗子”取的名字——芭比,这样想来,这一头芭比粉毛还挺配的。 等等,那是什么? 妙有发现苍狼嘴边的毛毛上沾着浅褐色的糕点渣,是她今天早上做的酒酿饼。 酒酿饼里加了清酒,虽然度数不高,但是祁烨白对酒精过敏,他一下子吃了一那么大一盘子的酒酿饼,如今浑身都起了红疙瘩。 三角狼脸以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祁烨白没碰过酒精,就连自己也不知道这过敏反应来的这么迅疾。 妙有连忙让霜儿去厨房煮些解酒汤和清热解毒的绿豆汤,这儿又没兽医,她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喝下解酒汤和绿豆汤以后,粉红毛肿脸的苍狼才好受一点儿,哼哼唧唧地趴在蒲团上打起呼噜来。 妙有见“狗子”大约是没什么事了,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今天累了一天,她也困了,明天还有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只酒精过敏的狗子,我也不知道酒精过敏的人吃很多酒酿饼会不会过敏,也不知道过敏的反应是啥样的,总之这些都是私设…… 不要杠俺,不要杠俺,都是俺瞎编的。 第23章 今日午间,妙有做了道香菇酿肉。前两天正好在集市上看到有卖小花菇的,小花菇这种菌类多是野生,大小不均,菇头上常常有各种裂纹,品相并不好看,故而价钱便宜。 但是妙有知道,这种香菇比一般的菇做香菇酿肉更鲜美,肉质更肥厚。 妙有早就将小花菇晾晒过一日了,又经炭火微微熏烤过,小花菇脱水之后味道更加鲜美。 将虾仁和猪肉一同调制好的馅料放入小花菇中,上锅蒸一段时间,再加上妙有调的特有的酱汁,这道简单的香菇酿肉至简至香。 雪白素静的盘子里摆着几片翠绿逼人的小油菜,褐色的香菇和肉团粘在一起,周围是淡黄清亮的汤汁,一些嫩绿的香葱碎做点缀,看着便让人食指大动,食欲顿开。 香菇素来便有“山珍”的美名,小花菇更是鲜中极品。 那肉馅带了虾仁的鲜,完美中和了小花菇的土腥气,咬上一口个个鲜味十足,爆汁舌尖。 原本被过敏折磨得灰头土脸,没了精气神的苍狼一闻到这香菇酿肉的香味儿瞬间就满血复活了。 * 苏诏派人捎来消息说,衙门那里他已经打过招呼了,地契记录在档之后便会亲自派人送与她。 “五小姐,世子爷说了,您今日便可去看看秦淮馆那处地产看看,若是缺什么,尽管和世子爷提。” “多谢,我晓得了,代我向世子爷道声谢。”妙有点点头道。 这苏诏的动作快啊,她本以为起码也得三四天,却不成想不过短短两天,苏诏便将这件事给办妥了。 果然,特权人士就是舒爽,若是换了她去要地契,必然是要吃个闭门羹。 妙有摩拳擦掌,便要出门去看看那秦淮馆如何,霜儿拦下了兴事冲冲的妙有,提醒她戴上幂篱再出门。 启朝虽民风彪悍,对女子没那么多的束缚,但苏妙有毕竟是世家未出阁的女子,这样抛头露面地去秦淮馆并不好。 隔着白纱视物,妙有怪不习惯的,看不太清路,于是便时不时地挑起幂篱来。 “我的小姐啊,你放下,快放下!” 霜儿低声叫着,手忙脚乱地将妙有的幂篱整理好,把她整个人捂得严严实实。 街上的人流量不小,两个官家女子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分外惹眼,旁边的卖货郎一直都往她们这边瞟。 妙有也发现了,赶忙将幂篱戴好,忙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 秦淮馆是上京数一数二的风月场所,处在繁华地段,建的也是极为阔大豪华。 一个人经营这么大个场子,妙有心道,这原身的亲娘还是个小富婆嘞! 秦淮馆早就提前被苏诏肃清了,平日里,妓馆的姑娘们还穿着清凉地招揽生意呢,今日却门庭冷落,只有两个婆子正勤恳地洒扫。 这楼气派漂亮,妙有被人热情地迎进门,仔细打量了这妓馆的装修,抬头向上望,藻井绘着兰花,古色古香,颇有韵味,完全看不出是个妓馆。 秦淮馆一共建有三层,最顶层是住人的。 秦淮馆的老鸨领着妙有四处转,她笑得明艳,拉着妙有的胳膊说个不停,可身上那浓重的脂粉味熏得妙有头发昏。 妙有悄悄将自己的手臂从老鸨怀里抽出来,“可否带我上楼看看?” “自然,自然,姑娘请随我来这边。” 踏上那木梯,妙有见了二楼神情微妙,一条走廊通四方,围成了一个大大的正方形框,一间间的卧房比邻走廊而建,鳞次栉比。 妙有见那老鸨话语间神色暧昧不已,大约知道这二楼是干什么用的了。 “不必逛了,我们下去吧。”妙有已经大致了解了这秦淮馆里的构造了。 妙有就近做在一楼大厅的椅子上,一边品着茶水,一边打量着秦淮馆的格局,心里暗暗打算一定要搞搞这里的装修了。 那些七彩的绸缎条什么的一定要换掉,太过浮夸,还有楼上的房间,必须要整修,毕竟苏妙有想要开的是饭馆不是夜总会啊。 妙有屁股还没坐热,一阵女人们的哭嚎声便从木梯那边传来。 这些女人们年纪都不大,一路哭哭啼啼地来到一楼大厅,妙有估摸着这些人都是从三楼卧房里下来的风尘女子。 这些女人们虽穿着绫罗绸缎,模样也是极好,有些人表现的小家碧玉,大方得体,但大部分都穿着清凉,举止轻浮。 女人们跪在苏妙有面前,悲悲戚戚地哭道:“我们无依无靠,身落奴籍,妇道人家,没有什么生计,若是离了秦淮馆便无处可去了,苏小姐慈悲,求求小姐不要将我们赶走啊!” 妙有赶忙站起身来,她是个崇尚自由平等的现代人,接受不了别人这样动辄跪拜相求。 那老鸨看妙有为难,将一叠不知名的纸塞给她,“大人说了,这秦淮馆的地契由苏小姐继承,这些妓子们的卖身契自然也要过到小姐手里,苏小姐想如何发落她们便如何发落,是去是留是卖都看小姐的意思。” 这么多人,算上丫鬟和婆子足有五六十个,一时间妙有还真不知道如何安置才好。 沉吟了一会儿,妙有将老鸨塞给她的那叠卖身契又还给了老鸨,“劳烦您将这些卖身契发还给她们,我这里不需要这个。” 这些人一听苏妙有并不打算留下她们便哭道:“苏小姐,不要赶妾们走啊,妾不想离开秦淮馆。” 她们没有一技傍身,又是风尘女子,是嫁不进什么好人家里去的,骤然没了安身之所,心中惊慌万分。 “这样吧,若是有人想离去,便带上自己的卖身契自行离去,若是有人想要留下,也可拿回卖身契,留在我这里做工,不管如何,如今大家都是自由人了。”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等好事? 这些姑娘们惊得连眼泪都憋回去了,一个个都愣在了那里,老鸨将卖身契挨个送到她们手里。 捏着卖身契,她们都不敢相信,这价值至少百两纹银的枷锁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解开了,就像是做梦一样。 穿得桃红柳绿的姑娘们喜极而泣,纷纷向苏妙有叩头感激。 一部分人拿着卖身契离开了,还有多一部分留了下来,妙有数了数足有二十多个年轻姑娘都选择留在这里。 “你们,你们可有什么一技之长?”妙有问了一句,又怕出现什么少儿不良的羞耻台词,紧接着提醒道:“比如什么琴棋书画,舞蹈唱歌什么的。” 漂亮的姑娘们七嘴八舌,挣着抢着表现自己,有人说会赋诗,有人说会弹琴,有人说会拨阮,有人说会跳舞,有人说会作画…… “不错不错不错……”妙有笑得狡黠,很好,用餐之时来点儿歌舞,听个小曲儿够享受了…… 晚些时候妙有叫霜儿将纸笔送到她的卧房里,准备算一下账。 整个秦淮馆连楼带地皮没花一分钱,装修倒是需要不少钱,加上雇佣一些小二儿、厨子的工钱,零零碎碎的布置,没个上千两办不下来。 妙有卖奶茶摆烧烤摊虽然挣了不少,但 买那处宅院也花去了不少钱,这样算下来手头的钱必然不够。 妙有翻了翻系统包裹,自从穿越以来她没少给“狗子”做好吃的,背包里的好评空盘倒是大几千,看了看系统商城界面,一百个好评空盘道具可以兑十两银子,最后东拼拼西凑凑,妙有倒欠了系统商城六百多两银子!!! 拖家带狗,负债创业,生活不易,叹气打气。 * 约莫十日之后,秦淮馆已经焕然一新了。 正午十分,妙有站在自己新开业的酒楼前,捂着耳朵看那用竹竿挑起来的鞭炮霹雳啪啦炸得满天青烟和红纸,脚边的“狗子”也依旧气宇轩昂,如同莅临朝堂。 放完了鞭炮,吸引了一大波的看客,这青楼楚馆大变酒楼也是上京城里难得的新鲜事。 妙有笑着走到酒楼的匾额前,招牌上蒙着块红绸,红绸上绑着一根绳子,霜儿将红绳送到妙有手里,妙有使劲儿一拽,红布绸刷得一下落下来。 金丝楠木的长方形匾额高高悬挂在典雅大气的酒楼正中央,油着枣红漆的匾额上大书四个飘逸烫金大字:“人间至味。” “我们老板说了今日开业,所有吃食酒水统统半价,只限今日,大家千万错过啊这”一个黑壮的小厮高声对着人群喊道。这小厮是苏诏怕妙有太忙应付不过来,特意派过来帮她的。 酒楼里大修过,早已和原来的秦淮馆大不相同了 装修师傅按照妙有的意思在一楼大厅里开凿出了如衣带般的浅水道,水道底面是漂亮的五彩鹅卵石铺就的,水里还养了许多条金鱼,一张张饭桌就傍着那水道,分布地错落有致。 每张饭桌上或是不起眼的角落里都摆着一些时令鲜花,那些全都是妙有插的。 她以前对插花很感兴趣,还特意报了个 班系统地去学过,深漆色矮墩细口陶瓶里插着精心搭配好颜色的不知名野花,十分有意趣,极美极雅。 一楼大厅做成了大排档的样式,放了十几张大桌,大厅的台子没有拆除,那些拿了卖身契却没有离开的姑娘在台子上吹拉弹唱,罗裙翻飘,让人既可以享用馐珍美味,又可以欣赏丝竹管弦之乐。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我短小,剧情也无聊,但是你们不可以跑!!!理不直气也壮jpg. 第24章 人间至味的墙壁刷成了低调的灰黑色,上面画着傲雪凌霜的红梅,簇簇几枝,墙壁上有许多个小木牌子,半个手掌大小,摆放地精致整齐,用红绳串起来,一列列挂在墙上。 木牌子上写着的是酒楼的菜单,分菜、汤、羹、点心、面条、茶酒六类,足足有近百种菜品。 如今酒楼才刚开业,大厨师只有妙有一人,许多复杂的菜品都没有挂牌,她想着,过一段时间一定要收些学徒,既可以减轻自己的工作量,又可以给酒楼上新品。 苏妙有在酒楼里转了转,发现客人并没有她想象得多,多数人不愿意尝试新事物,看来还得再加把火,只要人肯进来,她保准能让这人不愿意再出去。 妙有悄悄在霜儿耳边交待:“去外面招呼声,就说我们酒水全免,无论他们来不来这儿点菜,进来歇歇脚,喝口水都是行的。” “这,这我们岂不是很亏本?” 霜儿眼中浮现出担忧的神色,她本就不看好妙有抛头露面地办什么酒楼,在她看来做生意不安定的元素太多,与其累死累活不如找个如意郎君。 “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做就是。” 妙有打发霜儿去外面招揽客人之后,又叫了几个店小二去茶水间给每个餐桌上放上茶水。 对于一家能够发展持久的酒楼来说,首先这服务态度就要一等一的好。每次她去海底捞,那儿的员工就热情的不得了,给倒水,给拿水果,甚至还代玩游戏! 在一楼大厅里转转,妙有觉得没什么问题了,便戴上围裙进了后厨,准备做菜。 虽说她父亲是做白案的,她也继承了父亲衣钵,专注苏式糕点近十年,但是妙有一向对烹饪感兴趣。 鲁菜、川菜、苏菜、湘菜、徽菜诸多菜系皆有涉猎,集百家之所长,莫说在这小小一间酒楼里做掌勺大师傅,便是那国宴,她也去得。 人间至味的后厨是妙有特意吩咐工人扩建的,这里原本是秦淮馆放杂物的储物间,如今改造的既宽敞又明亮,算起来比她住的西翠院还大,炊具一应俱全,干净整齐地摆放在各自的位置上。 妙有用绢布擦去刀面上的水珠,今日的第一道开场菜她要做扣三丝。 扣三丝又名金银扣三丝,是个兆头极富贵的本帮特色菜,作为酒楼开业的第一道菜很合适。 妙有拿出草框里用荷叶包好的大火腿,万幸这个世界也腌火腿,不然这扣三丝还真做不了。 这火腿外表黑不溜秋的,看着很是脏污,但批下外面的那层薄肉,便会露出里面饱满油亮,色泽紫红,肉质细密的火腿肉。 这扣三丝,扣的究竟是哪三丝呢? 火腿、冬笋、鸡肉脯。 将用温水浸泡过的干香菇切下根部,批下香菇顶,将薄薄的香菇顶放在碗的最底部。 妙有让霜儿来后厨帮忙生火,将前一天就炖好的鸡汤倒入锅中,放盐、葱段、姜片调味,汤微微发热,下入鸡肉脯煮至肉色发白。 鸡胸肉要多煮一会儿,煮得老些才能撕出又细又长的鸡丝。 煮好鸡肉脯后,鸡汤不能废,虑去葱姜,鸡汤呈出备用。 将火腿批成薄片加绍酒,放入蒸屉里蒸一小会儿,火腿事先蒸熟可以很好地扩大火腿与鸡汤的接触面积,让两者融为一体。 放凉的火腿片与冬笋切成细丝,越细越好。扣三丝是本帮菜里的炫技菜,最是考验做菜人的刀工。 妙有是个外行人,空有架子,刀工底子比不上真正的大师傅,听说真正厉害的厨师可以将冬笋切成不到0.5毫米的细丝。 将火腿丝和笋丝紧贴着瓷碗的内壁放入,均匀交替,然后用火腿丝、冬笋丝、鸡肉丝填好碗中空缺,手指压实。 最后淋入少许鸡汤,大约到碗沿下五毫米处,将小碗放入蒸锅中加大火蒸。 妙有将出锅的瓷碗倒扣在盘子中,撒上翠绿的豌豆苗点缀,淋入备用的热鸡汤。 白瓷盘里的扣三丝状如小山,金银交替,顶上是个褐色的香菇顶小盖子,“小山”坐落在淡黄清透的鸡汤中,精致非常。 妙有擦擦手,让店小二将这份扣三丝送到二楼雅间中。 一楼做成了大排档式,环境比较嘈杂,二楼是包间式,分梅兰竹菊四君子雅间,环境安静优雅,约会、谈话、吃饭三不误。 富贵人家觉得妓馆变酒楼这事新鲜,但也只是茶余饭后的笑谈,并不会真的进来做试吃的小白鼠。 至于家境普通的人士,那就更不可能了,虽说今日半价,但人间至味的饭菜并不便宜。 所以如今最重要的是快速打开口碑市场,上京繁华,消息自然也便捷,所以妙有特意请了个托儿。 苏诏今日在人间至味包了一张桌,宴请同僚,众人接到请帖时都十分惊诧。 因为苏诏身负宫廷戍卫之权,为人刚正不阿,从不屑于宴饮之乐,共职数年,他们与苏诏从未私下设宴饮乐过。 众人今日被苏诏请到这人间至味来,都谨小慎微,不敢随意造次,席间鸦雀无声。 店小二听苏妙有的吩咐,端着那碗扣三丝进了雅间,他看这群人像是毫不相熟的一样,连话都不说,心里直打鼓儿,连忙看了眼桌号,见是对的,便将扣三丝放下退出去了。 一道菜断然是不够的,妙有又另外陆陆续续地做了糖醋小排、蒜香卤鸭掌、水晶虾饺、葵花大斩肉、香辣蟹、桂花糯米藕、稻花鱼、冬瓜鸡丸汤上桌。 这些菜都是够费时间废功夫的,不过好在妙有前一天晚上就备好了,今日做起来还算是省时省力。 总共七道菜,一道甜食,一盅汤。 然而若论鲜,这扣三丝当属第一,火腿、鸡脯、冬笋这三样本就是极鲜的食材,又经老母鸡汤蒸煮浸泡,味道更是鲜香浓郁。 “五官中郎将……”酒席上一个穿着稍朴素的中年男人站起身来,举了一杯酒。 “动筷吧,各位大人们。”苏诏婉拒了这人的敬酒,手向下落,示意他落座,开口言道。 苏诏开口动餐,众人才敢拿起手边的玉箸,实际上他们闻到这浓郁的饭香味儿早就按捺不住了。 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真的是用来吃的吗? 京兆尹刘景放拿着筷子,看着自己面前那雪白薄皮,褶皱如鱼骨般的水晶虾饺陷入了迷惑。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如我~ 第25章 刘景放觉得这吃食做的这般古怪又精致,一时间,执着筷子的手有些许犹豫。 不过,既然是苏诏宴请,东西应当是没问题的,想来堂堂朝廷的五官中郎将总不至于下毒毒杀朝廷命官不是? 刘景放夹起一只虾饺放入自己的小碟子中。 这水晶虾饺是蒸制而成,皮薄馅大,汤汁浓郁,是妙有的拿手绝活,只因她外婆幼时最喜欢给她包。 刘景放夹起水晶虾饺,竹筷停在眼前细细打量,正要送入口中时,对面传来一道低沉暗哑的男声,叫他硬生生地将虾饺卡到了嘴边。 苏诏道:“且慢。”只见他将左手边的一碗黑乎乎的酱汁送到了刘景放的面前,还叮嘱道:“蘸着这个吃,味道更好。” 这东西就是苏妙有随手调出来的三合油,生抽、米醋、香油,三比二比一混合,再加上蒜末搅拌搅拌,用它来蘸着吃饺子味鲜美。 苏诏原也不认识这东西,是他无意间看见苏妙有喂狗子吃虾饺之时,便是这样往黑黢黢的酱汁里蘸蘸,那狗子一口一个,吃得别提多香甜了,想来这酱汁是什么不可或缺的密料吧。 苏诏怕刘景放这个呆头呆脑的呆瓜听不懂他的意思,很贴心地示范了一下,夹起一只虾饺,让它头冲下,在酱汁里洗了个澡,然后一口吞入。 果然,同他想象的一样好吃,一样鲜美。 呆瓜刘景放愣了愣,为什么他在永远冷肃威严的苏诏脸上好像看见了一抹骄傲的神色呢? 真是见鬼了! 如果刘景放是现代人,他就能很福至心灵地形容出苏诏如今脸上的表情了——脖子上的红领巾又鲜艳了jpg. 刘景放学着苏诏的样子,将虾饺放入三合油里走一圈,然后放入口中。 虾饺的饺皮是半透明,入口丝滑,里面包裹着的汤汁炙热浓稠,牙齿轻咬便会渗出,迸发在味蕾上。 和传统的水晶虾饺不一样,妙有多添了些野菜,野菜清新爽口,中和了猪肉的油腻,又没有掩盖住虾肉的鲜美,而且又降低了成本,妙有对这次的改良满意极了。 吃了虾饺的刘景放忍不住眯起眼,太好吃了,没想到这稀奇古怪的东西竟然味道这么好,鲜得人能把自己的舌头吞下。 刘景放长到这么大,活了二十多年,回想这么些年,竟然从来都没有吃过比这只奇怪的虾饺更好吃的东西。 他本就出生在富家,含着金汤匙的公子哥,山珍海味自然司空见惯,他嘴挑剔且爱吃,连皇帝的宫宴竟也比不上这小小的妓馆改装成的酒楼。 只是不知这人间至味的掌勺大师傅究竟是何方人物,他不仅想要与之结交,甚至都想挖墙脚儿,将这位大师傅搜罗进自己家,这样天天都能吃到这等馐美珍味了。 这道水晶虾饺算是平常,不过却让刘景放赞口不绝,一整盘子其实也就放了六只虾饺,一股脑儿全都进了刘景放的肚子里,他正好坐在饺子旁边,若是远了,恐怕是分不到几只的。 众人吃的畅快淋漓,桌上一阵咀嚼声,没人寒暄说话谈公事,都在闷头大口大口地吃饭。 糖醋小排味道酸甜可口,猪排骨肉质鲜嫩,卤鸭掌蒜香扑鼻,咸度适中,桂花糯米藕甜糯爽口,香辣蟹、稻花鱼、冬瓜鸡丸汤,还有扬州菜葵花大斩肉,皆是色香味俱全。 众人吃到酒足饭饱,都是一副闲暇安逸模样,有的放浪形骸到将朝服袖子翻上来,有的甚至吃饱喝足后昏昏欲睡…… 大家向苏诏道谢,深觉这位铁面无私的五官中郎将终于学会了些圆滑世故。 “敢问中郎将与这间酒楼的主人相熟否?”刘景放显然还对酒楼的掌勺大师傅念念不忘。 苏诏满目狐疑,可还是答了句:“那是自然。”这是他妹子的酒楼,这块地还是他从衙门手里拿回来的呢! “可否替在下引见?” 苏诏见刘景放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直放精光,瞬间警觉起来,“你想做什么?”,他妹子温柔贤淑,至善纯良,这刘景放是个风流种,红颜知己数不胜数,一看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自然是要结识一番,就单从这就酒楼名字来看,人间至味是清欢,当真是个妙人!” “这里的菜,不仅品相好,更是新颖少见,味道又是一等一的好吃,当得起人间至味这块匾额。” 刘景放赞美起人来简直滔滔不绝,听得苏诏很是受用。 听刘景放从名字说到饭菜,又从饭菜夸到酒水,从酒水又讲到酒楼的装饰物件儿,众人无不惊叹刘景放的舌灿莲花,马屁拍得震天响啊! “苏兄,小弟对这间的主人可是无比敬仰,可否看在小弟我这比真金还真的诚心上,为小弟引见引见?” 瞧瞧,瞧瞧,这么快就叫上哥了,真有你的,不愧是你,四海皆兄弟。 苏诏放下茶杯,从怀中掏出白绢布擦擦唇边的水渍,犹如古井般无波的眸子认真地凝视着兴奋地趴到桌子上与他对视的刘景放,道了一句不能。 果然刚正不阿,连拒绝人都这么的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刘景放瞬间垮了个批脸,他真傻,真的,他单知道他是上京有名的交际花,可是苏诏这块臭石头哪里是好相与的呢? 也是难为刘景放了,谁都知道苏诏是上京有名的黑脸神,软硬不吃,谁能撬得动他的嘴?碰壁了吧,众人有些幸灾乐祸地想。 可谁成想,苏诏话锋一转道:“不过我可以代你先向她问问,若是她愿意结交朋友,我自然不会反对。” 一听这话,刘景放暗淡无光的眸子立刻亮起来了,一拂袖子,拱手道:“那便多谢苏兄慷慨引见了。” 围观的众人惊掉了下巴,苏诏何时如此好说话了? 对此,在后厨忙里忙外的苏妙有全然不知情。 自从她让霜儿告诉外面围观看热闹的人酒水限免以后,人间至味里的客人就突然多了起来,妙有忙得连轴转,心道,看来她要收几个学徒了,这样多些人掌勺烧菜,她就可以忙里偷会儿闲了。 这一天下来,虽然很累,但听着系统背包里不断响起的提示音,妙有还是快乐的。 背包里的好评空盘噌噌直涨,相信要不了多久她就可以把系统商城里的东西全都兑换一遍,她现在可是大户了! 绮岚院里,苏芳懿死死地扣着铜镜后面镌刻的金丝,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苏芳懿一口银牙险些咬碎,哥哥去了苏妙有的酒楼,还特意拨了自己的贴身小厮过去帮衬。 她的哥哥,这般光风霁月的人物,怎么能与那身上流着妓子的脏血的庶女为伍,这样不好,这样不妥,她是个污点,她不配靠近哥哥! 苏芳懿揽镜自赏,笑得明艳动人,哥哥,我会帮你把这块污渍清除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菜比作者放假滚回来更新了!!! 第26章 自从苏诏开业那天摆了宴席请各位同僚吃饭之后,人间至味的客流量就一日比一日高。 妙有知道这步棋算是走对了,这些当官的有钱,追求的生活品质比平头老百姓高多了,肯在吃这方面花钱,更舍得在吃这方面花钱,且在上京贵圈里消息又足够灵通,很好为酒楼打开销售渠道。 她可真是个营销鬼才,这比她预想的效果要好上两倍还不止,妙有心中颇为自得。 然而她却不知,人间至味的生意这样火爆,和刘景放脱不了干系。 刘景放交友广泛,又对吃颇有建树,经过他这大嘴巴的宣传,上京城里人人都知道秦淮馆成了大酒楼人间至味,菜色独绝,飘香街里,甚至一度传进宋涟的耳朵里。 妙有看着一波儿又一波儿的马车停在酒楼门口,好像看见一大堆白花花的银子在向自己招手,心里暗暗盘算,或许她还可以搞个外卖,送餐上门,弄个生态链出来。 累了整整一日,妙有颠勺颠的胳膊又酸又痛,是时候把培养学徒的事情提上日程了。 霜儿虽然也差不多能独挡一面了,但是两个人做菜始终不够。 妙有正将酒楼落锁时,余光瞥见身后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吓了她一大跳。 该不会碰上抢劫的了吧?妙有的心紧了紧。 身后两个穿着破烂又脏污的人,头发杂乱如稻草,佝偻着身子,躲在墙后面,偷偷地观察着妙有。 只见妙有脚底生风,跑得飞快,头也不敢回。 见苏妙有离开,两个一高一矮非常瘦的人从暗处的墙角走出来。 二人飞快地奔向酒楼门口旁边的泔水桶,迫不及待地打开盖子。 大木桶里的气味儿不好闻,毕竟经过了一天了,里面堆的都是后厨里的厨余垃圾,还有客人们吃剩下的残羹剩饭。 两人借着惨淡的月光,将泔水桶里能吃的饭食挑了出来,没有竹筷,没有瓷碗,只能用手将剩米饭捞起来吃,更加顾不得干净和体面。 两个拾荒人狼吞虎咽着,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妙有。 妙有其实并没有离开,她匆匆离去以后又从另一条窄街上悄悄绕了回来,所以才看见了眼前的这一幕。 原以为是强盗,结果却是两个饿坏了的小乞丐,妙有神色似有不忍,这两人看着极为瘦弱,骨架很小,估计年龄不会太大。 苏妙有放轻脚步,缓缓走到那二人跟前去,出声提醒道:“你们且先停一停,里面有干净的饭。” 两个小乞丐被吓得不清,跳出去老远,嘴边沾着白米粒,手上满是菜汤和米饭混合的污渍,让人看了胸中直犯恶心。 妙有递过去一条帕子,用眼神示意两人拿过去擦擦嘴。 年纪稍微大一点的乞丐拉起了小乞丐的手,冲妙有摇摇头,清亮的眸子好像被碧透如琉璃的池水洗涤过一样。 蓬头垢面的乞丐看不出原本的相貌,对妙有鞠了一躬之后便牵着那瘦弱如猫崽儿的小乞丐消失在长街上。 妙有叹了一口气,这世上本就多有不易,她不是普渡众生的神,救不了这万物如刍狗的纷乱世道。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月明星稀,沐着一方月色,妙有在酒楼门口站了一会儿,便回了柏西侯府。 妙有实在是不知道去哪儿寻学徒,在这个世界里,庖厨之事是最末流的活计,根本没有多少人学厨师,而且也根本没有什么惊才绝艳的大厨。 于是今日妙有也累得要死,下午客少时偷懒休息了一会儿,她本来在窗户口那里坐着吹风,结果又看见了昨晚那两个翻泔水桶的小乞丐。 妙有将霜儿招呼过来,与霜儿低声耳语几句。 霜儿闻言点点头,立刻就出门去了,将那两个脏兮兮的犹如野人一样的少年带到了妙有面前。 听他们二人的讲述,妙有才知,原来这两个人是一对亲兄弟,老家遭了蝗灾,父母双亡,听说上京富贵人家多爱施粥粮,这才逃难到此的。 大一点的那个叫惠生,小一点的那个叫钟庆,妙有见他们兄弟俩无家可归,风餐露宿便慷慨地叫他们留了下来,左右酒楼的小厮也不够。 惠生与钟庆都是老实又纯朴的庄稼孩子,一听苏妙有竟然愿意收留他们,感激地掉下了眼泪,连忙向妙有道谢。 惠生的手巧,酒楼四角上挂着的红灯笼破了一只,惠生看了连忙搬了□□,爬上楼顶,将那只坏掉的红灯笼摘了下来,灯笼纸破了,便拿剪纸的红纸抹上浆糊糊了上去,看着跟新的一样。 两个孩子不过十四五六,可却意外地懂事,妙有让霜儿将楼下的一间小储物间收拾出来,给惠生和钟庆住。 本来酒楼三层是用来住人的,但是三楼里住的都是曾经秦淮馆里留下的姑娘们,惠生和钟庆毕竟还是男子,着实不太方便,故而只能委屈他们住储物间了。 妙有本来是想按酒楼小二的工钱付给他们银钱的,可两个人谁也不肯收,她叫霜儿偷偷将钱塞到他们床下,结果却让二人发现了,死活都要将那钱还给妙有。 妙有实在是犟不过,索性将惠生与钟庆收做了酒楼学徒,反正她也找不到人。 妙有当年学做苏式糕点时,那可是正儿八经拜过师的,到了惠生与钟庆这儿自然也要有拜师茶。 喝了徒弟奉的师傅茶,这才算得上是薪火相传的师徒关系了。 这间酒楼也终于将要迎来三个掌勺师傅了! 从选材到刀工,从调馅到和面,妙有几乎要一下子将这些技艺一股脑儿传给他们。 今日妙有正在立在油锅旁指导钟庆要如何掌握火候。 “这道油爆河虾最能考验做菜人掌握火候的能力,油烧到几成热时下锅炸,炸到什么时候捞出。” “真正厉害的厨师可以通过虾壳爆裂的声音判断出锅的时机。火候掌握不好,炸的时间久了河虾的虾肉会老,时间短了会软塌塌的,不酥脆。” 妙有便讲便注意油锅里青壳大河虾的成色,见虾壳酥脆红艳了,便对执着爪篱蓄势待发的惠生说道:“就是这个时候了,快将河虾捞出来。” 惠生刚将炸熟的河虾捞上来,霜儿便急急忙忙地冲进后厨里,神情慌乱,叫道:“五小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妙有蹙起两叶秀眉,问道:“慌里慌张的,到底什么事?” 第27章 霜儿喘匀了气,神色焦急道:“今日六小姐约了裴国公府的裴小姐围猎,可是不知怎的,将我们西翠园院的狗子逮了过去,说是助兴,奴婢跟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她们竟然让人将狗拖进了围猎场里。” 那明明是她家小姐养的宠物,却被人当成了可以肆意屠杀的猎物。她记得六小姐从前养过一只小奶猫,稀罕得不得了,结果被一名不受宠的姨娘给摔死了,六小姐哇哇大哭,夫人怒极,竟然让人将那个姨娘活活打死你! 从那以后,霜儿就明白了,她们这些下人的命,甚至还比不上在主子面前受宠的畜生。 妙有听霜儿讲完事情的始末,脸色铁青,胸脯微微起伏着,气得不轻。苏芳懿大约是真的厌恶透了她,原主在时没少使绊子,如今更是骑到她头上来了。 苏秒有僵着一张脸,解下身上的围裙,对霜儿道:“带我去围猎场。” 霜儿点点头,主仆二人风风火火地离开了人间至味,向苏芳懿兴师问罪去了。 围猎场那边,裴凝芙一身火红如枫叶的窄袖骑装,下身罩一件同色马面裙,黑色的麂皮腰带束气起纤细的腰身,衬得整个人鲜活又明亮,像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裴凝芙闭着一只眼睛,架起弓瞄准前方正在奔跑的那一抹白。长弓一弯,利箭置于弦上,啾的一声,利箭划破了空气,飞向了狼身的祁烨白。 苍狼灵敏的狼耳捕捉到了风的呼啸声,灵巧地向左侧一跃,裴凝芙射出的那一箭登时插进地里。 他本躺在院中假寐晒太阳,可没成想,却被一张大网兜头罩住,他还以为那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来自霜儿,想来竟然是那群捉他的贼人。 祁烨白被那网罩住的时候险些还以为他的行踪被宋涟发现了那呢,冷静下来过后才发现,网住他的不过是普通的醋粗麻网,稍稍费点儿灵力便可挣开。 不过周围围了一圈儿柏西侯府的家丁,若是动用灵力,少不得要闹得一阵兵荒马乱,甚至还可能因此而引来宋涟,着实不划算,所以祁烨白便打算示弱,佯装被家丁们抓住,他倒要看看,这些人抓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裴凝芙见状,放下手中的弓箭,皱着眉,似乎有点丧气,对立在一旁秀美如青莲的女子道:“有没中,这小畜生忒敏捷了点儿。” 裴凝芙身边的这名女子正是苏芳懿,裴凝芙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弓箭交给了身后的侍从,兴致缺缺道:“本想将苏妙有养的这小畜生打下来,扒皮,正好给你那条斗篷配条毛领,可惜我这箭法实在不够精准,十箭未中。” “你可千万用不着谦虚,你这箭法可是裴世子教的,去年皇家围猎场上百步穿杨可是出尽了风头,不过是这畜生太过狡猾罢了。”和它的主人一样的碍眼! 苏芳懿美眸一冷,在裴凝芙的箭袋里抽出一只雪白的箭,搭起弓,瞄准猎场里左右奔袭的苍狼嗤的一声,利箭飞向苍狼。 祁烨白惊觉一道强劲的风呼啸而来,本能的一侧狼头,尖厉的铁箭头便擦着脖子飞过去了,若不是他反应灵敏,这一箭恐怕就要直接扎在大动脉上,将他钉死在地上了。 带血的箭入地三寸,苍狼脖颈上有一道明显的血痕,蓬松柔软的白毛染上了殷红的血渍。 苏芳懿见此箭并未未中的,也没有恼火,神色淡淡地将弓箭扔给了身后侍从,不紧不慢地脱下手上的白手套,对身后的下人低声吩咐几句。 不一会儿,有个高大矫健的男人拿着根短竹竿走上前来,对苏芳懿行过礼后便骑着马进入猎场去追那受伤的苍狼了。 这个身姿健壮的男人是苏芳懿新收的养马小厮,他是胡汉混血儿,父亲是山里有名的猎户,父亲和母亲离世之后便来了城里闯荡,结果阴差阳错进了柏西侯府当差,苏芳懿看他脑子灵活,又有些本事所以便提拔他让他专门给她养马,不必做那些又脏又杂的活计。 男人马术极好,一边骑着马一边寻苍狼的踪影,祁烨白见势不好便跑进了树林里,男人循着苍狼留在地上的爪印,见地上没了新鲜的痕迹便悄悄下马。 他从小就跟随自己的猎户父亲进荒山打猎对动物的行踪格外地敏感。男人悄悄摸上别在后腰上的麻醉针,紧紧抓着那草绿色的短竹竿,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前面草丛里的动向。 这竹竿是他父亲的拿手武器,专门对付山里凶悍敏捷的野兽,竹竿里是中空的里面藏着浸泡过麻沸散的钢针,只要轻轻吹一口气,就能将钢针吹出,沾了麻沸散的针插入猎物的体内,不消一会儿便能让它动弹不得,只能束手就擒。 猎手男人眼力极好,见那前方的草科里微微抖动了一下,便立刻朝那个方向一连吹出好几根麻醉针。 见草丛里没了动静,猎手男人便放轻脚步,微微俯着身子朝草丛那边走去。只见电光石火之间,男人的右侧突然袭来一阵强风,果然,半人高的苍狼向他飞扑过来,血盆大口张着,似要将他的脑袋一口咬下。 猎手男人猝不及防被吓了一大跳,紧急情况下连忙打了个滚儿,躲过了苍狼的致命一击即中,苍狼扑了一空,刹住脚下,立马回过神,嘴里发出咕噜声,显然是被惹急了。 男人头上冷汗直流,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感觉可真不好,他的腿甚至都有点软了,见狼又要凶狠地扑上来,男人赶紧向后跑,不过他也没忘记自己的任务,一边逃命一边还不忘对祁烨白放麻醉针。 苍狼左躲右闪,闪过了男人投掷的一枚枚暗器,祁烨白森森一笑,整只狼变的更加可恐了。 他噌的一下跃到那男人身上,将猎手扑倒在地,森森的狼牙充满威胁感的停留在男人的大动脉上,粗重的狼息直喷在男人脸上,甚至还带着妙有煮的蟹黄小馄饨的味道。 第28章 苍狼并未一口咬断男人的脖子,冷白尖刃的狼牙停在男人的脖颈上,眯着冰蓝色的细长狼眼,静静地审视着爪下的猎物,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威胁,男人登时被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了。 猎手一只小臂暗自蓄力,抵挡住苍狼压过来的身躯,另一只手悄悄去够那被苍狼振飞的麻醉针。 祁烨白正在思考他要如何不弄脏自己的毛儿才能干净利落地将这个恶心的小臭虫解决掉,毕竟他可不想就这么咬断他的脖子,不干不净的,还不知道这玩意儿几天沐浴一次,万一要一嘴的脏泥可怎么办,再说了,喷出一滩血水,弄脏了他的毛儿,着实心烦...... 洁癖的苍狼还在思考如何完美地解决掉自己的敌人,而那狡猾的猎手却已悄悄地摸上了他的麻醉针,悄悄将空竹竿里的麻醉钢针抽出来,猎手牢牢地握住,便猛然向苍狼的右眼上刺去。 祁烨白惊险地躲过这阴毒的一击,一掌挥出去,瞬间将那男人掀飞出去,男人砰得一声撞上了身后的大树,喷出一口腥甜的鲜血来。 这次苍狼是真的被惹怒了,祁烨白快如闪电地扑了上去,地上甚至留下了狼爪深刻的划痕,男人左躲右闪,灰头土脸,好不狼狈,身上、脸上挂着好几道血口子,心里暗暗后悔,这下弄不好甚至都要把自己的小命给交待在这儿了。 猎手见狼又要发起进攻,便瞅准时机悄悄挪到一棵粗壮的大树底下,苍狼果然如他预料的一般,向着树的方向冲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猎手凌空一跃,双脚飞快地抵住了树桩,整个人倒挂在空中,手中的麻醉钢针狠狠地刺入了苍狼的脊背。 祁烨白背后一阵刺痛,太过轻敌,不想竟然中了这混账的奸计,他甩过身去,毛绒绒的大尾巴夹着一道劲风,将那男人再一次扇飞出去。 麻沸散见效很快,祁烨白几乎瞬间感觉四肢被卸了力气,有点站不太住。 情况不妙,他要赶紧想办法离开围猎场,不然侥幸没死在宋涟手里,反倒栽在这些小喽啰手里。 可是迫切地想要拿下他去领一笔赏钱的猎手怎么会让祁烨白如此轻松地脱身? 猎手很快站起身来开始反攻,苍狼身上的麻醉针开始发挥着药效,祁烨白四肢绵软无力,躲闪男人攻击的脚步踉踉跄跄,不消一会儿,苍狼便又被射中几只麻醉钢针。 终于,祁烨白身上再也使不上力气了,栽倒在地,眼睁睁地看着猎手小心翼翼地朝他走过来。 猎手喘着粗气,显然也被祁烨白折腾得不轻,见他真的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便掏出麻绳,将苍狼的四爪牢牢捆住,不仅如此,猎手还特意捏住他的上下鄂,将狼嘴也用麻绳一并捆好,将这一切都做好之后,猎手便将苍狼装入麻袋里,扛上马背驮回去了。 苏芳懿见猎手回来,唇边的笑意愈发地深,这笑带了些嗜血的阴冷,看得人非常不舒服。 猎手将麻袋解开,露出了被五花大绑的苍狼,狼的神智还是清醒的,冰蓝澄澈的眸子变得晦暗难明,死死地盯着含笑的苏芳懿,好像要显然衔恨甚深。 苏芳懿见状,缓缓俯下身去,靠近苍狼,低声喃喃自语道:“你不甘心也没有用,谁让你如此地不长眼,做了苏妙有的畜生呢?她叫我心中很不痛快,我也只好如此投桃报李了,下辈子记得,别再入畜生道了,安心去吧,我会把你的皮子剥下来做成毯子,亲自给她送过去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苏芳懿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一旁的裴凝芙看了身上凉凉的,直起鸡皮疙瘩。 苏芳懿摆摆手,很快就有几个跑腿的小碎催将被缚的苍狼抬走,“做的不错,去领赏吧。”那猎手闻言应了声是,便捂着胳膊忙不迭走了,方才与苍狼搏斗之时,他的左胳膊狠狠地撞上树桩,似乎骨折了,激战时并未注意到,如今疼得厉害,必须赶紧到医馆看看伤。 “这是要做什么?”裴凝芙一脸不解地望向自己从小的玩伴,疑惑地问道。她现在是愈发觉得苏芳懿奇怪起来,莫名总是叫她心中犯怵。 苏芳懿还是笑得温柔得体,精致的眉眼似乎染上了一层艳丽的血色,望向裴凝芙,徐徐道:“你不是说我还缺条毛领吗?”她含笑的模样不知怎的,还带着点诡秘,让人琢磨不透 。 裴凝芙含含糊糊应了声好,样子有点敷衍,似乎不太想进行这个话题,善察人心的苏芳懿便贴心的没有继续下去,任由裴凝芙发呆走神放空自己。 两人不紧不慢,悠哉悠哉地骑着马,身后跟着稀稀拉拉一大帮仆从,回了柏西侯府。裴凝芙到了柏西侯府府门前便找借口溜走了。 绮岚院,苏芳懿住处。 紫衫的婢女搬了一个金丝楠木的贵妃躺椅出来,放在院中空旷的阴凉处。苏芳懿褪去平日里温柔和善的微笑,寒着一张俏丽的脸。 两个小厮费力地将被五花大绑的祁烨白抬上一张木桌子,桌子上还铺着一张案板,案板旁放着许多刀具,尖刀、菜刀、剔骨刀。苏芳懿慵懒地卧在贵妃椅里,身边的紫衫婢女轻摇着一面墨玉手柄的缂丝团扇为她扇风,而她正撑着额头望向被按在案板上的苍狼,一副即将要观赏一出绝妙表演的模样。显然,苏芳懿说要将他扒皮这话不是在说笑的。 祁烨白如今也顾不得暴露了,暗自积蓄灵力,准备爆开身上的绳索,沉静如深海的狼眸隐隐透出丝丝焦急,那小厮已经在磨刀石上将尖刀打磨的锃亮了。 小厮提着刀,按住苍狼的头颅,提起他的四肢,划开了狼前爪,苍狼顿时血流如柱,血流在案板上,顺着案板流进地上的打木盆里,先将血放干净了,然后再划开他的皮。 一阵血腥味儿弥漫整个院子,前方贵妃躺椅上的苏芳懿对于这血腥的一幕看得是津津有味。 作者有话要说: 对,我们的男主角就是这么弱鸡!!! 第29章 “去告诉他们一声,不必如此费事,直接干活便好。”苏芳懿抬手叫停了身边小婢女挥扇子的动作,轻声吩咐道。 那紫衫的婢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苏芳懿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这是要让人赶紧将苍狼开肠破肚呀。 婢女迈着小碎步赶紧过去将苏芳懿的意思传达给前面的刽子手。对于苏芳懿的指示,刽子手自然从命,将侧身躺在案板上半死不活的苍狼翻了个身,叫苍狼肚皮朝上,脊背紧紧贴着案板。 刽子手再一次拿起银亮的尖刀,向着狼的前颚刺去,刀尖儿沿着喉口的方向向下划,这里是苍狼薄弱的致命之处,相比于有着厚重的皮毛的脊背,这里最为脆弱。 刀尖继续往深处走,殷红的鲜血徐徐冒出,染红了狼脖子,只需再往深处扎一点儿,他的气管就会被划破,命悬一线不过如此。 祁烨白暗暗分出一缕微弱的灵力,护住自己致命的喉咙,搞得那刽子手心中直犯嘀咕,这刀像是切在了石头上,难不成这刀顿了,可是不应该啊,他方才在磨刀石上磨了半天啊...... “你们在干什么?”苏妙有狠狠甩开一直阻拦她进院门的婢子的胳膊,咬着牙,语气森然地问向苏芳懿。 妙有一听霜儿说苏芳懿差人抓走了她的狗,便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谁知道那向来就和她不对付的疯婆子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苏芳懿见她找上门来,倒也不惧怕,尖细白净的下巴一仰,总算从贵妃躺椅上坐起身子来,“五姐姐如此大张旗鼓地闯进我的院子,还发了如此大的火气,不知所为何事啊" 苏妙有懒得见她这副装模作样的样子,不想同她虚与委蛇,理也不理苏芳懿,只奔着祁烨白的方向,大步流星而去。 妙有见黑白毛儿混搭的狗子四肢被麻绳捆着,案板上还流了一大摊的血,脖子上开了一个大深口子,若不是他的胸口还微微起伏着,任谁看了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狗子漂亮的眸子温顺地朝她看过来,样子凄凄惨惨。苏妙有顿时觉得心底燃起一把烈火来,燃进了肺腑里,什么理智都烧得不剩了,只余下愤怒。 她是第一次,第一次这么生气。 那刽子手见妙有美眸带火,握着刀的手一抖,有些尴尬又有些难为情,毕竟在狗主人面前行凶,感觉心里总是怪怪的。 妙有狠狠瞪了那僵在原地的刽子手一眼,怒喝了一声:“滚开!” 她一把将刽子手会挥开,焦急万分地去看祁烨白的伤势。 祁烨白见来人果真是妙有,眼珠往上一翻,再也支撑不住,安心地晕了过去。 妙有紧蹙着眉,轻轻解开了绑在狗子身上的麻绳,见前爪还流着血,赶紧用干净的帕子将伤口包住,然后又小心谨慎地捂住他喉口上的伤。 苏妙有将半人高的苍狼抱在怀里,狼的重量不轻,她抱着有点儿吃力,额上已经冒出了虚虚的汗水,思维发散地想到,这狗子刚来西翠院时还是瘦瘦小小一只,抱起来一点儿都不费力气,如今才多长时间,居然吃这么胖了。 妙有现在只想马上离开这里,赶紧带狗子去就医,但苏芳懿可不会就这样轻易放她离开。 “姐姐竟然如此珍爱这畜生,竟然什么也顾不得,闯了我的绮岚院,弄伤了我的婢女,一声招呼也不打就想走人吗?”苏芳懿早已不是笑吟吟的模样了,她站在妙有背后阴阳怪气道。 妙有来时,绮岚院门口的奴才们试图阻拦,全被妙有打了回去,这具壳子的主人是柏西侯府的五小姐,多少还算个主子,旁人只敢在暗地里欺负她,明面上可不敢和她动手,于是妙有也便不客气地全将这些拦路虎狠狠教训了一顿。 如今见苏芳懿还敢恶人先告状,妙有冷冷斜了她一眼,语气加重道:“如果我的狗出了什么事,别说伤了你几个婢女,连你我都不会放过。” 闻言,苏芳懿假模假样回道:“姐姐,你爱惜这畜生不假,可它近日发狂,不知怎的已经伤了好些人了,我这也是为了府里人的安危着想,便只好牺牲掉姐姐的爱犬了。” 听这一席大义凛然然、大公无私的话,简直不要批脸,妙有呕得恨不得将小时候吃的奶都给吐出来,“这狗向来温顺,而且从不出西翠院,究竟伤没伤人,你我心知肚明,何必惺惺作态?” 妙有目光平淡地望向苏芳懿,锐利审视的目光似乎能望进人心底里,甚至能看清楚人心中最污秽肮脏的阴暗处。 “人心五寸摸不着,可千万不要小瞧了畜生,有的人呢,阴险恶毒,就如同那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见不得光,仔细想来,连畜生都不如,要不然怎么会有披着人皮的畜生这一说呢?” 苏妙有话说的直白,就差指着鼻子开骂了,作为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现代人,她不能将眼前行迹恶劣的人暴打一顿,虽说她确实非常想这么干,但讽刺挖苦一下还是蛮爽的。 果然,这话狠狠气到了苏芳懿,秀美的脸都扭曲了一瞬间,她是从小被人夸到大的,贴在她身上的标签都是什么蕙质兰心,、才貌双绝,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她的面如此明目张胆地羞辱她,心高气傲的苏芳懿自然气得不轻。 妙有没有去看她那如打翻了调色盘的脸色,径直抱着怀中的狗子离开了绮岚院。 祁烨白身上的血将妙有的裙子都染红了,青衣上沾着的血迹异常明显,不过万幸,这狗子的命硬,看着虽伤得重,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但却没什么大事。 妙有叫霜儿准备了一盆热水和一条干净的毛巾,狗子的白毛毛上都是血迹,臭烘烘、脏兮兮的,伤口不能沾水,妙有将毛巾用热水打湿,将打了结的毛毛上的血迹擦干净。 里里外外,换了七八盆的水,可把她累的不行,总算是将苍狼收拾出个狗样来了。 第30章 苍狼眯着眼躺在柔软的鸭绒蒲团上,看着苏妙有在小厨房里忙前忙后,狼神情闲逸,他受伤的前爪已经绑上了纱布,系了个端端正正的蝴蝶结。 妙有将花胶用水清洗干净,花胶是鱼鳔干制成的,胶原蛋白丰富,最能补血益气,滋补气血不足。 为了贯彻一以形补形的方针,妙有准备煲一盅花胶猪脚汤,好好补一补狗子受伤的爪子。 花胶清洗干净之后,放入清水浸泡,然后将水烧开,放入洗干净的花胶,再加些生姜片去腥,将水连同花胶一同煮沸,小火焯一段时间后将花胶捞出沥干净水分备用。 妙有将猪前蹄砍成大小适中的肉块,猪蹄膀同样含有丰富的胶原蛋白,煮烂后柔润弹牙,味道极其鲜美。 将红枣去核,枸杞洗干净沥干水分,葱和生姜切大片,这些都准备好以后,妙有将前些日子让霜儿在集市上买的砂锅找了出来。 深黑色的小罐子,看上去像是煎药的一样,妙有将剁好的猪脚、葱片、姜片、花胶、枸杞和红枣一同塞入砂锅,将不大的砂锅填了个半满,倒入温水,盖上盖子。 将砂锅放在小火炉子上烤,妙有嘱咐霜儿一定要把炉子生得旺旺的,这汤要整整吊上两个小时,将花胶与猪蹄熬烂,让汤变得浓白有滋味才算成功。 妙有想着苍狼被放了那么多的血,这汤补气养血的效果还不错,便叫霜儿买了食材和药材炖上一砂锅。 祁烨白眯着狼眼,品着那浓白鲜美的猪脚汤,热络的汤水顺着喉口流经脾胃,像一团温暖的小火,他瞬间觉得自己全身的毛孔都幸福得张开了。 自从妙有经营了人间至味以后,一门心思全都扑在了酒楼上,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妙有亲手做的菜了,以前苏妙有都是变着花样儿地给他做东西吃,祁烨白的胃口早就被她养刁了,吃过了馐珍美味,如今再尝那些粗糙的饭食,还怎么可能再吃得下去? 苍狼蹲坐在鹅绒蒲团上,长长的狼尾巴在地上划拉来划拉去的,低下狼头去喝碗里的鲜汤,坚硬的胡须全都扎在碗里。 祁烨白连喝六大海碗方才停下,带着倒刺的狼舌头扫过嘴角,卧在妙有脚边,让她捋毛儿,顿时觉得午后闲暇的时光安静又美好。 妙有一边捋着苍狼头上软软的绒毛儿,一边思考事情。从前刚穿过来的时候她就计划着搬出侯府,自力更生,她也早就在上京准备了一处可靠的房产,如今想来也是时候搬过去了。 妙有在围裙上擦擦手,方才做完饭忘记洗手了,一手的油,还捋了半天的狗头,这样一看好像觉得膝盖边的狼脑袋微微反亮光了,妙有默默收回目光,然后赶紧用皂荚洗了个手。 因为要搬家,今日妙有去酒楼转了转,两个学徒很有天赋,在她的教导之下如今足以顶半边天了,所以妙有便和霜儿回来收拾东西。 她自己花钱买的锅必须得带走,其余的,只要不是她私人所有一律留在西翠院,妙有打定注意不会多拿柏西侯府一件东西,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恶心,整日都生活在虚伪、阴险、恶毒、谎言之下,她早就受够了。 霜儿搜罗了一圈,最后发现她们主仆两人的东西简直少得可怜,只有两个包袱,里面装的是衣服,春夏秋冬都算在内。锅碗瓢盆还有一些其他炊具,妙有用好评空盘兑换的各种瓶瓶罐罐的调料,都一起装进了一个大编织袋里。 在外面租了一辆载货的驴车,妙有和霜儿将全部的家当都搬上车,把东西用绳索牢牢揽在车上后,妙有跳上小驴车,将一个不起眼的小木匣子紧紧搂在怀里,一刻也不曾松懈。 这可是她的命根子,是万万不能弄丢的,要时时刻刻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小木匣子里装了好几张银票,那是妙有扣扣搜搜攒下来的。 回想当时刚穿过来凄凄惨惨的样子,穷得叮当响,全靠侯府每日分配的食材过活,跟打发要饭的似的。现在好了,她卖奶茶,摆烧烤摊,开酒楼,林林总总赚了足足有七八十万两雪花银。 妙有将赚的钱全部存到了上京城里最大最靠谱的钱庄,毫不谦虚的说,她现在是个小富婆了,完全可以经济独立,再也不用在柏西侯府受她们那帮混账玩意儿的狗气了! 不过妙有并不打算一声不吭地跑路,她离开之前已经跟苏诏打过招呼了,本来她这便宜哥哥说什么都反对她出来自立门户,昨日不知怎的突然同意了,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的风,突然想开了。 苏妙有不知道,其实是祁烨白特意跟苏诏打过招呼,苏诏这才放人的,否则没有苏诏点头同意,不知她猴年马月才能从侯府里走出来。 妙有撸着身边窝在她腿边的狗子的毛儿,整个人靠在行李堆上,眯着眼望着天空,竟然莫名生出了一种自由的情绪。 属于她的美好人生才刚刚开始!妙有趁这个空当,赶紧进入系统看了看自己背包里的好评空盘,好评空盘已经积攒到了上万个,如今系统商城已经对她全面开放,商城里的东西五花八门,小到一枚图钉,大到火箭筒,只有她想不到的,没有系统商城买不到的。 妙有准备培植一些这个世界没有的特殊食材,从前都是在系统商城里直接兑换的,如今她要自己种出来,比如说辣椒、孜然之类的调料。 她不仅要开发食材,这个世界里没有的水果她也要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种出来,因为这些东西的种子她统统都可以用好评空盘在系统商城里兑换。 苏妙有仿佛已经看到小钱钱在向她招手了,不过在此之前她要弄块地,不然一切都是免谈。 小驴车晃晃悠悠地晃悠到了妙有之前买下的那处宅院,这儿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碧波庭。因为这院子里有一处很漂亮的湖,湖水碧透犹如一块上好的帝王绿翡翠,所以它的前主人才给这院子起了这么个名字。 第31章 一入碧波庭似乎都能感受到院中遮天蔽日的树荫的凉意,不得不说,妙有当时看中这处院子,除了风格比较像她爷爷在苏州给她留下的老宅以外,便是绿化搞得不错了。 初春迎春花拂面,夏日里绿柳成阴,秋天枫叶落满庭,寒冬有满树的红梅。那梅花树是十多年的老桩了,很大一株,估计来年冬天要结不少的花苞,想象一下沐着风雪去赏梅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从前这家主人南下做生意赔了不少钱,为了还债,才不得不将这宅子快速出手,这才让妙有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 本来这间宅子的主人是很舍不得这株老梅花树的,但是若是将这梅花树移走,骤然换了别处的土壤,怕这挑剔的老树不适应,若是因为移栽死了养了十多年的老树就太不值当了,所以就忍痛将这株梅花留在了碧波庭。 妙有踩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觉得路两侧有些空旷,等彻底安顿下来便将鹅卵石小路两边种上些花草,不必太过名贵的,添点草木气息便好。 妙有随了她外婆,很喜欢摆弄这些花花草草,以前也养过许多,有一年下冰雹,来不及将那些花搬进屋里避雨,全被冰雹砸了个断枝残叶,可把妙有心疼坏了。 妙有和霜儿将行李拎进屋子,这院子里还套了许多个小院子,就像柏西侯府一样,不过比侯府小多了,起码不会迷路,而在侯府里,对那儿不熟的人有可能走错路,毕竟那些院子长得都一个模样。 妙有和霜儿收拾出来了一处小院子,挨着亭台,地方不大也不小,二人一狗住起来宽敞但是却不空旷。 妙有又重新给苍狼在新家安了窝,这一次不再是狭小的厢房了,从前给狗子铺床的破棉被换成了柔软的鹅绒被,将被子团成一个温馨的小窝,妙有又重新检查了狗子身上的伤口,恢复的还算不错,想来用不了多长时间便可以回复如初了。 今日妙有和霜儿早早地出了门,妙有同街上的路人打听了人牙子住的地方,便领着霜儿去那儿找些帮忙干活的人。碧波庭很大,里里外外都需要重新打扫修缮吗,妙有想着她还有酒楼的事情要忙,霜儿也是分身乏术,所以便打算雇些人过来整理院子。 人伢子在这个世界里是专门贩卖人口的,这儿的生意异常火爆,大户人家就别提了,需要的丫鬟、婆子、小厮都大批大批的直接送上府邸,小门小户的也常有来人牙子这儿挑仆人的,挑人买的客人络绎不绝。 妙有和霜儿普一进门就有油痞子一口一个小姐、姑娘的叫,妙有看着这站得一排排的人牲,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这里的环境脏乱差,站在这里明码标价的仿佛不是人而是牲口,这些人除了被拐卖的,和家人走失了的,大多数都是被亲生父母卖给人伢子的。 他们的卖身契都在人伢子手里,跟在宅子里请的帮工比不得,若是碰上好主人家也便算了,若是运气不好,碰上随意打罚奴才的主人家,便是要受一辈子的罪了,生死荣辱皆不由自己。 苏妙有第一次感受到这落后的古代社会是真的会吃人,她虽不忍,可现在自身都难以保全,更不要空谈改变这种底层人士没有人格尊严的现状了。 妙有和人伢子说要个干活干净利落的,人忠厚老实的,人伢子指给她了好几个,妙有看那些人眼中麻木无神,看着怪渗人的。倒是站在最角落里的一个婆子,肩膀宽厚,眉毛浓黑上扬,看着很是不好惹。 “我看那边那个倒是个能干的利索人儿。”妙有指着那个长相凶悍的婆子对人伢子说道。 那小瘦人伢子拍了一下大腿,皱着眉头很为难的样子:“啊呦喂,姑娘您是不知道,这婆娘可忒彪悍了点儿,她相好的欠了赌债,诳她喝了混了蒙汗药的茶水,将她连同七岁大的女儿一同卖给了我们老板,这女人醒了之后直接发了狂,打伤了我们好几个人,跟头看见了红布的牛似的,任谁也拦不住,来这儿快有一个月了,愣是没人买。” 人伢子又得意洋洋地继续讲道:“我们老板是个精明人,直到这疯女人的要害,拿捏住了她的女儿,这才让她乖乖听话,安分下来。” “那小丫头片子虚,到了这儿三天两头的生病,这人呐,还真是小姐的病,丫鬟的命......" 人伢子在,妙有耳边絮絮叨叨,妙有向那可怜女人那儿看了看,果然那女人的大腿处多出一双稚嫩的小手来,想来便是她的女儿了,女人身材健壮有力,将身后的小姑娘遮挡了个严严实实,这才叫妙有刚开始时没有注意到。 妙有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没有再听人伢子的闲碎言语,径直向那女人走去,幸福的人都有一样的幸福,可不幸的人有各自的不幸。 女人看妙有朝她走来,神情立刻肃然起来,眼中满是警惕,一只手向背后伸去,安抚地按住了自己女儿瘦弱稚嫩的肩膀。 妙有露出和善的笑容,最大限度地向女人释放她的善意,柔声道:“您愿不愿意和我走,去我家里帮忙料理些杂物?” 那女人明显怔愣了一下,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她客气地讲话,任谁来了这里都是呼来喝去,女人垂下眸子,按着女儿肩膀的手一紧,她要是走了,闺女可怎么办? 妙有善解人意当然知道女人到底在顾虑什么,马上开口道:“我知道您有个女儿,她也可以一起跟过来,和你住在一起,方便照顾。” 身后的小女孩儿听到妙有的话,大着胆子从女人身后露出头来,她果然看上去身体极其不好,小小年纪的她脸色并不红润白皙,反而蜡黄无光,头发也如枯稻草一般,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女孩儿的双颊上长着很明显的雀斑,蒜头鼻,五官算不上精致,比这里其他的小姑娘黯然失色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得不说这章节断的有些粗暴了...... 第32章 妙有将女人和小孩儿从人伢子手里买来,社会主义接班人穿到古代竟然干起了买卖人口的勾当,她真是汗颜。 人伢子一张脸笑成了菊花,猥琐到让人不能直视,颠了颠妙有给的银子,将女人的卖身契交到了妙有手中。 妙有拿过卖身契不想在这儿多待上片刻,立马拉着霜儿走人了。两人走在最前面,那女人抱着小孩儿紧紧跟在她们身后。 妙有见前方正好有家成衣铺子,扔给老板几块碎银钱,挑了几件小孩儿的衣服,还直往小孩儿身上比划,见肩宽差不多便都让老板给包了起来。 妙有见小孩儿身上的衣服打了许多补丁,所以才特意停下来买了几身小女孩儿穿的衣服。 妙有将衣服塞进小孩儿怀里,冲她微微一笑,道了声:“第一次见面,这是礼物。”见女人想要开口推辞,又说:“拿着吧,买都买了,又不能退回去。” 小孩儿涨红了脸,双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新衣服光滑柔软的布料,她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她的衣服都是街坊里的哥哥姐姐们的旧衣服改的,破了洞就拿零碎的布头布上,一年到头儿能多十来个补丁。 女人弯了弯腰,硬冷冷地说了声谢谢,外人看上去可能有点不近人情,但妙有看得出她眼里的泪光,哪个母亲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呢,谁能对自己孩子受苦无动于衷? 回到碧波庭,妙有将院子里的事情一一交待给女人,女人名字里带个芳字,妙有便称呼她为芳姨。 妙有将从人伢子手里买来的卖身契塞到芳姨手里,“这个拿着吧,就当是我雇的长工,帮我打理打理院子,按月结算工钱。” 霜儿惊得微微张口,赶忙扯了扯妙有的袖子,“小姐你做什么?怎么能把卖身契送出去呢?”下人的卖身契一律都是掌握在主人家的,霜儿也不例外,她的卖身契就压在柏西侯夫人那里。 妙有回头笑道:“有何不可?你的卖身契没在我手里,不然我也是要还给你的,等我得了空,回侯府就将你的卖身契要过来。” 霜儿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自由对于她们这种为奴为仆的人来说真的太过奢侈,她觉得好像多年以来脖子上的绳索被斩断了,果然,自打自己决定要追随五小姐以来,她的所做所为就没有让自己失望过。 妙有拦下芳姨想要下跪的双膝,抻着胳膊将她扶起来,这个世界的人动不动就要下跪来报恩,她真的受够了,当错误变成了一种习惯,一旦做了正确的事情仿佛就成了普世的神明一样,但是她们不知道,尊重一个人的自由在苏妙有生活的世界是多么的寻常。 苍狼靠气味儿辨人,狼帅气的越过墙头,祁烨白刚一回到碧波庭就敏锐地捕捉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漫不经心的狼眸瞬间警觉起来。 他方才偷溜出去是去联络部下了,皇室有一支神出鬼没的军队,只听命于历代皇帝,不认虎符只听诏命,静静蛰伏在皇帝陵。祁烨白这次过去就是将这支军队秘密招到上京,一旦宋涟发生兵变,他好有筹码应对。 见妙有与陌生女人聊得畅快,祁烨白方才安心下来,他最近真是有点草木皆兵了。 妙有正在教芳姨做饭,经过几个时辰的相处,小孩儿也不拘谨了,霜儿正逗着她玩儿,两人挥舞着烧火棍子,火星四溅。 妙有如山涧流水的嗓音划过耳边,让人听了心情平和,“酱香肘子味道醇厚浓香,甘且咸,性平和,有活络经脉,润肤养颜的效果。”当然还能补肾益精,后面那句话妙有没说出来,她们都是女子,补不补的吧,不过狗子好像是公的吧...... 额,这不对头,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芳姨听得认真,如果手头有纸笔的话估计早就动手记下来了。 “肘子皮上污垢太多,光清洗干净还不够,还需要用刀细细刮去脏污。”前肘和后肘也不一样,妙有也忘了,有一次她去菜市场上买肘子的时候遇到过一个月嫂,闲聊了会儿,月嫂告诉她怎么选肘子,前肘和后肘的用途不太一样,不过时间太久了,她也记不太清了。 妙有将肘子拎起来,皮朝下,放在火上燎,空气中开始飘散出一股烧焦羽毛的味道,一旁蹲坐着的苍狼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一下子就躲远了。 肘子皮上有没剔干净的猪毛,用火苗烧一下就干净了,妙有接着用刀将烧得发黑的猪毛刮干净。 将瘦肉翻在里面,肘子皮裹在外面,用棉绳扎结实,“千万记得扎牢,而且一定要把瘦肉包得严严实实,不然在锅里翻滚几下肉和皮都散了。”妙有仔细叮嘱一声。 锅中添凉水,将用棉绳扎好的肘子放入锅中,锅里扔上几片生姜片,滴入几滴白酒,见水中有一团一团的白沫飘出后将肘子捞出过一遍干净的水。 “记得一定要凉水下锅,不然肉质会变老的。” 将铁锅里的水烧开,妙有放入姜片、蒜片、葱白、桂皮、香叶、草果、八角、豆蔻、花椒、小茴香,再加上昨日吊的老母鸡汤,小火慢慢熬制,这是做好酱香肘子最关键的一步——熬汤锅。 接下来就是给肘子上个漂亮的酱色了。将冰糖混着白糖放入热油锅,妙有边用竹片铲子翻炒热锅中的油与糖浆便对芳姨解释:“火候不能太大,一定要等到热油冒泡冒烟之后再熄火。” 锅中的糖混着热花生油由鲜亮的琥珀色慢慢变成深红褐色,妙有将糖油舀出来倒入刚才调制的汤锅里,用竹片铲子搅拌几下,看上去清淡寡味的汤水一下子就变成了油光鲜亮的酱红色,看上去让人胃口大开。 妙有将用棉绳绑得结实的肘子放入汤锅里,汤水一定要没过肘子,不然上色不均匀。妙有又往灶里添了根粗长的柴禾,把火烧得旺旺的,见锅中枣红色的汤水翻滚沸腾才停下,从灶里抽出几根带火的木柴,控制着将火转至中火。 汤水酱上肘子需要整整半个小时,这段时间要一直保持着中火,让汤充分渗入肘子皮里,见肘子皮变成比汤汁少几个度的酱红色就能够加大火收拢汤汁了。 妙有用竹筷将锅中的肘子翻了个身,“一定要记得,千万不要一直煲一面,不然色差会很明显。”妙有用汤勺舀汤汁,不停地浇在肘子上,一直到汤汁全都蒸干净的时候。 擦了擦额头的汗,果真要品上一道美味得废上不少的时间,妙有看着锅中色泽上好的肘子满意得笑了。 狗子蹲坐在灶台不远处闭目养神,看似老僧入定,但其实他已经不知道在这里来来回回围着灶台和妙有绕了几圈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绕着灶台转圈圈的狗子:我不着急,真的,我真的不着急。 第33章 待酱肘子放凉,妙有将肘子上缠绕着的细棉绳解开,肘子皮肉紧贴,没有丝毫散开的痕迹,内里也是漂亮的枣红色,看起来还不错。 妙有将肘子切成半个指头那么厚的肉片,肉片肥瘦相间,最顶部是软糯弹牙口感劲道入味儿的肘子皮,最后将肉片装盘,抓上一把青豆,舀上两勺特制的酱汁,一道色香味俱全的酱香肘子便大功告成了! 肘子里的肥肉比起五花肉来讲,别看有大片大片的白腻肥肉,但是却肥而不腻,吃起来醇香厚重。 妙有捏着肉片送到苍狼嘴边,苍狼每吃一片她的系统背包里就多出十个好评空盘,赚起积分来不要太过容易。 自从祁烨白受伤以来,妙有的态度和以前是大不相同,具体表现是她又亲自操刀做料理,而且量大,可以吃撑! 苍狼卧在妙有脚边舔着毛,一边甩着尾巴一边算计着回朝的事,不能轻举妄动,要打宋涟一个措手不及。 接到朝中眼线的密报,一月以后宋涟要去太仓山祭祀祖先,这是他越过宋涟重回朝堂不可多得的机会。 宋涟掌握着神武鸿门的守卫之权,若要进宫必然得过神武鸿门,苏诏虽有宫廷戍卫之权,但他掌管的却不是门户,那些守门的将士只忠于宋涟一人,是他从自己的故乡太仓山带来的亲信,一脉同宗,心自然不会向着他。 看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去已经是不可能了,只好将那些不与他同心同德的碍脚石一一铲除,待宋涟到了太仓山,想来他已经高座朝堂之上了,到时那厮再跑回上京也无济于事了。 对于继位以来的第一场杀伐,祁烨白心中是亢奋的,太被宋涟打压多年,心中澎湃的战意早已如沸水一般翻滚沸腾,再也压抑不住了,毕竟苍狼一族在尚未开化之时本就是雪域中嗜血的野兽,这一次他要将宋涟这棵参天大树连根拔起...... * 妙有拿上梳妆匣子里的银票出了碧波庭,一路去了京郊。上京城里没有田地,肥沃的良田都在城外的京郊,良田之内环绕着一条如丝带般的护城河。 这些种庄稼的土地绝大部分掌握在世家大族手中,就比如说原身所在的柏西侯府,便在京郊有十几亩的良田,剩下一部分的土地被中层的地主们瓜分了。 这个世界也是良田私有,握在世家手里的土地苏妙有拿不过来,只能从这些小地主身上入手。 如今正是春季播种时节,地里有许多耕作的农人,他们这个封建农耕社会里惨遭剥削的最底层——佃户,是租种地主的田地,按期缴纳给地主租金的农家。 许多人围着深褐色的头巾弯着腰在地里铲杂草,有老有少,个个汗流浃背,十来亩的土地只有一只老黄牛在犁地。 妙有走过去叫住了一个在垄间地头上歇息的花白胡子老头,“老人家,去年田里收成可好呀?” 那老伯深深叹了一口气,面容上的皱纹犹如深深的沟壑,填满了生存的沧桑,开口道:“收成倒是好,就是这地的租金越来越重了,种地的挣下的这些钱都交了租金了......” 果然如她想的这样,每年的收成越高,相应的租金也就越高,这一增一减之间,最后的结果只是让佃户们保持着一个最低的温饱水平,都说士农工商,商人是最末流的,但真实的结果却是商人不知比农户过得潇洒自在多少。 细说之下,妙有才知原来这老伯家里只剩下一个孙子了,儿子征兵死在战场上了,没过几年儿媳妇便改嫁了,只剩下一个小孙子相依为命,日子过得辛苦清贫。 “实不相瞒,我这儿有些稀奇的种子,可是手里没有土地,种不出来,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出三倍的租金,老伯可以将手里的田地转租给我。” “这,这当真?”那老伯听说苏妙有愿意出三倍的价钱租地惊得眼珠子都瞪圆了。三倍的价钱,其中一份他可以拿去交租金,剩下的钱完全够温饱,甚至还能有很多剩余! “不仅如此,我不懂耕种之事,还需要拜托些农户打理田地,报酬便是这地里种出来的东西的十分之一利润好了。”妙有沉吟道。 “你要租多少?”老伯从垄间地头上站起身来激动地问妙有。 “不多,只是试水,大约,大约七八亩地吧。” 妙有只是试试,还不知道能不能种得出来呢,毕竟气候雨水这种看老天爷脸色的东西谁又能说得准呢?再者来说,妙有不想太过惹眼,若是弄得声势浩大,佃户们都去种食材了,瞬间少了那么多的粮食,怎么会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呢 七八亩地,老伯的手头只有三亩,还是比较贫瘠的土地,老伯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跟妙有道了句稍等,立马向田里跑去,看得妙有一头雾水。 老伯小跑着,张着手臂像个鸭子一般,高声呼着:“高家三娘子,高家三娘子,有事,天大的事......” 周围的农户们纷纷停下了手头的农活儿,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妙有提议的租田的事情。 同时人群中也出现了一些反对的声音:“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怕不是骗人的吧!” 妙有听到这样的话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道:“我自然不能空手套白狼,先付一半的定金便是。”说罢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交给了老伯。 老伯颤颤巍巍地接过妙有的银票,手指抖啊抖的,险些抓不住这张薄薄的纸,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探头探脑地巴望着老伯手里的银票。 莫要耻笑他们这些人没有见过世面,实在是这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老伯拿着这银票翻过来掉过去地瞅,半天也没瞅出什么来,便将银票交给了他方才口中的高家三娘子。 高家三娘子在佃户们之中很有威信,虽然是个女人又是个寡妇,但读过私塾,识字,人又精明,是个会拿注意,敢拿注意的人。 高家三娘子用手指细细摸过银票上的红印章,又对着太阳照了照后,身子倾向老伯,看了妙有一眼,小声对那老伯道了句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有点慢热,你们撑住啊!狗头狗头 第34章 一听高家三娘子这样一说,众人的窃窃私语之声便更大了。老伯对高家三娘子点点头,将妙有的银票收入怀中,对妙有道:“姑娘要租的田,我老汉手头的不够,加上这位高三娘的才勉强够了,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妙有自然点头答应,将用纸张包着的一包辣椒种子交给了老伯,妙有跟老伯交待了系统说明书上写的关于种植辣椒的一些注意事项后便回了碧波庭。 老伯连忙接过辣椒种子,再三保证一定替妙有种出辣椒。 人间至味做料理,最缺的就是辣椒,在这个世界里并没有辣椒这种东西,而辣椒又颇受启朝人民的欢迎,妙有一直都是从系统空间里兑换辣椒,实在太过浪费好评空盘,若是能够实现大面积的栽种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老伯和高家三娘子骤然得了这样好的差事可羡慕坏了周围的佃农们,纷纷热烈地跟老伯打交道,只盼望着下次还有这样的好事时也能从中沾点儿光。 妙有回了碧波庭也没闲着,在厨房里忙碌。自从祁烨白受伤以来,她已经一连好几日没有去过人间至味了,明天必须要去酒楼看看。所以今日妙有要为苍狼准备些储备粮,免得明天见不是她做的饭便饿着肚子不吃,毕竟他现在是愈发地挑嘴了。 今日妙有准备做些糕点,她许久不曾做过糕点了,感觉手生得很,可不能将看家的本领丢了。 金鱼酥是苏式糕点里最经典的一种排酥制品,采用叠酥的方式开酥。制作出美味的金鱼酥,揉好面团是整个过程的关键,调制水油面团时,要用水、面粉、猪油按特定的比例混合。 在开酥过程中,整个面坯要薄厚均匀,且不能太厚也不能太薄,大约三毫米左右,排酥时要将面坯折两次做出三层来,这样糕点的酥层美观清晰。 这还不算完,面坯折好以后要压在一起用擀面杖擀成一个大面片,再将面片用刀分成均匀的十等份,把每份面坯一层一层累叠起来,酥层就做好了。 在长条面坯的一端放上馅料,裹紧压实,这是鱼头部分,另一端的面坯则做成金鱼的尾巴,用煮熟的红小豆做金鱼的眼睛,将捏好的金鱼面坯下油锅炸熟,栩栩如生的金鱼酥便做好了。 金鱼酥样子玲珑小巧,妙有老练的开酥手法将酥皮的纹路琢磨地清晰细致,外观十分美观。一口咬下去,金鱼酥酥脆却不掉渣,香甜可口,口有余香,韵味儿非常。 妙有做了两大盘子,放在了食橱里,特意叮嘱芳姨明日狗子若是不肯好好吃饭便将金鱼酥找出来给他吃。 * 今日妙有早早到了人间至味,两个小学徒惠生与钟庆将酒楼看顾的井然有序。 钟庆一见妙有进门便将这几日酒楼的账本交给了妙有过目,妙有看过账本才知道人间至味的收益又翻了一番,自己的小金库又多了一笔财富。 妙有穿上围裙又开始进厨房忙活,这才是早晨,一般人们来人间至味都是吃中饭的,所以妙有并不着急做饭,而是先将食材准备好。 择菜、洗菜、切菜、剁肉馅、剥蟹肉、搓丸子...... 妙有简直忙活成了一个连轴转的小陀螺,好像回到了几年前自己在厨房当学徒的时候。 带着惠生和钟庆捏好了第二十蟹黄烧卖之后,她才歇息了一会儿。人间至味充分贯彻了饥饿营销的理念,这里的每一道菜都是有严格的数量要求的,一部分原因是东西在稀不在贵,但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厨房里的厨子不够,做不完那么。 因为人间至味一菜难求,所以许多人都是提前好几天预定,这减少了妙有很大一部分的心力。对家的饭馆也没少来这儿盯梢儿,想要偷师的人也不少,但是妙有丝毫不担心自己的菜谱泄露出去,因为很多调料和食材都是这个世界里没有的,如果不是她手握系统商城她,她也做不成这些菜。 脸上围着条白色丝帕,妙有要做红油辣子,无论是炒菜还是做面条,红油辣子无论配什么都会让食物增添一种独特的香味。 将红彤彤的辣椒倒入热锅中反复煸炒,使辣椒快速脱去水分,迅速爆出辣椒的特殊的香味和辣味,然后再用木槌捣成辣椒碎子。 做红油辣子一定要用菜籽油,而不是其他的油类。将热油泼入炒香的辣椒碎上,让辣椒与热滚滚的菜籽油充分接触,滗出辣椒的香味儿。 一股醇香辣爽的香儿如风暴般席卷了整个厨房,甚至连酒楼的大厅里都能闻得见,而处在风暴中心的苏妙有状况可就不太好了,她忍着喷嚏实在忍得辛苦,这个世界没有抽油烟机可真是太难了,她每次做菜都被迫吸入许多油烟。 辣椒与菜籽油完美地融合,原本淡黄发褐的油色变得鲜红透亮,勺子一舀再从高处倾倒而下犹如一片火红的火烧云散了下来,搅拌起来更如那融化了的红枫叶,颜色那叫一个漂亮! 红油辣子带着一股川味儿,辣椒醇厚的香辣被利用得淋漓尽致,轻嗅一下,香气撩人,让人瞬间胃口大开。 妙有将红油辣子呈入一个中型的陶瓷罐子里,然后密封上罐子口,准备储存起来备用,过一段时间她准备推出一系列的川味。 酒楼门外,带刀的侍卫自动分成两列,鱼贯而入,将酒楼大厅里的人全都拎着后脖领子赶了出去。 惠生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突然来了一群专横跋扈的当官的,赶紧去后厨将妙有招呼出来。 这些带刀侍卫将酒楼里的人都肃清干净之后,一个穿着绿色宦官服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面白无须,阴柔至极,不必开口妙有便能想到他的太监味儿是有多浓。 这绿衣宦官翘着兰花指,轻拂了下鼻子,似乎是被呛到了,毕竟妙有刚榨完红油辣子,这时候辣椒味还没散干净呢。 第35章 这绿裳宦官一开口就是老阴阳人了,颐指气使道:“你们谁是这里的管事的?” 妙有见状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走上前来道:“阁下所为何事?” 那绿衣宦官见到妙有脸上露出惊讶又稀奇的神情,脱口而出一句:“竟然是你?你是这人间至味的老板?” 这可给妙有整懵了,她对这人一点儿印象都没有,难不成是认识原身? 妙有不敢多话生怕露馅,唔唔吱吱地敷衍了几句,那绿衣宦官看出妙有竟然真的对他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提醒了一句:“占星楼。” 妙有这才想起来,这是去柏西侯府传宋涟旨意的那位中贵人,“原来是国御大人身边的中贵人,恕我眼拙了,一时没认出来。” 这也不能怪妙有,她有脸盲的毛病,美的人在她眼中长得一样,丑的人在她眼中也长一样,除非是美到惨绝人寰,或者丑到惨绝人寰,否则她只见过几面是万万记不得的。 “不知中贵人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啊,可是国御大人有事吩咐?”该不会是为了那只大黑耗子的事情吧? “上京城里人人都说城东开了家酒楼,菜色奇特,飘香十里,天上地下独一份儿,尝过一次便忘不了了。这人间至味的美名都传到国御大人耳朵里了,国御大人让咱家来试试,究竟是不是浪得虚名,若是......” 中贵人神秘一笑,看向妙有的眼神有点幸灾乐祸,“咱家这舌头可是尝遍了宫里的山珍海味了,刁得很。” 妙有被这绿皮太监笑得抖三抖,太阴阳了,真的。不在阴阳中爆发就在阴阳中变态,这位中贵人显然在阴阳中变态了。 妙有勉强地僵笑着说道:“定然使劲浑身解数让中贵人满意。还请中贵人往楼上的雅间稍做,菜一会儿就好。” 妙有张开手臂向着楼梯的方向,绿衣老太监一甩手中的拂尘,轻哼了一声带着一列的侍卫上楼去了。 这老太监平常昧了不少钱财,是民间锄奸扶弱的杀手组织的头号目标,不知多少人等着要他的项上人头,出门不敢不带护卫。 妙有准备做一道炙羊肉,原因无他,这道炙羊肉味道鲜美,但操作却极为简单,用到的食材和调料也比较单一。 准备精细优质的鲜羊肉,羊肉不能太老也不能太嫩,太老的羊肉肉质会像干巴巴的柴禾一样,太嫩的羊肉又失去了劲道的口感。 妙有将鲜羊肉批成薄厚适中的羊肉片,然后在羊肉片里加入葱段、生抽、烧酒、盐、糖、白胡椒粉和孜然粉腌制。将生姜切片捣碎,用纱布挤压出姜汁,过滤去姜的残屑,将姜汁倒入羊肉中,然后用手将羊肉与调料抓拌均匀。 羊肉大约腌制十分钟就差不多了,这一步主要是为了去除羊肉的腥膻味。妙有做的认真,站在她旁边的惠生与钟庆看得也仔细,认真观察着妙有的一举一动,好将这些烧菜的手法耳濡目染。 将后厨里的平锅烧热,这锅是妙有特意找铁匠打的,因为这个世界是没有平锅的,都是普通的半圆形大铁锅。 锅中刷上一点点花生油,不用太多,待到油温稍稍变热,将腌制好的羊肉下入锅中,等血色的羊肉变色之后再用竹铲翻炒。 让羊肉片在平锅里受热均匀,等羊肉半熟之时放入洋葱丝,接着翻炒让洋葱爆出香气。羊肉出锅前一定要抓上一把香菜碎,最后撒上去烤熟的白芝麻就可以装盘出锅了。 香菜有种特殊的气味儿,妙有很不喜欢香菜的味道,从来都唯恐避之不及,但是香菜可以算得上是羊肉最好的搭配了。 上桌以前,妙有又在羊肉的顶部撒上了一些切碎的小米辣,红艳艳的很漂亮,在暗色的羊肉上显得很鲜艳,成了画龙点睛的一笔。 妙有在湿毛巾上擦擦手,将做好的炙羊肉罩上盖子让她的小学徒钟庆送去楼上的雅间。 中贵人在墨兰雅间里品着碗中的甜汤,不知不觉他已经喝了满满三碗了。不过是惠生随手烧出来的小饮品,每间雅间都会赠送一壶的冰糖雪梨,加了些银耳碎,清热养胃还能美容养颜,女客人们尤其爱喝。 钟庆将盘子上罩住的盖子掀开,一股羊肉的香味攀上了中贵人的鼻尖。他斜睨着三角眼,似乎是有些不屑,老半天才拿起竹筷夹了一片羊肉。 将肉片试探着放入口中后,他的小眼睛立马惊讶地亮了起来,像一只偷到蜜的肥老鼠。 羊肉在油锅里走了一遭,表面浸透了花生油,口感顺滑,肉香醇厚,洋葱独特的香气和羊肉的鲜美多汁完美地交融在了一起,吃起来让人唇齿留香。 中贵人将羊肉咽下肚,喉头滑动,咽下了好大一口口水,他这时才认真地凝望这一盘小小的炙羊肉,不敢置信它这粗鄙的外表之下竟然藏着这等美味。 “这是什么肉?”中贵人掏出袖中的帕子,将帕子折成一个尖角,一点一点擦去嘴边的油渍,像贵妇一样的优雅。 盘子里的炙羊肉早已一片不剩,只有几个零零散散的小米椒还留在盘子里,黏在油渍上。 钟庆不卑不亢回答道:“是羊肉,新鲜的羊腿肉,早上屠宰完叫屠户送过来的,还不到一个时辰。” “还算是不错,咱家要回去复命了,定然替苏五小姐在国御大人面前多多美言。”中贵人一甩拂尘带着他那十多个护卫便离开了人间至味,若不是钟庆过来告诉妙有一声,她还在后厨里忙活,什么也不知道呢! * 第二日,人间至味的门口停了辆马车,镶金的,四匹马拉驾,这马车里坐着的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 宋涟一如当日在柏西侯府门前的那样风姿绰约,手中还是那柄象牙折扇,他微微俯身躲过马车上的木檐,长腿一迈下了马车。 时隔多日妙有再见他依旧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无外乎宋涟今日这一身的打扮深得她心,眼前这人犹如漫画里走出来的仙君一般不食人间烟火,看得妙有只想尊称一句小仙子。 第36章 宋涟一身苏绣的月牙白锦衫,袖口绣着如意云纹,脚下是一双洁白胜雪的丝履,一头如瀑的墨发用一根白玉簪子挽住。 今日宋涟身上还带了别的饰品,是一对墨蓝色宝珠的穿银线耳坠,妙有不知道那是什么宝石,颜色漂亮极了,微微闪着冰透的蓝。寻常男子若是带耳坠不是不伦不类就是娘里娘气,可宋涟带上却意外的好看,墨蓝色的宝珠衬得他露出来的那段脖子分外的修长白皙。 宋涟没有说话,站在他身后抱着一柄拂尘的正是昨日在酒楼里吃了一盘炙羊肉的中贵人。不过他好像还没给钱呢,妙有神游天外地想。 妙有对宋涟行过礼后,他也只是淡淡地点了一下头,惜字如金。 中贵人清清嗓子对妙有道:“准备一间上好的雅间,要干净,更要清静。另外将酒楼里的招牌菜全都上一边,昨天的炙羊肉也做一份。” 妙有整个人都僵住了,她觉得这位大佛就差将吃霸王餐刻在脸上了,“这......酒楼里的菜都是有数量限制的,很多东西都预定给其他客人了,每日的食材一共那么多,人力也有限,所以......” 中贵人眉毛一挑,吊梢的三角眼横了妙有一眼,呵斥道:“嗯?国御大人在这儿,你还胆敢推三阻四,你好大的胆子!” 妙有神色颇为为难,要知道一个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诚信了,若是把菜全都给了国御,叫其他客人吃什么呀? 好在宋涟还算通情达理,他一抬折扇便让如喷火龙变身的中贵人止住了话头,转过脸去看向妙有,对她道:“还有什么便上什么,不必为难。” 妙有应了声是便赶紧进了后厨为宋涟准备饭食。将面粉攒成窝状,这是今年新收的麦子磨成的面粉,似乎还带着小麦的清香。将酵母粉和白砂糖放在面板中间,然后加入温水搅拌面粉,将面粉混着酵粉和白砂糖揉成一个软硬适中的面团,然后用一个温热的湿毛巾盖住面团,让面发酵一会儿。 将发酵好的面团搓成一个长条,然后将粗面条分成均等份的剂子,擀成薄厚适中的包子皮。 在包子皮的中央放上豆沙馅心,然后将面皮搓成馒头一样的形状,用花钳钳出漂亮整齐的花纹,妙有把捏好的包子放进蒸笼里,每个包子都留出空隙,若是挨得太近面团发酵起来就会黏在一起,包子就成不了圆形了。 妙有用筷子头蘸了一点瓷碗里的红汁水,点在包子顶上,一落便有一个鲜艳的红圆点。碗中的红汁水是川红花捣出来的,是这个世界中为数不多的可食用红色素。 把盛着包子的蒸笼放在暖和的火炉旁边,让面团中的酵母粉充分发挥作用,等到包子发酵好以后再上锅蒸制十分钟,经典的广式点心钳花小包就做好了。 刚出蒸笼的钳花小包面皮透亮,光洁如羊脂白玉,包子皮上的花纹均匀一致,甚至连每个包子的大小都一样。包子皮上的钳花纹像朵未绽放的花骨朵一样,包子顶上的红点被水汽一蒸,褪成了橘色,就像是掩藏在花朵中央的花蕊,这已经不再是食材了而是一件精致美丽的艺术品。 除了这道钳花小包,妙有还准备了核桃酥、花生酥、百果蜜糕、枣泥拉糕,后几样糕点都是昨天晚上便做出来的,被其他客人退订了。 除了这些糕点,菜品还有蜂蜜鳗鱼、炙羊肉和一份腌笃笋,蜂蜜鳗鱼与炙羊肉都是出自钟庆之手,而腌笃笋是妙有做的。 说起苏州的美食,便不得不提这道腌笃笋了,它是江南地区的民间家常菜,别看制作步骤简单,但味道却是一绝,千人千味,每一个人做便有一种味道。 腌笃笋是一道汤菜,用鲜嫩的春笋和咸五花肉片一起炖煮,加上井中甘甜的井水,汤色浓白,味道鲜厚,笋片清新鲜嫩,口感甜阔脆爽,五花肉酥肥流油,汤汁里完全吸收了春笋的清鲜和咸五花肉的纯香,舀上一口汤水,能香到肺腑里。 一道道美食佳肴送进包间里,一次排列在宋涟面前,样样色香味俱全。中贵人拿着一双银制的筷子将所有的食物一一尝过之后,等上一炷香,他没有任何的不适之后宋涟才会动筷。 中贵人将菜夹到宋涟面前的一只手掌那么大的白瓷盘子里,为他布菜。宋涟这才将拿在手中不停把玩的象牙柄折扇放下,这折扇是他的法器,一直随身携带,一般情况下宋涟都不离手的。 这些菜里,宋涟用的最多的居然是花生酥和核桃酥,其余的动的不多,最后都被宋涟赏赐给了中贵人,他倒是吃得满嘴流油。宋涟在人间至味用过午膳之后便离开了,妙有不敢相信,高洁如冰山雪莲般神圣不可侵犯的国御大人亲自驾临到她这间小小的酒楼里竟然真的只是为了吃一顿饭!她还以为是有什么深意来着。 钟庆在收拾桌子的时候发现了宋涟留在桌子上的银票,整整一百两,足够买三桌子的菜了。既然不是吃霸王餐的妙有心里好受些了,也不再抵触宋涟一行人的到来。 自从那天以后,宋涟便常来人间至味吃饭,从前只在这里吃中饭,后来干脆连晚膳也在这里用了。现在宋涟已经升级成了人间至味的超级vip客户了,因为宋涟出手大方,每次的饭钱都会额外多出许多,甚至特意在酒楼的二楼包了一间雅间,为期整整一年。 这些日子妙有常见到宋涟,二人没怎么搭过话,他来吃饭,她便做饭,竟然意外地和谐,不过妙有总算是见识到宋涟的奢侈程度了。 为什么说宋涟奢侈呢?因为他已经连续来酒楼十天了,但每次来穿的衣服都不一样,一天一套衣服,一套衣服绝对不会穿第二次,一年有多少天,宋涟就要一多少套衣服,这是妙有听中贵人讲的,妙有心里默默吐槽:是的,小仙子就是这么的豪横! 这是人吗,不是。简直就是将自己活成了个芭比娃娃。 第37章 再说宋涟,中贵人抱着一摞纸颤颤巍巍进了门,险些被酒楼的门槛绊个狗啃泥,这些都是朝廷各个官员的奏折,有的甚至从几百里的地方快马加鞭地送过来,本来这些奏章都是放在占星楼里的,今日不知怎么宋涟突然命他将这些奏折搬一部分到人间至味里来。 中贵人费力地将奏章放在床榻上的桌案上,双手插着腰,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显然是被累得不轻。宋涟命人在他包年的雅间里安了一张软塌,朝中事务不繁忙的时候便早早来人间至味,有时候甚至能在雅间窝一下午。 此时,宋涟正一在软榻上靠着垫子歇息,一只手枕在头颅下方,一只手把玩着折扇上的玉佩,静静等着妙有做菜。 中贵人又搬了一个大笼子过来,不过奇特的是这铁笼子却并没有安笼门。笼子是正方形的,很大一个,里面还装了精美绝伦的小木板屋,不过小木板屋的屋顶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啃过了,碎成了许多的木屑。 钟庆和惠生在后厨里忙着给其他客人做菜,今日人间至味的客流量格外的多,店小二全都忙得团团转,甚至连跳舞的姑娘都临时做起了服务员。 宋涟这里暂时没有人送菜,妙有只好亲自端着菜上了二楼的雅间。轻敲几下门,听到屋里的中贵人发话妙有这才推开雅间的房门。 将餐盘里的杏仁酥放下,妙有无意间看见了放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的金属笼子,她在朋友家也看见过类似的笼子,好像是仓鼠笼,妙有灵光一闪。 就在妙有离开之时,那笼子里的小木房子里响起一阵悉悉索索声,一条细长的灰黑色尾巴从木房子里的窗户口里露出来,这条尾巴似曾相识,妙有身子狠狠一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果然不出她所料! 一只皮毛油亮的大黑耗子哼哼哧哧从房子里拱了出来,超长的胡须抖啊抖的,大黑耗子四爪踩在雅间铺着的上好羊毛毯上,小爪子捯得贼快,顺着凳子腿便爬上了饭桌,妙有刚放在那儿的杏仁酥就被它啃了一块。 妙有惊得叫了一声,耗子蹲坐在桌子上,绿豆似的小黑眼瞪着妙有,妙有想也不想抄起手边的花瓶就向那大黑耗子砸去。 啪的一声就将宋涟吵醒了,宋涟张开眼,许是刚睡醒,眼神朦胧,还泛着一层淋漓的水光,那黑耗子被妙有吓了一大跳,满屋子地乱蹿。 见状宋涟叹息一声,认命地从榻上下来,将那大黑耗子捧起来放在凳子上,对妙有道:“这儿没什么事了,你出去吧。” 妙有欲言又止,还想再说些什么,便被侍奉在宋涟一旁的中贵人给拦了下去。 居然在养老鼠,老鼠身上那么多细菌、病毒,真的不会得鼠疫吗?妙有百思不得其解,她现在只想将宋涟的包间里里外外全部消一遍毒,宋涟用过的餐具全部扔出去,立刻销毁,如果可能的话她希望将那杏仁酥里下上耗子药,毒死那只黑耗子。 因为发现宋涟在养老鼠,妙有现在对他唯恐避之不及,再也没有了那些旖旎情思,而且偷偷让霜儿买了很多预防鼠疫的中药,用那些药反反复复地熏衣裳。 自从祁烨白的伤好,妙有重新回到酒楼做事之后,他已经有十来天没见过妙有了,因为最近妙有吃住都在酒楼里。 今日妙有破天荒回了碧波庭,被迫让芳姨喂养的狗子这一日终于可以有个好胃口了。 苍狼喝着碗里的牛肉粉丝汤,喉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狼尾巴一甩一甩的,就连尾巴上的那条纤细的黑线都可爱起来,苍狼身上的白毛儿也因热乎乎的汤水舒展蓬松开来。 吃饱喝足的苍狼卧在妙有的脚背上,暖呼呼的狼肚子透过她的鞋子传递到脚上,舒服极了,就是有点压得慌。 苍狼用肚子给她捂脚,妙有将人间至味开业以来的账本放在膝头细细查看,虽然她算数不错,但是这个世界,人们写数字还是用的繁体字,妙有仅凭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记忆才将一到十的繁体数字屡清楚,厚厚一叠账本看得她眼花缭乱。 不知不觉半个小时都过去了,最后的结果就是妙有的脚被苍狼给压麻了,两只脚难受得不行,妙有被迫坐在板凳上两只脚轮番蹬腿儿,好让血液赶紧流畅起来,样子滑稽极了,祁烨白还以为她犯什么病了呢。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苍狼漆黑的房间里突然迸发出强烈的金光,透过薄薄的窗户纸照在了庭院空旷寂寥的地面上。 一道昕长的人影缓缓在窗户纸上拉起,此人正是幻化成人形的祁烨白,他现在已经完全将先祖舍利里的能量吸收,此时已经将人形与苍狼形态切换自如了,如今万事俱备,只欠宋涟回太仓山祭祖的东风。 不过他今日又闻到妙有身上有宋涟的气息,虽然比较淡,但是足以使祁烨白瞬间警醒起来。 所以他现在才化成人形想要趁苏妙有睡着之时对她使用通灵秘术,施术者和中术者可以看见彼此脑内三天的记忆,祁烨白又不能直接开口询问妙有,他若是以狼身开口说话非是要把人吓晕不可,所以只能通过这种迂回的方式来达到目的了。 悄悄推开妙有的房门,虽然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但祁烨白的夜视能力极强,屋子里的一切他照样看得清清楚楚,包括妙有露在被子外面的脚丫和一头凌乱的墨发。 祁烨白看得眉头一皱,冰蓝色的眸子中微微透着一点嫌弃,这女人睡相怎得如此之差,头发将脸盖的严实,被子还打着结。 祁烨白走过出,将妙有的头发梳理整齐,分散在枕头的两边,然后又抬起她的脚,他想要将妙有的脚丫子塞进被子里,但一时不慎竟然被妙有踹到了鼻子。 祁烨白猛地闷哼一声,妙有却全无知觉,嘟嘟囔囔翻了个身继续睡。祁烨白气得磨牙,郁闷地揉着鼻子。 第38章 终于将苏妙有摆成一位高贵典雅又不失风度韵味的睡美人的标准睡姿之后,祁烨白额头上已经沁出来细密的汗珠,等了一会儿,见妙有没有踢被子,更没有将自己的脚再伸出来,祁烨白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终于可以干自己的正事了,只见祁烨白光洁修长的食指指尖发出幽蓝色的光晕,那神秘的蓝光一点一点拉出细长的丝,然后向着妙有的额头附去。 祁烨白缓缓闭上眼睛,眼前就成了另一幅画面,一帧一帧如老电影般行云流水的放映。 嗯?怎么全是宋涟? 祁烨白的眼前全是宋涟的脸,吃饭的,假寐的,浅笑的,饮茶的,捏着花生酥的......全部都是宋涟。 祁烨白收回灵力,幽蓝色的光又没入他的指尖,这女人竟然贪恋宋涟那老家伙的容色?她大约是不知道宋涟的岁数吧,宋涟比他父皇年纪还要长,今年少说也要有五十了,做妙有的爷爷都够格! 祁烨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暴躁,心里好像钻进了一团小火苗,就在那儿烧啊烧啊的,他不敢再多待立刻夺门而出,好像外面的凉风可以吹灭这团让人心烦意乱的小火苗一样。 不过没一会儿,祁烨白就又折回来了,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在脑子里循环播放妙有记忆中宋涟的脸,宛若一个魔咒。 变回狼身蹲在蒲团上打坐了将近有一炷香的时间,祁烨白总算平静了下来。 缓缓张开眼,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又马不停蹄地变回人身,叹了一口气,再一次溜回了苏妙有的卧房。 房间里还是漆黑一片,窗棂处透过几丝幽幽的月光,祁烨白放轻手脚,走到了离卧床不远的书案边上,靠着苍狼优秀的夜视能力翻出来了一本厚厚的皮纹纸装订的账本,这正是苏妙有白日里看的那一本人间至味的记账本。 祁烨白翻开账本一目十行,然后拿起砚台边朱红的笔来,刷刷刷几下,龙飞凤舞的大字跃然纸上,将账本上所有算错的数字一一修改过后,又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见账目没有丝毫错误便又将账本放回原处。 白日里他伏在妙有膝头,无聊之时,撩了几眼,见那账本上错漏百出,实在让人没眼看,这蠢女人,这么简单的账都能算错! 倒腾了半宿,变回狼身从妙有的房间溜出,苍狼张了个大大的哈欠,恬静地眯起眼睛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妙有夹着账本来了人间至味,她算账算得眼花缭乱,打算请个算账先生,结果翻开账本,每日的收入与支出的数目错落有致地排列整齐,那朱红的数字一看就不是出自她的手笔,无外乎妙有毛笔字不行,丑得宛如狗爬,而那朱红的字却穹劲有力,笔下生风,一派刚硬潇洒。 这是? 难不成是霜儿趁她睡着之时将账目核对了一边?不对,在原主的记忆中,小婢女霜儿根本就不识字。 在这里世界里,家生的低等丫鬟根本没有识字的权利,唯有那些在主子身边伺候笔墨的才读过书,识得字。 所以到底是谁将这账本修改了呢? 妙有左思右想,碧波庭只有这么几个人,芳姨连她的账本在哪儿都不知道...... 好像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苏妙有嘴角抽搐了一下,将目光幽幽地转移到自己脚边蹲着的狗子...... 灵巧地跃上墙头的那一抹白愈发的清晰起来。 狗子伸着粉色的带着倒刺的舌头,一下一下地舔着自己背脊上的白毛,一派悠闲自得,唯有苏妙有的三观不断地毁灭又重建。 是的,祁烨白也同妙有一起来了人间至味,他本想来酒楼查探一番,结果却发现宋涟今日便已启程去太仓山祭祖。 国御荣归故里,那是天大的事情,上京城中,主街道都被身披黑甲的武士肃清了,闲杂人等,小商小贩一律不得在街上游荡。 宋涟的金銮车由七匹白色的骏马拉驾,身后跟着仪仗队,彩旗飘扬,犹如帝王出巡,浩浩荡荡地开往太仓山。 宋涟身边侍奉的中贵人还特意在妙有这里买了好几包花生酥,只因宋涟平日里最喜欢吃坚果,还有各种谷物,尤其是对妙有做的花生酥更是赞不绝口。 * 蹲坐在后厨人来人往的门口,苍狼尖锐的狼爪隐藏在粉嫩的肉垫里,妙有让钟庆给他准备了一小盆羊奶,那羊奶只是高温煮沸的,并未经过其他任何的加工处理,腥膻味儿十足,苍狼并不肯喝下,只堵着后厨的门口,看妙有还做什么其他的好吃的。 妙有做完葵花大斩肉,从锅里拎出两片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喂到嘴边,每做完一道菜,妙有都会喂给他一点儿,有时是虾,有时是肉或者鱼块儿。 在厨房守了一上午,吃得肚子圆滚滚的,懒得动,又窝在暖和的灶口,尾巴一下一下地扫过妙有的绣花鞋。 一人一狼在后厨里也竟然意外地和谐。 * 夜里,祁烨白又跑出府去,这次去了城郊,城郊有处山庄,枫树漫山遍野,因为是皇家的庄子所以人烟稀少,最是隐蔽。 他已约了苏诏到红叶山庄商议趁宋涟祭祖夺回朝堂之事了。苍狼矫健的身姿在深林碧叶中跃动,没过一会儿便走到了一处庄子前。 祁烨白变回人身,皎洁的月光洒在那犹如白玉皑雪般的面庞上,又长又翘的黑睫好似鸦羽,对着林中的冷霜,仿佛能挂上晶莹剔透的露珠,整个人笼罩在一泓鹿泉里,但却更像是山中成了形的精魅。 祁烨白默念几声咒术,面前朱红的山门便悄然开了一条细缝。庄子很大,雕梁画栋,廊回曲折,一看便知是钟鸣鼎食的富贵之家,但奇怪的是竟然不见一人,也无任何的虫鸣鸟语。 但是祁烨白却知道,这里戒备森严,在阴影处,树梢上都有别人看不见的眼睛,那是他留在红叶山庄里的暗卫。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晚一点还有一章。 第39章 祁烨白无视周遭的暗中注视,闲散庭中,走到一间烛影摇动的房门前,推门而入。 苏诏果然在房中走来走去,看上去颇为不安,一见祁烨白进门,赶紧伏地行礼。 苏诏将一份厚厚的纸张交给了祁烨白,祁烨白翻看一两页,问道:“这些都是拥护宋涟的朝廷官员?” “不错。与占星楼有联系的朝中官员都在里面,前两页的人是常出入占星楼的官员。” 祁烨白冷哼一声:“有些人只是墙头草随风倒,见宋涟势大,攀附权贵而已,那些常出入占星楼的才是拥护宋涟的心腹。” “不错,议朝事之时,也都是那一部分官员暗通宋涟上折子。” 祁烨白想到宋涟和数位朝臣联名上奏叫他立皇后的事,“那些常出入占星楼的官员我这几天找人暗中料理了便是,至于名单上的其他人,到时候找些由头革职查办便可,朝里早该添些新鲜人了,一群尸位素餐的老东西。” * “欸欸欸,听说了吗?最近上京城死了好些个人,莫名其妙,都是被暗杀的,还都是朝廷官员。”人间至味一楼大厅里一个汉子压着声音对同桌吃饭的人道。 “我也听说了,最近全城戒严。听说是一个什么锄奸扶弱,劫富济贫的民间杀手组织干的,说那些人都是搜刮民脂民膏的大贪官!” “要我说啊,杀的好!这群人吃着皇粮不干人事。知道吗,前几天有个寡妇上吊死了,被一位大人物的小儿子逼死的,肚子里还怀着娃,有三个多月了......” 同座的人一个个都发出了唏嘘声,悉悉索索地话着别人家的轶事传闻。 听力极好的苍狼懒洋洋地眯着眼,躺在酒楼门口晒太阳,将席间的那些坊间言语全都收入耳中。 妙有见酒楼里找不到苍狼的身影,便出了门来寻,果然见他一副运筹帷幄之中的狗头军师模样。 妙有招呼他进来,雪白的毛毛被阳光晒得蓬松又温暖,将半只烤鸭卷喂给苍狼,他现在的身量是越来越大了,气球吹起来的一样。 这些日子常听到有人被杀的事情,妙有心里也直打小鼓,人间至味打烊的很早了,基本天刚暗下来妙有就关店,最近治安不太好,苏诏倒是惦记她这里,专门遣了两个侍卫守在酒楼这里。 * 没几日,那天早晨,妙有做好了早饭,是皮蛋瘦肉粥,平常早就在饭桌上等着的狗子却没了踪影。 妙有找遍了整个碧波庭都没有找到苍狼,一直到晚上都没有看到他,查看系统,她发现果然系统界面显示目标人物已离线。 妙有叹了一口气,自从狗子离开,这几日她做饭都打不起精神了,神情恍惚,老是以为狗子还在饭桌上吃得叽里咕噜。 将苍狼住的厢房又打扫了一遍,厨房里他的专属饭盆也刷干净好好收拾了起来,将蒲团和棉被叠放好,妙有回了人间至味。 今日二楼雅间空出好多,二楼的雅间一般都是有钱有势的启朝官员包下的,往常下了早朝没一会儿大约十点多的样子,包间里便坐满了人,有的甚至朝服都未褪下。 妙有的店里冷清,自然有了闲工夫听人扯闲篇儿。 “你可知今日发生了什么大事?” “什么事儿?还能比大胜的媳份儿和人通奸的事还大?啧啧啧,也不知道他的那两个娃是不是他的种儿。” “唉呀,说这个干嘛,当心传到大胜耳朵了,找你算账嘞,嚼舌根!” “今天呐,圣人上朝了。”喝着酒楼茶水的八字胡男人努努嘴道。 妙有知道,圣人是对皇帝的尊称,听说皇上已经抱病在床很久了,朝中的政务和军务一直都是国御来打理,如今宋涟才返乡祭祖没几天皇上就露面上朝了,可见事情不简单,妙有不自觉竖起了耳朵听着,生怕漏过只言片语。 滑稽的八字胡男人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压低声音继续道:“我大哥家的二小子是校尉府的,五官中郎将知道吧,就是在他手下做事的。“ “哎呦,你赶紧说点有用的,可急死我了,到底怎么了?” “上头的,说是领了诏命,肃清宫闱,昨天晚上啊,守宫门的那一个兵营全都被杀了,校尉府动的手!” 对坐那人吃了一大惊,整个人说话都结巴了:“这这这,这是谁让动的手?” 八字胡男人指指天,两人面面相觑,皆沉默不语,“而且更怪的是,我大哥家的二小子说那一个营的侍卫啊,死了以后都变成了老鼠,怕呀,混进皇城里的不是人......” “还有这种事?” 八字胡男人点点头:“你要是不信去城郊的乱葬岗上瞅瞅,全是老鼠的尸体,都装在大麻袋里,是校尉府的人连夜送出城去的。” “这事儿啊,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可千万不能跟别人透露半句,不然呐,惹祸上身!” 妙有听到这句话明显嫌弃了一下,不能透露半句,你怎么在这儿就说出来了呢?果然无论古代还是现代都改不了人们吃瓜的本性。 妙有对那离奇的耗子事件一点儿也不担心,毕竟都见过飞檐走壁的狗了,一窝耗子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就是不知道她家跑丢的狗子还能不能再回来看看她,双倍经验已经离她而去了! 妙有翻翻系统背包,好评空盘的数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最近她又新开了一处瓜田,用好评空盘兑换了一兜西瓜种子,过几个月便入暑了,到时候西瓜下来了酒楼就可以推出冰镇西瓜了,解渴又解暑,还能赚一大笔。 妙有决定好好好攒自己的小金库,到时候将人间至味交给惠生和钟庆,自己收拾收拾去江南,没准儿还能再回苏州呢。 * 另一边,祁烨白突然回朝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朝服加身,金冠攒发,隔着十二冕旒,目光透过白玉珠的间隙凝视着群臣的神色。 有的惊慌失措,恍若大难临头,有的面虚发白,两股颤颤,有的神色莫名,眼神里却透露出凶狠...... 苍狼一族神力可辨心音,祁烨白高悬御座之上,将底下的人的野心与贪心听得一清二楚。 十多年了,这些个蛀虫靠着宋涟这棵大树将启朝的庙堂啃噬的千疮百孔。 第40章 街上□□的囚车一辆接着一辆,都是朝廷大员,听说妇孺们都流放边疆了,成年的男丁通通斩首示众,没有成年的直系统子女充做官奴,朝廷里的势力全都换了一茬。 妙有对这次大换血深有感触,因为包间的客人走了一大批,将近一半的人数,好在这些人早就交过定金了,否则真是损失了不少客源。 这次皇帝换洗朝堂,柏西侯府沾了大光,蒸蒸日上,只因苏诏作为祁烨白的伴读,又是心腹,在朝中颇受重用,官职连升三品,如今是兵部尚书了,成了上京城里炙手可热的红人。 作为苏诏的便宜妹妹,苏妙有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虽然苏诏时不时差人过来请她回侯府,但都被她打发走了。 人间至味的生意更加兴隆,妙有又推出了火锅,鸳鸯锅、九宫格四宫格各种样式都有,现在又同香油坊定了麻酱,以前都是用辣椒油、香油和香菜碎、蒜泥调的油碟,现在又多了新口味。 妙有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吃火锅只吃油碟,油碟降辣提香,尤其是涮过的嫩牛肉,在油碟里转上一圈,肉质不仅鲜嫩而且特别的丝滑,满口的浓香。 这个世界没有空调,不然吃起火锅来更爽快,变态辣的火锅底料,红汤艳艳,吃得人满头大汗,然后吹着冷冷的空调风,让人有一种置身冰火两重天的爽感。 随着人间至味不停地推出新菜品,妙有愈发觉得酒楼的面积不够大了,扩建是不可能的了,一旦扩建势必会影响生意,装修赶客啊。 妙有打算再开一家分店,她赚了不少钱了,隔着几天街,也有家酒楼,不过生意惨淡,老板愁得不成样子,妙有准备盘下来,只是苦于大厨不够。等惠生和钟庆再历练历练便让他们去新店掌勺。 妙有的商经头头是道,祁烨白那边却已经忙得抽不开身了,天知道他多想变成狼身溜出宫去,虽然宋涟的党羽已经被他裁剪得差不多了,但将一切的政务处理妥当还需一点时间,御膳房里送来的红小豆炖鲤鱼一口没动过,那鱼腥味儿将他熏得吃不下东西。 祁烨白自从回宫开始就没吃过御膳房大厨师做的任何东西,听说皇帝饮食不善,连太皇太后都被惊动了,御膳房的大师傅险些以为自己的人头和饭碗要一起搬家了。 * 妙有正在后厨里调糖醋鲫鱼的酱汁,霜儿健步如飞地来了妙有跟前。 “世子爷来了,在碧波庭等您呢!” 妙有疑惑:“怎么回事?” 霜儿摇摇头:“世子爷没说,只是告诉奴婢是很重要的事。” 妙有叹了一口气,虽然搬出柏西侯府已经块半个多月了,但是她仍然算是柏西侯府的五小姐,谁叫她如此倒霉投胎的肉身是个身处宅斗中心的倒霉小可怜呢? 妙有解下围裙和套袖,理了理团在了一起的裙摆跟霜儿回了碧波庭。 碧波庭的府门外站着一只神气十足的白马,墨色的马鞍,一看就很陈旧,这马的主人应当骑龄不小,的确,苏诏的马术就是从十岁的样子开始练的,这马在还是小马驹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它的主人了。 妙有赶到的时候苏诏正悠闲地喝着茶呢,茶杯底部是圆润的杏子。这是妙有自己倒腾出来的小东西,她实在不喜欢喝这个世界奇怪的茶水,所以便做了杏子茶。 杏子是被暴雨打下来的,还青着,五月的青杏很涩,不过将这种杏子用盐杀青,再用蜂蜜和冰糖腌制,放入陶翁中用泥巴封住埋在土里,十天左右拿出来,杏子被腌到干瘪,热水一沏,整个茶水就变得酸甜了。 妙有很爱喝这种酸甜的笑玩意儿,有的时候下雨天,地面狼狈不爱出门,她便泡上一壶青杏茶倚在避雨的廊中赏雨。 “这是何物?味道如此特别?清香爽口,酸中带甜,似乎是杏子的味道。”苏诏转着茶杯低声对妙有说道。 妙有淡淡一笑:“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同世子爷库里的西湖龙井比不了,我见被雨打落的杏子可惜,所以做成了杏子茶,随便喝喝的。” 杏熟得快,一见黄没几天便熟透了,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不宜储存故而在这个世界里杏子是很便宜的一种水果,多是穷人吃,像苏诏这种世家公子大抵尝过的次数应当是屈指可数。 苏诏沉默了一小会儿,似是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本就是个少言寡语的人,不懂得和别人寒暄,说一件事的时候从来都是单刀直入,如今竟然能费心和妙有扯些别的,也真是天上下红雨的稀罕事。 “昨日宫中送来帖子,太皇太后要为陛下纳妃,这是陛下成年以来的第一次大选,以往都是被一些事情压着,如今太皇太后殿下亲自下懿旨叫各家都递上秀女的单子。” “凡是没有嫁娶婚配的世家适龄女子都要参加这次的大选,你没有定下婚约,大约是要递上折子参加这次的大选了。不过芳懿也在此次的名单内,你也不必太过忧心,到时候两人有个照应,不必惧怕什么,你的身后是整个柏西侯府,整个苏氏” 启朝三年一选妃,提供这些妃子的主力军就是这些根深蒂固百年的世族大家,一旦有家族的女儿成了一国之母或者受宠的妃子,那么这个家族在朝堂上便是如虎添翼,所以每年大选都是各个世家争奇斗艳的时刻,就连柏西侯府也不例外。 妙有一听她还要去选妃,头都大了,她好好一智慧女青年要一个病歪歪的皇帝挑来选去的,和动物园的猴儿有什么区别,妙有她现在连跑路的心思都有了。 “过几日宫中的画师会来为参选的秀女画像,到时候我便将画师带来碧波庭好了,我知你,你不愿回侯府。”苏诏最后一句话的语气明显沉重下来。 妙有应了声是后,两人又是长久的寂静无言,弥漫着无与伦比的尴尬。 苏诏也不好意思再同妙有枯坐下去,妙有也是浑身不适,于是苏诏拎起自己解下来的佩剑便要告辞。 他正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顿了顿,握着剑柄的手指收紧,缓缓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妙有轻声道了一句:“从前我做的不好,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以前的事......总之你遇到什么难处,千万一定要向我开口。” 还不等妙有答话,苏诏便飞快地上了马,有种落荒而逃的即视感。 妙有站在原地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苏诏这是向她道歉,只是最该听到这个道歉的人不是她。 * 苏诏说的过两日就真的是过两日,两日后,碧波庭来了位面白长胡须的中年人,身后跟着一个背着书篓的小厮,据说是宫廷画师,来为妙有画像的。 画师让妙有坐在凉亭里,背后是婀娜飘摇的绿柳和粉蔷薇,有几缕灿阳顺着瓦片檐顶滑下来落在妙有的肩头,一身青衣的女子好似像一团水墨与身后生机盎然的绿色融为了一体,看上去经年不逝的温柔。 那画师起笔极快,灵光凝练在笔尖上,刷刷刷便勾勒出来一幅美人图,妙有走近一看,绘得同她像极了。 不妥不妥,这不妥。画师看妙有连连摇头,还以为自己是哪里绘得不够好,心里直打小鼓。 万一一个倒霉真中了选,她岂不是要给劳什子皇上打工到老,想象一下自己圈养在深宫里,还有被迫顶着一片呼伦贝尔大草原,苏妙有的心情顿时宛如吃了一盘子的苍蝇一样糟心。 这可不行。妙有悄咪咪地抽出袖子里的钱袋子,偷偷摸摸递给了画师,那画师一怔,然后接过妙有的钱袋子灿然一笑,妙有看了他一眼也是灿然一笑,眼睛眯成一条墨色的细线。 这些待选的秀女们都喜欢花些银子来贿赂画师,想让画师将自己画得美些,然后一举中选光耀门楣,这种事他见得多了。 然而妙有下一句话却让他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劳烦画师大人将我画得丑些,小女子无才无德配不上天家,对于圣驾实在万分惶恐。” 妙有拿起画师手中的笔将自己的唇边点了一颗黑点,一个媒婆痣还不算,又将眉毛化成粗粗的一字眉,画上原本清秀可人的女子瞬间变得不伦不类,像是滑稽可笑的山大王。 画师被妙有这一系列的操作惊傻了眼,这天底下竟然还有不愿意中选的人? 奇也怪哉! 第41章 宫内。弦月如钩,桂枝葱郁。夜里的风有些凉,微微吹动着宫女如云的衣袖。 一列身着墨绿色衣服的宦官恭谨地低着头颅,他们一个个手中都端着木盘,那油着红色木漆的盘子上放着一卷卷画轴,每一份画轴都用火漆印封住了。 太和殿是启朝历代皇帝的寝宫,门外有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宦官抱着一柄拂尘守在宫殿门口,和其中一个捧着画轴的宦官交谈了几句,那老宦官便把这些人放了进去。 殿内烛火通明,手执朱红狼毫笔的年轻帝王正在批折子,暖黄的灯光散落在他的脸上,为他的俊颜铺上了一层暖意,高挺的鼻子投下了一道暗暗的黑影。 绿衣宦官们将手中的木盘放下,规规矩矩地对上方的男人行了一礼。专心处理政务的男人似乎是被他们打扰到了,似鸦羽的墨眉微微蹙起,蘸着朱砂的笔尖儿一顿,低下一滴红如血珠的墨迹。 “太皇太后殿下说各家送选的秀女名单已经呈上来了,宫廷画师们都已绘好了主子们的画像,殿下看过,很是不错,让陛下也看一看,若是有看着舒心的,同殿下讲一声,也好为册封位份做个准备。” 祁烨白眉头皱得更深了,皇祖母操心皇室子嗣他是知道的,只是如今宋涟之事还未处理好,他实在没有闲情雅致去考虑这个,“皇祖母的意思朕知晓了,只是社稷未稳,立后纳妃之事还是往后再说吧。你们都回去吧,将朕的意思如实禀告给太皇太后便是。” 伏在地上的宦官幽幽道了声是,却爬起来弓着身子将手里的盛着画轴的木盘子悄悄放在了祁烨白的书案上,然后猫着腰悄悄退出来太和殿。 祁烨白叹气摇了摇头,看了那些画轴一眼,接着批折子。 写着写着,他的笔尖就蓦然停了下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将毛笔放在砚台上。 祁烨白的目光投向了那一堆的画轴,苏妙有是柏西侯府的五小姐,自然也在秀女一列。 冰蓝色的眸子一转,那过那些画轴,火漆印上的小字是各家的名字,裴国公府的、上柱国将军家的、百里信侯府的,将那些卷轴随手扔在旁边,从木盘的最底层摸出一份卷轴,果然见漆印上赫然就是柏西侯府几个小字。 除去火漆印,将卷轴铺展开来,祁烨白定睛一看,这是什么妖魔鬼怪玩意儿,谁要送这种女人给他?仔细检查了名字,那画师在这幅“美人图”的左上角写下了一竖行簪花小楷:柏西侯五女苏氏妙有。 啪一声合上卷轴,他被那销魂的媒婆痣刺得眼睛疼,与苏妙有待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她就是化成一撮灰他也能认出来她长什么样,画成这个鬼样子来糊弄他,欺君之罪! 一想到那日他用通灵咒术在那死女人的脑子里看见的那些记忆,祁烨白青筋直冒,难不成她已经对宋涟心有所属?虽然宋涟那老东西的确是长得人模狗样,装得仙风道骨。 祁烨白死死地捏着画轴,心里不知道在脑补些什么,宋涟这个人不仅年纪大而且为人阴险又恶毒,和他比不了,而且自己和苏诏的关系也一直都不错,想来苏诏应该也不会反对,等等,反对什么?还有,他为什么要想这个???有病啊!!! 祁烨白崩溃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头,手中的画轴像是一块烫手的山药一般被他甩了出去,而他自己头顶一冒青烟儿瞬间变成了一只毛色纯正雪白的苍狼,他吸收了先祖舍利的能量本应该可以在狼身和人身之间自由切换,但是方才心神一抖居然一不小心变回了原身。 白色毛发蓬松如狮子头的苍狼在太和殿的地板上绕来绕去,尾巴直挺挺地横起来,尾巴尖儿的那撮一黑与额头相接,苍狼一直在原地转圈圈好像是在自己追着自己的尾巴咬一样,看上去好不滑稽。 一定是因为苏妙有做的饭太香御膳房的菜太难吃的缘故,他是想将那女人招进宫里专门为他持羹烧菜,对的,一定是这样的。祁烨白最后上床就寝的最后一秒钟脑海里反复地重复着刚才的想法,然后拉上被子睡得天翻地覆。 最后晨起之时顶着一个巨大的熊猫眼,他一个晚上像是鬼压床了一样,梦见长着媒婆痣的苏妙有穿着一身火红的嫁衣挥舞着手帕扣着鼻孔向他奔过来,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好像脊背上的汗毛都呲了出来,然后两个人从太和殿的西头一直跑到太和殿的感觉东头。 如果祁烨白是个现代人的话那么他就知道这让他毛骨悚然的一幕是电影里的一个经典情节——美女如花。 服侍祁烨白更衣的小宫女换了一个人,没有看到从前那个让他眼熟的大宫女,那小宫女解释说大宫女肚子不舒服故而今早找了她来替班,这小宫女很是心机,涂着鲜艳的口脂,皮肤白皙光滑,头发上还特意擦了桂花油,一直飘在他敏感的鼻尖。 她跪在地上,缓缓抬起祁烨白的脚,正准备给他穿鞋袜时突然抬起头,媚眼如丝对祁烨白一笑,涂着粉色豆蔻的手指在他的脚背上画圈圈。皇帝要成婚,在通晓人事之前都要找一个身家清白的宫女来同房,祁烨白已经成年了,但是身边却没有一个侍奉的女子,太皇太后特意叫她来侍奉,这是天大的好事,若是就此一飞冲天,麻雀变凤凰也犹未可知啊。 祁烨白脚背微痒,又见这小宫女眼睛一直眨巴眨巴,瞳仁转来动去,险些以为她眼睛抽搐了,立刻收回自己的脚,飞快地穿好了鞋袜。 那小宫女见祁烨白并未收到她的暗送秋波,索性将话挑开来说,一下子抱着祁烨白的龙靴,整个人像是没骨头一样依偎在他的腿上,娇里媚气道:“太皇太后殿下叫奴来侍奉陛下,陛下收了奴吧,不然太皇太后要怪罪奴没办好事情了。” 祁烨白像是触电一样将自己的腿猛然抽了出来,那女子没想到他的反应居然这么大,一时不慎失了支撑点,一下摔倒在地。 第42章 那女子有些委屈,她又不是洪水猛兽,反应这么大做什么?盈盈如秋水的翦瞳泛出泪光,女子不甘心地揪住了祁烨白的一抹衣角,眼中满满都是控诉面前的男人的无情。 这女子哭哭啼啼,在这里纠缠着不让他走,着实大胆,着实放浪形骸,可一想到这是皇祖母派来的人,祁烨白顿时消了气,只剩下了深深的无奈。 “阿奴——” 祁烨白高呼一声,昨晚那位在太和殿外把守殿门的老宦官便赶忙小跑着进来,一看那委在地上摇曳生姿的宫女便明白了怎么一回事,赶紧上手将那胆大妄为的小宫女拉了出去。 祁烨白见阿奴终于弄走了那烦人精,心中松了一口气,女色对他来说如同猛虎。苍狼一族其实最为钟情,一生只许一个配偶,若是配偶死了便会孤独一生,一条孤狼流浪在雪域高原上直到自己死亡的那一天。 只是启朝的先祖同人类女子的结合才彻底改变了狼族的这种对感情的偏执,人族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的习俗也逐渐流行在苍狼一族了。 经过那女子的一番痴缠,祁烨白上朝的时辰比平日里晚了些,议政殿里鸦雀无声,都在等着皇帝上朝。 平日里祁烨白不来上朝也没什么大关系,因为朝臣们会自动将折子呈给龙椅旁边的一张小桌案上,那是宋涟的座位,从前军国大事皆决于国御,臣子们哪里还记得祁烨白这号人物? 昨日苏诏在朝堂上当场状告宋涟十条大不敬的僭越专权之罪,祁烨白早已下圣旨将宋涟的国御之位废黜,圣旨快马加急送到太仓山去了。 那圣旨拟得文绉绉的,但是话却说得不客气,大抵就是将宋涟狠狠骂了一顿,概括来讲就是:先帝托孤给你,结果你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竟然自己想做皇帝,专横跋扈了十多年,如今我长大了,你这个坏东西就赶紧滚吧,待在太仓山不要再回来了,再敢出现在我面前,我就要你好看! 宋涟向来就不是吃亏的主儿,立马叫人快马加鞭给皇帝回了一封信,说的也是文绉绉,引经据典,啰哩巴嗦十多页,大抵意思就是:好你个小白眼狼,用得着我的时候叫我亚父,现在翅膀硬了叫我老匹夫,我给你爹安天下的时候,你还躲在你娘怀里吃奶呢!等着,小兔崽子,老子现在就回来替你爹好好收拾收拾你,让你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其实朝臣们还是都偏向于宋涟这一方的,虽然宋涟专横跋扈但是治国十数年从未发生过什么动荡,先帝好征战,如今在宋涟的治理下启朝休养生息了几年,百姓也都富裕了起来。 再说了,当时先帝还在世的时候,宋涟可是心腹近臣,二人时常打猎游园,甚至宋涟还常宿在宫中,两人简直就是不分你我。先帝就连征讨西域回来,带回来一车提子,烂了一半,剩下的那半车都要差人送到宋涟府上。 后来先帝册立皇后之后这对君臣仿佛一夜之间就有了隔阂,宋涟甚至在朝堂上多次出言不逊,先帝似乎也恼了他,二人一度曾闹得不愉快,那次之后宋涟很长一段时间都呆在占星楼里,声称身体有恙无法上朝。 这种情形大约持续了五六年之久,大家都以为宋涟失了先帝的宠信大约这辈子都无法在朝堂上翻云覆雨了。可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先帝龙驭宾天之后亲自留下了圣旨,命宋涟为托孤辅臣,军国大事皆决于国。 受皇帝托孤的辅臣一般都是两位以上,这样才能相互制衡,否则幼帝便会被彻底架空,按理来说,新帝年幼之时太后应当垂帘听政,可先帝竟然下旨令太后陪葬,这架势恨不得将整个启朝的天下都拱手相送给宋涟一样。 可以说宋涟位高权重,甚至公然藐视皇帝,这一切的权力都是先帝给的。 宋涟的兵权驻扎在上京城外,几天以前,苏诏率军奇袭京畿大营,无论是朝堂上还是兵营之中宋涟的亲信抓的被抓,杀的被杀。 不过京畿大营之事做的很隐秘,再加上祁烨白有意不走漏风声,远在千里之外的宋涟还毫不知情。 祁烨白之前的圣旨不外乎就是激宋涟自投罗网,一旦宋涟返回上京,便会走入这里的早就备下的天罗地网中,请君入瓮不过如此了。 刚下朝会的祁烨白一回到太和殿便被人逮个正着。一个衣袍华贵的人正背对着祁烨白,打量着太和殿的周遭,拖曳在地的裙尾上用金线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满头华丽的金簪,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满头胜雪的华发。 这人正是太皇太后,祁烨白的祖母,在宫中雷厉风行五十多年。 “皇帝政务勤勉,颇有乃父之风,只是前朝之事虽然重要,但后宫之事也是关乎国祚绵延的大事。” 祁烨白不敢反驳只唯唯诺诺连声道是。 “哀家看今年的秀女都格外出挑,柏西侯的嫡女便很好,举止大方,聪慧睿敏,模样也是极好。将来这后宫里肯定要热闹一番,可女人多是非便多,柏西侯的夫人料理家事井井有条,当年你母亲也是亲口夸过的,她的女儿必定差不了!” 料理家事的本事祁烨白不知道,但论为人狠毒,这位柏西侯府的嫡女可谓是占尽上风。 祁烨白知道祖母属意苏芳懿做皇后,但是不知怎么他脑中一下子想起了总是围着灶台忙活的苏妙有,别人口中赞叹不已的大家闺秀十指不沾阳春水,但她却总是带着一身的烟火气息,待在她身边总能得到莫名的舒心与愉快。 “祖母不知,柏西侯家还有一位五小姐,孙儿这次造人暗算流落宫外,一直都是她在照顾孙儿,孙儿与她相处了不少时日,这位女子蕙质兰心颇有国母之风,若是立后,儿臣最属意她。” 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情,祁烨白说出来这番话,有些臊得慌,耳朵尖热得通红。 太皇太后一听便皱起了眉头,“柏西侯的五小姐,那岂不是庶女? 第43章 太皇太后出身家门等级森严的勋贵之家,对于嫡庶尊卑可谓是泾渭分明,所以在她看来苏妙有庶出的身份是没有资格母仪天下的,祁烨白的皇后必须是要由一位嫡出的世家贵女来担任,否则便是辱没了皇家的身份。 “只是庶女的话,皇后之位她恐怕是担不起的,你若实在喜欢破格给个皇妃的位份,若是将来有幸诞下皇子再进为贵妃也不算太过委屈了她。” 祁烨白早就料到太皇太后不会这么随意就答应了他,所以对太皇太后所说的话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皇祖母的苦心孙儿知道了,只是那柏西侯府的嫡女德行有亏,若是执掌凤印,统率六宫,恐家国无宁日。柏西侯府一脉也是出过皇后的,皇祖母若是喜欢那女子儿臣便立她为贵妃,进宫之后也好侍奉在您身边尽孝。” “皇帝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哀家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若是嫡女为贵妃那么庶女的位份也不好高过了贵妃,三品昭仪如何?” “昭仪之位过高,朕已经为她想好了去出。”祁烨白回绝了太皇太后的提议,不知道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他漂亮的猫儿唇微微勾起,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隐隐发亮,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 * 柏西侯府正厅内。屋角处摆着一盆新奇的绿菊,那蕊淡黄透亮,菊瓣层层叠叠,看上去招人喜欢极了。 苏妙有盯着绿菊发呆,她坐在正厅里已经半个多小时了,苏诏一大早跑到碧波庭将她从好梦中闹醒,风风火火将她带回柏西侯府。 据说是选秀的结果出来了,早上会有钦使来宣旨意,所以柏西侯府上上下下的人都聚到了正厅,准备着接圣旨。 一大早守在侯府门口的老管家急得火烧屁股一样从大门口奔到侯府正厅,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对柏西侯夫人说道:“来了,来了,马上就到府门了。” 一向不苟言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永远端庄得体的柏西侯夫人今天破天荒地失态了,涂着殷红的口脂的大嘴一咧,犹如吃小孩儿的妖精。不仅柏西侯夫人如此惊喜就连苏芳懿的心中都多了些激荡。 众人乌泱泱一帮赶忙去府门口候着,见那钦使是皇帝身边的阿奴,面上虽不显,但心中却欢喜得眉飞色舞。 老宦官阿奴骑着高头大马,那骏马的头颅上还拴着一条红菱,身后跟着的是三个大红箱子,虽然没有敲锣打鼓,但代帝王纳妾这阵仗也不小了。 阿奴是皇帝身边近身伺候的老太监了,在街上大摇大摆地这么走上一遭,各家哪里还能有不清楚的呢?心中愤愤不平,这柏西侯真是走了狗屎运了,儿子得皇帝看中,如今官升得比什么都快,如今女儿又受皇帝宠爱,进了宫,自己是个脓包废物,倒是靠着儿女一朝鸡犬升天,真是气煞人也! 阿奴下马一甩拂尘,佝偻着背亲自将柏西侯夫人扶了起来,样子做足了谦卑。 “这位便是苏小姐吧,今日一见果然蕙质兰心。”阿奴笑着对苏芳懿夸赞道。 苏芳懿心下明了,这老太监特意对她如此客气,自己这次定然是一鸣惊人,获得了皇上的青睐。 将大红木箱子抬进侯府,阿奴走在最前头,紧接着就是柏西侯和柏西侯夫人,然后就是苏诏与苏芳懿,吊着尾巴的就是一些姨娘和庶子庶女了,妙有低着头跟在人群后面,存在感超低的。 阿奴拿着圣旨立在堂前,众人跪倒一片,妙有也跟着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柏西侯府嫡女苏氏芳懿,柔嘉淑慎,风姿雅悦,雍和粹纯,克令克柔。着即册封为贵妃,此号仪,钦此。”(资料来源于百度百科) 苏芳懿额头轻点地,朗声道了一句接旨。虽然没能成为皇后,但贵妃也是仅次于皇后的位份最高的妃子了,这样一想,柏西侯夫人心中顿时安慰了许多。 阿奴向众人道了喜之后又从袖中拿出一份圣旨,这下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便了。苏芳懿和柏西侯夫人的脸色泛青,众多的姨娘和庶妹兴奋欣喜之色写在脸上,雀跃不已。 若是自己的女儿也成了皇妃,能够入宫那可是天大的好事,自己怎么着也算得上皇帝的半个丈母娘,也压了苏芳懿和主母的风头,彻底在侯府里扬眉吐气了。 阿奴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柏西侯五女苏氏妙有上前接旨。”这一嗓子,惊呆了众人,颇有种振聋发聩的效果。 这些一辈子都难得出人头地的庶女们都希望圣旨中能念到她的名字,可是让人惊掉大牙的是,这份圣旨居然是属于苏妙有的。 若论姿容,苏妙有这是中上,若论出身,一个妓子的女儿,她们的母亲虽然做了姨娘但好歹也是清白官宦人家出身。侯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苏妙有是个蔫儿货,三棒子也打不出来一个屁,怎么她还能进宫不成? 妙有自己也惊了,她给自己点了媒婆痣画了一字眉,这还能被皇帝看上,皇上得多口味猎奇啊! 妙有按捺下心头的不安,额头点地,双手手心朝上做好了接旨的动作。 阿奴不紧不慢地打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柏西侯五女苏氏妙有,慧心巧思,有庖丁解牛之能,能辅佐王道,昌兴鸿运,实赖赞成。朕心甚慰,特故赐封柏西侯五女正五品掌膳之职,掌御膳房,明日即刻入宫不得有误。钦此。” 正五品掌膳?一个厨子?真是笑死人了。阿奴宣读完圣旨之后低下传来阵阵闷笑,场面一度不忍直视。 一个是正二品的贵妃,一个是五品掌膳。一个主子一个奴才。众人心中莫不都在想,是不是皇上知道这苏妙有与苏芳懿不合所以特意来了今日这一出儿,故意羞辱苏妙有好来搏美人的欢心。 苏芳懿的确很高兴,今年中选的秀女有谁都行,若是有苏妙有,她这辈子都咽不下这口气。 妙有很无辜,也很懵逼,所以刚刚她是被皇帝强行征辟为厨子了是吗?妙有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接过圣旨,不知道在皇宫里干活薪资高不高。不过话说回来,皇帝出手应该挺大方的吧...... 第44章 阿奴还没有离开,对妙有态度有些微妙,与柏西侯夫人说话时,时不时分出目光去打量妙有,但却又不动声色。 因为阿奴知道今天这两份圣旨,一份是陛下亲自写的,一份是秉笔太监代笔写的。他还看到陛下写完苏妙有的那一份圣旨后端详着莫名其妙地笑出声。 这次各家上报的秀女里,中选的只有苏芳懿一人,别人看了也许觉得陛下倾慕苏芳懿,万千宠爱于一身,只是阿奴看得真切,陛下对她分明没有半点情谊,倒是对这位庶小姐另眼相待。 “既然旨意传到了,老奴也便不多留了。”阿奴将柏西侯夫人塞给他的银子悄悄用手推了回去。以他多年在宫中摸爬滚打、察言观色的经验来看柏西侯府的这群人没什么好下场,皇帝的厌恶他怎么会去沾染呢? “啊,瞧我这记性,差点忘记了,苏小姐,陛下说了,那三箱东西一定要老奴亲自交到您手里,陛下说您这些日子烧菜辛苦了。”阿奴对妙有笑道。 妙有非常讶异,指着自己鼻子问道:“我吗?” 阿奴点点头,连忙挥挥手,身后的绿衣小宦官们连忙将那系着红菱的木箱子打开,这三个大箱子一开,瞬间就要闪瞎了众人的眼。 阿奴走到其中一个箱子跟前,含笑为众人解释:“这是南海进贡的珍珠项圈,这上面的珍珠各个都有鸽子蛋那么多大,陛下说这项圈做的忒夸张了些,若是五娘子不喜欢这项圈的样式,也可以磨成珍珠粉,用来敷面也是物尽其用。” 妙有这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女人红唇微张,似乎是被自己的新老板的豪气给吓到了,这些都是给我的? “自然。还有这琉璃玉盏,是琉球进贡的宝物,若是将酒置于盏中便会使这白色的酒盏变幻出颜色,每一种酒的颜色都不一样,赤橙黄绿青蓝紫,就跟那彩虹似的。” “除了这些,还有金丝履、白玉团扇、红珊瑚耳坠、海蓝宝双龙戏珠玉佩......这些都是陛下特意从自己的私库中搜罗出来的。” 妙有看着一一铺展在她眼前的各种宝贝,古董、文物啊,现在像菜市场的大白菜一样!她现在终于也体验了一把偶像剧里女主被霸总砸钱的感觉了,别说,无脑虽然无脑了一点,但还挺爽的。 本来妙有对进宫给皇帝当厨师这件事还有点抵触的,现在这种抵触心理已经完全烟消云散了。 她一定一定将大老板伺候得舒舒服服,菜汤羹饼饮料一个都不少,但凡她会做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通通安排上,保证让老板吃得开心活得幸福,老板不长肉十斤就是砸了她苏妙有的招牌! 相比于其他人咬着牙带着笑,妙有很开心地送走了阿奴,阿奴还很贴心地将抬箱子的小太监留给了妙有,妙有也便不客气地叫小宦官们将三个大红木箱子全都抬到了碧波庭。 柏西侯夫人的脸色铁青,姨娘们也都不敢多待,纷纷找借口回自己的院子去了,苏诏校场练兵更加没有时间在侯府中多多逗留,如今正厅里只剩下苏芳懿和柏西侯夫人两人。 “母亲,陛下他到底对我有何不满意,为何要借那小贱人的手辱我,让我在众人面前没脸!”苏芳懿咬着一口银牙,眸子里淬着毒的恨。 自古以来,娶为聘奔为妾。一个男子若是真心敬重一个女子便会在成亲前送聘礼给母家,苏芳懿被册立为贵妃,这聘礼怎么也不会是少的,如今只有一道圣旨不痛不痒地宣读一番,对整个柏西侯府还有她这个贵妃来讲都不是什么恩宠。 “好了,别担心,无论如何我女儿这么漂亮,陛下都没有理由厌弃你的,许是,许是你们多想了。”柏西侯夫人沉吟道。 “这些日子你好好在府中学规矩,我特意找了宫里的老嬷嬷来,从前伺候过太后娘娘的,让她好好同你说说宫里的规矩,叫你啊,做个端慧得体的贵妃......” 苏芳懿点点头,虽然母亲这样说,但是她心中总是不安,她觉得今天这一出儿没这么简单,人人都说伴君如伴虎,果然帝心难测啊! * 回了碧波庭的妙有将祁烨白送来的三箱珍宝清点了一番,通通看过之后更觉得瞠目结舌,估计这些只是皇帝的财富中的冰山一角而已,不过是皇上牙缝里漏下的一点儿,然而悲催的是就这一点儿就比她每日累死累开酒楼赚的钱多了三倍还不止。 再想想,跟皇帝混,时不时捞点赏赐,就像这样一样,三年五载之后完全可以退休当富婆了,一个普通的厨子她纠结的是有没有五险一金,一个国家领导人的厨子她纠结的是在退休之前有没有捞够一个大别墅的钱。 又是亿点点小细节jpg. 将人间至味彻底托付给钟庆和惠生是妙有接到圣旨的第二天早上,妙有将收拾好的东西通通塞进包袱里,碧波庭外是四个小宦官,小宦官们围着一顶轿子,等在府门外准备接妙有进宫。 妙有握着霜儿的手,一直低声安慰着她,霜儿没办法同她一起进宫担心得不得了。妙有只是一个小小的掌膳,而六小姐却是地位尊贵的贵妃娘娘,若是苏芳懿有意为难她,妙有岂不是只有吃闷亏的份儿? 妙有好说歹说终于止住了小婢女的眼泪,同霜儿告过别后,妙有弯腰进了轿子。那四个小宦官对她非常恭敬,见妙有上轿连忙为她掀开轿帘子。 妙有以为这顶人工抬来抬去的小轿子定然非常颠簸,结果没想到竟然意外地舒适,屁股底下的垫子既温暖又柔软。 坐着小轿子一路进了端庄大气的宫门,妙有掀开轿帘子,红墙黄瓦,各种宫殿鳞次栉比,青灰石砖铺就的大道宽阔非常,道上零零散散的宫人走着,宫中意外地安静,只偶尔有几句宫人们的低语落入耳中。 第45章 四个小宦官将妙有抬到了一处宫殿,妙有先钻出一个脑袋,随后踩到那青灰砖的实地上,这处宫殿的匾额上题着龙飞凤舞的三个鎏金大字——素芳堂。 这素芳堂并不大,但它的前面是祁烨白住的太和殿,两个宫殿挨得很近,也就一条街道的距离。 宫里原本是没有这素芳堂的,是启朝某一任的皇帝有个极其宠爱的妃子,两人整日甜甜腻腻,那位皇帝恨不得将宠妃栓在自己腰带上,可太和殿是不许住嫔妃的,于是那位痴情的皇帝便在太和殿的不远处建了这处素芳堂,两人见面好方便。 宫中的女官是有特定的住处的,一般都住在南宁四所,从不为女官划定特定的宫殿,这些宫殿除了皇帝和太皇太后住,便是各宫的嫔妃了。 阿奴在这里等妙有等了快有一刻钟了,但也丝毫没有不耐烦的神色,陛下今早坏脾气不肯吃御膳房准备的早饭,连带着他也被烦气了,所以便打发他过来打点一下妙有住的素芳堂。 素芳堂空了好久,昨日才叫宫人们连夜收拾出来。阿奴是个懂规矩的人对妙有颔首道了一声掌膳,妙有也礼尚往来笑着点头应了一声中贵人。 这种资历老的大太监在启朝的身份并不低,比如宋涟身边的,再比如阿奴这种,一般人见了都要尊称一句中贵人。 “宫里大,掌膳刚来恐怕有些不习惯,不识得路。这小宫女名叫彩林,打小儿就在宫里伺候人,对宫里四通八达的路最是熟悉。前几日惹怒了陛下被罚去了苦役,掌膳若是不嫌弃,可怜她,便将她留在身边领个路吧。” 这彩林正是前几日胆大妄为想要飞上枝头麻雀变凤凰的小宫女,被祁烨白一怒之下罚去浣衣,待了还没三天便哭着闹着和阿奴说 不想干洗衣的粗活了,阿奴见她也受够了教训,毕竟也是在自己手里出来的人,实在不忍心叫她做苦役,便拿了注意将彩林送到妙有这儿来。 妙有见彩林灵动活泼,十六七岁的少女出落得亭亭玉立,身上一股子青春洋溢劲儿,招人喜欢极了,正好自己在宫里又没有什么认识的人便同意彩林留下来。 宫中的女官是没有宫女伺候的,基本事事亲力亲为,素芳堂里自然也是空无一人,不像其他宫殿一样有宫女和宦官。 妙有背着包袱,彩林看见了非要抢过去,叫妙有歇着,千万不要累着自己让她来拿。 跟着妙有不用浣衣,彩林现在看妙有就像是在看那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一样,再夸张一点儿妙有的脑袋后面戴着发光的光圈儿,天知道她这几天洗衣服洗得手都粗糙了,原来她的手可白可嫩了! 素芳堂的墙角种着一棵槐花树,每年夏天彩林和一些小宫女、小太监都会爬上素芳堂的墙头摘槐花来吃,那槐花一开,香甜味飘得太和殿里都是。 妙有刚把带来的衣物放入衣柜中,就有人过来通知她去御膳房给皇帝老板准备中午饭。 上岗就业的第一天从老板的一顿午饭抓起! 彩林将妙有带到御膳房,不亏是皇帝的厨房,御膳房很大,比人间至味吃饭的大厅还要大,毕竟宫里所有的饭菜伙食都出自御膳房,一千多号人呢! 御膳房的食材种类很多,有你见过的,也有你没见过的。给老板煮饭,东西用的不怕多,食材用得不怕贵,毕竟也不是她花钱。 正在妙有还在纠结该做什么菜才能镇住场子的时候,老板已经将菜单给她拟好了。 油爆大河虾、糖醋带鱼、炙羊肉、八珍豆腐汤、红烧小排、蒜香卤鸭掌......都是人间至味的招牌菜。 怪不得皇上要招她进宫,原来早就尝过人间至味的饭菜了,所以念念不忘喽? 掌膳是御膳房里最高的职位,在整个御膳房里做菜这件事苏妙有一个人说了算,给皇帝准备中饭,是一件极其兴师动众的事情,所以围在妙有身边有很多打下手的厨子。 这些厨子大哥们大多在御膳房待了七八年甚至十数年,所以他们的基本功是非常强的,基本妙有随便示范一下或者口头描述一下他们就能很精准地将东西做出来,所以在御膳房里做菜,比她在人间至味轻松多了。 没过多久妙有便将祁烨白给她拟的菜单上所有的菜都准备了出来,作为一名优秀的员工,当然不能这么简单地完成老板布置的任务了。 作为一名优秀的员工,妙有选择超额完成任务。饭菜有了,饭后小甜点和下午茶还没有。 妙有还额外做了一小碟的金鱼酥。御膳房里的东西都是很新鲜的,各地加急运过来的水果蔬菜,各种肉类和海鲜也是采买太监一大早从宫外购买的,这些食物的保质期在宫里只有这一天,若是吃不完也绝对不会留到第二天。 妙有看了看,发现御膳房里竟然还有芒果,还是很大个头的青芒,有个想法突然涌上她的心头。 将柴鸡蛋打四个进碗里,加入白糖、几滴白醋用筷子搅拌鸡蛋液,白醋可以很好地去除蛋腥味。边搅拌边加干面粉,一直搅拌到没有干面粉的糊状,然后在加入一大勺的玉米油和适量的鲜牛乳,将其调成混合均匀的流水状的鹅黄色面糊。 用极细的筛网将面糊过滤器一遍,这样可以让面饼的口感更加的细腻。 平底锅烧到微微温热,舀一勺面糊放在锅中,用竹板将面糊摊开,让面糊在锅中铺得均匀,小火加热将面糊烤至均匀,鼓起大泡。所有的面糊都这样烙成面饼,然后将面坯放在盘子中放冷。 将鲜牛奶放入锅中,锅不用太热,加入白醋顺时针搅拌一分钟左右,牛奶会析出棉絮状的乳酪,这时将牛奶用纱布过滤,留下絮状的乳酪,将乳酪放入大碗中,加入白糖反复高速地搅拌。 这个步骤当然不是妙有做的,妙有让御膳房的厨子们代劳了,整整三个小时,换了一批又一批的人,不停地搅拌,大家手都要断了,才成功弄出妙有要的奶油。 妙有将青芒剥皮切成小丁,然后将已经放冷了的面坯放在盘子中央,在面坯上刷上一层奶油后,撒上切好的芒果丁,再重新盖上一张面坯,依次类推,一层面坯一层奶油一层芒果丁再一层面坯,这样层层叠叠堆积起来,最后为了好看,妙有在顶部放上了一棵紫红色的车厘子,带着翠绿的梗,看上去清新极了。 用筷子将边上流出来的奶油刮抹干净,让整个面饼变得干净好看,一份香甜可口的芒果千层蛋糕就做好了。 老板的下午茶,妙有的升迁梯。 这个世界的人们已经完全掌握了用硝制冰的方法,所以在皇宫里冰块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 妙有将做好的千层蛋糕小心地用铁罩子罩住,然后将千层蛋糕埋进冰块里。这个世界没有冰箱,所以只好用这种传统的方法制冷让奶油凝固了。 祁烨白身边的小太监将妙有做的菜连同那份金鱼酥一起拿走。朝堂上,祁烨白坐在御座之上,两指按着眉头,轻阖着双眼,半梦半醒般听着底下人的长片大论和慷慨激昂。上递奏折的大臣们似乎发现今日的陛下格外地浮躁,见祁烨白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无动于衷的样子,大臣默默停了话语站回了大臣的队伍中。 听到阿奴高声的一句退朝之后,那双浑圆如猫眼儿的漂亮眸子终于一扫疲惫而变得熠熠生辉。 今日祁烨白的脚步似乎也比往常轻快了些,阿奴在身后小跑着才能追上。 回了太和殿,普一踏入寝宫的门口,祁烨白的鼻尖上就飘过来了久违的饭香味儿。 红木的八仙圆桌上摆着色香味俱全的佳肴,鸡鸭鱼肉,精美小食一应俱全,也叫祁烨白一眼就看出来究竟出自何人之手。 阿奴发现今日祁烨白饭量不小,桌上的菜,除了葱、姜、蒜之类的炝锅料没吃,基本上没剩下什么。 “这,陛下要不出去走走消消食?”阿奴担心祁烨白撑坏了胃提议道。 祁烨白摆摆手表示拒绝,让阿奴退下,阿奴只好闭上嘴,悄悄关上殿门退了出去。 阿奴离开后他便变做狼身,酒足饭饱地趴在御榻上歇晌。没过一会儿茶几上的金鱼酥被一道幽兰色的灵力浅浅托起,一路漂到祁烨白的榻边上,咬着小金鱼模样的酥饼,吃得狼胡子上都是渣。 芒果千层蛋糕已经冷凝得差不多了,妙有将千层蛋糕装到食盒里,准备自己当外卖小哥亲自将下午茶送到老板跟前。 作为一名优秀的员工,伺候好老板的早餐、中餐、晚餐、下午茶和夜宵是提升绩效好方法,又离自己的奖金进了一步了。 阿奴见来的人是妙有,赶紧进去向祁烨白禀报,好在阿奴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又变回来人身。 听到妙有有东西呈给他时,祁烨白挑了挑眉,拢了拢有些散开的衣袖,换了一只手肘支撑额头,淡淡道:“那便叫她进来吧!” 一只手支着头颅,另一只手捏着一块金鱼酥,金鱼已经被人咬掉了一个脑袋,一头如墨的发散在床榻上,美好得像一副油画。 妙有非常谨慎,阿奴给她大开殿门后便小心翼翼地提着食盒迈过那高高的门槛,缓步轻声进了太和殿。 太和殿的地板不知是什么材质,幽深的黑色,很是冰凉,仿佛时不时地散发着一股阴寒的气息。 妙有不敢抬头到处乱看,只本分地低着头看脚下的路,走到离祁烨白一丈处的地方时,她恭恭敬敬向隔着床幔的祁烨白行了一礼,低下头颅时能闻到一股奇异的冷香,好闻又醒神,似乎是从那薄如纱的床幔中沁出来的。 第46章 妙有只见一只白皙骨感的手从床幔中伸出来,那人的腕子上还绑着一条黑绳,绳上坠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似玉非玉,看久了甚至会叫人目眩神迷。这枚珠子正是祁烨白脖颈上戴着的先祖舍利,将能量吸收殆尽之后,舍利自然而然就变成这个颜色了。 “听说你有珍品进献给朕?”一道有些许暗哑的声音响在妙有的耳畔,慵懒中透露出一种性感。 妙有没有抬头,只将食盒中的芒果千层蛋糕拿出来端过头顶,“回陛下,便是此物。此物名为千层蛋糕,是用鸡蛋、面粉、牛奶和芒果做成的,味道香甜,口感细腻。臣想着陛下日理万机,处理政务之时吃点甜食也许能解解疲乏劳累,所以特来献给陛下。” 祁烨白眉毛一挑,这么殷勤?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爱卿如何心思手巧。” 压迫感太强,妙有手心已经沁出密密的汗水,缓缓抬起自己的头,左边的眼皮挑一下,接着右边的眼皮挑一下,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如深海蓝天般的透碧的冰蓝色浑圆猫儿眼。 西伯利亚大地震! 妙有瞬间瞳孔一缩,为什么皇帝陛下长了一双和她跑丢的狗子一模一样的眼睛? 险些将蛋糕扣在地上,还好祁烨白手疾眼快将蛋糕稳稳地托在了手掌中,祁烨白嗔怪地看了妙有一眼,仿佛在怪她走神。 有意捉弄妙有,祁烨白唇边挂起一抹神秘的微笑,道了一声:“你靠过来些。” 妙有像是没听懂的样子,眼神迷茫地看着面前这个姿容美得有些锐利的男人。 祁烨白只得加重语气又重复道:“朕叫你靠过来些。” 听他都用上了自己的尊称,妙有这才将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稍微离祁烨白近了些。 “再进些。” 妙有看了祁烨白一眼,一连往前挪了两步。 这时坐在榻上的男人却猛然贴上来,弄得妙有条件反射地向后闪了闪腰身。两人挨得太近,温热的鼻息喷在妙有的脸上,一团冷香瞬间将她包围,妙有简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否则两人的呼吸就要暧昧地交融在一处了。 冰蓝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出妙有的容颜,两人离得很近,对视了数十秒,最后祁烨白才低下眸子拿起了盘中的一块芒果千层蛋糕,退回安全区域。 咬了一块千层蛋糕,芒果特殊的香甜弥漫在口中,许是刚从冰块堆中拿出来的,蛋糕还带着透心的凉意,那奶油入口即化,绵软如云。 祁烨白吃完,将手指上沾上的奶油吸吮干净,“下次多做些这个,朕不爱吃金鱼酥。” 一想到金鱼酥,祁烨白那鸦羽般的长眉微微蹙起, 妙有对他这种得了便宜还蹬鼻子上脸的行为抽了抽嘴角,道了一声是。金鱼酥怎么就不好吃了,她就爱吃! 将芒果千层蛋糕放下,妙有便出了太和殿。路过道边的小花坛时随手摘了根毛茸茸的狗尾巴草,一边晃着狗尾巴草一边郁闷,老觉得自己被老板性骚扰了...... 太和殿里,缺了一角的芒果千层被放在了桌案上,旁边的祁烨白手里拿着一份奏折,眼睛却发愣地盯着旁边的蛋糕。阿奴磨墨的手停了,静静侍立在祁烨白身后。 为什么心脏跳得那么快呢? 是的,日理万机的皇帝陛下在思考着这个无聊的问题。身负灵力的苍狼耳力惊人,方才妙有的心脏砰砰砰砰一直跳个不停,好像发了疯的闷雷在他耳边炸一样,就连带着他自己胸腔内的那颗也忍不住跳得快了些,直到这两颗异常躁动的心震动的频率变得一样了,似乎这样时间就慢了下来。 妙有在宫里的日子还算清闲,因为她只需要保证皇帝一个人的饮食,而且还有免费的高质量帮工使用,一天有大量的时间可以在素芳堂里休息,比在人间至味轻松多了,毕竟那时候要做一群人的饭。 宫中一个月有三天可以休息,可以出宫回家看亲,不过要打报告,手续比较麻烦。妙有决定这一个月的三天月底使用,抽空出宫去看看酒楼的经营状况。 今日,妙有在厨房切菜时,听到身后有择菜、洗菜的小宫女嘀嘀咕咕地在说些什么,竖起耳朵留意听,才知道今日是仪贵妃苏芳懿进宫的日子。 “听说这位新晋的贵妃娘娘是个妙人呢!” “那是自然,不然为何各家递了整整一摞的秀女名单,陛下偏偏就选了她一个人呢?” “你们不知道,我见过这位贵妃娘娘,去年的赏灯中秋宴上,她的作的祝词连太皇太后都夸赞了呢,说她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儿呢!” “唉,这下柏西侯府可有光了。我们就不一样了,我呀只想到了岁数出宫时带着我这些年在宫里省吃俭用攒下的嫁妆嫁一个踏实过日子的老实男人。” “你就知道想男人!”小宫女笑侃道,用手指头狠狠戳了刚才那宫女的额头。 一阵闷笑在人群里传来,几个小宫女打闹作一团,妙有回头看了一眼,只好笑着摇摇头。 如果她这个被迫给国家领导人当厨子的退休了,她就带着自己的小金库去江南水乡,买下一座宅子,养一池子的莲花,还要养一只橘猫,把它喂得肥肥的,冬天里抱着暖手暖脚。 * 抬着一顶喜轿,从兴瑞门过,轿子里坐的正是即将成为贵妃的苏芳懿。她满头镶金嵌玉的金簪首饰,及腰的长发盘成雍容华贵的高发髻,朱红点绛唇,青黛描柳眉,一张本就花容月貌的脸蛋如今绘得更加魅惑天成了。女人始终浅笑着,唇角翘起,还在幻想入宫之后暂理六宫的权利的快感。 然而不是正妻是不能穿大红色的,只能穿浅一些的水烟红,轿子不能堂堂正正地从端阳门过,只能从皇宫的后门兴瑞门进。 不过这些都没什么,苏芳懿握着手中的一个白色小瓷瓶,只须过了今夜之后,皇帝便会对她情根深种,一辈子再也不会恋上其他女子...... 第47章 打开小白瓷瓶,倒出两粒豆粒般大小的药丸,这两颗药丸一黑一白,苏芳懿咬了咬唇,有些犹豫,但一狠心还是将白色的药丸放入口中,吞进了肚子里。 这药是苏芳懿从一个江湖术士的手里求来的,黑色的小药丸里藏着一只苗疆特殊的子蛊虫,名唤情人蛊,一旦种入一个人的身体里,那么那个人就会对拥有母蛊的人情根深种,再也不会爱上其他人。 而母蛊就在苏芳懿吞下的那颗白色药丸里,她必须要用自己的心头血滋养母蛊,母蛊虫觉醒后会顺着血液的流动寄生在她的心脏上,每日清晨都会遭受噬心般的痛苦,这种痛苦日复一日地加剧,直到母蛊将她的心脏全部吃掉,那时子蛊虫便会从中蛊的人的身体里爬出与母蛊相会一同死去。 苏芳懿思来想去,觉得皇帝对她的态度始终不太明确,所以不得不用这种损人害己的阴毒手段来准备控制祁烨白的心神,这样才能稳住自己在皇宫中的地位。 强忍着手臂上的剧痛没有叫出声,苏芳懿觉得她好像真的感受到一只虫子在自己的血管里爬动,她咬着牙,掀开了袖子,果然,那皓白凝霜的白臂上出现了一条青黑色的线,皮肤微微鼓起,半透明的肌肤里有一只黑色的小虫在快速地蠕动着,一直顺着小臂向肩膀处蔓延。 苏芳懿狠狠抖了抖身子,一下子便将袖子放下来,死死地握住手中的白瓷瓶,不敢再看自己的手臂,用极大的勇气来克服着自己心中的恐惧,熟不知她的眼泪早已簌簌而下,沾湿了脸颊上的铅华。 宫里的夜很宁静,今日月色正好,流光皎洁映在树叶上投下婆娑的树影,满天星子做点缀,夜空炫迷得人醉。 彩林搬来了□□带妙有攀上了素芳堂的墙头赏月数星,远处,一盏天灯冉冉升起,漆黑空旷的夜里那一米暖黄色的灯火很是显眼,妙有兴奋地拍了拍彩林的肩膀:“快看那边,孔明灯!” 彩林扭头,果然见一盏天灯晃晃悠悠地飘在半空中,彩林无奈地摇摇头对妙有解释说:“今日有后宫的主子进宫,就是陛下新封的仪贵人。” 妙有眼神迷茫回了一句,手指向上指了指:“那又怎么了,和这有关系吗?” 彩林几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贵人入宫这日,按照咱们启朝的俗例来说,都要供奉一盏天灯,以示福气吉祥,这样可以让入宫的嫔妃平安健康、子嗣绵长。” 妙有挥了挥手嗤笑地说了句迷信。彩林笑起来,两个小梨涡可爱极了,“我觉得也是,真要那么简单就好了!” “不过我真挺羡慕她的。” “谁?” “当然是贵妃了!”小姑娘一下子挺起上身来,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生气的兔子。 “皇上那么多女人都没看上,就把她一个人接到皇宫里,多大的面子啊。” “像我,虽然天生丽质,但是倒贴到皇上身边去都不要我,真是,我有什么不好,要脸蛋儿有脸蛋儿,要屁股有屁股,腰又细,腿又长!” 妙有哑然失笑,小声嘀咕了句:“你未成年嘛。” 彩林没听清,转头又问了一嘴:“什么?” “没什么。我说你这么可爱,谁不喜欢就是太不识相了。”妙有掐着彩林的婴儿肥左右摇晃。 彩林拉开妙有作恶的手掌,对她神秘一笑,痴痴道:“告诉你个秘密。” 妙有见她神神秘秘又笑得不怀好意,问道:“什么秘密?” 彩林笑嘻嘻地凑到妙有身边,与她肩膀挨着肩膀,凑到她耳朵边,超小声的说了一句话。 妙有听完以后腾得一下站起身来,脸颊上瞬间飞上了一抹粉红,面露尴尬,逃命一般爬下□□,留彩林一人在墙头上大笑,震得槐树叶微微抖。 * 太和殿里红烛昏暗,苏芳懿执着一柄金丝绣富贵牡丹的团扇盖住了自己的脸,十根手指此起彼伏轻轻敲在上扇柄上,静静等待着某人的到来。 她已将那子蛊虫放入酒盏之中,只要哄骗祁烨白将这酒喝下便大功告成,从今以后王权富贵尽在手中,苏芳懿想到那时她的心中便激荡起无穷无尽的欲望。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月已西沉,红烛都快要燃尽了,烛台上尽是稀稀拉拉凝固的烛泪,守在太和殿外的宫人都在打哈欠流眼泪了。 苏芳懿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浓重,也许今夜她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苏芳懿快要做不住了,在宫中投蛊是诛九族的大罪,若是再等不到皇帝她便要将那杯混入了子蛊虫的酒销毁掉了,可是情人蛊世间只此一对,若是错过这次机会她也不知用何手段笼络住这位杀伐果决的天子。 就在苏芳懿等得万分焦急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地响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苏芳懿透过扇底悄悄投去目光,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团云密纹黑靴,再往上是绀青色的衣摆。 祁烨白一进太和殿就险些被熏了个踉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那么臭,尖着鼻子嗅了半天,原来是那坐在他榻上的遮着脸的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祁烨白眯了眯浑圆的猫儿眼,森森然一笑,尖尖的犬齿露出来,烛火一映显得整个人阴森可恐。这情人蛊是苗疆人炼出的毒虫,不知道啃过多少腐尸,味道自然恶臭无比,普通人闻不出来,但是对于嗅觉灵敏的苍狼来说就像是骤然进入了一只烂了十天的臭鱼肚子里了。 苏芳懿见站在面前的男人丝毫没有动静,只好自己拿下了挡在脸前的团扇,团扇缓缓向下,一张娇似美人蕉的容颜便露了出来。 噙着一汪春水的桃花眸子向上含情一挑,没料到却将自己吓了一大跳。面前的男人并非修罗恶煞,反而俊美隽秀如天神,但他却像看死人一样看着她,一双冰蓝色的眸子冷漠进人骨髓里去,衔恨刻骨的眼神,她并非没见过,那天被人按在案板上滴滴答答放血的白色狼狗也是这个眼神,连瞳色都一模一样! 真是见了鬼了! 苏芳懿呼吸急促,不自觉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挤出一抹温柔贤淑的微笑,对祁烨白微微一欠福身:“臣妾见过陛下,陛下长乐无极。” 祁烨白笑了一声,但笑意却未达眼底,俯下身去用那双冰蓝色的眸子更近距离地审视苏芳懿,低声说了一句:“你不记得朕了吗?” 第48章 苏芳懿一听这话,面色瞬间难看起来,一张美人面恐得微微扭曲,上下牙齿一起打颤,“陛下说笑了,臣妾,臣妾从未见过陛下圣颜。” 闻言,祁烨白直起身子轻蔑道:“那你的记性可真够差的。” “也是,你做过那么多的坏事,别人的债你怎么可能记得一清二楚呢?不过别担心,朕帮你记着就好。” “臣妾,臣妾不知何处得罪过陛下,臣妾无心之失,还请陛下千万恕罪。” “看来你的记性还真的是不好啊,你忘了这双眼睛了吗?”祁烨白缓缓吐出最后一个字,苏芳懿脑中紧绷的那根弦终于彻底断了,她小腿一阵酸软,整个人摔倒在地上,水烟色的鲜红嫁衣衣摆凌乱地铺在地上,因为呼吸一阵急促,头上的蝴蝶金步摇跟着晃动着。 苏芳懿被惊得失去了言语,想求饶但却不敢开口。苏妙有身边跟着的那只狼狗竟然是当今的陛下! 苏芳懿强打起精神站起身来,指甲死死扣着团扇的扇柄,似乎这样能够让她的心中多一丝安全感,声音尖厉道:“你这妖孽,竟敢冒充陛下,你就不怕,你就不怕神灵降下惩罚吗?” 祁烨白一张玉面冷如寒冰,眸似寒星:“我祁家先祖乃是雪域高原上修行得道的苍狼,神力无穷,是天生的战神,平息中原多年的战乱,驱逐蛮夷,筚路蓝缕建起了承继两百年之久的启室王朝,你说是朕是妖孽所化,那为何百姓们信奉的图腾上绘着的是狼面呢?” 苏芳懿被质问地哑口无言,她早该知道了,那样凶厉的眼神,怎么可能是狗?真是笑话!不,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没有斩草除根,一举要了他的命。 “你哥哥苏诏刚正不阿,一心为国为你,明明是一母同胞,却为何会生出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呢?”祁烨白看了一眼已经魂飞天外的苏芳懿字字如针道。 “看在你兄长苏诏的面上朕不取你的性命,保全你贵妃的位份,你家族的荣光。但你,罪无可赦,实在不配在这个世上光鲜亮丽地活着。” 祁烨白拿起桌上的酒樽,捏住苏芳懿的下巴,将掺了子蛊虫的酒水一滴不落地灌入苏芳懿的口中,然后冲着门外高声喊了一声:“阿奴——” 腿脚没那么利索的老宦官赶忙推开殿门小跑着走进来,面前的女子实在狼狈不堪,精致的妆容都花作一团,苏芳懿正死命地扣着自己的喉咙口。 阿奴不敢随意出声询问,见俊美的帝王心情不大美妙地用手帕擦拭着手指,一根一根,仔仔细细。 “在宫里随便找一处枯井,将这毒妇丢进去,我不希望在宫里看见她,每日扔下去些饭食和水,别叫她轻易饿死了便行。” “朕提醒你,若是还想要你那舌头,就别在宫里大喊大叫。” 阿奴道了声是,拉起苏芳懿的手腕,可谁料这女子却如疯了一般挣开阿奴的禁锢,歇斯底里地对祁烨白大喊道:“你敢!我父亲有二等公爵在身,我母亲是清和崔氏的女儿,手握士族,我兄长掌管京城护卫甲军三万,你敢动我?三日以后便是命妇进宫朝拜,你拿什么跟我母亲交待?” 这是苏芳懿最后的筹码了,宋涟还远在太仓山虎视眈眈,祁烨白内政不稳,才刚夺回自己的权柄,怎么再经得起苏氏一族的动荡,一旦苏氏不忠于他,他的皇位怎么能坐得稳? 但苏芳懿却忘了,祁烨白并非一个普通的人,点石成金不过动动手而已。 祁烨白轻蔑一笑,这疯婆子死到临头还在嘴硬,“这还不简单吗?” 祁烨白拿起桌案上的一只毛笔,三下五除二便绘出了一张美人图,这话上的美人正是苏芳懿。 指尖轻点那画上女子的额头,一道幽蓝色的灵力如幽灵般快速走完纸上淡黑色的毛笔墨迹,白光一现,太和殿中瞬间便出现了一个同苏芳懿一模一样的女子。 这女子对祁烨白微微一欠福身,巧笑嫣然。 祁烨白看了一眼哑然无声,满眼惊恐的苏芳懿,淡淡道:这个可比你听话多了。” “阿奴,堵上她的嘴,扔到枯井里,别留下什么痕迹,也别被人发现,做得干净利落点儿。” 阿奴道了声是,拉起失神的苏芳懿,像脱一块破布一样将她拖出来太和殿。 将苏芳懿处理了之后,祁烨白抽了抽鼻子,觉得太和殿里的空气都有些发臭了,赶紧念了一个洁净咒将整个大殿都覆盖上。 觉得周围通通干净了之后,祁烨白卧在床上无事可做,不知想到了什么,没骨头的身子突然绷起,指尖跳跃出幽蓝色的光点,万千个如萤火虫般的光点聚集在一起汇成一个巨大的光幕。 光幕上正是素芳堂中的一幕,妙有已经睡了,所以根本没有发现自己周身飞跃着的幽蓝色小光点,这是一个小法术——见微知著,可以将施术人想要看的画面投射到施术人的眼前。 祁烨白支着头,横卧在床榻上,翘起一只腿,苍狼越长大精力便越旺盛,虽然已经是深夜但是他却一点儿也不困,哪怕明日上朝起得很早,他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但丝毫也感觉不到疲惫。 就这样看着妙有睡了整整大半夜,看她揉鼻子,看她翻身,看她踹被子,盯着光幕百无聊赖,祁烨白发现他更加没有睡意了,于是睁着冰蓝色的猫儿眼整整一夜,亢奋得可怕,越看越想靠近,越靠近就越是觉得有趣,他就像是一只被猫薄荷吸引的猫。 第49章 祁烨白今早的膳食是一碗简单的骨汤面,骨汤熬得清澈见碗底,面上只零零星星地散落着碧翠的小葱,整碗面看上去朴实无华极了。在御膳房做了十多年的老厨子看了为妙有捏了一把汗,虽说是早膳并不打紧,但是那也是御膳,起码得是菜、汤、羹、饭俱全才像话,妙有却只做了一碗不咸不淡的汤面,这皇帝本来就对他们御膳房的东西极为不满了,若是今日一个不顺心,这胆大妄为的小丫头片子岂不是大祸临头? 妙有自己没考虑那么多,只不过是今日她起得稍微有些晚了,再准备复杂的早餐已经来不及了,所以为了省时间就煮了这份骨汤面,简单虽简单了些,但是味道确实不赖。 将骨汤面呈上去没多长时间,皇帝身边的阿奴就来了,众人大气也敢喘一下,生怕自己遭了祸事。 定然是陛下怪罪御膳房的人做事不用心,竟然拿一碗破烂汤面糊弄! 可谁知,阿奴笑着走到妙有跟前道了句:“陛下说咸了,下次别放那么多盐,面条多下点儿。” 妙有一时没反应过来嗯了一声,阿奴又义正言辞,表情严肃地说了一句:“这是圣旨,陛下口谕。苏掌膳定要牢记于心。”妙有有点无语:“没了?”“还有。陛下说今日午膳想吃蟹。” 妙有:......看了一眼刚做好的鳕鱼羹,行吧。打工人没有人权可言。 既然老板发话了,她就只能撸起袖子开干。 做盐焗蟹比较方便,不过妙有加了一些自己的创意,因为她发现这个世界的人普遍都比较喜欢喝茶,所以她在做盐焗蟹的时候都会加入一些茶叶,让螃蟹肉更加带着一种难以欲说的茶香。 宫中供给的大闸蟹个大且异常肥美,蟹黄丰富,是海鲜贩子特供的精品。十个大闸蟹一一用稻草绑好,钳子和腹部捆在一起,妙有很放心地拿起来用刷子洗刷它们,不用担心被夹手,将蟹清洗干净之后用干布将蟹表面的水分擦干。 砂锅里放入盐巴,盐一定得是海盐,不然普通的食用细盐做出来的蟹会很咸,随后加入八角、花椒和香叶,中火加热,用竹铲不时的搅拌,再加入茶叶,一起翻炒,妙有也不认得那究竟是什么茶,但放入锅中没一会儿,茶香味儿便四溢出来,将海盐炒到微微泛黄后停火。 海盐铲出来一部分,然后再将大闸蟹放进去,洒上剩余的海盐,这样能够让大闸蟹均匀入味。最后盖上砂锅盖子,小火焗上二十分钟就成了。 除了盐焗蟹,妙有还做了雪花糕,老板似乎挺喜欢吃甜点的。 将鲜牛乳、白砂糖、豌豆淀粉和椰子汁一起熬,熬到浓稠黏糊,然后将放冷的牛奶糊倒入长方形的模具。这模具是妙有叫人打出来的,木头的,用起来还算顺手。把模具塞入冰堆里,让牛乳糊冷凝定型,定型好了之后将它从模具里取出,然后切成大小一致的长方形的小块儿,最后裹上一次椰蓉装盘就大功告成了。 妙有还很有仪式感地在雪白的雪花糕上面放了两片小小的薄荷,万白丛中一点绿,还挺有格调的。做完这些正好到了中午,时间掐得刚刚好。 彼时,那边皇帝陛下处理公文的速度比平日里快了一倍还不止。晌午十分,祁烨白正光着脚在太和殿里墨色的石板上走来走去。苍狼一族长年生活在雪域高原上,那里天气严寒,一身的皮毛足够保暖,但上京城四季分明,数九的寒冬还好,可每到春夏交接之际便热得胸口发闷,炎炎夏日里就更是神情殃殃了,一度热得想吐舌头。 后来还是太皇太后想了个好办法,东瀛洲有奇石,色如墨汁,入手寒凉,于是便叫人在太和殿里镶满了这种石头地板,将整间屋子都弄得清清凉凉,祁烨白待着舒服多了,暑天也好过来不少。 看了眼御膳房送来的盐焗大闸蟹,脚下是清凉的石板,阿奴正立在一旁为祁烨白剥蟹,从前明明都是这样的,但他现在却浑身别扭,大约是在柏西侯府时都是妙有剥虾喂蟹,想来习惯了。 为老板做完饭还不算,妙有又被抓壮丁了。太和殿里,妙有小锤子和小镊子用得灵活,不一会儿便将三只大闸蟹壳肉分离,白净的盘子里蟹肉是一坨,蟹黄是一坨,泾渭分明。 都说蟹肉上席百味淡,这话的确没错,蟹肉娇嫩肥美,带着一股特殊的茶香味儿,蟹黄入味,更是一绝,每一口都余韵悠长,祁烨白的猫儿眼眯成一条细线,像是求捋毛的狗子。 一共十只大闸蟹,祁烨白吃了六只,剩下的那四只并非吃不下了,反倒留给了妙有。 捏着椰子味浓郁的奶白雪花糕,看妙有将大闸蟹塞到食盒里,准备带回素芳堂,回去吃,祁烨白左眼皮施施然挑了一下,“不许走,就在这儿吃。” 为老板打工,还得给老板剥蟹,这算是加班了,这样也就算了,但是为什么还要打扫剩饭!!! 也不算剩饭,这样好的东西寻常人甚至一辈子也不一定能吃上,但是妙有很难为情,他们好像并没有熟到可以坐在一起吃饭的程度,跟老板拼桌吃饭,她怕自己胃疼。 祁烨白看妙有眉间似有忧虑,迟迟不动,便自己拿过剥蟹的工具,敲敲打打,掀开蟹壳,用勺子将蟹黄和蟹肉挖出来,然后舔掉了不小心留到手指上的蟹黄。 将盛着蟹肉的盘子推到妙有面前,一双眼睛会说话一样好像在催促着:我都亲自给你剥了,还不吃? 妙有咽了一口唾沫,讪讪道:“谢谢。”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蟹肉,一遍偷偷觑着祁烨白剥蟹时认真的侧脸,心里直打小鼓。 一顿饭吃得七上八下,两人还分了那一盘雪花糕,只是妙有感觉好像吃下的食物根本没有安心地落到胃里,一直紧张地堆在了喉咙,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到了夜里,妙有也迟迟没有睡着,这段时间,稀里糊涂地进了宫被迫成了皇宫打工人,今天又稀里糊涂被迫吃了皇帝亲手剥的蟹,明明自己只想安全地缩在龟壳里,但是总有人拔着她的头把她往外拽。 百无聊赖,绵羊已经数了上千只了,还是没有丝毫睡意,妙有打开系统登上自己的账号,好久没用,系统商城都变成灰色的了,她已经解锁了全部的商品,戳戳点点,竟然发现了一个天大的bug!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在进宫前便将所有的好评空盘全部兑换成了种子,交给了帮她租田种菜的老伯,但是现在背包空间里却又多出了近一百和好评空盘。 妙有进了宫,没在酒楼里做饭,她在御膳房里做出来的菜也没人敢动,都是送到太和殿里,所以她如今做的菜就只有皇帝一个人吃过,但是自己才进宫几天,好评空盘不可能涨得这么快的! 只有一种特殊情况她的好评空盘才会翻倍地涨——目标人物!!! 和她跑丢的狗子一模一样的眼睛,自己捡到的狗本就不同寻常,谁家的狗那么会跳墙头! 第50章 这日照例,还是妙有做好了饭之后被叫到了太和殿里,对面坐着的正是执着银箸的祁烨白。 妙有咬着筷子,眼睛飘向祁烨白,去看他的头顶,嗯,没有什么奇奇挂怪的耳朵。 发现妙有有点奇怪,祁烨白停了夹菜的筷子,冷不丁道了一声:“你在看什么?” 妙有吓了一大跳,连忙将眼神飘向别处,结巴着说:“没,没什么。” “真的吗?”祁烨白又突然靠过来,身子伸得老长,悬空在一桌子的饭菜上,眼神却牢牢地锁定住妙有,一湖碧蓝蓝的眸色仿佛能直入人心。 妙有因为紧张害怕鼻息都喷在了祁烨白的脸上,又是一股松木冷香气势汹涌地将她包裹住。 咽下嘴里的那口米饭,妙有认真道:“真的没有,我真的没有在看什么,吃饭,吃饭,菜凉了。” 祁烨白森森笑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是吗,那让你的心音安静一会儿,吵——” 妙有一抖,赶紧做出一副扒拉饭的样子。难道还有读心术这种作弊器?不是吧。 * 做大老板的饭友已经一个多月了,送给皇帝的当然是天底下最新鲜最珍贵的食材了,妙有在宫里除了做做饭就是跟着祁烨白不停地吃吃吃,连她的脸都白嫩圆乎了一圈儿。 今日有宫宴,说是宴请东瀛国的使臣,御膳房里从好几天就开始忙活起来,尤其是今日。 妙有本想同御膳房的厨子们一同忙活,都是同事好歹帮帮忙。可御膳房的大师傅死活不让妙有干别的,只是特意叮嘱将祁烨白晚宴的菜做出来就可以了。 只做一个人的菜其实不费什么太大的事,妙有不好待在一边无所事事便准备做一些小点心,当做明日的下午茶。 夜晚,宫灯荣荣,宫女们端着银盘在宴席上如水中的鱼儿一般游动穿梭。 祁烨白高坐在王座之上,左右两列席位,最左边的第一位便是东瀛国来的使者,这使者身材矮小犹如一个瘪冬瓜,穿着东瀛国的朱红色朝服,两撇八字小胡须威风禀禀。 那最右一列的首位自然是苏诏,苏诏一身绯色朝服,胸前绣着麒麟踏祥云的图案,面冠如玉,眉若长剑,端得一副气宇轩昂,与旁边的矮冬瓜使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东瀛来的使臣官话说的很别扭,啰哩巴嗦一大堆,大约就是夸赞□□的富荣,想让两国建交的意思。 祁烨白抿了一口茶水,他不必说什么,自会有底下的臣子来说。两方你来我往,唇枪舌剑,最后敲了这东瀛国足足上百匹绢布和上百石粮食才罢休。 这东瀛国世代侵扰启朝的海岸线,你若反击他们便逃到海上,启朝没有训练有素的水军,吃了东瀛人不少亏,如今他们自己送上门来,自然不能善罢甘休。 苏诏用筷子挑了一块鱼肚子上的白肉放入口中,然后狭长的眉毛扭了扭,他本以为妙有进宫做了掌膳这宫宴的饮食应当都是她来负责才对,却不成想一如既往地难吃。 苏诏动过一次筷子之后便一直危襟正坐,再也没有动过桌案上的菜肴。他的口味也被妙有养刁了,三天两头都要往人间至味跑,甚至在人间至味还有一个包年的雅间,如今再吃宫宴,便只觉得味同嚼蜡,毫无滋味可言。 苏诏向上瞟了一眼坐在御座上的年轻天子,祁烨白倒是一口一块鱼肉,吃得香甜。 他这一份是妙有特意做的蜂蜜鳗鱼,鳗鱼块用上好的槐花野蜂蜜腌制,然后用微弱的木炭火熏烤,烤制肉色焦黄,蜂蜜入味,口感劲道,肉质鲜甜。 这宫宴之上唯有祁烨白面前这份菜肴是出自妙有之手,其他人的都是御膳房做的。 阿奴看了一眼盘子里几乎没剩什么,光秃秃的,他递给祁烨白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手帕,心想他这老身板都快散架了,东跑西颠地安排坐席也就算了,还要特意去一趟御膳房吩咐人别让妙有插手宫宴。 瞧瞧,主子小心眼儿了! * 如今迈入夏季,锦鲤池里的莲花开得正好,妙有常去采莲,做莲蓉蛋黄酥,有时候剪几朵还未开的莲花苞插进黑色的细口陶罐里,用水养到开花,一卧室的莲花清香,安眠又好闻。 今日番国使者进贡了一车的青提,一颗颗绿的椭圆形珠子紧密地攒成一串儿,颜色翠透,漂亮得像玉一样。 夏天一到,祁烨白的胃口瞬间就不如以前那么好了,妙有也能感受到他的烦躁,所以今日一看见这绿透的提子瞬间就想到了一个消暑的小甜点——青提慕斯。 将在冰块里冷凝好的青提慕斯脱出模来,底下是一层褐色的点心碎,上一层是用白凉粉和青提汁做的果冻胚,里面还放了一层翠绿色的去核青提。 御膳房的厨子们围了整整一圈儿,像是瞅见了什么新奇玩意儿,因为这东西实在是漂亮极了,像一个精美的瓷器,晶莹剔透的慕斯里镶嵌着草绿色的青提,看上去爽口又清新。 除了这份青提慕斯,妙有还做了沙冰,是现代人夏日街头上吃的小玩意儿,做起来简单,但是却消暑。 用刀将冰块削成细碎的冰渣,然后加上一些葡萄干、草莓果酱、凤梨丁,最后再倒上一壶冰凉的水蜜桃汁,雪白色的冰渣浸泡在浅粉色的水蜜桃汁中,犹如火山覆雪,乳黄色的凤梨丁和殷红色的草莓果酱,沙冰盛在琉璃盏内,颜色漂亮极了。 大家做宫廷御宴十数年,还没见过这么精巧细致的东西,纷纷和妙有打听这是如何做出来的,妙有不是个藏私的人,只要不涉及到关于苏式糕点的秘方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很快和御膳房里的厨子们打成一片。 妙有将青提慕斯和水蜜桃沙冰装进食盒里,打着一把纸伞往太和殿去,如今正是下午两点,太阳最毒辣的时候,古代又没有防晒霜,所以妙有出门都是打着纸伞的,虽然纸伞的防晒力度着实不怎么样,但有总好过没有。 同往常一样,阿奴在太和殿外守着,见妙有来了,甚至都没有通报一声,便给妙有开了门。 祁烨白早就吩咐过,以后妙有来太和殿不必通报,除非是有大臣在殿中议事。 妙有收了纸伞,将纸伞杵在殿门外,自己挎着食盒进去,殿内比外面低了好几度,地板散着清凉的寒气,殿内足足放了有十个大铜盆,铜盆里装满了飘着雾色寒气的冰块。 大殿的御座上没人,妙有向里面寻去,往里一看。 祁烨白穿着中衣,领口开得极大,一抹雪□□悍的胸脯暴露在空气中,如瀑的墨发依偎在脖颈间,他歪着头已经睡着了,手里还捏着一颗翠绿欲滴的青提。 妙有不知受到了什么蛊惑,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祁烨白的跟前,她甚至能清晰地看见他的眼睫毛。 男人的眼角有些粉红,像是画了眼线,尾睫很翘,翘出一个很漂亮的弧度,像是一个小钩子在人的心上划拉来划拉去。 第51章 祁烨白的皮相可以说是非常好,如果宋涟像一株高山上的雪莲一样有着遥不可及的冷,那祁烨白就像是漫画里的二次元男主一样的有着刀削斧刻一般的精致,眼眶深邃,那双冰蓝色的眸子能望进人的最深处。 妙有立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见那长睫颤抖,人似乎要睁眼的样子赶忙退开远远一段距离。 祁烨白缓缓挣开眼,眼前的景象如迷离变得清晰,见到妙有的身影瞬间打起精神来,语气熟稔到如老友重逢一般:“你来了啊。” 这些日子妙有常在下午来送点心,只不过今日他实在热得发困,一不留神睡着了。 妙有将青提慕斯和水蜜桃沙冰放到桌子上,祁烨白光着脚踩在墨色的石板上在妙有后面跟着。 “这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许是因为刚醒的原因,男人冰蓝色的猫儿眼还透着一层潋滟朦胧的水光,妙有微微一笑向祁烨白解释了青提慕斯的制作步骤。 用小刀将慕斯切成小块,递给了祁烨白,慕斯入口微凉,口感滑嫩如豆腐,带着一股青提的香甜味儿,底层的点心碎很香酥有嚼劲儿。 妙有将水蜜桃沙冰搅拌均匀,放上银质的汤匙和竹子做的小吸管推到祁烨白旁边,然后自己坐下吃祁烨白手边那盘没吃完的青提。 青提来自番国的进贡,在这个世界可不是有钱就能吃的到的,极其珍贵,两人如今渐渐熟络起来,妙有丝毫不见外,基本上什么贵的好的一半儿都进了她的肚子,比如这青提,再比如那冬枣儿,甚至祁烨白会特意吩咐内务府的人送些珍奇的贡品水果到素芳堂去,但这并不合规矩,一般都是叫人偷偷摸摸送的。 将青提慕斯吃完,又喝了一整杯的水蜜桃沙冰,祁烨白一次性吃这么多凉东西,妙有还真挺怕他拉肚子的好在祁烨白的一直钢铁胃,不管吃什么都没出现跑肚拉稀的情况。 今日是妙有放假出宫的日子,她早就提前做好了三天的饭,整整三笼三鲜包子,用鸡蛋、猪肉、木耳、虾肉、韭菜、香菇拌的馅料,加了秘制的酱汁,味道很鲜美,她记得祁烨白在柏西侯府时很爱吃这种包子,想来就算一时找不到她人,有肉三鲜包子吃也不会发怒。 妙有先去了碧波庭看霜儿,霜儿将碧波庭打理的很好,和她走时一模一样。 在碧波庭待了一会儿,妙有又马不停蹄雇了一辆马车去了一趟城郊。 梁老伯正在地里掐尖儿,今年种了西红柿,菜秧子疯长,为了让秧苗多结果只能将那多出来的芽儿打掉,梁老伯一边掐尖儿,身后跟着一群小孩儿捡那被梁老伯扔在田地沟里的西红柿秧子芽儿。 这些被梁老伯扔掉的芽儿插进土里浇水还能活,长成一株新的西红柿,照样开花结果,这些小孩儿捡回去种到院子里一个夏天的菜都有了,十里八庄村民们如今都在自己的院子里种上了西红柿。 傍晚天儿凉的时候拎着马扎啃着一颗沙瓤的西红柿唠着闲磕儿日子过得别提有多舒服了,连蛐蛐抓着都没意思了。 妙有带着幂篱立在陇头,这是她问了一个小孩儿,那小孩儿同她讲的,这便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吗?自己不过是为了酒楼的食材渠道才租田种菜的,没想到竟然还做了一件惠民利民的好事,也算给自己积了功德。 妙有这次来是为了扩大田地的,当时从佃户们手里租这些田不过是为了试水,如今势头不错,她在食材成本这里节约了不少钱财,人间至味赚得更多了。 妙有将花菜的种子给了梁老伯,还结了这些日子佃户们的工钱,又给了梁老伯一部分银子,让他同主家去谈话,将剩下的田都盘下来。 这些用来试水的田地不多,想要种花菜养一些新品种需要更多的地。 妙有和梁老伯交待好租田的事情之后又去了一趟人间至味。她在宫里闲着没事做,想出了一种新花样儿——火锅鸡。 听说人间至味里多了火锅之后生意更是兴隆,今日一到酒楼果然不同凡响,比妙有还在的时候还要热闹,看来钟庆和惠生经营的不错,她在酒楼的大堂里又碰到好些个生面孔。 火锅鸡是一种麻辣火锅,同传统的红清汤火锅不同,这种火锅的主要特色是用处理好的鸡块涮锅。 三黄鸡加麻椒、干辣椒、豆瓣酱、食盐、白糖、肉蔻、白芷、香叶、桂皮腌制加爆炒,然后放入铜质火锅中涮煮。 鸡肉香嫩入味,那麻和辣味深入舌尖,吃得人汗珠淋漓,妙有上大学的时候常和舍友们去吃,可谓是深谙此道了。 将火锅鸡的鸡块制作方法默写在纸上交给钟庆和惠生,又在厨房指导着钟庆试着炒了一次鸡块。 “火候有点大了,鸡肉有些柴,焯水的时候一定记得要凉水下锅,多放些麻椒和辣椒,味道不够纯正。”妙有放下筷子对钟庆说道,表情严肃又认真,她在厨房里做老师的时候向来脱去一身的温柔变得谨慎严厉。 一直在人间至味待到傍晚十分,妙有看宫禁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一刻也不敢耽搁,赶忙往皇宫赶,临走前还带走了一包油焖大河虾,想来祁烨白三鲜包子吃腻了,换些新鲜的。 妙有将那包油焖大虾交给了阿奴,自己却没有进太和殿,离开之时阿奴还在挽留:“陛下今日用膳时见掌膳不在还问起您了,您不进去给陛下请个安?” “明日再请吧,今日,今日东奔西跑了一天,身上风尘大。”进去请个安,可得了吧,一旦进去她就成了加班狗了,一时半会儿回不了素芳堂了。 今日天气实在是热,妙有用冰凉的井水擦了好几遍脖子和胳膊还是热得冒汗,果然是入夏了。 来回挥动着手中的蒲扇,她现在不仅热,耳边还有嗡嗡嗡的蚊子在飞,实在睡不着,妙有连外衣都没有披就出了门。 在院子里走走,那槐树便雾雾葱葱,树影黑黢,妙有瞥了一眼,总觉得有些不太唯物主义的东西,院子里没点灯,只能借着月光将周围的东西看个大概。 妙有本想在院中散步纳凉,消消热气好让自己能睡得着,但是自己却被那树影吓个腿软。 突然想起素芳堂外面有条石子小路,那儿宫灯,还算明亮,妙有提步就走,推开素芳堂的宫门,挥动着小蒲扇踏上了这条石子小路。 这小路没砌水泥,石头缝中竟然长出紫色的小野花来,细嫩的绿茎叶,看着娇嫩得很,妙有借着月光,一步一低头,将那些紫色的小野花都避开了去。 这儿的景色秀丽,也凉快,妙有在石子路上走了一会,素芳堂的前面正是祁烨白住的太和殿。 妙有正扇着风,一阵悠长的嚎叫声随着清风和虫鸣一道传入她的耳边,起初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紧接着又是悠长的一声动物嚎叫。 妙有扇蒲扇的手一僵,循着那嚎叫声悄悄偏了偏头,踩上那草地,拂过绿柳枝,将目光投向高处远处。 只见那一轮皎洁的圆月下,太和殿的琉璃金瓦上,一只身躯矫健,浑身上下雪白得没有一丝白毛的苍狼正仰着头对月长啸,那悠长的狼嚎直击苏妙有的天灵盖。 妙有:!!!!!! 倒吸一口凉气,闭眼又张开眼,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在夜里仿佛会发光的夜明珠,真的是,是她在西翠院捡的那只狗子! 谁家的狗脱毛会脱成别的颜色?谁家的狗会飞檐走壁?谁家的狗不叫一叫就是拉长音的“嗷——”? 妙有拿扇柄狠狠打自己的额头,喘了几声粗气,来不及检查自己发软的腿脚,连滚带爬,撒丫子跑回来自己的素芳堂。 第52章 仲夏七月,槐花开了,连空气都甜了。 自从那晚出来散步看到太和殿琉璃金顶上的苍狼后,妙有开始用各种借口躲着祁烨白,不去太和殿拼桌,简直像一只将自己的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 祁烨白自然能发现妙有这种微妙的变化,所以在听过了拉肚子、头痛、大姨妈,甚至是掉茅厕这种理由之后,祁烨白知道妙有这是在故意躲他。 那晚显出真身并不是他不小心,他是故意让妙有看见的,毕竟被这女人当成是条土狗、傻狗,他很没面子,但是知道真相的妙有反而对他避如蛇蝎,祁烨白更加郁闷了。 启朝的护国神兽又不是妖怪,每家每户贴的赐福辟邪图腾都是苍狼的画像,如今一个活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反而怕了起来! 今日,妙有得了阿奴的旨意,祁烨白要见她,她说自己赶着上茅厕都没能躲过去,硬生生地被一群小宦官拉到了太和殿。 太和殿很大,大得有些吓人了。启朝历代的皇帝都住在这里,前殿是皇帝批阅奏章,召集大臣开小会的地方,中殿是用膳的地方,隔着一面屏风后面是床榻,后殿还有一处大空地,引上京城的皇家温泉,是祁烨白沐浴的地方。 水汽霭霭,阿奴将妙有领到后殿就悄悄退出去了,妙有张望两眼并未看见其他人,拂过朦朦的水汽,前面是一面巨大的白纱帘,影影绰绰让人看不清楚,仿佛置身云深雾绕的天宫之中,一旁的古色古香的香炉缓缓冒着丝丝缕缕的沉水香。 这时,白纱帘后面突然传出一道温润清亮的声音:“进来。” 是祁烨白!妙有瞬间精神起来,满心戒备,腿又开始慌张地抖啊抖。 妙有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听到那边的人又在不耐烦地催促,这才小步向前走去。她摸上那面白纱帘子的时候深深吸了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才拉开那面帘子。 一处圆形的温泉池里,隔着那弥漫水汽隐约看见一面美背,乌发染湿垂在矫捷刚劲的背上,奶白与乌黑交错在一起,圆润的水珠顺着背上清晰的肌肉线条缓缓滑落,兰汤滟滟中这人转过身来,一张容颜精致芙蓉,正是祁烨白。 妙有不自觉吞了一下口水,她怎么觉得自己被□□了? 祁烨白看了一眼连手都不知怎么放的苏妙有,从温泉池的中央游过来。 这温泉池建的极为豪华,池壁都是用玉做的,估计扣下一块壁板来都能盘下整座人间至味了。 妙有瞥了一眼水面,这是穿还是没穿? “过来给朕擦背!”祁烨白大臂一张,靠在那温泉池边上,理所应当地说道。 妙有听完眼角抽搐了一下,这是从厨子到拼桌人再晋升到了搓澡工? “男女授受不亲,这不合适吧陛下?” 现在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了?祁烨白回头给了妙有一眼刀子,天鹅颈上粘上了几缕发丝。 他一辈子也忘不了刚到柏西侯府时妙有是怎么给他按进水盆里洗澡的,还,还敢没羞没臊地要看......还好自己警觉,不然...... 妙有似乎说完这句“男女授受不亲”也想起了这件事,当时对于养宠物这件事她那可是非常地积极,当时捡到祁烨白这条“流浪狗”时便想趁着洗澡看看这只“狗子”是男生还是女生,结果妙有刚抬起“狗子”的后腿便被狠狠地蹬了一脚,踢得她手腕子都青了,好几天才下去。 “那你知不知道还有个道理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左边有皂角和香露,擦完背洗头。” 搓澡工加洗头小妹?行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还是非常想让自己的脑袋安安稳稳地待在脖子上的。 妙有认命地拿起皂角,但是在盘子里翻找半天却没有找到澡巾,实在没办法道了一句:“陛下,这里没有澡巾,臣去和大内官讲一下。” 祁烨白听了眉头一皱,疑问道:“你没看到盘子里放着的毛刷子吗?” 妙有:????? 毛,毛刷子?谁家洗澡不用澡巾擦背用毛刷子?皮不要了啦! 突然想到面前的人不是普通人,她在西翠院和碧波庭的时候就常用毛刷子给苍狼梳毛。 妙有拿起刷子看了看,用食指拨动了几下刷子毛,真硬! 她拿着毛刷子似乎是不知道从哪里下手,给宠物梳毛她在行,但是给人用毛刷子擦背她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将毛刷子竖起来,从发根开始一路划过脊背,一直停在尾椎处的底裤上面。 祁烨白闭着眼睛,长舒一口气:“嗯,再用点力。” 妙有低头看了一眼,那么坚硬的毛刷子划过皮肤竟然连一丝红痕都没有留下。神了!妙有忍不住摸了一把男人的脊背,手下的皮肤滑腻温热。 祁烨白不发话妙有就不敢停,来来回回用毛刷子刷,若不是面前的是个活人,她还以为自己又做回了铲屎官,不过话说回来,她现在在某种意义上还真是个铲屎官。 祁烨白眯着眼睛,整个人处在了一种半睡半醒的惬意状态下,他在宫中沐浴的时候,伺候的小太监从来不敢用太大的力气给他搓背,生怕他破了一块皮,自己被治个损害圣躬之罪,这么多年来祁烨白还是头一回这么舒服地被人搓澡。 身后的女子身上时不时飘过一缕槐花香,甜腻腻的同温泉池里散出来的水蒸气交融在一起,整个空气都暧昧极了。 前几天素芳堂的槐花开了,妙有和彩林做了几罐槐花蜜,故而身上沾上了槐花的香味儿,好几天了,洗都洗不掉,如今还算消散了点儿,不仔细闻没那么容易被嗅到,大约是水汽熏的又发酵了一波儿吧。 妙有悄悄换了一只手,活动了活动酸痛的手腕,然后继续兢兢业业地给老板刷背。 “你在怕朕?”祁烨白冷不丁来了一句。 这个问题问的妙有一愣,这话很难回答,谁知道自己养的宠物成了自己的老板,又从老板成了一个一口一个小朋友的兽类都不会淡定的吧? 但是妙有还是不能说心里话的:“陛下圣明君主,又平易近人,臣怎么会怕呢?”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多了一千字,兄弟们别忘了看 第53章 泡在温泉里的男人明显不相信苏妙有的勉强言语,祁烨白转过头来,冰蓝的猫儿眼透露出狐疑,嫣红的薄唇勾起森森然的笑,“真的吗?” 妙有点头如蒜:“自然,自然,自然! ” 这一假话没想到却让温泉池中突生异变,靠着玉石壁的俊美男子头顶生出青烟,一晃神,水池中转眼便出现了一只三米长的浑身雪白毛发的苍狼,狼甩甩头,霎时间水珠四溅。 妙有手中握着的毛刷子啪嗒一下就掉在了地上,她身上、脸上都是被苍狼溅到的水珠,摸了一把脸,无意识地低声说了一句草。 狼漂亮的蓝眼睛盯着妙有看,粗重的呼吸全部喷洒在妙有的脸上,带着一股特殊的冷香。 妙有慌极了,两个多月前狼的身躯还没这么大,现在竟然像吃了激素一样长这么大一只。 苍狼从水中蹿出来,还在甩毛上的水,弄得地板上也都是水渍,甩到毛不再滴水后突然将前爪扑到妙有身上,将妙有整个人扑在地上,还好地板上铺着软毯子,不然非给她磕个脑震荡不可。 狼在妙有身上打了个滚儿,将自己身上的水渍一股脑儿全都蹭到了妙有干净的衣裳上。 合着是把她当成了浴巾?妙有气不打一处来。 守在太和殿门口的阿奴边甩拂尘边偷偷抿嘴,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本正经将前来觐见皇帝的大臣挡了回去,这还不算完,末了还叮嘱身边的两个绿衣小宦官:“嘴巴都严点儿,主子的事儿别拿去当茶余饭后的闲料,祸从口出,病从口入的道理都明白吗?” 从那天以后,妙有在了太和殿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小太监和小宫女的态度很奇怪,全都是笑脸相迎,就连阿奴脸上恭谨的笑也换成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笑。 自从温泉池那日祁烨白对妙有显出真身之后便愈发得不加收敛了,三米长的苍狼趴在地板上看奏章,端着东坡肉的妙有脚下一咧,眼前的这一幕差点没将她送走。 如今倒也见怪不怪了,一进门便看见那毛色雪白的苍狼蹲坐在黄花梨座椅的软垫上,狼屁股上的毛儿还呲出来几撮,狼用尖利的牙齿叼起茶杯,时不时地咂上几口。 妙有将槐花奶枣糕放在桌子上,揪了苍狼的耳朵尖儿一下,狼瞥了她一眼,胡须动动,漂亮的冰蓝眸子含着责怪与嗔怒。 祁烨白变回人身,但还是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走到妙有身边拿起了一块奶枣糕。 妙有回过身去一望,见一精致的金丝笼置于地上,那精美的金丝笼里囚着的并非是什么鸟雀,而是一只通体雪白只有半个巴掌大小的仓鼠。 妙有稀奇了,没想到祁烨白竟然还在寝殿里养这种萌人一脸血的小东西,连忙走到那笼子面前,扒着眼去看那只雪团子一样的小仓鼠。 它的耳朵又圆又小,竖在脑袋上很是呆萌,粉色的小爪子死死地缩在肚皮下不叫别人看了去,连鼻子都是粉嫩的。 妙有突然想到自己的兜里正好揣了几粒五香花生米,立马从荷包里倒出花生米,捏了一粒去逗那小仓鼠。 没想到这只仓鼠还是只高冷鼠,雪团子睬都不睬妙有手上的花生米,拿屁股对着她,看着仓鼠那条细细长长的粉白色小尾巴,妙有一个没忍住,用手轻轻捏了一下仓鼠的尾巴尖儿。 那仓鼠被人捏了尾巴尖儿,整只鼠都僵了,胡须触电般抖了抖,背对着妙有用小爪子将自己的长尾巴划拉到前面。 妙有被这有灵性的小仓鼠逗得粲然一笑,真神了! 祁烨白吃完手中的那块槐花奶枣糕被闷热的天气弄得心思烦乱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见妙有正在那里蹲着逗仓鼠,他便也凑了过去。 祁烨白见仓鼠豆粒般大小的眼睛里透出鄙视的目光,他森森然一笑,将金丝笼握在手里,来回晃荡,闹得仓鼠七荤八素,被甩得神智不清。 妙有见祁烨白如此恶劣行径连忙拉住他的手臂,“你干什么!会死的!” 将金丝笼从祁烨白手里抢过来,妙有连忙去检查笼内的仓鼠,那仓鼠也是个聪明的,小爪子死死地扒着栏杆,没有被撞坏,妙有赶忙将笼子放到平稳安全的地面上,责怪地看了祁烨白一眼。 祁烨白坐在梨花木椅子上道了一句:“放心,这老东西没你想的那么娇贵。” 妙有头也不抬地反驳道:“怎么不娇贵,小动物都是娇贵的。”她伸出食指拨动着仓鼠白色的胡须:“你说对吧?” 祁烨白想到了他用通灵咒术在妙有的脑海里看见的画面,突然有了些恶趣味:“你猜这只老鼠是谁变的?” 妙有狐疑着回头看了一眼祁烨白,自从她穿越过来亲眼见到祁烨白变成一只狼对月长啸之后接受能力突然高了起来,摸着仓鼠柔软的皮毛的手一顿,难不成这也是个能变成人的精怪? 当祁烨白以今天天气真好的语气告诉了妙有那笼子里关的究竟是个什么的时候,妙有决定自己好不容易重建的世界观又遭受了巨大的毁灭。 “那在西翠院的米缸里捉的那只大黑耗子呢?” 祁烨白随手扔了一粒花生米进嘴里,漫不经心回了妙有一句:“宋涟的太爷爷。” 妙有的嘴变成了O状,怪不得当时她将那大黑耗子交给宋涟的时候他的表情那么一言难尽呢!竟然将人家的太爷爷抓进了笼子,若是宋涟修养不够非撕了自己不可。 原来那只雪白的小仓鼠正是宋涟所化,宋涟一族世代居于太仓山,是山中修行的精怪,原本与雪域苍狼一族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宋涟是太仓山一脉中天资最为出色的一个,区区五十年便能幻化出人形,像他的太爷爷,都修炼了好几百年了却还是只老黑耗子,连人身都变不出。 几十年前,宋涟出走太仓山证道修行,适逢乱世正好碰到了先帝,与先帝志同道合,征战四方最终平息了叛乱,宋涟身有匡扶社稷之功又善察天象,所以先帝便册封他为国御,给了宋涟莫大的权力,却不曾想竟然养虎为患,让他有了挟天子的野心。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评论区的小姐妹差点就猜到了,不是松鼠是仓鼠啦,其实我一直都在暗示,男主抓大黑耗子的时候吐槽了一句这货和宋涟有点亲戚,而且我一直写宋涟喜欢吃瓜子坚果 第54章 这日妙有再来太和殿已经找不到宋涟那只小仓鼠了,原因无他,祁烨白已经叫人连夜将宋涟整只鼠连同金丝笼子一起送到了皇陵。 宋涟虽然身涉谋逆大罪,但先帝在临终前亲赐宋涟一块免死金牌,就藏在太和殿的西阁楼里,这事只有祁烨白一人知道。 他的父皇病得起不来床,却还撑着一口气将他叫到榻前,气若游丝地嘱咐他,若是宋涟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重罪,千万要留他一条性命,剥其官位打发他来守陵便好。 所以即便宋涟多么咄咄逼人,祁烨白都没想过要宋涟的命,只把他封印回原形丢到皇陵为先帝守陵。 最近宫里多了些风言风语,是关于妙有的,若是没有彩林告诉她,恐怕她是不知自己竟然和老板传出了绯闻,就在阿奴将妙有叫过去伺候老板沐浴的那天,天知道妙有她有多冤枉,她只是一个铲屎官,清清白白的铲屎官! 旁人也就算了,顶多是默默地燃烧着自己那颗八卦的心,只敢在背后说些风言风语罢了,妙有只当做不知道,该干嘛干嘛。 但奈何这点捕风捉影、添油加醋的绯闻竟然传到了太皇太后的耳朵里,生生把妙有描绘成了祸国殃民的狐狸精再世,让祁烨白成了沉迷女色、夜夜笙歌的色胚,二人在太和殿内整日神仙打架、酿酿跄跄、没羞没臊。 太皇太后一想,这还了得,苏妙有可不是宫里的妃子,她是宫中的正五品女官,往大了说便是朝廷命官,臣子哪有同皇帝日日厮混的道理,简直便是败坏宫闱! 太皇太后怒气冲冲杀到太和殿,此时妙有正和祁烨白用早膳,是的,现在妙有这个高级拼桌人已经晋升到三餐都与祁烨白拼桌了,同吃同喝就差同睡了。 阿奴拦在殿外,死活不放人进去,搞的太皇太后还真以为祁烨白和苏妙有在殿内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气得直道砍了阿奴的脑袋,这才被守在殿门外的小宦官放了进去。 一进去却只见这身处在风言风语中心的男女二人对桌而食,发乎情止乎礼,并无任何不雅,空气一片沉寂,弄得太皇太后一阵尴尬,连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都险些忘了。 理了理鬓边的海棠珠花,太皇太后这才找回一些尊严,目光如炬地射向妙有,仿佛在说你这个狐媚子,“陛下贪玩,但好歹也是要注意些皇家的颜面的,女官虽身处后宫中,但毕竟,毕竟也是归内庭司管,在花名册上都是载了名的。” 太皇太后话说的很委婉,妙有并没有听出其中的深意,但祁烨白却听明白了,执着玉箸的手一顿,面色也不似方才与妙有谈笑那般放松,看上去有些不悦。 太皇太后还在苦口婆心地劝说:“祖母年纪大了,但眼睛里也容不得沙子,尤其那些个兴风作浪的。”说着说着还看了妙有一眼,似有所指,弄得妙有有些莫名其妙。 “仪贵妃入宫也已经数月,除了入宫当晚,你就没去看过她一次。好歹也是柏西侯府的嫡女,就算不喜欢也要顾及一下世家大族的面子不是?若是再传出陛下与仪贵妃庶姐的风流韵事,莫说贵妃面上无光,皇室也是。” 这下妙有明白太皇太后突然杀过来是什么意思了,她心里气得不行,但是也说不出什么疾言厉色的一番话,因为在这个世界里,她地位底下,一句话弄不好,不仅没有为自己争取到人权反而把小命搭进去。 祁烨白放下玉箸,理了理袍子站起身来对太皇太后施了一礼,“朕本就属意苏妙有,祖母那时偏爱苏芳懿,朕不便多说什么,只当给个贵妃不算辱没了她。朕不愿委屈属意之人做妾室随意让太监们抬进宫来,所以只封做掌膳,如今将话说开了,也便不用这么麻烦了,皇后而已,掌膳虽不济,头脑也不甚灵光,但皇后还是做得了的。”这一番话说地掷地有声,叫太皇太后也无可辩驳。 妙有惊得连碗都打了,这发展也太魔幻了,关她什么事,她真的只是个厨子啊,偶尔做做铲屎官,但是皇后这种职位是菜市场里的大白菜吗?为毛儿要cue她啊! 祁烨白不顾呆若木鸡的妙有接没接受这个晴天霹雳,便将妙有从凳子上提起来,“祖母要气,儿臣也没办法,心意便是如此,任谁也改变不得,只盼祖母仁慈,不要怪罪她,她是个憨,什么都不知道。” 妙有想出声解释一下这崩坏的剧情,但刚张口还未发出声音便被祁烨白的眼神堵了回去,因为她从未见过那双漫不经心的眸子里透出这么认真的光,握着她的那双手掌满是细腻的汗珠,也不知到底是谁的。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别想太多,这就是一个甜饼加食谱还有一份饲养指南。。。。还有真的发自内心的说一句,我再也不写小甜饼了!头会秃…… 第55章 “不愿让属意之人做妾室。” 中意她良久? 苏妙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魂飞天外地从太和殿里走出来的,月已沉西,她却还是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里仿佛有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咚咚咚地撞着。 * 妙有的脑子乱乱的,她一手端着饭碗,眼睛飘来飘去,对面坐着的正是祁烨白,自从那天祁烨白的那番莫名其妙的话之后,妙有觉得二人之间的氛围尴尬到了顶峰。 妙有老老实实地低着头扒饭,假装没有看到对面那人炙热的目光,只是不停地夹着离自己最近的那盘菜,夹一口菜扒三口米饭嚼六下。 “回陛下,小人吃好了,御膳房里还有些活要干,小人先行告退。”妙有找借口遁走,却早就叫祁烨白识破。 祁烨白一抬水波含情的桃花眸子,慢悠悠地道了一句:“御膳房的活你不必做了,以后只为朕一个人准备膳食便可。” “朕允许你在太和殿多休息一会儿。”祁烨白用白色的丝绸手帕轻轻拭去唇边的污渍,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妙有,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妙有能清楚地闻到男人身上清新泠然的松木犀香。 妙有神色讪讪,硬着头皮道:“谢陛下,小人不累,只是院中还有些琐碎的小事,怕彩林应付不过来,所以小人还是先回素芳堂吧。” 妙有边说着边悄悄抬头小心翼翼地觑着祁烨白的脸色,祁烨白神色淡淡,也不说话,静默半晌,就在妙有心头压力倍增的时候,男人突然低下头颅靠近妙有,妙有被吓了一大跳,周围突然侵入了一股别人的气息,妙有赶忙将头埋下去,像只遇到危险只会将头扎进沙子里的鸵鸟,怂怂地缩成一团。 “抬眼,看着朕,又不会吃人,躲什么?”如玉击石般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妙有犹豫了一小会儿,满满将脑袋抬起来,谁成想却一下就撞进了那双如湖蓝般的眸子,深邃迷人还带着温柔的笑意。 她的心在咚咚咚,跳得愈发地快了,祁烨白听力惊人,自然听到妙有那异常的心跳。 上目线的女子一双清澈如水的杏眸显得很是乖巧,祁烨白腹诽,如今看着倒一副懂得害羞的样子,从前在柏西侯府的时候端得无法无天的模样,还敢管他叫狗! 见妙有悄悄向后仰着身子,明显是抗拒自己的靠近,祁烨白怕她不小心仰到地上后脑勺着地,长臂一览虚虚地圈着妙有,这动作像是将娇小的女子揽进了怀里,极其亲密。 这样一副引人遐想的画面可称得上是赏心悦目了,但是妙有明显感觉到自己再一次遭受到了来自上司的性骚扰。 说来惭愧,苏妙有活了二十多年,向来只暗恋,从来没和任何一个异性搞过暧昧,这种多少带点性缘关系的动作叫她属实招架不住,白皙的脸颊上不由得泛出透粉,像是花瓣的颜色,艳极了。 “你还不明白吗?” 妙有被祁烨白问了一愣,明白什么?看面前的女人眼神透露出错愕,祁烨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昨日朕同太皇太后说的那些话,你是全都同饭一起吃了吗?” 妙有一听是这事,嘴里支支吾吾地,也不知在胡言乱语什么,大抵是别冲动,终身大事要好好考虑之类的搪塞他的话。 看着面前眼珠儿左右乱转,不停地扯东扯西的女人,祁烨白最后一点耐心终于耗尽,双手捧住妙有的脸颊,俯下头颅,两人鼻尖儿暧昧地相碰,一片冰冷的薄唇贴了上来,像是樱花落下雪花,露珠碾过兰草细嫩的茎叶,带着经年似水般的温柔。 妙有瞪大了眼睛,被祁烨白唐突的举动惊得不轻,一时间忘记了反应,眼前那人卷翘纤长的睫毛看得是根根分明。 鱼与水相追嬉戏,像水底的海草般纠缠到了一起,妙有被吻得喘不过气来,满脸通红。祁烨白看她一副快要背过气去的样子,赶忙在紧要关头放开了妙有,妙有被他松开后连忙大口大口地喘气,如一只濒死而遇水的鱼儿一般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如今可明白了?”罪魁祸首笑吟吟地看着狼狈的妙有,让人见了这副贱兮兮的模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妙有生出巨大的怨念,恶狠狠地瞪了祁烨白一眼,□□味儿极冲:“陛下真成登徒子了?” “你确定不是你自己占到便宜了吗?” 妙有一听这话,心中仔细思量了一番,发现祁烨白这么说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妥,论容貌,她甚至没有他漂亮,论存款,她只是个打工妹,人家家里有王位继承。 无论祁烨白示爱的话有多诚挚她也不会被冲昏头脑,因为一个帝王的感情更加充沛,与其多年这后两心相离相厌,还不如从头到尾没有任何的牵扯,始终保持点到为止的关系,月便做它的清月,日便就做它的骄阳。 妙有脸上是无比的清醒与认真,她屈膝对祁烨白道:“臣愧不敢承受陛下的怜爱。臣此生与之共度余生之人必得钟情我一人,我有多欢喜他,他便也要多欢喜我,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是感情不合,便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去留随意。” 妙有是宁缺毋滥的性子,她知道在这个男女不平等的古代社会,男人们多三妻四妾,女人便要求在深宅大院里相夫教子,三从四德,但是她的婚姻观本就是一夫一妻、离婚自由。 所以妙有早就做好了在这个世界孤独终老的准备,如果找不到和她的婚姻观一样的、足以托付终身的人,她就自己攒够养老钱,去江南水乡买下一处小院子,雇几个仆人,安安稳稳地过完自己的一生。 虽然到最后是孑然一身的孤独,但也一尘不染的干净。 “一生一世一双人?”祁烨白倒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超脱世俗礼法的话,很是新鲜。看着妙有不卑不亢的眼神,祁烨白有些迷茫,他在心中反复地咀嚼着这句话,是这样的吗? 苍狼一族对待自己的配偶是很钟情的,但是历代皇帝的后宫不说是三千佳丽,但也绝对不会只有皇后一个女人。佳偶天成、帝后情深的美名在启朝不是没有流传过,但是皇帝也对番邦、邻国进献的美女来者不惧,或许这些女子并没有得到帝王的宠爱,但也担了一个嫔妃的虚衔,从没听说过哪个君王一生只娶一个女子。 祁烨白看完折子,斜倚在贵妃榻上,头枕着双手,莫名其妙地问起拿着小玉锤给他捶腿的阿奴来:“如果,如果一个女子要求你一辈子只娶她一个,你会同意吗?” 阿奴自然知道祁烨白说的究竟是谁,被妙有这等想法吓了一大跳,玩笑道:“陛下问奴婢这个,可为难奴婢了。” “那你会觉得这女子无理取闹,善妒嫉,没有容人之量吗?” 阿奴低头思索,沉吟片刻道:“细想来,若是真心悦爱一人,怎么可能忍心看着他和别人在一起,同别人红烛摇曳、生儿育女?” 祁烨白想想,若是看到苏妙有和除他以外的男人卿卿我我、恩恩爱爱的话,自己恐怕要发疯见血了不可,原来爱上一个人就开始渴望独占她,两心相许也好,白头偕老也罢,二人必先得在同一个层面上,做彼此的唯一,方才不算是辱没了心爱之人。 祁烨白想通这一点后,顿时间豁然开朗,立即从贵妃榻上跳起来,激动道:“阿奴去拿绢帛来,朕要拟旨!” 阿奴有些疑惑,屈膝连忙为祁烨白穿上鞋子,边穿边道:“哎呦,陛下,您不是刚处理完公务吗?这又是出了什么事情如此慌忙地拟圣旨?” “算不上公务,私事而已。” 握着毛笔,祁烨白却迟迟没有下笔,往常雷厉风行的他如今写这一份圣旨却还要细细思量大半天,慎重再慎重,腹稿打了一遍又一遍之后,那嫣红的朱砂方才落到鹅黄的绢布上,再三检查之后,祁烨白满意地将写好的圣旨卷了起来交给了阿奴:“这份圣旨阖宫宣读,也命礼部开始准备立后大典吧。” 阿奴双手接捧过圣旨道了声是,连忙踩着小碎步退出门去,走到门口时却突然被祁烨白叫住,“还是先去素芳斋宣旨吧,顺便告诉苏掌膳,她昨日同朕说的,朕都满足她。” 虽然圣旨里都写了,但是祁烨白实在担心以妙有的文化水平看不懂圣旨上的咬文嚼字、诘屈聱牙。 这份立后圣旨不仅仅是一份册封皇后的圣旨,甚至还废黜了三宫六院七十二皇妃的祖宗之命。 此事一出,莫说皇宫内一片惊诧,便是满朝上下也一片哗然,太皇太后彻底坐不住了,气势汹汹地直奔太和殿,还和皇帝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就这都没能打消皇帝要废除后宫的念头。大臣们递的折子也足有几箩筐,全都被祁烨白一股脑叫阿奴拉去了火房当柴禾烧了,这样的举动,连史官都免不得提上一句荒诞大胆。 这事传得满宫沸沸扬扬,妙有一连几天都没敢出素芳斋,这几天被迫老老实实地待在素芳斋里,她也想了许多,大约是一个拖拖拉拉的人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妙有不来找他,祁烨白便只能来寻她了,彩林欢欢喜喜地开来门,妙有对于处于这场风暴中心的人还倍感尴尬,祁烨白却觉得妙有这幅手足无措的样子很可爱,毕竟他也是见过妙有在厨房里指点江山的模样。 “怎么样?你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朕已许你,不但许你,还昭告天下了,到时候定然成为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还有心情调笑?妙有都快郁闷死了,说的好像是好事一样! “说来也公平,朕冒天下之大不韪,你呢,你就担一个善妒妇人的名号好了,你我到底是一臭万年还是流芳百世就看将来日子过得如何了!”祁烨白对于名声也是满不在乎。 荒诞昏君x善妒妇人原来她的人设是这样的。 妙有满头黑线,我谢谢你哦...... “既然如此,那陛下索性再答应臣一个条件好了?” “什么?” 妙有笑得灿烂:“私下的时候,彼此名姓称呼,都自称我。左一个臣又一个朕的,听起来怪难受的。”妙有耸耸肩,沁水的杏眸黑白分明,清晰地倒映出祁烨白白璧无瑕的俊脸。 “你倒是要爬到我头上了。” 妙有看着面前高出她一个头的男人但笑不语,任由他牵起自己的手,大一号的手牢牢包裹住小一号的手,姣好的日光透过争奇斗艳的三色堇,投下了细碎的光斑,跳跃在这对年轻男女的肩头、发梢,般配到了人心里去。 第56章 没想到她竟然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将自己嫁出去了,妙有对着镜子叹息一声,但眸中却尽是难以掩饰的雀跃,她左右侧了侧头,仔细检查着自己的头冠是否戴正。 彩林敲门进来,门外有一大堆的嬷嬷们候着,年轻的女官举着皇后册宝,旁边是一顶撵轿。 妙有结果女官手中的皇后册宝俯身上了撵轿,彩林还在努力整理裙摆,这婚服的裙摆又长又厚重,整理起来着实费劲。 被宦官们一路抬到长阶尽头,妙有的目光穿过乌压压的文武百官,不出所料看见了着一身艳红桃李婚服的祁烨白,人见倾心,月见即羞,夺目至极。 祁烨白的一双眸子也定定地看着妙有,看着她一步一步拾阶而上,宽大的裙摆扫过汉白玉的长阶,最终同他肩并肩地站在一起,俯视着这芸芸众生,山河万里。 面前的女子红唇白玉面,淡青的眉黛扫过柳叶蛾眉,眉心妆点着一枚珍珠花钿,颈间套着只长命金项圈,三千青丝尽数藏在那顶点翠凤冠之下。 这顶凤冠是启朝历代皇后大婚之时所戴,平常只会安置在皇家宝库里,两龙四凤的点翠头冠精美至极,左右两边的龙头口衔珠玉,两鬓间坠下来的珍珠流苏匀称有光,冠后嵌着六扇博鬓,乃是薄如蝉翼的金片所制,犹如振起欲飞的凤尾。 天蓝色的翡翠命能工巧匠雕成了精致的海棠花模样的耳坠,衬得妙有莹莹如水,好似山间泉麓。这种天蓝色的翡翠极其难寻,天底下恐怕找不出第二块成色这么好的了,这是祁烨白专门托上京城走南闯北的富商特意寻来的。 两人站在一处般配登对儿极了,简直就是一对玉姿天成的璧人,祁烨白一身艳红婚服,而妙有却着深青蓝色的大衫,唯有那环肩的霞帔给人涂上一抹别样的嫣色。 霞帔上绣着如意云纹和梧桐木,封边定着饱满圆润的珍珠,足有上百颗,而且颗颗无暇,下坠金流苏,华美不可方物。 深青蓝的大衫用金线暗刺着凤凰,那翎羽都根根分明,可见绣娘们的手上功夫了得。 往常妙有多是淡妆微抹,如今妆容娇艳一点竟然更加夺目照人,玉貌绛唇。祁烨白心中沁了蜜汁一样,酸酸甜甜,低声在妙有耳畔说了一句:“耳饰果然很衬你。”妙有闻言像只荡起尾巴的猫,也回了他句:“审美不错!” 太和殿里红烛融融、熏香习习,妙有坐在榻上转着手指,前面是摆放做一摞的榛子坚果。等了好一会儿,殿外终于传来宫女们行礼问安的声音,门吱的一声响了。 祁烨白似乎是喝过了酒,身上清冷的松木犀香同温热的酒气混在了一起,过到妙有身上。 他低下头仔仔细细地望着妙有,妙有被他看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实在受不了捂住祁烨白的眼睛,“你不许这么看我!”细细长长的眼睫毛扫在妙有的手心上,毛茸茸的很痒。 “该是我蒙你的眼睛才对。”祁烨白从袖中掏出一件物什套到了妙有的脖子上,妙有放下捂着祁烨白眼睛的手摸上了脖颈上的东西,那是一把精巧的小金钥匙,“这是什么?” “这是开我私库的钥匙。天下只有这一把,若是丢了,那么多的宝贝可就都只能锁在地下了。” “私库?里面都是宝贝?” “自然。奇珍瑰宝、灵丹妙药、长剑银枪、狐皮兽骨应有尽有。”那私库是祁烨白这些年来搜罗来的好宝贝,外国番邦进贡的,还有各地官员进献的,但凡是他觉得不似凡品的东西统统都充入了自己的私库,俨然成了一个小国库。 妙有抓着小金钥匙,心里美滋滋,“连小金库都给了我了,将来可别后悔,我收了可就再也还不回去了!” 祁烨白长臂一览抱住妙有,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下巴抵住她的头顶哼笑道:“连你都在我手里,我送出去的东西,谁若是收了,那就一辈子黏上我了,是我的!” 妙有抬起胳膊给了他一拐子,笑骂道:“黏黏糊糊的!” 太和殿里一片旖旎风光,红烛摇曳,明月万年。 ———————————————— 两年后。 太和殿里蹿出一只橘花猫,那只橘猫有些胖,橘猫是被人丢出来的,它在紧闭的殿门前追着尾巴绕了一会之后便开始上爪挠门,冲着殿门不停地喵喵叫。 没一会儿,门啪的一声开了,携着劲风冲出来一个鹅绒软垫,精准地砸在胖橘猫身上,橘猫不敢再挠门,低头委屈地喵两声便转身蹿进了花丛里。 祁烨白将那只讨厌的肥橘猫丢出去之后,蹙着眉头,然后捏着鼻子将一份奏折小心翼翼地从窗户丢了出去。 他被气得不轻,这只死肥猫不仅爱掉毛儿,还喜欢在大臣们的奏章上拉粑粑,猫屎臭得能熏死个人! 奈何这肥猫有妙有撑腰,祁烨白已经控诉过多次它的恶劣行迹,但妙有却总是雷声大雨点小,不痛不痒地训斥几声了事,对这只猫宠爱得过分,甚至还在太和殿里给橘猫安了个猫爬架。 祁烨白每日上朝都起得很早,妙有还窝在榻上睡得正香,祁烨白拉上厚重的床幔,宫女们脚步声悄悄进来为他换朝服,什么东西都轻拿轻放,生怕吵到某人睡觉。 妙有今天早上醒来又没找到金刚,金刚是那只橘猫的名字,芭比成了精,如今躺在她床上,所以妙有这次精挑细选了一只微胖的小橘猫做崽崽,杜绝了一切非唯物主义。 妙有在太和殿里找了一圈,没发现金刚的身影,想来可能是去千鲤池边捕鱼去了。 妙有洗漱好之后便去小厨房准备早餐了,祁烨白命宫中的工匠在太和殿的内院修了个小厨房,专门给妙有做菜用,御膳房实在是太远了,俩人住在太和殿很不方便。 妙有简单地摊了一个韭菜鸡蛋饼,将腌好的咸菜用热油翻炒几下,又煮了些小米南瓜粥。做好早饭之后,妙有还给金刚炸了一罐小鱼干,小黄花鱼裹上面糊,下到油锅里,炸到两面金黄,口感酥脆极了,连鱼骨头都是香的。 时间掐得刚刚好,妙有将食物摆好,刚一落座,祁烨白便下早朝回来了。看着饭桌上的清粥小菜,祁烨白心中暗暗叹息一声,自从两人真正在一起之后,早点是怎么简单怎么来,明明从前都是做出花样儿来的。 祁烨白坐下来,敏锐地嗅觉发现妙有的衣袖上沾染上了浓郁的炸鱼味,好香! 冰蓝色的眸子开始兴奋雀跃起来,然而一扫桌上的饭食,确实是没有炸小鱼,难不成是想给他个惊喜?祁烨白有点狐疑,吃饭的时候还特意给炸小鱼留了肚子,可最后妙有都开始收拾碗筷了,也没见她拿出炸小鱼干来。 祁烨白没等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炸小鱼干,反倒是那只肥橘猫踩着饭点回来了,尾巴竖得高高的,神气洋洋走到妙有跟前,用肚皮蹭蹭妙有的腿。 妙有显然很吃这一套,立刻抱起橘猫,左右转了转,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橘猫,“跑哪儿去了你?蹭了这么多的灰。” 妙有拿起猫窝旁的青花小罐子,揪出几条小鱼干喂到金刚嘴边,将一旁的祁烨白都看傻了。 那只臭猫嚼着鱼干,眼睛都幸福地眯成了一条缝儿,耳朵尖尖,尾巴荡啊荡的,好像是在嘲讽他。 妙有蹲在地上喂猫,她完全没有发现身后的男人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了,祁烨白阴测测地看了肥橘猫一眼,轻哼一声甩袖离去,心中对橘猫金刚的恶意满得都快要溢出来了。 不知道第几次被肥橘猫的臭屁熏醒之后,祁烨白怨恨地看了一眼猫窝,妙有还无知无觉地睡着。 祁烨白屏着呼吸,摸下床去,一阵鸡飞狗跳的喵呜声之后,他又重新回到床上将皱着眉头翻了个身的妙有搂进怀里。 不出意外,果然金刚又在苏妙有醒来的早晨离奇地消失了,妙有倒不急着找它,反正总会回家,想着也许是春天到了,希望这只渣猫不要搞大别人的肚子。 妙有今日要去京郊同朝廷命妇们参加祭春礼,所以没空管猫,紧赶慢赶地上了撵轿出了宫。 而妙有走后却不知今日休沐的祁烨白是如何欺负金刚的,他斜倚在榻上,纤长白皙的手指把玩着青花罐,还不停地在空中抛来抛去,立在脚踏边的胖橘眼珠黏在小青花罐上,滴溜溜地转个不停,祁烨白恶劣地冲胖橘笑了一下,然后打开青花罐子,将罐中的小鱼干倒出来一口而尽,看他如此唇齿留香,金刚在地上急得不行,不停地喵喵喵。 祁烨白将金刚所有的小鱼干全都一股脑儿地偷吃干净后对着橘猫哼笑一声:“没你的份儿!”然后哼着小调儿,步下生风地去了南书房批折子,丢下金刚一只小胖猫在那里可怜兮兮地舔空罐子尝味儿。 参加完祭春礼回来妙有快要累瘫了,作为启朝的皇后她要亲自耕种作为天下农妇的表率,泼粪、浇水、播种、采桑、喂蚕她全都干了,外加那些繁杂的祭祀礼和她头上足有二斤重的凤冠,累到她手指都不想动,回来躺到床上就睡着了,连金刚跑了都没发现。 第二日妙有才发现,金刚真的离家出走了,昨日竟然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回来,整个皇宫都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这事可叫妙有郁闷了好久,祁烨白面上跟着妙有忧愁不已,但心中却暗爽,跑了才好嘞! 距离金刚离家出走已经十天了。 今日来了外国使者,带了许多新奇玩意儿,这些漂洋过海的人们中还有一位画师,祁烨白见了他的画连声道好,那人物画得跃然纸上,明暗交错,色彩鲜明,于是便将这位西洋来的油画师请到了内庭,为他和妙有作画。 那胡须浓密的西洋油画师在画布上刷刷地画着,那画布上平铺着的是:青瓦红柱的凉亭,亭外开得热闹的鹅黄迎春花,暖色的阳光,剥着橘子的青衫女子,托腮着百无聊赖地望着青衫女子的帝王,还有一只踏着绿草的胖橘猫,掩映在迎春花枝之下,歪着头...... 日光静谧。 风有约,花不误,岁岁如此,永不相负。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