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她一心想罢工》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皇后她一心想罢工 作者:寄青书 文案 孟佼佼穿书了。 她成了书中那个渣了男主的恶毒女配。 刚穿进去她就陷入与男主的修罗场。 想到原主凄惨的结局孟佼佼开始瑟瑟发抖。 她觉得自己要凉,为保小命她决定罢工不干了。 然鹅她发现,自从她罢工后剧情好像崩塌了…… 女主肿么嫁给了别人? 原主娘家为什么能苟到大结局? 还有说好的男主对原主恨之入骨,她怎么成了皇后? 小剧场: 不用担心小命不保的孟佼佼开始规划养老生活。 白天和后妃们扑蝴蝶赏花,晚上吃吃夜宵,这日子美滋滋啊! 可惜好日子没过几天她就被长辈催生了。 孟佼佼表示:“陛下忙于朝政,不好打扰。” 没成想狗男人知道此事,当晚便来到长乐宫。 几月后孟佼佼望着隆起的肚子欲哭无泪,她现在再罢工还来得及吗。 【阅读指南】 1、2020年12月1日文案已截图至微博,盗文案盗梗必究 2、全文甜宠甜宠,势要甜宠到底!依旧1v1。 3、一心想要罢工的恶毒皇后×爱耍心机的皇帝陛下。 4、前期男主虐妻后期男主追妻火葬场 5、剧情逻辑只为苏爽骂角色可以不要上升到作者谢谢,简而言之不喜请绕道。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女强 女配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孟佼佼,赵聿 ┃ 配角:接档文《我怀了太子他皇叔的崽》 ┃ 其它:《师姐她抢了白月光剧本》 一句话简介:皇后她老想罢工 立意:不惧艰难,勇往直前 ======================== 第1章 妈耶!她穿书了【大修】…… 三月初,杨柳如烟,喜鹊停驻在枝杈叽喳的鸣叫。 敲锣打鼓的乐声和着声声爆竹声响起,抬花轿的轿夫稳当的抬着花轿缓缓步在以红绸点缀的街道。 数十里红妆沿着街道铺陈在通往皇宫的路。 今个儿是太子殿下娶亲,孟国公嫁女,虽说是同一桩婚事,可足以撼动整个京城。 百姓们听到喜庆的乐声纷纷涌出,都想凑热闹沾喜气,霎时间人声鼎沸街道两边挤满了人。 孟佼佼是被欢庆的唢呐声和嘈杂的喧嚣声给惊醒的,她掩唇打了个哈欠勉强把残留的睡意逼退。 伸了个懒腰她缓缓张开眼皮,入眼所及皆是一片嫣红,环顾四周她发现自己正坐在火红鲜艳的轿子里,她身上还穿着类似古装剧里女子大婚时才穿的喜服。 孟佼佼一脸的疑惑。 她记得昨晚看小说看到一半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完全失去意识前她还听到一道声音,说她猝死了。 既然猝死了她现在这副打扮又是怎么回事。 孟佼佼陷入了几秒的沉思,随后原主的记忆瞬间出现在她脑海里不停的翻涌。 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妈耶!她穿书了??!! 穿的这本小说还是她熬夜猝死前看的那本宫斗小说!! 孟佼佼原本是不喜欢看这种宫斗题材的小说的,因为里面女人们为了争狗皇帝的恩宠争的头破血流实在让她无法直视,可是当她看到书中那个炮灰女配和她同名时,她就被吸引了。 好奇心催使她开启了追文模式,她熬夜肝完整本书,结果一命呜呼。 在书中,她穿的这具身体的原主就是个炮灰女配。 原主为了当上皇后,背叛了落魄的男主赵聿转而讨好当时的太子赵衡,却未曾想到赵聿竟然是遗落在民间身份尊贵的嫡皇子。 一朝回宫赵聿夺回了属于自己的身份地位,还让趋炎附势的原主重新审视起他来,更是不惜利用家族势力和他定下婚约。 成婚后入住的东宫的原主还天真的以为能当皇后,然而赵聿早对她没了情意更多的是仇恨。 原主嫁过去没多久赵聿便借着原主的手,用极为狠毒的手段铲除了原主一家,独独留了原主的性命将她关进天牢。 她在狱中受尽折磨,最终在赵聿登基后被赐毒酒甚是凄惨的死在牢里。 而近日就是原主和男主赵聿成婚的日子,也是原主苦难日子的开始,不过老天爷开了个大玩笑,原主的芯子变成了她。 捋清楚剧情线,孟佼佼捏着眉心满脸愁容。 看现在的情况,原主和男主成婚后离毁灭剧情也不远了,所以她现在是要替原主走剧情然后嗝屁吗? 没等她多想什么,她坐的花轿骤然颠簸了一下。 轿上红幔缀着的金铃随之晃荡了一下,漾出清脆的铃音,接着随行女官的声音传入轿内。 “太子妃,该下轿了。” 孟佼佼身子一僵,下意识的攥紧了衣袂。 别人穿个书都是穿到重大剧情发生前,好歹有弥补或是转圜的空间,她倒好一穿来就要闯修罗场。 定了定思绪,她伸手掀开轿帘走了出去,在女官的搀扶下她一步步踏上白玉石砌成的玉阶。 红绸铺满长长的玉阶,看上去没几步路,孟佼佼却走得甚是费力。 等登上行礼的朱雀台孟佼佼额间已沁出些许薄汗,她累的微微弯腰想要缓缓,但被女官无情的拉直了身子。 抬眼时她瞧见身姿颀长的男人正向她走来。 男人一袭玄纁色冕服,玉冠束着他的墨发,金灿的骄阳照在他清隽的脸庞,鼻若悬胆剑眉星目,他像是画中走出的谪仙,丰神俊朗、高而徐引。 孟佼佼看的失了神,不禁喟叹,书中的描写诚不欺她,男主帅得足够人神共愤! 只可惜自古男主都是属于女主的,想到这孟佼佼又不免小小的落寞了下。 看得见吃不着,人生一大憾事。 赵聿站定在孟佼佼面前朝她伸出大掌,见她心不在焉眼底渐渐蕴出冰冷。 他都已经妥协到这般地步了,她还想要什么。 “太子妃。” 女官的清冷的提醒声把看入迷的孟佼佼给拉回了现实,她这才将手交给赵聿,男人温热的大掌即刻裹住她娇小的柔荑。 母胎单身多年的孟佼佼头次握男人的爪子,不免有些紧张,一想到身边的男人是大男主她的心更是扑通扑通直跳。 两人并肩走到宣册的司仪官面前。 司仪官略略颔首,执起备好的锦帛念念有词,说了一长串类似梵文令人听不懂的语言,在司仪官的引导下两人依着他的话拜了两次大礼,又在朱雀台受百官礼讫,这繁琐冗长的仪式生生从晌午弄到黄昏才算结束。 行完礼两人便被送进东宫的新设的喜房。 喜房内红绸遍布,龙凤烛在桌上噼啪的燃着,殷红如血的纱幔掩着殿内的景,摇曳起伏间依稀可见正殿喜榻上坐着的新娘。 宫人们规规矩矩的侧立两旁,端坐在榻上的孟佼佼如坐针毡,脑海里设想着各种危险的后果。 原主曾经和男主那般恩爱,男主见了她会不会一眼看出她不是原主,然后马上动手杀她。 光是假设她就觉得脊背发凉。 没多久推门之声响起,打乱了她的思路。 孟佼佼戒备的盯着推门进来的人。 只见身着大红喜袍的赵聿与他随侍的小太监款款入内。 早已等候多时的司仪女官携一众宫女福身请安,问候过后她命宫女奉上合卺酒。 “太子殿下、太子妃,请饮合卺酒。” 赵聿淡扫了眼承盘里搁的合卺酒,顺手拿起一杯长臂一伸。 孟佼佼也起身效仿他拿起另一本合卺酒和他交臂。 握着酒盏凑到唇边,盯着酒盏中盛的酒,孟佼佼忽然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如果她没记错,按照剧情原主在成婚当夜喝完合卺酒就昏睡了过去,睡到次日正午才醒导致她没能准时去给帝后请安,惹得帝后震怒从此再没给过原主好脸色。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男主赵聿,他故意下药迷魂原主目的就是要断她的后路。 要知道一个人给人最初的印象可以影响许多事,原主在拜见公婆这天失仪,在封建古代的结局可想而知。 也难怪原主到最后会走投无路,想必她手中的酒桶书中一样是下了药的。 要是喝了就正遂男主的意,她势必会走原主的路,若是不喝…… 眼看赵聿举着合卺酒就要一口饮下,她忙出声阻止:“殿下!妾不善饮酒,这合卺酒要不还是免了吧。” 赵聿执酒盏的手一顿,旋即冷声道:“孤记得从前太子妃喝酒如饮水,还当着孤的面喝过整整一坛女儿红,怎得现在连个合卺酒都喝不了了?” 孟佼佼如鲠在喉。 算她失策,原主居然是个能喝酒的,既然这招不好使,那她只能换一个法子了。 思忖片刻孟佼佼道:“殿下,合卺即是交杯,咱们还是换杯喝罢,这样要吉利。” 话说出去她自己都不信,但说出的话已经是泼出去的水了,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戏。 赵聿漆黑的眸子微沉。 她两次推阻喝合卺酒,无非是怕他下毒。 揣测到孟佼佼的意图,他没有戳穿,而是浅浅的点头,手中的酒盏毫无保留的递给孟佼佼:“就依太子妃的。” 孟佼佼诚惶诚恐的接过男人递与她的酒盏,屈身言谢:“多谢太子殿下。” 狗男主挺好说话,就是不知道这盏酒会不会也掺了毒。 赵聿拿过孟佼佼手中的酒盏便一饮而尽,他用行动证明了她方才的酒没有毒。 孟佼佼则像握烫手山芋似的迟迟不喝。 薄唇紧抿赵聿握着空了的酒盏好整以暇的望着她。 男人灼灼的目光落在身上,直叫孟佼佼头皮发麻。 好家伙,这是等着她喝完呢。 孟佼佼屏息凝神,视死如归的抬起酒盏。 然而她还是没有勇气喝下,她以袖遮挡住酒盏手微微倾斜,将盏中酒尽数倒在宽袖中。 酒盏空后她舒了口气,唯恐赵聿发现,她还做作的仰首用唇贴着空酒盏,这才敢放下手搁落空酒盏。 负手藏住浸湿的长袖,她心虚的瞥向赵聿。 他应该没发现她使得坏吧。 喝完合卺酒,赵聿挥袖冷声屏退了宫人:“你们先退下吧。” 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良久赵聿开口道:“孟佼佼,你方才不肯喝合卺酒是怕孤下毒吗?” 他的直言不讳让孟佼佼愣了愣,随后讪讪一笑道:“殿下在说笑吗?我哪会怀疑合卺酒有毒?” 赵聿剑眉轻挑,反问道:“没有嘛?” 她自以为做的掩人耳目,殊不知方才她倾倒合卺酒的小动作全部落入他眼中。 都成婚了她还想着耍心机,真是死性不改。 孟佼佼一本正经的道:“妾真没有误会,只是、只是妾的月事来了所以不宜饮酒!” 这个解释堪称完美,揪不出漏洞堪称完美。 赵聿缄默半晌,尔后道:“你放心,孤不像你是会用龌龊手段行事的人,只要你恪守本分,孤不会拿你怎么样。” “是,妾谨遵太子殿下教诲。”孟佼佼羽睫微垂,明面上顺着他的话颔首应是,心下却是腹诽。 狗男人嘴上说的漂亮,还说自己不会用龌龊手段行事,那刚刚喝的合卺酒算怎么一回事。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赵聿这个男主不过如此。 赵聿敏锐的捕捉到孟佼佼眼神细微的波澜,眸色沉了几分。 “早些安置吧。” 撂下这话便他甩着衣袂扬长而去。 男人的身影消弭在视线前,孟佼佼才稍稍缓了过来。 瘫倒在床榻上,她哀怨的叹了口气。 终于送走了瘟神,这第一关也算勉强熬过去了。 可这接下来的路又该怎么走呢? 她不是专业的演技派,迟早有一天她会被败露,身份一旦被戳穿她肯定会比原主的结局还要凄惨。 这时肚子不适时的咕咕响了起来,孟佼佼腼腆的捂了捂肚子,向外喊去:“有人吗?” 第2章 那便遂太子妃的意 “奴婢在,太子妃有什么吩咐?”说话的红衣姑娘翩然进殿,朝她福了福身。 孟佼佼看这姑娘身穿的红衣和刚才那群宫女穿的料子款式完全不一样,便轻声道:“你是跟着我从府里进宫来的吗?” 能穿的和别具一格的,也就原主娘家的宫女了。 小姑娘低着头,怯怯应道: “奴婢锦绣,老夫人吩咐奴婢随太子妃进宫贴身服侍。” 见小丫头垂着脑袋,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孟佼佼心底叹了口气,原主做的孽还不少。 她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意:“锦绣,麻烦你给我寻点吃的过来,我肚子有点饿了。” 锦绣很是惶恐的照着她的话做了,端来一些热气腾腾的食物给她。 折腾了一天孟佼佼饿疯了,她狼吞虎咽的吃着桌上的东西,填饱肚子后因为疲惫她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薄雾还未散去孟佼佼就坐在菱镜前洗漱添妆。 收拾妥帖后在宫女的簇拥下她踏出寝殿,迎面拂过一阵冷风,冻得她一颤,她忍不住拢了拢披在身上的狐裘。 瑟瑟发抖的孟佼佼问身边伺候的宫女:“太子殿下人呢?” “回太子妃的话,太子殿下方才已经乘步舆去长乐宫了。” 孟佼佼敛去胸腔升腾起的怒火,尽量语调柔和的继续问:“那殿下可有吩咐什么?” 小宫女实诚的答道:“太子殿下什么都没有吩咐,只说若是太子妃还在睡不必叫您起身。” 孟佼佼忿忿的磨着银牙。 她就知道! 赵聿哪会这般轻易放过她,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只可惜她并非原主,也预判了赵聿的预判。 * 长乐宫内,袅袅檀香缭绕于帷帐,升腾起淡淡的氤氲。 永和帝面色不虞,厉声质问殿下坐着的赵聿:“太子妃人在何处?怎得这个时辰了都不至?” 清早他便来了长乐宫,却只见赵聿一人,等了半个时辰还不见新儿媳,向来脾性暴躁的永和帝怒火突升。 赵聿神色自若的品着香茗,淡淡道:“儿臣来时太子妃还在榻上熟睡,不知现下起了没。” 永和帝怒拍案几赫然起身:“成什么体统!身为太子妃一点规矩都不懂!” 永和帝的怒意随着他的声响飘荡出长乐宫,飞进正要跨进殿内的孟佼佼耳朵里。 孟佼佼吓得身子一颤,她赶忙审视了自己的装扮。 衣衫妥帖,妆容妥帖。 但若是以此去拜见皇帝和皇后,怕还是会被责难,毕竟她来的这么迟,她也没有借口去应付。 扶了扶下巴孟佼佼深思熟虑了片刻,她开始‘整理’自己的容装,先是用手扯散钗环首饰,再故意把挽好的发髻弄得凌乱。 “太子妃,你……”锦绣见她动作,略为惊悚的喊道。 松开手孟佼佼转头问锦绣:“锦绣,我这样去见陛下和皇后娘娘如何?” 锦绣惊慌失措的道:“太子妃,您要这样去见陛下和皇后娘娘,那可是殿前失仪啊,奴婢给您重新装扮。” 小手微抬锦绣作势准备给孟佼佼戴好钗环,却被她拉开。 “好了,还是赶紧进去吧。” 锦绣惊呼:“太子妃,千万别……” 话落迟了一步,孟佼佼已翩然踏进长乐宫。 殿内李修眼尖的看到了孟佼佼,快步到帝后身边:“陛下、皇后娘娘,太子妃到了。” 高坐主位的帝后两人齐齐的望向殿下的孟佼佼。 余光轻扫正襟危坐垂眸无视他的赵聿,孟佼佼勾唇浅笑。 当她不存在是吧,待会儿有的他受的。 徐徐走到殿前端正了身子,她规矩的福身行礼:“儿臣来迟,给父皇母后赔罪了。” 身子一弯髻上插得几支钗环因为动作太大松松散散的歪斜,挽好的发髻也有几缕调皮的逃了出来散在香肩。 此时的孟佼佼看上去颇为狼狈,哪还有半点太子妃的身份。 对这个新儿媳永和帝本就不大满意,若非看在孟国公的面上他是不会允准这门婚事的。 如今看到孟佼佼这副有辱皇家颜面的模样,永和帝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喝道:“太子妃是如何习得规矩!拜见朕与皇后竟不修边幅,还姗姗来迟!” 孟佼佼下意识扫了眼赵聿。 赵聿眼也不抬,津津有味的把玩着手中的茶盏。 孟佼佼自然清楚赵聿是不会替她圆场的,所以考验她演技的时候到了。 孟佼佼深吸一口气,装模作样的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憋出几滴眼泪蕴在眼眶里泫然欲泣:“都是儿臣的错,昨夜侍奉太子殿下太乏了起的迟了些,适才又急着来拜见父皇母后是自个儿走来的。” 说着说着孟佼佼抹着眼角滑下来的泪珠。 赵聿握着茶盏的手一紧。 永和帝眉头皱起,声音亦低了些:“没人派步舆给你吗?” 孟佼佼啜泣道:“太子殿下昨夜就说要儿臣步行前来,说如此才能彰显新妇的德行,因而儿臣不敢坐步舆,父皇若不信大可以问东宫的宫人。” “太子?确有其事么?”永和帝问道。 赵聿平静的放下杯盏起身躬礼:“太子妃如此诚心,儿臣亦不好阻挠……” 一旁久未发声的张皇后不由得责骂赵聿:“你这孩子,太子妃身子这般娇柔,你怎好让她自行走来呢,这东宫离长乐宫有多远你难道还不知吗?” 赵聿垂首道:“儿臣知错。” 孟佼佼以帕挡住自己得意的笑。 男主啊男主,让你作茧自缚。 “也罢也罢,好歹人来了,这事儿就作罢吧,来佼佼,到母后这来。” 张皇后挥手招孟佼佼过去。 孟佼佼依言走了过去。 张皇后和蔼的为她扶好摇摇欲坠的发簪,拉着她的手轻拍:“好孩子,真是为难你了,让你走那么远的路过来。” 孟佼佼顿时心扉划过一阵暖流,她软软的应道:“这是儿臣应该的,且步行前来更显诚意呀母后。” 张皇后盈盈笑道:“佼佼果真是个乖顺的孩子,担得起这太子妃之位。” “母后谬赞了。” 孟佼佼敷衍的笑了笑。 担的起又如何,来日还不是被赐毒酒一杯死在牢里。 张皇后见孟佼佼如此得体甚是满意,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松开她。 永和帝则在一旁冷着脸低声嘱咐赵聿:“你既已成婚处事需周全些为妙,今日之事便罢,日后还是好好待太子妃吧。” 赵聿敛去眸中深意,应道:“儿臣明白,会‘好好’待太子妃的。” 约莫详谈了半个时辰,张皇后才依依不舍的放他们出长乐宫。 赵聿与孟佼佼两人并肩跨出长乐宫。 赵聿负手而立,瞥着孟佼佼的眸淬着一层寒冰:“孟佼佼,方才拿孤当挡箭牌,你还真是机敏啊。” 孟佼佼眯眼笑着回道:“那是自然,若不然妾如何能成为殿下合格的太子妃呢?” 赵聿偏过首薄凉的说道:“既然太子妃如此贤惠,想必回东宫步行也是乐意的吧。” “殿下与妾还真是心心相惜,妾正有此意,宫内景色妾还未观赏过,待妾赏玩一番再步行回东宫,殿下先走吧。” 孟佼佼施施然行礼,端贤的样子让赵聿难以与前些日子的她相提并论。 赵聿抿唇沉声道:“那便遂太子妃的意。” 他倒要看看,她还能耍什么花招。 眼睁睁看着赵聿乘坐步舆远去,孟佼佼撇了撇嘴。 “太子妃,那咱们现在去哪儿赏玩?”锦绣喏喏的问。 她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有些害怕。 孟佼佼气鼓鼓的涨起小脸,没好气的道:“还能去哪,走回东宫呀。” 锦绣眨了眨眼,“太子妃咱们真要走回去吗?” 孟佼佼点头慷慨赴义的道:“当然走回去!” 她才不要被赵聿看贬! 然而孟佼佼高估了自己的体力,行程才至一般她便软了身子瘫在原地。 锦绣累活做惯了倒是稳当的很,她见孟佼佼体力不支,当下心疼的劝道:“太子妃,咱们要不还是召步舆吧,奴婢瞧您身子撑不住啊。” 孟佼佼摆了摆手,严词拒绝:“不,咱们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太子妃,您何必刁难自己呢。”锦绣实在不忍心。 孟佼佼玉手搭在锦绣的肩上,郑重其事的道:“锦绣,你要知道不争馒头争口气。” 锦绣不解其意:“这是为何?” “走吧。”孟佼佼并未解释,存了些体力她费力的起身继续走着。 经过一路的艰辛,孟佼佼终于回到了东宫。 天色也逐渐昏沉,淅淅沥沥下起绵绵细雨,和着凉风落在廊檐未清扫的积雪上。 孟佼佼迈着酸软的腿捶着腰一步一缓走在长廊中。 “殿下,太子妃回来了。” 途径燃着烛火的书房,隔着门板传来窸窸窣窣的谈论声似乎是谈论她。 孟佼佼停下脚步轻声向锦绣道:“锦绣你先回去,我在这待一会儿。” 锦绣略有诧异,未敢多言福身就走了。 灯影绰绰书房里赵聿提笔在素白的纸上点墨誊字:“哦?她是如何回来的?” 赵聿贴身的暗卫段子砚如实禀道:“太子妃她是自己走回来的。” 看似身形娇弱的太子妃,竟绕了那么长的路自己走回东宫,着实让他大开眼界。 赵聿执着狼毫笔的手一滞,“她倒是硬气,定又藏了什么诡计吧。” 在那个女人身上他吃过不少亏,他断不会再相信她了。 段子砚剑眉轻拢:“那殿下可否还按计划行事?” 赵聿搁下狼毫:“计划有变,或许之前的计划得提前安排。” 段子砚挽着佩剑沉声道:“臣明白了,时机一到就会动手,绝不留活口。” 蹲守在窗牖外的孟佼佼玉容倏地煞白。 遭了,不会她玩脱了吧。 赵聿他就这么小心眼吗! 她不过诋毁了他一下,现在赵聿就要提前剧情,急不可耐的要杀她了吗。 捂着唇孟佼佼蹲着身子慢悠悠的移开那是非之地。 只是待她走后,屋内再次响起交谈声。 卷起染了墨迹的素纸,赵聿丢弃一旁,吩咐道:“对了,你暂且留下太子妃的性命。” 段子砚诧异抬眸:“殿下要臣留太子妃的性命?” 赵聿意味不明的应道:“没错,留她一命。” * 逃回寝殿的孟佼佼静静的支着脑袋坐在红木桌旁陷入沉思。 实践证明,做人不能太嘚瑟。 这不,她遭报应了。 现在她手无缚鸡之力,赵聿如果要杀她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幽幽的叹了声,孟佼佼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太子妃,您早膳还未用呢,要不先吃些吧。” 锦绣服侍着呈上热气腾腾的早膳。 孟佼佼歪着脑袋闷闷不乐的道:“锦绣,我没什么胃口你还是拿走吧。” 锦绣添了碗鱼片粥摆在孟佼佼面前:“太子妃,可不能不吃,您若实在吃不下就吃这碗鱼片粥垫垫肚子吧。” 香气四溢的鱼片粥勾起了孟佼佼的馋虫,她瞬间忘怀方才偷听到的事,捧着碗就大快朵颐起来。 一碗鱼片粥入肚孟佼佼忐忑不安的心稍稍平复了些。 用完早膳锦绣倒了杯花茶给她,扑面而来的茶香与雾气迷了她眼。 孟佼佼伸手想要抓住浮起的白雾,但那丝丝氤氲轻柔的滑过指尖消逝在空中。 她的命还能掌握在自己手里吗。 还是会似这片氤氲白雾转瞬即逝,就像前世猝死的她一般。 但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现在就去见阎王爷。 第3章 孤都不会收 晌午小雨停歇,骄阳躲在乌云后头泛出淡淡红光。 孟佼佼生疏的握着湖笔在展开的素纸上图图画画。 她花了一个晌午的时辰逛遍东宫所有的殿宇楼阁,连角角落落废弃的破屋她都没有放过。 现在她大致清楚了东宫的布局,她所居住的寝殿揽月殿是属东宫正殿,揽月殿正前方位即是赵聿平日所住的含光殿。 揽月殿边上几处空的殿宇想是为今后的良娣良媛备下的,旁的也就小厨房以及宫人居住的耳房。 唯一疑惑的是有几处院落有侍卫把守连她都进不去,看上去蕴藏玄机。 画完地图孟佼佼俯身吹干墨迹,仔仔细细的审视一遍确认无误她才叠好素纸藏到小匣子里。 有这地图她若是遇难需要逃生就方便许多,她心里也踏实不少。 收拾完案几上的狼藉,孟佼佼喊来锦绣。 “锦绣!我要的东西拿来了吗?” 锦绣应声小跑来到孟佼佼身边,放下孟佼佼需要的物什,又疑惑的问:“太子妃你要这些针线绣棚做什么?” 太子妃向来不喜欢做女红的,这会子要这些针线,她有点她有点搞不明白了。 孟佼佼轻咳了声,“我要给太子殿下做个荷包。” 卑微弱小又可怜的她,很怂的认命了 她决定先试试讨好赵聿,争取为自己留条小命,起码不走原主凄惨的结局。 锦绣眨巴着眼道:“奴婢明白了。” 天呀!天要下红雨了!她家太子妃终于开窍了。 孟佼佼午后一直窝在揽月殿里轻挑慢捻地穿针引线,直到日落西山暮色昏黄才停止手里的活。 “总算绣完了,可累死我了。”孟佼佼甩开绣棚伸了个懒腰。 松完筋骨她拿起绣篓里的荷包,摩挲着荷包上绣的花纹,满意的赞叹:“我绣的荷包看着还不错,太子殿下应该会喜欢。” 她准备拿这个荷包去向赵聿赔罪示好。 而一旁的锦绣着实替她捏了把汗。 孟佼佼在荷包上绣了鸳鸯与芙蕖,只是针线活实在蹩脚。鸳鸯绣的只能说形似,边上的芙蕖稍微好些但针脚不堪入目。 这样的荷包去送给太子殿下,太子妃怕是真的不想得宠了。 “锦绣。”孟佼佼兴致勃勃的喊着锦绣,“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快去找殿下吧,去晚了殿下怕是要休息了。” 锦绣愁容满面。 她该不该提醒自家太子妃,她做的荷包有点丑,还丑的令人发指…… 万一太子殿下收了荷包迁怒太子妃怎么办…… 锦绣终究还是没多说什么。 当主仆二人走出揽月殿,四周的宫灯都已燃起,映的宫道亮堂堂的。 孟佼佼估摸着这个时辰赵聿应当在含光殿,提起裙裾她就兴冲冲的跑到含光殿。 轻叩门扉孟佼佼清了清嗓,用极为软喏的嗓音道:“殿下,妾可否进来?” 少顷殿内传出男人低沉的声音。 “进来吧。” 孟佼佼推门而入,殿内敞亮的烛火煞是刺眼,晃得她眼疼。 素手微抬她遮住眼,挪着小步子走了进去。 赵聿临牖而坐,捧着缃缥书卷目不斜视,对于孟佼佼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 孟佼佼有些尴尬,但依旧粲然笑道:“妾晨时拜见父皇母后,言语上有失偏颇对殿下多有得罪,这是妾为殿下做的荷包以作补偿,还请殿下笑纳。” 说罢她献宝似的奉上手里的荷包,轻轻搁在空置的案几上。 赵聿单手执书卷淡觑了眼荷包,简短的评价了孟佼佼辛苦绣的荷包:“绣工拙劣,难登大雅之堂。” 闻言孟佼佼一脸阴郁。 熔铸了她几个时辰的心血居然在赵聿口中被贬的变得一文不值! 她屏住怒意故作镇定的道:“妾绣工入不了殿下的眼,真是罪过。” 视线移回书卷上,赵聿道:“以后不必非这等心思,你绣的任何物什,孤都不会收的。” 之后他一句话未再多说,只留给孟佼佼一个冰冷无情的侧影。 孟佼佼悻悻的拿回案几上的荷包,“那妾告退。” 踱步走出殿外,孟佼佼神情恹恹。 守在外头的锦绣朝她走来,闪着灿亮的眸子问:“殿下有收太子妃的荷包吗?” 锦绣不提便罢,一提孟佼佼就气愤,忍不住在心底咒骂。 赵聿这么一个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人配当男主???? 作者怕不是脑子有屎才写出这样的角色。 可转念一想,原主做的也很过分,明明已经和男主私定终身却扭头就为了荣华富贵翻脸不认人,背叛男主还各种羞辱男主,搁谁身上都不会好受吧。 说到底赵聿也算是个可怜人。 不对,他要杀她哎,她怎么可以怜悯起赵聿来呢。 紧紧攥着手里的荷包,孟佼佼越想越气。 “我真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想到给他做荷包!” 荷包应声孤零零的被丢弃在泥地里。 怒气冲冲的回到揽月殿,凉风随着大开的门扉灌入殿内,拂起青纱帐。 孟佼佼忿忿不平的念叨:“枉我那么辛苦的做荷包,他居然不领情!” 亏得她做的十个指尖都被针扎出血来,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锦绣上前服侍她更衣,宽慰道:“太子妃你也别跟殿下置气了,想也是殿下眼界高用惯了绫罗绸缎。” “早知道我直接送他金山银山好了。”气糊涂的孟佼佼胡乱说道。 谁人不爱钱,或许赵聿看在钱的份上还能饶她一命,省得她做无用功被赵聿嫌弃。 实在气不过的孟佼佼拍案几发泄,想是力道太大指尖的伤开始裂开。 “啊,疼……” 含着淌血的玉指,孟佼佼欲哭无泪。 锦绣忙拿来金疮药,拉过她的手轻轻涂抹着伤处:“太子妃你在府邸就连绣活都不曾做过,今日为了殿下硬要逞强做什么?” 孟佼佼憋屈的道:“当然是讨好殿下啊,我怕他一不高兴就杀我。” “太子妃,你在说什么胡话啊?殿下那般宠爱您怎么会想着杀您呢?”锦绣茫然的抬头。 更何况两人新婚燕尔的,恩爱都来不及。 孟佼佼舔了舔唇瓣,“锦绣,以前我与殿下两人关系如何?” 她有点好奇,从前两人是如何相处的。 锦绣沉吟道:“奴婢记得以前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您相处向来是情意绵绵的,可是自从太子妃您从永福寺祈福烧香回来不知怎得就性情大变……” “慢着,你说我性情大变?”孟佼佼懵了。 难道说原主从前不是那个恶毒的性子,背叛赵聿许是另有原因? 锦绣颔首道:“是呀,不过奴婢很高兴,太子妃成婚后性子又变回从前那般了。” 孟佼佼闻言柳眉紧蹙。 看样子原主身上也有不少秘密,有待她探寻。 * 漆夜萧瑟的风呼呼地吹着,柳枝随风在凄冷幽静的夜里婆娑起舞。 含光殿依旧灯火通明。 赵聿仍是孟佼佼来请见时的姿势,阅卷临牖而坐。 “殿下,这是太子妃遗留在书房外的荷包。”段子砚一袭玄衣从暗夜走出,走近窗牖他伸手递与赵聿手中的荷包。 赵聿垂眸兀自翻阅书卷,“查过了吗?” 段子砚低声道:“臣查看过了,这就是普通的荷包并无不妥,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赵聿抬眸瞥了眼段子砚。 段子砚顿住。 关于太子妃的事,他到底要不要说。 深谙赵聿厌恶太子妃的段子砚有些为难。 良久他才战战兢兢地道:“只不过太子妃好像为绣这荷包伤了手……” “她自作自受罢了。”赵聿淡淡道,阖上书他又问:“她寝殿里可有备金疮药?” 段子砚一怔旋即道:“揽月殿一应俱全。” 赵聿点头继续看着书卷:“那便好,继续派人好生看着她,若有异样及时禀报。” 段子砚躬身道:“臣明白。” 脚步声响起一室落于寂静,顺着缝隙钻入殿内的凉风,吹的烛火时明时灭。 赵聿凝望片刻后回过神,自嘲一笑。 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在希冀什么。 她本来就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不是吗。 扬袖拂灭烛火,赵聿起身遁入暗夜。 第4章 是蛇蝎心肠才对 因昨夜之事,孟佼佼一夜未眠,闭眼要睡时她都能清晰的瞥见原主惨死的模样,血淋淋的场面吓得她瞪大了眼愣是苦熬到窗外变得透亮。 顶着眼下的乌晕,孟佼佼脚步虚浮的被锦绣扶到妆奁前梳妆。 站在她身后的小宫女小心翼翼的为她梳发。 闭着眸孟佼佼越想越心烦。 现在距离原主毁灭剧情发生还有一年的时间,也就是说她必须在这一年里苟住自己的小命。 而现在她只有讨好赵聿这个大腿才能勉强苟命,但糟糕的是赵聿对她厌恶至极,她所有的讨好不出意外都是付之东流。 思及此孟佼佼更惆怅了。 “太子妃,今日您要簪什么样式的簪子?”梳发的小宫女灵巧的为孟佼佼挽好发髻垂手问道。 孟佼佼随手指了指妆奁里的簪子,“就用那个簪子吧。” 小宫女应声拿起那支簪子斜插在盘起的发髻上:“太子妃,您瞧瞧如何?” 孟佼佼无暇管这些,敷衍的扫了眼便起身,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锦绣,我们去小厨房。” * 揽月殿的小厨房外,远远望去就能看见乌泱泱跪了一群人,阵仗可谓壮观。 揽月殿小厨房的宫人们个个面如筛糠,胆战心惊的跪在门前如临大敌。 人影逐渐逼近,宫人们齐齐的高喊:“奴婢/奴才见过太子妃,太子妃万福。” 掌事的宫人沈嬷嬷见到孟佼佼,镇定自若的上前欠身福礼,垂首低声道:“奴婢是掌管小厨房的沈嬷嬷,不知太子妃前来有何事吩咐?” 孟佼佼扯唇笑道:“嬷嬷不必紧张,我来是想拜托嬷嬷一件事。” 沈嬷嬷迟疑的抬眸:“不知是何事?” “我想借用小厨房为殿下炖碗参汤给他补身子。”孟佼佼笑靥浅浅的道明来意。 沈嬷嬷怔愣了一瞬,回过神忙道:“当然可以,太子妃请。” 原以为这位太子新娶的太子妃是前来责难她们的,如今看来倒是她小人之心了。 揽月殿的小厨房不比司膳房的大,但食材什么的都一应俱全。 沈嬷嬷吩咐下去腾出一个空位留给孟佼佼炖参汤。 孟佼佼挽起袖子就准备大展身手,她自小受她老爹的熏陶,厨艺这个东西说不上精湛,可也是拿得出手的。 她大概记得,赵聿最爱吃的是女主炖给他的参汤,虽说她比不上女主,但投其所好准没错。 凭借记忆中老爹教导她的做法,孟佼佼干脆利索的熬成了一锅参汤。 “锦绣,你来尝尝看味道。” 用银勺舀起参汤,孟佼佼凑到锦绣唇边喂给她。 锦绣浅浅尝了口参汤,尝完她赞叹道:“太子妃,这汤好喝!” 她从前怎得不知道太子妃厨艺这般好。 “那我们快点盛一碗去送给太子殿下。”孟佼佼急不可耐的催促道。 盛满一碗新鲜出炉的参汤,摆在精致的食盒里,孟佼佼提起食盒就疾步离去。 匆匆赶到含光殿,殿外携带佩刀的侍卫威风凛凛的站在殿门守着,见孟佼佼靠近其中一个侍卫横刀拦住她。 “太子妃请留步。” 孟佼佼黛眉蹙起,疑惑的问:“何事?” 侍卫低声道:“殿下吩咐了,他在处理要事太子妃若有事改日再来。” 孟佼佼听得出这是赵聿委婉的逐客令。 可惜她这人就喜欢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让她进去,她偏要进。 “殿下在处理要事啊?那正好,我去给他送参汤补补身子。”她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攥着食盒推开侍卫碍事挡路的大刀。 侍卫这下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他两边都得罪不起呀。 “太子妃,您慢着!” 握着佩刀,侍卫心急如焚的喊道。 孟佼佼拉着锦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进殿内,顺带也惊扰了殿内交谈的两人。 “殿下,这位莫不是太子妃?”男人温润的声线像湖水荡起的涟漪,在孟佼佼心头掀起层层波澜。 孟佼佼扬起小脸,目视说话的男人。 眼前的男人的俊朗与赵聿不分伯仲,尤其他的一双桃花眼炯炯有神,似能勾人心魄。 要说这人是男主她绝对信! 老天啊! 女娲娘娘未免太偏心了,男人捏的比女人还好看。 宋九昭把玩着手里的折扇,目光落在孟佼佼的身上悠悠的打量着她。 “她便是孤前日迎娶的太子妃。”赵聿一如既往冷冰冰的道。 宋九昭轻摇折扇:“那臣先行告退?” 赵聿冷觑呆愣在原地的孟佼佼,尔后道:“不必,我们继续商谈要事。” 听得这话孟佼佼瞬间清醒,尴尬的耷拉着脑袋。 赵聿还真的在谈论要事。 “殿下既然在忙那妾不打扰了,这是特意早起为殿下您熬得参汤,殿下您趁热喝罢……” 将食盒交给赵聿侍从小福子,孟佼佼便仓惶逃离。 宋九昭淡笑道:“太子妃倒是有趣。” 看着那一抹远去的倩影,赵聿道:“是蛇蝎心肠才对。” 宋九昭无奈摇首。 小福子打开食盒,从里取出尚有余温的参汤,摆到赵聿跟前。 “殿下,太子妃送来的参汤还热着,您喝吗?” 赵聿轻扫一眼,一如既往的冷然:“孤不喝,拿去倒了吧。” 宋九昭眯眼看了看,忙道:“这参汤瞧着不错,殿下真不喝?” “你若觉得好,你喝吧。”赵聿顺嘴一说。 宋九昭当了真,伸手就要拿那盅参汤,却被一只大掌抢先一步夺过。 凤眸一斜,宋九昭轻甩折扇:“殿下这是要自己喝了?” 赵聿道:“孤是怕她在这参汤里下毒。” “臣觉得太子妃不像是那样的人。”仅凭一面之缘难以断定一个人的品性,然而在宋九昭看来,孟佼佼应当不会做出这等下作的事。 赵聿嘲弄讥讽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孤最清楚不过。” 宋九昭迟疑片刻,转了话锋:“殿下我们继续说方才的事……” * 走出含光殿,孟佼佼并没有直接回揽月殿,而是带着锦绣跑到百花园散心。 踱步走在青石砖铺成的路上,孟佼佼喃喃道:“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喝。” “太子妃炖的参汤这么好喝,殿下一定会赏脸喝的。”锦绣宽慰道。 孟佼佼却不那么想,以初见赵聿时他那冷若冰霜的态度,想必她的汤已经送到泔水桶的肚子里了。 路漫漫其修远兮,她讨好赵聿的路漫长悠远,摸不到尽头。 孟佼佼丧气的垂着头。 “九哥!我看见太子哥哥新娶的嫂嫂了!” 少女娇俏的鹂音乍现,赫然打破百花园内的幽清静谧。 花影横斜,少女娉婷的身姿隐于花枝,一袭嫣红的襦装与园中花色交相辉映,衬的娇艳欲滴的花朵都逊色几分。 孟佼佼循声望去,少女已蹦蹦跶跶的走到她身边,眉眼弯弯笑得同月牙般,挽着她的手臂亲昵的道:“嫂嫂。” 男子追随少女的步伐,紧跟着她过去,见她娇嗔的模样不由白了眼:“看见便看见了,你这咋咋呼呼的作甚?” 少女鼓起腮帮子,松开挽着孟佼佼的手,不满的赏了男子一掌:“我第一次见新嫂嫂,九哥还不许我开心了吗?” 男子平白受了一掌倒不恼,反倒双手环胸揶揄道:“那你看你的新嫂嫂可有理你?” 孟佼佼默了默,在脑海里搜寻关于两人身份的记忆。 看着年纪小的少女应是五公主赵元,而身材欣长面露不悦的男子则是九皇子赵襄,两人都是永和帝的妃子所生,只是一个养在生母膝下,一个养在皇后膝下。 明白两人身身份后,她和善的温声道:“九弟、五妹妹,能在这百花园相遇,还真是巧啊。” 赵元笑盈盈的再次挽住孟佼佼,“九哥你看,六嫂嫂这不是理我了?” 赵襄无奈扶额。 他这个五妹还真是蠢。 “六嫂嫂,你生的真美,性子也好,阿元很喜欢。”单纯的赵元对孟佼佼没有丝毫芥蒂,娇嗔的贴着她夸赞道。 孟佼佼耳根微红,羞赧的拍了怕赵元的背她道:“你也生的美,我也喜欢。” 赵襄看两人动作,挑眉嗤道:“六嫂嫂性子好?真是笑话,贪慕虚荣水性杨花才衬得上六嫂嫂。” 赵元当即为孟佼佼辩驳道:“九哥你怎么能这样说六嫂嫂呢?” 六嫂嫂看着就是温婉贤淑的女子,怎会是她九哥所说的那样卑劣不堪。 赵襄含有深意的打量了眼赵元挽着的女子,冷哼道:“阿元,你可能不晓得,这位六嫂嫂差点成为你的二嫂嫂,只是她似乎嫁给太子哥哥后还对二哥念念不忘,今日还带着二哥送给她的簪子呢。” 孟佼佼下意识伸手抚向发髻插着的那支簪子。 这竟然是赵衡送给原主的簪子? 她想起来,的确有这么个事。 当时赵衡还是太子,原主巴巴地讨好赵衡希望成为他的太子妃,赵衡觊觎孟国公府的势力,对原主的讨好欣然接受,还送了原主一支玛瑙衔珠花簪定情。 孟佼佼忽然有点头疼。 连赵襄都知道赵衡曾送给原主簪子,赵聿肯定也是知晓此事的,她方才还傻乎乎的戴着这支簪子去送参汤,敢情她是在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第5章 赵聿会喝她的参汤? 赵元瞪大了清眸,不以置信的望向赵襄,又看了看孟佼佼。 “九哥,你说的不是真的吧?” 她可从未听说过六嫂嫂和二哥之间有过瓜葛。 赵襄拉过赵元让她躲到他身后,低声道:“当然是真的,九哥哪回骗过你,阿元,你千万记着以后少跟六嫂嫂这种坏人接触。” 孟佼佼微微蹙眉,指了指自己:“你说我是坏人?” 赵襄壮着胆子继续道:“即便你不是坏人,但你是也个朝秦暮楚的浪□□子!” 这赵襄是越说越离谱,原主诚然是贪慕虚荣又趋炎附势了些,但浪荡两字倒还不至于。 孟佼佼噗嗤笑道:“九皇子这是拿我当秦楼楚馆那些勾栏美人相提并论?” 赵襄反问:“你敢说你不浪荡?” 嫁给太子还肖想着勾引二哥,依他看孟佼佼是个比勾栏美人还浪荡的女子。 孟佼佼敛眸,淡淡道:“浪荡不敢当,但九皇子说我是坏人,我觉得九皇子说的很对。” 她能感受到赵襄对自己的敌意,既然在他眼中原主印象这般差,她不如顺水推舟坐实了坏人这个名号。 不作他想,孟佼佼扬手便冲着赵襄的面颊甩了一掌。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百花园。 赵元轻掩朱唇害怕的拽着赵襄的衣衫。 孟佼佼缩回手,冷声道:“被坏人打的滋味如何?” 赵襄顷刻红了眼,怒目瞪着她:“你竟敢打我?” 连他在父皇面前犯错,父皇都不曾打他,今日竟被孟佼佼这个贱女人打了。 孟佼佼轻笑道:“为何不敢?我再不济都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按规矩九弟就该唤我一声皇嫂,可九弟一点规矩都不懂更是出言诋毁我,到底谁是坏人,想来九弟心知肚明吧。” 赵襄喉头一噎,脸青一阵白一阵。 他早该料到的,孟佼佼向来是个手段狠辣的女人。 孟佼佼见状又插了句:“九弟若真觉得我不配,大可以去请示父皇母后让我与太子殿下和离。” “阿元,我们走。” 自知惹不起的赵襄,悻悻然的领着赵元走了。 锦绣神色紧张的望着离去的两人。 “太子妃,您适才动手打了九皇子,九皇子不会真的告到陛下和皇后娘娘跟前去吧?” 孟佼佼耸了耸肩,揉着打疼的柔荑:“是他出言不逊在先,我作为长辈责罚有何不可?他想恶人先告状无妨,我奉陪到底。” 除了赵聿外,其他人她都无所畏惧。 * 至晚皓月当空,孟佼佼裹着纱衣来到揽月殿后殿的温池沐浴。 纱帐影影绰绰掩住女子玲珑身姿,团团氤氲迷雾缭绕宛若仙境,掬一捧水浇在如凝脂细腻的玉容,孟佼佼惬意极了。 洗净一身疲惫,舒展了神经她慵懒的长舒了口气。 泡了约莫半个时辰,孟佼佼才披上外衫起身绕到红木雕簪花仕女屏风后头。 “锦绣,我沐浴好了,你帮我准备点……” 孟佼佼话还未说完便瞥见屏风后站着欣长挺拔一脸淡漠的男子,她一见立刻怔住。 赵聿怎么来她这了? 孟佼佼拢了拢外衫,从容的走上前福身行礼:“妾给殿下请安,不知殿下来妾的揽月殿,有何事?” 赵聿面色平静,想来心情不错语调柔和不少:“孤是来提醒你,明日莫忘了回门。” 孟佼佼低着螓首,温声应道:“妾知道了。” “嗯。”赵聿淡淡应了声,旋即又道:“你炖的参汤,味道尚可。” 留下莫名的话后赵聿便匆匆离去,连个背影都没给孟佼佼留。 孟佼佼站定在原地,细细回味着赵聿的话。 他这话的意思,难不成他喝了她炖的参汤? 但这可能吗,赵聿会喝她的参汤,孟佼佼对此持迟疑的态度。 她也没空深究赵聿到底喝没喝参汤,现在摆在她面前最大的问题,是明日回门。 她并非真正的原主,平日还能糊弄糊弄单纯的锦绣,可回到孟国公府,见到原主的亲生爹娘,她一定会露馅。 孟佼佼咬着唇,冥思苦想半天还是决定找来锦绣。 锦绣打小就跟在原主身边照顾原主,关于原主的一切应当都了如指掌。 “锦绣呀,你和我说说看,我在孟国公府时都是什么样,和谁交好,又和谁不大往来呢?” 锦绣思忖了一番,坦言:“以前太子妃在孟国公府时性子温婉平易,也有好多名门贵女和你交好。” “只是去过永福寺后,太子妃您就常常打骂下人,嘲讽和您交好的贵女,连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您都不放在眼里……” 这是孟佼佼第二次在锦绣口中听到永福寺的名了。 锦绣所说的永福寺肯定有古怪,说不定她穿书的秘密都来自于这永福寺。 改日她定得去一探究竟。 当务之急还是解决明日的困境。 破晓时分旭日东升,朦胧浅薄的朦雾似玉白的轻纱裹住金碧辉煌的宫城。 雕梁画栋的马车缓缓驶行,辘辘的车轮声在宫道中回响。 马车顺利驶出皇城来到长安街,长安街上车马粼粼,人流如织,街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相较于街巷里热闹喧嚣,马车内稍显寂静。 端坐在马车的孟佼佼如坐针毡,同赵聿坐一辆马车,她委实有些不自在。 实在憋不住的孟佼佼掀开遮住窗牖的青灰绉纱帘,伸出脑袋透着气。 一路上满是煎熬,好容易抵达孟国公府,孟佼佼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 赵聿紧随其后。 伫立在孟国公府门前的两个石狮子面容狰狞,石狮子前还站了许多人,他们规规矩矩的站定,见到两人齐刷刷的行礼问安。 行完礼身为孟国公府主人的孟国公上前迎接两人。 “太子殿下,太子妃,请随臣来。” 踏进孟国公府庭院,孟佼佼被孟国公府的气派震慑住,面露惊异却转瞬即逝,她冷静的紧随赵聿的步伐行在曲廊下。 曲廊回旋有池,两旁林立池馆水榭,遥遥望去满是清幽绿意,绕过曲径,潺潺的流水声清晰的从脚下传来。 来到孟国公府内堂,一群人涌入其中,偌大的内堂被坐得满满的。 须臾伺候的婢女们一一奉上茶盏。 赵聿握着盛满茶水的青釉茶盏,浅抿了口香茗。 内堂阒然无声,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一个不慎惹到太子殿下,谁都没好果子吃。 骨节分明的长指摩挲着杯盏纹路,赵聿紧抿的薄唇微启:“孤今日来访,各位毋须拘束。” 孟国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念着赵聿舟车劳顿众人只在内堂寒暄了几句,便吩咐下人带两人去偏房歇息。 穿过冗长的回廊走了些许路,几人才来到偏房。 偏房内早已布置妥当,陈设物什皆是上品,踏进偏房赵聿择了软榻小坐。 孟佼佼脚步微顿,停驻在屋外内心纠结。 她实在不愿和赵聿共处一室。 “怎得还不进来?”屋内男人幽幽问道。 孟佼佼心肝一颤,轻声道:“妾想去陪父亲母亲说会儿话,殿下您先休息吧。” 随即头也不回逃似的带着锦绣走出偏房。 远离魔窟的孟佼佼来到孟国公府的后院兜圈子,走着走着孟佼佼发现凉亭里坐着一位少女。 少女容貌和她非常相像,孟国公膝下又唯有两女,孟佼佼估摸着少女应她同母所出的妹妹孟漾漾。 “漾漾?” 孟漾漾闻唤声蓦然抬头,见是孟佼佼她害怕的垂首,细弱蚊声的唤了句:“阿姐……” 孟佼佼走到她跟前,柔声道:“漾漾你怕我?” 孟漾漾晃了晃脑袋:“没有,漾漾没有怕阿姐。” 然而她微颤的身子出卖了她。 孟佼佼心揪了起来。 原主到底做了什么恶,能让亲生妹妹都如此畏惧她。 孟佼佼敛裙坐到孟漾漾身边:“阿姐以前做的有任何不对,都是阿姐一时,希望漾漾不要记恨阿姐。” 孟漾漾捏紧了裙裾,怯怯的抬头。 孟佼佼伸手覆在孟漾漾冰冷的手上,两人双手交叠。 “阿姐能陪你坐一会儿吗?” 孟漾漾杏眸噙着泪,嗫嚅道:“阿姐……” 两姐妹静静地相依而坐,都默契的未出声。 “佼佼?漾漾?你们在这做什么?”恰好经过后院的孟国公夫人徐氏,见两个女儿并肩坐在凉亭甚是诧异。 孟漾漾先行起身,挽住徐氏:“母亲,我和阿姐在说话呢。” 徐氏狐疑的觑了眼孟漾漾:“你们姊妹两何时和好的?” “母亲,我与漾漾不是一直都很好吗?”孟佼佼盈盈一笑,上前挽住徐氏另一只臂弯。 徐氏错愕的盯着孟佼佼挽着她的手。 “佼佼,你这孩子又是怎么了?怎得忽然这般?” 孟佼佼未出阁前就闹得国公府乌烟瘴气的,经常动辄打骂下人,连亲妹妹孟漾漾都不曾放过。 如今嫁了人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得体温婉许多像是恢复了往日的性子。 孟佼佼她讪讪的松了手。 看徐氏的反应,她这样的举动有点不符原主的性子。 孰料徐氏再次挽起她的手,“佼佼,你是不是全都想起来了?” 第6章 孟佼佼你投怀送抱 孟佼佼眸中划过一丝疑惑,她道:“母亲,想起来什么?” 徐氏闻言稍显落寞,原本挽紧孟佼佼的手亦松了些,柔声嘱咐道:“没想起来也无妨,佼佼你切记,莫要在东宫耍小性子,东宫不比孟国公府,犯了错无人能庇护你。” 孟佼佼斟酌了一番,决定问清楚:“母亲,我忘记的东西是不是很重要,和太子殿下有关吗?” 穿来这两天,原主的大部分记忆她都能从脑海里搜寻出来,可偏偏属于原主和赵聿那段过往,还有原主小时候的记忆,像是一张白纸什么都没有。 任凭孟佼佼再怎么回想都想不起来。 她有时候都觉得,赵聿可能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上原主。 方才听徐氏所言原主似乎失忆过,那所有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徐氏眼眶里蕴着泪珠,哽咽道:“都是永福寺那个妖僧他妖言惑众蛊惑你,佼佼你才会身陷囫囵……” 又是永福寺? 孟佼佼心突突直跳:“母亲,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能细细说与我听听吗?” 徐氏朱唇微张欲要言语,却被前来寻她的丫鬟骤然打断。 “夫人,原来你在这啊,国公爷吩咐奴婢来叫您快些去偏厅呢,说是时辰差不多要用膳了。”丫鬟急切的喊道。 徐氏浅浅应了声:“知道了,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就来。” 转过头徐氏又拍了拍孟佼佼的柔荑道:“佼佼,等会儿用过午膳,母亲再与你详说。” 孟佼佼心中急切想要立刻寻到答案,但碍于时机不佳终是妥协了。 她总能等到合适的机会查明这一切的。 绕路回到歇脚的偏房,孟佼佼打算叫赵聿一道去偏厅用饭。 透过窗棂孟佼佼一眼瞥见正闭眸小憩的男人,向里窥去偏房内无旁人守候。 赵聿会不会太信任孟国公府的人了,独自待在偏房连个伺候的人都不留。 孟佼佼玉指轻点绛唇示意锦绣噤声。 她提着裙幅踏进偏房,动作轻巧的挽下银钩勾住的水色纱帐,纱帐逶逶垂迤遮挡住窗外斜照进来刺眼的暖阳。 做完好事的孟佼佼正准备走,可男人的睡颜不自觉的吸引住她的脚步。 身为男主的赵聿生的确实是顶好看的,前世她都没有机会接触这样角色的大帅哥。 孟佼佼忍不住靠近赵聿,伸手临摹起男人清隽的脸庞,素手覆在男人的额间,蜻蜓点水般轻轻一点,遂顺着额间慢慢往下移。 下一瞬男人倏地睁开那双紧闭的眼眸,两人视线交汇,男人黝黑的星眸似是幽深霜寒的潭水,映入眼中冻得人发颤。 孟佼佼来不及反应,纤细的皓腕便被赵聿紧紧的攥住。 孟佼佼蓦地缩回手,努力挣脱男人的桎梏,倒叫男人攥的更紧了。 挣脱的力道比不上男人的手劲,孟佼佼脚步不稳一个踉跄扑进男人的怀里。 赵聿剑眉轻挑,长臂稳稳环住女子盈盈一握的腰肢:“孟佼佼,你这么快就想着跟孤投怀送抱?” 男人掌心的灼热隔着衣裳熨烫她的腰肢,孟佼佼玉颊绯红耳根也热了起来。 不顾赵聿冰冷的讥讽声,她抵住他的胸膛,尽量和他隔些距离:“妾只是来唤殿下去偏厅用午膳的,殿下快松开妾。” 赵聿施施然松开禁锢着孟佼佼的长臂。 失了倚靠的孟佼佼一时站不稳往后倒去,眼看要摔倒,她手疾眼快的拽住赵聿的衣襟,人又顺势贴到赵聿怀里。 赵聿沉声道:“还说不是投怀送抱?这是第二回 了。” 孟佼佼尴尬的绷紧了身子,额间沁出薄薄的汗来:“殿下您先别动。” 赵聿依言没有任何动作。 孟佼佼单手撑住搁在赵聿身旁的案几,缓缓挪开身子离他有三尺远。 “殿下,妾方才失礼,烦请殿下多担待。”玉手揉搓着裙裾,孟佼佼垂首抿着唇低声道。 占男主便宜未遂还被抓包,她这是又作死了一回。 要是原主的毁灭剧情有倒计时,她可能拉快了死亡的进度。 赵聿目光紧锁站在角落里手足无措的女人,眸色黯了几分。 半晌后他撩袍起身:“带路吧。” 孟佼佼还未回过神,男人已大步跨出偏房。 * 午膳安排在孟国公府内堂旁的偏厅,檀木桌上布满珍馐佳肴,更有七八个丫鬟站在边上等着伺候。 孟佼佼瞠目的看着眼前的场景,觉得有点夸张,简简单单吃顿饭便罢了,这阵仗比她在东宫还有排场。 众人逐一落座,偌大的偏厅被挤得满满甚是拥挤。 一顿饭吃的孟佼佼是谨小慎微,从始至终她都端坐着,时不时还细心的为赵聿布菜,以弥补方才的失仪。 赵聿虽面上未显不喜,但想是碍于身在孟国公府,还是勉强吃了孟佼佼给他挟的菜。 酒过三巡,孟国公府的亲眷们都喝的醉醺醺的,各自说着胡话,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嚷极了。 孟佼佼觉得烦闷,早早的离了席。 偏厅前头正巧有一汪澄澈见底的清池,孟佼佼身倚栏杆,静静的看着池水里那几条欢快游动的锦鲤。 在凭栏处小坐了会儿,孟佼佼怕怠慢赵聿又款步回到偏厅。 刚走进偏厅,只听‘噗通’一声巨响,震耳欲聋的回荡整个偏厅。 摔倒在地的男人在石砖上扑腾了几下,烂醉如泥没多久就瘫倒在地,压根无力起身,全凭小厮扶起。 “当着太子殿下的面,你说什么胡话!发什么疯!还不给太子殿下赔罪!”孟国公喝斥道。 男人高亢的回道:“孟穆在此向太子殿下赔罪!太子殿下恕罪!” 孟佼佼捏了捏眉心,只觉得万分头疼。 现在偏厅的场面和记忆中的剧情如出一辙。 发酒疯的孟穆是原主她爹孟国公的侄子,亦是原主的堂兄,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孟国公应该要拿鞭子惩罚孟穆了。 原本的剧情回门这天赵聿是被原主缠的没办法了才陪原主回孟国公府的省亲的。 本来孟国公府众人都循规蹈矩的迎接赵聿,初时一切安好。 可午膳时孟穆喝多了酒,竟当着赵聿的面说着折辱他的话,更是不要命的拿赵聿的身世大做文章,质疑赵聿皇室血脉的真假。 孟国公盛怒之下当着赵聿的面狠狠地惩罚了孟穆。 赵聿嘴上说不碍事将这事掩了,可后来铲除孟国公府时,他一点都没手软,整个孟国公府涉及朝堂的势力都被连根拔除。 府里男眷发配边疆的发配边疆,当即处死的当即处死,而孟穆是个例外。 赵聿记恨他曾经折辱过他,暂留他小命送到宫里净了身发配去当清洗恭桶的小太监,孟穆受不了这样的耻辱没多久就死在掖庭。 赵聿此人还挺记仇,她完全能笃定他是个天蝎座的冷血男孩。 孟穆躺平在地上,语无伦次的兀自说着谁都听不懂的话。 “混账东西!让你犯糊涂!来人给我拿鞭子来!”孟国公脸色阴沉的很,叫喊着下人去拿鞭子。 孟佼佼抬眸看了看赵聿的神色。 赵聿半阖眼对周遭的一切置若罔闻,仿若孟穆辱骂的人并不是他。 过了一会儿,小厮步履匆匆的送来鞭子递给孟国公。 孟国公接过捆成一团的鞭子,散开长鞭扬手就要甩向孟穆。 孟佼佼赶忙上前阻止孟国公:“父亲,住手!” 孟国公握着长鞭的手滞在半空,他厉声道:“让开,我必须得让他长长记性!” 孟佼佼疾步走向孟国公,夺过他手里的长鞭。 “父亲,堂兄醉酒口无遮拦理应受罚,只是不该由父亲您来惩罚堂哥,而是该由太子殿下。” 孟国公思忖,觉得孟佼佼说的很有道理:“太子妃说得对,理应由太子殿下惩戒。” 众人的视线顷刻落在赵聿身上。 赵聿敛眸起身,淡淡道:“此事孟国公处置便是,时辰不早,孤该带太子妃回宫了。” 孟佼佼:“?????” * 残阳如血划过天际,余晖落在林立两旁的鳞次栉比的商铺楼阁檐瓦上,独增绮丽绚烂。 回东宫的路上,马车里孟佼佼看着赵聿的脸有点发怵。 这厮应当不会把孟穆犯的错怪到她身上吧。 她可不想替人背黑锅。 孟佼佼试探的问:“殿下,适才您为何不惩戒妾的堂兄?” 孟穆犯得罪过若论律法是能诛九族的大罪,太子面前大逆不道,不死都得脱层皮。 赵聿拂袖靠着软垫道:“当初太子妃折辱孤,折辱的还不够多吗?相比太子妃你对孤折辱,孟穆的话算不得什么。” 孟佼佼苦笑一声:“妾忘了。” 她还真忘了原主当初侮辱赵聿的狠毒跋扈。 “忘了?”赵聿冷声念叨了便孟佼佼的话。 孟佼佼哑然失笑:“妾什么都没说。” 她这张贱嘴怎么又秃噜了。 赵聿好整以暇的望她:“孟佼佼,你若真忘了,孤不介意替你回忆回忆,想想看你是当初是如何……” “不!妾不想回忆!”孟佼佼严词拒绝。 那都是噩梦,没什么好回忆的。 孟佼佼微微侧过脸,很识趣的故意避开和赵聿对视,自然而然的遗落了赵聿眼底淌过的笑意。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驶进东宫朱门前。 回到自己的揽月殿阖上殿门,孟佼佼心神不宁的趴在桌案旁。 忆起孟国公府发生的事,她就懊恼。 所谓枪打出头鸟,她合该安分守己不动声色,这下可好无法收场了,保不准赵聿今夜就会派人来杀她。 忽得锦绣跑到孟佼佼身边,福身道:“太子妃,太子殿下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 好家伙,赵聿一定是来兴师问罪的。 第7章 今夜孤与太子妃同寝 赵聿神态自若地走进揽月殿。 孟佼佼不情不愿的起身,娇躯微微一弯,敷衍的朝他行了礼:“妾给殿下请安。” 赵聿漫不经心的越过孟佼佼径自坐在软榻,淡淡应道:“起来吧。” 孟佼佼直起身子站在原地没有上前,赵聿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两人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了一盏茶的功夫,谁都没先开口。 还是孟佼佼先耐不住性子,直言道:“太子殿下!今日之事诚然是我孟国公府的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于其让她局促不安的站着,倒不如两人坦诚相待的打开天窗说亮话。 赵聿眉心拧着,面色僵硬:“放心,孤没有商纣那般残暴,为了孟穆一事杀你倒还不至于。” 孟佼佼稍稍松了口气。 只是既然不是向她兴师问罪的,那他来找她又是所谓何事。 犹疑片刻孟佼佼出声问道:“不知殿下来揽月殿,为了何事?” 总不会他是心血来潮才来揽月殿的吧。 赵聿清冷的说道:“今夜孤与太子妃同寝。” 孟佼佼心‘咯噔’一下。 她没有听错吧。 同寝?? 那不就得和赵聿同床共枕?? 老天啊,可饶了她吧,跟赵聿睡一张床上,她还有活路么? 孟佼佼慌张的咽了口唾沫:“殿下,妾睡相不太好,怕是会叨扰到您休息,殿下莫不如回含光殿歇息?” 赵聿低声道:“孤不会碰你的,新婚夜孤未宿在揽月殿,母后已起了疑心,今夜做做样子便罢。” 孟佼佼明白在这种情况下她是忤逆不得的。 “是,那妾先去沐浴更衣。” 沐浴完孟佼佼躲在屏风后死活不肯出去。 锦绣拽着她,温声道:“太子妃,您就别倔了,太子殿下肯宿在揽月殿,那可是喜事啊。” 孟佼佼小脸煞白,带着哭腔道:“锦绣,我若是去了,喜事会立马变白事。” 锦绣软磨硬泡的劝道:“太子殿下在外等着呢,太子妃您还是快些出去为妙。” 磨蹭了半天,孟佼佼才艰难的从屏风后步出。 赵聿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身寝衣躺到了床榻上,见她出来余光灼灼的落在她身上。 孟佼佼穿着薄如蝉翼的纱衣,似掩非掩的裹着她玲珑曼妙的身姿,还有一根红带围住她的楚腰勾勒出婀娜的曲线,这身寝衣甚是媚惑。 隐隐感到背脊发凉,孟佼佼环着胸慢吞吞的走到床榻旁,动作极缓的跨过赵聿爬到床榻最里面,捞起另一床锦衾盖在身上将自己包成一个大粽子面壁而睡。 待两位主子安置好后,宫女放下绉纱帐掩住床榻,又掀开鎏金香炉往里添了点安神的熏香,最后才用银剪剪灭灭燃着的烛芯。 顷刻间黑暗笼了一室,殿内归于寂静,冉冉薄雾氤氲飘浮于梁上。 “太子殿下、太子妃请安寝。” 孟佼佼清眸紧闭,努力迫使自己入睡却怎么都睡不着,身侧躺着喜怒无常的赵聿,她要是能淡定的熟睡那可真是本事。 翻了个身孟佼佼想要看看赵聿入睡了没有,甫一睁眼男人深沉的眸子便结结实实的撞进她的眼中。 孟佼佼呼吸紊乱了起来,她撇过首准备翻身背对赵聿。 赵聿按住她的玉臂,伸出骨节分明的长指,指腹粗粝的薄茧轻划过女子细嫩白皙的玉颈,“孟佼佼,事到如今你还在怕什么?” 脖颈间酥麻的触感让孟佼佼身子一凛,紧闭着眼她心知已是羊入虎口:“殿下多虑了,妾没有害怕。” 看这架势她是在劫难逃了。 “若是不怕为何不敢看着孤?”赵聿灼热的吐息吹拂在孟佼佼的后颈,仿佛滚烫的烙铁架在她脖子上。 孟佼佼虽有些胆怯但并未临阵退缩。 她再次翻过身,羽睫扇动澄澈的清眸凝视着面前的赵聿:“殿下是睡不着吗?若睡不着妾陪你说会话便是。” 赵聿脸色细不可察的微变:“无事了,快些安睡吧。” 孟佼佼有点哭笑不得。 赵聿的脾气未免也太阴晴不定了些,一会儿恫吓她一会儿装作无事发生,他莫不是在愚弄她。 鼻尖袭着男人衣衫上散发出来的龙涎香味,孟佼佼脑袋昏昏沉沉的无暇再想其他,不消一刻她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身畔响起绵长平匀的呼吸声,赵聿侧过身望着孟佼佼恬静的睡颜,长指描摹着那张姣若秋月的玉容。 当初便是这张脸迷惑了他,他其实早该发现的,越是容貌倾城的女子心肠越是狠毒。 赵聿轻声嗤笑,收回手他掀被起身,趁着昏暗的夜色下走出揽月殿。 * 熹光掀窗映照进屋内,一缕斜阳穿过窗牖打在孟佼佼的脸上。 孟佼佼素手遮住那道刺眼的光亮,坐起身子揉着睡眼稀松的眼:“锦绣,什么时辰了?” 锦绣掀开垂曳的青纱帐用玉钩钩住:“太子妃,已经是卯时了。” 孟佼佼瞥了眼枕边的位置,却见边上空空荡荡的锦衾也完完整整的铺叠好,压根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赵聿昨夜明明是留宿在揽月殿的呀,可种种迹象表明他没有睡在揽月殿。 “太子殿下人呢?” 锦绣端来一盅清水让孟佼佼润嘴,顺带回道:“奴婢进来伺候就没瞧见殿下,许是被陛下叫去勤政殿了吧。” “想也是。”孟佼佼接过小盅,润了润嘴,吐出口中的清水。 赵聿不在倒也好,省得她还得应付。 梳洗妆扮换了身崭新的锦袍,孟佼佼来不及用早膳,只吩咐锦绣。 “锦绣,今日咱们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东西都备齐了吗?” 锦绣轻声道:“都备好了。” 忽得孟佼佼又想一事,叫住锦绣:“对了,记得吩咐他们要给我备步舆啊。” 再让她用脚走去长乐宫,她恐怕能成为古代第一位马拉松赛跑高手。 锦绣笑着应了。 乘着步舆来到长乐宫,孟佼佼心情非常舒畅,原来乘步舆这么舒服,赵聿那个混蛋倒是会享受。 步下步舆孟佼佼在太监的引见下,顺利的进了长乐宫。 大端坐在软榻的张皇后一看见孟佼佼,忙令太监去带了人到她身旁。 跟着太监来到张皇后身边,孟佼佼福身莞尔:“儿臣给母后请安。” 张皇后勾唇笑着扶起孟佼佼:“好孩子,快起来吧。” 孟佼佼顺势起身,召来锦绣奉上备好的锦匣:“母后,这个是儿臣送您的礼。” 张皇后笑意渐深,接过锦绣手中的锦匣,打开一看里头盛着两支做工精细的牡丹步摇:“你这孩子倒是有心,只不过母后年老色衰,这两支步摇是再没机会带了。” 阖上锦匣,张皇后微微叹了口气,将锦匣转交给孟佼佼:“这步摇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孟佼佼捧着锦匣搁在案几上,娇嗔的挽着张皇后的臂:“母后琼姿花貌,儿臣都及不上,哪里年老色衰了?” 张皇后被孟佼佼的话逗乐了,她刮了刮她的俏鼻:“你这孩子嘴倒是甜的很。” 孟佼佼温菀轻笑:“这是应该的,只是母后,你忽然叫儿臣来有什么事吗?” 张皇后柔声道:“你与太子才成婚四日,选侍妾一事现在与你提及是操之过急了些,只是这是宫里的规矩,母后叫你来也是想让你早做准备……” 她担心孟佼佼接受不了这件事,当年她嫁与永和帝没过几天东宫就选进来了三四个侍妾,她虽失落却也知道这是历年的规矩,身为太子妃,要比其他皇子妃容忍更多常人不能忍的事。 出她意料的是,孟佼佼没有伤怀,而是大喜过望:“母后!你说的是真的?” 张皇后惊诧的问道:“你肯让太子纳侍妾?” 一旁的锦绣也愕然的望着孟佼佼。 孟佼佼趴伏在张皇后的膝前,弯了弯唇正色道:“儿臣当然愿意了。” 她正愁想不到法子去迎合赵聿,这招美人计不错不错。 男人嘛,谁人不好美色。 连她这个女人都对漂亮的小姐姐都毫无抵抗力有着别样的偏爱,她偏不信赵聿他能抵挡住美色的诱惑。 她可记得原书中的赵聿,前期在东宫也有侍妾的,后期女主登场才废黜六宫独宠皇后一人,只是可惜那些貌美如花的小姐姐了,要坠入深渊。 不过无妨,她会张开双臂好好的保护她们的。 张皇后黛眉紧蹙,拉起孟佼佼扶坐到她身边:“你若不愿意,不用勉强答应的。” 孟佼佼捏着帕子,笑道:“儿臣哪会不愿意,能为殿下好那才是最好的,对了母后咱们什么时候选侍妾?这件事能不能交给儿臣来办?可不可以过几天选呀?” 有张皇后做她坚实的后盾,这之后她就能放心大胆的罢工了。 张皇后看孟佼佼如此善解人意,以为她是故作大度,便道:“佼佼,这事儿不急的,年后再办也不迟的。” 日子还长太子如今忙于朝政,亦是无暇顾及东宫,纳妾还是太早了。 孟佼佼见张皇后有动摇的意思,泪珠忙在眼眶里打转,不多时豆大的泪珠滑落,沾湿她的衣襟。 她泪眼朦胧的攥着张皇后的手道:“母后有所不知,其实儿臣也不愿的,只是殿下他不喜欢儿臣,儿臣怕他厌弃儿臣……” 张皇后看孟佼佼如此悲恸,也不好多言什么,只抚了抚她的脊背:“这件事,你想怎么办母后都依你的?” 孟佼佼听到张皇后的允准,当即破涕为笑,以帕拭去眼角的泪珠:“儿臣多谢母后恩典。” 第8章 太子妃似乎不大愿意 大步跨出长乐宫,孟佼佼欢悦的漾着笑走在迂回波折的宫道里。 锦绣则板着小脸亦步亦趋的跟在孟佼佼身边。 孟佼佼见她闷闷不乐的,温声道:“锦绣你怎么了?从长乐宫出来你就阴沉沉的,谁欺负你了?” 锦绣摇首低声道:“没有,不过奴婢不太明白,太子妃为何要给太子殿下纳侍妾?” 进宫之前,孟国公曾说过,若太子妃得不到恩宠为保家族荣耀,就要塞族中其他适龄的少女来,可太子妃倔强的很,扬言进了东宫眼里就揉不得沙子,是不会让太子殿下纳妾的,尤其是纳孟姓女子。 更何况太子妃入主东宫这才第四天便要为太子殿下纳侍妾,历朝历代还从未听闻有哪位太子妃是急着给太子纳妾的,最早一个也是等了一个月才为太子纳妾的。 孟佼佼振振有词的说道:“我觉得一枝独秀没趣的很,不如百花盛开争奇斗艳,那才有趣不是吗?” 昨日孟国公府省亲午膳发生的事,她还心有余悸,晚上赵聿来她殿里时,她委实吓了一跳,以为赵聿是来了结她的。 幸好赵聿手下留情没有下狠手,但孟佼佼还是长了记性的。 她深知孟国公府迟早会葬送在赵聿手里,她若不事事做到最好,她极有可能会在某个夜黑风高夜被赵聿抹脖子杀了。 锦绣好奇的问:“太子妃会给太子殿下挑几位侍妾啊?” 侍妾太多争执也会多,她家太子妃能立威吗。 孟佼佼眼底尽是抹不掉的笑意:“不多不少,就挑七个。” 她刚在长乐宫盘算过了,七个侍妾正好把揽月殿边上的几个空的偏殿都填满,凑成个七仙女岂不美哉。 孟佼佼对自己绸缪的计划非常满意。 只是老天爷似乎看不惯她的嚣张了。 回程的路上,天边泛起重重雾霭朦朦小雨拂风飘洒。 少顷雨势愈演愈烈化为滂沱大雨,大滴的雨珠接连不断的往青石砖上砸。 抬步舆的小太监迎着大雨飞奔向东宫,险些把孟佼佼给颠吐了,可惜饶是坐了可以遮风挡雨的步舆,孟佼佼回到东宫揽月殿依旧浑身湿透。 孟佼佼瑟瑟发抖的走下步舆,雨水顺着沾湿的鬓发从面颊滑落衣襟,寸寸雪肌清晰的感觉到雨水刺骨的寒。 揽月殿的宫女们忙服侍起她来,为她换上干净的衣袍,如绢的三千青丝清理过后,只挽了个长辫搭在胸前。 孟佼佼半靠在软榻上,嘴里塞着宫女剥好了端来的橘子。 吃了好几瓣橘子,孟佼佼泛起了困眼皮厚重的有些睁不开,脑袋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 “太子妃!太子妃!尚宫局来人了!” 锦绣不识时务的喊声,吓得孟佼佼魂都没了。 孟佼佼轻声斥道:“锦绣,你大惊小怪什么?” 锦绣慌忙压低了声道:“是尚宫局的尚宫来见您了。” 孟佼佼捋了捋湿润的鬓发,“让她进来吧。” 尚宫局的尚宫来拜访她的揽月殿作什么,她也从未使唤过尚宫局的人。 纵然心里满是疑窦,孟佼佼还是安静乖觉的等着。 “奴婢尚宫局钟尚宫,见过太子妃,太子妃万福。”身着淡紫色官服的女官朝孟佼佼请过安,又呈给她一本册子。 “太子妃,这是皇后娘娘命奴婢送来的画册名单,上头有各家适龄的千金的画像。” 孟佼佼不由咋舌。 张皇后动作竟这么快,她回揽月殿一个时辰都没到,她便派人把画册给她送来了。 接过画册翻开第一页,少女的画像徐徐展开,一眼见到女子的名字似乎是个温柔端庄的女子,细看画像女子两道弯眉又粗又黑,绛唇两瓣都是厚厚的脸实在是与名字不符。 第二页的少女样貌娴静脸稍许丰腴,美中不足的是她嘴角添了一颗媒婆痣影响了五官。 粗略的翻看了几眼,孟佼佼暂时没看到特别的惊艳的,阖上画册她道:“钟尚宫,画册单只有这一本么?” 钟尚宫答道:“回太子妃,这画册是尚宫局宫人们的,皇后娘娘吩咐了,让您先从这里挑几个看得上眼的。” 孟佼佼沉吟道:“原来是这样啊,那之后还会有新的画册送来吧。” 钟尚宫顿了顿。 皇后娘娘只吩咐她送来这一本画册,旁的再没提及,犹豫了一下,她搪塞道:“若有新的画册,奴婢一定送来。” 孟佼佼摆好画册:“那就好,劳烦钟尚宫走一趟了,锦绣送钟尚宫出去吧。” “奴婢告退。”钟尚宫福身告辞。 送走钟尚宫,孟佼佼复又拿起那本画册,翻看着里面美人们的画像。 翻了两三页的样子,耳畔幽幽响起男人低沉浑厚的声音。 “瞧什么这么入神?” 孟佼佼猛地抬头,看见赵聿就站在自己面前,她做贼心虚的把画册藏到身后,讪讪道:“殿下您回来了?” 赵聿应声道:“嗯,刚从勤政殿回来。” 孟佼佼僵硬的笑道:“殿下不回含光殿休息吗?” 这两天的赵聿有点反常,总是来她的揽月殿,来的还有点勤快,莫不是她露出破绽了?他伺机试探等候时机来杀她? 望着赵聿周身散发出来的那股子不寒而栗的冷气,孟佼佼感到脖子一凉。 “孤来太子妃处歇脚,太子妃似乎不大愿意?” 赵聿撩袍坐于软榻,紧紧靠着孟佼佼。 孟佼佼咬牙隐忍:“整个东宫都是太子殿下您的,太子殿下您想待在哪儿就待在哪儿,妾没有意见。” 赵聿欣然道:“太子妃今日去拜见母后了?” 孟佼佼捏着身后的画册,点了点头老实回答:“是,妾去拜见了母后,送了母后两支牡丹步摇,别的什么都没多说。” 赵聿淡淡道:“当真什么都没说?” 孟佼佼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没说,当真没说。” 赵聿没再追问。 一瞬陷入莫名的死寂,孟佼佼忐忑的瞥了眼赵聿的脸色。 很好,和往常一样。 慢慢平复心境后,她轻声问道:“殿下喜欢怎样的女子?是体态丰盈婀娜的?还是柔弱无骨娇媚动人的?” 赵聿蹙眉:“问这个作甚?” 孟佼佼支支吾吾道:“妾随便问问罢了。” 赵聿冷觑了眼孟佼佼对此避而不谈,赫然起身他道:“孤先回含光殿了。” 赵聿一走,孟佼佼忙掏出那本画册,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脯。 “幸好没被赵聿发现。” 她今后安身立命的仰仗就全靠这本画册上的美人们了,只可惜没有从赵聿嘴里套出话来。 赵聿他到底喜欢怎样的女子,她得再去打探打探。 再不济她就照着女主的性子找一个来充充数。 第9章 殿下好福气 赵聿回到含光殿负手立于书案旁,诘问身边的小福子:“太子妃今日除了长乐宫,可还去了别处?” 小福子躬身,没有任何疏漏的禀报着孟佼佼所有行踪。 “回殿下,太子妃晨起去长乐宫拜见皇后娘娘,之后便一直留在揽月殿哪也未去,不过尚宫局的钟尚宫来给太子妃送过东西。” “钟尚宫?”赵聿微怔。 若没有中宫之主的授意,尚宫局的尚宫是甚少能出入后宫的,而这钟尚宫找的又是孟佼佼,依他看又是她想算计什么。 赵聿心头固有疑虑,仍然沉静道:“可晓得是何物?” 小福子冥思苦想了半晌:“听揽月殿的织俏道,是一本画册。” 小福子只隐约记得个大概,知道是本画册至于是什么画册,他倒没有问清楚。 “殿下需要奴才差遣织俏去探看清楚吗?” 赵聿抬手慢道:“不必,先移驾去长乐宫。” 轻车熟路的移驾来到长乐宫,赵聿迈进殿内,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苦涩的味道萦绕在他鼻尖。 赵聿霎时剑眉紧蹙,大步流星地掀开垂曳的帷幔来到张皇后身边:“母后,您身子有恙?” 张皇后原还捧着玉碗温吞的喝着里头墨黑的药汁,闻得赵聿唤声她微微仰首嫣然笑道:“太子与太子妃两人还真是心有灵犀,今个儿倒都来拜见母后了。” 搁好玉碗她又挥手示意宫女为赵聿奉茶,顾左右而言他,全然未答赵聿所问。 赵聿盯着那升起烟煴的玉碗,低声道:“儿臣挂念母后身子……” 张皇后挽唇道:“你若是真个挂念母后的身子,那就早些和太子妃替母后生个白胖的孙儿出来,有了皇孙可比什么灵药都强。” 赵聿接过宫婢端来的茶水,面露关切满是担忧的问道:“母后找太医来瞧过吗?” 提及此事张皇后不由面色凝重,她毫不避讳的道:“依母后看,你也得找个太医来瞧瞧,若不然如何能好好的与太子妃行周公之礼。。” 赵聿握着青釉杯盏的大掌不觉抖了抖,温烫的茶水倾泻而出晕湿他玄色锦袍:“儿臣方才就想问,太子妃她来寻母后所谓何事?” 张皇后没多想,一五一十的把孟佼佼来哭诉时说的话道给他听。 张皇后道完,轻吐了口气:“母后知道,你回宫不久又刚坐稳太子之位许多事都还未适应,只是你既已与太子妃成婚,就不该冷落她让她独守空闺,她是个稳妥的好孩子,你可不能苛待她。” 赵聿听完额间隐有青筋暴起,他克制住翻腾起的怒意,平静的说道:“儿臣明白,今后不会冷落太子妃。” 张皇后浅笑:“那便好,有你这话母后也放心了,今夜你记得揽月殿陪太子妃。” 赵聿道:“是。” 随后张皇后又细细叮嘱了一番赵聿,才送他出长乐宫。 赵聿离开后,张皇后身边伺候的孙嬷嬷连忙将温好新的汤药呈给她:“娘娘您莫要为了太子殿下的事过于操劳,太子殿下不是年幼的孩子了,他能自个儿解决事情。” 张皇后顺手接过,闭着眼一口饮尽,撂下空碗她道:“终归是本宫欠他的,当年被逼无奈让他独自在宫外生活,如今回宫本宫是摸不清太子的脾性了,本宫只愿他二人能举案齐眉。” 独自守着冰冷寝殿的滋味她尝过,一尝便是二十余年。 她不愿见到孟佼佼重蹈她的覆辙。 收起空碗,孙嬷嬷出言道:“奴婢觉着,太子殿下怕还是对太子妃曾与二皇子有过婚约心存芥蒂,或许解开这心结他们两人才能琴瑟和鸣。” 张皇后摩挲着手中的佛串,轻声喃喃:“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是他们两人这铃如何解,还真是个难事。” 堪堪走出长乐宫朱红宫门的赵聿,阴鸷的眸望着袖上的水泽:“小福子,这些日子派人给孤盯紧了太子妃,若有异样及时禀报给孤。” 小福子躬身应道:“奴才遵命。” * 午后大雨骤停云烟雾霭散去,孟佼佼嫌揽月殿闷得慌,便带了几个宫婢抱着画册来到清幽无人的千鲤池翻阅那本画册。 倚着栏杆孟佼佼晃着小腿,一页一页的仔细翻着画册。 当视线落在一张笑容艳丽的女子画像上,她蓦然停下翻画册的动作。 孟佼佼越看越觉得眼熟,她仿佛在哪里见过这位女子,尤其是女子眼下那一颗红红的泪痣,似能勾人心魄。 直直地盯了半天,孟佼佼实在想不起关于女子的身份,幸好画像下角记着画像女子的家世闺名。 可等孟佼佼看到女子的名字时,她心陡然一沉。 “江舒窈……” 江舒窈正是原书里的女主,她是在原主死后选秀入宫的,入宫后她凭借纯善温良的性子得到男主赵聿青睐和独宠。 再后来经历一系列俗套的宫斗剧情以及三角关系,江舒窈顺利登上皇后宝座,与赵聿过起了没羞没臊的甜宠生活。 说白点,原书就是本披着宫斗外衣的甜宠文,而原主不过是个炮灰再不能炮灰的角色罢了。 孟佼佼拧眉阖上画册。 这个时间段还没到女主出场的戏份,怎么却出现了女主的画像,实是有点匪夷所思。 “孟佼佼!你不好好待在你的揽月殿,跑这里来干什么?”赵襄远远就瞥见独坐凭栏的孟佼佼了,犹记上回被她责骂,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想也未想就跑来挑衅她。 换了以往孟佼佼定会跟他吵嚷起来,只是现在她没有那个心情也没那个精力去周旋应对赵襄。 孟佼佼眼眸微扬淡扫了一眼他,便冷冷的道:“我跑这来小坐,碍着九皇子你什么事了?” 赵襄当即讥讽道:“你怕不是被皇兄给赶出来了,没地方去才到这的吧。” 一心铺在画像上的孟佼佼懒得应付赵襄,低低的回了句:“是又如何?我喜欢待在哪儿就待在哪儿,我的任何去处,与九皇子你无关吧。” 赵襄还真像是块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她都不晓得哪里惹到了这位九皇子殿下。 赵襄尤是道:“还当真是被皇兄厌弃了啊?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孟佼佼,你这回遭报应了吧。” 忍无可忍的孟佼佼放好画册,学着赵聿那冰冷的腔调问赵襄:“九皇子是想再被我打一巴掌吗?” 赵襄这回有备而来,对孟佼佼的话有恃无恐:“你敢打我自敢受,别以为我不晓得皇兄对你是弃之如蔽履,连你的寝殿都不肯踏足,你有何脸面留在皇宫?” 孟佼佼被这话气笑了。 赵襄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皇子,嘴上不饶人的功夫比七大姑八大姨还要狠还要损。 孟佼佼无奈的摇了摇首,起身淡淡道:““九皇子这会儿子有来责难我的空闲,不妨去多读些圣贤书,满腹经纶不沾风月,更担得起皇子之位。” 赵襄恨的咬牙切齿,怒道:“巧言令色!你便是用你的伶牙俐齿诓的皇兄娶你的吧。” 到底多大仇多大怨啊这是。 孟佼佼缄默半晌问道:“不知我哪里惹了九皇子不快,惹得你这般憎恨?九皇子不妨细说一说,当然你想要闹到陛下和皇后娘娘哪儿去,也未尝不可。” 赵襄腾地冲到她面前,厉声喝道:“孟佼佼,你少拿父皇母后来压我,我奉劝你尽早滚回你的孟国公府去,东宫太子妃的位子不是你能占得。” 气恼的朝着孟佼佼彪了几句怒意,赵襄甩袖扬长而去。 孟佼佼玉容扭成一团。 如果古代有表情包,那她此刻的表情一定是老爷爷看手机.JPG。 千鲤池的小插曲如风散去,孟佼佼携着锦绣和一众宫婢浩浩汤汤的回了揽月殿。 孟佼佼坐在软榻上,脑海里不住的盘旋起画册里那张女主的画像。 忧心忡忡的咬着手指,她莫名的烦躁。 * 而同样烦躁的还有另一个人。 幽暗窄小的密道里,男人手持一盏铜灯借着熹微的烛火走到尽头,按下壁上的机关。 石门豁然打开,屋内的景象一览无余,正中摆着一张案几,边上围了三四个蒲团,其余陈设皆是朴素寡淡之物。 宋九昭早早的侯在屋内,怡然自得的轻呷香甜醇厚的香茗:“殿下今日来的迟了些。” 赵聿疲惫的捏着眉心,择了空位落座:“有事耽搁。” 宋九昭揶揄道:“臣听子砚说,太子妃她要为殿下您纳妾了?殿下真是好福气啊,能得如此贤惠识大体的太子妃。” 赵聿不由剜了一眼宋九昭:“这样的福气,落在你身上你要不要?” 宋九昭玩味的笑道:“臣无福消受,不过……” 目光慢慢移到赵聿那不可描述的部位,宋九昭继续道:“臣很好奇,太子殿下您是否与传闻中一样,当真是行不了周公之礼有难言之隐?” 短短半天东宫都传开了,说什么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房事不和,太子妃紧赶着为太子挑选合适的侍妾云云之类的。 宋九昭初闻还觉得是笑话,再见赵聿来时一脸疲惫的模样,想来传言不虚并非空穴来潮。 赵聿脸瞬间阴沉下来,愠怒道:“你这话从哪儿听来的?” 宋九昭盖上茶盖掩去浮起的烟霭,长指敲击着案几道:“现下东宫谁人不知?还得多亏您那位太子妃。” 赵聿剑眉拢起,神色晦暗:“她到底要做什么。” 这般大张旗鼓宣扬他们两人之间的房事,她就不知羞吗? 宋九昭复又执起茶盏品了一口,待得唇齿留香,他方回道:“太子妃到底要做什么,还不得问太子殿下您?” 赵聿冷哼道:“问孤有何用?” 宋九昭闷声笑道:“男女之间的闺房之乐,臣还未娶妻自是不懂,太子殿下有太子妃相伴,想必不用臣多说,亦能心领神会。” 第10章 你怕不怕死 赵聿愣了一瞬:“你的意思是……” 宋九昭颔首默认了他的想法。 赵聿想掐死孟佼佼的心都有了,那个女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宋九昭端着青釉茶盏,调侃道:“臣倒是折服太子妃,女儿家羞于启齿的事,她却能大着胆子来,殿下还是有福。” 赵聿冷冷的瞪了眼宋九昭。 宋九昭恍若未瞧见,茶盏一放悠然的从袖中掏出折扇散漫的摇着:“这天儿还挺热的。” 赵聿驳道:“刚入春,寒意未褪怎得就热了?你若有病趁早去治了。” 宋九昭喉头一鲠忙收起折扇,避而不谈这话另问道:“殿下还是忘怀不了当年的事?” 赵聿面露不虞:“提这个做什么?” 宋九昭手握折扇旋了一圈,眸含深意的以扇柄敲打了案几一下:“这事儿需得放到台面上来说,太子殿下不是想要肃清孟国公府的势力吗,何不装作与太子妃恩爱,骗取孟国公的信任。” 赵聿淡淡道:“容孤再想想……” 宋九昭凤眸微眯,沉沉的叹道:“看来还真被臣说中了,殿下忌惮二皇子和太子妃那段过往才不肯亲近她,也莫怪太子妃觉得殿下你行不得周公之礼哟。” “宋九昭!明日孤就差人寻个太医去你府上,你是该好好瞧瞧了。”赵聿忿而甩袖,站起身只留给宋九昭一个孤清的背影。 宋九昭怅然道:“殿下也未免太固执了些。” 明明心头还牵挂心悦那名女子,却偏是不肯低头。 * 潋潋皓月当空,一弯新月挂在天际。 赵聿又是昨日那个时辰出现在揽月殿。 孟佼佼见怪不怪,看到他来揽月殿紧张感全无多得是冷静自持。 “殿下今日又来了?” 例行公事的福身行礼,孟佼佼恹恹没什么精神,落入男人眼中活脱脱一副娇柔无力的可怜样。 赵聿心下暗忖。 莫不是真如宋九昭所言。 赵聿盯着她道:“孤本不想来,只不过母后责令孤来,孤只得听从不是吗?” 孟佼佼轻应了声:“殿下说的是。” 赵聿薄唇微动,欲要说些什么还是止住了。 “时辰不早了,传膳吧。” 太子殿下一声令下,揽月殿的宫婢们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没多久桌案上便摆满了各种珍馐佳肴。 孟佼佼拿着玉箸桌案上琳琅满目的佳肴香气扑鼻却勾不起她半分食欲。 玉箸挟了两块松软的芋头味同嚼蜡的嚼咽,她便未再动筷。 赵聿倒是不疾不徐,慢条斯理的吃着桌案上的佳肴。 用完晚膳宫人们安安静静的逐一撤下碗碟。 赵聿去软榻小坐,孟佼佼转去屏风后沐浴梳洗,两人谁也没有搭理谁。 匆匆沐浴完,孟佼佼抢在赵聿前头爬到床榻上身子缩在锦衾里,只露出半个脑袋来。 一炷香的片刻过去,孟佼佼等赵聿等的昏昏欲睡,赵聿才沐浴完往后殿走了出来。 孟佼佼听得动静怔怔的看向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好一副美男出浴图! 玄色绸缎寝衣松松垮垮挂在赵聿欣长的身上,许是才沐浴完沾湿的墨发还淌着水珠,滴在他的锁骨上有着说不出的魅惑。 觉察到孟佼佼眼巴巴凝视的目光,赵聿薄唇浅勾:“太子妃在瞧什么?” 孟佼佼脸一红,僵笑着道:“没瞧什么,殿下早些安置休息吧。” 赵聿掀被上了榻,烛火亦适时地泯灭。 孟佼佼紧紧揪住锦衾睡意全无,生怕在睡梦中就被赵聿给掐死。 如果她有罪那就请老天直接把她带走,而不是派赵聿来折磨她。 蓦地孟佼佼感到玉颈微微发凉,往下看去男人宽厚的大掌掐在她脖颈的命脉处。 “太子妃可怕死?” 漆黑的殿内,赵聿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孟佼佼不敢妄动,只扬声答道:“世上谁人不怕死?妾当然怕。” 上回他没动手果然是在等候时机成熟吗,难道今天就是她的死期? 孟佼佼闭着眼等待死亡的降临。 然而下一瞬覆在她玉颈上的大掌被移开。 孟佼佼睁眼想要瞧瞧,眼前却一团黑。 赵聿不知何时欺身而上,双手撑在她的两侧,沉声道:“今日孤去见母后,从母后口中得知,原来太子妃觉得孤无法行周公之礼?” 身上压着男人厚重的身躯,两人的鼻息纠缠交织。 孟佼佼毛骨悚然的缩了缩脖子:“殿下从哪儿听来的,妾可从未这么说。” 怪不得赵聿今夜那么反常,原来是因为这档子事。 她承认是跟张皇后夸大了说的,可也没有传到别人耳朵里啊,他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说没说过,倒是无妨。”赵聿眸色幽深,撩起她铺散在枕边的青丝:“孤能不能行周公之礼,太子妃还未试过怎就知道不行?莫不是太子妃想试试?” 孟佼佼被这话吓得不轻,忙挥舞小手推搡着男人:“妾不想试!” 赵聿轻笑着松手,身子也离她几寸远。 “睡吧。” 孟佼佼恨不得踹几脚赵聿。 大半夜发什么神经病!吓唬她很好玩吗! 孟佼佼骂骂咧咧的侧过身背对着赵聿睡。 一夜无梦,次日到了晨时。 孟佼佼醒得早,睡眼稀松的揉了揉眼,隐约间她看见了赵聿熟睡的俊颜,他纤细修长的睫微微颤动安静的睡颜与往日大相径庭。 再往下看去她才惊觉两人姿势暧昧,四肢纠缠不说衣衫更是不整,孟佼佼的一只藕臂还横在赵聿的半敞袒露的胸膛上。 孟佼佼慌了。 什么情况,她怎么睡到赵聿的被窝里去了。 要是赵聿醒过来看到他两的这副暧昧的姿势,她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孟佼佼轻轻的缩回放在赵聿胸膛上的玉臂,缓慢的挪动身子尽量不发出声响来惊扰男人。 当目光瞥见男人那肌理分明平坦结实的胸膛时,孟佼佼没忍耐住,她伸出邪恶的小手摸了一把。 榻上的男人沉沉睡着似乎没感觉到异样,见状孟佼佼更肆无忌惮了,光明正大的揩着赵聿的油。 孟佼佼摸了一会儿想到昨夜赵聿吓唬她的场景,撇了撇嘴她翻身下榻跑到妆奁盒里挑了一盒胭脂,又兴冲冲的爬回床榻上。 打开胭脂盒,指尖捻了一抹红她匀称的涂抹在男人袒露的胸膛上,做完恶事她还不忘毁尸灭迹,染了嫣红的指尖蹭在绸缎寝袍上。 孟佼佼满意的咂咂嘴。 “好玩吗?”赵聿眼神凛冽的看着在他身上作恶的女人。 孟佼佼想也未想接着话道:“好玩啊,当然好玩。” 赵聿挑眉道:“太子妃大清早的,倒是有兴致。” 迟迟才反应过来的孟佼佼慌了神,手足无措的藏匿起胭脂盒,她颤栗道:“殿下,您醒了?” 赵聿不语,径自拽过孟佼佼。 孟佼佼失了重直接扑到在赵聿的怀里,淡粉的朱唇如羽毛般轻柔的擦过男人喉结。 孟佼佼脑袋一片空白,埋首在赵聿肩窝处身子僵硬再不敢动。 完了完了,她要死了。 赵聿声音低沉沙哑的道:“还不起来?” “哦,妾这就起,这就起。”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孟佼佼猛地翻过身爬到床沿处。 只是方才绷的身子太僵硬,翻下榻用力过猛,脚还没沾地她就往前倾去。 就在孟佼佼以为要摔个狗啃泥的时候,一双大掌即时的捞住她软柔的细腰,将她带回到榻上。 “你做事为何总是毛毛躁躁的?” 孟佼佼手抓住身下的被褥:“多谢殿下。” 道了谢她半趴着匍匐下榻,攥着手里的胭脂盒仓惶逃窜。 赵聿望着胸膛处那一抹嫣红,意味不明的浅笑起来。 * 经此一事,孟佼佼决意加快给东宫添人的进度。 她真的是受够了赵聿这个大猪蹄子了! 孟佼佼俯身在案几上,执起湖笔点墨在中意女子画像名册上圈了大圈。 费了半天时间,她挑挑拣拣的凑满了七个人。 带着画册,她领了锦绣与东宫的几个宫女来到尚宫局。 孟佼佼寻到钟尚宫,递与她画册并道:“钟尚宫,这几个是我挑好的,你得了空领她们来揽月殿让我见见。” 钟尚宫讷讷的收好画册:“是,奴婢会尽快安排的。” 孟佼佼遂又道了句:“对了,画像上的那位江姑娘你得好生招待她,也不必让我见了,直接领到东宫安置便是。” 钟尚宫抬眸,诧异的道:“哪位江姑娘?” 孟佼佼指了指画册:“我圈了名儿的,她叫江舒窈,钟尚宫你瞧瞧。” 钟尚宫翻了几页画册,果然见到被圈起的‘江舒窈’的名。 “太子妃,这位江姑娘是后来填进来的,虽占了名却不在宫里现下她的去处也未知,太子妃若是看中了这位,恐怕得差户部去找人。” 孟佼佼宛若冬日里被浇了盆凉水:“这样麻烦么……” 她本意是想把女主带进宫来,提前男女主的相识的剧情,如此一来保不准赵聿会看在女主的份上饶她一命。 计划算是泡汤了,她得另想法子。 孟佼佼退而求其次:“既然是这样,那其余几位我选中的美人,钟尚宫都领出来给我瞧瞧吧。” 钟尚宫福身道是。 孟佼佼干脆在尚宫局等了起来,命人在尚宫局的小院里置了张软榻,她坐在上头,静静地等。 钟尚宫跑来跑去忙得是满头大汗,终于找齐了另外六人,她一个个带到孟佼佼面前。 “太子妃,人都到齐了。” 六位环肥燕瘦仪态万千的美人端庄的向孟佼佼福身行礼。 “臣女见过太子妃,太子妃万福。” 孟佼佼盈盈笑道:“几位妹妹以后就是自家人了,不必拘着礼数。” 美人们闻言面面相觑,异口同声的道。 “臣女不敢。” 第11章 你以为她会跟谁 孟佼佼娇笑着道:“我不吃人的,几位妹妹先介绍下自己吧,好让我熟悉熟悉。” “是。” 美人们螓首低垂,莺声燕语霎时间此起彼伏的响起。 “臣女太常少卿之女,阮巧。” “臣女定远将军之女,傅绮欢。” “臣女中州长史之女,孙妙青。” “臣女……” 待得六位美人各自介绍完自己的出身以及闺名,孟佼佼才从软榻上走下来,在几位美人面前走过。 孟佼佼闲庭信步在美人们面前走了几圈,清眸滴溜溜的转动着环视几位羞怯不敢抬头的美人们。 美人们娇羞的模样甚是惹人怜爱,与画册上的肖像一般无二没有半点虚假。 孟佼佼转过身,冲着钟尚宫道:“这几位美人生的倒是不错,看着都是能生养的,殿下看了一定欣喜,我就替太子殿下做主了,都收进东宫吧。” 豪爽的语调惊得钟尚宫脸色煞白,连她身边的锦绣都不住甩出帕子来擦了擦额间的冷汗。 钟尚宫惊诧的问道:“太子妃,您要六位都收进东宫?” 孟佼佼应道:“没错,她们的服制也劳烦钟尚宫安排去做了,以后这几位就是东宫里的良娣良媛了。” 钟尚宫不住道:“太子妃请三思啊,没有太子殿下的允准,奴婢也不敢妄自送了人去东宫的。” 孟佼佼秀眉一拧:“皇后娘娘早前吩咐过的不是么?钟尚宫是想抗皇后娘娘的懿旨不成?” 钟尚宫屈下身子低声道:“皇后娘娘诚然吩咐了奴婢,只是这件事太子妃还是问过太子殿下为妙。” 孟佼佼清眸微敛,沉吟道:“不如这样,我先带她们回东宫,让殿下看过也不迟,至于殿下留不留就全看他的意思了。” 这是个折中还一举两得的办法,她既不会惹恼赵聿亦不会让钟尚宫难堪。 钟尚宫欲言又止,无奈还是纵着她去了:“是,奴婢明白了。” 看样子她需得去禀报皇后娘娘一声,东宫添人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见过人后孟佼佼便一刻都不曾耽搁带着她们往东宫赶,去东宫的路上,几位美人都安安静静的。 直到走了些许路临近东宫殿宇。 身着浅青色裙襦的孙妙青拉了拉前头阮巧的衣袂,软声说着悄悄话:“阮姐姐,我实在有些害怕,你说太子妃她召我们去东宫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阮巧戒备的去了眼前头的人,见无人发现她们的谈论声,才放下心来回她:“我也不晓得,只是看这阵仗太子妃是想让我们去给太子殿下做侍妾。” 孙妙青瞳孔一缩:“做侍妾?姐姐,我不愿……” 阮巧娇声道:“我也不愿,只是太子妃亲自来尚宫局领我们去,想来也是板上钉钉事,不得不去。” 她们从未肖想过成为太子殿下的侍妾,况且她们早就听闻太子妃刻薄善妒,身为名门贵族出身的千金,她们懂得何谓审视夺度。 谁都没有那个胆量去和太子妃争宠。 孙妙青忧心忡忡道:“那可怎生好,我脑子愚笨若是招惹了太子妃,那是不得了的事……” 太子妃何等人也,背靠孟国公府,父亲是孟国公,祖父亦是跟随先帝爷四处征战抛头颅洒热血的壮士,那可是先帝爷在时都得敬畏三分的存在。 阮巧接着话道:“我又何尝不是呢……” “你们有什么好怕的?依我看太子妃娘娘极好相处,咱们去东宫,那是去享福的。”紧跟在她们后头走的傅绮欢冷哼道。 孙妙青咬唇移步到傅绮欢身侧:“傅姐姐,你怎会这样觉得呢?” 傅绮欢凤眸斜睨,檀唇轻吐道:“你自诩愚笨还真个是名副其实,若太子妃她不易相处,适才就该给我们下马威了,又何至于软声细语的与我们说话呢?” 阮巧却与她呛声起来:“单凭几句话你就能确信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傅绮欢冷冷剜她:“你不信便罢,我是觉着太子妃是个心善的。” 阮巧不服气的继续道:“心善又如何还不是如风月女子水性杨花?整个皇宫谁人不知,太子妃她曾与二皇子有染。” 几人窸窸窣窣的交谈声愈发响了,悉数传进了守在边上的钟尚宫耳朵里。 钟尚宫面色一变,疾步走过去小声的训诫:“你们几个都疯了不是,太子妃还在前头竟敢乱嚼舌根?你们要是谁再敢吐一个字,我定饶不了她。” “阮姑娘想是拿我与二皇子的事说着玩,尚宫不必动怒。” 钟尚宫喝斥的声音方落,却见孟佼佼赫然出现在她们身旁,神情温和柔声说着话。 阮巧玉容煞白,颤抖着跪倒在地:“是臣女口不择言冒犯了太子妃,请太子妃恕罪。” 孟佼佼早就听到这边的异样了,她原想置之不理,毕竟日久见人心,她们今日畏惧忌惮,日后多多相处保不准就会改变现在的想法。 然而当阮巧点明二皇子赵衡和原主的‘奸情’,属实是给她胸口戳了把刀子。 原主欠的债,到头来要她偿还,老天真不开眼。 孟佼佼拂了拂袖,清冷的道:“我不会怪罪阮姑娘你,何况方才你说的并无不妥,我诚然是与二皇子有过一段情缘,只是阮姑娘应该清楚我现在的身份吧。” 阮巧低着头颤巍巍道:“臣女清楚,臣女再不敢妄言了。” 孟佼佼欠身扶起跪在地上的女子,温声道:“你也是一时气话罢了,无妨。” 阮巧被扶起,泪珠顷刻顺着眼眶淌出:“臣女多谢太子妃……” 孟佼佼含笑道:“不碍事的。” 此举并不是她大度怀揣圣母心才这么做,而是这种事真的没法子去计较,再者说她还得靠这群美人逃离赵聿的掌控。 做戏嘛,不得有始有终。 路上稍稍耽误了一小会儿,众人才赶到东宫。 孟佼佼吩咐道:“钟尚宫,你先领了她们去偏殿歇息,我在这等太子殿下。” 钟尚宫应承下来带了六位美人去偏殿歇息等候传唤。 * 勤政殿书房一隅。 永和帝肃穆的坐在龙椅上,殿内站着两个与他容颜相近的男子,一个一袭玄衣眉角眼梢尽露慵懒之态,另一个一袭鸦青锦缎长袍脸色阴沉瞧不清喜怒。 永和帝扫了两人一眼,淡淡道:“自入春青州雨雪不止,百姓饥寒交迫已有数百人冻死饿死,朕想着开仓放粮,再派一位皇子前去青州施粥赈济灾民再顺道替朕体察民情,你们两个是众多皇子中朕最信得过的,你们谁愿意去?” 赵衡躬身上前,意有所指眸色含讥的盯着赵聿:““儿臣愿去,太子他与太子妃新婚燕尔的是分不得的,只能儿臣这个孤家寡人去了。” 永和帝皱眉道:“你当真要去?你受得了那冰寒之苦吗?” 赵衡信誓旦旦应道:“儿臣不惧,而且这是儿臣应尽之责。” 永和帝颔首表示赞头,复又看向赵聿:“太子以为如何?” 赵聿冷然道:“儿臣不好扫了二哥的兴致,只是这件事还是交由儿臣去办才最妥当。” 赵衡手攥成拳掩在玄衣宽袖中,低声问道:“太子舍得太子妃?” 赵聿面无波澜,沉声道:“儿臣会与太子妃一道去。” 赵衡轻笑着追问:“青州乃苦寒之地,太子妃娇娇柔柔的能受得住么、” 赵聿没答话,永和帝却厉声道:“朕做主了,就让太子与太子妃去罢。” 赵衡张唇欲再言语几句,但当他瞥见赵聿淡然的神情后立即噤声不语。 两人一前一后出的勤政殿。 赵聿走在前头,跟在他身后的赵衡悠哉悠哉的走着。 “太子走这么快是要去寻太子妃么?”赵衡讥讽的笑声荡在他身后。 赵聿骤然停步,转过身斜睨他道:“朝堂要事可比儿女私情重得多,二哥说话也得分清孰轻孰重。” 青州之行势必是能招揽民心的好事,赵衡方才紧赶着上就是看中了这块肥肉,他便是打量着赵聿才回宫根基不稳想要借此机会为他自己巩固势力。 可赵衡没想到赵聿会与他争抢,还准备带着孟佼佼那个女人去青州。 念及此赵衡语气不善的道:“我听伺候我的小太监说,前几日他瞧见太子妃戴着我曾经送她的簪子……” 赵聿不为所动,只道:“二哥未免对孤的太子妃太过关切了,连她戴什么簪子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莫不是以为太子妃还念着你?” 赵衡笑着讽刺道:“太子殿下现在是得意风光,只是你的太子妃曾经和我定下婚约,算起来太子你不过是捡了我不要的东西罢了。” 赵聿面不改色冷声回击道:“之前工于心计百般讨好恭维你的女人,如今却成了孤的妻子,你从前的太子之位亦被孤收入囊中,二哥觉得到底是谁得了好处?” 赵衡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愤而甩袖怒道:“太子殿下可别得意过头了,孟佼佼那女人最会趋炎附势,来日你的位子若保不住,你以为她会跟谁?” 赵衡字字珠玑的话让赵聿深邃的眸逐渐幽深。 薄唇翕动,赵聿吐了四个字:“与你无关。” 说完这话赵聿径自越过赵衡,转道带着随行的人往东宫去。 赵衡望着那人的声音,嗤声道:“与我有没有关系,殿下你就走着瞧吧。” 第12章 赵聿是个狗男人 萧瑟的风穿过凭栏,拂起后院遍地馥郁娇嫩初生的花蕊,暗香袭人阵阵幽香乘风吹进殿宇,扬起孟佼佼的衣袂。 孟佼佼倚着小榻昏昏欲睡,手边案几摆的茶盏凉的差不离了。 锦绣轻步走近端走凉了的茶盏,重新换了杯温汤适宜的茶水搁在案几。 孟佼佼眼神迷离见锦绣的身影在面前晃荡,她抬起头掩唇打个哈欠,出声问道:“锦绣,殿下回来了吗?” 这都等了两个时辰了,赵聿连个影子都不见,她倒不要紧偏殿里坐着的那群美人可等不得。 锦绣捧着承盘,“奴婢问过前院的小太监了,殿下还没回来呢。” 孟佼佼支着脑袋,眼皮子直打架。 “殿下要再不回来,锦绣你就让钟尚宫把那六位美人都带回去吧,我可要休息了。” 她实在是困得不行了浓茶都灌了好几杯,饶是如此还是难挡困意。 慢悠悠的又过了一盏茶的时辰,孟佼佼期待的禀报声终于传到她耳朵里。 “太子妃,太子殿下来了。” 孟佼佼困意退散,忙蹦下软榻挪向殿门,过去前还不忘嘱咐锦绣将那几位美人给带来。 随着吱呀一声,赵聿推开门扉走了进来。 孟佼佼笑盈盈的迎了上去:“殿下……” 阿谀奉承的话还没从嘴里流出来,她就乖觉的退了三步。 因为赵聿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气比屋外的朔风还要冷。 她再愚钝都能看出赵聿这会子心情极差,而且他脑门上还明晃晃还画着‘不要惹他!’这几个大字。 赵聿却是凑近了她,擒住她垂落的皓腕,两人视线交汇,男人俊美无俦的脸缀满霜寒,冻得孟佼佼无法动弹。 赵聿凉薄的道:“太子妃替孤找的侍妾,都带上来瞧瞧吧。” 好半天孟佼佼才回过神来,唤着锦绣:“锦绣,把人带上来吧……” 赵聿的反应和她想象的不大一样。 他是怎么知道她已经给他选好美人的。 正狐疑着,锦绣已经和钟尚宫一同带着六位美人走到前殿。 “臣女给太子殿下、太子妃请安。” 赵聿眸子微敛瞥了眼那六人,拽着孟佼佼走到她们旁边。 孟佼佼手腕生疼,还得陪着笑:“这几位殿下有中意的吗?不如全部都留下?” 赵聿抬手随意点了点三个,眼神始终落在她身上:“就这三个留下,其余的孤不要。” 孟佼佼点头如捣蒜,欣喜的道:“好,妾这就安排她们去偏殿住。” 可算没白费她这些天劳心劳力挑的眼花。 赵聿看她欣喜的反应愈发恼怒了,他沉声道:“你们都先退下,孤还有话与太子妃说。” “是,奴婢、臣女告退。” 待所有人走后,宫室只剩下孟佼佼与赵聿两人。 赵聿松开禁锢住孟佼佼皓腕的大掌:“太子妃这么急着给孤纳妾,是为了什么?” 孟佼佼谨慎的看向他,怯怯的答道:“当然是为了给太子殿下绵延子嗣。” 赵聿伸出大掌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与之对视,冰冷的眼底隐含着一抹恨意:“辛苦太子妃为孤选美妾,今晚孤就挑一个来侍寝,岂不合太子妃的意。” 她就这般厌弃他? 既然如此心急的想要把他推开,那他就随她心意。 孟佼佼双颊被捏的生疼,艰难的从朱唇溢出一句:“如此甚好,她们能服侍殿下,是她们的福泽。” 赵聿这狗男人又在发什么疯癫。 坐拥美人怀不是件美事吗,怎么弄的像她动手杀他全家似的,要置她于死地。 不过他开心就好,他肯收下这些美人就证明美人计还是奏效了的。 赵聿冷笑着道:“太子妃还真是懂的体恤?” 这几天孟佼佼怪异的所作所为,在他今日碰见赵衡后得到了验证,他险些被这张脸给蒙蔽了,如此他也不用再多留情。 孟佼佼笑了笑,弱弱的问:“殿下可以放开妾了么?有点疼……” 再被狗男人捏下去,她的下巴就不保了。 赵聿充耳不闻,脸色阴沉的继续狠狠捏着她的下颌。 孟佼佼尝试着挣扎,可男人的力道大得很根本不给她摆脱的机会。 两人僵持了良久,赵聿才施施然松手推开她。 孟佼佼身子一个趔趄,后腰撞到背后的楠柱上,痛得她闷哼了一声。 赵聿对此冷眼旁观,轻轻瞟了眼后便拂袖而去。 孟佼佼跪倒在地,玉手摩挲轻揉着胀痛的脸颊朝着门口啐道:“狗男人!骂你大猪蹄子都是夸你了!” 孟佼佼嘀嘀咕咕咒骂了半天,遂沉重惋惜的叹了口气。 她真为女主不值。 赵聿将来会是一国之君,后宫佳丽三千自不必多说,想想原著中为了赵聿的恩宠争的头破血流的后宫嫔妃,那都是赵聿造的孽。 孟佼佼扶着楠柱缓慢的起身,腰间的痛楚让她难以支撑,她贴着楠柱呼喊道:“锦绣,快来帮我!” 锦绣得唤匆匆跑进殿内,扶住孟佼佼的身子往床榻边挪。 孟佼佼坐稳了身子不住痛吟。 方才狗男人推她的力道太大了,她思忖着自个儿的腰应该没个十天半月是好不了了。 锦绣拿了几个软枕垫在孟佼佼腰后:“太子妃,太子殿下与您说了什么啊,奴婢看他是怒气冲冲的闯出咱们揽月殿的。” 前几日他们两人还好好的,可她守在外面听得殿内的动静像是两人在争执什么。 孟佼佼没好气的道:“我哪里晓得他发什么疯,我为着讨好他亲力亲为的找了几个绝色美人给他,他还生气!” 常言道女人是善变的动物,依她看赵聿这种狗男人才是真的善变! 一天一个脾气暂且不提,狗男人的变脸速度堪比川剧变脸。 锦绣轻柔的锤着她发疼的腰:“太子妃,奴婢其实有句话想问了。” 孟佼佼温声道:“你问吧。” 锦绣大着胆子问道:“太子妃,您可还挂念着二皇子殿下?” 孟佼佼黛眉皱起,甚是不解锦绣这话:“挂念他做什么?” 赵衡和她现在并无瓜葛,充其量是大伯和弟媳的关系,哪怕原主曾经对待赵衡,也是懂得避嫌的。 锦绣讷讷的道:“太子妃,上回您不是戴着二皇子送您的簪子去百花园的么,这件事好像被二殿下知道了……” 孟佼佼大愕:“二殿下知道了?” 要是传到皇后赵聿他们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锦绣细若蚊声道:“奴婢是听小厨房的小太监说的,他说那天二皇子殿下的侍从也在百花园,亲眼见的。” 孟佼佼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第六感没有预料错的话,赵聿生气的原因,十有八.九就是因为她戴了赵衡送的簪子所导致的。 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自己玉白的额头,孟佼佼顾不得腰间的疼痛懊恼的躺倒在床榻上。 这下可好了,一夜回到解放前,她所做的一切都付之东流。 赵聿肯定恨死她了。 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当着他的面给他戴一顶颜色鲜亮的‘绿帽子’,瞧瞧这是人干的事吗。 孟佼佼扯唇道:“锦绣,你觉得我还有机会补救回来吗?” 锦绣诚实的答道:“奴婢觉得,太子妃要想挽回太子殿下的心,还是得多多想法子。” 孟佼佼凄楚的笑道:“还能有什么法子?” 能想到的法子她都试过了,赵聿不领情又有何用,与其做无用功还不如躺平等死算了。 除非她能来一场美救英雄。 “等等,锦绣今个儿是什么日子?”孟佼佼猛地坐起身。 锦绣答道:“今个儿是三月初八。” 孟佼佼喃喃:“三月初八好呀,实在太好了……” 果然老天爷还是厚待她的,给她留了后路,她可得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 * 另一边,离揽月殿不远处的含光殿。 赵聿坐在书案后,昏黄的烛火摇摇曳曳,斑驳的光晕打在他的宽肩,他失神的握着掌心的红玉耳坠。 小福子理着一片狼藉的书案:“夜深了,殿下今夜可还宿在揽月殿?” 太子殿下刚刚魔怔了似的寻这不值钱还不起眼的红玉耳坠,搅和的书案一团乱,小福子一心以为赵聿是为着送太子妃。 赵聿狭长的眸子微眯,沉声道:“孤不会去揽月殿了,太子妃新挑了几位美人添在东宫,今夜孤就去其中一位美人的房里。” 小福子手上的动作顿滞:“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赵聿摩挲着红玉耳坠,嘲弄的笑了声,收起耳坠他移开椅子,朝殿外走去。 小福子提着宫灯在前头引路。 他们来到一处雅致的小苑,小福子躬身道:“殿下,这儿是傅姑娘的住所。” 赵聿抬脚准备迈进屋内,忽得他停住脚步,抬眼望向敞亮的小苑,他道:“明日去向太子妃禀报,说孤今夜宿在傅姑娘这,再传下去封傅姑娘为二品良娣。” 小福子忙应是。 赵聿转道回了含光殿,屏退宫人后他默默端起金玉觞饮着酒,灼热滚烫的烈酒从喉头滑过,他好像食髓知味,一杯接着一杯,无休无止的喝着。 “殿下,酒可伤身,还是少饮的好。” 第13章 实在令让人想入非非 耳畔传来女儿家娇滴滴的莺啼声,赵聿掷落手中的金玉觞,厉声道:“你是谁?” 阮巧垂眸福身,做足了规矩,软声细语的应道:“臣女阮巧,见过殿下。” 赵聿阴沉锐利的眸子睨了人一眼:“谁给你的胆子闯进孤的含光殿?” 阮巧一怔,旋即含羞带怯的笑道:“是小福子公公放臣女进来的,臣女是来服侍殿下的……” 赵聿敛眸冷声道:“孤不需要人服侍,你退下吧。” 小福子竟什么人都往含光殿放,看来得让他长长记性了。 “殿下,这更深露重的,您就让臣女服侍您吧,臣女为您添酒……”阮巧显然还想挣扎一番。 她好容易买通守夜的小太监,支走贴身伺候赵聿的小福子偷偷来这含光殿,现下来都来了她又如何能轻易放过这能得恩宠的机会。 赵聿见她愣在原地,晃着金玉觞里盛的琼浆,不耐的道:“孤给你一杯酒的时辰,如果这杯酒孤喝完你还不走,孤就送你去掖庭!” 阮巧吓了一跳,泪眼婆娑的啜泣道:“臣女知错,臣女这就走。” 掖庭是什么鬼地方,她入宫这么久当然晓得,那可是犯了错的宫女和妃嫔会去的地方,进去了可就出不来。 弯着身子阮巧近乎是飞奔出的殿宇。 一瞬寝殿归于宁静。 赵聿闷闷的浅酌了几杯酒,随后昏昏沉沉的靠在案旁睡了过去。 * 孟佼佼惦念着新迎进来的侍妾,管不了尚未痊愈的腰伤,一大早就起身梳妆侯在偏殿的小厅等着新人来给她请安。 只是美人们没等到,她等来了小福子。 小福子躬身请安:“奴才给太子妃请安。” 孟佼佼淡笑道:“小福子公公怎么过来了?太子殿下可也来了?” 看到赵聿身边的小福子来她殿里,她就知道铁定没好事。 小福子如实禀道:“回太子妃的话,太子殿下身子不适在寝殿歇息。” 孟佼佼稀奇的道:“这个时辰殿下还在休息?真是稀奇事了。” 以赵聿一贯作风,这个时辰也该是去勤政殿亦或是崇文馆的,毕竟书中的他就是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向来书卷不离身。 小福子默默抹了把汗,道:“昨夜殿下太累了……” 太累了…… 这话实在令让人想入非非。 孟佼佼不由脑补起来。 赵聿太猛了点吧,居然折腾到累坏了,也不知是哪位可怜的小妹妹初沾雨露得此殊荣。 孟佼佼急不可耐的问道:“太子殿下昨夜宿在哪位姑娘的屋里?” 小福子照着赵聿的吩咐回道:“殿下昨夜是宿在傅姑娘的屋里的,他还吩咐奴才,今个儿就去承了尚宫局给傅姑娘做良娣的服制。 “对了,奴才忘了告诉太子妃,傅姑娘如今应该称呼为傅良娣。” 赵聿动作还挺快……… 孟佼佼腹诽道。 傅绮欢好可怜一女子,待会儿她来给她请安的时候,她可得好生抚慰一番,以示她这个太子妃对她的器重。 孟佼佼郑重的咳了声:“我都知道了,太子殿下可还有其他吩咐吗?” “旁的殿下没有再吩咐奴才,奴才先告退不叨扰太子妃。” 小福子行完礼便退下了。 锦绣哭丧着脸:“太子妃,几位美人才进东宫第一天,殿下就封了一位良娣,这日后的日子可怎生好啊。” 陪嫁进东宫,老夫人就严厉的吩咐过她,要她盯着太子妃的恩宠,可入住东宫这些日子,太子妃非但没有去邀宠的自觉,还想着把恩宠分给别人。 等以后回孟国公府时,让她如何去和老夫人交代。 孟佼佼抚慰道:“锦绣呀,你想开点,这日后东宫里的人指不定比我选的还多呢,你想想光是那些王公大臣就要往东宫塞多少美人,倒不如我亲自选几个还来得方便呢。” 锦绣听不进去,捂着耳朵气鼓鼓道:“奴婢瞧着,太子妃就是不想承宠。” 孟佼佼轻轻拉着锦绣的衣袂,委屈巴巴的道:“锦绣,我这一片苦心就只有你能理解了,要是连你都误会我,那我不如趁早去和太子殿下说了,我不做这太子妃了。” 于锦绣而言这话百试百灵,孟佼佼便是算准了锦绣这小丫头的脾性,才会肆无忌惮。 锦绣眼巴巴的道:“奴婢不会再多说了……” 孟佼佼揉着锦绣的小脑袋瓜,娇笑着道:“孺子可教也,只要你不说这些话,我就会乖乖做我的太子妃。” 锦绣小脸一变,粲然笑道:“有太子妃这话,奴婢放心多了。” 两人说话间,新进东宫的三位美人都到了偏殿小厅。 孟佼佼整了整衣衫,故作矜持的端坐在凳上。 说来也巧,赵聿选的三人正好是昨日争执的那几位美人,孙妙青、阮巧、以及傅绮欢。 傅绮欢一进来,孟佼佼便招手示意她:“傅妹妹,你快过来。” 三人皆怔住,傅绮欢来不及行礼就怯生生的走到孟佼佼身旁。 傅绮欢端端正正的福了身:“妾给太子妃请安。” 素手拉过傅绮欢娇嫩的柔荑,孟佼佼温声道:“伺候殿下你辛苦了,傅妹妹要什么补身子的好物,尽管与我说。” 此刻孟佼佼把一位贤德的太子妃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傅绮欢揉捏搅弄着帕子,略微难堪的道:“太子妃,昨夜殿下并未宿在妾这。” 孟佼佼黛眉一蹙,惊诧的放开那玉手:“太子殿下昨晚没在你那?” 她也没听岔呀,小福子明明说的是傅绮欢昨夜侍寝,两人怎得口径不一,莫不是这其中藏了什么猫腻。 傅绮欢低垂着螓首窘迫道:“太子殿下其实来了,只是在妾的屋外停了片刻,连妾的屋都没进便走了……” 她昨夜惶恐至极静待太子殿下临幸,生怕成为众矢之的遭太子妃嫌弃,幸而太子殿下未到她屋里,若不然她还真没脸皮来拜见太子妃。 孟佼佼失落的道:“殿下居然没宿在你那吗……” 宁愿在屋外吹冷风也不愿意进人家屋里,属实有点怪异。 应该不会被她说中了吧,赵聿真的内方面有点问题无法行周公之礼? 仔细想想孟佼佼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原书中赵聿可是和女主生了三子一女,后宫更是子嗣成群儿孙满堂,他妥妥一个健健康康的青年,没病没灾活的还比女主久呢。 真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这时侧立一旁的傅绮欢羞赧的出了声:“太子妃,昨夜殿下虽未到傅姐姐那,却是妾去含光殿侍奉的太子殿下。” 傅绮欢的脸一僵。 孟佼佼欣喜若狂,从椅上跳起:“阮妹妹说的可是真的?” 阮巧勾唇福了福身:“臣女不敢妄言,昨夜是臣女去含光殿伺候的殿下。” 孟佼佼凑近阮巧,拉过她纤细的手轻拍:“如此甚好!真是辛苦阮妹妹了。” 阮巧不曾抬头,恰到好处的隐了唇瓣露出的诡谲笑意,而那抹笑意被傅绮欢尽收眼底。 孟佼佼留下三人在偏殿小厅寒暄了几句,话到兴头上孟佼佼还差人送了她们三人各自一件首饰,几人闲谈半个时辰,吃了会儿茶才散去。 三人款款步出偏殿,走在前头的阮巧得意的抚着腕上的翡翠玉镯。 傅绮欢提着裙幅跨出门槛冷觑她:“阮巧,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骗太子妃!” 阮巧媚眼如丝,轻轻摩挲那通透明亮的翡翠玉镯:“我骗了太子妃又如何?昨夜我确实是去了含光殿,还与殿下说上了话,哪比得上你,太子殿下连你的屋子都不肯进去,定是嫌弃你举止粗鄙样貌丑陋?” 傅绮欢侧目看她,嗤了一声:“你说我举止粗鄙、样貌丑陋?你也不打量打量自己?” 阮巧努了努唇,满是嘲讽不屑的道:“也是,傅姐姐你尚未进宫时就天天出入傅将军的练武场混在男人堆里,光凭这一点又岂是妹妹我能比得上的。” 傅绮欢恶狠狠的瞪了阮巧一眼,她最不忿的就是旁人拿她幼年的事说闲话了。 切齿稍稍隐忍了少顷,傅绮欢置之不理掠过阮巧准备回小苑。 “傅姐姐这就走了?还真是说不得呢。”阮巧含笑自顾自话。 傅绮欢气得无法自制的颤抖,她攥着手尽量平息心里烧得那团火。 阮巧见她漠然,变本加厉的道:“习武之人的脾气就是卑劣,看来以后傅姐姐是再难得恩宠了……” 傅绮欢本就是将门虎女,行事较之出身书香门第的贵女稍显冲动,听阮巧大庭广众说这样羞辱她的话实在难以忍受。 是可忍孰不可忍,被激怒的傅绮欢,转过身攥住阮巧的手臂。 “傅绮欢!你疯了吗!”阮巧吃痛的喊叫。 傅绮欢力气大得很下的可是狠手,她拽住傅绮欢的墨发,扯落她的钗环耳坠,顷刻丁零当啷倾散一地。 阮巧也不是善茬,叫喊无用她开始回击,用劲抓着傅绮欢的衣襟,两人撕扯起来。 两人的侍女惊慌失措的喊叫,当下乱成一团。 孟佼佼方才和三人说话说的口干舌燥,送走三人她才得了空能喝口茶。 拿起茶盏孟佼佼小呷了口茶,咽都还没咽下去呢,就被冒冒失失闯进来的小宫女给打断。 小宫女鬓发凌乱,衣衫松散的跑到孟佼佼跟前,喘着气道:“太子妃,阮姑娘和傅良娣打起来了。” “什么?”孟佼佼费力的咽下那口茶,皱着两道黛眉又问:“你说阮姑娘和傅良娣打起来了?” 刚刚还好好的在小厅里说话,像亲姐妹般一团和气,怎得转脸就打起来。 小宫女急的满脸通红,忙道:“是啊,太子妃您去瞧瞧吧,奴婢看着两人都打出血了。” 孟佼佼凝眉暗道不好,忙携着锦绣和几个宫女踏出偏殿去瞧。 两人仍然扭打在一起,边上的宫女想插手都没办法。 “你们两个这像什么样子!还不快点住手!” 孟佼佼怒叱的声音仿佛微风拂过,对正在干架的两人毫无作用。 看着两人,孟佼佼是一个头两个大。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她们两个打的力气都没了,她们身旁的宫女才有机可乘分开两人。 孟佼佼轻移莲步近到两人跟前:“你们两个和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阮巧眼眶湿润抬袖拭了拭淌着泪珠的眼角,轻声嗫嚅,“全是妾的错,妾不知哪儿得罪了傅姐姐,她出了偏殿就与妾动起手来。” 傅绮欢急道:“太子妃,您千万别信这贱人的胡话!” 孟佼佼轻声质问两人身边的宫女:“你们谁瞧见了,都跟我说实话。” 宫女们颤颤巍巍的,谁都不敢吱声。 孟佼佼眼中略有冷意,扬声道:“不肯说吗?还是要我去差掖庭院的嬷嬷来?” 温声说没人理会,那便只有威逼利诱了。 宫里的宫女们最怕的就是掖庭的嬷嬷了,孟佼佼略有耳闻却说这掖庭的嬷嬷折磨人统统都有一手,那岂是一个狠字能称的。 矮个的小宫女旋即惶恐的匍匐跪地:“奴婢说,奴婢说……” 小宫女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细枝末节也给吐露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孟佼佼目光扫视两人,又悄悄打量阮巧。 人不可貌相这话不假,亏她以为阮巧是个温婉高雅的名门贵女,原来不能看表面啊,褪了皮还挺难看出脾性的。 孟佼佼沉声问道:“阮姑娘,你昨夜到底有没有服侍殿下?适才在偏殿可有诓我?” 虽说她不该质疑,只是实在太奇怪了,小福子是赵聿身边的人,断不会说假话,既然昨夜赵聿没去傅绮欢处,那自然也不会去别的地方。 怎得这阮巧运气就比旁人好,在含光殿侍寝,要知道含光殿连她这个太子妃都没有留宿过。 阮巧神色惊恐:“臣女知错……” 只这一句,所以一切拨开迷雾真相大白。 孟佼佼烦躁的捏了捏眉心:“你为何要诓我说你昨夜侍寝?” 非要争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能得什么好。 阮巧瘫软在地,凄凄的道:“臣女,只是不想让傅良娣出风头罢了。” 第14章 事事为太子先 孟佼佼眯了眯眼轻声问道:“阮姑娘说的这话,似乎对傅良娣很是不满?” 看来阮巧早就看不惯傅绮欢了,两人在私下便结了仇,女人的嫉妒心还是挺强的。 阮巧楚楚可怜的捏着帕子倾诉道:“自打入宫,臣女便瞧不上傅良娣,她大字不识一个却能使得狐媚手段让旁人围着她转,臣女自幼苦读《女戒》《女训》深谙女子德行,傅良娣她德行有失,如何配侍奉太子殿下!” 孟佼佼眉心凝了凝。 一口一口德行,果真是万恶的旧社会,灌输的女德就和邪.教似的荼毒懵懂无知的少女。 傅绮欢听阮巧这话,指着她的脸沉声怒斥道:“你惯会扮可怜!别以为我不晓得当时那支紫玉钗是如何没得,你骗了钟尚宫栽赃在我身上,如今又想当着太子妃的面故技重施吗?” 阮巧瑟缩了下,半直着身子挪到孟佼佼身边,扯着她的裙裾:“太子妃,您要救臣女啊。”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孟佼佼今天可算是现场看了一场大戏,要是有瓜子凳子茶水就更好了,只可惜她现在被人抱了大腿轻易动弹不得。 孟佼佼视线落在紧紧抱着她大腿的女子身上,万分无奈的摇头:“你求我倒不如去求傅良娣去。” 古代的清官都难断家务事,这两位美人之间的暗斗她是插不了手,何况这件事是积怨已久才生出的事端,她更不可能解决了。 凡事都有因果报应,阮巧自己种下的因现在报应到身上了,她便是去抱张皇后的大腿都是无用功,除非傅绮欢肯原谅她。 而瞅傅绮欢这恼羞成怒的模样,这事儿恐怕难得很。 阮巧慌了神。 她哪儿晓得会闹得这样大,原本只想逞一逞口舌之快,言语上羞辱羞辱傅绮欢罢了,孰料她与她动起手来。 阮巧神色戚哀揪着孟佼佼的裙裾更紧了:“太子妃,求您了,一定救救臣女……” 孟佼佼打了圆场:“这事儿横竖你们两都有过错,我也不好偏袒谁,不妨这样你们给我个薄面,二人都给对方赔个不是,这页便翻过去了?” “太子妃……” 两人齐声唤道,俨然谁都不愿低下头妥协。 孟佼佼仍是道:“这儿是东宫主子可是太子殿下,你们也不想传到太子殿下耳朵里让他来处置吧。” 阮巧与傅绮欢对视一眼,皆窥见对方眼中的惊惧。 到底都是害怕身为太子的赵聿的。 少顷阮巧极其不情愿的起身,整了整衣衫发髻,当着孟佼佼的面屈身谦卑的道:“臣女无心妄语,多有失礼之处还请傅良娣宽恕臣女。” 傅绮欢亦福身回礼:“我言行也有冒犯,阮姑娘切莫挂怀。” 话到这份上了两人都各自退了一步。 孟佼佼眉眼含笑拉着阮巧带到傅绮欢面前,还招呼来了孙妙青:“入了东宫就都是自家姐妹了,有句话不是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这宫门深似海,自家人打自家人像什么样子,可不得姐妹同心?” 阮巧有些愕然眸中尽是些不以置信。 眼前这个满脸笑意握着她们手温柔得体的女子是谁。 她怀疑面前的太子妃许是人假扮的,说好的传闻中的恶毒善妒,揉不得沙子呢? 接下来小半个时辰,孟佼佼根据自己多年来看宫斗小说和宫斗剧的经验,费了些口舌滔滔不绝的跟三人谆谆告诫。 三人听的是一头雾水,完全没有悟到孟佼佼话中的精髓。 孟佼佼絮叨半晌仍未说完,待这时蓦地来人禀报。 小太监躬身,发出公鸭嗓的声来:“太子妃,皇后娘娘跟前的钱嬷嬷来传话,说让您去长乐宫一趟。” 孟佼佼原还有些不爽被人骤然打断说话,但听得是张皇后差人来禀,心提了起来。 阮巧三人展露了劫后余生的欣喜,忙各自福身行礼告退。 跟着来禀的小太监走到长乐宫的偏殿芷兰殿,孟佼佼实在想不通张皇后叫她来的缘由。 踏进芷兰殿侍奉在张皇后身边的周姑姑迎了上来:“太子妃,奴婢引您进去。” 周姑姑是轻易不会出面的,张皇后既命周姑姑来引孟佼佼,可见这事儿的严重性。 孟佼佼疑惑道:“母后这么着急叫我来是有什么大事吗?” 周姑姑在她耳边轻言:“刘贵妃和几位得宠的嫔妃都在殿里,太子妃进去了说话小心谨慎些。” 孟佼佼心下明了。 和赵聿成婚以来她还未见过宫里的娘娘,这回叫她来想必是为着跟几位后妃照个面。 孟佼佼拖着逶迤的长裙款步走进殿内,朝着殿内众人福身行了礼:“儿臣拜见母后、几位娘娘,母后万福,几位娘娘万福。” 张皇后淡笑道:“快起来吧,来人,给太子妃看座。” 孟佼佼在宫婢的服侍下坐到了靠近张皇后的位置,也顺势瞧清了殿内众位嫔妃的模样。 放眼望去她倒是没眼熟的,只是坐在斜对面的一位嫔妃看她的眼神满是轻蔑。 孟佼佼猜测这位就是这后宫最得宠的刘贵妃,也是二皇子赵衡的生母。 刘贵妃今逾四十还风韵犹存,妃红色缂丝锦缎制成的华袍裹着她袅娜纤细的身段,髻上琳琅满目的珠钗彰显着她的恩宠,面容姣好的她端坐在那说她二十岁亦不为过。 刘贵妃细细打量了一番孟佼佼,尔后她收回目光漫不经心的道:“臣妾听说太子妃为太子新添了几个侍妾?” 张皇后一愣,转着手中的佛串应道:“本宫倒没想到这事儿传的这么快,连贵妃你的知道了,纳侍妾的事本宫本不愿允的,奈何太子妃硬要添几个进东宫,本宫拗不过她才做主的。” 刘贵妃低首侍弄丹蔻,“太子妃嫁了太子就是不一样,事事为太子先,言行举止都得体不少。” 孟佼佼听出刘贵妃话中有话,只道:“这不过是儿臣应该做的事罢了,儿臣既嫁与殿下,就该恪守本分替殿下打点好东宫的事宜。” 刘贵妃凤眸冷冽的扫向孟佼佼:“太子妃当初和我家衡儿好时,可也是这番说辞。” 张皇后顷刻抹去笑意,喝道:“贵妃这话说的,衡儿和太子妃那都过去的事了还有何好说的。” 刘贵妃旋即轻笑讥讽:“皇后姐姐还真是护着太子妃,妹妹本不愿多说,只是看到太子妃不免想起从前的事来心有怨怼。” 第15章 狗男人上赶着要她去死 刘贵妃这话无疑是平地惊雷,殿内众人噤若寒蝉每个人脸上神色各异。 端坐在位上的妃嫔们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孟佼佼与赵衡之前那档子破事后宫人尽皆知。 赵聿未回宫时,她们便觉得孟佼佼会是将来的太子妃,无论是身世样貌哪哪儿都配得上彼时的太子赵衡,且两人郎有情妾有意的若是成婚谓一桩美谈。 然而后宫所有人谁也没有料到,十几年前以为离世的嫡出皇子赵聿还健健康康的活着。 更没想到孟国公府的这位千金是个趋炎附势之人,见着太子之位易主就见风使舵央陛下赐婚嫁给了赵聿。 刘贵妃恃宠而骄的性子妃嫔们司空见惯,只是这件事上刘贵妃未曾吱声,想也是因着永和帝训诫过她让她收敛脾气。 刘贵妃今见了孟佼佼,压抑在心头无处宣泄的怨气实是忍不住,这才说出这令人震惊的话来。 张皇后心头五味杂陈,但仍是柔声道:“缘分二字甚是玄妙,两个孩子有缘无分那也是没法子的事,贵妃还是莫要多想。” 与刘贵妃交情甚好的容妃忙出声道:“皇后娘娘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缘分缘分亦是讲究个先来后到的,臣妾只知道太子妃是先识得的二皇子,算起来还太子是抢了兄长的妻呢。” 张皇后眸色微沉,掌中的佛串攥的愈发紧了。 她并非不知两人之间曾有过的瓜葛,只是事已至此再论这些看似无心实则是恶意刁难孟佼佼。 刘贵妃别开眼,凤眸斜睨对面的娇人儿:“话虽如此,臣妾还是想知道,太子妃既然嫁给了太子为何还要戴衡儿送的簪子四处招摇,不妨予本宫个说法。” 众人的目光顺着刘贵妃的视线齐齐的落在孟佼佼身上。 孟佼佼眼皮突突直跳,她方才还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奈何殿内十几双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看此情形刘贵妃揪着原主和赵衡那段过往不放,不仅仅是记恨原主的见异思迁的行径更是想让张皇后以及她当着众人的面下不来台。 张皇后素来是个雍容得体的皇后,从不计较旁人的言语得失,这件事她应该不会再出声为她解围了。 “簪子?何来的簪子?儿臣从未有过二皇子送的簪子呀。”孟佼佼转而娇嗔的向张皇后撒娇,言明不明白刘贵妃所言之意:“母后,贵妃娘娘要儿臣给的说法是什么呀,儿臣愚笨不明白。” 刘贵妃待在后宫二十余年,孟佼佼这点小心思还是看得透的,她是想装傻充愣蒙混过关。 她当即嗤笑晃首,髻上步摇缀落的珠串随之曳过耳边:“太子妃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呢?” 孟佼佼眉梢微动,沉默了一瞬轻咬朱唇道:“贵妃娘娘直说便是,儿臣当真不知贵妃娘娘所言……” 做戏要做全套,她开了这头就不能轻易收回去。 刘贵妃见她嘴硬不肯吐露,觉得无趣倏然起身扬了扬衣袂:“臣妾先行告退。” 其他的妃嫔既见刘贵妃离坐,零零散散的告辞纷纷散去。 张皇后坐在主位面色灰白,沉声道:“佼佼,母后不想责怪你,只是这件事你做的实在不妥。” 孟佼佼柔柔福身,“儿臣明白,是该摒弃从前的物什,等儿臣回去就好生整理一番。” 被人捏着把柄的滋味确实是不好受,她回去就把有关赵衡的东西全部丢弃,省的将来心烦。 张皇后只幽幽叹了声。 见时辰还早,张皇后稍稍训诫了会儿孟佼佼才让她回去。 踱步迈出长乐宫,孟佼佼问起锦绣:“我殿里还留了哪些二皇子送的东西?” 锦绣忖度半晌道:“二皇子多时送给太子妃您的是些首饰钗环,带进宫来的也就那支玛瑙衔珠花簪。” 孟佼佼吩咐道:“回去替我把那支簪子给丢了吧。” 继续留着保不准哪天就成了她的催命符。 * 关雎宫,重华殿。 正中摆的香炉缕缕幽香燃起,赵衡撩开锦帐便见他母妃刘贵妃正坐软榻,玉容满是愁绪。 刘贵妃淡淡觑了眼他,“衡儿,你这会儿怎么来了?” 赵衡自行捡了杌子坐下,拢起宽袖:“儿臣刚从勤政殿出来,顺路来瞧瞧母妃。” 刘贵妃向他诉起芷兰殿的事,骂道:“孟佼佼那贱人真是不识好歹,当初就该让你趁早娶了她,如今哪还有赵聿的事,太子之位许还是衡儿你的。” 当初她便只看中孟佼佼背后的孟国公府才允的赵衡去靠近孟佼佼,谁能想到孟佼佼是这样的女子。 赵衡邪佞笑道:“母妃放心便是,赵聿夺了儿臣的太子之位,儿臣岂能放过他,他根基不稳现下是翻不起什么大浪,孟佼佼她虽碍不了事,只是她似乎还对儿臣有所挂念,或许咱们能借她的手铲除掉赵聿这块大石。” 刘贵妃明艳的凤眸微亮:“这才是母妃的好儿子,可惜当年若不是被皇后蒙骗,赵聿的性命又怎会留到现在,真是苦了你衡儿你,母妃恨不得赵聿他立马死。” 当年绸缪那么久,终究是百密一疏算漏了张皇后的娘家,留赵聿苟活至今,还让他夺了属于他们母子俩的地位权势。 赵衡安抚道:“母妃莫急,明日赵聿就会带孟佼佼去青州,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啊。” 刘贵妃素手抚了抚垂曳的步摇,“可有胜算?” 知道去青州施粥赈灾的人是赵聿时她还有些怄气,不过听赵衡这话她有些释然了。 赵衡眼尾冰寒,冷笑道:“他们想要活着出青州,怕是难的很。” * 天边泛起鱼肚白,晨雾随浮云轻飘飘的散去。 孟佼佼醒来,周遭就围了一群宫婢,她们扶着她起身为她洗漱更衣,又着急忙慌的送她出了东宫。 东宫朱红门外停着一辆黑楠木马车。 小福子穿着朴素的衣衫站在一隅,见她出来躬身道:“去青州所需的物什奴才都备好了,还请太子妃上马车。” 孟佼佼蹙着黛眉,诧异的道:“你说要去青州?” 赵聿这招先斩后奏打的孟佼佼是措手不及。 而且青州是个什么鬼,她从不记得原主有去过这个地方。 小福子点头道:“是的,太子殿下已在马车里候着了,还请太子妃快些上马车。” 来不及多问,在宫婢的簇拥下,孟佼佼狐疑的踩着小凳步上马车。 马车陈设华贵,车厢内铺着松软的狐毯,摆着案几的上摆着金贵的玉器。 孟佼佼抬眼间看见赵聿闲适的靠着车壁而坐,大掌捏的书册晃眼的很。 装的挺有模有样的,恨不能让人知晓他饱读诗书,是个勤奋学习的好太子。 孟佼佼很快镇定下来,问道:“殿下,我们缘何要去青州?” 她记得原著剧情里没这段,当时去青州的人是二皇子赵衡。 原著写了赵衡在青州收买人心,还笼络了青州的官员,回宫后深受永和帝器重,永和帝甚至动摇了改立太子的想法,因着赵衡的青州之行给赵聿带来不小的麻烦。 好在赵聿身为主角有主角光环护体,这件事不费吹灰之力就给解决了。 现在去青州的人换成了赵聿,不会是因为她整出的那些事造成的蝴蝶效应吧。 “父皇有旨,要孤去青州施粥赈济灾民,你也得同去。”赵聿不咸不淡的应声,打断了孟佼佼的思绪。 孟佼佼讪讪一笑,又问:“那此番我们去青州要待几日?” 赵聿撑着额,指尖轻点鬓角边的太阳穴:“少则七天,多则半个月。” 孟佼佼笑容凝固在面上,张开柔荑露出皙白的玉指,摆着指头算了算日子。 今日是三月初十,往后排下去快的话七天,那是到三月十七,慢的话半月得到三月末。 要跟赵聿独处这么久,这对孟佼佼而言不太妙。 “要这么久啊……”孟佼佼无意识的喃喃。 赵聿一手翻着书册,一手敲点撑着额,清冷的道:“太子妃若不愿随孤去,大可以到了渡口跳下马车,孤无妨的。” 跳下去?说得轻巧,狗男人是上赶着要她去死! 孟佼佼坐在软垫上,僵笑道:“妾怎会不愿呢,妾只是觉得一路舟车劳顿的,怕是不好……” 赵聿冷漠的无视了孟佼佼,他合上书闭着眸悠然的小憩。 孟佼佼轻咬朱唇愤懑的瞪了眼赵聿。 马车虽大但铺的软垫只能容纳两人,他一人身子就占了大半个软垫,孟佼佼只能侧身贴着车壁挪了过去。 马车平稳的行驶,孟佼佼闷在马车里觉得无聊,拾起赵聿看的那本书册看了起来。 书册上的文字满满当当占据两面,书着之乎者也那些孔孟之理,孟佼佼看这枯燥乏味的书是晕晕乎乎的,没多久也睡了过去。 马车驶到渡口,马儿忽然痛苦的嘶鸣,蓦地带动马车一阵剧烈的抖动。 马车内坐着的赵聿警觉的醒来,掀开帘子道:“发生什么了?” 小福子近到鸦青绉纱帘前:“殿下受惊了,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已经到了渡口,殿下快下马车。” 赵聿淡淡应了,回首正欲叫孟佼佼起身,却见她摔倒在地痛苦的揉着腰肢。 第16章 孤告诉你,你得逞了 孟佼佼舒缓了腰间的疼,双手撑靠案几晃晃悠悠的勉强起身,站直了身子她扶着疼的要命的腰。 上回被赵聿推时受的腰伤还未痊愈,这又摔了一回,她的腰遭受双重打击,直疼的她眼泪直流,一滴滴眼泪如玉珠滚落到颈上,孟佼佼难受的紧却也不好当着赵聿的面发作。 以袖擦拭眼角的泪珠,孟佼佼忍着疼走了几步掠过待在原地的赵聿迈脚欲下马车,掀开帘子的玉手还没伸到马车外,便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裹住。 孟佼佼皱眉往后看去,见赵聿铁青着脸,深邃的眸子里宛若藏着头猛兽怒不可遏的盯着她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不就比他先走出去吗,至于这样生气? 以为赵聿是气恼她比他先走出去,孟佼佼缩回探出马车的手低首礼让他:“殿下您先出去。” 赵聿一语不发,圈住她的细腰将她打横抱起,孟佼佼惊得忙环住男人的脖颈,挣扎喊道:“殿下千万别丢……” 她不想被丢下马车啊喂! “孟佼佼,如果这是你使得是苦肉计,那么孤告诉你,你得逞了。”赵聿喉头滑动,语气沉稳浑厚听不出丝毫感情。 孟佼佼埋首在男人的胸膛,唯恐男人把她扔出马车,攥着他的衣襟小声嘀咕:“骗你我又得不到便宜……” 赵聿低头瞥向怀里的娇人,原本冰冷的眸连他也不自知的多了几分温柔:“受了伤就别再逞强,孤抱你下去。” 赵聿用肘撩开垂曳的车帘,脚步稳健的踩着木板凳踏下马车,迎着马车外所有人的目光他横抱着孟佼佼走上近靠在渡口那艘雕梁画栋的楼船画舫。 两人妥当的登上画舫,孟佼佼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放下。 狗男人表现尚可,没有将她丢下马车还抱着她送到休息的隔间卧铺。 进到屋里孟佼佼紧张的轻扯赵聿的衣襟,“殿下可以放妾下来了。” 赵聿宛若未闻径自抱着她走到软榻,轻手轻脚的放她躺在软榻上:“好好养伤,孤有事待会来看你。” 孟佼佼满脸的莫名其妙。 * 湖色山光连接成一线,碧波荡漾的湖水掀起层层涟漪,潺潺的流水声轻飘飘拂过缓缓浮于水面的画舫,船身隐于云雾间。 徐徐的风吹过,飘起画舫船艄立着的那面金箔绣龙纹皇旗,船头熙攘的站立着几个高大威猛的侍卫,他们靠着船栏不惧朔风,目光锐利的望着远处的动静。 忽得画舫一个隔间传来惊喊声,侍卫们不约而同的撇首戒备的盯着声音的来源捂着腰间的佩刀随时准备出动。 细闻之后离隔间最近的那个侍卫不由面红耳赤起来,那是女子微弱娇柔的痛吟声。 “好痛,痛死了……” 孟佼佼趴在软榻上不住的痛吟。 这腰还没养几天就二次负伤,再这样折腾下去她可能后半辈子都要躺在榻上了,当一个瘫痪的人了。 锦绣弯腰取出药箱里祛瘀消肿的药,执着小小的瓷瓶她絮絮叨叨的道:“旧伤还未痊愈您就又添新伤,太子妃何苦作践自己的玉体?” 唠叨完锦绣褪去孟佼佼身上的小衣,抹了些药膏敷在孟佼佼后腰淤青处,轻揉慢抹等晕开膏药才松开手。 冰冰凉的药膏熨帖在后背稍缓和了点孟佼佼的痛意,只是药效升起时,滚烫的刺痛感袭来,她难耐的咬着身下垫的锦衾,憋屈含糊的道:“这伤全拜太子殿下所赐,若不是上回他推了我一把,我哪会受伤?” 锦绣拿出小狐毯盖在孟佼佼果露的玉背,“太子妃还是多多保重玉体吧,若不然今后如何养育小皇孙?” 孟佼佼努力抬首撅着嘴,没好气的道:“你这丫头净说些没影的事儿,我告诉你啊,宫里的小皇孙指不定从谁的肚子里出来呢。” 反正给赵聿生小崽子的绝对不会是她,等女主登场了她就立马走人带着钱去浪迹天涯,她才不要继续待在这破地方受委屈。 “太子妃不生小皇孙,是想白白让傅良娣她们捡便宜吗?到时她们哪个生了小皇孙欺压到您头上,您太子妃的位子就保不住了。”锦绣闷闷地阖上雕工精致镶嵌宝珠的锦匣。 孟佼佼微微扬起藕臂,握住锦绣白嫩的小手:“锦绣,你还是少看些话本吧。” 这丫头定是看多了那些斗来斗去关于宫斗的话本,才会这样担心她未来的路,看来她得让她戒掉看话本的瘾,省得她胡思乱想来折腾她。 锦绣驳道:“可不是从话本里瞧来的!刘贵妃和二皇子那不是摆在眼前例子么!” 孟佼佼歪着脑袋问道:“你提刘贵妃和二皇子做什么?” 锦绣神神秘秘的低头凑到她跟前,用几乎不可闻的声轻轻在她耳畔道:“奴婢也是从小厨房的宫女嘴里听说的,听她们说陛下曾有改立皇后的意思,还是二皇子出生时的事,好在皇后娘娘肚子争气后来生下太子殿下才保住后位,太子妃可莫要走皇后娘娘的老路。” 锦绣这话倒让给孟佼佼提了个醒,原书中刘贵妃和赵衡在赵聿登基后还不忘给他使绊子,书中大部分的阴谋都是母子俩动的坏。 按理说以刘贵妃母子俩的性子,是容不下赵聿的,可这回青州之行他们并无任何动静,有点不符合她们母子俩的行事作风。 她隐隐感觉到,他们的平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两人想是在憋着什么大招。 孟佼佼出神的想着,门扉轻开的动静都没有听到。 锦绣慌张的松开与孟佼佼交握的手,朝来人福身。 “太子……” 赵聿摆手示意她退下。 锦绣颔首没惊扰孟佼佼便走了出去,还细心的为两人关上门扉。 孟佼佼越想头疼,忿忿的用额头砸了几下软枕。 赵聿见她有些疯癫的动作,眼神变得寒凉:“你这是做什么?” “嚯!”耳闻熟悉的男声,孟佼佼惊得猛地坐起身,往后挪了几下。 原就松垮的穿在身上的的小衫顺着她的动作从肩滑下,外衫大敞绣着鸳鸯的红梅色肚兜露在外,衬的瓷玉的冰肌白如冬雪,春色外露勾人的景色让站在软榻旁的男人大饱眼福。 好半晌孟佼佼才迟钝的缓过神来转身拾起外衫披好遮住敞开的肚兜,瓮声瓮气的道:“殿下您事忙完了?” “嗯。”赵聿惜字如金,吐了一个字后便撩袍坐在软榻旁。 孟佼佼缩着脖子继续退,直到靠到墙角,“殿下有话直说。” 赵聿凝视她剑眉微挑,良久薄唇轻启:“去青州要行一天一夜的水路,这两天就劳烦太子妃与孤同屋共寝。” 孟佼佼杏眸圆睁,怔愕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她怯怯的问:“一定要吗?” 陪赵聿来青州已经要了她半条命了,若是还要和他同睡一间屋子,那她不得被生吞活剥。 猜到女子想法的赵聿豁然轻笑:“怎得?你怕孤再对你动手?” 孟佼佼坦诚的点了点头。 “放心,这几日以布施赈灾为要事,孤还不会杀你,只是你若惹怒了孤,孤难保……” 男人的话未说完,孟佼佼以伸手捂住他的薄唇,恍然不安的道:“殿下放心,妾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第17章 没有什么事情是比干饭更重要…… 赵聿紧看着女人捂着他唇慌张的模样不觉好笑,他抬手挥开她的软弱无骨的柔荑轻道:“记住你说的话。” 孟佼佼拍着胸脯笃定的保证道:“殿下只管放心大胆的去办要事,把妾视若无物便好。” 当个透明人她还是很在行的,她寻思只要她一动不动当个背景板站在那赵聿应该不会拿她怎样。 赵聿凉凉的目光别开,低声道:“待会儿用膳在前头隔间,别走错了。” 孟佼佼乖巧的颔首应了:“多谢殿下告知。” 送走狗男人,孟佼佼轻拍胸脯驱散心头的惊吓,又嫌弃的擦拭方才捂着狗男人的手。 心道狗男人莫不会把什么乱七八糟的病传染给她吧。 孟佼佼气恼的眼睛通红,想起自己雪上加霜的腰伤,她脸色更加不好了,亲切的开口问候狗男人:“混蛋赵聿,老是神出鬼没的!活像个黑白无常他怎么不去地府替阎王办事!” 到了用膳食的时辰,孟佼佼郁闷的心情有所好转,案上的佳肴抚慰了她身上的痛楚。 没有什么事情是比干饭更重要的。 呈给太子和太子妃的膳食要求极为精致细腻,做菜的厨子都是挑的宫里御膳房顶好的厨子随行,每盘菜不拘泥于多少而在于质量。 望着一大桌子的佳肴,孟佼佼眼馋的很,眼泪险些从嘴角流出。 出宫后规矩还是得依照宫里来,孟佼佼捏着筷子却不能自己动手挟需得让侍奉的宫人挟菜,一道菜还不能吃太多。 和狗男人吃饭破规矩屁事就是多。 她有点想念自己的揽月殿了,虽然离狗男人的寝殿特别近,只是在揽月殿时自己想吃什么吃什么。 得亏锦绣知晓她素日喜欢的吃食,侍候在侧尽给她添她喜欢的菜。 孟佼佼大块朵颐的吃着盘中锦绣添给她的菜。 锦绣连着给她添了好几次相同的菜,知她喜食那道肉糜鸡蛋羹特意舀了几大勺在她碗里。 “太子妃,这道菜不能再用了……”小福子望着碗里零星剩的残羹颤声道。 埋头苦吃的孟佼佼根本不予理会小福子的话。 小福子急的额头冒出几颗豆大的汗来。 这几日太子殿下胃口不佳,怕主子晕船的他特命厨子做的这碗肉糜鸡蛋羹,然而太子殿下一口未食反倒全进了太子妃的肚子,这可如何是好。 小福子硬着头皮上前打算再说一遍。 赵聿却使了个眼色给他,小福子立马躬身退居一旁。 孟佼佼吞咽下最后一口肉糜鸡蛋羹,畅快淋漓的搁下玉箸,像个刚吃饱的贪嘴小猫儿抚了抚鼓起来的小肚子。 赵聿纹丝未动案上的菜,执起斟满的茶盏呷了口:“太子妃觉得,那道肉糜鸡蛋羹滋味如何?。” 孟佼佼眉眼含笑,答道:“味道鲜美,殿下是该赏做这道菜的厨子。” 赵聿骨节分明的指捏着茶盏,清冷的道:“赏是该赏,不过该由太子妃你去赏。” 孟佼佼迷茫的看了眼赵聿,问道:“让妾赏?” 狗男人又想整什么幺蛾子,她哪来的东西去赏厨子。 赵聿放下茶盏晃动中浮在茶水面上的青叶沉于盏底,长指敲点桌案三下,给了小福子一个手势。 小福子顿悟忙上前道:“太子妃,这碗肉糜鸡蛋羹是奴才命人煮给太子殿下的,既然您吃了那……” 后话小福子没再吐露一个字,孟佼佼约莫知道小福子想说的话。 孟佼佼故作端庄的甩出干净的绣帕温温吞吞的擦拭嘴角,擦完她施施然起身,福了一礼:“妾吃饱了,先行告退。” 转过身欲要走时,她冷不丁冒出一句。 “宫里带来的那位厨子做肉糜鸡蛋羹的确很好吃,妾会替殿下赏赐他的。” 孟佼佼说罢潇洒的走出隔间,甩给狗男人一个纤细的背影。 小福子看着离去的娇人儿,怅然道:“殿下,要不奴才再让厨子为您做一道肉糜鸡蛋羹?” 赵聿坐在原处冷声道:“孤今日也不用晚膳了,早些安置吧。” * 入夜,雕花窗外夜色浓厚,如墨倾倒在苍穹,冰冷的月色下弦月如钩缀在天际,船桨划过湖水发出的哗哗声在耳畔清晰可闻。 孟佼佼瞪大了眼盯着悬在梁上照着月光的珠帘,一颗颗的数着。 这是她数的第五遍了,珠帘正正好好串着六百六十六颗珠子,凑成了个吉利数。 数完这一遍,孟佼佼也腻味了,双臂摊在两侧想放松放松,在听得身旁男人匀和的呼吸声后她更加睡不着了。 天亮不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她不太想等赵聿醒来,翻来覆去几下孟佼佼逼迫自己入睡,可身侧躺着的狗男人实在扰她睡眠。 她扶着隐隐作痛的腰缓慢的挪动身子爬到软榻边上,她翻动身子从软榻上滚下去,还顺手劫走一床锦衾铺盖在身上,将整个娇小的身子蜷缩起来包裹在锦衾里打起了地铺。 地上自是比不上垫了厚厚棉絮的软榻,又冷又硬不说还容易发生踩踏事件,可对于孟佼佼而言与其受苦受难躺在地上睡,都要比和赵聿睡在一道好。 安顿好睡得地方孟佼佼放下心来入眠,只是如此后果便是第二天醒来腰酸背痛,尤其是自己受了伤的腰疼的她撑坐都撑坐不起来。 可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躺在软榻上,锦衾却完好无损的裹在自己身上。 明明她躺在地上睡的,醒来却在软榻上见鬼了不成。 容不得她细想,腰间的痛楚催使孟佼佼起身,她憋着口气努力起身靠在软枕旁。 就在这时,靠近门扉的几扇雕花窗牖,投进骄阳倾泻进屋内的斑驳光影,赫然有人挡住这扎眼夺目的光晕。 来人轻叩门扉,长身玉立的站在屋外用清澈如水柔和的声唤道:“太子妃娘娘,可醒了?” 孟佼佼朝门外道:“醒了,有何事?” “臣可否进来?” 孟佼佼拢了拢外衫,见屋内无旁人便没那胆子唤他进来,只道:“你且等等。” 锦绣那丫头不晓得跑哪儿去了,孟佼佼无奈自己动手起身更衣,换了身妥当的衣服她才踉踉跄跄的走到门前推开门。 但见那宋九昭一袭竹青色织锦绸缎长衫风度翩翩的摇着折扇,看似轻挑的立在孟佼佼跟前:“太子妃,又见面了。” 孟佼佼两手撑着门,低声道:“我该称呼你为什么?宋先生?还是宋大人?” 眼前的宋九昭,孟佼佼脑海里还存着点印象,那天去给赵聿送参汤的时候这人也在,书中对宋九昭的着墨也不多只说他是为赵聿出生入死的谋士,至于这人从哪来的只字未提。 宋九昭淡笑道:“宋某出身市井虽有官职在身但还担不起大人两字,太子妃还是称呼臣为宋先生便是。” 第18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孟佼佼松开拽着门的手问道:“宋先生来有什么事?” 她没敢让宋九昭进屋,因为他看着委实不太像正人君子。 宋九昭收起折扇,眯眼看她:“受人之托,来为太子妃看伤。” 孟佼佼皱眉几乎是脱口而出:“是太子殿下让你来的?” 宋九昭含笑温声夸赞道:“太子妃果真聪敏一下就猜中了,臣确实是受殿下嘱托来为太子妃您瞧病,现在可以让臣进去了吗?” 说着他挪动步子欲要越过孟佼佼进到屋里。 孟佼佼张开双臂堵在门口:“宋先生你会不会医术我不知,但我不能放你进来,你回去和太子殿下说,我要女医来瞧。” 她信不过赵聿,又何况他身边的谋士。 宋九昭执着折扇的手一顿,旋即笑意再次浮在面上:“太子妃是怕孤男寡女,臣对你动手动脚?” 孟佼佼黛眉扬起,“宋先生有那胆子吗?” 宋九昭躬身作揖忙道:“臣多有僭越,不过太子妃还是让臣替您看看伤势,也好去向太子殿下交差。” 孟佼佼冷冷的道:“不用宋先生费心,我受的伤不碍事,你回去时回殿下说我没事便好。” 这举动颇有点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意思,她确信赵聿没安好心,指不准他私下知会了宋九昭命他来折磨她。 见她言辞激烈,宋九昭自不好多说劝诫的话,两人木讷的僵持在门口。 半晌过去,远处船栏回廊锦绣携了几位身穿医女服制的宫女往这边赶,看到堵在门口的两人她惊道:“太子妃您怎么出来了?” 孟佼佼忙问道:“锦绣你跑哪去了?” 睁眼醒来不见锦绣这丫头,她还以为锦绣丢下她跑路了。 锦绣回道:“小福子公公早前叫走奴婢,说太子殿下派了位太医来给太子妃瞧伤,命奴婢去带了医女来,奴婢刚把几位医女带来。” 孟佼佼身子一凛。 狗男人转性了?居然叫这么多医女来为她治伤,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沉下心来决定见招拆招。 孟佼佼退了一步干笑着道:“方才是我误会宋先生了,快些进来吧。” 宋九昭淡淡道:“太子妃多些戒心未尝不可。” 进了屋宋九昭摆放药箱拿出里头众多的瓶瓶罐罐。 孟佼佼揪着衣襟看着宋九昭动作,担心他会让她褪了衣裳给她检查身体,但她想多了,宋九昭并未让她脱掉衣衫查看她的伤势,而是放了个小枕给她诊脉。 手搭在小枕上,孟佼佼清眸焦虑的盯紧了宋九昭。 宋九昭双指搭在她皓腕上,细细为她把脉,静了一瞬他道:“太子妃脉象平稳,没什么大碍,多敷些药膏腰伤好的快些。” 孟佼佼一脸苦相的奉承道:“宋先生你的医术挺高明啊。” 她受的是外伤何须诊脉,照宋九昭这个诊脉她也能去装个蒙古大夫去坑蒙拐骗。 宋九昭诊完脉开了两幅活血通络的药方,又嘱咐一侧医女照料孟佼佼的事宜,一番忙碌下来连宫女递上的茶都没顾得上喝。 “太子妃,臣给您开了两副药,接下来你每日外敷这个药,此药有奇效不出三日保管你腰上的伤痊愈,这另一副药是内服的丹药,每日晨起用一颗。”宋九昭推给孟佼佼几个小瓷瓶,一一说给她听。 孟佼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道:“劳烦宋先生了。” 她才不会乖乖吃药,这在她眼里宋九昭送来的药宛如□□,是送她走得药。 宋九昭笑着道:“太子妃客气了。” 孟佼佼看气氛略显微妙,开口寒暄道:“宋先生认识太子殿下多久了?” 宋九昭边收着药箱边道:“太子妃何故问臣这个?是想要问太子殿下从前的事吗?” 孟佼佼撇首道:“客套话随口问的罢了,宋先生不愿说无妨的。” 她随口问上一句罢了,爱说不说她也懒得听。 宋九昭轻轻一笑,大约晓得她的意思,她温声道:“算起来,臣跟着殿下已有十年了。” “十年?日子还挺长,那我斗胆问宋先生一句,殿下的脾性从以前就是这样吗?”孟佼佼接着话顺杆往上爬,试探的问起他赵聿从前的事。 宋九昭神色莫测,默了片刻他道:“太子妃和太子殿下相处那么个日日夜夜,难道连太子殿下的脾性如何都没摸透吗?” 孟佼佼一噎,端起茶盅佯装品着香茗:“我与殿下成婚才没几日,哪摸得透……” 宋九昭嗅着四溢的茶香,笑道:“臣怎么记得太子妃在与太子殿下成婚前,两人便相识还两情相悦郎情妾意,还有一事臣早前就想问了,太子妃当初为何要离开太子殿下?” 孟佼佼一顿,闪烁其词答道:“自然是合不来才分开的,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宋九昭心下明了却不点破,只道:“原是这样,臣还以为太子妃是为着和二皇子殿下定下婚约才与太子殿下分开的。” 孟佼佼咳了咳掩饰尴尬:“跟二皇子定下婚约纯属意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没有法子。” 这口黑锅只能让原主爹妈背了,她说的其实也不假,孟国公府原就对原主的婚事极为上心眼界也高的很,在原主及笄时就变着法子挑选良人,若非原主父母的推阻原主现在许还在闺阁里精挑细选男人呢。 宋九昭甩开折扇轻点下巴,闲散的说道:“老天爷不公的事多了去了,可见太子妃也深受其害。” 孟佼佼讪笑道:“说的没错。” 宋九昭小坐了一会儿,喝尽茶盏中的茶再自行离去。 正午艳阳高照,金线越过云霞照耀在船头,晕出一片璀璨金黄。 宋九昭踩着光影走在船头夹道上,没走几步便与赵聿两人在船头夹道相逢。 风拂起宋九昭鬓边的几缕碎发,他倚靠船栏轻声道:“殿下命子砚办的事都办妥了?” 赵聿垂眸应道:“都办妥了,午后到达青州子砚会与我们会和。” 宋九昭沉吟:“殿下打算带太子妃去么?” 时值初春青州那苦寒之地霜寒犹在,大男人穿了厚实的冬衣都受不了,太子殿下还带了太子妃去,太子妃那娇柔的身子能撑得住么。 赵聿看了他一眼,心神不定的问道:“她伤势如何?” 宋九昭犹豫刹那还是照实说道:“伤臣未瞧见,但看太子妃的气色尚可,想来伤不大要紧,臣也开了些方子给太子妃,不出三日她的伤能好。” “那便好,有她在咱们行事也方便些。”赵聿眸含讥讽,他又冷声道:“等到了青州,你替孤看着她。” 宋九昭担忧道:“殿下不让子砚去看着太子妃吗?” 他花拳绣腿的功夫怎能比得上出身武家的段子砚,他护得住自己可不护住旁人。 赵聿道:“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若他预料的没错,赵衡近日会有大动作,他们得早做打算。 宋九昭微微颔首应了,忽得想起一事道:“臣方才为太子妃诊脉时发现一事有些奇怪。” 赵聿眸色深幽的看向宋九昭,“她怎么了?” 宋九昭压低了嗓音沉声道:“臣发现,太子妃的右腕有一处红痕,那红痕细察才能瞧见,那红痕所呈的图案,像极了当年殿下遭受厌胜之术残害身上所生的红痕。” 赵聿怔愕,随即手握成拳藏于袖中:“你可看清了?” 宋九昭眉宇凝成一团:“臣对此了解甚少,太子妃腕上的红痕到底是何物极难判断。” 他也是诊脉时无意间瞧见的,他原浑不在意方才想起其中关窍。 赵聿面色阴鸷,薄凉的轻吐道:“到了青州,你找机会看清楚,若是确定是受厌胜之术所生的红痕,就将太子妃送去永福寺。” 宋九昭敛眸道是。 第19章 饿殍遍地瞧着怵目惊心 青州临近京城傍水而立,走水路一天一夜足矣。 孟佼佼万分庆幸她不必憋屈的待在画舫看赵聿脸色行事。 靠近青州,忽然变了一个天。 当画舫缓缓停靠到渡口,一簇簇雪花纷纷扬扬落下附着在地上白茫茫一片,汇成一副突兀的春景。 阳春三月本该是春暖花开,生机盎然的季节,然在青州这样的场景不复存在,青州的天依旧沉浸在隆冬雪天,放眼望去一片银装素裹。 众人步下画舫,凛冽的朔风迎面刮在脸上剜的脸生疼,无端的寒意迫使孟佼佼裹紧身上的狐裘。 因他们来的匆忙事先未知会青州知府,此时街道上没有马车停驻众人只能步行前往青州知府衙门。 踩在霜雪积成的小道,一行人乌泱泱的走在青州的街巷,亦步亦趋的缓慢走着。 街巷小道路边行走的百姓屈指可数,唯剩的几个行人皆是双颊凹陷瘦骨嶙峋,他们穿着单薄脸冻得发紫,街道两边饿殍遍地瞧着怵目惊心。 孟佼佼被眼前的惨状所震慑住。 她生活在现代的时候住在南方,冬天遭受到的都是法术攻击,冬天有时有雪但多的时候是下雨潮湿又寒冷刺骨,冬季无论在屋里屋外都要裹得严严实实。 青州的雨雪霏霏是以现代南方的刺骨潮湿加上北方的物理冰雪攻击双重夹击,其威力可想而知。 这样天寒地冻的天,若非为了生计他们是不会不要命的跑出来的。 风雪飘摇不停,经过的商铺大门紧闭门外扬的牌匾旗帜都染上厚厚的雪。 走了一段路前方的巷子被厚雪堵住,随行的队伍里几个精壮的侍卫持刀上前清扫积雪。 就在这档口不知从哪窜出来一个穿破棉袄扎着双丫髻的小女童,她身边没有大人照看,磕磕碰碰的在雪地里滚爬着。 半个小身子埋在雪地里,她扑腾通红的小手费力的挣扎。 锦绣看见女童的可怜样怜悯之心顿时升起,她松开扶着孟佼佼的手上前想要扶起那小女童,她跑到女童身边,刚伸出手她便被人撞倒在雪堆里。 撞她的人是个满头飞雪面容枯槁的妇人看着似乎年岁有些大,她怀抱怀里的孩子凄厉的喊道:“别碰我的孩子,你们这群狗杂种!” 孟佼佼弯身拉起摔倒的锦绣,柔声对妇人道:“你别怕,我们只是看你孩子摔倒了想扶一把。” 妇人赤红的双眸像护崽的母狮怒目瞪着他们,啐道:“你们休想骗我,你们这些外来的人做的恶事还不够多吗!” 望着妇人癫狂的模样,孟佼佼忙拉过锦绣退离妇人几丈远:“我们走远些……” 妇人兀自抱紧女童,瞥她们的眸光带着怨恨。 赵聿见状携宋九昭来到妇人跟前,他蹲身轻声向妇人问道:“我们是来帮你们的,青州发生了什么事,这位夫人能否与我说说吗。” 妇人俨然还带着戒心,她抱起哭啼不已的女童蹒跚的站起身欲走。 宋九昭先她一步,挡在妇人面前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包裹完整的纸包,“夫人不愿说也无妨,这些你带回去吃些。” 妇人怔愣片刻,垂首接过纸包。 纸包拿着热气腾腾的想是才出锅便包起来的,妇人久久不能回神。 宋九昭给赵聿使了个眼色,赵聿敛眸踱步走到妇人身旁拿出几锭散碎银子塞到她手中,“我身上散碎银子不多,夫人你带着孩子多有不便,这些姑且先用着吧。” 妇人眼眶湿润,放下怀中的女童,拉着她同她一道跪地言谢:“多谢恩人救命,大恩大德小女子此生只能来世再报。” 赵聿虚扶起妇人:“夫人无需多谢,快起身。” 妇人颤巍巍的拉着女儿起身,眸含泪水凄楚的道:“恩人,你实在不该来这。” 赵聿狭长的剑眉紧蹙,沉声道:“为何这么说?” 妇人梨花带雨的答道:“自打入冬青州这雪就未停过,青州的百姓是饥寒交迫,这事儿本该上奏到御驾面前,可知府大人瞒下不报,我夫君是个刚烈性子他带着同村的几个同僚去找知府大人讨要说法,谁承想他们知府衙门的大门都没进去,便叫知府的衙役活生生打死了。” 言到痛处妇人泪流不止,温烫的泪珠在冰寒的天里凝成泪痕,她抽噎了下继续道:“在那之后无人再敢提及,可没过多久青州莫名多出了些外乡人,他们进了青州大肆烧杀抢掠,更有甚者掳走稚童,如今这青州不是人能待的地方。” 妇人戚哀的默叹,她们母女俩苟活至今全靠她亡夫所留的粮食以及些多年积攒下来的银钱,若不然她们母女要活活冻死在这。 赵聿闻言脸色阴沉浑身散着戾气。 事态远超出他的想象,青州的灾情比奏折所述还要严重,他们所带来赈灾需要的银钱以及粮食根本不足以支撑救济所有百姓。 赵聿复又问了妇人几件事,从她口中清楚青州的境况后他差了一名侍卫送母女俩回家。 雪越下越大,晶莹的雪花片片缀在赵聿厚实的大氅上。 孟佼佼还是头一回见赵聿神色如此落寞,方才妇人的话她也听的八.九不离十,她知道青州的雪是天灾,但没想到青州处境这般悲舛,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话放在青州这着实应景。 她移莲步走到赵聿身边,温声道:“雪势渐大,殿下咱们还是去寻个歇脚的地方再商议对策也不迟。” 宋九昭听得这话当即附和道:“殿下,太子妃说的没错,您先保重身体才能想法子解决青州的困境。” 赵聿转身负手而立,轻瞥身畔裹在狐裘里露出半张小脸的女人,淡淡道:“就依你们,找个干净的客栈落脚吧。” 他们步行赶了些许路才找到一间燃着灯火的客栈,推门走进客栈,风尘仆仆的几人带进屋里许多雨雪,客栈大堂烛火昏黄,各类陈设简朴雅致,空荡荡的大堂一个客人都没有更显清幽。 正坐大堂的小跑堂百无聊赖的支着脑袋,当他看见乌泱泱的一群人围在客栈门前,喜不自胜的朝里喊着: “掌柜,来大客了。” “嚷嚷什么?来客就来客有什么好稀奇的?”未见其人但闻其声,女子娇媚的江南软语令人为之酥软。 孟佼佼询声瞧去却瞥到身影娉婷的女子缓缓扶着木栏袅娜的踏下楼梯。 婉月慢慢走到孟佼佼面前,握着雕以花蝶嬉戏图的团扇凝眸抿唇与她相视,两人对视良久婉月攥住玳瑁扇柄扇面遮脸,笑道:“姑娘瞧什么呢这样出神?” 孟佼佼蓦地收回打量的眼神,“冒犯了,多有得罪。” “不碍事。”婉月勾唇浅笑绕过孟佼佼,她来到小跑堂身边当着他面笑盈盈的对屋里的人道:“几位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宋九昭替众人答道:“住店,你们客栈有多少空的厢房我们都要了。” 说罢宋九昭从怀中拿出沉甸甸的金子摆在桌案上。 婉月盯着金子眼色一凛,她转动扇柄细细思量,良久她猛地拿扇敲打小跑堂的脑袋:“懒骨头!还不快起来迎客!” 小跑堂捂着脑袋低头忙领一行人上楼去厢房。 客栈看似庙小内里却宽敞许多,今日下画舫浩浩汤汤共有三十余人,客栈厢房容纳他们这几十号人绰绰有余。 空房有的多余,孟佼佼自是不愿再和赵聿挤在一间屋子,她当机立断择了楼上角落最僻静的厢房小憩。 厢房内锦绣泰然自若的收拾着从画舫搬出来这几日需要更换的衣物,孟佼佼则在厢房来回踱步。 “太子妃,您有心事吗?” 锦绣收拾完衣物见孟佼佼还在转着圈的踱步,不由问道。 第20章 成为他的刀下冤魂 孟佼佼心不在焉的回道:“算不得心事,只是有些发愁。” 她来到这青州就莫名心慌,总觉得青州这个地方阴森森的,不知是因为看到青州百姓凄苦的惨状感同身受还是说另有别的缘故。 锦绣轻声道:“太子妃是愁明日去施粥吧,奴婢也有些担心呢,这青州冷的出奇,咱们带的衣物都较为单薄,您要是去施粥穿这身可不行……” 她小嘴叽里呱啦一停不停的说着,念叨的尽是些明日施粥的事。 锦绣正说得起劲,忽然‘咚咚咚’三下敲门声隔着门扉响起。 “是谁?” 锦绣一看有人影在外,忙近到门前。 厢房外婉月软声答道:“我是这客栈的掌柜,特来给两位送晚膳的。” 孟佼佼颔首示意锦绣将人放进来。 锦绣当即轻开门引了她入内。 婉月双手端着承盘掠进厢房,孟佼佼先闻到的不是饭菜诱人的香,那是一股道不出的幽香。 香味恬淡却掺杂丝丝檀木的香气两者混在一起扑鼻袭来,窜入鼻尖刺鼻的紧,孟佼佼不适的掩了掩鼻,“掌柜您熏的香是什么香,这味道我有些闻不习惯。” 婉月挽唇浅笑,越过她搁下手中承盘,手脚伶俐的又解下腰际系着的镂空花鸟银纹鎏金熏球捻着银链给她瞧:“姑娘想是说这个吧,这熏球香囊里搁着我家祖传的香料,味道比平素那些浓厚些。” “姑娘若闻不惯我拿藏起来便是。”垂落的银纹香囊在孟佼佼清眸前摇晃了几回,婉月当着她的面绕起银链藏进袖口的小袋中,“姑娘是打哪里来的来的?来咱们青州是打算做什么?” 孟佼佼思忖这婉月是想套他们的底,便道:“我们从京城来,至于来此地所谓何事,还恕我无可奉告。” 婉月噗嗤一笑晃着团扇,散出扇内嵌的淡香:“青州这场雪下了足足三个月,想姑娘也不是来赏玩的,不过我有些好奇,姑娘和方才大堂那几位青年才俊都是什么关系?” 孟佼佼撇清关系敷衍道:“他们与我是同乡,我们一行人途径青州顺道来歇歇脚罢了。” 婉月团扇遮挡住半张脸,似笑非笑的道:“你们敢来青州歇脚,胆子真是大呢。” 孟佼佼感到困惑,便问:“掌柜这话何意?青州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先前妇人和赵聿的谈话她也听到了,隐约清楚这青州的境况,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知府不作为勾结强盗烧杀抢掠欺压百姓,百姓过得苦不堪言,想要抗争搏命却没有法子。 婉月凤眸低垂,叹了口气:“这世道艰难,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我还是要提点姑娘你一句,夜半子时千万莫要入睡,否则阎王爷会来取你的命。” 锦绣被婉月这话吓得一颤双腿有些发软,但她还是壮着胆拽住孟佼佼的衣袂带她到边上安全的地方。 孟佼佼轻拍锦绣的发抖的身子安抚,温声道:“掌柜你别吓唬我们,我们初来乍到的,也没做过亏心事和恶事,阎王爷为何要来索命?” 婉月顷刻收起脸上的笑意,漠然起身告辞:“信不信是姑娘的事,话我已经带到,姑娘好自为之吧。” 孟佼佼透过窗棂瞅了瞅屋外的天,白花花的飞雪仍在飘摇。 她觉得婉月的话不无道理,这样寒冷的天指不定阎王爷就来抓人去冲业绩了。 * 夜半子时,轩窗外耸立的枯木凋零它身上的最后一片凝结成冰的枯叶,乘着飞雪枯叶旋了个来回,浮到轩窗木围。 孟佼佼谨记掌柜的话没敢沉睡她闭眸假寐,只是烧着地龙暖炉的厢房烘的暖洋洋的令她昏昏欲睡。 朔风哀哀敲打着轩窗,风势实在太大,脆弱的支摘窗到了难以支撑的地步,砰的一声,支离破碎那片枯叶亦随风飘进厢房,垂帷的青纱帷帐微微晃动。 剧烈的声响惊醒了孟佼佼,她睁开眼抱紧被子盖住瑟瑟发抖的身子。 压抑感渐渐逼近,只见暗夜中一道银光闪现,千钧一发之际,孟佼佼翻身敏捷的躲过了黑衣刺客的暗袭。 黑衣刺客落了空,刀直挺挺的嵌在床榻上,孟佼佼趁他拔刀的功夫大声喊了起来:“来人!抓贼!” 黑衣刺客明显愣了愣,他迅速拔出嵌在榻上的长刀,拖孟佼佼下榻冰冷的刀直抵她白皙的玉颈,锋利的长刀狠狠的在她颈上划了一道,伤口涌出的血珠像断了线的红珠浸湿她的衣衽。 孟佼佼疼的厉害不敢胡乱挣扎,生怕惹怒刺客成为他的刀下冤魂。 黑衣刺客拖着她走了一段路,暗夜中孟佼佼隐约看见了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锦绣。 孟佼佼心一紧,开始在脑海里想对策,就在她绞尽脑汁想办法时,一窝蜂人闯进厢房,为首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手疾眼快擒住那贼人压制在地上让他动弹不得。 “太子妃您没事吧。”宋九昭手持青铜烛台疾步走到孟佼佼身旁。 孟佼佼抬手捂住淌血的伤口,摇首道:“受了点小伤,宋先生先替我去瞧瞧锦绣的伤势。” 宋九昭应声迈步蹲身查看锦绣的伤情,“锦绣只是昏厥过去,没有受伤。” 孟佼佼长吁了口气,“她没事就好。” 锦绣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她定会自责死。 “这个贼人怎么处置?”孟佼佼骤然问道。 夜色下宋九昭的表情看不大清,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道:“臣先带你去太子殿下那吧。” 刺客的事他们自有安排,现下要紧的还是保护太子妃的安危。 孟佼佼张了张嘴想要拒绝。 去找赵聿她还不如被那刺客杀死。 宋九昭没留给她说话的机会,唤来两三个侍女小心地扶起她轻缓的搀着她步出满室狼藉的厢房。 不久人三三两两散去,宋九昭吹灭手中烛台的烛火,对地上无法动弹的黑衣刺客淡淡道:“我人已经让他们散了,你且说说是谁派你来的吧,你跟着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第21章 要怪就全怪那个狗男人【一…… 刺客嘴硬的很,双唇紧抿愣是不肯吐露半个字。 宋九昭极有耐心,点燃屋内的烛台照亮整间屋子,撩袍坐于刺客面前,他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是谁,你的主子命你来刺杀的不是太子妃,而是太子殿下吧。” 刺客啐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既然来了就没想着活着出去。” 宋九昭挑眉,从容不迫的道:“你想死我大可以成全你,但我觉得你实在可怜,为主子搏命你的主子却等着你死。” 刺客沉着脸嘲道:“你的激将法对我没用。” 宋九昭站起身淡笑道:“无用也好有用也罢,我说的句句属实,你很聪明但你的主子不会善用你,你白白为他丢了命这不值当。” 刺客似被说动了,舒展了绷紧的身子,侍卫见状松开箝制住他的手。 宋九昭摆手示意侍卫退下,厢房内唯剩下他与刺客两人,宋九昭继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说。 刺客褪去身上展露的锋芒尖刺,低声道:“你信得过我?” 宋九昭笑道:“信不信得过得看你的诚意,你若据实说了,我保你全家无虞并不难,太子殿下心善不会做出伤人性命之事,你大可放心。” 刺客沉吟半晌道:“口说无凭,你区区几句话便想蒙骗我?你以为我是三岁稚童,信得过你这话?” “既如此我们不妨打个赌,这赌局你若赢了,我会不伤你分毫放你走,若输了,你但凭我们差遣,这桩买卖你总不亏吧,你觉得如何?”宋九昭看费了许久口舌还是无法说动他,只能退一步择了后头的办法。 刺客闯荡江湖多年,但赌局这种东西从来没有沾染过半分,对宋九昭的话他犹豫了一下,良久他道:“你说……” * 随行的医女引路带着孟佼佼来到赵聿的厢房,手捂着不住渗血的伤口,孟佼佼脚步虚浮的踏进厢房,厢房里空荡荡的不见赵聿的踪影。 漆木桌案上两盏茶泛起薄雾,想是人才离去不久。 医女扶她坐下,端来盛满热水的铜盆润湿帕子拧干轻轻擦拭孟佼佼染血的玉颈,帕子触及伤口孟佼佼痛咬紧牙关。 医女清理完伤处的血迹忙往备好的药箱里取出金疮药白色的药粉敷在伤处。 灼热的痛意袭来,孟佼佼痛的眼角逼出了几滴泪珠缀在羽睫,她憋着痛意,待侍女覆完厚厚的药粉绕着她的颈子缠了几圈纱布。 医女做完一切弯身禀道:“太子妃,这几日伤口千万不要碰水,若需要换药知会奴婢一声。” 孟佼佼素手覆在纱布上,颔首应道:“我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经了一遭生死攸关的惊魂时刻,孟佼佼是彻底没了睡意,半躺在硬邦邦的木板榻上,她闭目养神。 少顷门扉推移,孟佼佼猜到是赵聿推门进来了,她睁开眼目视赵聿翩翩走进厢房。 赵聿神色严肃,连施舍给她一个眼神的机会都不给。 她方才生死攸关差点没命,狗男人没有来看她就算了,现在连装样子都懒得装吗??!! 孟佼佼懊恼的很,又不得不直起身子谄媚的讨好道:“方才的刺客吓坏妾了,殿下你无事吧。” 赵聿斜她一眼:“在孤面前不必装模作样。” 今夜刺客行刺一事,他早和宋九昭料想到,他们前来青州以赵衡的性子今晚定有动作,他未雨绸缪想着一网打尽。 可偏偏孟佼佼今夜与他划清界限独自睡在离他极远的厢房,若说孟佼佼她对赵衡的行动不知情,他是不信的。 孟佼佼哂笑道:“殿下再说什么?妾都是肺腑之言,只要殿下您无事,妾受的这伤倒是值当。” 狗男人倒是精明看穿她是装模作样,可她才不会承认! “哦?太子妃如此舍命,倒成了孤的不是?”赵聿阴恻恻用冷冽的眸剜她,似要将她拆吃入腹,“太子妃是如此想孤的?” 孟佼佼索性破罐破摔:“当然是殿下的不是!妾受了伤殿下一句话都不问吗,依妾看妾这伤是白受了,殿下根本就没有把妾放在眼里,保不齐刺客一事也是殿下指使的!” 泪眼婆娑的诉了一番苦楚指责狗男人,孟佼佼拽着垂曳的纱幔哭哭啼啼起来。 而狗男人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孟佼佼心里有无数句‘亲切’的问候。 ‘狗男人’赵聿怡然的执起留有余温的茶盏,凑到唇边准备品茗。 孟佼佼气急败坏,她伸出裹着纱布的脖颈就着赵聿的手喝下他茶盏里的茶水。 赵聿双眸晦暗,幽幽说道:“方才九昭喝过这杯茶。” ‘噗’的一声,孟佼佼吐出含在嘴里的茶水,带着茶叶的茶水不偏不倚全部喷在赵聿的俊脸上,瞬间给他画了个茶水妆。 赵聿抬袖忿忿擦去脸上的水泽。 孟佼佼暗道不好,蹲身伏在他身前,撕开衣袂一角手忙脚乱的擦着他的脸,动手擦拭拭她还报复性的用了点劲挫的他脸通红。 “殿下无事吧,这茶烫不烫呀。”孟佼佼皱着眉一副担忧的楚楚可怜的样,仿若适才犯事者并非她。 赵聿脸被孟佼佼挫的生疼,他愠怒的攥住她不停揉搓的手,“孟佼佼!你快给我住手!” 孟佼佼剪水瞳眸沁润泪珠,怯怯的道:“殿下,妾又怎么了……” 赵聿:“……” 孟佼佼的阴阳怪气成功的恶心退了赵聿,他腾地起身漾着衣袂大力推开紧闭的门扉走了出去。 看着狗男人消弭在视线,孟佼佼思绪乱如麻。 狗男人反常的举动肯定是认为刺客一事与她有关,她就这样无缘无故被泼了盆脏水。 要解决她现在的困境实在是棘手,赵聿已经无法信任她,那厢的赵衡又藏着一肚子坏水,她那条路都不好走。 孟佼佼脑袋里乱糟糟一片,坐在榻上出神的打算着后路。 * 锦绣晕乎的躺了一晚上,在隔间休息到天明,次日起身生龙活虎的赶到厢房照料孟佼佼。 “太子妃,该起身洗漱了。”捧着铜盆,锦绣越进厢房,话音方落铜盆应声落地,盆里的水倾泻出来,“太子妃您这是怎么了?” 坐在榻上的孟佼佼面容憔悴,眼下是黑沉的乌晕。 孟佼佼嘶哑着声道:“昨夜没睡好。” “都怪奴婢,奴婢不该睡得那么死的……”锦绣疾步走到榻边,自责的耷拉着脑袋。 她昨夜若是迟些睡,守夜再警惕些太子妃也不会受伤。 孟佼佼柔声安抚:“不怪你,锦绣很尽责。” 要怪就全怪那个狗男人! 第22章 赵聿那个狗男人【二更】…… 孟佼佼呼呼的喝着瓷碗里冒着热气的热粥,一碗粥入肚裹了腹暖和了胃她豪爽的抹去唇边残留的粥渍。 锦绣顺手接过她手中的空瓷碗,摆在承盘中和其它空碗叠在一起:“太子妃还要再添一碗吗?” 孟佼佼摸了摸鼓起的小肚子,摇着脑袋道:“不喝了,再喝下去我肚子可要撑破了。” 她心情不好时就喜欢吃东西发泄,念忌青州粮食珍贵她只敢要些清粥喝,这粥还不能放太多米,虽说是喝粥其实是喝热水。 锦绣瞅向她微微隆起的小肚子,忧虑的问道:“太子妃,您喝这么多,身子受得住吗?” 她家太子妃何时这般能吃了,一下子喝了三碗粥,住在府邸那段日子太子妃吃的可比后院打鸣的鸡吃的还少,平素半碗粥都只尝两口。 孟佼佼嗔怪瞥她,揶揄道:“你觉得我吃的太多?” 锦绣闻言惶恐的垂首:“奴婢没有,只是怕太子妃您吃多了积食,待会还要去施粥,您在殿下面前失礼也不好。” 孟佼佼撑着案几站起身来,“锦绣你就放心吧,我有分寸的,我们先去下楼去找殿下吧。” 两人步出厢房,拐过回廊走下楼,客栈大堂空荡荡的,只有个杂役在清扫石砖地。 锦绣困惑不解的道:“咦,方才奴婢去取粥时还瞧见人都做满的,怎的这会子都不在了?” 孟佼佼黛眉颦蹙,狗男人莫不是趁着她喝粥的那段时间卷铺盖走人了。 混账的狗男人!他就是没脑子的狗东西,骂他狗都侮辱可爱的犬类生物了,他不查清楚细节就栽赃给她!还想让她自生自灭! “哎呀,姑娘幸亏你还在。”孟佼佼正怒骂狗男人骂得起劲,婉月一脸关切的迎上前道:“听说昨夜来了个刺客,姑娘受伤了可严重?” 孟佼佼立马敛去怒意淡笑道:“多谢掌柜关心,我的伤势不重昨夜擦了药好些了。” 婉月紧张道:“姑娘身子若有什么不适,千万别藏着掖着只管告诉我,我虽不会什么医书但偏帮着你换药我还是能帮得上忙的。” 孟佼佼腼腆的笑道:“那真的劳烦掌柜了,说来昨夜那刺客定然毁了客栈不少物件吧,需要还多少银两掌柜和我说我现在还你。” 婉月掩着嘴低笑道:“姑娘不用担心,同你一道的几位同僚替你还了账,他们人还挺好的,尤其是那穿着锦袍的公子,出手阔绰还命我好生照顾你呢。” 孟佼佼俏丽的玉容有些呆愣,她道:“是那个性子温和的公子吗?” 能吩咐掌柜的照顾她的,她猜也只有宋九昭了。 婉月点头默认了。 孟佼佼心底有些许失落,很快她转圜回来。 想想也是,赵聿那个狗男人怎会那么好心的替她付账,不让她自己付账她都要感恩戴德了,思及此她怒火更甚。 婉月看着孟佼佼逐渐扭曲的玉容,凤眸微转:“姑娘在想什么呢?” 孟佼佼意识回笼,道:“没想什么,只是在想青州这场雪何时能停。” 她的魂不守舍婉月看在眼里,她喃喃自语道:“我呀,其实并非青州人,我原同你一样是从京城来的,听闻青州富硕为了谋出路才来这青州开这间小小的客栈,谁曾想遇到这样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灾,老天爷还真是不开眼。” 婉月边说边挪着莲步移到支摘窗旁,支起窗子客栈外的雪景一望无垠,放眼看去望不到尽头,前方庭院的小道积雪堆积成一座小山挡在前头。 “青州境况如此艰难,你们就没想过逃离这吗?”孟佼佼纳闷的问了句,连绵雨雪不止,像婉月这样不愁银钱的人应该会迫切的逃离青州。 婉月垂眸戚哀的笑道:“若能轻易出的了青州,姑娘以为我愿意留在这吗?知府大人压根就不许我们出青州,他自个儿在府里吃香的喝辣的,置百姓的生死不顾,青州的百姓怕挨不过这个冬日了。” 孟佼佼愣住,青州县衙腐败书中倒是稍稍提及过,她以为只是一桩再简单不过的事凭男主一人就能迎刃而解,如今看来青州的形势严峻不容小觑。 * 青州知府衙门正门偌大的匾额碎成两半掉在石阶上,堆积厚雪的石狮子被砸的零零碎碎看不清原来的样子。 可想而知衙门前曾生过多大的□□,而这些呈给皇宫的折子一句都未曾提及。 衙门匾额前三个器宇轩昂的青年神色异常肃穆。 “青州知府何在?” 段子砚抽出长剑诘问面前战栗不止守门的小衙役。 小衙役哆哆嗦嗦的应道:“知府大人许是在自己别院吧,小人也不知……” 段子砚冷声道:“他的别院在何处?带我们去。” 小衙役打着寒战瑟瑟发抖:“小人这就带你们去,这就带你们去。” 通往青州知府别院的路极近,三人紧跟小衙役的步伐,渡过几个窄小的巷子,纂有‘吴府’二字匾额高悬于梁上,明晃晃的映入众人眼中。 赵聿眼底闪过几分阴鸷,他沉声吩咐道:“子砚,你先进去把吴知府给孤抓住。” 段子砚应声抬脚踢开门只身闯了进去。 宋九昭踱步上前:“殿下,我们现在进去吗?” 赵聿抬手淡道:“再等等。” 一刻钟的时辰过去,赵聿才跨过门槛踏进青州吴知府私自建造的别院。 别院内别有洞天,正门越进去入眼便是九曲回廊,回廊的地砖是由玉砖铺成的,回廊右侧富丽堂皇的亭台楼阁林立其间,所有外镶的陈设堪比宫中器物。 宋九昭忿然讽道:“吴知府的别院气派的很啊。” 这吴知府私建别院暂且不提,单看院里件件金贵的陈设哪件不是宫中才能享有的,青州的知府大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赵聿不吭声,但他的脸色很不好。 穿过冗长的庭院,两人沿着段子砚在雪地留下的痕迹一路走向内堂里屋。 内堂屋门大敞,里面段子砚擒住青州知府用膝盖压他在地上,他们身旁还站了几位受了惊吓的美人。 宋九昭冲进去为段子砚搭了把手,两人默契的扬剑挟持住吴知府。 “吴大人千万别动,再动刀剑无眼可就伤了知府大人您了。” 吴知府甫跪于地两柄长剑一前一后的抵在他胸前以及脖颈处,他只肖动弹一下,两柄长剑任何一柄都能要了他的性命。 死到临头吴知府还嚣张至极,面对抹在脖子上的两柄长剑他不惧,怒声质问他们:“你们是谁,想要干什么?” 赵聿不急不慢的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牌,蹲下身子给吴知府看,他瞧见上头嵌的几个大字,瞪大了眼不以置信的喊道:“太子殿下……” 赵聿收起玉牌藏在怀中,睥睨他轻蔑的道:“吴大人倒是快活,这几位美人你独自一人吃得消吗?” 吴知府背脊发寒,额间冷汗频频冒出,“殿下想要如何处置臣……” 宋九昭冷声道:“吴大人可小心了,这把刀悬在你脖上随时能要了你的命,你若一字不落的如实禀报了,太子殿下应能开恩留你一命。” “臣说,臣都说。”吴知府他慌张的咽了口唾沫,喉结细不可见的滑动:“那刺客是二皇子殿下派来的人。” 宋九昭嗤道:“刺客的事我们难道不会知道吗?现在问你那些强盗是如何进的青州?他们又是哪来的贼子?” 吴知府颤抖着身子,结结巴巴的道:“他们何处来的,臣也不知道,臣只知道他们给了臣一大笔钱,他们说只要这段时间不让臣向朝廷禀报灾情,他们k就会送千百两黄金给臣,臣一时猪油蒙了心才做出这样糊涂的事,还请太子殿下开恩饶了微臣。” 赵聿鄙夷的喝道:“饶你的命?吴大人苟且贼人犯下这等大罪,还想活命,还真是异想天开。” 他吴知府财大气粗安逸的躺在别院和美人调情嬉闹,路边饿殍遍野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冻死饿死的人少说有千百来人,身为父母官他对此视而不见,大鱼大肉兀自过得快活,这如何叫人能忍得! 午夜梦回时,那些无辜而亡的冤魂恨不得生啖其肉,让他下十八层地狱。 宋九昭握着佩剑的手应声又深了几寸,浅浅的划破他的脖颈:“限你今日开仓放粮,否则我会让殿下带你回京城,让陛下来处置你。” 吴知府连连磕头,磕的头破血流还继续磕着:“臣明白,会立马开仓放粮的。” 赵聿冷着脸道:“不光如此,你知府府里的各种金银财宝都要分发给难民,否则孤会带你回京奏禀陛下将你满门抄斩。” “臣……”吴知府抖如筛糠,“臣遵命……” 贼人如此目无王法背后定有坐拥势力的人撑腰,吴知府芝麻大点的小官是没那么大本事的,究其原因也只能算在那始作俑者身上。 但吴知府的一己私欲祸害了整个青州百姓,细数吴知府的罪状,任凭哪一条都足以株连九族,姑且留他性命是缓兵之策,他们要先演一出戏给别人看。 第23章 生理期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刚过午时,青州城多日不断的雨雪终于有了停止的迹象,还升起了一轮红日。 淡淡的金辉倾洒在白雪皑皑,似鎏金的亮片泛着点点耀眼的光芒。 客栈大堂那扇斑驳疮痍的支摘窗透进一缕阳光,照在光洁平整的青石板地。 天色骤变婉月惊愕道:“天还真是怪了,下了将近一个多月的雪,从不见太阳冒出来,今个儿怎么出来了?” “想必老天爷这是在告诉青州的百姓,这场天灾要结束了。”孟佼佼素手伸出支摘窗跃进骄阳所照之处,束束光辉织成的金线缠绕在那双是玉手上,寒意与暖意夹杂在一起。 婉月敛眸轻声怅然道:“只怕是山雨欲来的征兆罢,这青州安稳不了。” 美人的鹂音如黄莺出谷,温婉柔和的软语带着丝丝哀恸。 孟佼佼静静看着悲戚垂首的婉月。 她一个女子独自来到青州白手起家建起这间客栈,其间倾注多少辛劳受到多少白眼谁也不知。 她明白这间客栈已成了婉月的孩子她舍不得离开,青州也潜移默化的成为她的另一个故乡。 大堂顷刻陷入长久的沉寂。 突然一声巨响像是长空被破开,客栈虚掩的大门让人一脚踢开。 “太子妃,衙门外的大棚已经置好,太子殿下命臣来带您过去。”破门而入青年修长高大气势逼人挡在门前大半个门框被他堵住,两道浓眉显得他粗狂狭长的眸蕴的光亮宛若夜里捕食的鹰犀利。 门口黢黑精壮的青年孟佼佼眼熟的很,似乎是赵聿身边的侍卫,她眯眼瞧他:“你是太子殿下身边的段侍卫?” 段子砚淡漠点头:太子妃,快跟臣走吧。” 婉月诧异的看向孟佼佼,“太子妃……” 孟佼佼尴尬笑笑:“掌柜说来话长,现在来不及和你解释,等我去了回来再与你说吧。” 顾不得解释太多,孟佼佼提起裙裾携锦绣奔出客栈大门。 婉月目送孟佼佼远去,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 * 青州县衙大门支了几个大棚,棚里人头攒动络绎不绝的难民纷纷涌到大棚前。 难民们纵然饥肠辘辘等待填饱肚子,但他们还是规矩的排着队,轮流领属于自己那份裹腹的粥。 孟佼佼走进棚里一眼就瞥见赵聿,赵聿身穿的暗绣织锦华袍与他身旁的侍卫格格不入,可他挽起长袖纡尊降贵随边上的侍卫衙役一起施粥。 万丈光阳投进大棚中,光影如碎金打在他的肩上,那谪仙般的气质一如孟佼佼初见他时的神貌。 孟佼佼看的痴了一时回不过神,还是锦绣唤了她一声她才猛然惊醒,她撸起袖子,接下赵聿身旁空的位子帮忙施粥。 面前的老大娘步履蹒跚,一步步走得极慢,她许是心急怕后头的人吃不上热粥,迈得步子大了些差点摔倒。 “大娘您慢点走,粥还多的是不会少了您的。”孟佼佼柔声说着,顺手拿过老大娘的碗盛了满满一碗粥。 老大娘佝偻着身子感激道:“多谢姑娘,姑娘您真是个好人。” 赵聿顾着施粥没感觉到身边有异,听到孟佼佼的声音他微微一愣,看她毫无怨言巧笑倩兮的迎着蜂拥而至的难民,他不自觉盯着她未施粉黛却依旧皎若秋月的玉颜。 孟佼佼察觉到他奇怪的注视,抬首茫然问道:“殿下,你不施粥干什么呢?” 赵聿轻咳掩饰方才的窘态,他埋头继续施粥。 冬日里热粥冷得很快,众人手一刻不停,舀给难民粥时还不忘提醒他们快些吃了。 人多了起来摩肩擦踵的推挤少有摩擦,难民们熙熙攘攘的说着话。 难民看着排成长龙的队,啧啧称奇:“你们说这吴知府脑袋是不是被门挤了,今天怎得良心发现给咱们施粥了。” 在他身后排着的难民插嘴道:“你这糊涂蛋,人吴知府良心早被狗吃了他要是会施粥救济咱们那真叫太阳打西边出来,这回施粥的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你别骗我啊,太子殿下何等尊贵的人他能亲自来我们青州还给我们施粥?” “不止太子殿下,连太子妃都来了,你若不信去那边瞧瞧就知道了。” 难民将信将疑,探出半个身子去瞧果真看见两个衣着不凡的人在前头施粥。 “天啊,皇恩浩荡,咱们有救了……” 难民们悉数喝到了热粥还得了一些粮食,这些粮食虽不足以保住整个青州百姓的性命,但好歹也是力所能及的帮助了他们。 其余的也只能等京城那边来救助。 孟佼佼认真的施粥,忽然她小腹处袭来熟悉的感觉,她两腿交叠拧的快成麻花,憋不住的她小手弱弱的扯了扯赵聿的衣袖:“殿下,我能先走一步么……” 这具身体的生理期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赵聿见她面色惨白身段无力便道:“你先去内堂歇息吧。” 施粥站的久了孟佼佼有些头晕目眩,踩在雪地她脚下松软的很,扶着长桌她缓缓挪动。 眼前涌来的人潮她看过去白茫茫的,来不及出声她便直挺挺的晕倒在雪地中,素色裙幅晕染大块嫣红,仿佛绽放在冬日的艳梅刺眼夺目。 锦绣跪在雪地扶住孟佼佼掐着她的人中,大惊失色道:“太子妃……” 赵聿眸色一凛,瞬间丢下手中的木勺,接替锦绣的位子晃着怀里失去意识的女人:“孟佼佼!” 远处的宋九昭隐约听到动静,见几个人影围着匆忙跑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 言罢他低眸看到了昏迷不醒的孟佼佼,宋九昭皱眉沉声道:“殿下,我们先带太子妃回客栈吧,这人手还够。” 赵聿眉宇紧锁神色凝重,他弯腰横抱起失去知觉的女子,朝客栈方向走去。 * 孟佼佼双眸紧闭躺在床榻上,煞白的脸颇有些骇人。 锦绣低低啜泣着,看宋九昭一针一针扎在孟佼佼纤细的皓腕上心疼不已。 宋九昭几针下去孟佼佼的脸色有所好转,施完针他对担忧榻上女子安危的男人道:“殿下,青州的难民还需要你去救济,太子妃我会让她安然无恙的醒来的,您放心去吧。” 赵聿目光幽冷,最后瞥眼榻上的女子转身离去。 宋九昭总算松了口气,他好久没见过太子殿下那渗人压迫的眸光了,上回见到还是太子殿下知道太子妃要和二皇子订下婚约的时候,那可把他和段子砚吓得不轻。 光是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 宋九昭沉下思绪专注给孟佼佼诊脉,须臾剑眉拢紧。 他在画舫给孟佼佼诊脉时确信自己看见那两道红痕的,怎得现在又不见了。 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榻上的女子倏然睁开眼。 孟佼佼绛唇苍白如纸,耐着喉头的不适她道:“我是怎么了?” 宋九昭愣神须臾,随即淡笑道:“太子妃您来了月事,还受冷得了风寒,这才晕过去的,臣开了几贴补药为您调养身子,这几日您就先在厢房歇息,没有要事就不要出去了。” “殿下他还在知府衙门那施粥吗?”孟佼佼撑坐起身子靠在软枕,侧目望向宋九昭。 她晕倒时还有那么多难民等着,少了他一个粥棚那会不会忙不过来。 宋九昭颔首道:“太子殿下抱着您回来便急匆匆的赶去粥棚施粥,施粥离不了殿下,殿下得顾全百姓不是,只能留太子妃您独自一人在客栈了,太子妃您千万别多想……” 唯恐孟佼佼误会,他补充了好几句话。 孟佼佼清冷的回道:“太子殿下是未来的储君,心系百姓以大局为重是应该的,我身子柔弱帮不了殿下什么,不给他添麻烦已是万幸哪会奢求他能陪我。” 自古君王要顾及的事情太多,要么要江山不要美人,要么要美人不要江山,能做到两者兼顾的少之又少,小说里的那些痴情帝王都是虚妄。 她看的很透彻,她前世到底看过不少宫斗小说宫斗剧见解独到,更何况赵聿恨透了原身,又怎会对她好呢。 宋九昭揣度她是生气了,压低声道:“太子妃兰心蕙性日后必能母仪天下。” 孟佼佼瞟他一眼,领会到他话中意,她只道:“宋先生这话说得太早了,日后母仪天下的人是谁还说不准呢。” 赵聿他终其一生就只封了江舒窈这一位皇后,她的戏份会在过完今年落幕,身为男女主结合的垫脚石她明显做的还不够好。 宋九昭听了,叹气道:“太子妃为何要这么想,您可是太子妃,殿下来日登基,您是嫡妻是名正言顺的皇后。” 孟佼佼疲于和他耍嘴皮子,掀开薄被她赤足下榻,“宋先生,我身子不适想休息,你先出去吧,我让锦绣陪我就是。” 宋九昭显然没有离去的打算,坐在案几旁他道:“臣看得出,殿下对太子妃还留有情意,太子妃为何不……” 孟佼佼失礼的打断他的话:“宋先生要是再废话,往后不必来为我诊脉瞧病了,我不喜欢太啰嗦的医者。” 第24章 太子妃命你拦孤的? 宋九昭倒想多劝说几句,但孟佼佼下了逐客令他若再耽搁停留,这位不好惹的太子妃怕是真的要暴怒了。 “臣告退。”躬身恭敬的行礼,宋九昭慢慢退出厢房。 孤身一人走在空旷的回廊,宋九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尚是稚童时便有过目不忘的本领,那道红痕他既瞧见了就不会忘掉。 可方才为孟佼佼诊脉,他看到她那双手凝脂如玉无瑕白皙,皓腕更是没有一丝红痕。 宋九昭思索良久实在想不透是怎么一回事,转念想到日头还早县衙粥棚那还有许多杂事要办,他赶忙转道去粥棚帮手。 在客栈耽搁了些时间,宋九昭到粥棚时排队等候的难民少了许多,难民们多数已领了热粥和粮食各自散去,长凳上留的粮食所剩无几,分完剩下几个迟来的难民他们从京城的粮食就都没了。 “你怎么来了?”分完最后一袋粮食,段子砚率先注意到宋九昭,拍去掌心的灰尘,他垂手捡起搁在石阶上的长剑,系在腰间的鞶带,“你不照拂太子妃,跑这来做什么?” 宋九昭沉声道:“我有事找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他人呢。” 段子砚系佩剑的手稍顿,抬眸他浓眉微蹙:“你有什么急事?” 认识宋九昭多年,他一向以为他是泰山崩于前面色亦不会有所转变的人,此时他神色张皇还有些无措。 赵聿见宋九昭人在粥棚,狭长的眸子蹙起,问的话同段子砚一致:“九昭,你怎得来这?” “太子妃那臣已安顿好……”宋九昭心有千言万语,溢出薄唇的只有寥寥几个字,“臣想来帮衬殿下,二皇子安插在青州的人还未出现,臣怕殿下应付不来。” 倘若是他看错了,那现在告诉太子殿下实在是操之过急,还是等眼前的事情尘埃落定再论不迟。 赵聿深邃的眸微眯,“这几日多留意留意,切记小心行事莫要打草惊蛇。” 他今日施粥摆出的阵仗极大,赵衡若是知道定会坐不住,他们只需静待时机收网便可。 回客栈赵聿前脚刚迈进去,后脚还没沾地,宋九昭猝然抓住他的宽袖:“殿下,有一事臣忘了和你说。” 赵聿狐疑道:“到底什么事?” 他怎么感觉宋九昭有点不大对劲。 宋九昭隐晦的回道:“这事儿关乎殿下和太子妃夫妻间的□□。” 赵聿盯了他一会儿,道:“有什么话直说,九昭你从来不是说话会藏着掖着的人。” 宋九昭这才娓娓道来:“臣给太子妃施针时说错了些话,臣猜想太子妃是生气了,殿下回厢房记得哄哄太子妃。” 赵聿简单的应了句。 到厢房门口,他刚想敲门知会一声,门立马开了,锦绣紧张的走了出来,朝他福身行礼。 锦绣甚是忌惮赵聿这位太子殿下,但为保主子无虞她豁出去了,仰着头锦绣冲赵聿道:“殿下,太子妃她身子不适,您今夜要不去别处休息吧。” 赵聿眼神冰冷令人不寒而栗,“太子妃命你拦孤的?” 周遭顿时寒意萦绕,锦绣惶恐的垂首颤声道:“太子妃她……” “是我吩咐锦绣拦殿下的!”屋内的孟佼佼硬气的扬声大喊,“殿下另找别处去睡吧,去找宋大人也好,您身边那位段侍卫也好,反正不要来我这!” 不见人影赵聿也听出屋里佳人满腔的怒气。 赵聿皱着眉头暗忖宋九昭是说了什么,才会惹怒屋里的人儿。 锦绣低头揉搓裙幅,“太子殿下,您还是走吧,太子妃她醒来后不知哪来的邪火,兀自生着闷气奴婢怎么劝都没用……” 若不是被太子妃威逼,她那胆怯如鼠的个性哪敢和太子殿下呛声。 赵聿驻足在门口,半晌后他沉吟道:“你好好照看太子妃,有什么事去找宋先生。” “锦绣,快进来!”门缝后孟佼佼的倩影若隐若现她唤锦绣进屋,清澈的杏眸瞥见赵聿的脸满是怒火,她一把拽锦绣入屋重重的关上门。 门大力被阖上差点砸到他赵聿英挺的鼻尖,看着紧闭的门,他悻悻的摸了摸鼻尖。 * 孟佼佼在厢房歇息了好几天,暴躁的脾气也敛了几分,回想起先前对赵聿的不敬,她后悔不已可又于事无补。 女孩子生理期的情绪起伏跌宕,做出的事情冲动鲁莽,她自己压根克制不住。 得亏这几天赵聿忙于政务没空闲来管她,可他的态度属实迷惑,他不仅对她的僭越没有恼怒反倒命伺候的人天天给她熬滋补的汤药。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道理孟佼佼还是懂得,保不齐那些汤药藏着□□剧毒,她喝了即刻会去见阎王,因而她只敢喝锦绣给她煮来的汤药。 “太子妃,今日炖的十全大补汤可是大补的汤,您快趁热喝了。”锦绣稳当的端出承盘里那一小盅补汤摆到案几。 “锦绣你有心了,不过咱们能少喝几次吗?”这几日锦绣忙里忙外照料她的身子,变着花样熬补汤送到她面前,喝的她脸都变得丰腴起来,“你瞧瞧我身上的肉,多出好几两了。” 锦绣理直气壮地将瓷碗凑到她面前:“太子妃忘了那天是怎么晕倒的?宋大人也说要你休养,你可不能不听。” 孟佼佼无奈妥协道:“好吧好吧,我喝就是了。” 她真怕了锦绣这个事无巨细的管家婆。 尝了一口锦绣特意熬得滋补的汤药,孟佼佼品到的不是人间美味,而是一股子酸涩,“这味道有点怪,锦绣你这汤放了什么呀?” “是吗?奴婢尝尝。”舀起一勺滋补的汤药,锦绣送入口中,酸涩的味道让舌尖逐渐酥麻。 锦绣忙吐出含在口中的汤,呸呸呸了几声,“这补汤的味道怎么和刚才奴婢喝的不一样,奴婢是亲眼看着他们煮的还亲口尝过的。” 孟佼佼拿起茶盏呷了口茶水,润出口中酸涩复又吐了出来,她拾掇帕子擦拭绛唇:“你送补汤过来的时候,可见过什么人?” 锦绣思酌了一番道:“奴婢在回廊碰见了掌柜,她还抓着奴婢说了好久的话。” “掌柜?”孟佼佼愕然,她又问道:“她和你说了什么话?” 锦绣乖觉的答道:“倒没说什么,她只问了几句太子妃您身子如何了,奴婢随口回了她几句就赶忙过来了。” 孟佼佼蹙眉两指捏着帕子,黝黯的杏眸流露出一丝不安。 她用帕子裹住小盅,她步下榻把小盅余留的汤倒在陈设在窗牖的盆景中,稍迟些盆景里的青葱茂密的枝叶少顷变得枯黄。 孟佼佼嗤笑道:“还真藏着毒。” 她没死在赵聿手里,却险些死在这间客栈的掌柜手里,老天爷挺会玩啊。 锦绣惊慌的捂唇,“掌柜的她,为什么要下毒……” 连日来的相处,锦绣难以相信婉月会是这样阴狠毒辣的人。 孟佼佼咬唇,冷声道:“这间客栈的掌柜狐狸尾巴是藏不住了,我们得让她显出原形。” 第25章 赐我一份和离书 “不好啦,不好啦,快来人啊!” 震天响的哭声从楼上厢房传来,婉月听得这嘹亮高昂的哭喊声吓了一跳,撂下手里的活走出帐台。 婉月仰首见锦绣抹着眼泪踩着木阶哒哒的往楼下跑。 锦绣看到她迫切的握着她手,消瘦的肩微微颤动苦苦哀求:“掌柜,你快救救我们家太子妃吧。” 婉月柔声道:“太子妃怎么了?” 锦绣小声抽噎道:“太子妃喝了我送上去的补汤就晕倒了……” 婉月稍作思量,凤眸斜睨:“跟着你们来的那位宋先生不是医术很高明吗?锦绣姑娘何不去找他?” 锦绣扬袖掩面啜泣:“宋先生若在此我何苦来唤掌柜的你?宋先生这几日一直随殿下巡视哪来的空闲?我一个做的奴婢只晓得照顾自己的主子,哪那么容易能见得到他,我实是没法子了才找掌柜您帮忙的。” 婉月凤眸水波流转,道:“我让人替你去叫大夫,再随你去瞧瞧太子妃如何?” 锦绣点头泣道:“多谢掌柜了。” 婉月吩咐过守大堂的跑堂去西街找大夫,便随着锦绣至厢房, 一进屋锦绣指着案几上空空如也的小盅,倾诉道:“太子妃就是喝了这碗补汤才晕过去的。” 婉月亲眼见到昏迷的孟佼佼,佯装惊诧道:“我瞧太子妃这脸,像是中了毒的模样,不会这盅汤里掺了毒吧。” 锦绣神色大变:“掌柜你可莫要吓我,我一直守在厨房看着厨子放食材炖的那汤,哪会出岔子?” “你别急,等大夫来瞧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婉月温声安抚,挽着锦绣的手扶她到软榻坐下,“先坐着歇一会儿吧,你不养好精神太子妃醒来你如何照顾她?” 锦绣坐立不安,焦急的道:“我得寸步不离守着太子妃,我还是看着太子妃吧。” 婉月双手摁住欲要站起来的锦绣,她道:“锦绣妹子,听我一句话,太子妃她一时半会儿醒不来,你现在瞎掺和什么,乖乖等大夫来吧。” 锦绣挥开婉月的手,“我不管,我需得看紧太子妃才能安心。” 她不管不顾冲到床榻旁跪下。 婉月睨了眼守在床榻边的锦绣,悄无声息的盈步靠前一个手刀劈晕她:“对不住了锦绣姑娘,我无意伤你,只是你太碍事了。” 纤手挑开隔着眼前垂曳的帷帐,婉月再次看见孟佼佼玉白无半点血色的娇容,她张开虎口慢慢掐上女子那光洁的颈子。 孟佼佼倏然睁开清眸,迅猛的半坐起身攥住她的皓腕:“掌柜想杀我?” 婉月意识到她已经败露,可饶是如此她依旧面上噙笑假模假样的道:“太子妃醒了?您脸上有些秽物,我正想为您擦拭干净呢。” 孟佼佼轻笑道:“我净了脸才睡的,哪来的秽物?” 婉月心虚的缩回手,“的确是草民看错了……太子妃醒了便好,草民告退……” “掌柜请留步。”孟佼佼低声唤她,绛唇紧抿她仿若想起什么,又念道:“我是该继续称呼你为掌柜,还是得叫你一声婉月?” 婉月脚一顿,脸色煞白:“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她隐姓埋名蛰伏在青州十余年,将自己身份隐瞒的极好,从未有人怀疑过她的身份,孟佼佼竟能一眼识破,还道出她做细作时的名号。 要知道自打他们进客栈来,她从未吐露本名。 孟佼佼黛眉蹙了蹙:“自我身份当着你面无意被殿下身边的侍卫戳破,掌柜你所有的反应想让我不怀疑都难。” 手握剧情点的孟佼佼开始睁着眼说瞎话,原著中写明了婉月其实是赵衡培养的细作,关于婉月的剧情发生在花朝节,花朝节当日婉月以妖媚之姿颠倒众生成为秦楼楚馆有名的花魁,还受邀进宫献舞。 宴上觥筹交错,婉月趁着众人酒酣之时她动手刺杀赵聿,结局显而易见,婉月没有得逞还搭上了一条命,赵衡为此损失一员大将。 婉月低笑讽道:“太子妃就不怕我动手杀你?” 孟佼佼摇首:“你要杀我,岂会容我到现在,我记得住进这间客栈的头一晚,你就派人暗杀我了吧?” 这间客栈名下的大东家是赵衡,他知道赵聿住在这间客栈,岂会错过这样大好的机会,入住第一晚遭到刺杀不是空穴来风,而是蓄谋已久,赵聿善用谋策,自然早猜到赵衡的计划。 孟佼佼甚至觉得赵聿脑袋有坑,明知道是反派给他设计的陷阱,还义无反顾的跳进去,如果不是蠢,那就是故意的,目的就是为了整死她。 想到这孟佼佼不禁给赵聿再记上一笔,狗男人在她身上耍的心计,她迟早要在他身上讨要回来。 孟佼佼觑向婉月又道:“指使你做这些的,是二皇子赵衡吧?” 婉月身子一凛,朱唇泛白她道:“你都知道……” 孟佼佼勾唇浅笑:“不光我知道,太子殿下也知道,你们这出戏演的实在太烂了。” 作为反派的赵衡做的所有恶事都是降智行为,就比如刺杀那回,婉月还特意提醒她,是个正常人都会留心眼吧,这刺杀能成功还真就见了鬼了。 婉月渐渐颓然倒地,“太子妃杀了我罢。” 她苟且偷生多年,未曾想到栽在太子妃手里,与其被赵衡折磨致死,不如干脆利落的死在太子妃手中。 孟佼佼弯身拉起她:“要处置,也得等太子殿下回来处置。” * 赵聿巡视时听侍卫来禀说孟佼佼抓住了细作,满脸的不可思议。 宋九昭闻言打趣道:“太子妃机敏过人,轻而易举地抓住二皇子麾下的细作,果真是殿下您的贤内助。” 赵聿冷眼剜他:“你不觉得蹊跷?” “有何蹊跷?”宋九昭微微怔然,旋即他想到赵聿话中关窍,皱眉道:“殿下觉得太子妃是在演戏?” 侯在旁边的段子砚脸色阴沉,鲜少言语的他说道:“这事我觉得和太子妃脱不了干系。” 宫内的宫人都道太子妃嫁了太子妃殿下,还与二皇子赵衡纠缠不清,两人藕断丝连保不齐私下还有联系,来青州头一晚的事看似刺杀的是太子妃,仔细琢磨还是有端倪。 宋九昭抚了抚下巴,神情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孟佼佼在客栈久等赵聿不至,瞬间没了耐性,坐在长凳上她无精打采敲着案几。 狗男人正经事怎么这么不积极,她等的黄花菜都要凉了。 锦绣眼尖,老远就瞥见往客栈赶的几个高大身影,提醒道:“太子妃,他们都来了。” 孟佼佼扭头朝门外看去,见他们三巨头全来齐了,她起身给赵聿福礼。 气氛异常的诡异,孟佼佼行礼问安后惴惴不安的站立一隅,大气都不敢出。 赵聿狭长的眸子凌厉的盯着她,似笑非笑道:“太子妃好身手,身子如此弱不禁风亦能擒住细作,太子妃说说,孤该嘉奖太子妃什么呢?” 孟佼佼掌心沁出好多汗,她盯着头顶灼灼的目光,不假思索的道:“太子殿下若真要嘉奖,不如赐我一份和离书吧。” 赵聿望着她瞳孔一震,复又了无痕迹的敛去,他玩味的笑问:“和离书?太子妃怎么忽然想要这个?” 孟佼佼清了清嗓子:“殿下不是说要嘉奖吗?妾只想要这个,殿下给还是不给?” 第26章 太子殿下!我要罢工了!…… 孟佼佼绛唇吐出的话震惊四座。 锦绣显然没想到孟佼佼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慌张的挡到她面前轻声规劝道:“太子妃,您是病糊涂了吧,怎好在殿下面前说这个呢, 好好的要什么和离书?” 宋九昭打着圆场:“太子妃想是病糊涂了,说的什么胡话呢。” 孟佼佼对两人的劝解解围充耳不闻, 她心跳如雷紧张的大踏步走到赵聿面前, 堂而皇之的直视他:“殿下, 和离书你给也好不给也罢,我只求一个允准。” 她自己都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跟赵聿说这样不要命的话, 不过赵聿刚都发了话问她要什么奖赏,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她不要白不要啊。 锦绣拦腰环住孟佼佼的细腰, 颤悠悠的道:“太子妃您三思啊。” 赵聿漆黑的眸微黯,用眼神示意大堂内所有无关紧要的人退下, 于是大堂孤清的只剩下五人。 “太子妃,您还是莫要再出声了,惹怒了殿下对你并无好处。”宋九昭压低了声提醒孟佼佼。 孟佼佼白了一眼他:“答不答应殿下说了算, 宋先生还是别插手我和殿下之间的事了。” 宋九昭难得惊慌, 他下意识瞥向身边玉立的男人, 见男人俊美无涛的脸并无任何起伏,他本就悬着的心又提了起来。 孟佼佼慷慨就义扬声道:“殿下娶我也不是情愿的吧,今日我不妨和你挑明罢, 太子殿下!我要罢工了!我不想再当你的太子妃了!” 经过深思熟虑她决定早死早超生, 刺杀还有细作的出现让孟佼佼有了危机感,她想到后面的各种剧情那可都是要人命的。 与其自己如履薄冰的陪伴在赵聿身边,倒不如在剧情开展前放手一搏争取全身而退。 赵聿漆黑的眸微黯, 大掌轻轻地包裹住她的手深情款款道:“天冷,太子妃想是冻糊涂了,孤陪你去瞧太医。” 语罢又附在她耳边幽幽道:“孟佼佼,你若想做戏我奉陪到底,哪怕搭上这一辈子。” “我没有……”孟佼佼出声刚想辩驳,余音未落人就被赵聿连拖带拽的拉走了。 赵聿拉着她来到回廊,将人推向槛窗搂住她禁锢在臂弯中。 孟佼佼垂眸巍然不动任由男人环着她,赵聿脸色阴鸷,眸中隐含一缕厌弃:“你这么快就想去跟赵衡投怀送抱?” 孟佼佼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胆战心惊的道:“殿下多想了,我哪会去跟二殿下投怀送抱?你们二人都是我高攀不起的人。” 狗男人拿错剧本了吗?按照正常逻辑来说,赵聿应该答应她的要求,而不是动怒呀。 还是说是她穿错书了?其实这本宫斗文的主角不是他?还是狗男人在青州待久了得了乱七八糟的猫饼。 孟佼佼越想越偏,她末了她才幡然醒悟,赵聿这个狗男人,他在暗示要鲨她! 他一定是误会她还和赵衡有私情,她刚不要脸的说起和离书的事,再加上她无意间抓住赵衡手下的细作,天底下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搁她她也不信。 “孟佼佼,孤不知道你生了一场病是糊涂了又或者是疯了。”趁着孟佼佼无措之际,赵聿抬手撩起她鬓边如柳条垂曳的青丝,捻了缕在掌中,“不过你要知道,你如今是我的太子妃,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 孟佼佼的手抵在男人宽厚坚硬的胸膛她尽量和他隔些距离,耳畔盘旋着男人的威胁声。 她觉得自己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了。 赵聿面无表情的看着神游在外的孟佼佼,良久他借着她分神的间隙拖住她的后颈。 孟佼佼后颈忽然发疼还未回过神来,男人的薄唇已然袭上她淡粉的朱唇如羽轻扫。 她脑袋一片浆糊,整个人像木头呆呆的站着,直到赵聿略带报复的咬了她的唇瓣,她吃痛使劲拍打压制着她的男人,敲击在男人胸膛的几下就只是雨点般轻柔。 没等她继续捶打反抗,赵聿单手挽着她的楚腰往上一提,衔住她朱唇的薄唇松开,轻轻擦过她玉白的耳珠:“孟佼佼,你当年如此践踏我,我牟回些利息是理所应当的。” 他纵有千百万个理由杀她,可他还是于心不忍,似乎他在她面前行事总会变得荒唐。 孟佼佼忿忿的推搡他,以袖擦拭绛唇直呼他大名:“赵聿!你太过分了!” 要不是为了保命,她恨不得扑上去打他几巴掌让他知道知道规矩体统! 她现在当被狗咬了,以后遇到赵聿这个狗男人她一定要绕道走。 孟佼佼的嫌恶表露在面上赵聿一览无遗,他抑制住心头漾起的酸楚,冷声道:“过分么?比之你当年辱没背叛我的手段,我这是小巫见大巫。” 他眼底泛起的冰冷渐渐凝成寒霜。 孟佼佼瞥见他眼中的狠戾,害怕的浑身寒毛竖起冷汗涔涔。 “别让再听到你方才的话。”狠话放下赵聿往厢房走去。 孟佼佼如释重负,顺着气默念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 空寂的大堂,此时剩下三个人。 锦绣围着长桌绕着圈,兀自担忧自家太子妃。 宋九昭双手环胸嘟囔道:“明明是抓细作,怎得会变成这样,太子妃要和太子殿下和离,实在是想不通。” 段子砚破天荒的开了金口:“我早说过,太子妃与二皇子私下勾结,你还不信?” 宋九昭挑眉轻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没亲眼见到怎么能确信发生了什么事,何况这几日不是你守着太子妃吗?她那有什么风吹草动你晓得,她到底有没有勾结二皇子,你不是最清楚吗?” 段子砚长眉紧锁:“我清楚是清楚,只是这件事除了二皇子殿下,还牵连到孟国公府。” “孟国公府?”听他骤然提及孟国公府,宋九昭来了兴致:“他们那又出了什么事?” 段子砚垂下手,戒备的扫了眼锦绣眼神幽冷,他低声道:“之前折辱过殿下的孟穆,近来与二殿下走的极近。” 第27章 孟佼佼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在青州住了小半月, 孟佼佼终于等到回京这天。 只是因着那日不小心口吐心声惹怒了赵聿,他对她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连日来他一日三顿饭要盯着她吃,夜里入寝派宫内带来的宫女守在她屋外, 这也就罢了。 更过分的是他派的人恨不得她沐浴都跟着,这几日她像是坐牢一样, 一点自由都没有。 不用想她都看的出赵聿是怕她一不小心跑掉去给赵衡通风报信, 好在她马上要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临行前一晚赵聿还在忙碌的奔波, 嘱托县衙剩余那几个可靠的官差一些有关后续青州赈灾的事宜。 来青州短短几天,青州的雪云散尽, 从雨雪纷纷四方缥缈, 变得生机盎然有了春意,冰雪消融昭示老天爷在抚平给青州带来的灾痛。 孟佼佼忍不住感叹,主角光环的强大。 离开青州这天难民们夹道相送, 人群围的水泄不通只为前来送行。 马车徐徐驶在长街,车轮碾压积雪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被市集嘈杂喧嚣的喊声覆盖。 载着太子和太子妃的马车一路颠簸驶到渡口, 他们只肖坐上画舫就能回京城了。 可惜狗血的剧情来的总是那么及时。 当几人逐一走下马车,眼看就要登上画舫,熙来攘往的人群中忽然传出踏踏马蹄声。 长长的街道马蹄声愈发近, 蚂蚁大小的人影闪现, 一群蒙面的铁骑兵穿着黑色盔甲手持长刀策马奔在空荡的街道。 难民们受到惊吓四处逃窜, 场面有些失控,几名黑衣刺客在一片混乱中趁虚而入,举着长刀□□到处砍杀。 来行刺的刺客身着的黑衣在太阳的照耀下煞是显眼, 他们在人群中流窜, 不想引人瞩目都很难。 这群贼人选择大白天前来行刺,胆子不小还蜜汁自信。 太子出行带的人马自然齐全,光是护他安全的暗卫在明处的都有几十号人, 而贼人为首阵仗堪堪十余人,数量上赵聿方占了优势。 暗卫们见有刺客来袭列阵保护尊贵的太子殿下,只是铁骑兵的目标似乎不是他们。 铁骑兵不管妇孺老幼见一个砍一个手段残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刹那间鲜血晕染化作血海,百姓横七竖八的倒在血泊中景象惨烈。 段子砚见状带着兵马与铁骑兵缠斗起来,两方实力不分伯仲。 铁骑兵向有死士之称,在他们的刀下活生生的人非死即残,可见有多阴毒,刚才还人满为患的街道顷刻间廖无人烟。 孟佼佼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她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这群人幕后指使的主子是谁了,记恨赵聿要他死的人只有大反派赵衡。 可他应该只想取赵聿的命吧,那这铁骑兵声势浩大的砍杀无辜百姓算怎么回事,是想要激怒狗男人还是要招摇炫耀他们在青州的声势。 不待她多想,暗卫已掩护她登上画舫。 孟佼佼走上画舫还不忘看一眼赵聿。 她只看见赵聿的背影,轻风扬起他的衣袂,他站在渡口沉着坦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孟佼佼神情恍惚,这样残忍的场面她都看不下去,赵聿如何做到如此安定的,或许他本就冷血。 然而片刻后,赵聿的举措啪啪打了她的脸。 赵聿冷眼旁观半晌,弯身拾起地上的一把锐利且染血的长剑,涌进人潮与段子砚他们一起并肩厮杀。 赵聿少时虽在民间长大,但论武功他的能力还是能对抗几个铁骑兵的。 兵戈相见刀剑兵刃摩擦出刺耳的鸣响,惊得树杈上歇脚的乌鸦振翅而飞。 孟佼佼以为赵聿不会出手,真见他动刀她还是有点意外的,书中也不是没写过赵聿的骁勇善战,不过都出场在塞外边关与敌国抗争的时候,堂堂太子和盗贼拼搏倒是少见。 赵聿在和铁骑兵交手时,铁骑兵刀刀直逼他的命脉,逼得他只顾得格挡步子却节节败退。 宋九昭适时出现替他解决了棘手的铁骑兵,两人相视点头颇有默契的背对背解决面前的敌人。 站在甲板的孟佼佼看的心脏咚咚直跳,面前激烈的交战让她感觉到不同于小说、电视剧的刻画,身临其境的恐慌以及命悬一线的危机感切切实实存在。 “太子妃,我们快点躲到船舱里去。”锦绣嘶哑的喊声拉回孟佼佼。 锦绣娇小的身子挡在她面前护着她藏进画舫船舱,二人相互搀扶小心翼翼地走着。 此时画舫外铁骑兵放弃了近攻,派出一批拿箭弩的死士,他们瞄准猎物,锋利的箭镞脱离、弓、弩冲着甲板上的人飞去。 离弦的乱箭如雨矢飞,宛若展翅的雄鹰飞驰,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弓、弩手每、射一箭都会补上下一箭,少顷画舫甲板牢牢镶了数十支箭。 黄花梨木制成的船壁,两边都被羽箭戳的千疮百孔,还有几根深深的嵌进木头只露出一个尖利的箭镞,只差半寸就能致藏在船舱里的两人死地。 “太子妃!”锦绣惊恐的叫喊。 孟佼佼温声安抚:“没事的别怕,这木头厚的很这些箭穿不透,我们还是安全的。” 她们乘坐的画舫是专门为皇室备的,为保安全请的是皇城的能工巧匠设计制造,勉强能抵御外敌刺杀,但看外头心怀不善的铁骑兵,她们这遭怕是凶多吉少。 锦绣畏缩的蹲在地上,身子发颤:“奴婢走不动了。” 孟佼佼抱住她的手臂轻声道:“我们寻个地方藏起来。” 画舫布局分散能藏人的地方只有她住的那间屋摆的大橱柜,可橱柜太小只能容纳一人。 锦绣立在橱柜门前,怔了怔旋即她打开橱柜门:“太子妃,您躲进去吧,奴婢没事的。” 孟佼佼缄默,锦绣今年才十五刚是及笄的年岁,原主还比她大了两岁,锦绣倒得叫她声姐姐,哪有姐姐让妹妹送死的道理。 她心一横,狠命拽她的手腕,推她进了橱柜。 锦绣失重摔进橱柜,慌张的回首:“太子妃,您这是做什么呀。” 孟佼佼锁上橱柜门,给锦绣留了道细缝:“锦绣,你不用管我,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你先躲在这里,千万别出声。” 锦绣一面拍打着关上的橱柜门,拍的银锁在门上直晃荡,一面喊道:“太子妃……” 孟佼佼没多话,瞧了眼锁住的橱柜门,舍身冒险从窗牖爬出去翻身到甲板,她猫着腰穿过过道,屈腿蹲走来到船栏,伸出脑袋张望。 看到船栏尽头没有人,孟佼佼心中的大石落下,看样子那群铁骑兵没有闯到画舫。 靠近船栏远处依旧兵戎相见,赵聿在焦灼的应付铁骑兵。 人多势众又如何,在铁骑兵面前不足为惧他们视其为蝼蚁,铁骑兵拼了命的挥刀相向,纵使是段子砚这个常年习武之人都招架不住。 隐于暗处的暗卫能出来帮忙的都出来了,可是敌人太过阴险使的阴谋手段削弱了他们一半的势力。 突出重围的刺客离画舫越来越近,但他们没有登上画舫,而是砍断了衔接绳索的牂柯,画舫没了绳索的牵引越飘越远。 船栏上的孟佼佼脚下一滑没站稳,人摔倒在甲板。 这个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铁骑兵丢弃手中的兵器,像下饺子一样有序的一个接一个扑通往冰冷的湖水里跳,水花四溅依稀可见在清澈见底的湖水中有黑乎乎的人影游动。 “快!去保护太子妃!”段子砚敏锐的察觉到他们的意图。 他们冲着孟佼佼去了。 赵聿轻点足尖施展轻功飞到画舫甲板,段子砚带着宋九昭紧随其后。 趴在地上的孟佼佼稍缓了会才起身,她想跑进船舱躲起来,腰间却突然被人揽住,她背紧贴男人温热的胸膛。 赵聿将她带到怀里,低声道:“船舱危险,铁骑兵擅洑水,他们会从船舱跑出来。” 果不其然船舱爬出几个头戴面具的铁骑兵,船栏也有几个刺客顺着船身爬进甲板。 段子砚长剑一挥眨眼间抹了几个刺客的脖子,剑身往下滴着血珠。 刺客杀得红了眼,他不再白费力气猛攻,他跳到画舫最高处,从身后背着的箭筒抽出一支三棱箭镞拉弓对弦。箭镞疾驰拂过势如破竹的冲向赵聿。 赵聿不疾不徐虚晃身子,箭镞微微擦过赵聿的鬓发未损他半分。 段子砚捏了把冷汗,幸而刺客没得逞不然他真没法交代,他疾步冲上前,追到刺客身边。 刺客早已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在段子砚逼近那一刻,他一连发出三箭。 三箭齐发,威力不可小觑。 赵聿轻巧的舞了几剑砍断其中两支箭,还有一支箭偏离的轨道落在甲板。 孟佼佼愣愣的望着那支碎成两瓣的箭。 不知怎得她脑海里隐约浮现出类似的场景。 赵聿低头看她呆如木鸡的样,以为她受到惊吓便道:“若是怕,那就抱紧我。” 孟佼佼抬头瞥他:“我什么都不会,怕是会给殿下你带来麻烦。” 现在这形式她赖在这怕是会添不少麻烦。 赵聿冷嗤道:“你带来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孟佼佼撇撇嘴垂眸敛声。 行吧,狗男人说什么都对。 迟来的暗卫解决了另几个难缠的刺客,余下的是最难应付的铁骑兵。 铁骑兵备好长刀及箭弩蓄势待发,像是商量好似的,他们的刺杀的方向是赵聿。 段子砚刚想要跳下去帮忙,就被几个冒出来的刺客绊住:“九昭!快去救驾!” 宋九昭那也好不到哪去,他是三个人里武功最弱的,他能护住他自己的命就很难能可贵了。 他面对的刺客面目狰狞双眸阴鸷,用极大的手劲拿到劈过去,宋九昭面不改色平静的闪避,闹得刺客没了耐性。 刺客疯狂的砍杀见他避的速度极快,沉不住气的他招来同党,两人一起对付宋九昭。 宋九昭反手拿剑挡住,另一只掩在袖中。 刺客一心攻击着宋九昭,没有察觉到他手里的小动作,当刺客即将得逞砍到他时,两人一同倒地手中的兵器也掷落在甲板发出咣啷的响声。 细看可以看见两个刺客胸前扎着几根细长的银针。 宋九昭淡扫了眼丧命的刺客,拔出扎在他们死穴的银针,前去保护太子和太子妃。 就当众人以为形势大好时,漏网之鱼出现了。 他是铁骑兵的弓/弩手,他的□□不同于别人的,设有机关拉弓五支箭从不同方向齐发,但它们的目标很统一,是赵聿。 五支箭朝赵聿飞去,赵聿侧过身闪避,不曾想有一支箭会回旋,直直地冲着他们两人来,孟佼佼顺着他的臂弯看见那来势汹汹的羽箭,晃了晃他的衣袖想拉他走。 赵聿完全没有躲避的意思。 孟佼佼一咬牙,奋力推开赵聿,羽箭准确无误的刺穿她的肩膀。 钻心的疼从肩上袭来,孟佼佼倒吸了口凉气,她顾不上中箭的伤口喷涌出血来,她爬起来朝着赵聿恨铁不成钢的喊道:“赵聿,你是不是傻!有人要刺杀你!你为什么不躲!” 身为男主的赵聿到底有没有点自知之明,被刺杀了还能装作视若无睹,安然的站着。 赵聿黑眸凝视她肩上不断往外渗出鲜血的伤口。 孟佼佼咬牙怒道:“看什么看!我没事,你刚才为什么要……” 话还没说完忽得她感到眼前冒着金星,似有虫子正在蚕食她的脑子,陌生又熟悉的片段像走马灯一幕幕闪过。 零碎的段落重新拼凑浮现在她脑海里,汇聚成她新的记忆。 孟佼佼失了神智跌进赵聿怀里,在他臂弯里她无意识的呓语,声声唤着赵聿:“阿聿……阿聿……” 赵聿剑眉微蹙,英挺的身子渐渐僵硬,胸腔内有什么东西正在剥离出去生疼的很,良久他才用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与怀中女子冰冷的柔荑交握。 他面露杀气,冷声吩咐:“都给孤听好了,别留活口。” 所有暗卫以及段子砚甚是迟疑。 宋九昭神情凝重,赶到赵聿身边他道:“殿下,不留活口来日怎么拿刺客的事去跟二皇子殿下对峙……” 赵聿沉声道:“照我说的做。” 第28章 孟佼佼,你到底还念着谁…… 宋九昭倔强的规劝道:“殿下, 请以大局为重,太子妃伤了事小让贼人奸计得逞事大啊。” 赵聿仍吐了那几个字,只是他凌厉的眸睨的是段子砚:“照我说的做。” 段子砚向来不敢忤逆他:“臣遵命。” 他持剑再捡起一柄刀, 一刀一剑迎着铁骑兵憎恶的眸光,他知晓他们已经和暗卫打斗的体力尽失, 暗卫可不是吃素的, 平日里训练有多么刻苦, 从最底层摸爬滚打起来的段子砚最清楚不过。 段子砚结合余下的暗卫攻守相间,团团围住剩下的铁骑兵, 他们动作干净利落, 血溅了他们一身,眼皮也不带眨一下,须臾那几个负隅顽抗的铁骑兵成了刀下亡魂。 收拾完甲板上的狼藉, 段子砚在铁骑兵的尸首上搜出一枚玉牌交给赵聿:“殿下,这是臣搜到的玉牌, 上面纂刻着二殿下的名。” 赵聿没有伸手接,而是横抱起孟佼佼送她到一处整洁的卧房。 在外耽搁的时辰有点久,昏睡中的孟佼佼小脸逐渐苍白。 宋九昭等赵聿安顿好孟佼佼立马接手为她诊脉, 看过后他严容厉色道:“大事不妙, 太子妃的脉象微弱, 箭头应是淬了毒,咱们得尽快赶回京城,不然臣也保不住太子妃的性命。” 他方才不该说出那话的, 伤了事小却没想到这伤几欲要了太子妃的命。 赵聿神色清冷, 只道:“太子妃撑得过一天一夜的么?” 宋九昭思忖道:“撑不过也得硬撑臣会想办法的,臣先去取针。” 言罢宋九昭阴郁的起身走去他自己的卧房。 “殿下,需要臣做些什么吗?”段子砚担忧的问道。 赵聿语气寡淡:“去找找太子妃贴身侍女藏在何处。” 段子砚躬身作揖退下:“是, 臣即刻去找。” “孟佼佼,你到底还念着谁?”望着孟佼佼莹白如雪的玉容,赵聿喃喃自语,他不清楚这话是问他自己还是在问沉睡中的孟佼佼。 * 孟佼佼做了个梦。 梦里她独自一人行走在渺无人烟的街巷中,她漫无目的的走着,走了很久很久还是走不出那条街巷,她绕了好几圈才终于走出那条无人僻静的街巷。 空寂的街巷忽然聚集了许多人,路过的百姓手持花灯,脸上皆是喜悦。 孟佼佼跟着人群走,看到远处灯火通明的河岸才恍然明白她来到花灯会了,她一路好奇的观赏,一路疑惑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小姐,你跑去哪了?可叫我好找。”锦绣气喘吁吁的找到孟佼佼,见她摘了戴的面纱忙道:“小姐你怎么能摘了面纱呢,今日花灯会夜里人多,若是被有心之人瞧见你可就不好了。” 孟佼佼素手接过正欲戴上,一阵清风拂过吹落她手中遮脸的面纱,面纱随风浮沉飘来飘去,飘到男人掌中。 “姑娘,这是你的面纱吗?” 孟佼佼清眸微眯视线慢慢挪到男人身上,男人清隽朗逸的俊颜她再熟悉不过,她惊得发不出声,直到眼前的男人像流沙散去。 场景转换她又换了一处地方,肃穆庄严寺庙里矗立的那尊栩栩如生的佛像映入她眼帘。 佛像下一名气质绝尘的僧人身披七条袈裟正坐佛堂,手里拨弄佛珠,闭眸轻吐佛经。 檀香袅袅清脆的钟声和着僧人嘴里念的佛经诵唱着古朴动听的旋律。 他似乎感知到孟佼佼的到来,他缓缓睁开眸,双手合十庄重的道:“施主您来了?” 孟佼佼黛眉紧蹙,错愕的道:“大师认得我?” 僧人谦道:“贫僧知道,施主本不属于这。” 孟佼佼讶然,她问道:“那大师你可知,我还能回去吗?” 僧人低眸道:“天机不可泄露,还请施主自己寻找答案,不过施主前世种下的因,会在今世得到果。” “大师,你……”孟佼佼本想追问几句,再抬眼时那名僧人不见踪影,佛堂里空寂一片,仿若从未有僧人诵经。 从梦中惊醒,孟佼佼大汗淋漓身上黏腻不已,忆起方才所梦她扶着额怅然若失。 她竟梦到原主和赵聿初遇时候的场景了,梦里的赵聿温润如玉符合春心萌动的怀春少女各种遐想,只是后面的梦委实诡异。 前世因,今世果。 梦里的僧人到底在指引她什么呢。 “太子妃!你终于醒来了,您睡了三天三夜啊。”锦绣杏眸红的跟兔子一样,见她醒来喜极而泣。 孟佼佼这可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她睡得有那么久吗。 她怎么觉得她才睡了几个时辰,做了一个连环梦而已。 “我睡了很久啊?”孟佼佼哑声道。 锦绣悲从中来,泪水止不住的流,她抽噎的哭泣:“奴婢还以为太子妃醒不过来了。” 孟佼佼昏迷的这几天,来揽月殿的太医数不胜数,他们每个看完都说她药石罔顾,要他们准备后事,锦绣为此哭了好几宿,哭的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 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病却是难治,可赵聿偏不信邪四处找名医给孟佼佼诊治,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让段子砚在宫外找到一名神医,神医妙手回春,只开了一副药就把孟佼佼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听得锦绣夸大其词的阐述,孟佼佼半信半疑。 庆幸的是她活下来了,对于赵聿救她的行为她好感度飙升仅仅升了一分,不过她认为赵聿留她一命,还是要折磨她居多。 “锦绣,话说了那么多我有点饿了,有吃的吗?”睡了三天三夜她肚子里一点货都没有,醒来肚子小小的抗议了。 锦绣擦干泪珠,端了碗索然无味的清粥给她。 孟佼佼舔了舔唇瓣,无辜的说道:“锦绣,我只配吃这个吗?” 锦绣红红的眼眶淌着几滴泪,她啜泣道,“神医说了,太子妃若是醒了,只能吃清淡的,不然对身子不好。” 孟佼佼见她可怜兮兮的小模样,也不忍怪责什么,接过碗囫囵吞下碗中的清粥,垫了垫肚子。 锦绣看碗空了,小丫头开心极了,“太子妃还要粥吗?奴婢给您备了多呢!” 孟佼佼扫兴的说道:“我吃饱了,你那些粥都收起来吧。” 锦绣悻悻的有点失落,孟佼佼心情复杂自己的事还没想通,也无暇顾及她的心情。 孟佼佼仰躺在床榻上闭眸养神。 第29章 他就是那名妖僧 孟佼佼小憩了一会儿, 养足了精神她赤足下榻挑了件件青蓝色绣山茶蛱蝶的缂丝披风披上。 她裹着披风白嫩的踩在冰冷的玉砖上四处张望,殿内的陈设和她去青州前大有不同。 陈设布置焕然一新,雅致的镜台更迭成了更奢靡的红木雕如意祥云纹七屏凤镜, 桌案杌凳也换成了雍容华贵的样式。 再往殿门处走去,殿门外依稀能从窗牖看见几道人影。 孟佼佼心里泛起了嘀咕。 揽月殿什么时候需要这么多人看守, 难道她的寝殿换了新的陈设宫里怕有贼来偷东西? 正当她妄加揣测时, 殿门被人推开。 孟佼佼毫无防备的和男人的目光相对。 “你来这做什么?” “你鬼鬼祟祟站在这做什么?” 二人异口同声, 心有灵犀的质问对方。 孟佼佼干咳两声掩饰尴尬:“殿下怎么突然来了?” 赵聿不苟言笑:“听锦绣来报,你已经醒了孤来瞧瞧你。” “谢殿下挂心, 我好得很能吃能睡。”孟佼佼笑道。 言外之意无非是, 看她没死很气吧,她健健康康的站在他眼前是不是很恼怒。 赵聿眸色暗了几分,上前握住她的手带到床榻边:“你余毒未清, 还是多躺着休息。” 孟佼佼乖顺的让她牵着自己的手走,到了床榻她被他按到榻上坐下, 身子一凛她道:“殿下,我睡够了,不想再睡了。” 赵聿淡淡道:“好好休息, 孤怕你死了, 孤会没处寻仇。” 孟佼佼:“……” 她能不能动手砍人, 这欠揍的话从赵聿口中说出来太违和了。 孟佼佼默默躺回榻上侧身背对他,脑海不经意回想起昏睡时做的那两个梦,她赫然翻身面向赵聿陡然问道:“殿下, 我们初次相遇是在花灯会吗?” 赵聿顿了顿, 冷笑道:“孤以为你只是喜欢趋炎附势,没想到你原来还是个无情无心的毒妇。” 孟佼佼杏眸圆瞪惊惧的吞咽。 糟糕!她在狗男人面前说错话了。 她眯眼笑容僵硬的道:“我中了毒嘛,脑袋不太好使, 许多事都记不太清了。” “记不清倒也无妨,你只肖记得孤会如何处置背叛了孤的人。”赵聿神色莫辩,薄唇微抿,吐出的话字字露着尖锐的锋芒。 孟佼佼动作极快的掀起锦衾盖住自己闷在被中,隔着厚实的被褥她喊道:“妾要休息了,殿下请回吧。” 赵聿灼热的视线落在那鼓起的小包上,知晓她当日遭刺客袭击为护他受的伤甚是严重,能保全这条命都是老天怜见,念及此他平息怒气慢慢地踱步出揽月殿。 孟佼佼等了半天没听到动静,才放心的钻出被子呼吸新鲜空气。 狗男人凶残狠戾的气势是当之无愧的男主,和赵聿独处真是要她的老命。 刚才有一瞬间她都想好措辞,等去见阎王时该怎么跟阎王爷诉苦阐明冤屈。 孟佼佼胆小的认怂了,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 晌午用过膳,孟佼佼在锦绣的监视下喝下一大碗药味浓郁苦涩的汤药。 喝完药孟佼佼忍住喉头翻涌的作呕感,她捻起承盘小碟里的蜜枣含在嘴里。 她嚼碎蜜枣,甜滋滋的香味充斥着味蕾,可一个小小蜜枣的甜味根本掩不住药的苦味。 孟家面露苦色,试探着和锦绣商量:“这药实在太苦了,锦绣你下回能不能多给我带点蜜枣,有蜜枣我肯定喝得下。” 锦绣噘着嘴小声训斥道:“良药越苦越好,这样您身子才能好得快,神医说了您养伤这段时间不能由着您来,诸事都要照神医的话去做。” 孟佼佼拾掇枕边帕子擦拭唇边的药渍,尔后道:“好啦,我听话就是。” 她醒来后锦绣的唠叨声就没停过,吵嚷的像唧唧喳喳的麻雀磨得她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太子妃娘娘,傅良娣和孙选侍求见。”殿外守门的小宫女请示道。 锦绣觑了眼孟佼佼:“太子妃,要传她们进来吗?” 孟佼佼微微颔首:“让她们进来吧。” 宫女即刻引了两人入殿,两人甫一进殿便盈盈一拜,温声请安。 “妾身给太子妃请安,太子妃万福。” 孟佼佼柔声道:“两位妹妹快起身吧,你们怎么有空来揽月殿?” 傅绮欢起身与孙妙青相视一笑,齐声道:“妾身听闻太子妃身子渐好,特来给太子妃娘娘贺喜。” “你们在说什么?我有什么喜好贺的?”孟佼佼蹙眉,甚是费解的轻声问她们。 贺喜?贺什么喜? 贺她中箭险些魂归青州?还是贺她成为史上第一个被太子杀死的太子妃? 傅绮欢笑着道:“太子妃还不知道吧,今早陛下下了谕旨特赐了京城东市街那处宅院给您,这历朝历代可没有哪位太子妃能有自己的宅院的,太子妃真是好福气。” 孙妙青接着话道:“还有呢,皇后娘娘知道太子妃您受了伤回来,差人换了揽月殿所有金器饰物,还吩咐了东宫的人说往后这揽月殿的吃穿用度要与长乐宫无差。” 孟佼佼眼瞪的似铜铃般大。 合着她因祸得福成了小富婆?!!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吗? 她掐了掐自己的娇嫩的脸颊,捏的晕出红痕她才作罢。 很疼,非常疼,这不是梦境,是真实发生的事! 孟佼佼欣喜的道:“你们说可是真的?陛下赏赐我宅院,皇后娘娘也赐了我很多东西?” 傅绮欢莞尔道:“妾身可不敢诓骗太子妃,太子妃不顾安危舍身保护太子殿下,陛下和皇后娘娘念您护驾有功这才赏赐这么多东西的。” 孙妙青应声附和:“是啊,陛下知晓娘娘您昏迷不醒还命人贴皇榜寻名医呢,娘娘现在可是宫里最金贵的人了。” 傅绮欢插嘴辩驳道:“胡说什么,太子妃本就是宫里最金贵的人,太子妃仪态万端风姿绰约,宫里哪个女子比得上?” 古代版的彩虹屁很实用,孟佼佼被她们夸的心花怒放,不过她最开心的是,她有了自己的宅院。 那是不是就代表,她随时可以出宫去到自己的宅院住,不用再继续胆战心惊的陪伴赵聿了。 孟佼佼兀自沉浸在遐想中,连傅绮欢她们什么时候走的都未察觉。 * 自从孟佼佼得知拥有了属于她的宅院,成天想着去东市街瞧瞧她那宅院。 可她的伤还未好全,哪也去不了。 于是她心如死灰的待在揽月殿休养生息了三天。 这日孟佼佼午睡正酣,忽然被锦绣摇醒。 “太子妃快醒醒,神医来给您诊脉了。” 孟佼佼掀开惺忪的睡眼,“让他等等吧。” 锦绣坐在床沿,扶起她:“不行!神医给您诊过脉就要回庙里去了,您不能失礼呀。” 孟佼佼耍赖躺了回去,撒娇道:“我不要,我还想睡,要不让他进来给我诊脉……” 锦绣心急如焚,她虽未见过神医样貌,但听宋九昭说神医有些规矩,他不轻易踏足女子闺房。 故而这三日来诊脉他多是隔着纱帐在赵聿或是其他太医的注视下来诊脉的,现在孟佼佼既然醒了那定是得自己过去让神医诊脉。 她恨不能背着自家主子出去。 锦绣咬唇想了想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在她耳边喊道:“太子妃,殿下来了。” 拿赵聿吓唬孟佼佼,这招屡试不爽。 只见孟佼佼反应迅猛腾地坐起身,“殿下来了?他人呢?” 她要快点躲起来!能避则避! 锦绣颓然趴在床沿,哭笑不得的道:“我的太子妃,您快些快起来吧,别让神医等久了。” 孟佼佼烦躁的蹂/躏凌乱的墨发,她吹起挡住她视野的几缕青丝。 “更衣。” 锦绣熟稔的为她穿戴好衣衫,等她们赶到偏殿,那位神医已经静候多时。 神医颀长的身影在薄纱帐的遮掩下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孟佼佼两指挑开薄纱神医渐露真容。 神医长如青松的身姿挺立,单看背影她便知神医是个俊美的男子,只是越凑近孟佼佼越觉得奇怪。 这个神医怎么没头发啊,他还穿着袈裟。 “神医……” 神医闻声转过身,抬眸望见孟佼佼,他捻着掌中佛珠躬身道:“贫僧空无见过太子妃。” 锦绣见到空无的模样脸色一白,向后退去撞倒了柜上的瓷瓶,瓷瓶落地碎成七零八落的碎片,她弯腰去拾那些碎片,却不慎划破了手,血滴滴坠落在瓷片上。 孟佼佼大惊慌忙拉起锦绣,掏出帕子绑住她的伤口,“怎么这么不小心,痛吗?” 锦绣失神的摇首:“太子妃,没什么的,刚刚一时失神了。” 孟佼佼用手包住她受伤的手道:“你要不让神医为你包扎下伤口。” 锦绣嗫嚅道:“不,不用了一点点小伤。” 她反常的行径挑起了孟佼佼的困惑,她凝思了会儿,曼声问道:“我是不是见过这位空无师父?” 她又升起那种熟悉的感觉,仿佛眼前的僧人她曾见过。 许是孟佼佼的声音太大,空无法师双手合起,“施主还记得贫僧,一年前在永福寺,贫僧见过施主。” 孟佼佼若有所思的沉吟。 既然见过那这空无莫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妖僧。 “太子妃,就是他,他就是那名妖僧……” 锦绣凝噎道出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想。 世事难料,她永远不会想到曾经害过她家主子的妖僧会又救了她家主子。 空无法师闭眸诵念着佛经:“阿弥陀佛,这位施主真是折煞贫僧了,妖僧之称,贫僧担待不起。” 听觉灵敏的他一字不落的听进了两人的谈话。 锦绣当即愠怒的说道:“你还敢说你不是妖僧,若不是你,我家小姐当初为何会平白无故的性情大变!还不是你蛊惑的她!” 空无法师颇为沉静的道:“施主空口降给贫僧莫须有的罪名,贫僧不认。” 第30章 他就放一把火看看。 孟佼佼万分惊诧锦绣激烈的反应, 拉过锦绣她在她耳边低声道:“空口无凭的,你确信他是永福寺的僧人?” 锦绣颔首道:“就是他!太子妃许是忘了,但奴婢绝对不会认错的。” 哪怕眼前的人化成灰她都认得清, 当日永福寺遇到的僧人就是眼前的空无。 孟佼佼昏睡这几日空无来为她诊脉都是隔着纱帐的,锦绣身为侍婢伴在她左右倒没有正眼瞧见他的脸。 如今见他原是永福寺的妖僧曾经的怨气凝结到一块, 哪能不叫她气恼。 空无法师安然自若的阖掌:“贫僧进宫来是为太子妃诊治的旁的姑且不论, 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太子妃身上的伤势。” 他的一席话精妙的把话锋转了弯。 孟佼佼嫣然道:“那咱们还是办正事吧。” 她坐到软榻上, 纤细的皓腕搭在案几边露出小小一块。 空无身为僧人紧守男女授受不亲之嫌,他交托随侍的宫女在孟佼佼的腕上系好银丝。 他捏着线的另一端, 凡尔赛式的展露了一招失传已久的悬丝诊脉。 且等了片刻, 空无收回银线坦然道:“太子妃的脉象平和,看来毒已完全清了,接下来好生休养每日喝两回补药, 身子可保无虞。” 孟佼佼解开系在腕上的银丝,微微福身:“辛苦大师走一趟。” 空无法师回道:“太子妃言重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贫僧乃佛家人讲究慈悲为怀,贫僧做的不过是普渡众生的分内之事罢了” 孟佼佼垂眸低声问道:“大师这话说的甚妙, 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还想讨教大师。” “是非多错已如浮萍飘散, 太子妃固执的深究其中怕是会陷进去, 您若真的有惑需解,不如来永福寺一探究竟,便能拨开迷雾看清所有的真相。”空无法师闭上双眸, 预感她想说的话快她一步说出了口。 孟佼佼怔愣了下, 又淡笑道:“得空我会去的。” 她只想苟命来着,没想到还要参加悬疑破案环节。 空无法师叮咛了孟佼佼几句,随后收拾起他所带的物什, 在宫女的指引下步履轻健的走出了偏殿。 锦绣待人走后忙道:“太子妃,您千万别去永福寺呀……” 老夫人再三叮嘱过绝对不许孟佼佼再踏足永福寺那个鬼地方,她要是去了,她纵使有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孟佼佼问道:“为何不让我去?” 锦绣支吾半天才吞吞吐吐的道:“奴婢害怕,太子妃您好不容易过上安稳日子,若再去永福寺,那你岂不是……” 孟佼佼浅浅一笑,揉着锦绣看似要炸毛的脑袋,“你放一百个心吧,这回去永福寺呀不会有大事的。” 锦绣小手无措的搅着裙襦:“那太子妃要答应奴婢,这些时日要好好养伤。” 孟佼佼笑得眉眼弯弯,“依你就是了。” * 空无法师一出东宫大殿正门,就被迎面走来的小太监拦住去路。 小太监躬身道:“空无师父,二皇子殿下请您去千鲤池一道品茶。” 空无法师抿唇双掌合十:“施主请带路。” 小太监带着他带到千鲤池畔,清寂的凉亭中独坐一抹孤影。 空无法师踏上凉亭,欠身行礼:“贫僧给二皇子请安。” 赵衡侧过脸,看向他:“大师请坐吧。” 空无法师轻撩开袈裟方才坐到石凳,立在两旁伺候的小太监为他端上一碗新茶。 “大师刚去为太子妃诊脉了?”赵衡直截了当的说道。 空无法师点头谢过递他茶盏的小太监,听得赵衡所言便道:“贫僧是去了揽月殿为太子妃诊脉,不知二皇子问贫僧这话是谓何事?” 赵衡指尖敲打着石桌,沉声道:“其实我想问大师,大师为何要进宫来救太子妃?” 据他所知这空无法师只是永福寺住持捡来的婴孩身世成迷,而且出家之人甚少会跟皇室有牵扯,空无法师入宫行医虽是善事,却不得不叫人深思。 空无法师愣了一瞬,“贫僧以为救人一命是功德无量的好事。” 赵衡嗤笑道:“那大师又可知,救醒了阎王本该收的人,会遭到佛祖的惩戒?” 空无法师眉头皱起,倏然起身:“二皇子殿下应该不是诚心邀贫僧品茶的,贫僧告辞。” 赵衡冷冷的道:“我邀大师来的确不是为了品茶,大师常伴青灯古佛应该猜得到我心里所想。” 空无法师背对他,幽幽说道:“贫僧奉劝二皇子殿下一句,诸恶莫作,众善奉行①。” 赵衡不说话,闲淡的喝了口茶。 空无法师合着眼,拨弄手中紫檀佛珠,薄唇不时阖启念叨着佛经。 良久赵衡才发话,吩咐道:“来人啊,送大师离宫。” 说罢他一拂长袖翩然步离凉亭。 重华殿内,瓷碗碎裂的声响此起彼伏。 小宫女颤巍巍的捧着承盘跪在地上,跪的久了双膝慢慢渗出血来,饶是如此她还竭力捧着沉重的承盘跪着。 刘贵妃掀翻案几,一脚踹向跪在地上的宫女:“本宫说了几回!本宫不吃这些,你们这群贱婢伺候本宫这么久,都不知道本宫素日要吃的是什么吗?” 小宫女连人带承盘踹倒在地,承盘上那叠明珠豆腐倾倒在小宫女的身上,她半趴在地重重的叩首:“娘娘恕罪,是小厨房实在没有了新鲜的玉鲍……” 刘贵妃狠狠的掌掴她一巴掌,厉声骂道:“贱婢!当着本宫的面还敢顶嘴!” 小宫女右颊顷刻红了起来,她不敢抬手捂,只是低着头。 “母妃,何事生这么大的气。”赵衡老远就听到殿内的呵斥声,走进殿内,他瞥了眼跪地的小宫女:“是这小宫女惹了母妃生气?拉出去打一百大板便是。” 小宫女惊恐万分,忍着膝盖的疼痛她跪着靠近赵衡,卑微的扯着他的长袍:“二殿下饶命啊,奴婢不是故意的……” 刘贵妃怒意缓和,敛了敛眉道:“别罚她了,让她出去吧,看着我就心烦。” 赵衡使了个眼色,边上的小太监心领神会,拖走那小宫女。 殿内,刘贵妃攥拳砸在案几上。 赵衡见状问道:“母妃到底因何生气?” 他的母妃一向不会苛待宫人,今天竟动手打宫人,也猜到她心头的怒意有多深。 刘贵妃强忍着怒意,叹道:“还不是为着你父皇,父皇不是赏赐了孟佼佼东市街那处宅院吗?那本该是你的。” “儿臣要那宅院做什么。”赵衡状似满不在乎的坐到软榻。 刘贵妃斥道:“你这孩子,懂什么?那处宅院可大有玄机。” 东市街的那栋宅院名曰‘蘅芜小筑’,是先皇永明帝在时为明献皇后建造。 传闻永明帝与明献皇后鹣鲽情深,两人共诞育两子,只是明献皇后早逝,先皇为悼念嫡妻命人建造这‘蘅芜小筑’以寄哀思。 永和帝登基后曾把‘蘅芜小筑’重新修缮了一番,却不想从宅院深处寻到了许多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但永和帝并未取出这些金银珠宝而是埋藏回地下。 这件事知道的人极少,刘贵妃也贪婪的盯着这块肉早前她就吹过不少枕头风,怂恿永和帝将‘蘅芜小筑’赐给她,然而她等了十几年都没等到,便让孟佼佼捷足先登收了‘蘅芜小筑’。 “衡儿,若是咱们得到那栋宅院,那真能压过赵聿一头了。”有了‘蘅芜小筑’低下那些金银珠宝,她们母子的底气就更足了。 赵衡却另有想法:“父皇此意怕不单单是赏赐那么简单,要知道孟佼佼她可是孟国公的女儿,她护驾有功孟国公府却一份赏赐都没有,这不像是父皇会做的事。” 家族向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孟佼佼还是太子妃,孟国公更是未来的国丈,永和帝怎样也会给他们些赏赐才是。 刘贵妃脸色有些难看:“那你觉得,你父皇是想要做什么?” 赵衡狭长邪佞的眸透着一丝凌厉:“母妃,我是时候去见见孟佼佼了。” 孟佼佼那个女人惯会见风使舵,拿她当棋子在合适不过,他要把握住机会。 他们两人的感情不是渐好吗,那他就放一把火看看。 * 万籁俱寂的漆夜月明星稀,偶有树影随风绰绰摇摆,冷冽的月光似银纱笼罩在房檐。 锦绣吹灭燃着烛火的铜灯,拉下金玉钩子勾着的绛纱帐退出寝殿,这几日的殚精竭虑总算消退,今夜她应当能睡个安稳觉了。 窗外映进殿内的银辉朦朦胧胧倾洒在垂曳而掩的绛纱帐上,覆在横卧于榻上的美人玉容。 孟佼佼清眸微睁辗转反侧,枕着松软馨香的软枕无法安眠。 她想破头都想不透原主她到底在永福寺发生了什么,锦绣一口咬定空无是妖僧,那他又是使了什么妖法使得原主性情大变。 细想来委实有点奇怪,原主她好好一个大活人,就正常的去了一回寺庙烧香祈福,出来回到家就变了个人。 不过光怪陆离的事情多了去了,她这般怂的人都能猝死穿书,这样的灵异事件也没什么奇怪的,或许永福寺藏着什么妖怪,原主曾被妖怪附体,后来她穿来代替了那个妖怪。 她思忖了半天,直到第二天的日上三竿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31章 赵衡这厮是喝了几桶油 烟霭空濛, 晨雾弥漫。 正午一场春雨浇灌了揽月殿院前庭芜丛生的芳草。 孟佼佼午睡时感到春寒袭人,凉意让她睡不安稳,她打了个哈欠倚着软榻, 无趣的翻着看了好几遍的话本。 这古代的话本讲的全是风花雪月才子佳人的故事,她看开头就能猜到结尾。 开篇若是出现了秀才, 那肯定结局会是秀才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娶了富家千金为妻大团圆, 这些老掉牙又没有新意的话本,她看得都想自己动笔了。 孟佼佼正神游着, 锦绣兴冲冲的跑来。 “太子妃!夫人来了!” 孟佼佼迟缓的转头, 间歇性的耳聋了下:“什么?谁来了?” “是我来了。” 徐氏嘴角勾着温婉的笑意,掀开珠帘绕到孟佼佼面前。 孟佼佼轻唤道:“母亲!” “佼佼,你的伤好些了吗?”徐氏挽住她, 清眸含了一丝心疼。 孟佼佼不自觉的像个婴孩埋在徐氏怀里,娇柔的答道:“母亲放心, 女儿没事,受的只是轻伤。” 徐氏略带嗔怒道:“母亲都来这了你还想框我?什么轻伤?若不是你伤势极重,太子殿下何须昭告天下为你寻民医?” 孟佼佼抬头道:“母亲你也知道?” 赵聿这令人迷惑的骚操作可把她整懵了。 一面恨她入骨想要她的命, 一面又找人救她, 两者自相矛盾还有点不符合常理。 徐氏轻抚她的鬓角, 柔声道:“母亲知道后就想进宫来看你,可你父亲不准,还好殿下待你不错, 为救你寻遍名医, 你呀可不能再耍小性子了。” 孟佼佼迷茫了。 她看赵聿在青州那副架势,完全是要把她往死里整,说实话在中箭那一刻, 她以为自己真要去见阎王了。 可当她醒来发现自己安然无恙,她庆幸之余又觉得百感交集,赵聿怎么会留她的命呢,莫非她之前的讨好奏效了? 但这不大可能吧,赵聿是块难啃的骨头,软磨硬泡都不行的。 “佼佼,府里过几日会有大事发生,你在宫里若是知道消息了,不要着急,你只要好好待在宫里当你的太子妃。”徐氏温声的软语让孟佼佼回了神。 孟佼佼眨眼,疑惑的道:“母亲,府里发生了什么?” 孟国公府触发剧情的时间还没到,现在的孟国公府相对来说还是安全的,但徐氏的话让孟佼佼心提了起来。 徐氏眼神柔和,她紧紧抱住她:“娘的好佼佼,这些事你不用知道。” 她这般说倒叫孟佼佼不好多问了。 徐氏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她在揽月殿陪孟佼佼待了一整天,晚上一顶轿子送她出了宫。 原主的生母走后,孟佼佼心有余悸。 想起青州的两次遇刺,时间地点目标都更换,受伤的主角也换了。 穿书带来的后遗症初步已经显现,剧情都悄然无声的提前了。 孟佼佼惆怅的倒在软榻上。 她下一步该怎么办啊…… * 孟佼佼整整思索了两天都没有思索出个结果。 这天早上,孟佼佼食不甘味的吃着早膳。 突然殿外进来个面生的小宫女凑到桌案旁,掏出怀里的信递给她:“太子妃,给您的信。” “是谁送来的?”孟佼佼紧张的接过信,“是不是孟国公府?” 佛祖庇护千万别是她娘家送给她的信。 如果真是孟国公府送来的信,那她离毁灭之路就不不远了。 小宫女摇头道:“奴婢是奉二殿下之命来给太子妃您送信的。” ????? 赵衡送给她信? 他想干什么,他们两不是没有交集了吗。 孟佼佼忐忑的拆开信,瞄了几眼她的脸瞬间变得狰狞。 写信就写信呗,但这写的也太肉麻了吧,通篇俗套还写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思卿不见辗转难眠。 赵衡这厮是喝了几桶油,油的能养活一个油田了。 小学生表达爱慕之情都比这有文化多了。 孟佼佼嫌弃的用爪子捏着信的一角,丢给锦绣:“把它给烧了。” 锦绣木讷的接过信,“太子妃,好端端的烧信做什么?” 孟佼佼忽得忖度起来。 送信小宫女还没走,她估摸这小宫女应该是赵衡的人,若是当着她面烧信怕有不妥,于是她对小宫女道:“这信我看过了,你回去照实禀了二皇子吧。” 小宫女应声道:“奴婢知道。” 孟佼佼起身拿回锦绣手中的信,撕碎揉成一团,丢进还燃着火苗的宫灯,火吞噬着素白的信纸,化为灰烬徒留一阵缭绕的烟雾。 她觑了眼没有迈步走的小宫女。 小宫女她还挺尽责,非要看她烧信是想把她的一举一动告诉给赵衡吧。 孟佼佼解释道:“我烧信呢是为了避嫌,毕竟这事儿不怎么光彩嘛,你看完了可以走了吧?” 小宫女低着头,瑟瑟发抖的道:“奴婢有罪……但这都是二皇子殿下嘱咐奴婢的……” 这差事她本不想做的,可重华殿的宫人没有一个敢来揽月殿,她在重华殿无足轻重还常受人欺负,所以这样胆大包天的事才落到她头上。 好事轮不到她,坏事倒是一大堆。 孟佼佼冷声道:“我知道没有二皇子的属意,你也不会明目张胆的进揽月殿来送信。” 赵衡送这封信的目的昭然若揭,他以为孟佼佼还是原主,还对他有利用价值想要借她的手来成就大业。 小宫女进宫没多久只是来送个信,听孟佼佼语气不善,她耷拉着脑袋,一串串泪珠开始往下掉。 孟佼佼眯着眼,头疼的道:“傻丫头,我都没说重话你哭个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抽泣着回道:“奴婢琥珀。” “琥珀是吧。”孟佼佼念叨了声她的名,淡淡道:“你在揽月殿看到的一切都去告诉二殿下,顺便再添油加醋的说个几句。” 琥珀怯怯的抬眸,“太子妃要奴婢说什么?” 孟佼佼踱步上前在她耳畔附言。 琥珀眼眶滑下的泪水挂在脸上成了泪痕,她惊慌失措的道:“奴婢若是说了假话,二殿下会打死奴婢的……” 孟佼佼笑道:“你大着胆子找我的话去做,他听了肯定不会责罚你的,反而会嘉奖你。” 琥珀虽满腹狐疑,但还是信了孟佼佼的话忙去重华殿回话了。 第32章 你现在是想始乱终弃不成…… 赵衡听得琥珀来禀他的话后当即心生疑窦, 不以置信的道:“她当真这么说?” 他写那封信的目的就是想让赵聿误会孟佼佼,这件事虽小且极容易被看穿,但他清楚赵聿是个疑心极重的人, 一旦被他盖棺论定的事那就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孟佼佼那个女人又曾眼巴巴的阿谀奉承过他,他自信赵聿不会放过背叛他的女人。 只是这件事未免太过顺利, 孟佼佼就一点都没有怀疑过吗? 琥珀点头应道:“太子妃当着奴婢的面说的。” 赵衡狐疑的盯着琥珀, 再次质问道:“你说的可都是实话?若被本殿查到你有一句虚话, 当心你的舌头。” 琥珀沉着从容的回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殿下处置奴婢便是。” 赵衡算是信了, 随即又问道:“你去揽月殿可有人瞧见?” 琥珀答道:“无人瞧见, 奴婢做事谨慎的很。” “去领赏吧。”赵衡神色稍敛,摩挲着玉扳指命琥珀退下。 事情出乎他意料,孟佼佼那女人竟还挂念着他, 他得将这件事告诉他的母妃。 琥珀领了赏回到宫女休息的耳房,以前那些低看她的小宫女看见她手里得的赏银, 个个焦急的问起她从何得的赏赐。 “琥珀,你这些赏银是哪来的?” “是不是太子妃赏你的?” 琥珀将赏银藏到耳房橱柜的小格子里,落了锁才与答她们的话:“我的赏银是二殿下赏赐的。” “什么?二殿下赏给你的?” “早知道我就去替二殿下传信了, 白白便宜了琥珀。” “可不是, 琥珀那丫头懂些什么。” 同屋的几个宫女看着资历比她们浅的琥珀得了赏赐都眼红了起来, 说起话来也含酸捻醋。 琥珀去了趟揽月殿,再不复以往期期艾艾的样,转过身她冲着那几个议论她的宫女道:“当初你们谁都不愿去, 把事情推我头上逼着我去, 现在我得了好处你们便后悔?” “呦,你这话说的,二殿下赏赐你一些银两你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当我们几个姐妹好说话是吗?”平日欺负她最狠的宫女秋兰见她顶嘴, 挽起袖子扬手就要打她。 “吵吵嚷嚷的作甚?” 重华殿掌事的姚嬷嬷奉主子吩咐来耳房带个小宫女去,人还没进去就听到姑娘们争执的声音,她用力推开门,板着脸走了进去。 秋兰急忙缩回抬起的手,退却到一旁,轻声道:“姚嬷嬷……” 姚嬷嬷怒道:“你们一个个的是想反了天吗?” 秋兰余光冷睨若无其事站着的琥珀,她反咬一口诬陷:“嬷嬷,这可不关我们的事,是琥珀这丫头太过分了,得了殿下的赏赐就忘了自己是谁,对我们指手画脚的。” 姚嬷嬷扬唇讥笑道:“是吗?不过从今日起琥珀就不再是重华殿的宫人了,贵妃娘娘发了话明日起让琥珀就是揽月殿太子妃的人了。” 秋兰微愣,姚嬷嬷的话给了她当头一击。 琥珀怔愕道:“嬷嬷你说我要去伺候太子妃了?” 姚嬷嬷眉锋一挑,“我说的话能有假吗?先跟我出去吧。” 琥珀傻乎乎的跟着姚嬷嬷走出耳房。 “你这丫头倒是有福气,今儿得了殿下的赏赐不说,贵妃娘娘还要派你去揽月殿伺候太子妃。”姚嬷嬷服侍刘贵妃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她舍得把重华殿的人拨出去。 琥珀愁眉紧锁:“嬷嬷,这事不用过问皇后娘娘吗?” 她初入宫时就晓得这宫内后院大事小事都全权是由皇后娘娘管辖的,宫女调遣到别的宫里都要尚宫局请示皇后娘娘经她允许才准的。 姚嬷嬷道:“皇后娘娘凤体违和,需要静心休养,料理六宫琐事之权交给了贵妃娘娘,你只管听贵妃娘娘吩咐,明早收拾东西去揽月殿,揽月殿那主事的嬷嬷也知会过了。” 琥珀喏喏的应了。 * 揽月殿。 孟佼佼拿着从书房挑拣出的话本子,翻开一页打算看时,锦绣突然神神秘秘的凑到她跟前:“太子妃,奴婢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吧。”孟佼佼眼神贯注在话本上,耳朵却是束起静等她的话。 锦绣细弱蚊吟在她耳边道:“我听揽月殿的嬷嬷说,今早来东宫送信的那个名叫琥珀的宫女,要到咱们宫里来了。” 孟佼佼手中的话本‘啪嗒’一声掉到地上:“她怎么到我们宫里来?” 琥珀是重华殿的人,和东宫八竿子打不着,怎么就来东宫了。 锦绣拾起话本,用帕子擦拭上面的灰尘,撇嘴道:“奴婢哪儿知道呀,嬷嬷只说琥珀姑娘要来。” 孟佼佼问道:“这事儿皇后娘娘知道吗?” 她的婆婆张皇后作为后宫的主人,这宫人调度的事儿应该都是她安排的,可她怎么会把重华殿的人挪到她这揽月殿。 锦绣轻声道:“皇后娘娘病了……” 孟佼佼恍然大悟。 难怪这几天都没见到赵聿的人影,她还心存侥幸以为他冷淡他了,原来是他的母亲生病他去侍疾。 皇后染疾,这后宫能有执掌六宫之权的人,就只有刘贵妃,这样所有事情都说得通了。 张皇后待她不错,如今她卧病在床她这个做儿媳的去尽尽孝心是情理之中的事。 孟佼佼犹豫着,瞧了眼锦绣:“锦绣,我们去长乐宫看看皇后娘娘吧。” 锦绣不安道:“太子妃现在要去吗?您身子刚好能撑得住吗?” “我每日喝那么多补药身子早好了,神医不也说我身上的毒解了吗?”孟佼佼拍了拍胸口,笑道:“你看,我不是很健壮吗?” 锦绣满脸无奈,只得依了她。 到了长乐宫,孟佼佼命守门的宫女前去禀报,在外站了一小会儿,宫女福身引她进内殿。 孟佼佼进殿便嗅到一股苦涩的药味,她掩着鼻子走了进去,发现殿内到处散发着浓郁难闻的药味。 张皇后病得如此严重吗? 她伸手想要撩开帘子,却被帘子后头的人喝住。 “别过来!” 帘子背后消瘦单薄的身影才吐了三个字便厉害的咳嗽起来,那撕心裂肺的咳声仿佛能把肺给咳出来。 孟佼佼望着垂曳的帘子,温声道:“儿臣听说母后身子有恙,特意来问安,母后可叫太医来瞧过?” 张皇后抚着灼疼的脖颈,嗓子嘶哑的不成调,孙嬷嬷及时递了杯热水给她。 温热的水顺着喉咙滑下缓和了疼痛,张皇后费力的出声道:“你有心了,我这病是胎里带的一受凉就不行,将养几日就好了,你大病初愈还是回去休息,别沾染了我的病气。” 孟佼佼隔着帘子福了福身:“那儿臣告退,明日再来看母后。” 张皇后轻启苍白的朱唇回道:“快回去吧。” 孟佼佼踏出长乐宫,一脸愁容。 张皇后瞧着不像是胎里带来的病所致的,她细细回忆忽然想到书中有关张氏的细枝末节。 自永元帝登基太后张氏便缠绵病榻久病不愈,于永元元年薨逝,同日原主也死在牢中。 张皇后病逝的那天,也是原主被赐毒酒下场的一天。 这样说来,原主还和张皇后绑在一起,张皇后若有任何差池,原主也不能幸免。 孟佼佼想的太过出神没看路,无意间撞上了一堵肉墙,她额头撞得生疼,扶着额头有点晕头转向分辨不清方向。 她揪住眼前人的衣襟稳住身子。 那人衣襟飘出淡淡的香味,让她立刻联想到某个狗男人身上独有的龙涎香味。 孟佼佼睁开眼,清眸毫无防备的撞入赵聿那深邃的眸中。 慌忙从他怀中退出,她耳根发烫垂眸低声道:“殿下来看母后啦?” 赵聿沉寂了半晌道:“孤这几日一直宿在长乐宫侍疾。” “哦……”孟佼佼后背一阵发凉,她没兴趣硬着头皮与他尬聊,只冷淡的答了声,随即福身道:“妾先告退了……” 她跑得比兔子还快,不多时就身影消弭在赵聿眼前。 * 赵聿吹凉碗中苦药,待温了些后端给张皇后喝:“母后今日身子如何?” 张皇后素手接过,柔声道:“我这身子你还不晓得吗时好时坏的,不过你与其担心我,我倒想问问你,你老赖在我这做什么?是东宫不好吗?还是你在忌惮什么?” 赵聿有意避开这话:“母后身子重要,东宫琐事有太子妃照拂,儿臣不去也无妨。” 张皇后喝着药,喝了没几口又咳了起来,碗里的药汁倾翻在锦衾被上,黏腻的药渣附着在她的衣袂。 赵聿眼明手快接住摇摇欲坠的药碗,摆在空荡的案几上。 孙嬷嬷补位拿出帕子擦拭着床榻上的残藉。 张皇后虚弱的倚靠床栏:“聿儿,佼佼身子好了那么久,你不回东宫去只怕会冷落她,母后这有孙嬷嬷照料,你宽心就是。” 孟佼佼休养了那么多日,身子早好了许多,偏偏赵聿赖在她这不愿去东宫,她都不知两人到底怎么了。 孙嬷嬷一壁擦拭着锦衾上的狼藉,一壁接张皇后的话念叨道:“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说的是,你已成家不该老往长乐宫走,虽说是尽孝可娘娘现在不需要。” 赵聿黯眸冷了几分,“等母后身体好了,儿臣自会回去。” 张皇后蛾眉轻蹙,徐徐闭上眼:“我这话都和你说了好几回,你每回都是拿这个搪塞我,你若真不愿回去也罢,你父皇已赐了佼佼宅院,母后让她搬出去住,让你眼不见心不烦。” 赵聿嘴上仍是不服软:“母后想怎样便怎样,儿臣但凭母后吩咐。” 张皇后又气又觉得好笑,她半睁眼忿忿道:“你还真想我送她出宫去?当初可是你要娶的她,那时你父皇赐婚,我替你挡了,你后来与我说要娶她,我才又去求你父皇,你现在是想始乱终弃不成?” 自他回宫后,她对他哪件事不是百依百顺的,连娶太子妃这件大事她都依他,外人都道他夺兄妻,也只有她晓得赵聿心中所思。 在他去央求永和帝张贴皇榜为孟佼佼寻名医时,她就看出他真正心思了,只是这孩子固执的很,从来不会表露。 赵聿漠然,尔后他安抚道:“儿臣谨记母后教诲,这事儿儿臣会斟酌着办的。” 第33章 一种不祥的预感 张皇后身子养好时, 差不多到了浴佛节。 依照宫中往年过浴佛节时的礼俗,后宫众人要齐聚万佛寺庆贺佛祖诞辰。 历年都是由帝后两人行佛礼用清水沐浴佛身,可今年不同, 太子娶了妻这等事自然落在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身上。 张皇后的病的这几天,孟佼佼没怎么跟赵聿见面独处, 她得了个清净乐得自在。 她空闲时还会和东宫那几位侍妾喝喝茶唠唠家常, 日子恬淡安逸, 人也懒散不少。 所以当锦绣告诉她这一噩耗事,孟佼佼差点缓不过来气。 她好日子没过几天就要到头了? 临行前一晚孟佼佼紧张的问赵聿浴佛寺行礼的一些细节:“殿下, 此次去方佛寺, 需要遵什么礼仪?” 赵聿淡淡道:“为佛像沐浴是最要紧的大事,别的都是些繁文缛节。” 孟佼佼神色稍稍缓和了些,应了声又问起张皇后来:“母后的身子如何了?” 狗男人虽狗但本质上还是个大孝子, 张皇后病得这些天他衣不解带的守在她病榻前侍疾。 白日他替永和帝处理朝政的事就够累了,回来还要照顾张皇后, 她有些被赵聿坚韧的意志所折服。 赵聿轻瞥她:“母后的身子尚可,去万佛寺参佛无妨,孤也吩咐过随行的宫女务必照料好她, 倒是你……” “倒是我?”孟佼佼脸色泛白, 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我怎么了?” 她乖乖待在东宫每天吃好喝好,没有做任何出阁的事, 要真有也就坏心眼的隐瞒了赵衡送她信的事, 那信她早就毁尸灭迹了, 赵聿睇见她胆怯的小脸,紧抿的薄唇扯了抹笑:“孤是问你, 你的伤养好了吗?” 孟佼佼愣了愣,瑟瑟答道:“伤结痂也长了新肉,好很多了。” 她命大中箭的部位受的伤不是特别严重,没到学关二爷刮骨疗毒的地步,就是每回敷药少不得吃些苦头。 赵聿道:“那便好,若去了万佛寺身子有不适记得告诉宋九昭一声。” 孟佼佼心事重重的,对他的话听不真切只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 浴佛节当天,五更天不到天才蒙蒙亮,长长的仪仗已经在宫门大殿前整装待发,众人按部就班的坐上马车,驶出辉煌磅礴的宫城。 恰逢雨季小雨连绵不已,乌云笼罩着远处的峰峦叠嶂。 万佛寺大殿前古柏参天的大树盘根错节,深深的嵌在泥土中,树上葱郁的叶子随风飘曳。 众人涉阶入寺庙,阵阵梵音随着木鱼敲打的声,从大开的侧门飘荡出,诸多僧人正襟盘坐在蒲垫上双手合十虔诚的诵着经文。 迎接他们的是万佛寺的方丈惠安大师。 惠安大师带了两三个沙弥恭敬的行礼,和善的道:“许久不见陛下,陛下近来龙体可还安康?” 永和帝神采奕奕,弯身回敬:“大师有心,有佛祖庇佑朕的身体康健无虞。” 惠安大师阖掌喃喃:“阿弥陀佛,陛下仁慈向善佛祖定会保佑陛下万寿无疆。” 永和帝朗朗笑语:“朕便借大师吉言,时辰不早快些开始吧。” 寺内的大雄宝殿三世佛像鼎立其中,檀香渺渺缭绕的烟雾曼曼飘浮。 众人踏进宝殿,各自在蒲团上跪好齐齐的敬佛烧香。 孟佼佼朝肃穆的佛像拜了拜,闭着眼她默默的许着愿,满脑子想的都是摆脱佛祖赐她点好运气让她好早日脱离苦海。 病急乱投医的她走投无路,只能把心愿托付在佛祖的身上。 敬完香,紧接着就是行浴佛礼,慢慢悠悠的做完一切才轮到两位正主洒清水给佛像洗尘沐浴。 僧尼领他们到寺庙浴亭,佛祖铜像香花灯烛已经置于水中,惠安大师亲手将盛满水的水瓢交给并肩而立的两人。 “太子殿下、太子妃,请匀水淋佛像。” 孟佼佼探出手拿住水瓢,没瞧见男人比她先探出的手,反应过来时两人的手早就暧昧的交叠在一块。 她心头打起了退堂鼓默默缩手想要抽回,手腕却被男人摁住。 赵聿冷声道:“别松手。” 她听话的没再挣扎,两人双手紧紧贴在一起,踱步走向佛像把瓢里的睡倾倒在佛像身上。 快速的完成了这最后一项佛像沐浴的任务,孟佼佼赶紧把水瓢推给赵聿,悻悻的跑到原位站着。 赵聿留在原地交还水瓢:“太子妃多有冒犯,大师请见谅。” 惠安大师慈和的笑道:“太子殿下多虑,这事不打紧。” 赵聿阖掌颔首转身欲去禅房歇息,静待正午的斋会,惠安大师忙叫住他:“太子殿下留步,贫僧有一事告知。” 他转过身道:“大师还有什么事?” 惠安大师余光越过他的身子,见众人四散离去闭眸道:“太子妃魂已归正位。” 赵聿眉头一点点皱起:“大师此话何意?” 惠安大师睁眸看他:“贫僧言尽于此,多的还请太子殿下自己意会。” 徐徐清风穿堂而过,赵聿立在佛前低首垂眸。 他素来不信怪力乱神之说,只是惠安大师所言向来是最灵验的,他不禁有些困顿。 魂归正位,到底是何意…… * 静谧雅致的小禅房,孟佼佼正陪着张皇后小坐歇脚。 领她们进屋进屋小沙弥,掀开香炉盖子捻几缕香放入香炉中,屋内顷刻燃起淡淡柔香。 小沙弥添完香合掌行礼:“两位娘娘香已添好,等午时一刻二位便可前去斋堂用膳。” 张皇后温声笑道:“多谢小师父,我们知道了。” 小沙弥羞赧的低着脑袋跑了出去。 “佼佼,跟母后来。”小沙弥走出禅房后,张皇后唤着孟佼佼。 孟佼佼起身跟着张皇后的步伐走到寺庙后院。 后院曲径通幽,再往深处走石壁上显现一尊小小的佛龛。 张皇后靠近佛龛闻着那刺鼻的檀香味咳嗽不止。 她一壁咳一壁拿起佛龛边上摆的香:“佼佼,鲜少有人知道这里求子最灵,你快些敬香祈福,让菩萨赐你个健康的孩儿。” 张皇后甩帕掩了掩鼻,将点燃的三炷香递给孟佼佼。 孟佼佼素手接过,并担忧的道:“母后不如去禅房歇息吧,儿臣一人在这敬佛就是了。” 张皇后摇首道:“你年纪轻不懂敬佛的礼节,还是让我来教你你,当年我就是在这虔心祈求菩萨赐我一个孩子,这才生下的太子。” 念到这张皇后嘲弄一笑。 她祖上是簪缨世家,年十五就被赐婚给了永和帝,然而彼时的永和帝早已有了心尖上的人,正是那如今独占圣宠的刘贵妃。 若不是碍于先帝的旨意,永和帝是不会委曲求全的娶她为太子妃的。 两人成婚后并不恩爱,倒也是相敬如宾,旁人都道她敦厚但她都笑笑而过,其实她每每看着永和帝和刘氏恩爱异常,都会暗自垂泪心疼自己所受的苦。 就这样她独自守活寡一样的熬了七年,直到永和帝登基为帝,老天爷怜见赐了她一个孩子让她此生重燃希望。 ‘子嗣’在这深宫尤为重要,向来母以子贵,没有孩子在这后宫无法立足,哪怕是身为太子妃的孟佼佼。 孟佼佼不明就里,只隐隐感觉到张皇后的情绪低迷,她捏着香朝佛龛里的佛像跪地拜了三拜。 起身把香插进佛龛里的香炉又拜了三拜,反复两次她侧身道:“母后,参拜完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张皇后羽睫翕动未言语什么,两人携伴往回走。 走到禅房,她们清楚的看见屋内来了位不速之客。 茶罏在风炉上小煮着,淡淡的茶香随着几缕氤氲蔓延而出。 “皇后娘娘和太子妃回来啦?”刘贵妃凤眸凝锁着案上的茶罏,瞥都不瞥她们一眼。 孟佼佼扶着张皇后进屋坐下,微微福身:“贵妃娘娘安。” 张皇后甫一落座便道:“贵妃有事?” 刘贵妃端着茶盏,漫不经心的道:“臣妾是来找太子妃的寒暄,皇后娘娘也在,那臣妾一并说了。” 张皇后黛眉轻轻颦着,“有什么事不能回宫再说?” 这些年刘贵妃仗着永和帝宠爱脾气骄纵跋扈,皇后面前更是不守尊卑,她说的事十有八/九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 刘贵妃呷着香茗,淡淡道:“臣妾是想提太子妃与衡儿的事,臣妾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皇后娘娘也该知道他们两人曾经有过婚约。” 张皇后瞟了眼孟佼佼的脸色,确定她不太在意便道:“贵妃总拿两个孩子过往的事来说又有何趣?” 两个孩子成婚不过两月,刘贵妃还是怨念当初赵聿夺了赵衡太子之位的事,可她忘了储位向来由皇帝做主。 没有永和帝的授意,赵聿回宫也只能屈居皇子之位毕竟当时的太子是她刘贵妃的长子。 永和帝既然复赵聿太子之位,那便是钦定了皇位继承人是嫡皇子袭承,她不忿又不能向永和帝面前表现宣泄,于是一股脑的泼在孟佼佼身上。 刘贵妃盛气凌人的道:“怎么,臣妾还说不得吗?太子妃前不久不还接见了……” “佛门重地,贵妃娘娘说话还是收敛些的好。”孟佼佼冷冷的回道。 她猜刘贵妃是想当着张皇后的面戳穿她与赵衡的私情,物证虽被她烧毁了可他们还有人证,联想到张皇后病时他们给揽月殿送来琥珀这个宫人。 他们一旦揪出人证会马上夸大其辞的造谣生事,那么她这个太子妃的位子就岌岌可危。 想到这孟佼佼浑身的血液凝固起来。 她必须占据主导权。 刘贵妃蔑然而笑:“太子妃说话好生伶俐,倒叫我这个长辈难为情了。” 孟佼佼心底翻了个白眼。 当着她面自称长辈?您配吗?配几把钥匙啊? 孟佼佼清冷端贤的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温烫的茶水,“贵妃娘娘也说比我年长,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应该清楚的很,怎得连我这个小辈都不如?” 刘贵妃戏谑道:“太子妃哪的话?本宫随口一说罢了。” 孟佼佼撂下茶盏正色道:“贵妃娘娘之前送来的婢子服侍的不错,改日贵妃娘娘再挑几个做事细心的宫人送到揽月殿吧,太子殿下近来身子乏累,我想替他找几个手脚勤快的小太监服侍。” 刘贵妃脸色微变:“太子妃这话与本宫说有何用?掌管后宫的难道不是皇后娘娘吗?” “呀,我以为贵妃娘娘同我一样不记得了呢。”孟佼佼佯装惊异,一拍脑门眼珠一转向张皇后道:“母后别怪儿臣,之前您病了那么些日子,儿臣还以为现下所有后宫事还是交给贵妃娘娘办呢。” 张皇后抿了抿唇,接收到她的意图,柔声道:“你这孩子忘性真大,你说的这事不难办,回宫我就替你去寻几个手脚勤快的宫人。” 孟佼佼有意无意的迎着刘贵妃的目光,娇嗔的朝张皇后道:“儿臣先替殿下谢过母后了。” 刘贵妃涂着丹蔻的指尖轻划过檀木案桌,半晌她赫然起身轻甩衣袂翩然离去:“臣妾告退。” 第34章 此生便只有他赵聿一个夫君…… 刘贵妃走出禅房时, 孟佼佼清晰的看到她瞥的眼神迸发出阴恻恻的眸光。 孟佼佼不由头皮发麻,身上冷不丁袭来一阵寒意。 张皇后叹道:“贵妃入宫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半点长进。” 多年来皇帝的荣宠,早让刘贵妃忘记了尊卑礼仪, 若不是太后远在甘宁寺,见她方才的举措定又会颇有微词。 孟佼佼心神恍惚的喝着热茶, “母后说的是……” 她心态有小小的崩塌, 刘贵妃那吃人的眼神似乎在警告她什么。 张皇后观望禅房外的动静, 疑惑地说道:“太子他怎得还没回来?” 小半个时辰都过去了,赵聿人还不见踪影她忧思他的安危 说曹操曹操就到, 张皇后余音才落, 赵聿款款就已踏进禅房。 赵聿换了身藏青缠枝纹金锦长袍如风般踏进屋内,腰间所系金镂带配的翡翠玉坠流苏轻晃。 看上去风雅文儒若说他是寺庙里带发修行的僧人都有人信。 孟佼佼听到声响吓得急切吞下嘴里含着的茶水,摆好茶盏她悠悠起身:“殿下来了, 儿臣就先告退了不叨扰母后和殿下谈心了。” 她对赵聿避如蛇蝎,见他来恨不能钻地缝藏起来, 秉持着能躲就躲的原则,她选择委屈自己去外面避避风头。 孟佼佼僵硬的迈开步子,眼看离禅房门口只有几步远, 她突然被一股强劲的力量向后带去。 赵聿长臂一伸环住女人娇软的腰肢, 将她带到怀里温润的薄唇贴在她圆滑的耳珠, “陪我演场戏给母后看。” 耳根酥麻的触感令孟佼佼半个身子软了,她手抵着男人的胸膛,窃切细语的道:“为什么要演戏……” 当着张皇后的面有什么戏可演的, 张皇后位居深宫这么多年, 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她还看不出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这样掩耳盗铃有意思吗。 “若不装装样子,你想被母后逼着替我生孩子吗?”赵聿恶魔般的低语说得理直气壮,怼的孟佼佼哑口无言。 她还真没那个兴趣给狗男人生孩子。 孟佼佼一咬牙一跺脚, 整个人埋进他的怀里。 演戏嘛,谁不会! 脸颊纵然滚烫,但孟佼佼还是做着一名演员该做的事情。 她掐着揉捏造作的声调娇嗔道:“殿下……母后还在呢,您这是做什么呀?” 孟佼佼软弱无骨的小手慢慢顺着赵聿的胸膛向上移动,公然占起了男人的便宜。 赵聿眯着眸子,握住她不断僭越无礼的手,“太子妃很会演戏。” 面对赵聿的夸赞,孟佼佼扯了扯嘴角:“在殿下面前,我自愧弗如。” 二人的举止落在旁人眼里看似缱绻,可在他们之间划着一道看不见的鸿沟。 张皇后笑的不见眉眼,伺候的宫女也识趣的扶着她起身亟欲退到禅房外。 孟佼佼瞥见要走的张皇后,倏然推开赵聿:“母后要去哪儿?带儿臣去吧。” 张皇后笑道:“母后去斋堂瞧瞧,你和太子留在禅房歇息吧。” 孟佼佼垂首无措的搅着手指低声道:“母后就带儿臣去吧,儿臣在这闷得很。” 张皇后一顿,“你若闷的话,让太子带你去寺庙后院转转吧。” 赵聿走过去稀松平常的搂住孟佼佼的楚夭:“母后的提议甚好,儿臣这就带太子妃去转转这寺庙。” 孟佼佼望着腰间突兀生出的爪子,特别想拿把钳子把这只邪恶的手给钳走。 赵聿神色自若的揽着她走出了禅房。 等他们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孟佼佼无情的甩开赵聿的手,“殿下,这戏已演完可以放手了。” 赵聿抬眼看她,被她甩开的大掌攥成拳掩在袖中,“青州回来太子妃的脾气见长。” 没受伤前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说不上几句话就灰溜溜的跑掉,现下倒是胆子大了敢顶撞人了。 孟佼佼思绪翻涌,觉得赵聿可能察觉到了什么,便道:“妾还不是顾忌殿下,殿下不喜欢妾,想必和妾相处也是嫌恶至极的,妾有自知之明。” 赵聿目光幽深,冷冽的道:“孤看来,太子妃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孟佼佼身子颤了颤。略一沉吟她道:“殿下我们现在去哪儿?” 赵聿缄默片刻,才轻启薄唇:“去求签。” * 榕树枝头的鸟儿叽喳的吵嚷着。 孟佼佼不明白赵聿心血来潮去求签作甚,大男人也会热衷求签这样玄学的事吗? 跟着男人的步伐,他们来到求签的小桌。 桌案旁坐着身穿青灰袈裟的和尚,他双目无神应是失明之人。 他听到两人的脚步声耳朵微微蠕动,他阖掌颔首:“两位施主是来求姻缘吗?” 孟佼佼忙道:“我们不求姻缘、我们求、求……” 失明的和尚一副了然的模样:“贫僧知道了,你们二位不求姻缘是求子嗣。” “不是的……”孟佼佼想辩解,和尚已拿起盛着竹签的木桶,精准的递给他们。 孟佼佼转头看向赵聿,见他面色平静弯身拿起了一支竹签交给和尚。 和尚接过他手中的竹签,摩挲上面的纹路:“恭喜这位施主,此乃上上签,签文所示施主芝兰绕膝,儿孙福泽绵长,你们二人的第一子会在来年秋末出生。” 孟佼佼难以置信,直道:“大师你没有解错吧?” 她耳朵没聋且没听错的话,和尚这话的明显是在告诉她,明年秋末她会给赵聿生孩子??!!! 和尚慈眉笑道:“贫僧虽不能视物,可解签的本事从不生疏,贫僧解过的签一向灵验,二位施主明年定会育有一子,此子还会是人中龙凤。” 孟佼佼黯然神伤,朝赵聿讪讪笑道:“殿下这是无稽之谈,您千万别信。” 虚无缥缈没底的事可信度不高,她心忖两人这关系,充其量也只能去抱宗亲的孩子养,绝对不可能走正常流程怀崽生娃的。 赵聿眉梢轻挑,“孤信。”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像是惊雷劈下来,劈在孟佼佼身上,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孟佼佼回过头发现赵聿不见了,解签的和尚那围满了其他女眷。 锦绣搀着她挤过人群:“太子妃要回去找殿下吗?” 孟佼佼敛眉摇头道:“不用去找他,我们回禅房吧。” 远处一袭鸦青锦袍的男子,正风度翩翩的站在一颗挂满红笺红绳的榕树下。 孟佼佼瞄了一眼赶忙掉头就走,一秒都没有停留:“快走,快走。” 锦绣疑惑道:“太子妃……” ‘怎么’两字还未发出,孟佼佼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拉着锦绣跑了起来。 她们跑到寺庙后院小丛林,曲逶折绕藤蔓的假山后头藏了起来。 孟佼佼吁吁急促的喘着粗气,不忘询问锦绣:“锦绣你还好吗?” 锦绣倚着假山,“太子妃,我们为何要跑?” 孟佼佼缓过气轻声道:“我瞧见二皇子殿下了,可不得跑?” 赵衡送她书信也差不多有个几天了,他一直没个动静,她也猜不到他想要干什么,方才见到他怕他来找她麻烦。 “佼佼……” 赵衡还是追了上来。 孟佼佼心头恶寒。 叫弟妻叫的如此亲密,这赵衡难道想上演金莲妹妹与西门哥哥的故事? 孟佼佼离他三丈远,“二皇子殿下还是称呼我为太子妃吧。” 她懂得避嫌,尤其是赵衡这个油腻男她更要逃的远点。 赵衡勾唇笑道:“你让琥珀来回话时,那字里行间的情态可不是这样的?翻脸就不认人了?” 孟佼佼深吸口气,冷声道:“二殿下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说这些话也不怕人笑话?” 赵衡轻笑道:“你拿对付我母妃那招来对付我,孟佼佼,你以为我会上当吗?” 孟佼佼恨得咬牙切齿,赵衡这货比赵聿还难对付。 她佼佼一步一步慢慢往后退去。 可赵衡哪会让到嘴的鸭子飞走,他看准机会拉住她的臂弯:“你还真薄情,嫁了赵聿就不认我这个情郎?” 孟佼佼嫌弃的挥舞爪子挠他,尖细的指甲划破他的俊脸。 赵衡吃痛的放了手,双目狠狠的凝视她:“孟佼佼,你发什么疯?” 孟佼佼不卑不亢回道:“我倒要问二殿下要做什么?” 赵衡怒道:“装什么贞洁烈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我还留有余情?” 当初他尚是太子,她便娇滴滴的向他示好,那时起他就知道,孟佼佼极易把控,而今她嫁了赵聿又惺惺作态起来。 孟佼佼冷哼道:“二殿下想多了,我收下那封信是怕有心之人拿那封信诋毁我,是二殿下自己会错了意,我对二殿下没有半点情意!” 赵衡双手环胸,敛去怒意笑道:“还说对我没有情意?那你烧信做什么?” 孟佼佼啼笑皆非。 拜托大哥你长点脑子啊! 你不怕死,她怕死啊,这件事被人摆到台面上说两人私通,他们两个直接凉凉。 画风如此清奇的反派,她真是活久见。 孟佼佼扶额道:“二殿下,先不管这些,我只告诉你一句话,我即嫁了太子殿下,成了他的太子妃,那此生我孟佼佼便只有赵聿一个夫君!” 她字字铿锵,说的决断而又笃定。 赵衡怔然的看她。 这女人怎得不似从前了,她不该是会依附赵聿的人。 他不信邪的问她:“你在诓我是不是?” “她没有诓你。” 一道慵懒浑厚的男声,打破两人之间焦灼的气氛,只见赵聿的身影如鬼魅,翩然从假山后出现。 孟佼佼惊愕的瞪着赵聿那张欠扁的脸,又睨了眼赵衡。 三人的站位活脱脱是一出红杏出墙的戏份。 她就是那让正牌夫君抓包的小媳妇,赵聿则是被媳妇戴绿帽的丈夫,至于赵衡说他是奸/夫也不合理。 赵衡俊颜阴沉,“赵聿,你怎么来了?” 赵聿挽唇淡淡道:“孤的太子妃不见了,孤难道不该来找吗?不过听到太子妃表露情意,孤心甚悦。” 孟佼佼脸一白。 他在假山后偷听!!! 那她刚才当着赵衡的面说的那些肉麻话,他肯定也都听到了!! 她不活了,脸都丢光了。 两人剑拔弩张,各自不肯退让一步,赵衡拽住孟佼佼的手挑衅的说道:“太子以为,佼佼她是真心想嫁给你的吗?” 赵聿横眉冷笑道:“真心与否,现在她都是孤的太子妃,二哥是想做抢占弟妻的龌龊事吗?” 赵衡凤眸带着笑意,“你说我抢占弟妻?” 孟佼佼现在感觉她自己就是一根拔河用的绳,被他们两个男人拽来拽去,她腕子给他们拽的发红发疼。 “你们两个疯子!给我放手!” 第35章 是真的赵聿还是假的赵聿…… 孟佼佼凄惨的喊声没得到两个男人的回应。 明明是三个人的戏, 她却始终没有姓名。 孟佼佼忽然脑海里蹦出这句熟悉的歌词来,现在的场面十分修罗,她像是一条任人宰割的鱼, 在两人的案板上反复跳跃。 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赵衡跟她拉拉扯扯是故意气赵聿的。 电光火石间孟佼佼使出吃奶的力气拼了命缩回自己手, 两只手红肿的宛若刚出炉的烤红薯。 孟佼佼咬唇心疼的看着自己两只发红的蹄子, 委屈懊恼涌上心头她狠剜了两人一眼, 径自挽住锦绣从两个男人中间蹿了过去。 两个大男人登时愣在原地。 半晌赵聿率先回过神:“二哥应该也听到了,她现在对你没有任何情意。” 赵衡藐视的说道:“有没有情意另说, 只是赵聿, 我们之间的这场厮杀还没有结束,她孟佼佼不过是个筹码,你对筹码动了心这可不妙。” 赵聿不怒反笑笑意温和:“这局易破, 谁输谁赢显而易见。” 赵衡冷嗤道:“太子殿下以为能赢过我?” 他有永和帝做靠山,并不惧怕赵聿, 输过一次他不会再输第二次。 赵聿敛笑,“二哥还是收起的你心,皇位如今不是你能肖想的。” 从他回宫恢复太子身份的那天起, 他就成了众矢之的, 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的储位他心中有数。 这些人里不乏有同赵衡一样想夺走他太子之位的皇子, 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敢跟赵衡一样胆大。 赵衡笑意渗人,阴狠中带着一丝戾气:“太子殿下还是多多保重您的贵体。” 赵聿轻声道:“随时奉陪。” 兄弟两人暗潮波涌的储位之争,还不知何时能打响。 重新回到禅房, 锦绣替孟佼佼寻了宋九昭来。 “宋先生, 我的手是不是要废了……”孟佼佼欲哭无泪的抬着两只手。 那两个混账那么用力拽她的手,她若只是脱臼还算好的,要是伤到骨头了她一定找他们算账。 宋九昭拾掇起药箱里的膏药, 放到锦绣手中:“太子妃别担心这伤不严重,让锦绣姑娘为您敷几天药便能好。” 冰凉的药膏敷在肿起的部位没有起到舒缓的作用,反倒火辣辣的疼逼的孟佼佼飚了几滴泪。 孟佼佼撇着嘴眼神冒火,气急败坏的道:“手差点给他们拧下来,还不严重?” 合着不是他受伤,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招谁惹谁了。 宋九昭神色不自然的道:“臣想太子殿下也并非故意的……” 照说帮理不帮亲,他倒是想为赵聿说好话,可这件事究其原因还是赵聿的错,他想帮也没话可说。 孟佼佼冷横他一眼:“并非故意?那他要是故意的话,我这手都得废了?” 她倒忘了宋九昭是赵聿的人,他们蛇鼠一窝全没一个好货。 宋九昭被她的话堵得噎语,低着头忙收拾起药箱出了禅房。 跨步踱过台阶抬头迎面就碰见赵聿,他脸瞬间黑的跟抹了炭似的:“殿下下手还真重,太子妃的手险些就被您给废了。” 他尚在民间的时候伤筋动骨的小毛病诊治过不少,还是头回见伤成这样的,手肿的通红一眼就知道下了狠手。 赵聿沉声道:“可有大碍?” 宋九昭欲言又止到底还是说了:“殿下您若不喜太子妃,不如趁早放手,何至于这样待她?” 赵聿诧异的瞥他,剑眉蹙拢:“九昭,你忽然说这个作甚?” 他与孟佼佼成婚是被算计的,这事他们也都知道,如今他却生了怜悯,虽说这些时日他也动摇过,可往日他遭受背叛折辱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宋九昭不经意瞥了眼身后的禅房,重重叹气:“臣看得出,太子妃还惦念着你们二人之间的往昔……” 若不是惦念两人的过往,她大可以明哲保身,偏偏她以身挡箭,换了旁人早就逃之夭夭弃之不顾了。 赵聿讥讽笑道:“她背叛孤时,孤是什么身份,如今孤又是什么身份?你的妇人之仁不该用在她身上。” 他委实不敢信,这会是他最信任的人说出来的话。 宋九昭无言以对,躬身行了礼而退。 他伺候的这夫妻俩一个阴狠一个暴戾,他还是有多远滚多远的吧。 正当到了午时一刻,众人齐聚斋堂。 万佛寺有专供皇室成员吃斋饭的斋堂,斋堂陈设简单朴实,但相较于寺中僧人平常吃饭斋堂还是多了几分奢靡。 孟佼佼不肯示人提前知会了张皇后,躲在禅房没去斋堂。 刘贵妃落座发现人都齐全,却独独少了个孟佼佼,便问身边的永和帝:“陛下,怎么不见太子妃呢?” 永和帝这才瞧见赵聿身侧的位子空荡荡的没有人影,严肃的说道:“太子,太子妃人呢?” 细算算这是孟佼佼第二次姗姗来迟了,前一次他姑且体谅,这次浴佛节她若再失礼,他这绝不容忍她放肆。 赵聿冷瞥了眼眼神傲慢的刘贵妃,“太子妃受了伤身体不适,在禅房歇息。” 张皇后附和道:“陛下,太子妃曾来禀过臣妾的,太子妃伤的严重是来不得了,臣妾已经命宫婢挑一些斋菜送去禅房,就让太子妃在禅房吃斋饭吧。” 刘贵妃听得嗤笑一声,阴阳怪气的道:“太子妃的身子娇贵的像块豆腐似的动不动就受伤,臣妾看得让太子殿下捧在掌心娇养才成。” 张皇后平和的回道:“本宫怎么觉着这话是贵妃在说你自己?” 她们这些后妃,在东宫潜府邸之时刘贵妃就荣宠不断,永和帝待她是椒房之宠,那时东宫哪个侍妾不眼红。 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形容的可不就是她刘贵妃。 刘贵妃掩在桌下的玉手攥紧,面上却无异:“皇后娘娘打趣臣妾呢?臣妾哪有那恩宠?” 张皇后抿唇淡扫身旁不作声的永和帝,心知他默许了她的言语,放下心道,“这宫中论恩宠,谁人比得过贵妃?” 她是后宫独一位贵妃,地位可见一斑。 “臣妾失言,还请皇后娘娘恕罪。”刘贵妃脸色青黑,愤恨的侧过头。 张皇后浅笑道:“贵妃哪儿的话。” 永和帝终归不舍得刘贵妃受委屈,立即打着圆场:“行了行了,都少说些话吧。” 斋堂众人噤声,宫婢们也看准时机上了斋饭。 * 斋堂那硝烟四起,孟佼佼窝在禅房倒是有些乐不思蜀。 “太子妃,这是皇后娘娘命奴婢送来的斋菜。”小宫女声音甜软,捧着承盘端出碟碗。 斋饭有几碟小菜,两个素菜包子,还配了一碗青菜豆腐粥,分量是够一人吃的。 孟佼佼早膳没吃饱,看到食物两眼放光激动的想拿筷子吃,可她手刚被医女包扎起来,根本拿不起筷子。 她尝试了几下,筷子老是掉桌上,小脸一垮,立马憋屈的道:“我是无福消受这斋饭了,我要饿死了……” “奴婢喂您。”锦绣捡起筷子擦拭干净,挟了菜一口一口哺喂孟佼佼这个讨食的小麻雀。 需要用到筷子勺子的地方锦绣都尽职的挟菜喂给孟佼佼。 没一会儿孟佼佼解决了碗里的豆腐粥,垫肚子后又用包裹严实的双手夹起素菜包子。 孟佼佼嘴巴叼住素菜包子,抬起包裹着纱布的圆手把摇摇欲坠的包子塞进嘴里。 咬了一口热腾腾的包子,孟佼佼才嚼了一下,一团黑影挡住她的光线。 孟佼佼娇憨的抬头,看到来人叼着的包子从唇瓣话落,骨碌碌滚落在地上沾满了灰尘。 她心疼的弯腰捡起脏兮兮的包子,吹去包子面上的灰尘摆在桌案上。 赵聿许是觉得气氛不够尴尬,望着她的手说道:“你手……怎么包扎的和包子似的……” 孟佼佼气得炸毛:“请问殿下!我这样是拜谁所赐呢!” 他还有脸说!她能吃饭能拿筷子写字的手,差点就废在他手里了。 赵聿自知理亏轻声道:“孤向你赔罪。” 气到肝疼的孟佼佼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她包子也顾不得吃了,捂着耳朵躺倒在床榻上:“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王八念经?”赵聿喃喃念叨孟佼佼的话,旋即说着软话:“我认错,方才是我不对,失手伤了你。” 他一向视对决如生死局,尤其是与赵衡的博弈,他非常重视,一时情急伤了她,实非他本意。 孟佼佼耳朵微微颤动,受宠若惊的翻身看他,她举起裹得白胖的手,试探的敲了敲他清隽的脸,直呼他大名:“赵聿。” 赵聿应道:“我在。” 孟佼佼惊恐的道:“你是真的赵聿还是假的赵聿。” 真赵聿哪会和她道歉,莫不是眼前人是鬼魅假扮的? 赵聿淡笑道:“你觉得我是真是假。” 孟佼佼一时绕不过弯,便磕巴的问客套话:“殿下吃过了吗。” “吃了。” 赵聿冷漠的回答不禁让孟佼佼忐忑起来。 相顾无言良久,孟佼佼咳了声道:“殿下还有话要说吗?没有话要说的话,我就先歇息了。” 赵聿幽暗的眸子瞥着孟佼佼红润的脸色,“歇息吧。” 孟佼佼想不明白赵聿奇奇怪怪的言语和举动,但她也懒得深究,半躺在榻上她继续吃着素菜包子。 张皇后在斋堂那吃过斋饭便赶回禅房,连珠炮似的道:“你这孩子也太不小心了,怎能摔成这样呢?” 孟佼佼心知是赵聿将那不光彩的事瞒了下来,便承着张皇后的话道:“儿臣想事情想的太入神了,所以没看路。” 张皇后玉容关切:“山路崎岖,你若要出去记得带上侍卫,省的你走岔了路又摔了。” 孟佼佼乖觉的应了。 张皇后絮叨了一些有的没的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伺候她的孙嬷嬷催促道。 “皇后娘娘,马车在外候着了,咱们该回宫了。” 孟佼佼本倦怠的很,还打着哈欠,听到孙嬷嬷的话精神抖擞起来,咧嘴笑道:“母后,咱们要回宫了吗?” 张皇后揉了揉她凌乱的发顶,道:“陛下说过吃了斋饭就回去,你收拾一下吧。” 孟佼佼喜上眉梢。 可惜千算万算,算不到老天爷会再降甘霖,这次雨水之大直接堵住他们回程的路。 山路下过雨沿途的路让雨水冲刷过变得坑坑洼洼,马车四轮陷进泥泞的泥水中暗卫也拔不出。 雨势渐大他们几个只能另行僻静的路返回寺庙借住一宿,等明日雨停再回宫。 * 晨曦微亮难得睡了个安稳觉的孟佼佼,毫无顾忌的伸着懒腰。 翻过身贴着身边暖和的‘抱枕’蹭了蹭,她舒服的嘤咛:“这一觉睡得真舒坦。” 揉捏着‘抱枕’,孟佼佼感到梆硬。 哪来的抱枕,硬的跟石头一样。 睁开水光潋滟的清眸,她没见到‘抱枕’,反而赵聿的睡颜呈现在她眼前。 孟佼佼异常平静的缩回搭在赵聿胸膛的手,她掀开布衾趿拉着绣鞋逃到桌案旁。 她唇干口燥,端起茶壶就倒了满满一杯茶,咕嘟咕嘟的喝下肚。 记忆回笼,孟佼佼慢慢回想发生的一切。 山路泥泞马车走不了,所以他们昨夜借住的万佛寺。 经过白天发生的一切她累瘫了,早早上了榻睡去梦里会周公,之后隐约感觉有人上了榻躺在她身边,她还很自然的抱着身边的人睡。 然后就没有然后…… 孟佼佼后悔万分,她应该晚点睡的,挨不住睡意如山压倒。 头疼欲裂的看着榻上的男人,她忿忿拍着脑门。 就在这时醒来的赵聿撑坐在床沿,挑眉看正发愣的她:“起的这么早?” 孟佼佼心一紧,赔笑道:“殿下醒了?我这就招呼宫人来伺候。” 过了半炷香的功夫,宫婢入了禅房为两人洗漱更衣。 洗漱擦过脸,孟佼佼别扭的当着赵聿由着宫婢服侍她更衣、 寺庙不比皇宫,空间有些窄小,一方换衣另一方看的是清清楚楚。 换好衣服她抬眼正好瞟到同样换锦袍的赵聿。 她赫然发现两人穿的衣衫颜色相近,细看袖口皆绣着缠枝芙蓉花绫。 情侣装? 第36章 太子妃有孕了! 孟佼佼很想让宫婢为她再选一件别样款式的锦袍换上, 奈何时间不等人,回宫的仪仗队准时的蹲守在万佛寺门口。 她只能穿着这身不喜欢的衣裳走出禅房。 孟佼佼看外面站满了后妃公主,心忖她们待会会拿她的衣裳说事。 如她所料一出门, 她身上这身衣衫便吸引了宫妃们的瞩目。 妃嫔甲笑盈盈的说道:“太子妃今日穿的这身衣裳和太子殿下很是般配呢。” 妃嫔乙揶揄道:“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如此恩爱,令人羡艳。” 妃嫔丙…… 孟佼佼强颜欢笑, 噙着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敷衍的回了她们几句。 永和帝出来众人才收声, 说道皇子策马, 宫妃女眷皆乘坐马车。 坐进略显拥挤的马车孟佼佼背靠车壁闭眸小憩,回宫的路陡峭险峻马车下山需要段时间, 她要养会精神。 上山容易下山难, 仪仗行进的途中山路蜿蜒曲折,马车颠簸了一路才到达平地。 雨后初晴,泥土散着花草芬芳。 微风拂起绉纱帘, 清香随风灌进马车中。 孟佼佼嗅着这股泥土的味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捂着唇尽量抑制住泛起的恶心, 想忍忍等马车停下再去吐,可身体的反应太强烈,她实在撑不住靠在窗旁吐了起来。 锦绣拿出帕子为她拭去唇边的渍迹, 又递给她一壶清水喂她:“太子妃, 快喝了润润嘴。” 孟佼佼就着她的手含了口水。 润去嘴里的苦涩, 她吐出清水,顺着气她苍白的小脸还是没有缓和。 她晕车的毛病穿越了还是没变,她就不能受一丁点的颠簸, 下山的路走一段抖一段的, 差点把她的胃颠出来。 马车骤然停下,孟佼佼胃又翻滚起来,这回只是干呕, 呕的她喉咙火烧一样燎烫。 她吞了好几口清水才勉强压下作呕感。 “锦绣,还有水吗?再拿点给我。”这一壶水不太够,她嗓子发苦还干涩的紧。 原主的身体比孟佼佼现代的身体还弱,补了水也只会吐出来,根本咽不下去,只能有备无患的多囤些水。 锦绣应声在马车里寻起水来,苦寻无果她焦急的满头大汗,“太子妃,马车里好像就这一壶水了。” “那我们下车去找水。”孟佼佼舔了舔干裂的唇,弯身掀开车帘刚露出个脑袋,她就感受到了四周如炬的目光。 她身子绷紧,她们看她的眼神阴森恐怖,盯得她瘆得慌。 是她独坐一辆马车太嚣张了吗?她们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她,怪可怕的。 守在马车边的孙嬷嬷瞥见孟佼佼苍白的小脸,便跟马车里的张皇后窃窃私语:“皇后娘娘,太子妃莫不是有喜了,奴婢看她吐了两回了。” 张皇后知悉孟佼佼可能有孕,满脸欢喜:“太子妃这症状确实是像害喜之人,孙嬷嬷你快去叫了女医来,叫她们为太子妃诊脉。” 盼望抱孙子的张皇后殷切的希冀孟佼佼肚子里真怀了子嗣。 她步下马车亲自去扶了孟佼佼下马车,笑得眼角褶皱都出来起伏摇摆,“佼佼,当心着些。” 孟佼佼疑惑的皱眉:“母后,这事让锦绣来做就是了,您为何……” 张皇后莞尔笑道:“有孕这样大的事怎么不跟母后说一声呢?” 孟佼佼有些傻眼。 她的确和赵聿同榻而眠过几次,可他每回都规规矩矩的更枉论两人行周公之礼了,除去个别几次动手是要杀她。 孟佼佼蠕唇想解释,可又一股恶心感在她胃里升腾,她小跑到近处的草丛呕了起来。 “恭喜皇后娘娘,恭喜太子妃。” 吃瓜的妃嫔们,没搞清楚状况就开始瞎庆贺。 孟佼佼想吐吐不出难受的呼吸快要凝窒,遽然一双大掌轻柔的拍着她的脊背,为她顺去不适。 偏首望去见是赵聿,她压着嗓子道:“谢谢。” “多喝些水。”赵聿没多话,把鼓鼓的水囊交到她手中。 孟佼佼大口喝着水,水囊的水喝完,她恢复了一丝神采。 身体舒服些了,她才想到事态的严重性,她扯了扯他缠枝芙蓉花绫的袖子,弱弱的问:“殿下,他们好像都误会我有孕了,这可怎么办……” 这事因她而起,让赵聿戴‘绿帽’平白冒出个孩子来,不知他作何感想。 赵聿定定地看她,少顷他一把横抱起她。 孟佼佼搂住他的脖颈,软弱无骨的柔荑搭在他的肩上。 她不懂狗男人抱她想干嘛,但周围那么多人看着她也不好乱闹脾气,只得低着头羞怯的埋在男人的怀里。 赵聿抱孟佼佼的动作间接坐实了吃瓜群众的猜想。 太子妃有孕了! 一长列马车停在繁茂绿荫的下没有再前进,消息飞的很快,惊动了最前面的永和帝。 永和帝正和刘贵妃缠绵悱恻,太监扫兴的传达孟佼佼有孕的消息:“陛下,后方来人说,太子妃有孕身子不适。” “什么?这事当真吗?”永和帝推开怀中的刘贵妃,问马车外的小太监。 小太监毕恭毕敬的隔着帘子躬身,“奴才亲眼瞧见的,太子殿下呵护备至的抱着太子妃不曾假手于人。” 永和帝龙颜大悦:“好!这可是朕第一个嫡出的皇孙,爱妃,随朕去看看太子妃。” 刘贵妃气得脸色薄愠,素手敛衣咬紧贝齿伴驾下了马车。 * 永和帝御驾圣临,孟佼佼所坐的马车已泱泱围了一圈人。 他一来人群自动散开给他让了一条道。 永和帝穿过人群站定在马车前,“太子妃如何?” 守在马车外的小宫女道:“宋大人正在给太子妃把脉。” 马车里。 孟佼佼清眸微眯,局促的等待宋九昭宣判。 宋九昭全神贯注的诊脉,煞有介事的道出了众人期待的话:“太子妃已有孕一月余了。” 孟佼佼震惊的抬起头,“你你你,再说一遍……” 她怀疑她的耳朵再次出现毛病了,她怎么可能怀孕! 宋九昭重复道:“臣说,太子妃有孕一月多了。” 孟佼佼又转头看赵聿问他:“殿下,我真有孕了?” 赵聿目光幽幽,颔首道:“你有孕了。” 孟佼佼问道:“我为什么会有孕?” 她又不是圣母玛利亚,凭空就能怀个孩子,再说了十月怀胎她肚子里没货,露馅了怎么办,倒霉的还不是她。 赵聿额间青筋爆了起来,俯下身子他道:“顺着九昭的话做。” 孟佼佼唇色泛白,怂怂的道:“知道了……” 她心里念道:狗男人要她假孕是什么企图??? 宋九昭诊完脉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孟佼佼有孕的喜讯一经传出,有人欢喜有人愁。 帝后听得孟佼佼有孕,欢喜的商议起待产的事,未出生孩子的名字都在谋划。 张皇后言笑晏晏:“陛下,这是咱们第一个嫡皇孙呢。” 永和帝拊掌大笑道:“朕期盼这个嫡皇孙期盼了很久了,太子妃有功该赏,赏赐的物什就由皇后定夺吧。” “臣妾会让尚宫局挑好的送去东宫的,吃食布料样样都马虎不得呢。”张皇后笑意不减,蓦地她又想起一事,“太子妃方才害喜害的严重,想是一路颠簸所致,可伤了身子?” 随侍的医女答道:“宋大人说了龙嗣安好,不过太子妃的身子却是得回宫将养着,说是胎气不稳。” 张皇后愕然,欣喜化为担忧,“要紧吗?是否会伤及母体?” 医女道:“皇后娘娘放心,奴婢会尽心照料太子妃,确保皇嗣健康出生。” 张皇后的心沉静下来,“带本宫去看看太子妃吧。” 方才宋九昭诊脉怕人多嘈杂阻碍他,只留了赵聿在马车里,现在人散了些她想去看看孟佼佼。 刘贵妃凤眸一斜,出声道:“皇后娘娘,臣妾能不能也瞧瞧太子妃。” 张皇后踩凳悬起的脚一顿,思酌了番道:“贵妃一起吧。” 逼仄的马车因为两人的介入愈发窄小了。 孟佼佼端坐在案边,缩头乌龟似的藏在赵聿身后。 张皇后看来孟佼佼是初为人母欣喜过头,感激涕零上苍赐给她这个孩子万分娇羞。 刘贵妃并不这么想。 她凤眸蕴着彻骨恨意,灼灼眸光似要穿透孟佼佼的肚皮。 孟佼佼娇躯一凛,小手移到平坦的肚子上,她拉扯赵聿的袖子,看他没动静,握着他手晃动。 赵聿迟疑低头,屈膝低下身子。 孟佼佼壮胆凑到他耳边道:“贵妃娘娘的目光不善,她好像对殿下的孩子有敌意。” 赵聿深深拧眉,“所以?” 孟佼佼白了眼赵聿,闷闷道:“妾怕贵妃娘娘会对我动手,不对,应该是对您的孩子下手。” 赵聿饶有兴致的道:“你想孤帮你?” 孟佼佼悄悄地的隐在他身后颔首,“殿下,这件事只有你帮我,我需要你保护我。” 她想的很简单,死谁手里都不能死在反派手里。 赵聿轻掀眼皮,压低声音道:“你想孤怎么帮你?” 孟佼佼面上有些茫然。 要怎么帮她,她还真没想过,她光想着抱大腿让男主保护她了。 刘贵妃属于反派,能盛宠不衰多年肯定不是善茬,她能推自己儿子上位,那肯定不会放过阻挡她儿子当储君的绊脚石。 首当其冲的便是赵聿,现在他们传她怀了赵聿的孩子,那刘贵妃的目标肯定转移,何况她肚子里的‘崽’还未出生,有诸多的不可抗因素能导致这个孩子无法降生。 孟佼佼再三思量,终于想到周密的计划,她贴着赵聿的耳朵,视若无人的跟他咬起了耳朵。 第37章 半路杀出个赵聿来 孟佼佼小声的道出心中想的法子, 局促的问:“殿下觉得我想的法子如何?” 她可是顺应剧情想的办法,要她假怀孕不是不可以,但这个戏一旦开演了, 演不好就没办法收场。 刘贵妃最想看到的就是他们两个人不和,虽然他们俩人现在的关系好不到哪去。 赵聿眉头细不可见的一挑, “你怎么会想到这个办法?” 她的想法和他先时谋划的相差无几, 不禁令他怀疑, 这女人怎么如此聪敏的想到这个法子,且还与他不谋而合。 孟佼佼没有解释:“殿下只需回答我, 这个方法可行与否?” 现如今迫在眉睫摆在她面前要她解决的, 就是赵聿和赵衡两人之间的皇储之争,先前她光顾着保自己的小命,疏漏了这个最最关键的问题。 从古至今古代皇子为争夺皇位的事, 手足相残的比比皆是。 赵聿纵然有男主气运能掌控全局,可万事皆有变数, 架不住赵衡一心想弄死他。 而她要做的就是替他度过这关,这是件两全其美的事,一则是为了抱大腿保命, 其次她私心作祟看不得反派得逞男主失败。 赵聿轻飘飘的吐了句:“便依你。” 他眼底闪过几分寒意, 他自知该是猜忌孟佼佼的, 许是因着昨日她的话,他妥协了,想给她一次机会。 孟佼佼放下心吁了口气。 事成之后赵聿应该会待她好些吧。 两人保持着一坐一站的姿态良久, 落入旁人眼中是小两口浓情蜜意的依偎着在说悄悄话。 张皇后对此喜闻乐见, 不住笑道:“这两孩子倒是亲密。” 也难怪两人成婚只有两月便有了喜讯。 刘贵妃凤眸冷睨驳道:“依臣妾看,太子妃身子娇柔这孩子能不能在肚子里稳稳的扎根还未可知呢。” 她毫不避讳的坦诚心中所想,司马昭之心显露无疑。 张皇后眼神清敛, 揉搓着袖中的帕子,冷喝道:“贵妃还把本宫这个皇后放在眼里吗?” 位坐中宫主位多年,刘贵妃的僭越不知礼数她多数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人家是永和帝心尖尖上的人。 她能牢牢攥住永和帝的心那么多年,媚术高深莫测是其他后妃无法匹及的。 总有人说她性子柔弱不懂给后妃立皇后的威严。 可她们不明白,刘贵妃的城府到底有多深,她可以容忍刘贵妃的僭越,却绝不会宽容她对她的骨肉血亲动手。 刘贵妃何曾见过这般冷静怒愕的张皇后,她拧起眉头一时没回过神:“皇后娘娘……” 张皇后脸色凛然道:“这后宫百花争艳不是只有贵妃你这一朵花独占鳌头,贵妃若还想继续服侍陛下,就少作那些腌臜龌龊的手段,不然……” 说到这她把后半段话藏在心底没有道出。 四周静了静,刘贵妃闻言娇媚动人的脸一会儿煞白,一会儿铁青。 冠冕堂皇的话谁都会说,可偏偏话是从张皇后嘴里说出来的。 这些年没有太后的监管和提点,她在张皇后面前嚣张惯了,在她眼里荣宠不衰的自己才是这后宫的正主,连那些后妃也紧赶着巴结她。 她以为以张皇后娘家的背景她支撑不了几年就会被永和帝废了,她迟早会成为长乐宫新一任的主人。 然而一年又一年她期盼的事情没出现,反倒半路杀出个赵聿来。 回想起这件事,刘贵妃怒气更甚,“百花争艳多无趣,臣妾就是偏爱一枝独秀。” 张皇后懒的与她多话,径自略过她走到孟佼佼面前。 刘贵妃自讨没趣忿忿甩袖步下马车。 孟佼佼看张皇后过来了,作势要起。 张皇后见了,扶着她又坐下,“有了身孕就别乱动弹了。” 孟佼佼生无可恋的坐着,卑微弱小可怜的睨了眼罪魁祸首。 张皇后视线顺着她的目光一移,对在赵聿身上,长篇大论的训诫道:“太子妃有孕,你也不能再任性了,你要时刻记得……” 赵聿表面维持着太子的端严持重,心底已是波澜涌动。 好想逃…… 孟佼佼脸上憋着笑。 这就叫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 * 太子妃怀有皇嗣,不仅仅是皇宫里的人欢喜,孟国公府的众人都为此欣喜不已。 孟国公从传信小太监口中得知长女怀有皇嗣,当场震惊的跌坐在圈椅久久无法恢复神智。 徐氏比孟国公沉静些,她塞了传信的小太监一荷包沉甸甸的银子,“公公一路辛苦了,这些银两拿着吃茶去罢。” 传信的小太监推诿道:“奴才只是个传信的,受不得国公夫人的赏赐。” 徐氏笑言:“权当是孟国公府分发的喜钱,太子妃有孕,这是大喜事,公公沾沾喜气罢。” 再三推辞不掉,传信的小太监半推半就的收了荷包。 吩咐小厮送走小太监,徐氏轻唤孟国公:“夫君,听到佼佼有喜你乐傻了?” 孟国公沉声道:“佼佼怀有身孕是真的?可有任何纰漏?” 并非他不信任自己的亲骨肉,为了让孟佼佼能一尝夙愿嫁进东宫,当初还是他豁出老脸才促成的这桩婚事。 只是孟佼佼出嫁前他曾被召进宫面见永和帝时也见到了赵聿。 赵聿那冷然的神态让他有些后悔允诺孟佼佼,他断定孟佼佼嫁进东宫会受苦楚,现在想来大概是他多虑了。 徐氏温声道:“夫君想什么呢?太子殿下身边的宋大人亲自诊脉的,哪有错?莫不是你以为佼佼会假孕争宠?” 孟国公目光如炬:“我实在惶恐,永福寺那件事闹的我怕了。” 他害怕自己的女儿再走上邪路。 徐氏低着头思忖,片刻后道:“我进宫去看看吧,也好解了夫君的疑虑。” 孟国公颔首:“你顺带把漾漾也带去。” 徐氏问道:“让漾漾去?” 她的小女儿从未进过宫,对宫里的规矩也是一窍不通,去了还不是得惹是生非。 孟国公坚定的道:“必须带漾漾去。” 徐氏不明白他的想法,只道:“我明白了,这就收拾东西准备去。” 第38章 逗逗小少年 徐氏的到访孟佼佼并不意外。 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有了她自己的血脉, 作为生母来看看是人之常情。 徐氏敛裙踏进殿内,端端敬敬的行了个礼,紧随徐氏的孟漾漾动作生疏的也福礼。 “见过太子妃。” 孟佼佼起身相迎:“母亲快起, 还有漾漾也快起来坐下吧。” 锦绣扶着徐氏落座,又引孟漾漾入座。 徐氏坐下双手覆在膝上, 娓娓问道:“听说太子妃有孕, 害喜可严重?吃上面有什么忌口的?” 孟佼佼一愣, 一来就问她难题啊。 她没怀过孕,这让她怎么回答。 孟佼佼只得笑道:“母亲, 我一切都好。” 徐氏眉眼弯弯笑得和蔼, “胃口好便好,我怀太子妃时吃什么吐什么,人也瘦了一大圈, 那时我还担心能不能保住腹中的你,好在老天开眼生下你健健康康的, 如今也要生养孩子了,这日子过的真快。” 孟佼佼心中酸涩,想到原主那些狠毒的行径, 真觉得原主有点不知好歹。 她淡淡道:“母亲, 家中可好?” 徐氏默了默, 叹道:“这次进宫,是你父亲要我来的。” 孟佼佼问:“父亲?他叫母亲来有什么事要传达吗?” 她穿来这么久对原主家人的记忆依旧模糊,但印象中孟国公关心原主的次数屈指可数, 也不知孟国公叫徐氏来, 有什么事要交代的。 徐氏脸色微沉:“你父亲怀疑你是想假孕争宠……” 孟佼佼愕然。 原主爹的脑回路果然清奇,不盼着女儿好竟以为女儿会做出祸害家族的事,原主除了想当皇后有那么不堪吗? 徐氏见她面色有变, 忙辩解道:“佼佼,你别多想,你父亲也是担心你的安危,怕你行差踏错。” 孟佼佼道:“母亲不用再多说了,我知道父亲是如何看我了?” 徐氏的一句话,让她回忆起一些事。 她这具身体的生父孟国公,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 徐氏为他生了两个女儿,生小女儿时险些难产而亡,救回来后丢了半条命不说以后也生不出孩子了。 起先孟国公还哭着指天为誓说他不会纳妾愧对徐氏,可终究抵不住根深蒂固的继承人思想,他纳了几房妾生还蒙骗徐氏说她是她唯一的妻,可到头来他出入宠妾的院落出入的比上早朝还勤。 或许原主这么执念的想成为后宫之主,也是受孟国公作祟的虚荣心影响才如此吧。 徐氏神色戚戚:“佼佼,你父亲他向来如此……” 孟佼佼柔声宽慰着徐氏,嘘寒问暖的一阵,她提议道:“我们出去散散心吧,漾漾难得进宫来,去四处看看也好。” 皇宫虽大可这能游玩的地方还是没几处的,绕了几圈孟佼佼还是挑了百花园。 孟漾漾头一回进宫,跟好奇宝宝似的,打量着宫墙内的景致:“母亲,这宫里新鲜的玩意儿比国公府还多呢。” 孟佼佼笑意清和:“漾漾若喜欢,入宫陪我小住几日怎样?” 她这个便宜妹妹还是挺惹人怜的,委屈巴巴的小模样总能让她想起邻居家的小妹妹,每回见她都会举着胖嘟嘟的小爪子送她糖吃,还甜甜的叫她姐姐。 孟漾漾羞赧的垂首,怯怯的询问身边的母亲:“母亲,可以吗?” 徐氏捏了捏孟漾漾她的掌心,轻声回道:“你陪着你阿姐也好,只是在宫里要守规矩。” 孟漾漾抿嘴笑道:“母亲,我一定会的!” 三人坐在凉亭赏花,惬意平淡的品茗,徐氏偶尔与孟佼佼说上几句安胎的事宜,母女几人还算融洽。 * “九哥,你说父皇什么带我们去南巡啊。” 桃花般笑靥如花的少女,软软糯糯的嗓音甜腻悦耳的赫然出现在百花园。 赵襄微微侧过身,看着在花丛中一蹦一跳的赵元,“我们才出宫回来,你怎么就想着南巡了?” 赵元小嘴一扬,兴致勃勃的道:“当然想南巡去玩好玩的啊。” 年岁不到及笄的赵元还是爱玩的时候,浴佛节刚过她意犹未尽,小算盘打在南巡上了。 赵襄轻笑道:“你就不怕你的母妃把你关起来?” 赵元眼波流转,眨着眼道:“我当然怕啊,可是比起这个我更想出去玩,不过九哥,今天的话你可别跟我母妃说啊!” 赵襄蓄意逗她便道:“看你的诚意了?我看中你母妃宫里的那副山鸟图,你若能替我拿到,我就替你瞒下。” 赵元小歪着脑袋,腮帮子鼓的圆圆的像个小河豚,“九哥!你就欺负吧,迟早我去告诉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罚你!” 赵襄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的养母张皇后。 他长指勾住赵元的衣袂谄谀道:“好阿元,你也知道你九哥最爱说胡话了,你就行个好当做什么事没发生吧。” 孟佼佼听声就晓得是老熟人了,赵襄许久没在她眼前蹦跶,她都快忘了有这号人物。 看他阿谀逢迎的低姿态,她心情舒爽。 呷了口香茗,她没有惊扰徐氏,而是轻声对孟漾漾道:“漾漾,看见那个人了没?他是这宫里的九皇子,我告诉你啊,他人最坏了。” 孟漾漾‘咦’了声,往远处看了看,见少年的挺秀俊俏身影藏在花丛后:“阿姐,你为什么要说他坏啊?” 孟佼佼素手捻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含混的道:“等他过来了你就知道了。” 暗暗数了几个数,少年拔高了几个调的声音,在她的精确的计算下震耳的响起。 “孟佼佼……” 赵襄踟蹰不前,悚然的瞪着凉亭里的孟佼佼。 孟佼佼清眸一瞬不瞬的盯着摆在瓷碟的糕点,兀自咬着糕点无视他。 锦绣心跳个不停,站在边上道:“太子妃,九皇子、五公主都在呢……” 孟佼佼挥着脏兮兮的爪子,“等我吃完的。” 赵襄瞪大了眼,眼睁睁看着孟佼佼一口两口猛如饕餮似的吃完一盘糕点。 吃撑了肚皮孟佼佼曼曼起身,“我失礼了,九皇子、五公主莫要怪罪。” 赵元眯眼笑道:“六嫂嫂说的什么话,我们怎么会怪罪六嫂嫂呢,倒是六嫂嫂不会怪罪阿元和九哥吧?” 领教过孟佼佼狠毒手段的赵襄,只想快点回去,他拉扯赵元的衣不情不愿袂,“阿元,别和她多话我们快走。” 孟佼佼故意挺了挺平坦的肚子:“九殿下这么快要走?” 言外之意就是,你敢惹我? 赵襄呆了一会儿,极不情愿的躬身道:“六嫂嫂还有什么事?” 天大地大,怀有身孕的女人最大,他再不喜欢孟佼佼,此刻他也得低头恭维她。 “哎呦……”孟佼佼佯装痛苦的捂着肚子,娇弱无力的瘫在徐氏肩膀。 她本以为肚子里揣个假孩子会很难演戏,可见到赵襄她忍不住想要戏耍他。 赵襄张皇失措,额头直冒汗,“你没事吧,要不要寻太医。” 赵元喝斥道:“傻九哥!肯定要去找太医啊!若是六嫂嫂和她肚子里的小皇孙出了任何岔子,为你是问呢!” 徐氏也焦急的道:“佼佼,你没事吧?” “我没事。”孟佼佼强忍住笑意,埋首在徐氏肩后,她感觉恶俗的逗逗不谙世事的小少年,还挺好玩的。 赵襄哪遇到过这样的阵仗,差点没吓晕过去,他擦着额间的汗,颤声道:“我,我该做什么……” 孟佼佼见好就收,笑容璀璨道:“不逗你了,我没有事好得很。” 赵襄脸色苍白,气得当场想吐血三斤,“你愚弄我?” 孟佼佼坦然道:“我这是报复上回的事。” 她上次虽然打了他一巴掌警醒他,可这位叛逆的少年哪会那么容易束手就擒。 赵襄结结巴巴的指着她:“孟佼佼你给我等着。” 徐氏唯恐节外生枝,忙道:“九殿下别跟有孕的人置气,您多担待着些。” 赵襄哑然,他猜得出眼前这位妇人是孟佼佼的母亲,她的母亲都这样发话了,他也不好再生事端,毕竟孟佼佼肚子里的可是嫡皇孙。 他闷声道:“国公夫人言重了,是我之前冒犯六嫂嫂,惹她不快该赔罪的人是我。” 赵元也跟着说赵襄的坏话:“六嫂嫂,都是九哥的错,他再敢惹你生气,阿元也不会放过他的!” 赵襄活了十几年,在孟佼佼这吃的瘪比他过得独木桥还多,他胸腔颤动俨然是气急败坏了。 徐氏看向孟佼佼,怨怼道:“你这孩子,越活越回去了,怎么能跟一个孩子计较。” 孟佼佼含笑道:“他可不是孩子了,他懂得可比我们多多了。” 瞧着赵襄愈发通红的脸,孟佼佼还是打算哄哄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伙子。 踱步走下石阶,她道:“喏咱们俩算扯平了,能不能握手言和?” 赵襄孩子气的撇过脸。 孟佼佼失笑:“你跟我到底什么仇呀?你说说看,我尽量改。” 赵襄斜她一眼:“你会改吗?” 狗改不了吃屎,她孟佼佼要是能改过自新,那他也甭做皇子了,做她的贴身太监去得了。 要是孟佼佼知道赵襄现在的想法,肯定乐得在地上打滚。 但为了洗白原主她决定牺牲自己:“当然会改,我不得给我腹中的孩子积德?” 赵襄满腹疑虑,“你说的是真的?” 赵元亦奇道:“九哥,你倒说说嘛,你为什么不喜欢六嫂嫂?” 赵襄琢磨了一下说道:“我讨厌你还不是因为太子哥哥……” 孟佼佼皱着眉。 赵襄讨厌自己跟赵聿有什么关系? 第39章 原女主登场【二更合一】…… 孟佼佼若有所思的问道:“你说的是二皇子赵衡, 还是如今的太子殿下?” 她想了又想,这赵襄能如此讨厌原主,应当不会是因为赵聿, 毕竟赵聿回宫这才没多久,赵襄还比赵聿可小了八九岁, 两人的关系没好到那种程度。 赵襄表情复杂的盯着她看, 似乎有难以启齿的事, 他看看左侧看看右侧,嗫嚅了半天:“我还是不说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正因为不太清楚, 所以想让九皇子告知一下。”即便赵襄不说孟佼佼也能模糊的猜出个一二,但她还是想亲口听他说出来。 赵襄怔住了,低着脑袋窃窃嘀咕:“不是二哥……” 少年声若蚊蝇, 孟佼佼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他说的几个字。 竟和她想的相反??赵襄说的居然不是赵衡???? 那就奇怪了,平白无故的赵襄为何会因为赵聿怨恨原主, 赵聿和他之间兄弟感情并不深厚呀。 难道…… 她穿的其实不是宫斗文,而是一本耽美虐文?还是兄弟十八禁的那种??? 孟佼佼大彻大悟,看赵襄的眼神不觉多了几分同情。 可怜的傻孩子, 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她应该送他一首凉凉才行。 孟佼佼逗趣道:“九皇子原来那么喜欢太子殿下呀?” 喜欢到能为了这个多年不见的太子哥哥打抱不平, 这份喜欢有点意思。 赵襄脸涨红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如不是眼前这个女人喜新厌旧,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他高风亮节的太子哥哥才不会受这恶女人的荼毒呢。 赵襄怒发冲冠的模样, 惊到了胆小的孟漾漾。 孟漾漾躲到徐氏背后哆哆嗦嗦的, 只露出一双小鹿般清澈的眸子,颤声道:“母亲,我看我还是回府吧, 我不陪阿姐了……” 她之前看话本就知道宫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今日见了果真如此,这九皇子太吓人了。 孟佼佼护在孟漾漾面前,柔声道:“漾漾别怕,九皇子说话是大声了些,没有恶意的。” 赵襄饶是气恼孟佼佼,也不好在局外人面前失礼,他敛去心头浮躁,低声道:“惊了夫人和小姐,是我失礼。” 徐氏温婉笑道:“九皇子殿下言重了,小女漾漾在府邸被我们娇宠惯了,倒该是我们赔罪。” 说着徐氏拉着孟漾漾向赵襄行了一礼。 赵襄再怎么生气,这回气也消了大半,他张张嘴想要告辞,却又闭上了默默拉着赵元走了。 孟佼佼终究没能从赵襄口中套出事情的原委,他含糊其辞的话勾起了她的八卦的欲望。 不得不说,皇家这吊人胃口的功夫实在是一绝。 刚在百花园赵襄吓到了孟漾漾,回揽月殿时孟漾漾说什么也不肯再留在宫里了陪孟佼佼了。 孟佼佼有些惋惜,倒也明白孟漾漾幼小的心灵遭到了重创。 匆忙送别两人,孟佼佼见到了来自甘泉宫的小宫女。 小宫女是永和帝身边伺候的,她脸上喜怒不显,公事公办的传话:“陛下命奴婢给太子妃传口谕,今夜陛下在朱雀阁设宴,还请太子妃准时赴宴。” 孟佼佼轻问:“陛下怎么突然设宴了?” 浴佛节昨天刚过,今儿也不是初一十五的大日子,设宴款待是为了谁呢。 小宫女福身道:“陛下只吩咐奴婢来传口谕,并未说为何设宴。” 孟佼佼手指敲打着桌案心生疑窦。 到了晚间,月色千里澄辉。 永和帝在朱雀阁设宴,不止邀请了后妃皇亲贵胄,还请了一些朝臣。 邀请说的名头倒是好听,说什么是为了庆贺太子妃怀了身孕,特意为她办的喜宴。 然而真到了宴上,美人如云。 美人们个个像画中走出的仕女,姻娇粉黛各不相同,各有各的风韵与姿态,她们排着队献舞蹈,献歌曲。 孟佼佼讷讷吐槽,这到底是恭贺她的宴会,还是选美啊。 她更不会想到这个只是开胃小菜,还有大大的惊喜在后头等着她。 宴开后众人交谈甚欢,亭亭立在玉台的舞姬袅娜身子娉婷起舞,歌舞升平间莺歌燕舞交错觥筹。 舞姬献完一曲屏退两侧,永和帝唤众人举杯共饮酒。 一盏酒醉不得人,皇亲贵胄及朝臣喝完酒,他们轮流向永和帝道喜。 过了一会儿轮到一个儒雅清风的臣子敬酒,他端着酒起身,朝着永和帝敬酒:“微臣不胜酒力,只能小酌一杯。” 永和帝爽朗的笑道:“朕可记得江侍中千杯不醉,怎么这一杯就能喝倒了?” “臣还有薄礼相赠,若是醉了怕是不能献礼。”江侍中的话滴水不漏,他饮下盏中酒,畅快道:“好酒,陛下可有兴致看微臣送的礼?” 永和帝亦随他一饮而尽,“江爱卿有什么宝贝,拿出来让朕开开眼界。” 江侍中双手端着酒盏,恭敬的揖礼:“陛下且看。” 所有人都被江侍中的话提起了兴致,他们目不转睛的盯着江侍中的方向看。 灯火阴暗处隐约可见少女纤弱娇俏的身影。 江侍中余光斜睨淡淡道:“微臣为恭贺太子妃有喜,特意让小女略献拙技。” “还不快出来给陛下献舞。” 少女娉婷步出,舞裙逶迤蹁跹发髻琳琅的珠钗泠泠作响。 佳人云鬓峨峨齿若瓠犀,仪态百媚千娇,脂粉匀抹的恰到好处,淡淡撩人的幽韵暗香浮动。 女子婉转舞动,方才的舞姬们很合时宜的推出七扇屏风,素白的屏风围着少女转动,她扬起末端还带了点墨汁的水袖轻扬点在屏风处。 少顷一副水墨跃然出现在屏风上。 这似曾相识的画面孟佼佼好像在哪儿看到过。 女子屏风画舞加上众人惊艳的神情…… 可不是她看过的某珠格格吗!这名妙龄女子乃知画本画! 一舞毕美人一滴香汗都没有,她褪去墨迹斑斑的水袖,盈盈拜礼:“臣女江舒窈给陛下、皇后娘娘请安。” 孟佼佼身子僵的跟石头一样硬。 她接收的剧本出了什么偏差,女主就这样猝不及防的登场了????? 孟佼佼眼神涣散,一脸的不以置信。 她印象里女主江舒窈父亲官职并不高,五品知县的位子还是个副的,书中有些,女主的父亲为了家族荣耀,迫不得已送女儿进宫,现在她父亲怎么成了正三品的侍中郎??? 忽然她又猛地想起,小说里曾描述,男主初见女主便生了不一样的情愫。 孟佼佼下意识的瞥向赵聿,见他冷然淡漠的表情一如往常,尝试与他搭话:“这江姑娘生的真好看哈。” 她的话是褒义不是贬义。 赵聿淡瞥她,尊口一开:“是好看。” 孟佼佼佯装若无其事的挟了个鱼丸塞进嘴里:“江姑娘生的那么美,殿下喜欢吗?” 随便一个正常审美的人都会觉得江舒窈倾城绝色吧,赵聿算不上颜控,可依照小说男女主角相互吸引的定律,她想赵聿应该看上女主了。 赵聿无视玉台美人的艳冠群芳的舞蹈,幽深的目光紧锁在孟佼佼身上,他声音冷淡:“太子妃这是吃醋了?” 孟佼佼刚咽进去的鱼丸卡在喉咙不上不下,她噎着鱼丸用劲吞下,咳了几声:“没吃醋……” 她哪来的陈年老醋可以吃哟。 赵聿端了清水给她,“喝口水顺顺。” 孟佼佼不疑与他接过水就急吼吼的喝了,浑然不知男人的大掌正轻拍她的脊背。 待这时永和帝已上下打量起了江舒窈,他时不时点头,看样子是很中意她:“江侍中教女有方,这一舞确实倾城,侍中想要什么赏赐?” 江侍中携女谢礼,道:“多谢陛下恩泽,只是微臣有一事相求?” 永和帝挑眉道:“哦?什么事直说。” 江侍中直言不讳:“太子妃既然有喜,身侧自然少个服侍的人,微臣想让小女进宫服侍太子殿下。” 孟佼佼满脸写着无语,这波操作她属实不懂。 这就好像,一个孕妇身怀六甲孩子才在肚子里扎根,亲戚朋友特地找了个小三送给丈夫,美其名曰是怕孕妇怀了孩子冷落丈夫。 古代人如此奇葩? 孟佼佼咬着玉箸,看着桌上的菜肴顿时没了食欲。 她以为自己答应当赵聿的挡箭牌还能苟几年命数,现在可好女主一登场,她还有活路吗。 “侍中大人的愿望怕是得落空了,孤身旁不缺服侍的人,更何况太子妃刚有孕,正是需要孤照顾的时候。”赵聿语气平淡柔和,唇瓣噙着浅浅笑意。 孟佼佼差点怀疑自己幻听,可那护犊子的话切切实实是从赵聿嘴里说出来的。 下一瞬一双温热的大掌握住她如霜凝白的手。 孟佼佼领会到他的意思,丝毫没有犹豫的回握住他的手。 两人十指紧扣交叠在一起的双手明晃晃的摆在桌案上。 赵聿道:“侍中大人可明白?” 江侍中面如死灰,他若是早些料到当着这么多同僚皇室成员面前颜面扫地,何至于想出这个馊主意。 他费尽心思爬到三品侍中的位子,只想支撑家中族业,而唯一的出路便是将女儿嫁给太子殿下,他的女儿成为了皇妃他们江家才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江侍中垂首低声道:“微臣明白了。” “江姑娘是个标志人臣妾看了喜欢的紧,陛下不妨把她赐给二皇子吧。”刘贵妃一眼就相中了江舒窈。 江舒窈不论身段亦或是举止言行,都称她心意,成为赵衡的皇子妃虽有点差强人意,可有江侍中的官职在,江舒窈还是可以帮上赵衡的。 江侍中胆寒心惊,“贵妃娘娘,是小女无福入不了宫,这件事还是就此作罢吧。” 刘贵妃凤眸冷睨:“江侍中是觉着,二皇子配不上你家千金?” 江侍中惶恐如斯他躬身道:“是小女配不上二皇子……” 宫中人常言道,整个宫廷内院除了帝后二人最不能惹的即是刘贵妃,这回他撞了人家的刀口上,不放点血出来祭祭,刘贵妃的怒气哪那么容易消。 刘贵妃慵懒的抬眼,“陛下,臣妾看中了江侍中家的这位千金,可侍中大人似乎不识好歹,不肯答允呢,您看这可怎生好?” 张皇后在一旁看的心中不忿,她起身道:“陛下,不妨让江姑娘先住在宫里,至于其他事容后再提,今日是为太子妃庆贺,不要扫了太子妃的兴致。”” 永和帝拍案即定:“就依皇后说的。” 赐婚一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宴会继续,席间众人酒酣正浓,太监一步不停的把酒一坛一坛的往朱雀阁抬。 * 宴毕,夜色已凉如水。 走出朱雀阁,孟佼佼怅然若失。 她没想到女主的进宫的事会如此波折,更想不到身为的男主居然对此事不痛不痒没记挂在心上。 男女主互相吸引的磁场效应失效了吗…… 好奇到心痒难耐的孟佼佼,还是偏首问了身边人这句:“江姑娘生的那么美,殿下怎么不收进东宫?” 放任那么一个娇娇软软易推倒的女主不收,赵聿脑子在想些什么。 风拂起两人的衣袂,两块颜色不一的布料撞在一起,在月光的映印下浑然天成的匀成一块艳丽的颜色。 赵聿骤然停下脚步,轻声道:“上月孤端贤的太子妃才为孤添了三个侍妾,如今又纳进一个侍妾,太子妃认为百姓会如何看孤?” 孟佼佼愣了一下。 她竟无法反驳这句话。 赵聿虽是储君看似会继承大统,可这宫里多的是人觊觎储君位子的人,减去一个赵衡,还有无数个赵衡会前仆后继的争夺皇位。 权利二字,真的很诱人。 于他而言现在最好还是关心朝政大事,做一个合格的储君,而不是挂念儿女情长之事。 赵聿轻瞟月色下孟佼佼的侧脸:“其实我并不稀罕太子之位。” 孟佼佼晃了晃神。 狗男人这是在跟她说心里话吗…… 她不知哪来的骨气,踮起脚拍了拍赵聿的肩,老成的道:“我都懂的。” 赵聿勾唇冷道:“你懂了什么?” 孟佼佼垫着脚仰头看他,两人目光交汇,她瞥见男人眼底锋芒的荆棘:“殿下听岔了,我什么也不懂……” 害怕的她正准备缩回手,赵聿滚烫的掌心握着她冰冷的腕,欣长挺拔的身子带着浓重的酒味像一座大山压了下来。 赵聿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肩窝,“你是不是我的佼佼……” 从万佛寺回来,他就时刻想着惠安大师和他说的话。 魂归正位……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那便是说曾经抛弃他的孟佼佼并不是他心上的那个人。 他带着丝丝希冀,借着酒劲靠在女子肩窝,等待着她的回答。 孟佼佼心口突如其来的刺痛了一下,那痛楚宛如要将她撕裂,疼得她直冒冷汗。 “阿聿……” 孟佼佼再次无意识的唤了这个忌讳的称呼。 当她回过神来时,男人已然抬起头,那赤红的双眼仿佛来索命的阎罗恶煞,他周身的戾气令人畏惧。 “你叫我什么?”赵聿一字一顿的问。 孟佼佼傻傻的立在原处,怔愣半天才道:“殿下,外头风大咱们快些回去吧。” 她根本记不得方才说了什么话,只看见赵聿那逐渐幽深的双眸。 赵聿缄默,两人登上轿撵回了东宫。 这一夜孟佼佼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见到了比现在要稚嫩的赵聿,他软软的像个小包子一点也没有长大了那么面目可憎。 他迈着小短腿糯糯的钻到她怀里绵绵的叫着她姐姐。 平生看见小奶娃就走不动道的孟佼佼,明知小奶娃是赵聿,还是鬼迷心窍的蹲下身抱起了他。 小赵聿乖巧的在她怀里,绕着她的衣襟把玩,亲昵的叫她:“姐姐……” 孟佼佼感觉掉进了甜甜的蜜罐,身边甜腻的都是小奶娃的奶香味,她咽了口口水,“小赵聿,姐姐能不能吃你一口啊……” 小赵聿仰着小脑袋,奶声奶气的道:“阿聿给姐姐吃。” * 孟佼佼睁眼醒来惊吓的坐起身,开始咒骂自己。 她好变态啊!居然会在梦里对小奶娃下手,还想吃他,吃人是犯法的吧…… 可是梦里的小赵聿真的好可爱,好想捏捏他的脸。 重重的拍了下脸,孟佼佼尽量让自己清醒,再次睁眼她发现殿内多了几个诚惶诚恐站着的宫人。 “你们是谁?怎么来揽月殿的?” 几个宫人都面生的很,绝对不会是东宫的宫女。 锦绣上前道:“太子妃,这是皇后娘娘派来的宫人专门来伺候您和肚子里的小皇孙的。” 孟佼佼凝眉问道:“安胎需要这么多宫女伺候吗?东宫的婢女呢?” 她肚子里没有真货,万一里面有个皇后派遣来监视她的宫女,回去禀报她假孕的事不就穿帮了吗,若要稳妥些还是少留些揽月殿以外的人。 锦绣回道:“皇后娘娘怕她们伺候不好,都让她们回尚宫局做粗活了。” 孟佼佼默念,张皇后这么大的阵仗真的把她肚子里的‘小皇孙’看的极重啊,要是她知道她是假孕,那她一定会失望的。 孟佼佼眉心微蹙,觉得这件事太过棘手,“锦绣,你先把人都带下去,替我更衣。” 她先打发了人再说,屋子里这么多人闷得慌。 锦绣应声,遣散殿内的宫人,尔后挑了几件宽松的衣袍为她换上,平素用的腰带都不给她束了。 松垮的衣袍穿在身上,若不细看孟佼佼还真以为她肚子里揣了崽。 孟佼佼洗漱完坐到桌案,准备用早膳。 今早的早膳来得迟了些但早膳的花样多了不少,在这后宫有孕的人待遇还挺特殊。 孟佼佼自知吃不了那么多,只挟了几个爱吃的垫了肚子,剩下原封不动的命锦绣送去耳房分给宫女们吃。 用完早膳,太阳大了起来。 孟佼佼看天色正好,想出去散散步舒缓筋骨。 踏出揽月殿,一群侍卫蜂拥而至围绕在她身边。 这一幕场景太过震撼,惊得孟佼佼无法用言语表达此刻内心。 孟佼佼赶紧拉着锦绣回殿内,关上殿门她道:“伺候的宫女换了就换了,这侍卫又是怎么回事?” 揽月殿外守卫的侍卫明显多了一倍不止,极有可能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锦绣据实道:“宫女是皇后娘娘安排的,侍卫是陛下安排的。” 帝后二人甚是重视孟佼佼腹中的‘嫡皇孙’,容不得她身边伺候和守卫的有一丝懈怠。 孟佼佼愕然。 早知如此她就不答应赵聿假孕了,这破挑子谁爱挑谁挑! 咬了咬牙,她道:“殿下现在可在含光殿?” 她要去找狗男人算账!!!这都是他干的好事! 锦绣低头:“殿下一早来过了……” 孟佼佼纳闷的问道:“来过了?什么时候来的?” 她睡的很沉吗,连赵聿来过都没有察觉。 锦绣轻声道:“殿下问奴婢太子妃醒了没,奴婢说您还未醒殿下就走了,奴婢看着殿下走出东宫的。” 孟佼佼脸垮了下来。 百无聊赖的待在揽月殿看那几本翻烂了的话本,孟佼佼痛不欲生。 不许她出去还不许她招其他几个侍妾来她揽月殿,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 半趴在软榻上,孟佼佼泫然欲泣:“锦绣,我能出去吗?” 她不想憋在这寝殿里。 锦绣纠结道:“太子妃若实在闷得慌,奴婢知道后殿有个暗门,位子隐秘的很,外头的侍卫瞧不见我们可以从暗门外出去。” 后殿的暗门是专为宫人设计的,目的是怕有突发的情况宫人来不及伺候需要在寝殿陪寝,暗门通往后殿花园,花园尽头的圆洞门是出东宫的后门。 孟佼佼闻言一扫萎靡,精神焕发的抬起身子:“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锦绣慌张的看了眼窗外站着的侍卫,哑声道:“太子妃,我们真的要出去吗? 把守的侍卫人多势众,她听说还有几个暗卫隐在暗处盯梢,要逃出去无疑难于上青天。 孟佼佼哪管的了那么多,“不用多说,我们快走。” 锦绣争不过她,听着她的话带她到暗门,两人一个闪身消失在暗门后。 孟佼佼顺利的出了揽月殿来到小花园,还没高兴一会儿,从天而降一个蒙面的暗卫,他以剑撑地跪在地上。 暗卫冷声道:“太子妃请回殿。” “知道了……”说着她就往回走。 暗卫似乎不信任她会乖乖回去,直勾勾的盯着她的步伐。 孟佼佼有些不适应,走了几步就朝他们道:“你别跟着我了,我走的几步路又没什么大事。” 侍卫紧守职责,铿锵有力的道:“护卫太子妃是陛下的口谕,无陛下的口谕,微臣恕难从命。” 孟佼佼扶额,恨不得当场去世。 被迫回殿歇着的孟佼佼彻底死心了,肚子里有块肉见不得是好事,这看管的比犯人还严,还有自由吗。 孟佼佼约莫大半天都在吃了睡,睡了吃,简直成了豢养在东宫的娇猪。 朦胧的睡意退散,揉着惺忪的睡眼,孟佼佼坐起身子目光呆滞的眺望远方。 “殿下来了!” 锦绣的一声轻唤,叫醒了半梦半醒的孟佼佼。 第40章 他们拿的是同一个剧本吗【三…… 孟佼佼麻木的坐起身子, 涣散的眼神渐渐聚焦,男人的玄青锦靴移入视线。 昏暗的烛火微微摇曳,几缕泛黄柔和的照在男人清隽的面容上, 现在的赵聿在孟佼佼眼中,是宛如救世主般的存在。 见到赵聿来, 孟佼佼赫然起身, “殿下, 这戏我不想演了!” 再这样演下去,反派没解决她先躺平让人给宰了。 赵聿直抒道:“孤和父皇母后说了, 揽月殿的侍卫减少一半, 宫女你挑几个好的留在宫里,其余的送回长乐宫。” 他在甘泉宫处理朝政时便听说了揽月殿的事,明白她的不自在, 特意找了永和帝说及此事,劝说之下他们只肯妥协收走一半的人。 孟佼佼随意一转, 忐忑的道:“若是被母后他们知道我们弄虚作假,怎么好?” 其实人多人少她并不介意,她最关心的事还是她假孕的事会不会被人揭穿。 她清楚赵聿的目的, 他是想借她的‘肚子’引蛇出洞。 刘贵妃与赵衡母子两觊觎储位不是一天两天了, 知道她肚子里有了嫡皇孙, 定然是会心焦火燎的想尽办法来铲除他们。 但这件事张皇后不知情,总不能让她空欢喜一场。 赵聿冷声道:“再不济,你我便假戏真做。” 话音才落他自己都惊诧了一瞬。 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应该恨透了她, 想要杀了她才对。 孟佼佼瞪大了眼连连摆手:“这可使不得!这个馊主意我可不干。” 假戏真做, 亏得他想得出。吃闷亏的难道不是她吗,虽然赵聿长得是好看,可她没有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 赵聿侧过脸借着微弱的烛光, 将面容掩在黑暗中:“孤只是随口说说。” 孟佼佼压根没放在心上,顾左右而言他起来:“殿下有去看那位江姑娘吗?” 宴上那么多皇宫贵胄倾倒在女主的石榴裙下,赵聿这个原书中的大男主又岂会镇定,她想试探赵聿心里的念头。 赵聿剑眉紧蹙:“孤为何要去看那位江姑娘?” 孟佼佼蓦然提及江舒窈,令他顿感讶然,两人一点牵扯都无,非亲非故的他去看那江舒窈作甚。 孟佼佼垂下眼眸沉吟道:“不应该啊……” 男主只爱女主的设定怎么不灵验了,狗血宫斗文不都这样吗,男主本来清心寡欲见到女主后独独偏爱女主。 为了女主放弃百花争艳的后宫,堪称一代痴情的帝王。 赵聿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俄而想起孟佼佼昨晚宴席上莫名问他的话。 ‘江姑娘生的那么美,殿下怎么不收进东宫?’ 他面上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淡淡道:“太子妃如此喜欢那江姑娘,不如带进揽月殿,当你的贴身宫女。” 孟佼佼脸色惊变。 狗男人他在说什么,让女主当恶毒女配的宫女。 他们拿的是同一个剧本吗? 心下虽疑惑,孟佼佼还是避嫌的退到一旁,“还是让江姑娘好好待着吧,父皇不是要给她赐婚吗……” 孰料赵聿步步紧跟。 不一会儿两人的距离缩短只剩一指的距离。 锦绣原还守在殿内,但见两人旖旎的情态心下了然,随即带着揽月殿其他几个碍事的人出了寝殿。 赵聿拥她入怀,耳鬓厮磨道:“太子妃是担心,孤会迎那江姑娘进门吗?” 孟佼佼小手抵在男人宽实的胸膛不敢动弹,双颊绯红,“不担心不担心……” 狗男人最近动手动脚的次数愈发多了,她好想废了他的爪子。 “不过,殿下真的对江姑娘无意?”孟佼佼仍然纠结,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赵聿显然没有了方才的耐心,他狠狠的拽住她的手,深邃的眸光肆意掠过,“你若再提她一句,我可不会再放过你了。” 孟佼佼瞳孔地震。 男人这话听着就不是假的,是要跟她玩真的。 她紧张的缩回手,负在身后:“不提,绝对不提了,我要歇息了,殿下请回吧。” 孟佼佼转过身踱步走向床榻,褪去外衫欲要上榻,许是顾忌身后的赵聿,她踩脚踏的时候被绊住,整个人向前倒去。 正当她以为要摔个四仰八叉时,赵聿眼疾手快的揽住她的腰避免了她手中。 孟佼佼闭着眼,意料中的疼楚没有袭来,低下头她纤细的腰被一双大掌搂住。 “殿下,你可以……”她撇过头想要赵聿松手。 可是两人的姿势太过尴尬,她一动挽着她的赵聿也得动,不然两人都得摔倒。 孟佼佼糊里糊涂的挣扎起来,赵聿护着她的手一松,天旋地转间两人齐齐的倒在了榻上。 她晕乎了一阵,捏着太阳穴抬起头,松散垂落的青丝扫过男人颤动的喉结。 孟佼佼视线上移看到两人的此刻女/上/男/下的姿势,不由自主红了脸:“对不住。” 赵聿眉眼清冷:“笨手笨脚的。” 孟佼佼每回见了他都跟吓破了胆的小老鼠,明知逃不脱他的掌心还笨拙的窜来窜去。 孟佼佼羞赧的说道:“我马上起来……” “天爷哟,你们两位主子是在干什么?” 气势汹汹的喊声打断了两人的缠绵。 敞开的大门外孙嬷嬷见到两人的动作大惊失色,她听从张皇后的差遣,来揽月殿探望一下太子妃,谁承想会亲眼见到如此不堪入目的场面。 “殿下,太子妃如今怀有身孕,头三月是个最要紧的时候,您怎能……”孙嬷嬷匆匆跑到榻边,数落起赵聿来,而余下的话她难以启齿。 她活了半生有余,自然不是不知人事的少女,明白二人年轻气盛,干柴烈火一点即燃。 孟佼佼忙从赵聿身上下来,拢好半褪的外衫。 孙嬷嬷福身,慈眉的眼顷刻凌厉起来:“太子殿下,奴婢可好跟你说说。” 太子殿下也忒不懂事了些,全然不顾及怀有身孕的太子妃,执意与她…… 孟佼佼脸有点滚烫:“嬷嬷,是我不小心摔倒了,太子殿下扶了我一把而已。” 孙嬷嬷不信这番说辞,“太子殿下,奴婢却是得去禀告皇后娘娘,太子妃这揽月殿是住不得了,她得搬去长乐宫住。” 若是再放任太子妃留在东宫的揽月殿,太子殿下又如此血气方刚定会出大事。 想到这孙嬷嬷感慨万千,暗自庆幸张皇后未雨绸缪。 孟佼佼迷惑不解的问道:“孙嬷嬷,我怎么能搬去长乐宫呢?” 长乐宫乃中宫之主居住的地方,历来也没有先例让太子妃亦或是被的妃嫔去跟皇后同住的。 孙嬷嬷高冠严色:“皇后娘娘吩咐了,太子妃腹中的皇嗣要紧。” 孟佼佼一筹莫展的看向赵聿。 归根结底还是狗男人的错,没事吓她干什么…… 现下可好她若真搬去了长乐宫,事情就闹大了。 赵聿神色自若,低声道:“孙嬷嬷,夜已深太子妃需要休息,这事不妨明日再说。” 孟佼佼心领意会掩唇疲乏的打了个哈欠,“嬷嬷,我这身子你也知道,实在经不起劳动,明日再说吧。” 孙嬷嬷踌躇动摇了,“也罢,奴婢先去回了皇后娘娘,明早来接太子妃。” “嬷嬷慢走。”孟佼佼讪笑着送走孙嬷嬷,尔后嫌恶的转头怒目瞪身后好整以暇靠着楠柱的男人:“明日去长乐宫我该怎么办?” 赵聿惜字如金的沉声道:“明日再说。” 孟佼佼:“……” 狗男人有病,还病的不清。 * 漆夜,重华殿。 “衡儿,母妃上回和你说的,你是怎么想的,愿意娶那个江姑娘吗?”刘贵妃提着茶壶斟了一杯茶端给赵衡。 她都苦口婆心的劝了他一天了,他都没个准话,不说不娶,也不说娶。 赵衡接过茶盏,啄了口又撂下茶盏:“实话说,儿臣并不想娶她。” 刘贵妃凤眸微敛好言相劝:“那日你也见了,江姑娘那身姿,容貌都是一绝,她与你不是天赐的良缘吗?” 江舒窈可比孟佼佼好了不是一星半点,若她能成为赵衡的妻子,借着江侍中在朝中的势力,她们母子两与赵聿抗衡岂不是轻而易举。 赵衡下定了决心:“天赐良缘又如何?儿臣瞧不上她。” 江侍中是如何踩着同族兄弟的尸体爬上如今这个位子的,他心知肚明这样一个无法控制的人留在身边,还要当他的岳丈,无疑是养虎为患。 刘贵妃摆弄丹蔻,厉声道:“衡儿,你心中可还记挂着孟佼佼?” 她是她的生母了解自己的儿子。 他执意不娶江舒窈,不外乎是因为孟佼佼,孟佼佼弃了他,时至今日他都怀恨在心。 赵衡嗤道:“那贱人,岂能与我相提并论。” 他其实忌恨的发狂! 凭什么赵聿夺了他的储位还能娶了孟佼佼! 这所有的一切原该是他的,孟国公府的势力哪个人不畏惧胆寒,偏偏这些统统都属于赵聿! 还有孟佼佼那贱人,竟然跟赵聿合起伙来算计他! 他恨,他恼怒! 刘贵妃命宫婢重新沏了壶茶,倒掉凉了的旧茶又添上一杯新的,“旧茶凉了没了滋味就该倒掉添上新茶,总惦念着旧茶,你这新茶永远就喝不上。” 茶倒满了一杯,刘贵妃继续倒另一杯。 “衡儿,你若想成大事,心还是需得狠一点。” 赵衡眼神飘向窗棂,“母妃认为,儿臣该怎么做?” 他的确该摒弃一些东西了。 刘贵妃端着茶壶的手微顿,稳稳的搁下茶壶,她素手执起一盏茶,“衡儿你可还记得,当年在围猎场……” 赵衡疑惑道:“母妃是想儿臣效仿当年?” 刘贵妃摇首道:“傻孩子,你还是不明白母妃的意思吗?” 她极为委婉的点明,赵衡还是无法明白,非要她说得通透才行吗。 赵衡恍然:“儿臣明白了,儿臣听母妃的话,娶那江姑娘。” 刘贵妃笑道:“这才是母妃的好孩子,明日母妃就派人去江侍中,商议商议婚事。” 娶了江舒窈,她心底便多了层指望,他们会夺回属于他们的一切的,赵聿该死,孟佼佼更该死。 赵衡淡淡道:“母妃,提亲一事不急,依儿臣看,赵聿似乎也对那江姑娘有兴趣。” 刘贵妃惊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昨夜宴上赵聿半分不显,与孟佼佼相处的甚是融洽,丝毫瞧不出一点遗漏。 第41章 还是没能逃过一劫 茶盏新添的茶弥漫着茶香, 升起淡淡的氤氲,袅袅薄雾迷眼,赵衡道:“看似清心寡欲的太子殿下其实沉迷女色, 母妃以为父皇会如何处置?” 宴上赵聿虽掩饰的极好,可他还是看出了端倪, 他们两人不过当着众人的面, 演了一场漏洞百出的戏罢了。 他们之间的情意, 或许比他与他养在马圈里的狗还淡薄,若是他在这时横插一脚, 他们本就不怎么坚韧的情意即会四分五裂。 刘贵妃动了动唇, 心知赵衡话中意,她没有答允而是阻止道:“你万不能使那些腌臜的手段……” 永和帝向来对待储君苛刻严厉,赵衡尚还身处在太子之位时没少遭他责骂。 她明白永和帝最讨厌的膝下皇子有人荒/淫.无度, 是以这些年来她也不敢为赵衡府里添置侍妾宠姬,生怕赵衡对待府邸的妃妾有失偏颇惹永和帝不快。 赵衡面露疑惑:“母妃……” 他的母妃从来没有过这种神情, 在他面前总是姿态矜重 刘贵妃蓦地冷汗涔涔,拾了帕子拭去额间虚无的汗珠,“你不用多问, 这件事还是让母妃来办吧。” 她的长子, 难道真要走她的老路了吗…… 赵衡心想母妃不会害他, 也就没有多问:“儿臣明白了,但凭母妃做主。” 刘贵妃舒了口气,抚着胸口方才的余悸还在。 险些她曾经做的那些‘好事’就要败露, 她绝对不能让她的衡儿知道过往的一切。 * 转眼到了第二天, 天刚蒙蒙亮,十余个宫人熙来攘去的走在宫道上。 “你们几个干活都伶俐着点,这些揽月殿的物什都给我拿稳了, 若有一件东西缺了一角,哪你们的人头来抵。”雷厉风行的女人穿着最高品阶女官才能穿的官服,边指着慢吞吞行走的宫人们边催促着。 宫女们不敢懈怠,小心的手捧着的物件缓慢的走着。 仔细往里看,所有宫女都是从揽月殿出来的。 这个时候的孟佼佼,正欲哭无泪的看着空荡荡的揽月殿。 她终究还是没能逃过一劫,早上她还在与被窝缠绵,紧闭的殿门猛地别人推开,几个瞧着年老极有资历的嬷嬷女官领着一群宫女走进揽月殿。 她们不由分说的收拾起殿内所有的物什,贴身的衣物细软,以及妆奁内的首饰全部一扫而空,她们就像强盗把她屋内的东西劫走了她的东西。 孟佼佼当时还在梦周公,躺在榻上隐隐约约感觉到殿内气氛的不同寻常,睁开双眼她瞬间清醒。 为首的女官见她醒了,上前福身:“太子妃,皇后娘娘一早命孙嬷嬷来吩咐奴婢,要奴婢收拾您的东西去长乐宫,您既醒了洗漱一番后随我们去长乐宫吧。” 孟佼佼如梦初醒,愣愣的问道:“这怎么回事?殿下没去跟皇后娘娘说吗。” 女官淡笑道:“殿下这事儿是允的,太子妃还请快些起身,上轿撵跟奴婢去长乐宫罢。” 孟佼佼谈虎色变,“我能不能不去?” 她虔诚的与女官打着商量,希望这位女官可以网开一面饶过她。 女官笑意不减,不容置喙的道:“皇后娘娘的吩咐,奴婢不敢不从呢,太子妃请吧……” 孟佼佼可怜兮兮的耷拉着脑袋,认命的起身让宫婢伺候她更衣洗漱。 折腾够了,她被送上了轿撵。 孟佼佼坐在轿撵万念俱灰的以肘枕着轿靠。 张皇后事事精细,接她派来的轿撵都重新修葺铺了松软的棉絮,是真把她肚子里的不存在的孩子当宝了。 她甚是烦躁的揉了揉额角,要是她这假肚子给张皇后发现了,她该用什么措辞掩盖呢。 孟佼佼一路想着,抬轿撵的太监则一路战战兢兢地的走着。 他们抬的这位主子肚子里可怀着‘嫡皇孙’稍有怠慢他们谁也别想活了。 走了没几步路他们便汗流浃背,迈着踉跄蹒跚的步伐他们费尽全力才将人抬到长乐宫。 长乐宫候了许多宫妃,她们笑吟吟的在朱红门前并排站着。 孟佼佼怔忡了半晌,心道这阵仗有点吓人。 孙嬷嬷伸手扶着孟佼佼下轿撵,带她跨过门槛,“太子妃小心。” 迎着一众宫妃灼灼的眸光,孟佼佼一声不吭的走进长乐宫。 孙嬷嬷领着她熟悉了几处院落,长乐宫谓中宫住所,余下的寝殿多有七八间供皇后住,每座殿宇皆打理的干干净净,花草树木繁茂,草丛里一根杂草的影子都没有。 走了一圈,孙嬷嬷问道:“太子妃可中意哪间寝殿?” 孟佼佼信手一指,指了最近的那一间殿宇,她看过去就这间寝殿朴实无华。 孙嬷嬷应声,唤了几个宫女吩咐道:“你们把太子妃东西放进去吧。” 孟佼佼心慌慌的看着,宫女搬动箱子,刚要开口说话。 孙嬷嬷倒是先开了口:“太子妃安置休息吧。” 孟佼佼叫住她:“孙嬷嬷,母后她人呢?” 孙嬷嬷垂首回道:“太子殿下正在正殿陪皇后娘娘说话,太子妃若有事不妨晚些再找皇后娘娘。” 孟佼佼莫名有些心虚,现在这境况她哪敢去见张皇后,她要是知道了真相对她太残忍了。 “没什么事,嬷嬷先回吧。” 孙嬷嬷点了点头,转过身离开了。 * 长乐宫,蓬莱殿 “佼佼她真的没有身孕?”张皇后眸含失落却依旧带了希冀问道。 赵聿微微摇首,“这只是儿臣与她演的一出戏。” 那天在万佛寺见到孟佼佼难受干呕的样子,他鬼使神差的想到这个法子,弄到如斯地步是他没有料到的。 张皇后难掩失望,长睫微垂她落寞的拨弄着掌中的佛串,“这么说来,大婚那晚你就没碰过她了?” 赵聿低声道:“没有……” 张皇后颓然坐倒在软榻,扶着额她心力交瘁:“你既不喜她当初为何又要娶她?” 她早该预料到的,孟佼佼那么急着给赵聿填纳侍妾,明摆着厌烦他,赵聿又像个闷葫芦,有什么话都藏在肚子里,这两个孩子,一个赛一个的不省心。 第42章 狗男人真的狗! 赵聿淡淡道:“儿臣是被迫娶她的, 若没有孟国公的推波助澜去央求父皇赐婚,儿臣才不会与她有瓜葛。” 这话半真半假,一半算是他的心里话, 他仍然记恨着孟佼佼的背叛,而另一半…… 张皇后嗟叹,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样?” 日盼夜盼的孙儿没有了, 她虽伤怀但却也明白赵聿心头所想。 赵聿沉声道:“贵妃和二哥想必已经准备动手了, 我们只待瓮中捉鳖。” 他没有直言他的计划,这桩事本就和张皇后无关, 若是不慎牵扯到她那他这儿子属实不孝。 张皇后明眸微动:“母后问的不是这个, 母后想问你,在这之后你会与太子妃和离吗?” 赵聿一顿,带了几分阴郁的瞳眸愈渐深邃, “谈论这事尚早,而且她手里还有父皇赐她的蘅芜小筑。” “太子妃还不曾去过蘅芜小筑吧。”骤然提起蘅芜小筑, 张皇后心里也打起了鼓。 她还在东宫时便听说过‘蘅芜小筑’,蘅芜小筑素来不轻易示人,这回永和帝将蘅芜小筑赐给了孟佼佼, 其意欲何为她摸不清楚。 可两人真到了要和离的时候, 她势必要让孟佼佼把蘅芜小筑交还。 赵聿冷然道:“还不曾去过。” 蘅芜小筑处在僻静的城东, 从未去过那的人绝对认不出蘅芜小筑这栋宅院,孟国公府离蘅芜小筑倒是近,但孟国公这么多年都不识蘅芜小筑又何况孟佼佼。 张皇后松了口气, “那母后便留她几天, 再放她回去。” 赵聿应道:“劳烦母后了,若是她惹了麻烦你多担待。” 张皇后浅浅笑道:“她是个好孩子,倒不会惹什么麻烦, 不过你得细细打算今后的日子。” 赵聿垂眸不作声了。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紧闭的窗牖外林立的疏影。 站在窗牖外孟佼佼心头一鲠。 为什么总能让她听到这种膈应人的话,第一次她偷听听到了狗男人要杀她的话。 刚才她想着来给张皇后请安,在孙嬷嬷走后立马赶到,人还没进殿倒恰好听见狗男人正光明正大的向张皇后撇清两人的关系。 还明晃晃说出她是工具人的事实。 狗男人真的狗! 孟佼佼气得脸煞白,没有在殿门前多待一秒。 方才耳朵听到以及眼睛看到的那一幕,再次给孟佼佼敲响了警钟。 狗男人压根只把她当工具人,一分薄面也不给她留,亏得她以为狗男人转性了,原来是她有眼无珠看错了。 该死的狗男人,见鬼去吧!!! 孟佼佼走回蓬莱殿,咬着唇气鼓鼓的坐在软榻上,动静之大吓到了搀着她的锦绣。 锦绣吓得魂飞魄散,忙道:“太子妃,您小心肚子。” 孟佼佼挥手面无表情的冷道:“我肚子里没有孩子,你不用小心翼翼的。” 锦绣绷着一张小脸,“太子妃,您说什么胡话呢?之前宋大人亲自为您诊脉,诊出的可是喜脉啊。” 她从东宫几个爱嚼舌根的宫女嘴里听说了,这宫里宋九昭的医术是数一数二的,虽然他进宫也才不久,可医术是太医院院正都称赞的。 锦绣也深信宋九昭诊的脉不会出错。 孟佼佼扶着额,焦虑的说道:“我有没有身孕我自己不清楚吗,成婚这么久,太子殿下可从未碰过我。” 锦绣无措的道:“太子妃……” 孟佼佼瞧见她的表情,清楚她不信自己的说辞。 有孕一事既已传出,她现在是百口莫辩哪怕锦绣也是不信她的话。 偌大的皇宫就指着她肚子蹦出来个娃娃,十个月后她要是没有娃娃交差,那才叫好戏。 孟佼佼沉了沉气,道:“罢了罢了,你去差人问问,前天那位江姑娘被安置在何处了,我想见见她。” * 碧梧阁后院池塘。 一道倩影落寞的玉立在池塘边,池水倒映着女子的面容,水面波纹荡起涟漪,女子孱弱的像是随时能被风吹倒。 不多时一位婢女挽着披风姗姗走出,她将臂上搭着的披风为女子披上,“小姐今天风大,你怎么不多穿些就跑出来了?“ 江舒窈纤细的柔荑微抬,拢了拢肩上的披风,“想事情想的出神了,倒不觉得冷。” 香寻甚是担忧的看了眼江舒窈,自打小姐进宫,她的气色就越发差了,“小姐,你可得仔细护着您的身子啊,陛下器重大人,留您在宫中还要为您赐婚,您若不保重身子,陛下见了肯定不喜。” 江舒窈水眸潋滟,凄楚一笑:“爹爹盘算着送我进宫,不外乎是为了让我嫁给太子殿下以振门楣,可你也瞧见了,太子殿下与太子妃鹣鲽情深,岂能容得下我。” 香寻尤是道:“奴婢看,嫁不得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亦是好的。” 在她看来,能入宫当皇妃那可是一辈子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江舒窈轻声嗤笑:“二皇子殿下何等人,这些年府邸没有一位侍妾,传言他不近女色,我若嫁过去,还能有什么好日子?” 香寻蹙眉道:“大人也是的,平白的送小姐入宫作甚……” 江舒窈捏着披风的手一颤。 她爹江侍中的心思最容易猜了,他送她进宫就是为了,笼络皇子朝臣巩固他的地位,她区区一枚棋子,只有任人摆布的份。 就在江舒窈怅然若失之际,待此时,翩然走进一个宫女。 宫女朝她福身:“江姑娘,太子妃有请。” 闻言江舒窈面色苍白如纸,她道:“太子妃寻我?” 宫女回道:“却是太子妃的吩咐,吩咐奴婢来带姑娘去长乐宫。” “长乐宫?”江舒窈大愕,心忖太子妃许是看不惯她,专程言说了张皇后要她离宫,她忐忑的道:“这位姐姐带路吧。” 去往长乐宫的宫道上,江舒窈神色慌张,香寻搀着她抚慰道:“小姐你别担心,太子妃她不会刁难你的。” 江舒窈敛眉低声道:“但愿……” 诚惶诚恐的走到长乐宫,在宫女的带领下,江舒窈来到蓬莱殿。 进殿江舒窈低着头柔柔的福身:“臣女见过太子妃,太子妃万安。” 孟佼佼倏地扶起江舒窈,莞尔:“江姑娘不必拘礼,快坐吧。” “在宫里住的可还习惯?吃食上有什么忌口的,尽管找小厨房的人。”扶起正牌女主,孟佼佼便柔声的问着江舒窈。 江舒窈怔了半天,久久回不过神来,绞着手中的绣帕,她脆生生的道:“太子妃,您找臣女所谓何事?” 第43章 女主有小情郎,她不信!…… 孟佼佼盯了一会儿弱柳扶风一般站着的江舒窈, 忽而巧笑倩兮,“叫你来没什么别的事,只是想与你说说几句话。” 江舒窈抿着朱唇, 一声不语。 她听得太子妃召她来长乐宫时她甚是胆怯,毕竟宫外早有传言太子妃善妒, 她害怕自己无意间惹怒了这位太子妃, 引来杀身之祸。 现下见了倒是和善, 只不过她还是有所忌惮。 江舒窈微微抬头,娇声道:“太子妃想和臣女说些什么?” 孟佼佼双手紧握住江舒窈冰凉的柔荑, 勾唇浅笑:“江姑娘觉得太子殿下如何?” 江舒窈心尖一颤, 该来的总会来的,太子妃还是问到了这句话,她继续绞着绣帕:“太子殿下乃人中龙凤……” 孟佼佼心下一喜, 又问,“那你可倾慕他?” 正牌女主要是对男主有意, 那她当一回红娘撮合两人在一起完成圆满大结局,这样她便能功成身退离开皇宫这座牢笼了。 想到未来能美滋滋的躺在皇帝御赐的宅院养老,她别提有多向往了, 恨不得男女主立即进洞房。 江舒窈顿了顿, 旋即惊恐的跪地, “臣女不敢作任何肖想!太子妃明鉴。” 坊间人皆道后宫腥风血雨的争斗,她其实并不想趟这趟浑水。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问你是不是倾慕太子殿下。”孟佼佼登时一个头两个大, 她不是洪水莽兽喜欢吃人, 怎么把人吓成这样,吓得还是正牌女主。 江舒窈咬着唇,眼底的水光充盈, 瑟缩着道:“太子妃何苦咄咄相逼……” 她楚楚可怜的跪在于地,原就含在眼眶的泪珠一滴滴的滚落,仿佛绵绵细雨砸在地砖上。 孟佼佼:“!!!” 这怎么搞得好像她调戏良家妇女似的。 她弯身忙扶起江舒窈,表明歉意:“我没想逼你的,那日宴上我还以为你……” 江舒窈猛地仰首:“太子妃误会了,臣女早已心有所属,此番入宫也是被逼无奈。” 孟佼佼如遭雷劈。 女主‘绿’了狗男人? 孟佼佼开始皱眉深思,反复回忆原著中的没有点透细微末节,她苦想了一阵还是摸不出头绪。 原书中也没有写女主有心上人这件事啊。 “你的心上人是哪家的公子?”孟佼佼挣扎着的问道。 女主有小情郎,她不信! 江舒窈长睫轻颤了两下,她半躬身子低着头,“他,只是个书生,没有什么身份地位……” 这也是为何她的父亲会毫不犹豫的将她送入宫中,因为她的情郎在朝中没有任何势力,他还只是个穷酸的文弱书生。 瞧着江舒窈惶恐不安的模样,孟佼佼自责了起来。 她竟也有把人逼到这份上的本事,逼的还是原书中的女主。 江舒窈娇柔啜泣的声音,令孟佼佼的心狠狠抽疼了一下。 她不禁羞愧道:“你莫哭,都是我的错,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孟佼佼笨拙的抬着手,想要拂去她眼下的泪珠。 可她活了二十几年,还没有安慰过小姑娘的经验,只能手足无措的晃着手,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江舒窈抹干泪,提着裙摆起身,一瞬恢复端贤温婉的样,“臣女无事,太子妃不必苛责。” 少女眼泪朦胧的面容我见犹怜,饶是孟佼佼这个妥妥的直女都觉着女主的姿色诱人。 孟佼佼一脸凝重的拍了拍她的柔荑,闷声道:“我话是有些重了,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她没想戳女主的痛楚,更没料到女主有意中人,还是个被棒打鸳鸯的凄美故事。 江舒窈化悲为喜,笑靥如花粲然道:“臣女明白的,太子妃是怕臣女会抢太子殿下对您的恩宠吧。” 嫉妒之心人皆有之,突然冒出个女子要赐给自己的丈夫,这件事落在她身上,她也是不情愿的。 孟佼佼讪讪一笑,“你这话说的很对。” 她才不会怕女主抢了她的恩宠呢,她也没有恩宠可以让人抢。 经过这一番略显诡谲的小事件,江舒窈心中对孟佼佼的芥蒂完全消除,两人侃侃而谈,相处极为融洽。 彼时孤身藏在重檐庑殿顶的段子砚,在洞悉蓬莱殿的一切后轻点足尖飞离了重檐。 段子砚一回含光殿,进到书房便淡漠的禀道:“太子妃方才在蓬莱殿召见了江姑娘。” 赵聿背身站在他面前,逗弄着金笼里的鸟雀,“她召江姑娘说了什么?” 她还说她没醋意,都把人叫过去了,还叫没醋意。 段子砚眸色一黯,照实道:“太子妃问江姑娘是否倾慕太子殿下,江姑娘为此吓了一跳还说她已有心上人。” 宋九昭少不得揶揄几句:“太子妃这醋意太过明显了些,明摆着让人晓得她不想让江姑娘成为殿下的侍妾。” 江侍中的长女江舒窈可是绝色美人,也莫怪太子妃会担忧,是个正房嫡妻都会畏怯惧怕这般容色姝丽的女子夺占她们的丈夫。 段子砚沉默了少顷,后道:“还有一事,太子殿下您长乐宫与皇后娘娘说的话,全被太子妃听到了。” 赵聿摆好手里的银鸟哨,转身道:“她听到了?” 段子砚复又应道:“的确听到了,还很生气……” 宋九昭低低笑道:“太子殿下不去哄哄太子妃?” 赵聿一如往常的冷然:“还不是时候。” 宋九昭幽幽轻叹,道:“那殿下放心太子妃住在长乐宫?” 皇后娘娘既然已经知道了太子妃假孕一事,把太子妃留在长乐宫,便没什么太大的必要了。 赵聿道:“她不会留在长乐宫太久的,眼前最要紧的事还是江侍中还有孟国公府。” 宋九昭一时缄默,与段子砚对视一眼,方道:“殿下,打算怎么处置孟国公府?” 孟国公府那位孟穆孟公子捅出的篓子难以填补,如今的孟国公府人心惶惶,连个可信的人都没有,只有宫里这位太子妃。 然而这位太子妃似乎还不知道孟国公摊上的事。 赵聿轻瞟了眼笼中啄着绒毛的鸟雀,“再把人关一会儿。” 第44章 而这是你赵聿无法给我的!…… 孟佼佼住在蓬莱殿的第一夜, 睡得不怎么安稳,还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 她梦到了原身和赵聿从前的事, 只是这回的梦有些奇怪,她在梦里是以旁观者的视角观看的, 眼前的梦境也不再是原身与赵聿两人初相见的那段场景, 而是两人决裂时的画面。 两人说话的声音她听不太真切, 只依稀能听出两人吵得很凶,赵聿一直在隐忍着不发, 而原身却一直在念叨。 然后两人之间陷入了长久的缄默, 过了一会儿原身转身就要走,赵聿拉住她,剧情霎时间演变成了苦情戏, 赵聿成了被抛弃的小媳妇,原身则是拍拍屁股走人的渣男。 忽然莫名吹来的一股风, 迷的孟佼佼的眼睛疼。 再次睁眼她已经进了原身的身子,她的手腕被赵聿的紧紧地攥住,挣脱不掉。 孟佼佼抬头视线与赵聿近乎崩溃的眸子交汇, 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悲痛欲绝。 “佼佼, 为什么……”赵聿轻声的喃喃, 那温柔渴求的表情,实在难以让人狠下心来。 是呀,为什么…… 原主到底为了什么非要和赵聿分开。 可又为什么, 她感觉到了体内源自原身心头的痛楚, 还促使着她说着违心的话:“如你所见,我准备嫁给太子殿下了,他能给我想要的一切, 而这是你赵聿无法给我的!” 她神情有瞬间的龟裂。 莫非,原主背叛赵聿完全是被逼无奈??? 没等她想明白,面前的画面变得凌乱不堪,像是被撕的支离破碎的帛画,一块一块的散在各处。 满头虚汗的从梦魇中惊醒,孟佼佼坐起身子失神的瞥向漆黑一片的寝殿。 垂帷的纱幔挡住了殿外宫灯泛出的微光,她扶着额缓缓平复神思。 沉寂了许久,孟佼佼张口轻唤了锦绣。 锦绣正打着瞌睡,听到孟佼佼的唤声倏地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她提着宫灯跑进殿里:“太子妃有什么吩咐?” “我想沐浴,你让人烧些水吧。”她身上出了一身汗,黏腻还不舒服,得好好洗洗。 锦绣应声提着宫灯退了下去。 守夜宫女的办事的效率很快,半盏茶的功夫都没过,热腾腾的水蓄满了沐浴的木桶。 孟佼佼转到净房,褪下了被汗水浸湿的里衣,整个人泡在温热事宜的水中,通体舒畅不少。 她仰靠木桶边沿舒服的喟叹了一声。 好生沐浴了一番洗去身上的黏腻,换上干净的衣袍,孟佼佼赤足走到打着灯的窗棂边搁的软榻坐下。 天已入夏,夜间的风掺着白日里的暖意,她顶着湿漉漉的长发,半躺在软榻上。 稀奇古怪的事情年年有她也不少见,可在原主身上的怪事忒多了点。 有人说原身曾经性情大变,她也以为是这样,所以导致原身宁愿辜负男主也要奋不顾身的去享受荣华。 但方才的梦似乎验证了一件事,原身是情非得已才背叛的赵聿。 枯坐一夜到了天明,孟佼佼还维持着昨夜靠着软榻的姿势,手靠的麻了抬也抬不起来。 锦绣陪守在孟佼佼身边,忧心忡忡的看她:“太子妃,您没事吧?” 孟佼佼捏了捏酸软的胳膊,“没事,只是认床睡得不太好,收拾一下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吧。” 她何止是睡得不太好,她都能连着失眠好几天。 原身的记忆东一块西一块散落在各种地方,她想拼凑出个完整的图片来那都是奢侈,她搞不清楚状况这叫她如何保命。 锦绣小脸一凝:“太子妃,你昨夜一夜没睡,今早还是不要去拜见皇后娘娘了,奴婢去前殿替您禀了。” “快误时辰了,咱们快些去吧。”孟佼佼置若罔闻固执的要去问安。 * 入了张皇后所居的章德殿,孟佼佼敛去疲惫的神色,径自走了进去福身问安:“儿臣给母后请安。” 孟佼佼在道完请安的话后没有听见张皇后声音,立马心生疑窦微微抬首想要看看是什么个境况。 以往张皇后应答的极快,这回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应她。 她屈身福礼腿肚子都软了。 张皇后端坐在正殿主位笑靥浅浅,与她身侧站着一位着华服的少女欢悦的交谈。 少女的面容孟佼佼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孟佼佼绷着一根弦,它紧紧的缠绕在她身上让她喘不来气,“母后,江姑娘也在此?” 张皇后正说在兴头上,贸然被孟佼佼打断,心有不悦却没有表露在脸上,“是本宫叫她来的,江侍中乃朝臣,他的女儿进了宫,本宫自然得照顾着些。” 她言语皆是生疏还着着几分不耐。 孟佼佼大抵知晓张皇后为何会对她一夕之间变生疏的原因。 她面上无异,款款笑道:“母后说的极是,可惜儿臣身子笨重帮不了母后什么忙。” 张皇后微愣了一下,“快给太子妃赐座。” 贵为皇室中人,张皇后懂得不能夹杂一点私情,要做足表面功夫。 孙嬷嬷颔首应承着上前,搬了张小杌凳予孟佼佼,“太子妃请坐。” 孟佼佼甫坐下便道:“是儿臣来的不巧了,母后和江姑娘交谈甚欢,倒是儿臣叨扰了母后的兴致。” 张皇后略显惊讶,茫然的回道:“太子妃有着身孕,还是在殿里多歇息,请安这事儿能免则免。” 她原本还很看好孟佼佼希冀她能为她生下第一个皇孙,但赵聿告诉她两人假孕的事,她的心便坠入谷底,连带着对孟佼佼的态度也差了起来。 “皇后娘娘,臣女先告退。”江舒窈很有眼力见,也有自知之明,她一介朝臣之女,混进后宫的漩涡中只会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孟佼佼不甚在意的淡笑道:“江姑娘且慢,我与皇后娘娘说几句话就走了,不妨碍你们的。” 婆媳关系自古以来就很紧张,赵聿昨天还在张皇后说她坏话,可想而知张皇后对她现在的印象有多差。 她说完话就走,不耽误她们两一分一秒。 江舒窈畏怯的看了眼张皇后,“皇后娘娘,臣女还是告退吧。” 张皇后点头默许她告退。 江舒窈如获大赦,福身匆忙的逃离了硝烟之地,在她走后张皇后还屏退了所有宫女,她们两近身的宫女都不例外的退出宫殿。 张皇后淡淡觑着空寂的宫殿道,“殿内没有多余的人了,太子妃想说什么便说吧。” 久经沙场的张皇后听的出孟佼佼暗指的话,清去殿内无关紧要的人,她决定与她打开天窗说亮话。 孟佼佼扬起笑容道:“太子殿下昨天寻母后说的话儿臣都听到了,儿臣今个儿便斗胆来谏言。” 若说早前她只是例行公事的来行礼请安,那么此刻她的目标很明确,她要向张皇后坦言所有秘密。 张皇后目光一晃,秀丽的黛眉紧蹙,低低问道:“你想谏言什么?” 孟佼佼轻咬朱唇眼一闭心一横,“皇后娘娘也晓得我和太子殿下同床异梦,如此下去只会成就一对怨侣,依我看这位江姑娘人生的美,举止得体,是个适合太子妃的人选。” 她道看似的晦涩,却简明扼要。 张皇后眉头皱的紧紧的,“你想要和太子和离?” 孟佼佼坦然笑道:“不瞒皇后娘娘,其实嫁进东宫第一天,我就想着离开了。” 既然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她就没什么好顾忌得了。 张皇后目光牢牢的盯着孟佼佼,手攥着凤椅的扶手掐的手都红了,“你那么不愿嫁进东宫又为何要嫁给太子?” 孟佼佼轻轻眨了眨眼。 心说赵聿地下工作做的倒是隐秘,时至今日还将张皇后蒙在鼓里,两人在宫外的事,她一点都不知道。 孟佼佼悄然长吁了一口气,念念有词的说道:“皇后娘娘还不知吧,殿下还在宫外时,我便和他相识了,可惜我贪恋权贵弃了他,还……” 后头孟佼佼的话张皇后一个字未听进去。 她出神的想着。 当年宫变她不得已送赵聿出宫护他安危,宫内争斗平息她曾派人想接赵聿回宫,可都赵聿都回绝了。 说他习惯了咸淡安逸的生活不愿再去沾染那些后宫争斗,只想做个普通老百姓。 张皇后唯他一子只想他平安,见他不愿回宫倒也没强求,只说偶尔想他进宫来见见她,赵聿也欣然允了。 可有一天,赵聿突然变了心思,答应了她的要求自请回宫。 倘若孟佼佼说的全是真的,那赵聿前后反差的态度便有迹可循了。 孟佼佼诉的口干舌燥,说了许多诋毁了原身和她自己的话,她看着张皇后一会儿眉宇凝紧,一会儿舒展困惑。 她闭了嘴有些困顿的望向殿上的张皇后。 张皇后缓慢的回过神,朝玉阶下正坐着的女子身上看去:“你先回去吧,让本宫一个人静静。” 这件事对她的影响太大,她得慢慢琢磨琢磨。 孟佼佼起身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她想如果顺利的话,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向张皇后行大礼了。 走出章德殿,孟佼佼前所未有的痛快。 张皇后如今已经知道了原身和赵聿那不可告人的往事,等假孕一事结束,她应该就背着包袱堂堂正正的走出这皇宫,想想还有些小激动。 迈着欢快的步伐,孟佼佼迎面撞上了一人,这一撞不要紧,却是把她的困意全部撞出来了。 她踉跄了几步向后倒去,后又稳稳的倒在男人伸出的双臂中,嗅着男人淡淡的龙涎香味,她安心的睡了过去。 第45章 混蛋赵聿……大猪蹄子………… 锦绣张开双臂的僵在半空。 她原想接住孟佼佼, 但在她摔倒前一刻没能接住她,眼瞅着人倒在男人的怀里。 “太子殿下……” 赵聿低首看着跌入怀中酣睡的女子。 肇事者宋九昭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太子殿下对不住……” 他哪想到太子妃走路都不看路, 就那么直愣愣的撞了上来,幸亏太子殿下动作敏捷一把抱住了太子妃, 省去太子妃的皮肉之苦。 赵聿抬眼轻声道:“回蓬莱殿。” 男人说罢搂着女人瘫软的身子, 横抱起她大步流星的奔向蓬莱殿, 把人轻放在床榻上安顿好。 熟睡的孟佼佼一沾舒服的床榻,习惯性的抱住软枕。 赵聿目光微移, 示意宋九昭前去为孟佼佼诊脉。 宋九昭会意的比划了一个手势, 踱步欲要走到床榻边。 锦绣却阻止了宋九昭:“宋先生不用把脉了。” 宋九昭疑惑不解,“太子妃这样昏厥,怕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她还怀着身孕,我需得仔细把脉看看。” 锦绣仍然是那番说辞, “真的不必,太子妃她没什么事,只是睡得沉了些罢了。” 赵聿察觉到她的异样, 冷声质问:“你说实话, 太子妃昏厥与你有没有关系?” 这丫头的眼神闪烁游离, 似乎遮掩隐瞒了什么事。 锦绣喏喏的答道:“太子妃昨夜梦魇魇着了,醒来后就没再睡,所以奴婢偷偷在早膳里放了些安神的药想让她安睡……” 她私心想着太子妃身子娇贵着, 放在素日这样也就罢了, 可如今她怀着身孕,伤的不仅仅是她自己的身体。 宋九昭瞥向赵聿,说道:“应该是臣配的那几方安神药。” 赵聿看孟佼佼躺在榻上俨然睡得正舒坦, 淡淡道:“那无事了。 许是两人嘀嘀咕咕的声响有点大,榻上的女子被如此惊扰有些不耐烦,闹起了脾气不悦的道:“好吵……妈你别烦好不好……” “妈?” 赵聿及宋九昭两人的剑眉拢起。 锦绣眉头也一样皱起,思索一番她绞着袖子朝赵聿道:“太子妃应该是想柳妈妈了,柳妈妈是太子妃自幼陪伴长大的乳母。” 柳妈妈作为太子妃的乳母,照料了她十余年还亲自送她出嫁,还亲送了她最珍贵的玉镯,两人感情深厚宛若亲母女。 赵聿顿了一下,大发善心的说道:“改日让柳妈妈进宫一趟见见太子妃吧。” 锦绣心喜,笑颜逐开:“多谢太子殿下。” 就在此刻榻上熟睡的孟佼佼,又遁入幽深空洞的轮回梦境,她呓语说着谁也听不懂的梦话。 她的嗓音带着恐惧和嘶哑。 赵聿凝眉凑过去听,只听得她细弱的轻声唤,他听着不太真切,低着头他又认真的听了一遍。 似被梦魇住的孟佼佼睡颜扭曲,突然一下拽住赵聿的宽袖,大声的喊道:“大猪蹄子!赵聿!猪蹄!” 赵聿倍感困惑的瞥了眼榻上酣睡的女子,她有那么想吃猪蹄吗。 “混蛋赵聿……大猪蹄子……”不料孟佼佼嘟嘟囔囔的又小声喊了一句。 骂完这句她顷刻松了手翻了个身继续睡。 赵聿喉头紧了紧,面色有说不出的难堪。 他退到一边:“吩咐下去,今天的午膳晚膳都给太子妃准备猪蹄。” 锦绣忍不住道:“太子殿下,太子妃近来怕是吃不得油腻的……” 上回小厨房就做了红烧猪蹄呈上来,太子妃一口未动还说腻得慌,吩咐她们不要再烧猪蹄给她了。 赵聿神色莫辩,语气不容分说:“孤的命令都不听了吗?” 锦绣只得怯怯的应声,匆忙跑去殿外传信给小厨房的厨子,今天多烧些猪蹄。 宋九昭茫然无措的问道:“太子妃她想吃猪蹄,太子殿下您生什么气?” 他从未见过这般神态的太子,还是为了几个不足挂齿的猪蹄。 皇宫难道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猪蹄都吃不起了? 赵聿沉着脸,狠狠瞪了他一眼。 宋九昭浑身一凛,尴尬的轻咳了几声:“今天的天气还不错,是个合适吃猪蹄的好日子。” 赵聿没在蓬莱殿多停留,转道去了他本该去的地方。 一进章德殿,张皇后的哀叹惋惜的声音入耳。 “母后烦扰什么?” 话音才落下,张皇后已掀了帘走出偏殿。 见左右无人她温声道:“聿儿,你与孟佼佼的事,母后全部都知道了。” 赵聿瞳孔微震,盯着母亲的脸问:“母后是从她口中知道的?” 张皇后垂下眸子,轻颤的羽睫敛去眉眼间的忧愁,“她亲口跟母后说的,聿儿你为什么要瞒着母后?” 她还当她是他的生母吗,姻缘大事都能隐瞒她,无疑是晴天霹雳的一道惊雷,劈的她 赵聿却是道:“这件事儿臣瞒着母后,也是身不由己。” 他不是没想过告诉张皇后,可那时他一心想的都是孟佼佼,哪会挂念他的母亲。 张皇后闭眸慎重的道:“过些时日处置完该处置的人,你就与她和离吧,她来给母后请安时也说起此事,她是想要和离的。” 和离无论是于孟佼佼于赵聿,是两全的好事。 赵聿立在那里良久,随后勾着唇阴鸷的道:“她欠儿臣的,儿臣还没有讨回来,儿臣是不会轻易放她走的。” * 孟佼佼睡了个昏天黑地,睁开眼身上酸疼的感觉,好像不是她自己的身子了。 她机械似的撑坐起身子,揉着散乱的墨发。 锦绣见她醒了,走到殿外招呼了宫人来,稍迟些从屋外鱼贯而入一群宫婢,她们逐一捧着承盘有序的站着。 “太子妃,您醒了就洗漱一下用膳吧,今个儿小厨房做了好吃的呢。”锦绣神采奕奕的靠在床榻边道。 困意包裹着孟佼佼,她似梦非梦对锦绣的话听不真切,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煮了什么好吃的?” 锦绣据实应道:“是猪蹄。” “哦,是猪蹄啊。”孟佼佼含混的应了声,起身下榻坐到镜台前任由梳头的宫女她们摆弄。 梳头的宫女梳了几下头,孟佼佼的意识忽然回笼,她疑惑的又重复了一遍:“猪蹄?” 这两个字不是应该只出现在她梦里的吗? 她依稀还记得这还是梦里她骂赵聿的话来着,怎么现在变成饭桌上的菜了。 第46章 赵聿的怒气值到达了顶峰…… 宫女替孟佼佼挽好发髻, 福过身即马不停蹄地退了下去。 孟佼佼坐在桌案旁,盯着桌上的几盘冒着热气香气扑鼻的猪蹄问道:“锦绣,今儿是什么大日子?怎么烧了这么多猪蹄?” 桌上光几盘猪蹄就占了一半桌子, 其他小菜少的更是可怜。 锦绣笑道:“太子殿下吩咐的。” 孟佼佼心道赵聿又想作什么妖,吩咐小厨房做这么多猪蹄给她。 心下纵然疑惑抵不住腹内饥肠辘辘, 她还是伸出筷子挑来减去的选了一块不是那么油腻的猪蹄吃了起来。 孟佼佼吃了几口, 便嫌油腻没再吃了。 到了晚间用膳的时辰, 孟佼佼一张小脸满是苦相的看着满桌的猪蹄,“锦绣, 晚膳为什么还有猪蹄?” 正午饭时几碟都是猪蹄, 她啃得倒是不亦乐乎,晚上再吃这个猪蹄,太油腻了还撑肚子。 锦绣一脸疑惑的问道:“太子妃不想吃猪蹄吗?可你昏睡时抓着太子殿下的手不放, 直嚷嚷着说要猪蹄呢。” 孟佼佼不明所以地歪头:“我嚷嚷着要吃猪蹄?” 她好像只在梦境中痛痛快快骂赵聿的时候,骂了他好几声大猪蹄子。 孟佼佼觉悟过来, 忽得捂着唇惊恐万分:“我说的梦话全被太子殿下听到了?” 锦绣张张嘴,欲言又止的样子算是默认了。 孟佼佼无语凝噎,气闷的发了话:“明日千万别再做了, 我不想吃。” 然而接下来, 连着几天蓬莱殿的餐桌上都只有猪蹄。 又是一个艳阳天, 孟佼佼乏力无神的望着盘里油光剔透,珠圆玉润的大猪蹄。 锦绣忍耐住喉头的作恶,苦心劝道:“太子妃, 您多少吃些吧。” 这些天蓬莱殿伺候的宫人们的伙食也都是这些猪蹄, 她们现如今看着猪蹄就泛酸水想吐,可不吃又没其他吃食,真是叫苦不迭。 孟佼佼支着脑袋, 拿着筷子拨弄着猪蹄的嫩肉,“锦绣你倒说说,猪蹄这道菜什么时候才能撤走?” 穷苦的老百姓一年都吃不上这一顿猪蹄,她倒好日日猪蹄当饭,吃不了的还只能浪费了,这行为实在是太可耻了。 锦绣失笑:“太子殿下吩咐的事,小厨房的人谁敢不听呀。” 孟佼佼微微叹气,用筷子拨弄了一下猪蹄,让皮肉分离剩下些精肉摆在一边,味同嚼蜡的吃下了些肉。 吞下嘴里嚼的肉孟佼佼摆好空碟,起身准备离席。 突然殿外守门的小宫女,步履匆匆的跑了进来:“太子妃,太子殿下身边的小福子公公往这来了。” 孟佼佼心一惊,她忙坐回原位。 趁着小福子还没进来,掩耳盗铃的托着空碗,她筷子扒拉饭的动作没有停止,营造出了一种埋头苦吃的错觉。 小福子进殿双手插在袖子里,躬身说道:“太子妃,奴才奉太子殿下之命,来给您送猪蹄。” 他身后的小宫女端出承盘里搁的猪蹄,正要摆在桌上,却听到太子妃大喝一声。 “慢着!别放!” 孟佼佼放下碗和筷子,义正言辞的阻止了小宫女。 小宫女端着盘子顿时惊慌失措。 小福子见惯了类似的变动,立即甩了个眼色给她。 小宫女探看到他眸中的深意,乖觉的捧着承盘退居一旁。 小福子轻声问道:“太子妃是怎么了?” 孟佼佼面色沉静,瞧不清是喜是怒,“劳烦福公公把这盘猪蹄送回去,顺道也替我将我这的几盘猪蹄一并送去给太子殿下,让他补补身子。” 做人得分享,能顿顿有猪蹄的人,更是得慷慨大度方能彰显她的气量。 小福子推说道:“殿下这几日吃不得荤腥,这些个猪蹄他怕是吃不得。” 太子妃还挺关心太子殿下的,可惜太子殿下向来不吃这种油腻的食物,恐无福消受太子妃的好意了。 孟佼佼故作为难的道:“太子殿下原来同我一样,吃不得猪蹄呀,可我都吃了那么多天,殿下不吃岂不是不太公平,福公公你说可是这样?” 小福子躬着的身子一抖。 他要怎么回答太子妃,这个问题他无论说什么都讨不了谁的好。 小福子犹豫了片刻,低声道:“太子妃说的极是,只是太子殿下实在……” 孟佼佼眯眼笑道:“那公公就传我的话,就跟殿下说,诸君应当以身作则不该浪费粮食。” 小福子打了个冷颤,也不敢与她顶嘴,命宫人取回了桌上的几盘猪蹄,躬身一欠道:“奴才告退。” 孟佼佼笑盈盈的摆了摆手:“快去吧福公公,迟了猪蹄可就凉了。” 小福子绷紧了身子,一溜烟儿跑出了蓬莱殿。 走出蓬莱殿,小宫女面色煞白的捧着沉甸甸的承盘,跟在小福子后面走,“福公公,这么多猪蹄该怎么处置?” 那么多猪蹄都呈给太子殿下让他享用,太子殿下肯定会翻脸的吧。 小福子心里没辙,沉声道:“先找太子殿下吧。” “殿下,太子妃就是这么跟奴才说的。”小福子抹着额间的虚汗,卡着嗓子说出在蓬莱殿的遭遇。 但愿太子殿下不会动怒,若不然整个东宫伺候的人都要为此吃些苦头。 赵聿眼皮微掀,深黯的眸子细不可见的一烁,“方才送去给太子妃的猪蹄给孤留下,其余从太子妃那取来的猪蹄分给东宫所有伺候的宫人。” 念她安分的吃了这么多天的猪蹄,他也不再刁难她了。 小福子卸下重负,轻舒了气道:“奴才这就去办。” 赵聿又道:“明日差人去接太子妃回东宫。” 小福子刚沉寂下来的心,再次掀起汹涌的波澜。 他听到了什么?太子殿下要接太子妃回东宫了??? * 孟佼佼住习惯了蓬莱殿,一时半会儿搬回揽月殿她还缓不过来。 乘着轿撵回到揽月殿正门,锦绣搀着孟佼佼下了轿撵。望着一碧如洗的晴空,她凝重的叹了口气。 又回到狼窟了,也不晓得之后还会闹腾出什么大事。 真是半点不由人那。 “恭迎太子妃回东宫。” 东宫的几个侍妾一个不缺的到揽月殿来迎孟佼佼。 孟佼佼勉强挤出恬淡的笑,“几位妹妹客气了。” 傅绮欢笑道:“太子妃怀着身孕,我们本不该来叨扰的,可是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太子妃。” 阮巧毫不示弱的上前拉住孟佼佼的手,软声道:“太子妃,您可不知道我有多想呢。” 侍妾们争先恐后的示好,让孟佼佼无比憋闷的心情好转不少。 果然还是美丽贤惠的小姐姐好,生的好看性格也好,她要是男人也得左拥右抱。 孟佼佼抿着朱唇,走向她们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傅绮欢三人怔愣着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纷纷摸不清状况。 孟佼佼贪心的一个抱三个,抱了许久她才依依不舍的松开她们,“辛苦几位妹妹走一趟了,进殿吃几盏茶再走吧。” 孙妙青福身道:“妾却之不恭。” 四人前后进了殿,宫婢奉上茶她们便寒暄诉起衷肠。 傅绮欢熟稔的端起茶盏,呷了口茶道:“太子妃住在长乐宫这几天,皇后娘娘是不是给您吃了许多山珍海味呀。” 阮巧没好气的嗤道:“你真是废话连篇,太子妃肚子里怀着嫡皇孙,皇后娘娘哪会儿苛待她,我可听说太子殿下知道太子妃喜欢吃猪蹄,好几日都命小厨房做猪蹄给太子妃吃呢。” 两人一唱一和的说着,孟佼佼不予理睬,兀自灌水灌得的肚圆为止。 直到送走三人,孟佼佼喝了满满一壶茶,抚着满是茶水的肚子。 烛火摇曳,眨眼已到了入夜时分。 赵聿忙完政务一身的疲乏,走到含光殿才蓦然想起孟佼佼今天回东宫了。 他问小福子:“太子妃现下在揽月殿吗?” 小福子道:“奴才命人看着太子妃回来的,这个时辰太子妃应当快歇息了。” 赵聿轻应了声,迈步朝揽月殿的方向走去。 小福子脸色惊慌。 糟糕,太子妃要遭难了。 孟佼佼沐浴完正在屏风后换寝衣,烛火拉长了她的影子,屏风影影绰绰的勾勒出她纤细袅娜的身姿。 她穿上干净的寝衣,边系着胸前的系带边走出屏风,浑然没有察觉到殿内不请自来的客人。 “咦,这系带怎么系不上了。”往常很容易的系上的寝衣系带,莫名其妙就系不上了,孟佼佼蹙眉摆弄着胸前的系带,“锦绣,你人呢……” 孟佼佼注意力集中在系带上,尚未发现殿内除了她和另一个人,旁的一个局外人都没有。 没听到锦绣的回话,孟佼佼只能自己努力解决难题,她费了半天力,终于成功的系上了系带。 她宛若得了糖的稚童兴奋的雀跃,而下一瞬一片阴影笼罩在她面前。 孟佼佼螓首低垂,垂手捏着衣角讷讷的道:“太子殿下来了……” 也只有赵聿会像个贼一样,默不作声的出现在她面前,孟佼佼习以为常。 殿内寂静的吓人。 孟佼佼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站在原地陪着赵聿不吭声当哑巴。 须臾过后,赵聿浑厚的声音打破宁静:“太子妃可喜欢这几日吃的猪蹄?” 狗男人贸贸然冒出这话,倒让孟佼佼懵了。 她很快转过弯,玉指勾着系带,漫不经心走到贵妃榻边坐下:“多谢太子殿下怜爱,臣妾喜不自胜,那些个猪蹄真乃人间美味。” 孟佼佼口是心非的夸赞猪蹄,险些让她吐出晚膳吃的东西。 吃了那么多天的猪蹄,她早已经有了猪蹄恐惧症,这辈子她要是再吃猪蹄,她就跟赵聿姓! 蓦地她又想起一事,插道:“对了,妾命福公公送去的猪蹄,殿下吃了吗?” 赵聿薄唇翕动,艰难的开口:“味道不错……” 岂止是味道不错,吃过的他也对猪蹄产生了恐惧。 两人话不投机,说了三句话殿内又陷入静寂。 过了半晌,男人薄凉凄清的声音响起:“你执意要与孤和离?” 孟佼佼未料到赵聿会问她这个,她坦率的道:太子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在青州那几天,妾说的难道还不清楚吗?” 和离,离他丫的!她要踹走这个狗男人! “我,孟佼佼,要与你赵聿,和离。” 孟佼佼一个字一个字咬的极重,生怕他听不懂跟他装傻充愣。 在殿外垫着脚侧耳偷听的锦绣听到这话可急坏了,太子妃胆子忒大了,竟敢顶撞太子殿下。 两人交织纠缠的眼神剑拔弩张,像两个殊死搏斗的敌对士兵。 赵聿清隽的脸,袭上寸寸寒意:“事到如今你还想着走,你以为你走的掉吗?” 孟佼佼看得出,赵聿的怒气值到达了顶峰。 她面不改色心也不乱跳,干脆利落的说道:“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太子殿下想杀我想了很久吧,从我入东宫的第一晚你就动了杀意,哪怕之后你虽然留了我一条命,可你还是想杀我的对不对?” 第47章 狗男人不会想霸王硬上弓吧…… 赵聿面色一黑, 颀长的身子压制在孟佼佼前方,睥睨瞪她:“我有千百种理由可以杀你,还可以杀了孟国公府所有人, 孟佼佼你给孤想清楚。” 他曾说过她要是想做戏他奉陪到底,可如今这场戏尚未她便想先退下, 他决不容许! “殿下这是威胁我?”孟佼佼说的字正腔圆, 并继续作死的道:“实话告诉殿下, 这件事无论是对殿下还是我,都是件值得欣喜的事。” 横竖狗男人都厌弃她, 借这股东风她正好再把事情弄得大些, 鱼死网破纵然不可取,但她还是决定放手一搏。 赵聿的面色愈发阴沉,宛如地狱出来的罗刹, 长袖微漾他伸手提起孟佼佼。 两人四目相对,昏暗的光线笼在赵聿蹙起的眉间。 他深幽的望着孟佼佼, 眼神夹杂的恨意似乎已经将她千刀万剐,“你若再敢多说一句,那孤也不用容忍了。” 声声冷厉的话语像是冰碴子砸在孟佼佼身上, 生疼且刺痛的很。 她忽得打一个激灵, 朦胧的影象浮现在她眼前, 她咬唇狠狠的推开赵聿。 肩若削成的玉肩微微颤了颤,孟佼佼气得发抖:“你的计谋想了很久吧,青州回来救我, 你也不是自愿的, 是看我的命还有价值,想拿我当棋子!拿我当挡箭牌!” 她斩钉截铁的责问,倒堵得赵聿哑口无言了。 孟佼佼见他不语, 轻笑道:“被我说中了吧?” 无怪自她青州回来宫里的一切变得那么奇怪,那都是赵聿想出来的阴谋。 狗男人怕她死了拿捏不住孟国公府,他还妄图着借她的手铲除孟国公府,故而回宫后所有赏赐的东西都那么奢靡。 明摆着就是欲盖弥彰蒙骗孟国公府的人,证明她很受宠,实际上赵聿早早打点完了,就等着一招制敌。 “你知道了正好。”赵聿不疾不徐,敛去方才的怒意,他施施然褪去外袍。 孟佼佼神色略有惊骇。 跃动的烛火耀光时不时一闪一灭,映在地上拉着两人的影子合在一道,赵聿慢悠悠的脱下外袍丢在地上。 孟佼佼环胸往后退步,退的倒在软榻上:“赵聿你脱衣做什么。” 狗男人想脱衣要干什么,想耍流氓吗! 赵聿一壁冷笑一壁走到她跟前,抬首解开她寝衣的盘口,牙白的肚兜露出一角:“我说过的,不会放过你。” 孟佼佼惊惧的寒毛竖起,狗男人不会想霸王硬上弓吧。 赵聿慢条斯理的解着她的寝衣,低沉的唤了一声,“孟佼佼,这本就是你该偿还我的。” 孟佼佼及时的攥住衣襟,挡住自己即将外泄的春光,她又反客为主扑倒在赵聿的身上,掐着他坚硬的肩膀,颤声道:“赵聿,你冷静点。” 她必须得挣扎,若不然真被狗男人吃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赵聿深邃的眸子带着狡黠,“冷静?你如今还是孤的太子妃不是吗,我与你行夫妻间的事合乎情理。” 孟佼佼忿忿的磨着银牙,低声怒道:“很快就不是了!!” 她才不要当着什么劳子的太子妃! 这话无疑火上浇油,赵聿本就升腾的怒火浇了油, 赵聿身子愈发靠近孟佼佼,两人现在的姿势正好便宜了他,脑袋微仰他直接埋在她白皙的肩窝处,温润的薄唇覆在上头。 孟佼佼感到细颈微微刺痛,紧接着男人粗粝的指划过她嫩白的肌肤,布料的摩挲声引得她一阵战栗。 就在孟佼佼以为自己要羊入虎口之际,堪称福星的小福子着急忙慌的推开殿门,破门而入且大声的喊道:“太子殿下不好了,出大事了。” 孟佼佼撑着赵聿的胸膛坐起身,垂落的几缕青丝扫过男人的脸,她感激涕零的望向小福子。 小福子公公是她的恩人,她下辈子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他。 赵聿褪去眉眼展露的狠戾,松开禁锢住孟佼佼的手,厉声道:“什么事?” 小福子来得急,一口气没喘上来,“孟国公府出事了,孟国公在府里遇刺,现如今命悬一线,恐怕难逃这一劫。” 孟佼佼听罢,适才的惶恐瞬间烟消云散,“孟国公他怎么了?” 原身的爹要是出了事,那就说明孟国公府也危在旦夕。 小福子脸色苍白的道:“具体的奴才也不晓得,只是陛下刚派了人来传话,说备好了轿撵,带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去孟国公府看看国公爷最后一面。” 孟佼佼觉得不大对劲,剧情何时变得这么快了。 然而时间没有留给孟佼佼深思的机会,得知孟国公遇刺的消息整个揽月殿都乱作一团,原本歇息的宫女也被硬生生的拽起,收拾起出行的物什。 趁着黑夜他们乘坐马车从宫门正殿的侧门出了宫,漆黑无月的夜空一眼望不到边际,衬的晚间空寂的街道凄清幽冷。 孟佼佼坐在马车里轻攥着衣袂思绪万千,设想着各种结局。 她有丝丝后悔太早与赵聿撕破脸皮,眼看孟国公府这境况,离毁灭结局是更近了。 等到了孟国公府,孟佼佼更加心烦意乱,下马车时没站稳,一个趔趄崴了脚。 “太子妃别太伤心了。”锦绣扶着孟佼佼,甚是担忧。 孟佼佼不欲多言,一瘸一拐的朝府内走去。 孟国公府的小厮见他们来,忙引他们去孟国公的寝房。 他们还未走近寝房,遥遥听见屋内哀声四起。 此时孟国公的寝房内已经有几个妾室婢女穿了缟素,她们满脸泪痕的恸哭,张张美艳的脸哭的那叫一个涕泗滂沱。 锦绣一步不离的搀着孟佼佼走到院内。 院外徐氏侯在外头张望着,一眼瞧见孟佼佼便欣喜的迎了上去:“佼佼,你总算来了。” 孟佼佼温声道:“母亲,父亲怎么样了?” 徐氏眸里滑出几行清泪,她哭喊道:“你爹怕是真的不行了,你的几个姨娘都穿好缟素了,母亲也命下人们去置办棺椁……” 孟佼佼掏出帕子轻柔的为徐氏拭去泪珠,“母亲,这会儿莫哭,哭坏了眼睛可不好。” 徐氏接过她的帕子擦了擦泪,哑着声道:“你快进去看看你父亲最后一面吧。” 孟佼佼点了点头,面色沉郁的缓步走进屋内。 第48章 殿下不妨试探看看太子妃…… 屋内弥漫着压抑沉闷的气息, 装模作样啜泣哀哭的妾室个个哭的梨花带雨,她们精致的秀容无一例外的都哭花了妆。 孟佼佼暗自腹诽,这群人里有哪几个是诚心实意哭诉的, 多半是为着悼念自己的后路不甚戚哀的哭吧。 无视这群痛哭的妾室婢女,孟佼佼的目光落到纱幔后头的人身上。 平日里庄穆威猛的孟国公如今毫无生气的躺在榻上, 刚毅黝黑的脸白的像是撒了一层□□。 她估计此时孟国公已经走到奈何桥去见孟婆喝汤了。 孟佼佼走了过去伏跪在榻边, 却在堪堪跪下之时被人拉了起来。 “太子妃千金之躯切不能跪。”柳妈妈抓住她的臂, 挽住她的腰扶她起身。 孟佼佼摇摇头:“我应当跪的,他是我的父亲。” 话说如此可她对榻上面容苍白奄奄一息的男人并没有任何感情, 于她而言孟国公单单只是生下这具身体的生理学父亲而已。 他死了, 左不过为他哭上一场。 实际上原身待孟国公的感情与她一样平淡,明明是父女两人的亲情却比陌生人还要寡冷,委实有些奇怪。 孟佼佼跪在榻边, 静静的问边上神情沉重的孟一:“父亲他如何受的伤?” 孟一是陪伴在孟国公身边多年的随从,两人一向焦不离孟, 孟不离焦。 孟国公出了事他也应是头一个知晓的。 孟一低头如实说道:“用过晚膳国公爷要沐浴命我去吩咐小厮打水,我只离开一会儿的功夫回来就见国公爷中了箭躺在榻上,大夫来看伤情只说药石罔顾, 撑不过这晚了。” 想起那惊魂一幕, 孟一尚残留着余悸, 当他回到屋内,入目的鲜血煞是骇人,据大夫说那箭镞头淬了剧毒, 一旦中了箭再好的仙丹灵药也救不回来。 孟佼佼斟酌片刻又道:“你有没有看到行凶的刺客?” 孟一回想了一下, 坦言:“没有看见。” 夜间黑灯瞎火的,他走夜路都得借着微弱的烛光行进,从耳房到寝房这些个距离他眼睛再好使那也不能如夜鹰般清楚的视物。 孟佼佼沉吟道:“那会是谁……” 以孟国公府庞大的家业与其雄厚的势力, 旁人巴结还来不及,哪会有人暗派刺客来行刺,何况原著中写明了孟国公府最后是败在赵聿的手上。 这事儿疑点重重,她是摸不着头脑了。 孟佼佼出神的想了半天,直到跪的有些久了膝盖有点发麻,才恍然想起她自己还跪着。 她颤巍巍的扶着床沿想要起身,可腿松软的仿佛不是她自己的腿了,踉跄着走了几步脚却疼的厉害。 孟佼佼后知后觉想起她方才下马车走得太急,脚上是崴了伤的。 她运气也太背了,果然人一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瘸着腿费力的走出气氛阴沉的寝房,孟佼佼疼的想要爆粗口。 “太子妃这是怎么了?”在屋里就觉出孟佼佼不妥的柳妈妈追着她走了出来,看她行走不便搀着她越过门槛。 孟佼佼由柳妈妈扶着,脚上的痛楚稍微减弱了点,她撇首淡笑道:“走路太急,崴了一下没什么大碍。” 柳妈妈自出房门就紧皱的秀眉舒缓,“太子妃还像小时候一样,一急着走路就不看路了。” 孟佼佼腼腆一笑:“妈妈就别取笑我了。” 比起原身父母,孟佼佼与柳妈妈接触没有任何的陌生感,反而只有熟悉和依赖连说出的话都自然的很。 原身应该很喜欢这个柳妈妈吧。 两人走了一段路,孟佼佼看见陪在徐氏身边的锦绣,正要松手找锦绣,不料柳妈妈握着她的手不肯放。 柳妈妈手轻轻握着那双嫩白的柔荑,轻叹哀然:“没想到我这贱皮子,这辈子还能再见到太子妃。” 孟佼佼一听,愣住了:“妈妈,您这说的什么话?” 说来三朝回门那天,她也没有看见柳妈妈,照理柳妈妈身为从小养原身到大的乳母,合该跟着原身进东宫服侍,可柳妈妈竟没有随她入宫。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叫人想不明白。 柳妈妈低头轻拍着孟佼佼的玉手,“国公爷不让我来看你。” 当初太子妃出嫁,她以为自个儿也能跟去东宫服侍,哪想到的孟国公另有安排,除了她侥幸留下,孟国公将以前贴身照料孟佼佼的婢子全部逐出了孟国公府。 她原想着既然能留在府里,那应能再见到太子妃,可等到了三朝回门那天,她没能见到太子妃,反被关在柴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孟佼佼忍不住阴谋论,这渣爹恐怕是想谋反又怕原身倒戈所以把她身边的人清掉换成他满意的人选。 如果真是这样,那渣爹落得如斯下场,那是罪有应得了。 孟佼佼转而回握住柳妈妈的手,安抚道:“妈妈这不是见到我了吗?应该高兴才是。” 柳妈妈一笑,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发。 不远处的廊下赵聿侧立在晦暗的地方,眯眼看向女子的倩影,眸光一凛,冷声问:“孟国公他还醒得来么?” 宋九昭斜依着栏杆小坐,慵懒的回道:“他一只脚都踏进棺材了,还能有什么活路?” 他偷摸去寻过为孟国公诊脉的大夫,大夫倒也爽快把孟国公的病症如数的告诉了他。 孟国公所中的毒乃罕见的苗疆蛊毒,这种蛊毒毒性狠辣,凡是中此毒能保住一条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多数的人只会死在这蛊毒下可见毒性之绝。 宋九昭活了这些年,还没听过天地之下有哪个幸运儿能得了这种蛊毒能安然无恙的活下来。 赵聿目光微沉:“赵衡干的?” 宫里宫外那么多人,能有胆量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动手的,也只有赵衡有这个胆子了。 宋九昭双手环胸,靠着楠柱道:“或许不是他呢?” 孟国公这样的地位势力,二殿下有贼心也没那贼胆,依他看凶手藏在这孟国公府,整件事的内宅争斗而非朝堂之争。 赵聿淡扫了眼宋九昭,“还有别人想要孟国公的命?” 宋九昭面上划过一丝玩味:“殿下不妨试探看看太子妃,臣相信你会有意外收获的。” 第49章 孟七公子不懂得避嫌么…… 漆夜月光冷冽, 浩瀚的苍穹此时静谧而凄清。 传自孟国公府的哭哀声犹未止,府内的小厮丫鬟不知何时换上了缟素,缀在廊檐下的灯笼也都换成了素白的灯笼。 屋内的孟国公的气息正在一点点的消逝, 所有人都做好了丧事的准备,就侯在主屋等着孟国公咽气。 孟佼佼陪着徐氏守到了半夜, 困乏的实在憋不住了, 她掩唇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徐氏顾念她身子劝道:“佼佼, 你快回去休息吧,你这身子劳累不得。” 孟佼佼想再陪陪徐氏, 可想起她还扮演着身怀六甲的孕妇, 只得遵照徐氏的意思出去歇息。 “那我先去歇息了,母亲你若撑不住了也早点歇息。” 徐氏微微颔首,目光始终放在孟国公身上。 孟佼佼揉捏着酸胀的脖颈走出主屋, 瞥见冷冷清清的院落,便问搀她出屋的锦绣:“太子殿下他人在哪儿?” 几人来到孟国公府也有好几个时辰了, 到现在她都没看见赵聿的声音。 貌似是从下马车伊始,赵聿就没了人影,这孟国公府他又不熟悉, 能跑去哪里。 锦绣轻声道:“奴婢守在屋外时, 看见太子殿下带着宋大人走了, 至于去哪儿奴婢也不知道。” “他能去哪儿。”孟佼佼心底疑惑,不过狗男人的去向她实在没什么兴趣知道,只要别来招惹她, 他哪怕去勾栏院那种地方她都不介意:“我们回房去歇息吧。” 她们绕路走到宽敞的庭院, 越过这庭院后头就是原身的闺房了。 堪堪走过小径,一个人影若隐若现的出现在她们面前。 男子一袭青衣不染尘烟站在月色下,皎洁的月光柔和的倾洒在他的肩上, 宛若降临凡间的男仙。 他只露出半边侧脸,月色下难以分辨出他的脸。 孟佼佼看了一眼,便下意识的叫出了来人的身份:“荀哥哥。” 孟荀初闻唤声甚是诧异,抬眸看清了面前的人,立即扬起和煦温和的笑,踱步上前:“佼佼,许久未见。” 孟佼佼弯眼笑:“荀哥哥何时回府的?” 孟荀是孟氏一族旁支所出的子孙,虽为孟姓却和孟国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可论辈分还是得唤孟国公一声叔父。 在原身的印象里,这个孟荀是个兄长般的存在,他待原身有着莫名的包容,事事以她为先还常护着她,可见二人曾经的情意匪浅。 孟荀睨了眼灯笼高挂的主屋,淡淡道:“听到消息就回来了,谁能想到叔父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晚膳过后出发准备去平州述职,马车离城门口一丈远就被小厮叫了回来,说孟国公遭到暗刺,恐怕行将就木只有没几个时辰活头了。 他对这个叔父感情不深,但终归养育了他多年,他还是得来看看,未曾想到这一回来,竟能看见孟佼佼。 孟佼佼撩起被风吹散的青丝,绕到耳后:“荀哥哥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去歇着吧。” 孟荀满眼皆是温柔,轻声问道:“不急,你在宫里怎么样?太子殿下可有苛待你?” 孟佼佼讪笑道:“没有苛待。” 苛待真没有,虐待倒是处处有。 说罢她身子晃了晃,勉强稳住身子沾地走了几步,那只崴了的脚跛的不成样子。 孟荀视线落在她跛着的脚上:“你的脚怎么了?” 孟佼佼一愣,干巴巴的解释道:“来时太急,不小心崴的。” 听着孟佼佼心大的话,孟荀斥责道:“多大的人了,还不懂照顾自己?走个路都还会摔?” 孟佼佼呆呆的眨眼,“荀哥哥,我真没事。” 他反应未免有点过度,她甚至感觉孟荀不像是关心妹妹的兄长,倒像是成婚多年的夫妻之间的关心。 孟荀喉头轻哽,他知道自己失态了:“你回去小心些。” 孟佼佼低低的垂首应了:“我会的。” 夜里孤男寡女共处委实不妥,哪怕眼前的是她的兄长,她没敢多话径自越过孟荀往闺房走。 见孟佼佼欲走,孟荀攥着手默默的站着。 孟佼佼不傻,一眼看穿孟荀异样眼神的含义,她急着走扯着锦绣的衣袖慌忙逃窜。 她迈了两步,受伤的脚就又痛了起来,痛得她忍不住蹲下身。 孟荀屈身扶起她,心切的问道:“你还好吗?” 孟佼佼脑袋还有点晕乎,她搭着孟荀的长臂起身,“没事,只是脚有点疼。” 孟荀眉尖紧锁,“我背你回屋吧。” “这不行!”孟佼佼一惊,心道这若是被人看见了,那可不得了,“我能自己走的。” 她的逞强孟荀看在眼里,心也泛着酸涩。 孟荀固执己见,作势弯下身硬要背她,“我背你。” 孟佼佼抗拒的摆手:“不用了,我有锦绣在,没事的。” 她低估了孟荀的执拗,见她再三推拒他不由分说的站起身,伸手想要搂住她的腰横抱起她。 孟佼佼脸色一白,素手挡住他:“荀哥哥,我说了不必了……” 一个步步紧逼,一个步步退,他们两人虽未接触,然而两人的姿态落在旁人眼里又是另一番暧昧的光景了。 赵聿黑着一张脸忙从暗处走出,踱步上前用劲扯过孟佼佼,藏在他的背后:“孟七公子不懂得避嫌么?” 孟荀见状眸中闪现一抹惊异,“太子殿下您怎么也来了?” 孟国公受伤一事实属家事,赵聿他是储君不待在他奢靡金贵的宫殿,来这未免不太好。 赵聿眉宇不着痕迹的轻皱了下:“孤随太子妃来见岳丈的大人,难道来不得?” 孟荀面色愈渐难看,伸出的手悻悻的缩回:“是我唐突。” 孟佼佼躲在赵聿身后,柔声打着圆场:“殿下,我困了我先回去歇着了。” 侧过身孟佼佼僵硬的靠在锦绣身上,挪着步子缓慢的行进。 又只走了几步,她的皓腕突然被擒住。 孟佼佼疼的眼泪直流,她又不好当着孟荀的面打他,只得憋着痛向始作俑者道:“殿下,我要去休息……” 赵聿一语不发把人打横抱起,似是在宣示主权,冷冷剜了眼孟荀:“孤的太子妃,孟七公子还是莫要操心了。” 第50章 荀哥哥待我是很好的 孟佼佼被赵聿抱回了闺阁, 一进屋赵聿就把她放在榻上,伸手脱下她的绣鞋。 她顺眼看过去,看到她玉白的脚踝出奇的红肿, 像是个刚出锅的红烧猪蹄。 孟佼佼自嘲的笑笑,打趣道:“这脚肿的都能当猪蹄吃了。” 赵聿抬眸睇她, 温热的大掌攥住她白净的脚踝, 空下来的手接过锦绣递来的膏药抹在掌心轻轻揉捏她红肿的脚踝。 孟佼佼试探的缩了缩脚, “殿下,我自己可以敷药揉的。” 赵聿停下揉捏的动作, 却依旧紧握着她小脚嫩白的玉足, “你确信自己可以?” 孟佼佼警惕的瞪着他:“我当然可以。” 只要不是他帮她敷药揉脚,她自己一个人可以自强不息。 赵聿没回话,继续揉着她的脚踝, 只是这次他故意大力的捏在肿胀的部位。 孟佼佼吃痛的倒吸了口凉气,一掌可握的纤足挣扎着乱踢, 怒骂道:“混蛋!你要把我脚废了啊!” 她不计后果的死命一踹,这脚结实的踹向男人的胸膛。 赵聿受到重击闷哼了一声,握着她脚踝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别乱动了, 再乱动当心孤废了你这脚。” 男人恶狠狠恫吓震慑住了孟佼佼, 她乖乖地把脚伸给他小脸埋在锦衾里。 窝在漆黑的被窝里, 孟佼佼的感官全部集中在裸露的脚踝上。 狗男人的大掌很规矩,两只手配合着轻柔的按摩着她受伤的脚踝。 痛楚随着他富有节奏的揉捏慢慢消失,可她的心依旧提着, 害怕狗男人会挟私报复把她的脚给彻底废了。 等到冰凉的药膏贴在脚踝, 凉飕飕的拂去她脚踝的伤痛,孟佼佼心头压得大石总算稳稳的落下。 她掀开被子呼吸新鲜的空气,还不忘道谢:“多谢殿下。” 赵聿收起染了膏药的手, 取了方帕子擦拭:“孟七公子待你很好。” 孟佼佼点头应和,没察觉男人话语间的拈酸吃醋,附和道:“荀哥哥待我是很好的。” 赵聿冷眼睨她,“有多好?” 她还是第一次当着他的面夸赞其他男人,这软喏莺啼的声音莫名刺耳。 孟佼佼没发觉他情绪的波动,傻乎乎的说道:“就是好,说不出的好,反正比殿下好。” 末了的这句话是孟佼佼真心实意的话,孟荀再不济也是原身依赖的兄长,而狗男人成天琢磨要她死,没有半点好。 赵聿静默的望了眼孟佼佼,赫然站起颀长的身子挡住微光。 眼前突然被黑影包围,孟佼佼直视狗男人,面露疑惑:“殿下怎么了?” 狗男人淡淡道:“安置吧。” 孟佼佼看狗男人走了出去,困顿的问锦绣:“我哪里招他了?” 锦绣悲悯同情的望着自家太子妃,恨铁不成钢的唤道:“太子妃,您怎么能当着殿下的面夸七公子好呢?” 孟佼佼瞬间悟了,她坦荡的耸了耸肩:“我说的句句属实,让他误会去吧。” 锦绣憋一股气,懊恼的唤:“太子妃……” “我累了,睡了。”孟佼佼自顾自褪去外袍,来孟国公府前她刚沐浴过,她懒得再洗第二回 了,铺好锦衾合衣躺在软乎的床榻上。 锦绣冷着小脸,上前为她掖了掖被角,“太子妃歇息吧。” 烛灯一熄灭,屋内立马潜入黑暗。 孟佼佼还是没能睡着。 赵聿那么一折腾,她的睡意早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翻滚了两圈,孟佼佼不安极了,左右也睡不着她便坐起身点燃烛灯,拿着烛灯在暗夜中认真打量原身的闺房。 屋子里的陈设素雅简单,看不出一丝的华贵,大至架子床小至花草无一不彰显着清雅淡逸。 没想到原身品味这样清奇,原来还是个文艺的小姐姐。 孟佼佼走了一圈环视整间屋子,说不出的熟悉感涌上心头,这间屋子她明明没住过,但她觉得自己像是住了几十年。 她缓步走到镜台,发现镜台下方压着一副装裱好的画。 孟佼佼捡起这幅画轻轻展开,一张语笑嫣然的仕女图显露了出来。 画上的女子一颦一笑画的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浅勾的朱唇似在诱人一尝芳泽。 孟佼佼盯着画中女子,怔愣了片刻。 画像里画的女子长得和她一模一样…… 孟佼佼呆呆地立了半晌,回过神来她慌忙收起画像。 手忙脚乱间烛灯滴落一滴蜡,晕染在画像中女子的面容,孟佼佼皱着眉喃喃:“这下完了……” 这幅画似乎是赵聿画给原身的,她现在把画毁了若是被赵聿看见,他应该会勃然大怒吧。 想到狗男人掐着她脖子的场景,孟佼佼没来由的毛骨悚然起来。 她心虚的收起画像,藏在隐蔽不易被人看见的地方,藏好赃物她吹灭烛灯垫着脚轻轻的躺回床上闭目入睡。 孟佼佼睡了三个时辰便起身了,睡醒起来她简单的挽了个发,坐在镜台前她目光锁着镜中倒映的自己,问道:“锦绣,府里离永福寺近吗?” 锦绣拾掇着妆奁,轻声应道:“没多远的路,太子妃怎么问这个?” 孟佼佼摩挲着步摇垂下的珠串,“我想去永福寺给父亲烧香祈福,你帮我去吩咐一下备辆马车吧。” * 一夜过去,孟国公竟还未咽气,众人不敢懒散懈怠,还安排了好些人准备彻夜不眠的守着。 徐氏在榻前哭红了一双眼,身边陪侍的丫鬟劝她去歇着,徐氏说什么也不肯。 丫鬟一筹莫展,主母若是倒下了,偌大的国公府又该由谁主持呢。 徐氏连日的神思哀伤身子撑不住她这样的作践,她晕眩了一下身子几欲摇摇欲坠,丫鬟见状手疾眼快的扶住她:“夫人当心。” “国公夫人怎么了?”低沉的男声入耳,丫鬟诧异的偏首看去。 见到两个矜贵的青年一道走进屋内,丫鬟立即跪地请安:“奴婢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福。” 徐氏捏着鬓角,疲乏的嘶哑着声道:“太子殿下……” 赵聿温声道:“国公夫人不必请安,孤身边这位宋先生医术精湛,孤带他来瞧瞧国公爷的病症,国公夫人先去歇着吧。” 徐氏迟疑不决,最终还是允道:“那这就交给太子殿下了。” 清散屋内多余累赘的人,宋九昭才安心的替孟国公诊脉。 宋九昭诊了诊脉,心惊的站起身来:“这脉象流利,并不像濒死之人的脉象。” 这不合乎常理,孟国公中了那样的蛊毒,能撑过一夜都是奇事了,而适才他又诊出了诡谲的脉象。 如不是蛊毒所致,那又会是什么呢。 赵聿两道剑眉蹙起:“这么说,孟国公还活着?” 宋九昭沉吟道:“我需得翻阅翻阅古籍才行,这毒实在怪异。” 他师从鼎鼎有名的华山神医,疑难杂症不说皆能妙手回春药到病除,可他跟了神医那么多年,如此怪异的毒他还从未见过。 赵聿神色冷然,轻声道:“那你便多留意留意吧。” “臣这就去。”宋九昭颇为急切的走了。 赵聿往孟国公的寝房走出,不知不觉回到了孟佼佼的寝房,见屋内空无一人便出声问守院的侍卫:“太子妃去何处了?” 侍卫禀道:“太子妃一早去了永福寺,说是要为国公爷烧香祈福。” 赵聿挑了挑眉,”永福寺……” 第51章 狗男人只配孤独终老 孤清幽静的永福寺, 檀香袅袅,宏亮澄澈的诵经木鱼声阵阵缭绕。 素雅的禅房,一名僧人一手攥着佛珠, 一手拿着小壶煮着清茶。 空无法师清耐心的等待着面前的小炉煮好热茶,良久茶香四溢, 他斟了杯茶递与面前的女子:“太子妃喝茶。” 孟佼佼双手接过茶杯, 失神的抚了抚杯沿道:“多谢空无大师。” “太子妃来永福寺, 是来寻一个答案的吧。”空无法师一语道出孟佼佼的来意。 孟佼佼颔首,不自在的呷了口茶, 茶刚煮好还滚烫着她便囫囵含了口, 烫的她舌尖火辣辣的麻。 她失礼的吐出口中滚烫的水,咳了几声她放下茶盏道:“麻烦大师告诉我答案。” 空无法师眼眸低垂,淡淡道:“去往深处去, 忆往前世忆。” 孟佼佼似懂非懂的问道:“大师这话何意?” 佛家子弟说话有必要这样玄妙吗,直接说出答案不行么, 非要犹抱琵琶半遮面,要她自己掀开这层纱布。 空无法师清明空净的眸子轻敛,他道:“其中意, 太子妃喝完两盏茶就知道了。” 孟佼佼按捺住飘移的思绪, 浅浅的抿着杯盏中凉了的茶。 两盏茶入了肚, 孟佼佼依旧没参透空无法师话中的意思。 她怀疑空无法师是在愚弄她,憋了一口气她道:“大师,我两盏茶喝完了, 可我还不知道答案。” 空无法师又给她斟了杯茶, “不急,太子妃再喝一盏茶。” 孟佼佼念在他救过她一命,将信将疑的端起茶盏喝了起来。 热茶升腾起来的氤氲雾气朦胧了她的眼, 孟佼佼的视线所及之处皆是白雾茫茫,凝聚成一副副景象。 一个时辰过去,紧闭的禅房门大开,孟佼佼失魂落魄的走出禅房。 锦绣见她出来惴惴不安的扶着她,“太子妃,您怎么了?” 孟佼佼不答话,兀自走着。 锦绣心中急切害怕寺里妖僧再度蛊惑了她,小嘴一刻不停的问着话。 两人渡过蜿蜒曲折的山路。 山路尽头停驻着一辆鸦青色马车,四五个带刀的侍卫肃穆的守在边上。 孟佼佼不用费心想就知道是谁,她一声不吭的登上马车,没有施舍给马车内男人一个眼神和问候。 赵聿莫名被无视有些奇怪,手捧着书卷道:“你……” “我现下不想与殿下说话。”赵聿方吐了一个字,孟佼佼便无情的打断了她的后话。 赵聿想她父亲病卧在榻,心里不好受并未计较。 孟佼佼心烦得很,方才锦绣那丫头叽叽喳喳的吵嚷她压抑着没翻脸,若是赵聿再敢说上几句,她一定把他的脸挠毁容。 赵聿果然没再烦她,只执着书卷静静的看着,孟佼佼捏着掌中的玉佩轻瞥他,两人坐在一道,倒像是隔了两个世界。 马车慢悠悠的行驶在幽清的山路中,安静的只能听到车轮的辘辘声。 孟佼佼摩挲着掌中温润的玉佩,恨得牙痒痒。 喝了空无法师的三盏茶又拿回原本属于她的玉佩,她残缺的记忆全部回归,她是彻彻底底想起来了。 她自以为自己适应性很强,所以来到这陌生的世界没多久便熟悉了环境,却没想到这里一切都是她曾经经历过的。 一桩桩,一件件,历历在目。 哪来什么原身,原身就是她自己!!! 而且上上辈子她根本就没有背叛赵聿!她是被渣爹哄骗才被迫去讨好的赵衡,渣爹为了孟氏一族的荣耀,把女儿往火坑里推,不顾女儿早已有倾慕之人私定终身,做出了棒打鸳鸯的狗血剧情。 那一世的她没能跟赵聿解释清楚,就被赐了一碗毒酒凄惨的死在牢里。 幸好她生活在现代的那辈子过得很舒心,可估计是老天爷看不惯她过的太舒坦,又让她穿回到了第一世。 她最最讨厌的第一世啊,她真唾弃那时候的自己,为毛要对一个狗男人掏心挖肺。 孟国公府自开祖皇帝登基就一直傲立在朝中,历朝的皇帝哪个敢动孟氏一族,哪个不是对孟国公府客客气气的。 她既是孟国公的嫡女,身为贵族女子从小亦是娇生惯养,家里人视若珍宝,她想要什么良人没有,就算她要招赘婿那也是可行的。 可第一世的她是个死脑筋,一棵树上吊死爱的死去活来,害的全家被满门抄斩,一个活口都没有留。 不过渣爹也是罪有应得,谁让他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妄想抢夺赵氏的天下。 这孟国公府为何能傲立百年? 那都是每任孟国公深谙外戚不得干政祖训的结果,细数下来前几任孟国公没有一个人曾把孟姓女子送进宫的。 偏偏是她渣爹开了先河,送她进宫勾引皇子想要她当皇妃,下场又是什么?还不是株连九族。 至于孟国公府倾覆,也根本不是因为狗男人的男主光环,而是全靠当初愚蠢的她帮忙的! 孟佼佼想到上上辈子的事,不觉瞥向赵聿。 借着她的手毁她全家,狗男人真是好样的! 大概她憎恨的目光太过炽烈,狗男人背后窜起一股凉意,他抬眸望去两人目光相对。 孟佼佼清眸里蕴着熊熊烈火,似乎只需一眼就能把狗男人烧死。 赵聿瞥见她眸底的愤怒,神色颇为不解。 孟佼佼感觉到他面色的转变,恶狠狠的剜了一眼狗男人,她转过身背对他。 她再也不想看到狗男人了,狗男人只配孤独终老! 回到孟国公府,赵聿先下了马车,站稳后他没有立即走开,而是向车内的孟佼佼伸出了手。 孟佼佼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手放在他掌心,由他牵引下了马车。 双脚站定她避瘟神似的甩手往主屋去。 “孤吩咐九昭为孟国公探过脉了,他应该能醒。”赵聿面容冷峻,寒如幽潭的冷言冷语。 孟佼佼敷衍的答了声:“哦。” 她懒得搭理他。 他们跨进内堂,戚哀的哭声消弭,高挂的白灯笼也被摘除。 孟佼佼凝眉喃喃道:“这怎么回事?” 渣爹死而复生了? 第52章 蘅芜小筑 内堂庭院, 小厮们拿着笤帚清扫地上的浮尘,孟国公府恢复了往日的生气,仿若从未有过孟国公遇刺这件事。 徐氏疾步走来, 神色温霁一扫先前的阴霾,“佼佼, 你爹醒了, 你快去看看他吧。” 孟佼佼脑中浆糊一片, 惊诧的看了眼身后的赵聿。 狗男人应该恨极了孟国公,怎会容得了她父亲活下来。 赵聿心知孟佼佼的所思所想, 轻声道:“孤随太子妃去看看国公。” 这件事他毫无干系。 孟佼佼站着僵硬了几秒, 随后跟着那‘问心无愧’的男人走进屋内。 孟国公初醒声调仍然气若游丝,见了他们二人,哑声道:“太子殿下, 太子妃。” 孟佼佼听到孟国公嘶哑的唤声一瞬进入剧情,满脸关心的扑到榻边做作的装样子:“父亲, 您醒了,可担心死女儿了。” 孟国公露出了不常见的笑容:“多亏太子妃为臣祈福。” 能得此女乃是他的福气,走了一遭鬼门关他才看清原来自己的嫡女这般稳重识大体。 孟佼佼眯着眼, 腼腆的笑了笑:“女儿见父亲身子康健, 心下便也安了。” 她的笑是发自内心的, 渣爹没死那就说明孟国公府还有活路,不会这么快按照原剧情覆灭,她还有后路选择。 孟一见父女两人这温馨的画面, 不禁感慨:“国公爷与太子妃当真是父女情深。”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 孟一低声的呢喃一字不差的送到赵聿耳朵里。 赵聿英挺的剑眉微凝,深邃的眸含着戏谑。 好一个父女情深,不过孟佼佼的演技实在拙劣, 一眼便能看透。 赵聿踏了几个箭步站定在孟佼佼身后,“国公爷身子无恙吧?” 孟国公一夜变得苍老了许多,眼下的褶皱沟壑已藏不住,“多谢殿下关心,臣身子大好,还请殿下恕臣身子不便不能向殿下行礼。” 赵聿照本宣科的与孟国公寒暄了几句,多的什么也没说,便即刻下令道:“国公爷既然身子康健无虞,那么孤现下就带太子妃回去了。” 徐氏闻言蠕唇欲要挽留,但见孟国公眸中的异色,挽留的话只能哽在喉中。 孟佼佼去或者留都无所谓,于她而言两个地方都是龙潭虎穴,去哪里不去哪里,没有什么区别。 * 出孟国公府前,孟佼佼还不忘从娘家拿了两大包袱的零嘴打算在尽是她爱吃的,徐氏还怕她路上无聊,挑了几本她从前爱看的话本让她解闷。 顺利出了孟国公府,马车内的气氛却甚是诡异。 孟佼佼旁若无人的砸吧嘴吃着零嘴,膝上还摆着话本翻阅,看到有趣儿的地方她敞怀大笑。 笑声配合着马车外熙熙攘攘行人此起彼落的交谈声以及小贩的吆喝声,显得愈发聒噪刺耳。 锦绣暗暗道不妙,她窥到太子殿下的神色有变,想是对太子妃的行径不满。 小丫头顾虑的太多,眉头皱的无法舒展。 孟佼佼没心没肺的沉浸在话本的世界里,欣喜的翻看着话本。 崩人设什么的,她已经不在乎了,她现在只想做回自我。 赵聿其实并不在意孟佼佼的转变,因为他很清楚眼前的女人向来善变,阴晴不定的脾气着实令人头疼,嫁给他之前如是,嫁给他之后亦如是。 夫妻二人同坐马车,看不出任何夫妻的关系,二人中间束起的屏障仿佛两人只是拼坐的乘客,一点亲密的关系都没有。 孟佼佼吃完一袋干果蜜饯,又掏出一根糖葫芦吃了起来,一口咬住裹着糖衣的山楂红果,酸甜的滋味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她一口气塞了好几个山楂红果进嘴里,腮帮子两边都鼓着包,山楂红果的香味充斥在唇舌很是酸爽。 约莫行驶了小半个时辰,马车蓦地仓促停下。 孟佼佼上一秒看话本看的还正起劲,下一瞬便连人带话本扑进赵聿的怀抱,幸好她早吃完了糖葫芦不然赵聿的华袍指定不保。 她镇定的退出赵聿的怀抱,“殿下没伤着吧。” 赵聿淡淡道:“没有伤着。” 他的目光凝视在孟佼佼朱唇上残留的糖衣碎渣,那泛着金亮的碎渣有着无形的诱惑,似乎在请人品尝。 孟佼佼被他的目光盯得发麻,为了掩饰尴尬她舔去唇上令她不适的糖衣。 香舌轻吐,映着孟佼佼那张娇媚的脸颇为勾人。 赵聿眸子微黯喉头稍稍滑动,他不动声色的松开她,“下马车。” 走下马车孟佼佼第一眼就看见了面前宅院的匾额。 “蘅芜小筑?????”孟佼佼惊讶的睨着身旁的男人,“殿下带我来蘅芜小筑想要我看什么?” 赵聿幽幽的说道:“日后这便是你的宅院,孤顺路带你来看看。” 孟佼佼问道:“殿下是诚心带我来看的?” 狗男人一肚子坏水,他的话要是能当真,母猪都能蹿天上去。 赵聿冷嗤笑道:“你难道怕孤在这杀你不成?” 近来的孟佼佼胆子越来越大,说出的话尽是逾矩的,她是真的不怕死了。 孟佼佼噎了噎,狗男人每次怼她气场都这么强大,倒让她没法还手。 还不了手,那她就沉默。 蘅芜小筑在先帝在时便享有盛名,重新修葺过后更是吸引了全城百姓的瞩目,据闻蘅芜小筑回廊亭台皆以镶嵌金银的玉石雕砌铺陈,奢靡程度绝不低于甘泉宫的各类陈设。 孟佼佼一向认为坊间传言的多半是虚假,可亲眼见了才知道,原来这蘅芜小筑比传言更夸张。 星罗棋布的亭台楼阁,每一间都独有特色,池馆水榭隐藏在柏树之后,涓涓细流的池水波纹清浅。 这座蘅芜小筑,仿佛矗立在喧嚣街市中的世外桃源,让人一进去就不愿出来。 孟佼佼小走了一圈,看美如画风景看的痴醉沉迷,忘记了最要紧的事。 赵聿带她来这,到底有什么目的。 “稀客啊稀客,太子殿下怎么忽然来了?还带了这样一位妙龄姑娘来这蘅芜小筑?”年长的老妪,精神矍铄的迈步走出。 第53章 赵聿又再次上演了一出失踪…… 赵聿谦逊的躬身:“王尚宫, 多年不见。” 王尚宫瞧着满头鹤发年岁应该已及古稀,但她的身子骨健朗,走起路来面不红气不喘, 慢悠悠的走到赵聿面前,“殿下身边这位姑娘是?” 赵聿神色黯了黯:“是孤的太子妃。” 骤然被点名孟佼佼赫然回过神, 低眉恭顺的福身道:“见过王尚宫。” 王尚宫慈蔼一笑:“该行礼的是老奴才是, 太子妃当真折煞老奴了。” 孟佼佼素来敬重长辈, 察觉到王尚宫生疏的行为,笑容渐渐柔和:“王尚宫是长辈, 这个礼还是能受的。” “老奴谢过太子妃。”王尚宫眯着眼轻笑, 余光淡淡掠过两人,“今日殿下怎么想着带太子妃来这蘅芜小筑了?” 赵聿敛去眸中黯淡的光泽,“孤来带太子妃看看这蘅芜小筑, 往后这蘅芜小筑便是她的住所,劳烦王尚宫带太子妃转一圈。” 王尚宫垂首欠身:“那老奴先带太子妃过去了。” 随着王尚宫进入陌生的蘅芜小筑内院, 孟佼佼瞥见了内院艳丽的景色,这蘅芜小筑深处原来别有洞天。 孟佼佼望着院内别样的景致,悄悄问道:“王尚宫您一直待在这蘅芜小筑吗?” 王尚宫听到她这话, 笑道:“老奴待在这蘅芜小筑, 已有二十余年。” 自永明帝驾崩算起, 她待在这蘅芜小筑已有二十余年,前不久听说蘅芜小筑被永和帝赐给了太子妃。 王尚宫惊愕之余多了几分好奇,想这太子妃是何方神圣能让永和帝心甘情愿的赐她这间宅院, 今见了她才明白永和帝的用意。 孟佼佼轻声喃喃:“二十多年啊, 王尚宫待在这不觉得无趣么?以您的资历请求陛下让您出宫颐养天年应该不难吧。” 尚宫是所有宫女中等级最高的,王尚宫能坐到这个位子想必有过硬的手段还深受主子的信任。 这样的女官居然没有自请出宫,而是窝在这一方天地, 为的又是什么呢。 王尚宫愣了一下,眉眼的笑意愈发深了,“老奴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出宫也只有孤独终老的命,倒不如守在这蘅芜小筑,平日与看护的侍卫和宫婢说说话,这样安度晚年才适合老奴。” 寥寥几句无疑在宣告孟佼佼,王尚宫是个有故事的人。 而孟佼佼生平最喜欢的就是听故事,她看向王尚宫,笑问:“王尚宫,你能与我说说你在宫里发生的事吗?” 王尚宫顿住。 她活了这么些年,还头一回见有人问她过去的事。 王尚宫微微呆愣了片刻,旋即道:“老奴哪有什么事能说的,左不过就是操持尚宫局的事,听各位主子娘娘差遣。” 这更加挑拨起孟佼佼的求知欲,她娇嗔的搀着王尚宫,软声软气的道:“王尚宫您就说嘛,我想听。” 王尚宫犯了难,惶惶不安的道:“老奴真没什么可说的。” 她自个儿经历的那些个腌臜事,怎好和太子妃明说。 何况太子妃看上去心思单纯,若是知晓那些个破事,没准儿会害怕皇宫,逃离太子殿下的身边。 她万万想不到,她以为单纯的太子妃,实则早就生了离宫的想法,这念头一日比一日深。 孟佼佼眨巴着清眸,眸中渴求的欲望全部显露,“王尚宫真不说吗?” 王尚宫有些哭笑不得,太子妃执意要听她的过往又是为何:“太子妃这不是为难老奴么?” 孟佼佼看王尚宫不吃这一套,只能作罢:“也罢,尚宫不肯说我也不强逼了。” “老奴历经两朝,虽见惯了纷纷穰穰的争斗,可到底年老了,记不清的事儿很多。”王尚宫皓首低垂,老态龙钟乍显,不复方才的盎然。 孟佼佼初心是想听故事的,在她看来平常人的故事可比话本更精彩,可看见王尚宫凄凄的神色,她倒担忧起来。 她蹙眉柔声道:“王尚宫,若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你只管点醒我就是了。” 王尚宫沉声道:“不妨事的,太子妃咱们进去看看吧。” 孟佼佼花了半日跟着王尚宫走遍这座蘅芜小筑,熟悉了楼阁的布局以及方位。 逛完蘅芜小筑孟佼佼只想说,有钱人的世界真的无法相像的美好。 临走时上马车,赵聿又再次上演了一出失踪记。 孟佼佼疲于去问赵聿的行踪,她坐在马车里翻阅着话本,等着狗男人的出现。 这厢的赵聿,正在蘅芜小筑的偏厅坐着谈话。 赵聿温声道:“孟国公醒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宋九昭捧着厚厚的古籍,怔然道:“孟国公醒了?我还未查明他中的毒到底是什么,他就醒了?” 他尚未发挥他高超的医术,孟国公竟就醒了,这无疑是对他这个医者的侮辱。 赵聿冷声道:“这桩事或许与赵衡无关。” 孟国公一醒,这件事的性质大不同了,以赵衡的手段,是不会把下了毒的人救活的。 宋九昭皱了下眉,表明认同:“殿下说的对,二殿下那人不用多说,不像是会做出这样的事的人。” 可既然不是二殿下,那又会是谁什么人陷害孟国公,想要他死。 “太子殿下。”段子砚低着头轻声来禀:“太子妃已经在外等着殿下了。” 宋九昭看了眼屋外的天色,“天色已晚,太子殿下还是早点带太子妃回宫吧。” 赵聿偏首睨了眼阴沉下来的天色。 “这几日孤要和太子妃同住在这蘅芜小筑。” 孟佼佼见到赵聿派来接她的人,满腹疑惑:“你再说一遍,殿下要什么?” 她此时此刻,很希望是自己耳朵听岔了,而不是真的如此。 侍卫不厌其烦的重复道:“殿下吩咐,这几日要宿在蘅芜小筑,太子妃您也要。” 孟佼佼惊声叫道:“这几日住在蘅芜小筑?” 赵聿这个狗男人疯了吗? 蘅芜小筑只有一间卧房,要留宿在这好几日,那就说明她又得和狗那人同床共枕好几天???!!! “你们,快带我去太子殿下那。”孟佼佼面青唇白,指使着侍卫动作。 第54章 太子妃最近变得有些凶神恶煞 侍卫领着孟佼佼赶到蘅芜小筑唯一的内堂。 她之前随王尚宫来过这内堂, 与其他阁楼庭院相比,这内堂有些逼仄能容纳的人数并不多。 一进内堂她就看见男人高大修长的身影,身旁还有几个持刀保护的侍卫, 还有老熟人宋九昭。 他们突兀的出现在略显拥挤的堂屋,倒叫孟佼佼不好动怒。 孟佼佼摒弃心头的怒意, 唇瓣勾了抹僵硬的笑容, “殿下在这呢?” 赵聿身着清雅的长袍, 执着厚厚的书卷坐在只有当家主人坐的主位,骨节分明的长指轻轻翻了一页书卷, “太子妃方才不是说不愿与孤说话么?” 孟佼佼心底暗自唾骂狗男人跟妇人似的斤斤计较, 面前却笑盈盈道:“殿下怎得心血来潮要住在这蘅芜小筑了?” 赵聿敛眉应道:“太子妃不舍得住这蘅芜小筑?” 孟佼佼咬唇淡觑了眼他:“没有不舍得,只是奇怪殿下为什么忽然要住蘅芜小筑。” 她眸光闪烁,有些怀疑眼前男人带她来的目的不纯。 平白无故要住蘅芜小筑, 要么是想要在此地亲手结果了她,要么就是拿她当靶子替他当什么明枪暗箭。 她好歹经历了三世, 赵聿的套路她摸得很清楚,他一旦动了杀意,就是大罗神仙也无法来救她了。 赵聿冰冷的目光触及孟佼佼变幻如云的面色, 攥紧手中的书卷他淡淡道:“孤这几日有要事, 需要在宫外住几天, 住在孟国公府不太方便。” 孟佼佼听他简单的解释了留在宫外的企图也说明了不留在孟国公府的原因。 她不由挑了挑眉,“殿下这般直白的告诉我,不怕我使绊子吗?” 孟佼佼非常质疑赵聿所说话的真假, 如此明目张胆的跟仇人说他这几日的行程, 这不摆明了试探她。 宋九昭低低的笑了声:“太子妃说笑了,这件事您知道也无妨,不是什么大事。” 孟佼佼淡笑反问:“不是什么大事?那宋先生说说看太子殿下要办什么事?” 宋九昭张唇欲言, 瞥见赵聿冷漠的脸色,立马闭嘴换了个说法:“这件事臣说不得。” 孟佼佼从他的反应可以看出,他受了赵聿的胁迫,她温婉一笑,盈盈福身:“妾先告退。” 宋九昭见人走了松了口气,端起茶盅喝了口已经凉透的茶水,“臣怎么觉得,太子妃最近变得有些凶神恶煞了?” 赵聿搁下手中持的书卷,“你从哪看出来的?” 他所言实则不虚,这几日的孟佼佼性子与前几日还谨小慎微的模样迥然不同,越来越乖张猖狂在他面前也不再恪守礼仪。 “这不是昭然若揭的事?”宋九昭忙回话,俄而他又道:“说来今日殿下跟着太子妃去那永福寺作甚?” 若非从段子砚口中得知这件事,他还真不敢信太子殿下会亲自去接太子妃。 赵聿垂眸掩去疲色:“怕她耽误时辰。” “臣还以为太子殿下是怕那妖僧妖言惑众蛊惑了太子妃,才跟着去的永福寺呢。”宋九昭嬉笑着揶揄,心道太子爷真是口是心非。 赵聿眸光微荡涟漪,沉吟道:“改日孤再去一趟永福寺。” 宋九昭诧异的道:“殿下还要去?” 夫妻俩一个两个都那么喜欢那永福寺么。 赵聿拿起被他丢在桌案的书卷,道:“这件事容后再说。” * 孟国公府的愁云惨淡因为孟国公的苏醒就此结束。 孟国公醒后身子渐好脸色恢复了正常的红润,大夫来看说再休息两日就能下地了。 府内的亲眷知道孟国公醒了,都拿着滋补的补品去看望,一波接着一波的人潮涌进孟国公的屋内。 到了晚上,热闹的人群散去,孟国公终于有了歇息的时辰。 躺在榻上孟国公闭眸正欲入睡,却听得屋外有人禀报。 原是孟荀请见孟国公,孟国公心有不悦还是命人让他进来。 孟荀踏进主屋他一声问安也未道,堂而皇之的撩袍坐在床沿的杌凳:“叔父的身子如何了?” “托你妹妹的福,死不了。”孟国公斜睨他:“看我死不了,你好像很得意?” 孟荀轻声笑笑,莞尔道:“看叔父的计谋被全盘打乱做不得恶,侄儿当然得意。” 孟国公冷哼一声:“你得意的了一时,得意不了一世,这国公爷的位子不是你能肖想的了的。” 孟荀嗤道:“我肖想不得?偏叔父的其他儿子可以肖想?叔父别忘了,当年我爹是怎么死的。” 孟国公被一语掐中命脉怒拍榻沿,以此宣泄心头的愤懑:“你胡说什么?你爹是暴毙而亡与我没有干系!” 孟荀的眼神像是淬了毒,眸光阴鸷而又狠毒,“没有干系?事到如今,叔父还能平静的说出这话?是要侄儿说出你做的那些好事吗?” “孟荀,在我面前你敢放肆?”孟国公拔高了声调,厉声怒骂。 孟荀看向他,仿若看一只斗败的公鸡,可悲又可笑:“叔父小心身子,若再中一回毒,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孟国公府的百年基业也将毁于一旦。” 孟国公气得五官扭曲,大声吼道:“你这混账!当初我就该杀了你!” 他养在身边十多年的侄儿,竟然真的藏着狼子野心!! 孟荀平了弯起的眉锋,施施然起身:“叔父养好身子再杀我不迟,不过在杀我之前叔父可要当心,孟国公府会不会易主。” 孟国公指着他的鼻子忿然喝道:“你敢!!!” 孟荀不再看他,推开房门径自走了出去。 屋外守候的孟一见他出来,躬身唤道:“七公子。” 孟荀望了眼天色,“时辰都这么晚了,太子妃也应该回东宫了吧。” 孟一闻声抬头,悄悄的在他耳畔轻语:“太子妃并未回东宫,而是跟着太子殿下去了蘅芜小筑,到现在还未出来。” 孟荀迟疑片刻,低声道:“他们何时去的蘅芜小筑?” 孟一思忖了一会儿:“午后离府就去了。” 孟荀转而背身去看身后敞开的房门,看来明日得去一趟街市瞧瞧了,或许还有意外收获。 第55章 赵聿你个登徒子! 灯火夜深, 烛光通明。 蘅芜小筑偏厅的饭桌上,摆满了清淡无味的斋菜。 孟佼佼捏着筷子尝着没任何滋味的菜肴。 看到狗男人赵聿吃的津津有味,仿佛面前是什么珍稀的山珍海味, 她心头登时不太爽快了,时刻想着遁走。 吃了几口野菜她搁下竹筷, 再一抬头发现对面的赵聿也放下了竹筷, 两人的动作出奇的一致。 孟佼佼面色一僵, “殿下这就吃完了吗?” 赵聿轻颔首,接了小福子递来的帕子净手, 而后起身道:“孤先去沐浴。” 孟佼佼勉强的挤了个笑, “殿下快去吧。” 等赵聿人一走,她瞬间收起敛出的笑容,沐浴就沐浴和她禀报什么, 怕她偷窥不成? 她才不会对狗男人的身体感兴趣。 孟佼佼见人影没了松了口气,唤来锦绣命她去拿些糕点来填空落落的肚子。 锦绣端来几盘她素日喜欢吃的糕点, 放在桌案上,“太子妃,您吃快些。” 孟佼佼的小手刚拿了一个糕点, 还没塞进嘴里就被锦绣败兴的话噎的没了胃口。 悻悻然把糕点丢回盘里, 孟佼佼闷声道:“为何叫我吃快点?” “蘅芜小筑只有后院一个温泉浴池, 太子妃恐怕要和殿下一起洗鸳鸯浴了。”锦绣言罢小脸娇羞的红了起来。 孟佼佼脸上一派冰冷:“洗什么鸳鸯浴,我等太子洗完再去不成吗?” 鸳鸯浴?她和赵聿好到能洗鸳鸯浴?别开玩笑了,两人现在就是仇人, 哪有仇人能和和气气的一起沐浴更衣的。 锦绣羞赧的绞着衣角, “方才奴婢拿糕点的时候碰见王尚宫了,她说后院的温泉池过了时辰就没热气无法沐浴了,太子妃若是要沐浴还是早些去。” 孟佼佼清冷回绝:“我才不要, 再不济你吩咐别人帮我烧些水我在木桶里沐浴也是一样的。” 锦绣低着头半吐半吞:“王尚宫说了,这蘅芜小筑的人手不够,咱们来的匆忙,除了殿下带来的几个侍卫,没有能指使的人了。” 孟佼佼沉吟,大义凛然的道:“那我自己挑水烧。” 区区几桶水还能难倒她? 锦绣把玩着圆润的指尖:“太子妃,这儿没有水可以打……” 孟佼佼震惊的张唇。 这极富盛名的蘅芜小筑,拥有偌大的庭院池塘却没有水可以打,逗她玩呢???!! 锦绣瞥见她惊异的神情,又添油加醋道:“太子妃若不洗那就没机会了,您应该不愿意一身脏污去侍奉殿下吧。” 孟佼佼抿了抿唇,下定决心不依:“我不去,大不了我今晚不睡了。” 进了狼穴她还不好好护着自己,那她不是傻就是蠢。 锦绣垂下头,悄声说道:“可是,可是太子妃……” “不用再说了,我是不会去的!”孟佼佼伸出爪子,一把抓了几块糕点啃咬了起来,一个不够她几个一起塞,塞得嘴满满当当。 锦绣苦劝无果,只得失落的收拾案上的狼藉,轻声叹气:“这叫什么事……” 如此天时地利人和固宠的大好时机,太子妃竟然誓死不从,她实在惋惜。 孟佼佼费力的咀嚼嘴里的糕点,咽下去后撇了撇嘴,准备说道说道锦绣,打消这丫头莫名的想法:“锦绣,你……” “太子妃,殿下叫您移驾去内室一道沐浴。”小福子退在屏风后躬身说的话,随着孟佼佼的余音交织回荡在寂静的寝房。 孟佼佼唤了声锦绣再没下文,她怒目圆瞪死死地盯着小福子:“殿下说什么?” 小福子迟钝的没察觉到太子妃的怒意,复又念叨了一遍:“请太子妃移驾去内室沐浴。” 孟佼佼面有土色,她心知和小福子辩驳毫无疑问是在以卵击石。 她扯着衣襟,悲愤的钻进内室。 内室中央的一汪清池冒着白烟,雾气弥漫似遮非遮的隐藏住男人高大的身影,孟佼佼隐隐绰绰的看不真切。 约莫能知道赵聿正靠在温泉池壁的玉石边休憩。 孟佼佼避开了赵聿的方位,选了个不太显眼的位子,壮士赴死般的褪去外袍。 她视死如归的步入清池,慢慢沉下身子直到温水漫过她的腰肢,寝衣已然浸湿温和的水,涟漪漾漾拂在身上孟佼佼感觉到的不是温和舒适,而是一身的凉意,宛若冬日里的冷水浇在身上。 孟佼佼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缩在温泉浴池角落汲取着温泉的暖意,视线一移,不经意间落在隐于白雾因氤氲间,男人那沉在水中精壮的身躯。 赵聿身上裹得白袍松松垮垮的搭在胸前,浸在水中润湿后贴合着他的身子,印出腹上完美的八块腹肌,线条紧密的曲线。 雾影朦朦中男人清隽的面容更加俊俏,孟佼佼禁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她还没到三十呢,怎么感觉自己有点如狼似虎了。 孟佼佼面红耳赤的埋在水里,只露出个脑袋,温热的水淹过她的火烧似滚烫的耳根。 泡的时辰久了,孟佼佼脑袋晕乎起来,现下正值夏季最燥热难耐的时候,这会子泡温泉属实是失智行为。 闷热的气息将孟佼佼的思绪飘远,她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 她一头栽进水里险些把自己给淹死,呛了几口水她醒了过来心道不能久留。 孟佼佼她顺势起身,一串串水珠顺着她的垂曳的青丝和她玉颈滑下。 水波晃动泛着波涛,她抬起纤细的长腿想要跨出清池,脚刚刚沾到平地,玉足下黏腻的触感令她察觉到不妥,不待她反应过来,她整个人已经仰□□后倒向清池。 清池溅起阵阵水花。 水迷了孟佼佼的眼,让她无法视物。 她像一叶漂浮在湖上的孤船在水中游荡,寻找着可以依附的东西,最终还是被她抓到了可以依附的人。 男人柔软温热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藕臂,某只不属于她的手正覆在她的浑圆。 孟佼佼红润的小脸顷刻变白,她惊叫着手脚并用的在水中扑腾,“赵聿你个登徒子!别碰我!” “别动。”赵聿将人按在怀里,克制住下腹升腾起来的火苗。 孟佼佼哪听他的话,依旧拼了命的挣扎扑腾:“你先放开我!” 她扑腾的太厉害,在池中挥舞的小手轻而易举的撩开了赵聿蔽体的衣袍,这下子两人是真坦诚相见了。 背靠着男人袒露的胸膛,孟佼佼跟石头一样僵硬住没再动弹:“太子殿下,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 应和孟佼佼的只有男人低沉的喘声,孟佼佼转头一手推开身后的男人。 赵聿的眼神幽深,不同于往日的冰冷,那眼里蕴出的分明是浓浓的烈火。 孟佼佼见他蔽体的衣袍被她脱掉了,心生愧疚捞起那件湿透了的衣袍,扔到他怀里:“对不住殿下,你快点穿上吧。” 赵聿失笑拿起那件衣袍,微讪道:“这件外衫你觉得孤还能再穿吗?” 孟佼佼一愣,以为狗男人要扒她衣服状似缩头乌龟的藏到一旁,“我的衣服不给的,你也穿不上……” 她不知是泡糊涂了,还是被吓傻了,说出的话来不经过大脑思考。 赵聿薄唇微微翘起,“放心,孤不抢你衣服。” 但是会抢你的人。 哗啦一声,赵聿颀长英挺的身子从水中出来,他长臂一展单手捞出藏在清池里的孟佼佼。 孟佼佼被他像母鸡提小鸡仔一样提了起来。 半个人悬在空中,孟佼佼吓得六神无主,“赵聿你干什么啊你!” 赵聿稳当的抱住她,好整以暇的与她对视:“抱你去安寝。” 男人刚出浴俊脸沾的水还没擦拭,孟佼佼看到他的侧颜失了神。 当赵聿把她安放在寝房内的另置的软榻上转回内室,孟佼佼才悠悠回过神,她瞧了眼身上的衣袍,皱眉道:“这衣服都湿透了。” 锦绣讷讷的奉上干净的寝衣,“太子妃换这件吧。” 对房事一知半解的锦绣红着脸服侍双颊绯红的孟佼佼,暗暗道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也太过孟浪了,竟在清池就恩爱起来了。 孟佼佼换好寝衣,盖着锦衾半躺在软榻上,看到右边宽敞的雕花床,她道:“那床怎么空着了?” 锦绣喏喏道:“殿下说太子妃怀着身孕,两人还是分床睡才好,刚才吩咐侍卫搬来的软榻。” 孟佼佼眯起清眸,干笑道:“太子殿下还真是体恤我。” 狗男人可以升级为贱人了,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一点怜香惜玉都不懂。 孟佼佼抚了抚胸口,敛去涌起的怒意,她掀开盖好的锦衾团吧成一团,抱着被子赤足就奔向那张大床。 有大床不睡她是傻子! 铺好被子,孟佼佼舒服的躺了上去。 锦绣结结巴巴的道:“太子妃,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没有太子殿下的吩咐,冒然躺在他的榻上,太子妃莫不是又想和太子殿下恩爱一番。 孟佼佼躺在榻上,枕着手臂言笑晏晏:“没事的,太子殿下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我肚子里可‘怀’着他的孩子呢。” 锦绣软软的应了声,为她掖好被角。 第56章 赵聿,你应该很恨我吧。…… 独自在内室的赵聿依旧沉在水里, 只是池里的水换成了一些冰水。 暖水变为冰水,内室缥缈的水雾氤氲杳然无存。 “殿下怎么在这泡冰水?是内室的温池没有热水了吗?”见孟佼佼出了内室的小福子前来服侍赵聿,却见赵聿沉在水里, 水已经彻底冰凉,他惊讶的看着池水中的男人。 他才走一小会儿的功夫, 这池里的水竟凉的如此之快, 太子殿下也不知沐浴好了没有, 若是冻着了他免不了又要遭几顿板子。 赵聿扫了一眼,淡淡道:“没事, 孤再泡会儿就出来。” 小福子躬身道:“那奴才在外候着, 殿下有事吩咐。” 赵聿轻应了声,稍些泡了会儿缓缓起身,拿起池边的寝衣裹住身子走出内室。 绵延不断的蝉鸣声, 在夏夜中低吟。 孟佼佼陷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她眼睛紧紧的闭着瞧上去已经睡了, 但她的意识很清醒。 赵聿擦着润湿的墨发,绕过屏风来到雕花床前,撩开素色的锦纱帐, 入眼便看到了霸占他床的女人。 锦衾盖在女子身上勾勒出她玲珑的身形, 赵聿立在榻边道:“那处软榻才太子妃该睡得地方。” 他知道孟佼佼在假寐, 这是她一贯的做戏手段,未成亲前他就为此尝过不少苦头。 孟佼佼睁开清眸羽睫翕动,撑坐起身子她揉着眼, 娇憨的道:“殿下怎么扰人清梦?” 赵聿脸色变幻, “既然醒着,那就躺去软榻睡。” 孟佼佼眸光亮了亮,娇声道:“软榻没有垫絮睡着硬邦邦的不舒服, 我不想睡在那。” 赵聿剑眉轻皱,沉声道:“孤命人给你垫些软絮。” 孟佼佼心知自己无缘舒服的床榻了,她镇定的走下床榻,腾出宽敞的床榻让给赵聿。 越过狗男人时,她轻飘飘的说道:“赵聿,你应该很恨我吧。” 恨她背叛他,恨她做出作践他的事,故而这样刁难她惩罚他,这男人还真小心眼。 暗夜里赵聿看不清她的脸,听她那轻柔的语调心抽疼了一下,他冷声道:“是又如何?” 孟佼佼淡笑道:“不如何,只是希望殿下要记住今天所说的话,日后千万别后悔。” 她没等赵聿回话,坐到软榻上闭上清眸倒头就睡。 这夜孟佼佼酣然入梦,周公还送了她一个美梦。 而另一边的赵聿无端的做了个噩梦,梦里他铲除了孟国公府这块顽石,孟氏全族流放的流放,斩杀的斩杀,孟佼佼被他关押在天牢,他在迎娶新后的当天去见了孟佼佼,赐了她一杯毒酒,还说了许多折辱她的话。 孟佼佼一脸平静,坦然的接过那杯毒酒,当着他面喝完,面上是凄楚的笑,倒地前她还嘶哑的怒吼了一句。 “阿聿,我从未负过你。” 翌日醒来,他忆起昨夜那个梦,他破天荒的呆坐在床榻上了半个时辰,耳畔还萦绕着梦中孟佼佼喊得那几个字。 赵聿的目光不觉落在旁边躺在软榻上熟睡的女子。 那个梦,到底是真是假。 若是真的,孟佼佼又是为何背叛的他,难道是受人逼迫? 他低头失神的看了眼掌中的红玉耳坠。 该不该再信她一回呢…… 孟佼佼一夜好梦,转醒时还有些恍然,睁眼看到傻乎乎发呆的赵聿,她黛眉凝紧坐起身,端庄的拢好寝衣系好衣带:“殿下还不起身?” 往日同寝哪怕她先醒,赵聿都是先她一步更衣洗漱的,今天他似乎不在状态,人看着还恹恹的,也不知发什么疯。 赵聿缓步走到软榻边坐下,勾起她的下巴:“孟佼佼。” 孟佼佼扬起头,空濛的清眸倒映着他的轮廓俊朗的脸,“在,殿下有什么吩咐。” 赵聿低下头眸色渐深,微微干裂的薄唇衔住她淡粉的朱唇。 孟佼佼瞪大了一双清眸,等到赵聿啮咬厮磨两人的唇,她才反应过来。 狗男人吃她豆腐!在轻薄她! 孟佼佼羞愤的推开赵聿,斥道:“赵聿你有病啊!” 赵聿不予理会,再次欺身而上,压制住孟佼佼挣扎的手,反剪在她头上。 孟佼佼手被缚住动弹不得,眼看两人鼻尖相对,即将发生不可描述的事情,她急中生智腿微微屈起,寻找合适的时机给赵聿重重一击。 赵聿习武多年,自然能捕捉到她细微的小动作,攥着她皓腕的手松了松。 孟佼佼看他神色微变以为他分了心,顺势抬脚准备袭击他,不成想赵聿一个侧身两人龙凤颠倒。 姿势立马转为孟佼佼在上赵聿在下。 孟佼佼迷糊昏沉了一会儿,缓过神时发觉她将赵聿压在身下,还颇有几分调戏良家妇女的神态。 她的玉容顷刻飞满红霞,对上赵聿那深邃的黑眸,讥笑道:“殿下这是做什么?不更衣洗漱就要和我缱绻一番?” 赵聿轻笑道:“太子妃就这般急色?想要与孤共赴云雨?” 孟佼佼绯红的小脸,瞬间变白:“殿下是梦还没醒吧?” 她嫌弃的推搡狗男人,捞起锦被裹起滚下软榻,站稳身子她道:“我先起了。” 赵聿亦坐直了身子,伸手扯过她露在被子外的衣袂,只轻轻一扯孟佼佼身子一斜倒进他怀里。 孟佼佼从头到脚的怒了,她恼羞成怒举起拳头死命的锤赵聿的胸膛,“你要干什么!” “别乱动。”赵聿双臂微微用力,禁锢住乱动弹的孟佼佼,腾出的手小心翼翼地拿出红玉耳坠,戴在她玉白的耳垂。 带了些冰冷的耳坠挂在耳垂上,孟佼佼感觉像冰刀子剜她的耳朵。 忿忿的咬着银牙,孟佼佼煎熬的等候狗男人停下动作。 红玉耳坠挂在女人洁白饱满的耳垂,一红一白独添了几分媚态。 赵聿为她戴好红玉耳坠,放开箝制她的手。 孟佼佼得了自由顾不得赵聿在,慌不择路的逃了。 * 晨起与赵聿发生的那件惊世骇俗的事,孟佼佼当作无事发生。 她吃了早膳便躲到蘅芜小筑的书房窝着了,择了几本没看过的话本,一心扑在话本里。 孟佼佼一下看了三四本,饶是用这样的法子转移念头,早上的那件事她还是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害得她话本上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阖上书孟佼佼心神有些不宁,抚了抚耳垂下的红玉耳坠,光摸一下她即能知晓这红玉耳坠极为珍贵。 赵聿给她戴上这个红玉耳坠是何用意,两世的经验教导她,狗男人这个心机BOY不会轻易送人东西,要送也只会送女主或是张皇后。 她既非女主又非狗男人的生身之母,平白受了这件红玉耳坠,委实有点怪。 孟佼佼左思右想,为了保佑自己能睡个安稳觉,决定把红玉耳坠还给赵聿。 如此想着她便行动了起来,把挑出来的话本一本本的放回书架,她兴匆匆的冲出书房。 孟佼佼迈出书房没几步,就与迎面来的宋九昭撞了个正着。 “臣见过太子妃。”宋九昭拱手行了揖礼。 孟佼佼哑然道:“宋先生不必拘礼,宋先生一直待在这蘅芜小筑吗?” 明知他们三人如影随形,仿佛连体的三胞胎,她还是忍不住问了这句。 宋九昭温润笑道:“臣为了方便照料殿下,昨夜是住在附近的客栈的。” 蘅芜小筑只有一间寝房,供客人居住的客房都没有,其余能住人的房子都是宫女侍卫住的耳房,宋九昭这样身份的人,住耳房还是委屈他了。 孟佼佼哂笑道:“那宋先生现在是要去找太子殿下吗?” 宋九昭犹豫着道:“这件事原本只有我和殿下知道,不过事关太子妃的亲人,臣还是要说上一句。” 孟佼佼柔柔的应道:“宋先生但说无妨。” 宋九昭沉下脸,严肃的说道:“孟国公中的蛊毒是一种苗疆失传的蛊毒,臣翻阅了多本古籍才查到,不知太子妃可知孟国公府有没有苗疆出身的人?” 孟佼佼眼神惊愕,清眸转了转:“殿下就没想过杀了我爹,孟国公吗?” 宋九昭脑中混沌一片,费解的问道:“太子妃从哪得知殿下要杀了国公爷?莫不是你怀疑是殿下下蛊害的国公爷?” 他跟随赵聿多年,一直以来宽以待人双手不曾沾染过鲜血,再者说孟国公是太子殿下的岳丈,他若动了杀意岂不是遭人非议,置皇家颜面于何地。 孟佼佼旋即垂眸:“不是他吗?” 宋九昭低声道:“太子妃想是道听途说来的吧。” 孟佼佼蓦然沉吟道:“哪怕不是,那孟穆一事又作何解释?” 宋九昭慌了神,忙道:“太子妃您知道孟公子的事了?” 孟佼佼不敢明说,缄默良久她颔首道:“我知道。” 她不但知道,知道的还比他们早很多。 宋九昭面上涌现了一丝震惊,“竟传到太子妃您耳中了。” 孟佼佼叹息了一声:“这事儿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不会多说的。” 这桩事本身就是孟穆那混账造的孽,若是不加以惩治怕是会愈演愈烈祸害整个孟氏一族,倒不如她装作一事不知,不掺和这件事,明哲保身才是上上策。 宋九昭彻底呆住了。 孟佼佼看他痴傻的模样,温声道:“宋先生,若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去找太子殿下了。” 娇软的鹂音拂过耳朵,宋九昭一顿,少顷躬身道:“臣同太子妃一道去,” 第57章 太子妃当真心疼殿下, 宋九昭就这样带着孟佼佼去找赵聿, 两人行在冗长的小道,一路无言还莫名有些凄凉。 宋九昭轻咳了声,尝试与孟佼佼搭话。 他侧目微微看向自始至终沉默不语的女子, 稍一瞥,目光恰好停留在她耳边的那只红玉耳坠上。 宋九昭有些错愕:“太子妃戴的这对红玉耳坠倒是稀罕的物件, 不知从何而来?” 这对红玉耳坠, 像极了太子殿下手中的那对, 他们隐居的那段日子,他就时常见到太子殿下拿这对耳坠把玩。 太子殿下甚是珍惜这件女儿家的物件, 他怕把红玉耳坠碰碎还揣在怀里, 还每天带着它东奔西跑。 可这红玉耳坠又是如何落到太子妃手里的。 思忖间只听得孟佼佼清冷的说道:“这副红玉耳坠,是早上太子殿下为我戴上的。” 宋九昭身子一凛,面色变得有些诡异。 孟佼佼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便问道:“宋先生,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宋九昭的表情极为难看。 看到他的表情, 孟佼佼忽然觉得这红玉耳坠定然藏着秘密,她素手取下耳朵上的红玉耳坠,“宋先生, 你不妨替我瞧瞧。” 孟佼佼双手呈给宋九昭。 宋九昭却是淡觑了眼, 随后道:“太子妃还是戴上吧, 太子殿下亲为您戴上这耳坠,自有他的道理。” 孟佼佼不太明白宋九昭的话,“有什么道理?宋先生是不是见过这对耳坠?” 照宋九昭的反应来看, 这对耳坠肯定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秘密, 若非如此他不会有这样大激烈的神情。 宋九昭轻声道:“这对红玉耳坠,曾是殿下想送给太子妃您的定情信物。” 孟佼佼一愣,低头凝望掌中的红玉耳坠:“那他为何没有送给我?” 她这三世白活了不成, 她真的从没见过这对耳坠也没听过赵聿有这对红玉耳坠,还是定情信物。 宋九昭摇首道:“殿下并非不愿送,而是当时的太子妃您,已经……” 他的话止于此,孟佼佼敛眉攥紧手中的耳坠,“我知道了,快些走吧晚了就到午膳的时辰了。” 宋九昭阴郁的看了孟佼佼一眼,低低应声。 迈过石桥,孟佼佼戴上了那对沉重的红玉耳坠,既要去见赵聿,这对耳坠还是得戴上以表敬重。 * 赵聿这会儿正待在暖阁,睇着段子砚送来的请帖。 送来请帖的是他的五叔平阳王。 平阳王前不久刚得了个小郡主,他们欢喜的不行,正逢月中要为小郡主行满月礼,便请了许多贵胄。 他们连不甚交集的富商都请了,可见他们对新出生的小郡主有多重视。 段子砚持剑倚靠楠柱:“殿下可要应平阳王的邀约?” 赵聿叠起请帖丢在一旁,捏了下眉:“这时候去平阳王府未免打草惊蛇。” 一旦去了平阳王府,不说京城这儿的事还没有着落,去参加了这宴会又是一场灾难。 段子砚望着赵聿,淡淡道:“臣听说,二殿下会去赴宴,同去的还有孟穆公子。” 赵聿面色阴沉了下来,“赵衡他也去?” 段子砚点头沉声道:“王爷的确也宴请了二殿下。” 赵聿嗤声笑道:“他还真能坏规矩。” 京中无人不知平阳王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宴客不宴双客’,意思就是他所宴请的宾客,只会是一家一个。 哪怕当初平阳王大婚,他也单请了永和帝一人入宴。 赵衡若也收了宴请,定然是他私下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脚,毕竟平阳王的规矩世人皆知,不曾有人坏这规矩。 赵聿轻轻抬手,命段子砚退下:“今夜你去把守孟国公府,盯着孟国公,还有那孟七公子。” 段子砚经年不变的神色,有了丝丝变幻:“殿下为何要臣去盯着那孟七公子?” 孟国公府的孟七公子孟荀,一个文弱书生罢了。 赵聿未作解释:“你只管听孤的命令。” 段子砚颔首应道:“臣遵命。” 风扬起垂帷的纱帐一角,眨眼间段子砚的身影隐没消融在窗外的天色中。 赵聿翻动手边的卷轴,倏地阅到一个熟悉的人名上,他长指轻点那个誊写在卷轴上的名字。 孟荀。 门突的响了吱呀一声,小福子推开门没有踏进,他立在门外道:“殿下太子妃和宋大人过来了。” 赵聿卷起卷轴藏到桌案的暗格,“让他们进来。” 小福子得了回话,躬身退到屋外,朝两人道:“太子妃,宋大人,殿下叫你们进去呢。” 孟佼佼转头看宋九昭,“宋先生先进去吧。” 入狼穴还是要送个祭品进去,宋九昭是个不二人选。 宋九昭闻声怔了怔,旋即推让道:“臣身份低微,还是太子妃先进去吧。” 孟佼佼谦虚的摆手礼让,“还是宋先生先请吧。” 两人互相推诿了一盏茶的时间,宋九昭犟不过强硬的孟佼佼,身先士卒只身闯进屋内。 “臣参见殿下。” 赵聿懒懒地瞧了他一眼:“不用多礼了,太子妃人呢?” 屋内的气氛顿时凝滞了起来,宋九昭望背后看去见孟佼佼还站在屋外,心急的拼了命的使眼色给孟佼佼。 孟佼佼转着乌溜溜的清眸,提起裙幅缓缓的踏进屋内。 一进屋她就感受到了屋内冻如冰窖的氛围,她垂着螓首福身拜道:“参见殿下。” 赵聿幽幽的看着她耳垂那只红玉耳坠。 宋九昭在一旁顺着赵聿的眸光,将眼睛挪到屈身福礼的孟佼佼身上。 那对红玉耳坠,着实显眼。 宋九昭忙道:“殿下还不让太子妃起身吗?” 赵聿默默注视着福身的女子,眸中略含深意:“起来吧。” 孟佼佼慢慢直起腰,头依旧低垂,她难得当了一回哑巴,没有过多的言语。 赵聿心想孟佼佼应有事求他才来寻他,便问道:“太子妃找孤有什么事?” “我……”孟佼佼嗫嚅了半晌,愣是支吾不出半个关键字。 赵聿已经初现帝王不怒自威的震慑力了,那薄凉的态度,让孟佼佼无法将还红玉耳坠的话当着他的面说出口。 她暗暗唾骂着宋九昭,若不是他说的那几句话,她现在都把红玉耳坠送还给赵聿了。 现在她若还了,惹得一身臊不说,还极有可能惹怒赵聿,若不换她又有什么说辞来见赵聿。 孟佼佼脑袋又懵又涨,情急之下她道:“殿下你渴了吗?饿了吗?要不要我去煮碗面给您吃?” 赵聿:“????” 宋九昭:“????” 身上聚集了两道困惑的眸光,孟佼佼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大夏天的她汗没流多少,倒给这两人吓得身子冰冷。 宋九昭笑着缓和僵局:“太子妃当真心疼殿下,这是要亲手为殿下洗手作羹汤呀,臣好生羡慕。” 孟佼佼呆窘的看了他们几眼,羞恼的道:“宋先生年纪也不小了,不如求殿下赐你一门好婚事,这样你也有了替你洗手作羹汤的美娇娘!” 话锋骤然落在宋九昭的头上,他来不及回绝,耳边便传来赵聿沉冷的声音。 “太子妃可有人选?送个美人给宋大人倒也不错。” 宋九昭没有任何欣喜的感觉,唯有祸从天降的悲壮感,他鲠在喉头,不以置信的看着两夫妻。 过了许久他道:“臣愧不敢受。” 赵聿兀自道:“礼部尚书的千金生的倒是不错,宋大人若有意,孤择日去寻礼部尚书,让他安排你们二人见面。” 宋九昭见赵聿当了真,无措的道:“殿下,臣还没有娶妻之心。” 孟佼佼讪讪笑了笑:“你们二位接着说,我去给殿下煮面吃。” 趁此机会她马上逃走。 眼瞧着孟佼佼人影消弭在二人面前,赵聿回归了正题:“你与太子妃同来,到底有什么事?” 宋九昭瞬间平复方才的惊悸。 吓坏他了,他还真以为太子殿下要送美人给他,他可消受不起。 宋九昭说道:“有事的应该是太子妃,来之前的路上,臣从太子妃口中得知,她似乎已经知道了孟穆公子的事。” 赵聿顿了顿道:“她如何得知的?” 孟穆一事他们安排的很隐秘,如不是他们手下的人,绝对察觉不到这桩事背后的真相。 宋九昭长叹一声尔尔道:“臣跟殿下一样疑惑,只是太子妃口中臣问不出什么。” “不过太子妃说的一句话,很是奇怪。”宋九昭抚着下巴,正经的说道。 赵聿皱了皱眉:“她说了什么?” 宋九昭念道:“太子妃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赵聿道:“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认为以孟佼佼的性子,要是知道了孟穆的事,多半会跟他请求饶恕孟氏一族。 然而孟佼佼竟然知道这件事,闭口不与他提孟氏一族的事,却和宋九昭吐露了心声。 宋九昭复又应了声:“臣亲耳听到,绝不会有错。” 赵聿垂下眼,没有言语。 宋九昭低声问道:“殿下,您怎么了?是太子妃说的有不妥吗?” 赵聿草草的回了他:“无事,你先回去吧,孤一个人待一会儿。” 宋九昭还待说些什么,见赵聿恍惚的模样担心扰了他的思绪,也不好多留。 第58章 在他面前公然骂他主子坏话…… 孟佼佼刚走出暖阁没多久, 宋九昭就被撵了出来,于是两人再次在小道上碰面。 宋九昭忙出声道:“好巧啊太子妃,又见面了。” 孟佼佼哑然道:“我倒觉得不怎么巧, 看宋先生这模样,应该是被太子殿下给赶出来的吧。” 赵聿那狗男人一发脾气定会殃及池鱼, 不管这人是不是他的亲信, 想必宋九昭说了什么惹怒狗男人的话, 才会留了没多久都出来了。 宋九昭摸了下鼻子,讪讪道:“还真瞒不过太子妃。” 孟佼佼耸肩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可是看透了太子殿下丧尽天良的脾性, 他脑起脾气来一定是六亲不认的。” 宋九昭惊道:“太子妃慎言。” 太子妃的话不可谓不大胆, 在他面前公然骂他主子坏话。 孟佼佼硬气的很,板着小脸肃然道:“慎言什么,我实话实说还有错了?” 宋九昭温和的劝道:“这些话太子妃当着臣的面说便也罢了, 可若是传到太子殿下耳中,太子妃您怕是会引火上身。” 孟佼佼黛眉微挑:“怎么, 你心疼你家太子殿下了?不许我说上几句出出气?” 宋九昭瞧着孟佼佼淡漠的脸问道:“太子妃似乎很讨厌太子殿下?” 孟佼佼含笑柔声道:“他有多恨我,我就有多讨厌他。” 宋九昭微微怔住。 太子妃虚情假意迷惑众人的本事倒是一绝,竟把他也给蒙骗住了。 “宋先生的话就先说到这吧, 我还要为太子殿下煮面呢。”孟佼佼翩然转身, 衣袂带起一阵风, 扬起吹在宋九昭的脸上。 宋九昭吓得眼珠都瞪了出来。 太子妃还真要给太子殿下煮面吃!!他以为这只是太子妃脱离狼窟的说辞而已。 宋九昭心下忐忑,踱着步子又绕回了暖阁。 为了太子殿下的安危,他要背水一战。 那头的小厨房这时也骚乱了起来。 小厨房里, 锦绣捧着几个搜罗出来的锅碗瓢盆, 讷讷的道:“太子妃,奴婢就找出来这些,您看能用吗?” 孟佼佼垂眸看了眼:“应该都能用, 不缺什么了,你替我去看看有没有白面,若有的话再帮我打盆干净的水来。” 锦绣嘟囔道:“太子妃怎得又要亲自下厨?” 孟佼佼无奈道:“我话都放出去了,太子殿下也亲耳听到了,我当然要煮面给太子殿下吃了,可不能出尔反尔。” 放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覆水再难收。 她也想过让厨子煮了面去应付一下,可赵聿那人贼的很,她若是拿厨子的面去糊弄他,还不知道私下会怎么给她背后阴招。 锦绣撇撇嘴,端了个空盆去接水了。 孟佼佼撸起袖子挽好,清洗着尘封许久的锅碗,好生涮洗干净了。 万事俱备只欠一个巧手的厨子来帮她和面,揉面。 她煮面这活做得来可那些手艺活还是不太会做。 孟佼佼等了又等,只等来锦绣送来白面和清水,她催促了声:“锦绣,这厨子怎得还不来?” 锦绣也有些疑惑:“奴婢问过王尚宫的,她怕奴婢不熟悉路亲自去叫的呢。” 二人正嘀咕着,但见一个小宫女心急如焚的跑进小厨房禀道:“太子妃,小厨房的厨子昨日吃坏了肚子,怕是不能来了。” 蘅芜小筑多年没有人入住,小厨房的厨子也就那么一个常年待在这,谁能想到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会突然莅临这儿,现下他吃坏了肚子,如何能为主子做菜。 小宫女这话出口,二人面面相觑。 孟佼佼柔声道:“王尚宫她在何处?” 小宫女上接不接下气的喘道:“王尚宫带人去找另一个厨子来了,太子妃您许得等上一会儿。” “再过一会儿就到晚上了,这可等不急。”孟佼佼思忖了片刻,定下主意吩咐道:“你们两帮我再找两个会厨艺的宫人来帮手,这面我自己来揉。” 锦绣面露愁色:“太子妃,您揉的了么?” 孟佼佼轻拍了锦绣的肩,坚定的说道:“不行也得行。” 没一会儿锦绣和那小宫女脚步勤快的找来了两个宫女,说她们两人曾在司膳房做过活。 孟佼佼管她们曾经在哪高就,一个个分派了任务,挑选需要的食材,还有清扫炉灶。 一切准备就绪,孟佼佼这才真正进入主题,她取了些白面粉加水揉成面团,因是初次和面技艺生疏,她和的面不是面粉少了就是水少了。 半个时辰过去,孟佼佼勉强揉了一个稍微正常的面团,而这只是刚刚开始,她还要醒面抻面,最后拉成面条。 想到后面的一道道工序,孟佼佼百般后悔她冲动的举动。 孟佼佼揉完面,捏着酸痛的肩膀还得继续她的霸业。 不等面醒好,王尚宫匆忙带着另一位厨子走进小厨房:“太子妃,这是小厨房的周副厨前些天让他回家休息,奴婢替您叫他回来了。” 小厨房的周副厨跟在王尚宫身后,见到孟佼佼行礼道:“参见太子妃。” 孟佼佼心不在焉,一心记挂着揉好的面团,淡淡的应了声:“起来吧,没什么事。” 周副厨扬起头瞥见凌乱的台面,问身边的王尚宫:“王尚宫,这太子妃是要和面还是要毁了这小厨房?” 锦绣抿唇接话答道:“太子妃刚揉好面来不及打扫,不如周厨来帮帮太子妃。” 周副厨神色尴尬的道:“其实小厨房有拉好的细面,我现煮就成,太子妃您不必兴师动众的找这么些人来揉面的。” 孟佼佼听着周副厨的话,沾满白面粉的脸垮了下来,“有面?” 周副厨挠着头道:“有面,藏在右边橱柜的第三个格子里。” 孟佼佼人又傻了,可此时再怎么埋怨也没有用处了,她急迫的奔到橱柜按照周副厨的话顺利的找到细面。 有了这细面接下来的活,就容易多了,她没有假手让给周副厨,而是自己净了手,放了些水在大锅里煮,水滚之后放下一团团细面。 煮面的间隙她拿了个小碗,放了些辅料制成浓郁的酱汁,面出炉后捞出细面放在空碗中,淋上调好的酱汁再舀一勺煮面的面汤浇上去。 简简单单一碗冒着热气的清汤面就此出锅了,孟佼佼在面上撒了点葱花就端给锦绣:“你替我送去给殿下吧。” 锦绣端着清汤面,登时慌了神思:“太子妃,这怎好让奴婢送去呢?” 孟佼佼素手擦着额间沁出的薄汗,“你跑去替我送送怎么了?” 锦绣仿佛捧着什么刺手的荆棘似的,惶恐的央求王尚宫:“王尚宫,这个要不你替我去送了太子殿下。” 太子妃的吩咐实在太为难她了,她最怕的就是太子殿下了,哪怕只让她送个东西她都胆寒至极。 王尚宫顿了下,垂首道:“老奴年事已高,方才走了那么些路,怕是走不动了,锦绣姑娘还是自己去吧。” 不是她不愿意答允,而这这件事还是交给太子妃,由她亲自出面才是最好的结果。 孟佼佼见她们都像接烫手山芋的互相推诿,只得抄起一旁的红木雕花食盒,夺过锦绣手中的清汤面摆在食盒的承盘中:“行了,我自己去送。” 祸她闯的,就应该她去弥补。 孟佼佼提着红木雕花食盒来到暖阁,空下来的手叩了三下门。 “进来。”门背后浑厚的声音震了她一下。 孟佼佼进到暖阁,宋九昭如炬的目光便落在她手中的食盒上,他凑到赵聿耳畔,低语道:“殿下,太子妃这碗清汤面,你能不吃就不吃,臣怕太子妃放了不该放的东西。” 分别时,太子妃那凶恶的眼神他记忆犹新,这碗清汤面不是下了毒的,那就是放了其他不该放的东西。 太子殿下要吃了这碗清汤面,轻责腹泻不止重则卧床不起,他光是想想头皮就发麻。 赵聿瞥了眼孟佼佼手中提着的食盒,从容道:“未必会难吃。” 他喝过孟佼佼炖的参汤,这清汤面味道应当差不了多少。 宋九昭仰天扶额,哀叹太子殿下命运的悲舛。 孟佼佼不知两个男人各异的心思,她将食盒放在桌案上,打开食盒拿出那碗清汤面。 清清淡淡的清汤面映入两个男人眼中,没有一丝的杂物。 宋九昭赞叹道:“没想到太子妃的厨艺这般高超,这明明只是一碗普通的清汤面,竟勾起了臣的胃口。” 孟佼佼最受不了夸赞,听到宋九昭的话有些飘飘然:“宋先生若想吃,改日我多做些给你尝尝。” 宋九昭忙不迭正要应了,却见赵聿面色沉了下来。 他低头瑟缩的退到隐蔽的地方。 赵聿把清汤面端到面前,审视了一番,“成色不错。” 孟佼佼忿忿咬牙,心道狗男人吃个东西还当选美来看,不吃就不吃,要吃就赶紧吃了,别浪费她辛苦成果。 赵聿看了半天,还没有动筷的意思。 孟佼佼失了耐心,心头烧着一团怒火,福身道:“我先告退了,殿下慢用。” 于是暖阁又剩下了两个大男人。 宋九昭看着迟迟不动筷的赵聿,也心急了:“殿下,您不饿的话,不用强撑着吃的。” 赵聿执起碗边的竹筷,夹起一筷子送进嘴里。 宋九昭好奇的问道:“太子妃做的这碗清汤面味道如何?” 赵聿嚼着劲道的面,心柔软了下来,一口气把碗里的清汤面吃了个精光。 宋九昭咋舌瞠目的看着干干净净的空碗,“殿下,这真的很好吃?” 赵聿淡淡应了声:“嗯。” 她的讨好,他很受用。 自孟佼佼送了那碗清汤面后,赵聿就没再念叨骚扰过她,她不禁感叹清汤面的威力。 可惜好日子没过几天,孟佼佼就又遇上了麻烦。 月中,平阳王府为满月的小郡主做满月礼,宴请了众多宾客,孟佼佼也在其中,还得随赵聿一同去。 孟佼佼不太爽快,毕竟她只想离赵聿要多远有多远,可平阳王妃是她的闺中密友,她不得不去恭贺。 这平阳王算是朝中最奇葩的一位王爷了。 为何要说他奇葩,还得从他父亲永明帝说起。 永明帝膝下子嗣单薄,一生只诞育了五个皇子,平阳王行老五,是幺子亦是永明帝老来得的儿子。 老来得子意义重大,永明帝自然而然的宠溺这个幺子,打小纵着他,哪怕永明帝驾崩,还有永和帝这位大哥宠着他。 平阳王娶亲有些晚,晚到旁人传言他有龙阳之好,他才不负众望的娶了一位娇妻。 他是三十而立之年娶亲的,娶得还是比他小上十五岁的楚国公家的女儿楚茵。 娶了楚茵后大家都以为平阳王会按部就班,紧随他兄长的脚步纳妾填房,但平阳王与永明帝一样,是个痴情种,认定了一个人就非她不可,且他行事果决比他父亲还要强硬。 平阳王爱极了楚茵,偏偏不肯纳妾,与楚茵恩爱的生下了两子,今日要办满月宴的这位郡主,是他们夫妻俩期盼已久的女孩。 他们二人的婚事也作为京城的一桩美谈广为流传,坊间常评价平阳王奇葩,也是说他不贪图美色,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要说他最奇葩的地方,还是那条万年不变的规矩,‘宴客不宴双客’。 这次满月宴理应只有赵聿一人前去,只是这回,两人代表的是不同的世家,赵聿代表的是皇室中人,而孟佼佼代表的是孟国公府。 坐在马车里,孟佼佼神游在外,不明白平阳王此举的用意,非要他们两个同床异梦的夫妻去参加满月宴作甚。 孟佼佼想的太入神,瞌睡也随之袭来,她乏累的打了个哈欠,靠在窗旁闭着眼小憩。 抵达平阳王府时天色渐晚,孟佼佼正好醒来。 张灯结彩的王府门前,门庭若市。 身着华服的贵人皇胄备了厚礼,一个个有序的进了平阳王府大门。 这厢孟佼佼刚踏下马车,远远就听见一道恶心至极的声音。 “呦,这不是太子妃吗?不好好待在东宫养胎,怎么来这平阳王府了?”孟穆玩世不恭的晃荡到孟佼佼眼前,说着令她厌憎作呕的话。 第59章 太子妃她中毒了 孟佼佼看到孟穆就反胃, 且听他死鸭子般沙哑的嗓音更觉腻烦。 她表情冷漠的回道:“堂兄怎么也来平阳王府了?” 今个儿代表孟国公府贺礼的人是她又不是他,孟穆来凑什么热闹。 孟穆轻蔑的挑眉,不屑道:“我受王爷之请还有他派人送的请帖, 你说我为何也来这?” 孟佼佼随口接话道:“原是这样,我还以为照平阳王的规矩, 只有我一人能来呢?” 孟穆有些莫名其妙的看她:“你不是随太子殿下来的?” 嫁出去的女儿就随夫婿与娘家无关了, 所以孟佼佼不会是替孟国公府来的。 孟佼佼懒洋洋的应道:“我当然是随太子殿下来的, 不过我也收到了王爷送的请帖,我替的可是孟国公府。” 她跟着赵聿日子久了, 脾气也学了他十成十, 那气人的语气她自己听了都想扇自己几巴掌。 孟穆冷嗤道:“这绝无可能!平阳王的规矩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即便他不晓得,孟佼佼应清楚的很。 平阳王妃可是孟佼佼自幼相伴长大的好姊妹,当年二人成婚孟佼佼还破了平阳王的先例吃了一杯喜酒。 孟佼佼歪头道:“如此说来平阳王也宴请了堂兄吗?我竟然不知道, 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或者说你我之间哪个人拿了假的请帖?” 孟穆怒目瞪向孟佼佼, 被激怒的他掏出怀中的请帖,甩在她眼前:“你看仔细了,我这请帖怎会是假的!” 他冲动犯二的举措逗乐了孟佼佼。 她的这位堂兄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躁易怒呀。 孟佼佼弯身拾起地上的请帖, 随意瞄了一眼, 笑意愈发深了。 上头誊写的名字确实是孟穆, 只是这滕名所用的金箔并非平阳王府专用的金箔。 前些天赵聿差人送她平阳王的请帖时,她看的真真的,请贴上的金箔镶的是散碎的金箔, 而不是这样平整光滑的。 孟佼佼折好请帖, 还给暴怒中的孟穆,“堂兄,真真假假我也看不清, 不如待会进去看到王爷,我去问问。” 孟穆适才嚣张的气焰慢慢消退,他心虚的收好请帖,“这事儿不用劳烦王爷,小郡主的满月宴,无该为这些琐事让王爷烦扰。” 这话暗示了请帖的来历不明,孟佼佼也懒得揭露他,漠然道:“罢了,堂兄既来了,我们便一道进去吧。” 孟佼佼言罢已经转过身准备走进王府内堂了。 然而又来了个拦路虎,拦住她的去路。 才解决完一个孟穆,另一个赵衡不识时务的跑了出来。 赵衡找准时机站到她面前,佯装陡然偶遇的惊讶状:“太子妃你也在这?怎不见太子殿下?” 孟佼佼听完脸色有些古怪。 她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赵聿他人还真不见了。 他们两明明坐的是同一辆马车,她还是后走出来的,而且也没看见赵聿进去啊。 赵衡眼神紧锁着孟佼佼,看出她的魂不守舍:“太子殿下这是让太子妃独自前来赴宴?” 孟佼佼浅笑道:“殿下已经进去见王爷了,我和堂兄叙叙旧这就进去。” 赵衡盯着她的眸光微黯,“太子殿下不是就在太子妃身后么?” “你说什么?”孟佼佼笑容僵硬的浮在脸上,转过头男人绣着云纹的绛色长袍贴在她的俏鼻。 男人的胸膛微微起伏,他用长臂搂住她的腰肢带到他怀中,“孤来迟了。” 赵衡扯唇冷笑:“我还以为咱们的太子殿下抛下可怜的太子妃,让她一个人来赴宴呢。”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再何况曾是情敌的兄弟俩。 赵衡出现后,四周充溢着一股无形的硝烟。 孟佼佼嗅出了两人之间的修罗场,她扯着赵聿的衣袂,低低的道:“不要久留。” 赵聿仿若未闻,稍稍推开孟佼佼,“二哥也收到五皇叔的宴请?” 赵衡道了声:“那是自然,若没有五皇叔的请帖,我们哪敢来平阳王府?” 兄弟俩像是两头凶猛强悍雄狮决斗,二人眼中流露出的锋芒,皆是想要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 孟佼佼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他们两应该不会当街打起来吧。 两位皇子堵在平阳王府的正门前,吸引到了过路百姓以及前来吃宴席的宾客的注意力。 众人纷纷簇拥,围观的百姓越挤越多,他们热络的谈论着两位皇子为何会当街争执。 外面的骚乱被守门的小厮瞧见,他焦急的迈着步子跑去内堂如实将王府门外的事禀告正在宴客的平阳王。 平阳王听了小厮的话,脸色骤然变得阴沉,他赶紧步出内堂,行色匆忙的来到王府大门口。 赵聿赵衡两兄弟还在对峙周旋,宛若在战场厮杀的士兵。 平阳王见状赔笑,打着圆场:“瞧我王府这小厮,做差事一点也不上心,怠慢了你们,快进来吧。” 他招呼着请他们进去。 赵衡忿然甩袖,疾步踏进平阳王府。 赵聿淡觑着他的背影,沉声道:“还真沉不住气呢。” * 孟佼佼几人涌进平阳王府内院。 王府为贺小郡主满月礼,到处铺叠了喜庆的红绸,庭院顿时一片火红。 孟佼佼心忖这铺张的阵仗恍若小郡主即日要出嫁,小小的腹诽了一会儿,她跨过门槛走进正厅。 大厅内众位命妇围绕在一位怀抱婴孩的少妇身边。 “小郡主是个美人坯子呢,看这玲珑小嘴生的多好。” “你瞧小郡主这双眼睛,肯定是随了王妃,又圆又大。”命妇们一个接一个的夸着满月尚在襁褓中的婴孩。 平阳王妃楚茵抱着孩子胳膊稍抬,尽量让命妇们看清小郡主的模样。 她嫣然一笑,柔声软语道:“各位夫人谬赞了,小郡主还没长开呢,那就看得出多美了。” 这一群命妇闻言一起笑了。 楚茵扭头间,看到了孟佼佼的身影,她忙便撇下身边围绕的宾客抱着襁褓中的婴孩走到她面前。 “佼佼!我总算见到你了!可想死我了。”楚茵笑如灿莲说道。 孟佼佼福身笑道:“阿茵姐姐,好久不见。” 楚茵眯着眼佯装嗔怒的道:“你这丫头,知道好久不见怎得都不来王府看我呢?” 孟佼佼眉眼含笑,目光交于她怀中的襁褓,“茵姐姐就别埋怨我了,今天小郡主是寿星,咱们不能怠慢了小郡主。” 小郡主挥舞着小手,小嘴呜呜的吐着泡泡,似乎很赞同孟佼佼说的话。 楚茵低头望着怀中的婴孩,勾唇笑道:“这孩子鬼精的很,看来她是知道你是她姨娘。” “佼佼,你来抱抱她吧。”楚茵蓦然提议道。 孟佼佼万分紧张:“我笨手笨脚的,抱了小郡主要是摔了怎么办……” 楚茵不容她婉拒,硬把襁褓塞到她臂弯:“没事的,你快抱抱她。” 孟佼佼轻柔的接过襁褓,活了两世她都鲜少有机会抱这样娇嫩的婴孩。 心下惶惶的抱住襁褓,孟佼佼打量起襁褓里的小郡主。 小郡主生的白白嫩嫩,出生时皱起的小脸现在已经舒展开来,眉眼间依稀看出几分父母的影子。 孟佼佼满脸的温柔,轻轻的逗弄她。 小郡主躺在陌生人的怀里,闻到了不属于亲娘的味道,只一味的蠕动自己的小身子,哼哼唧唧的表示不满。 蠕动着身子未果,小郡主张开小嘴哇的一声啼哭了。 “阿茵姐姐这……”孟佼佼一时手足无措了起来,奶娃娃哭的撕心裂肺,倒叫她无从下手。 楚茵浅浅的叹了声:“这孩子还是怕生呢。” 孟佼佼连忙将怀中的奶娃交还给楚茵。 楚茵抱着她颠了颠,小郡主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环视了内厅,素手拉着孟佼佼,“佼佼,你随我来。” 楚茵拉着孟佼佼到了一间空下来的厢房,安顿她坐下,还为她备了茶。 “佼佼,我生的小郡主可是我第三个孩子了,佼佼你肚子里揣的这个也才是你第一个孩子,你可得抓紧了。”楚茵轻轻晃着怀中的奶娃娃,敦敦教诲眼前的孟佼佼。 孟佼佼呷了口茶,面上的笑意挂不住了,“孩子这事儿急不得,要顺其自然。” 楚茵朱唇轻抿,颔首道:“也是,你这第一个孩子还没出生,我说这话是急了些。” 孟佼佼握紧手中的茶盏,问道:“茵姐姐,我记得王爷有个规矩,宴客不宴双客,这回怎么也叫了我来?” 若那封请帖是楚茵寄给她的,这一切就说得通了,可请帖上缀的名字是平阳王,依着平阳王的性子不应该会再请她来。 楚茵轻一面哄着小郡主,一面回道:“王爷也真是的,我都嘱咐他把你们二人的请帖分开,他愣是不肯听我的这话,只送了一封,怪不得你问我这话。” 平阳王宴请了赵聿,而楚茵请了孟佼佼,夫妻俩请的宾客是分开的。 孟佼佼点了点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不多时楚茵哄睡了小郡主,她慢慢把孩子放进摇篮。 小郡主蠕着嘴呼呼大睡,完全没感觉到小身子离开了母亲温暖的怀抱,一沾床她就扭动着小身子,酣甜的沉睡。 楚茵盖好小郡主的小杯子,缓缓移步坐回原位。 孟佼佼细语道:“茵姐姐照顾小郡主辛苦了。” 楚茵盈盈道:“小郡主比起我其他两个孩子乖得很,另两个男娃成天闹腾皮实的紧。” 孟佼佼清眸弯成月牙,“可是茵姐姐苦中有甜不是吗?” “王爷待我是极好的,生这几个孩子没让我吃过苦头。”楚茵含羞的笑了笑,忽而她道:“方才见你与太子殿下那副浓情蜜意的样儿,想来你也与我一样吧。” 之前听闻两人的婚事既定没出一个月就大办了婚事,可惜那时她身怀六甲,她没能随平阳王去恭贺,如今见孟佼佼安好她也放心了。 孟佼佼敛去笑意,宛然冷淡道:“茵姐姐,其实我与太子殿下……” “呜呜呜……”小郡主嘤嘤的哼唧声,盖住了孟佼佼本要说的话。 楚茵起身抱起摇篮中的小郡主,探看了一番,柔声问道:“呀,团宝儿是饿了吗?” 小郡主‘嗯嗯’了两声,在楚茵怀里拱来拱去。 楚茵伸手撩开衣襟,褪去外衫,当着孟佼佼的面就要给小郡主喂食。 自小郡主出生,王府就没招过奶娘,都是楚茵这个当娘的亲自喂养的。 孟佼佼瞥见衣衫半褪的楚茵,垂眸掩住脸,羞赧的道:“茵姐姐,我出去了,你就照顾小郡主吧。” 楚茵心记挂小郡主,没有听清,再回首时孟佼佼的人影没了。 孟佼佼走出屋子,拂来一阵凉风。 她仰头望天上的皓月,漫步走在青石板路上。 她这会儿形单影只的走在王府内庭,心里总有些发毛,她不由加快了脚步准备回到内堂厅室。 “佼佼。” 背后突兀的传来阴森的男声,孟佼佼吓得一哆嗦。 她加快了步伐,可身后的男人脚步更快,他三步并一步冲到孟佼佼面前,攥住她的皓腕。 孟佼佼吃痛的抽回手,抬眼时她瞧清了男人的脸,“二殿下?” 赵衡应道:“是我。” 孟佼佼挥开他的碍事的手,保持两人的距离:“二殿下有什么事吗?” 赵衡往袖中款款拿出一件物什,“佼佼,这个你拿好。” 孟佼佼目光鄙夷的看了下赵衡递给她的东西,“这是什么?” 赵衡掌心放了一包由白纸包好的小纸包,小纸包里好像藏着什么粉末状的东西。 如果是粉末,那这个东西要么是毒,不然就是别的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 赵衡淡然的道:“这样东西能保你性命的东西。” 孟佼佼没有接的意思,她向后走了几步推开两人的距离,“二殿下这是什么意思?要我帮你害人?” 上来就送她不知名的纸包,还说能保她性命,这样的行为太匪夷所思了,她只能归结为赵衡想要借她的手毒害某人,。 赵衡深情的说道:“佼佼,我是不会害你的。” 孟佼佼才不会信赵衡的鬼话,她甩头便走。 赵衡望着孟佼佼离去的背影,直至她的身影离开他的视线,他收好那小纸包藏到怀里。 “孟佼佼,看来,我也没必要再留你这条命了” * 热闹的大厅众人欢聚一堂,她们谈天说地有说有笑的。 平阳王看宾客来齐了,便道:“吩咐宴开吧。” 作为主人的平阳王发了话,不久小郡主的满月宴宴开,须臾歌舞升平,靡靡之音萦绕厅内。 侍婢们呈上佳肴华筵,众人逐一坐在席间,满脸堆笑恭贺说着吉利的话。 宴上男女分开而坐,男眷坐左侧,女眷着坐右侧,这样避免了不必要的尴尬。 孟佼佼饿得慌,一入座便没有顾忌旁边的命妇,把桌上的菜吃了一大半,吃的肚子圆滚她饕足的摸了摸肚子。 锦绣盯着她圆滚的肚皮,担忧的道:“太子妃,您这撑得慌不?” 孟佼佼咂了咂嘴,有些意犹未尽:“不撑,我觉得我还能再吃些。” 她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午饭也没有好好吃,空了个肚子来宴会,可不得多吃些。 不过她吃的好像有点口干舌燥。 孟佼佼感觉非常渴,她望了一圈桌案,看到一盏玉石酒壶以为是不太浓烈的清酒,当即拿起斟了杯酒,准备解解渴。 烈酒入喉,苦涩而又灼热。 一口咽下她感到喉咙烧得滚烫。 锦绣吓了一跳,夺过她手中的酒杯,“太子妃!你怀着身孕怎么能喝酒呢?” 酒的后劲太大,不胜酒力的孟佼佼喝了一口身上就起了燥火。 “锦绣我好热啊,头也好疼……”孟佼佼的小脸满脸通红,耳根红的更是异样。 锦绣见她酡红的玉容,大惊失色,她半扶起昏沉恍惚的孟佼佼,大声叫道:“太子殿下!” 邻桌的赵聿循声望去,见喝醉了的小馋猫软绵绵的贴在锦绣的身上。 赵聿起身离开席位,上前探了探孟佼佼的额间。 平阳王与楚茵也焦急的走到他们身边。 楚茵问道:“佼佼如何了?” 赵聿扶住孟佼佼,低声道:“太子妃只是喝醉了,没什么大碍,你带她去偏房歇息。” 楚茵松了口气,“佼佼也真是的,怀着身孕还要喝酒,这不是不要命了吗?” 孟佼佼脑袋嗡嗡的头疼欲裂,她使劲揉着眉心,痛苦的叫唤:“好痛……” 她的喉咙像火烧一样,嘴里还有腥甜的味道,如何也压不下去。 孟佼佼疯魔似的站起摇摇欲坠的身子,她手支撑着桌案,一把抢过桌上的酒壶,扔掉瓷盖大口大口的喝着酒壶里的烈酒。 烧烫的烈酒划过喉头,麻痹了她喉咙的痛楚。 “不够……不够……” 她小嘴嘟囔着,迷离的神态看呆了众人。 孟佼佼难受极了,身体里像有什么东西在她体内乱窜。 痛不欲生的伏在案上,孟佼佼嘴里痛吟着:“好疼……” 锦绣抱住她,呜咽的哭道:“太子妃,您怎么了……” 孟佼佼忽然没了动静。 锦绣以为她喝醉了酒昏睡了过去,心刚平复一地刺目的血又将她的心悬了起来。 孟佼佼吐了一地的血,那些还源源不断的从她口中溢出。 锦绣六神无主的呆望着孟佼佼,那满地的鲜血也让厅内的所有人吓个半死。 赵聿面色一沉,拉开锦绣抱住孟佼佼,朝平阳王道:“五皇叔,太子妃孤先带走了。” 孟佼佼小脸埋在赵聿的怀中,依旧不住的吐血,那鲜血浸湿他绛色的华袍,殷红的鲜血像妖冶的曼陀罗花与赵聿的华袍融为一体。 平阳王脸色煞白,“你快带太子妃去偏房安置。” 等他们走后,平阳王变了脸色,冷眼看着厅内神色各异的宾客。 楚茵挽住他的臂弯,柔声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好好的满月宴,为何会变成这样。 平阳王压低了声道:“你去偏房帮着太子殿下,这儿全交给我。” 楚茵轻咬绛唇,沉了沉心应声转去偏房。 * 入夜,孟国公府。 孟荀孤身坐于凉亭,风炉煮着茶,石案上还零散的摆了几本书。 清风徐徐过境,吹拂起凉亭后柳树垂曳的柳丝,柳条随风盘旋舞动,晃出长长的树影。 孟荀静坐了片刻,看时辰到了,对着无人的凉亭开口道:“阁下不必再躲了,下来现身陪我喝盏茶吧。” 温润冷冽的声音划破如墨的夜空。 段子砚飞身跳下房檐,以剑撑地手握剑柄,他道:“没想到孟七公子武力这般高深,能察觉到我的存在。” 孟荀添了杯茶,放在面前的空位:“阁下说笑了,孟某善文不善武,哪会什么武功?” 段子砚凝眸,低声道:“可我看,孟公子不像是不会武的人。”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暗卫,一直以来隐于暗处研学的武艺也是,不会轻易让人识破。 孟荀一眼就能感觉他的存在,他的武功必定在他之上。 段子砚长剑一挥,银色的剑光刺破暗夜,在空中亮出一道刺目的耀光。 瞬息之间,他手中的长剑瞬间横在了孟荀的脖间,“孟公子,说话可得小心。” 孟荀不慌不忙,淡笑道:“阁下想要杀我?” 段子砚一怔,冷然的回道:“杀了孟公子,对我没有好处。” 孟荀暗暗笑言:“可对你家主子而言,铲除了一个祸害,这不是好处又是什么?” 段子砚一只手稳如泰山的握着长剑,稍许用力锋利的剑身划过孟荀的脖颈印出血痕。 他瞳孔微缩,立马收起长剑,愧疚的道:“抱歉,我一时失手。” 孟荀捂住渗血的伤口,“阁下也是听命于人,孟某不会计较。” 段子砚将剑藏入鞘中,沉声道:“终归是我鲁莽行事,孟公子要打要罚,我任凭处置。” 孟荀潦草的擦了擦颈上的血,扔下脏污的帕子,提着茶壶添了两杯茶,低声笑道:“辛苦你这几天彻夜盯着我了,你是太子殿下派来的?” 段子砚冷着脸道:“孟公子是如何知道的?” 孟荀自顾自品着香茗,轻声道:“孟某也要问问阁下,阁下闹这么大动静是为了什么?我孟某似乎从未犯过错。” 段子砚攥紧拳头,神色有愠。 “公子,公子不好了!”小厮莽莽撞撞的跌进凉亭,身子软在地上,“平阳王府出事了。” 孟荀掷下手中的茶盏,眉宇蹙起:“发生了什么事?” 小厮半靠石阶吁吁喘息了半天,才完整的把话说完:“平阳王府来人传信,说太子妃她中毒了。” 第60章 她可能真的要去见阎王了…… 平阳王为爱女精心准备的满月宴, 没能顺利举行反而惹了大麻烦。 太子妃在小郡主的满月宴上中毒,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平阳王第一时间封锁住整个王府,命一干仆从小厮守住宴厅, 不让任何人出去。 小厮恪尽职守的守着宴厅,平阳王安顿好所有宾客大步走到厅门, 打算去偏房看看太子妃的情况。 “五皇叔, 我同你一道去。”赵衡立在他身后叫住他。 平阳王转头, 愣了片刻:“你去有何用?” 赵衡振振有词的云云:“姑且是我弟妹,我去瞧瞧不过分吧, 五皇叔连这也管?” 平阳王眉眼一沉。 他却是忘了, 赵衡曾与太子妃定下过婚约,只是如今二人既无瓜葛,赵衡道他也要去看望太子妃, 怕是还未对太子妃忘情。 平阳王面色凝重,幽幽道:“你若去了, 跟我在后头不要出声。”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端,他只能这样做,一碗水难以端平, 何况他向来依顺两个侄子。 赵衡轻声应下了。 “五皇叔放心, 我不会闹事的。” 叔侄二人前后脚进的偏房, 隔着锦纱帐浓重的血腥味随风飘到门扉。 平阳王眉头紧皱,拂手挥开纱帐走到床榻边。 孟佼佼正躺在床榻上痛的死去活来,青丝凌乱的铺陈在软枕上, 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打湿了她整张玉容。 她嘴角溢出来的血滴落在床榻上, 染红了身下的被褥。 孟佼佼的意识浮浮沉沉,时有时无,她只觉得自己身上一阵燥热一阵冰冷, 两种感觉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五内俱裂的痛楚。 这种剧痛几乎将她的神智撕扯成两半。 而她残存的意识告诉她,她可能真的要去见阎王了。 涣散的意识渐渐剥离身躯,孟佼佼终于支撑不住如此强烈的痛楚,头一歪晕了过去。 正守在榻边的锦绣察觉到孟佼佼的昏厥,胆战心惊的晃着她:“太子妃……” 众人的心齐齐的提了起来。 楚茵陪坐在锦绣身边,她移开锦绣的手,站起身探孟佼佼的鼻息。 幸好,还有呼吸,人还没去。 闻讯赶来的宋九昭姗姗来迟,进屋第一眼就是孟佼佼狼狈的样子。 宋九昭不及多言,跨步小跑到床榻边,顺手拿了块帕子拉过孟佼佼的皓腕,沉下心把脉。 把完脉宋九昭神色恍然:“太子妃今日吃了什么东西,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请据实告诉微臣。” 楚茵隐隐不安的问道:“宋大人,太子妃到底如何了?” 看宋九昭的脸色不妙,她猜想孟佼佼中的毒肯定非常严重,恐怕危及性命。 真到了那个地步,那她纵有九条命也抵不了。 宋九昭沉重的站起身:“太子妃身中的这毒易解,臣开副药便好,只是当务之急臣得先知道,太子妃是如何中的这毒。” 太子妃中的毒算是轻的,昏厥也正常的,只不过得饱受几天剧毒带来的痛楚,这毒伤不了性命,但却要痛个三五天。 下毒之人应该并非想要取了太子妃的命,而是想要凌虐太子妃让她痛苦不堪,其心肠实在歹毒。 楚茵着急的问道:“锦绣,你一直在太子妃身边,你快说今日她见了什么人,吃了什么?” 锦绣颤抖着身子,恍惚道:“太子妃今日所见的人除了奴婢,就只有太子殿下还有在宴厅的那些人了,至于吃了什么,今个儿太子妃宴上吃了许多……” 宋九昭沉思道:“王爷带我去偏厅吧,我去查看下饭菜有没有毒。” “我也去。”楚茵苍白的小脸尚未缓过来,她关心则乱只想知道是谁那么大胆子,竟在平阳王府下毒害人。 宋九昭淡瞥身旁沉默的赵聿,“殿下随臣一起去吧。” 赵聿不作声,觑了眼榻上呜咽痛吟的孟佼佼,“走吧。” 几人再回到宴厅,宾客们嘈杂的谈论着方才所见。 宋九昭取了银针在孟佼佼的位上验毒,她用过的碗筷,喝过的酒,乃至她做过的凳子毫无遗漏的验了一番。 须臾之后,宋九昭凝眉收起银针:“饭菜没有毒,这酒也没有毒。” “饭菜没有毒?那是从何而来的?”楚茵扬声问道。 平阳王摁住她的肩,轻轻摇头:“别急,让宋大人再看看也不迟。” 宋九昭再探了探其他几桌的饭菜,银针同样没有发黑的迹象,“奇怪了,这饭菜和酒一样都没有毒,那太子妃中的毒从何而来。” 他抬头看向赵聿,却见他心思飘忽,深邃的眸子无半点波澜。 宋九昭唤道:“太子殿下……” 赵聿回过神,冷冰冰道:“什么事?” 宋九昭脸沉了下来:“您还记得太子妃见过什么人吗?” 赵聿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在赵衡孟穆,他们的身上,“你们二人有什么话说?” 孟穆早前出言不逊被孟国公狠狠教训过一顿,现下见了赵聿自是犹如老鼠见了猫,不敢造次半分。 他低头极力撇清自己的嫌疑:“太子妃乃是臣的堂妹,臣如何会对自己的堂妹下狠手。” 楚茵听得孟穆的话,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笑话,嗤声嘲讽:“孟公子说的真轻巧,不会对自己的堂妹下狠手?依我看,太子妃今日中毒就是你害的!” 孟穆吓得神色惊变,“王妃这话说的,我哪会做这样龌龊的事……” 楚茵毫不留情的啐了口:“你的胡话我听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早想杀了佼佼。” 赵聿平静的眉宇掀起了涟漪,微微蹙眉他问:“孟穆,你想杀太子妃?” 孟穆惊愕地瘫坐到凳上,“没有,我没有……” 赵衡走过孟穆,不轻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孟公子,你还是说实话吧。” 孟穆全身绷紧,腿也软了。 宴厅的客人饶有兴致的看着热闹,他们等待着孟穆说出实情。 被那么多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一向自诩不怕鬼神的孟穆,颓然的垂首:“我说不出口。” 楚茵脸阴沉下来,扬手就狠狠甩给孟穆一个巴掌,清脆的巴掌声威慑住厅内的所有人。 孟穆不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眸,“平阳王妃,你……” ‘啪啪’再是两巴掌。 楚茵紧咬了牙关,又扬起手想要掌掴他。 平阳王踱步凑到她身边,拽住她的手:“够了不要胡闹了,太子妃还命悬一线,孟穆也没有承认他的罪状,你这样成何体统平白叫人看了笑话?” 脾气素来的温和的平阳王此时也暴怒了。 楚茵敛去张牙舞爪的锋芒,躲到平阳王身后。 宴厅这查不到一丁点线索孟穆虽有嫌疑但没有亲口承认,几人只得失望而归。 还是把太子妃救醒了再说。 众人回到偏房,只见一个陌生的人影站在孟佼佼的榻前。 楚茵心一急,冲过去道:“你是谁?” 孟荀垂眸,冷冷道:“我是她兄长。” 这时榻上的孟佼佼忽然扑扇羽睫,撑起厚重的眼皮。 她悄然睁开眼,余下力气她撑坐起身。 “你们挤在这做什么?”突然醒来的孟佼佼,弄不清楚状况。 锦绣拧好浸了水的帕子,坐到床沿扶住她,柔柔的替她擦去脸上的血污,“不碍事了,太子妃您醒了就好。” 孟佼佼虚弱的靠在锦绣肩膀,生生又呕出一口血来。 宋九昭暗叫不好,往药箱拿出瓷瓶,倒出里面一颗朱红的药丸,塞进孟佼佼的嘴里。 孟佼佼含下那苦中带甜的药,顺下气一瞬又失了意识。 宋九昭叹声道:“太子妃的命是保住了,只可惜往后她得痛上一阵。” 楚茵拧了拧眉,担忧的道:“那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 宋九昭瞥了眼赵聿的脸色,见他不露声色便道:“小皇孙没有保住。” 这也说明,他们的计划失败了。 楚茵丧气的垂头,眼眶滑下一颗颗豆大的泪珠,“都是我害的,若她不来,也不会这样……” 平阳王挽住泣不成声的娇妻,安抚了一阵,又道:“宋大人,太子妃现在没有性命之忧了吧?” 宋九昭应了一声:“太子妃安好,接下来几天按时服药就好。” 众人放下心,平阳王念时辰不早,忙吩咐小厮去将宴厅内的宾客尽数送回府去。 除平阳王夫妻两要去清理残局,偏房内这会儿只剩下六人。 屋内一片寂静。 宋九昭开口道:“太子妃明早才会醒了,诸位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这儿交给臣就行了。” 众人鸦雀无声,一个回应他的人都没有。 宋九昭复又说了遍:”诸位快些回去吧。” 依旧没有人应他。 宋九昭说不动他们离开,只能硬着头皮道:“诸位都要守着太子妃醒来?” 太子殿下他是知道的,太子妃是他的嫡妻他不能抛下不管,可另几位又是什么心境。 孟荀淡淡道了句:“我等佼佼醒来。” 其他人还是沉默,宋九昭只得闷声坐在软榻上闭眸小憩。 他们要瞎折腾随他们去。 黑夜转到白天,满月宴惊现的这场变故把前来赴宴的宾客吓得不轻。 他们被平阳王放回去后就大肆的传言发生的事,太子妃身中剧毒这件事如过江之鲫不胫而走。 坊间百姓知晓这件事,有好事者断章取义,说孟国公府内乱不休,孟公子背负人命,亲手杀了太子妃,太子妃横尸在平阳王府。 折腾了一夜,孟佼佼服下宋九昭的药还没有醒。 锦绣没敢合眼,愣是守到了天明,而同样待在偏房等待的还有昨夜没有离去的几人。 第61章 我孟佼佼命硬 宋九昭在软榻上将就了一夜, 醒来刚睁眼就看到一张鬼魅般恐怖的脸, 那张脸与他的脸贴的极近,宋九昭吓得滚落到地上。 “醒了就快起来去看看太子妃。”楚茵低头看他, 阴恻恻的唤道。 宋九昭扶着摔疼的腰,踉跄着走到床榻边, 掀开帘子觑了眼榻上女子的面容。 楚茵揉着帕子, 殷切的问道:“如何了?” 宋九昭放回帘子, 低声道:“太子妃没有大碍了,她这几日再服几贴药, 吐出腹内淤血就好了。” 楚茵诘问道:“宋先生, 我要给太子妃备哪些滋补的汤药?” “滋补的汤药?”宋九昭听这话起了疑,“太子妃不需要什么滋补的汤药。” 楚茵奇怪道:“太子妃小产又中了毒,不该喝滋补的汤药吗?” 宋九昭迟疑了一会儿, 淡然的解释道:“太子妃近几日喝不得滋补的药,王妃还是别白费心思了。” 楚茵轻蹙黛眉, “那她何时能醒来?” 等她问完这句话,榻上的人悠悠转醒,孟佼佼约莫不太舒服, 翻来覆去滚了下身子, 这一滚不要紧把她自个儿给叫醒了。 “这不就醒来了?”宋九昭促狭笑道。 孟佼佼一下子苏醒, 脑袋仍处于混沌状态,睁开惺忪的眼她看到了楚茵的脸,再眨眨眼又是好几个人的脸进了她的眼。 她睡个觉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离孟佼佼最近的楚茵, 托住她的后脑扶她靠坐软枕, “佼佼,你总算醒了!” 孟佼佼朱唇微启,嘶哑的出声:“我这是怎么了?” 她仿佛失忆了, 记不清昨夜发生的事,她只模糊的记得喝了很多酒,自己灌得烂醉,喝完酒似乎还吐了一大堆。 楚茵被她这么一问,泪涌了出来,她抱住孟佼佼痛哭流涕:“佼佼呀,是我害了你……” 孟佼佼甚是费解迷蒙的望着她:“茵姐姐,你哭丧呢?” 她好好的躺在这,只不过宿醉了一下,怎么就弄得像生死离别似的。 楚茵破涕为笑,拿方才揉烂的帕子轻拭泪痕,“你呀你,被人下了毒差点命都没了,还跟个傻子似的和我说玩笑话。” 孟佼佼一脸惊讶的看她:“我中毒了?” 她什么时候中的毒? 为何她这个当事人不知道? 她难道又穿越了不成? 三连自问,问的孟佼佼自己懵了,她捂着发疼肿痛的喉咙,哑声道:“我怎么中的毒?” 这剧本里也没她中毒的桥段嘛。 楚茵抹干净如掉线滚落的泪珠,双手虔诚的握住她的尤是冰冷的手:“佼佼你放心,我们会找到下毒之人,为你出一口恶气的。” 孟佼佼更懵了,双眼惘然的望向楚茵身后的那群人。 赵聿待在这也就罢了,赵衡与孟荀两人是怎么回事?还有她那爱作死的堂兄竟也在。 孟荀即见她清醒,担了一个昼夜的心平稳沉下,“佼佼你醒了便好……” 赵衡随声附和:“太子妃真是吓到我们了,我们险些以为你要命丧这平阳王府了呢,倒也不知是谁害得太子妃。” 赵聿如寒潭幽深的眼眸微冷,“二哥以为这幕后凶手会是谁?” 宋九昭敛眉察觉眼前的局面不妥,立刻上前劝道:“诸位贵人守了一晚上,想必也累了,大家还是先去歇着吧,太子妃才醒过来还是让她多缓缓,等好些了诸位再来探望也不迟。” 好说歹说宋九昭才将孟荀一干可有可无的人等送出偏房,他自己顺带出去熬药。 楚茵也只稍坐了一会儿,就忙着去照顾小郡主了,出房门前她还拉走苦守一夜的锦绣。 于是偏房只剩下了孱弱虚脱的孟佼佼,和她名义上的夫君。 孟佼佼毒还没有完全清,气色稍显苍白无力,“殿下不去歇一会儿吗?” 方才在几人七嘴八舌争执时,她又听楚茵说了半天的话,大抵清楚昨晚经历的事,也隐约记起来一些。 她挺内疚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惹得平阳王府不安宁,为着她众人还吃不好睡不好。 可她更气恼的是,居然有人企图杀她。 她没做过坏事,凶手不去祸祸坏人,凭什么盯上她。 赵聿目光清冷,深眸充满了阴鸷,“你知道是谁对你下的毒吗?” 孟佼佼听了,小脑袋瓜飞速的运转,盲猜了一波想要她死翘翘的人名。 首先浮现在她脑海的人名,便是赵聿。 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我怀疑是殿下你。” 撇开两人的关系,她能想到有动机杀人的只有赵聿了。 赵聿身子细不可见的凛了下,“你脑子还不大清醒着吧,躺下在歇会儿。” 孟佼佼皱眉,自我怀疑起来。 她真的不清醒? 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赵聿说的有几分道理,她乖巧的躺回床榻上闭眼休憩。 不知过了多久,孟佼佼睡了醒来,起身时闻到屋内的药膳的苦味,原是婢女取了宋九昭煮的药膳来。 婢女见孟佼佼醒了,打开搁在一旁没有打开的食盒端出那碗浓稠墨黑的汤药:“太子妃,快服下这碗汤药吧。” 孟佼佼捏着鼻子伸手准备接过那碗汤药,眼看要端住那瓷碗,忽得一只手越过她,替她拿住那碗。 赵聿坐到她身旁,端着汤药舀了一勺凑到她唇边,摆明了要喂她。 “不劳太子殿下费心,我自己会喝。”孟佼佼双手抬起作势要接过他手中的碗。 赵聿挪了一下身子,端着碗的那只手躲开她伸过去的手,孟佼佼眼睁睁的看着那碗药离她越来越远。 孟佼佼气愤的转头侧过身,低声喃喃:“不喝就不喝。” 狗男人留在偏房就没安好心,一口药都不给她喝,是催她去见阎王吗? 赵聿见状倒也不恼,兀自吹散碗中的热气,重复方才的动作,舀了一勺凑到她唇边。 孟佼佼低眸瞧了眼,孩子气的甩过头。 赵聿只好收回瓷碗,用勺搅弄碗中的汤药,良久之后他做了个决定。 他仰头一口饮尽碗中浓褐的药汁,掰过孟佼佼的身子,两人双目相对。 孟佼佼窥见他眼中偏执孤傲的冷意,神色乍然有些困窘。 此时的孟佼佼毫无防备之心,正好让赵聿钻了空子。 赵聿的薄唇覆上女子娇软且没有血色的绛唇。 孟佼佼一双清澈的清眸画满了恐惧,她忿忿的拍打身前的男人,呜咽的喊他滚。 赵聿清隽冰冷的脸庞些许软化,伸手搂住她的细腰,把人锢在怀中,缓缓渡与她汤药。 孟佼佼没有一丝力气抗衡,只能被迫吞咽着他渡到口中苦涩的药汁,两人唇舌交缠,孟佼佼还品到了男人唇瓣淡淡的苦涩。 一碗药在赵聿的哺喂下没多久即见了底,尽数进了孟佼佼的肚子。 赵聿看到碗空了,轻柔的放开手。 孟佼佼忙推开赵聿,捂着喉咙大肆的咳嗽,似要把吞进去的汤药全吐出来。 “你若敢吐出来,孤不介意堵上你的嘴。”耳畔萦绕赵聿的威胁声,孟佼佼怂怂的打消了吐药的念头。 孟佼佼用手背擦了擦唇,怒而瞪他:“我可以自己喝的,你为什么要喂我?” 赵聿也不知自己怎得,像是心中的矛盾一触即发,令陷入陌生的泥潭无法自拔。 他顿了下,轻声道:“休息吧。” 见赵聿离开,孟佼佼紧紧的咬着唇,咬破了皮也不自知。 她无比希望中毒的人是狗男人,最好他中毒瘫痪在床上这辈子都不能醒来。 气恼了一阵孟佼佼愣是把余毒逼了出来,胸口疼的她直冒虚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孟佼佼好容易克制住那股子疼痛,偏房内又进来个他讨厌的混蛋。 赵衡邪佞的双眸微眯,凝望孟佼佼的目光隐含着讥讽:“看来太子妃受了不少苦。” 孟佼佼微微张了张唇:“二殿下想说什么?是来道歉给我下毒害我这么惨?” 她昨夜接触的人并不多,宴上的菜和酒都没有毒,细想来有嫌疑的算上赵聿还有一个赵衡。 赵衡轻声冷笑,淡扫了眼榻边的空碗,抬手掀翻那只瓷碗。 瓷碗掉地碎成好几瓣,他坐到榻边讥笑道:“赵聿他早想杀你,我给你的东西其实是解药,可你还是傻乎乎的赴死真是蠢。” 任谁被当着面被骂蠢都会不爽,孟佼佼忍耐住了心头的怒意,冷静的回道:“难道不是你吗?” 她虽中了毒,可她脑袋还是清醒的,她明白赵聿一直不对她出手的原因。 孟国公府这么有价值的棋子他还没利用完,留着他们还有用处。 她心想等赵聿榨干了孟国公府才会被丢弃,所以他短时间内不会出手,故而最有嫌疑的人还是赵衡。 赵衡脸色未变,情真意切的道:“你觉得我会伤你?佼佼你该明白,我想要杀了的人是赵聿,而不是你啊。” 他的话点醒了孟佼佼。 是了,赵聿是一直想她死来着,无论她做多好哪怕不去靠近他,赵聿心里对她的仇恨从未消减。 她一心想要逃离第一世的悲剧,却忘了赵聿那一世,子嗣成群,独宠江舒窈一人。 赵聿他,早忘记了那个同他经历生死的孟佼佼。 孟佼佼默默拔下插在发髻间的发簪,狠狠的扎进床沿木板,以无比强硬的口吻回道:“二殿下放心,我孟佼佼命硬,太子殿下想要杀我,我也有法子对付他。” 赵衡没想到孟佼佼有如此胆识。 不惧赵聿吗? 这正和他的意。 赵衡起身淡淡道:“你可以派人去查查赵聿身上穿的衣物,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还有,你若想要报复他,可以来寻我。” 第62章 妾想回孟国公府休养…… 孟佼佼没有听到赵衡最后那句话, 她耳畔久久回响着赵衡走前所说第一句话。 她坐在榻上凝思良久,细细品味赵衡说的话。 若她中毒与赵聿身上的衣物有关,那宴上那么多人他也接触过了, 偏偏就她一个人中了招。 赵衡所言还是有点不符合常理。 孟佼佼想着想着,药力开始散发令她升起了困意。 她伸腰打了个哈欠, 整平软趴趴拧成一团的被子, 躺回被窝里继续睡。 这一睡睡到酉时。 窗外夕阳斜照, 几缕明亮的光芒透过窗牖照耀进屋内,洒在孟佼佼的脸上。 晃眼的阳光敦促孟佼佼清醒。 她半梦半醒的睁开眼, 懒懒地爬起身步下床:“锦绣……” “太子妃!您怎么起身了呀?宋先生说了要您还得多躺几天呢。”锦绣手疾眼快的挽下纱帐遮住夺目的阳光, 上前搀扶住孟佼佼。 孟佼佼稍晃了下身子,“我睡得也够久了,多走动走动也好。” 她睡得浑身酥麻, 脚下松软的像是踩了棉花,软绵绵没什么力气。 锦绣低头看她蹒跚踉跄的步伐, 苦恼的说道:“太子妃,您还是回去躺着吧。” 太子妃这样还能走去哪儿,连床榻都离不了一会儿。 “不躺了, 再躺人都发霉了, 而且这又不是孟国公府或是东宫, 哪好再多叨扰?”孟佼佼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猛。 寄人篱下老睡在别人家终归不太好,她给平阳王府添了不少麻烦,若养病也要赖在这那她不成了老赖。 锦绣柔声道:“可您的身子, 撑得住吗?” 孟佼佼笑着道:“当然撑得住。” 她还要靠这副残破的身子去跟赵聿斗呢, 凭她活了两辈子。 就不信如今的她还治不了赵聿了? “对了,你带我去找太子殿下,我们即刻回府。”孟佼佼依附着锦绣站稳, 字正腔圆的一字一句道。 锦绣惊愕抬眸,轻声问道:“太子妃,现在就要回府吗?” 孟佼佼笃定的颔首:“对,现在回府!” 锦绣不敢妄自领孟佼佼去见赵聿,转而扶了她坐于软榻,为她盖上薄薄的雪毯,“太子妃您先小坐一会儿,奴婢这就去找太子殿下。” 孟佼佼眼巴巴盯着锦绣飞快跑出偏房,沉重而又悲悯的叹了口气。 锦绣脚步极快,不多时便走到平阳王府内堂。 内堂此时聚集了一群身着朱红官服的官员,他们面如筛糠跪伏在地上。 平阳王负手而立,踱步绕了两圈,“此事兹事体大,还请大理寺少卿还有刑部尚书彻查太子妃中毒一事。” “臣遵命。”几个朝廷重臣满脸衰颓的接下了这个沉重而又艰巨的任务。 平阳王一腔怒火无处宣泄,只能忿恨的拍案几,“我平阳王府为何会生这等事。” 下毒之人到底是谁,这都过了一日还没有任何头绪,来往的宾客有查他们身上的物件,却没有一人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赵衡轻声安抚道:“五皇叔莫急,其实这件事我有些眉目。” 平阳王闻言,收拢眉宇:“你知道是谁下的毒?” 赵衡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移了几步,直至走到赵聿跟前停下,幽幽说道:“下毒之人或许和太子殿下有关。” “你说什么糊涂话呢?怎会和太子有关?”平阳王摸不着头脑,心道赵衡许是糊涂了,这等出人命的大事都能甩到赵聿的身上。 赵聿他哪有理由去毒害孟佼佼,孟佼佼可是他的太子妃。 听到这孟荀沉着脸上前,诘问道:“二殿下说的可是真的?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当真是太子殿下?” 赵衡死死地凝视着面前的赵聿,“这件事,孟公子应该问太子殿下而不是问我。” 宋九昭驳斥道:“二殿下慎言!太子殿下有何理由毒害太子妃?” 赵衡目光凌厉的剜了眼立在那不为所动的赵聿,嗤声道:“孟七公子,你信不信他们的说辞?” 孟荀恍惚了一瞬,陡然想清楚其中隐喻。 他大步往赵聿身边走去,可惜两人身高有些差距,他无法压制住赵聿。 孟荀索性揪紧了赵聿的衣襟,讽刺挖苦道:“佼佼自从嫁给了太子殿下,两次险些丧命,太子殿下便是如此照顾太子妃的?” 赵聿喉头一鲠,想要出声驳斥,又觉理亏生生咽下这份罪责。 然则孟荀说的句句不假,似乎二人成婚伊始他就未曾好好待过孟佼佼,视她为仇人,没有一个好脸色。 屋内火药味十足,身为长辈的平阳王不好出言阻止,毕竟这件事他若插手,只会火上浇油。 他们僵持了一阵,便没了后续。 孟荀松开拽着赵聿的衣襟,侧过身背对他。 一时陷入半晌沉寂。 忽然锦绣跑进屋内,行了礼:“奴婢参见王爷,参见太子殿下,参见二皇子,参见……” “免了免了,可是太子妃有什么事?”楚茵见锦绣跑来,定是为了孟佼佼而来,当即免她的礼,扶她起身。 锦绣讷讷的低声道:“太子妃醒了,说要见太子殿下。” 楚茵忙道:“那我们随你一起去。” 偏房便又挤了许多人,望着乌泱泱的一群人,孟佼佼顿感不妙。 她怎么看怎么奇怪,他们这架势分明是来找她寻仇的。 孟佼佼甩头摒弃脑海里清奇的念头,直接切入正题:“如今我既醒了,倒也不好叨扰王爷和王妃,我想着回府去调养。” 楚茵劝道:“佼佼,你留在王府休养不也一样吗?舟车劳顿的你身子也吃不消。” 蘅芜小筑离平阳王府有段路,这一路颠簸的,孟佼佼如今这般娇柔的身子恐怕捱不了。 平阳王沉声附和道:“这事因我平阳王府而起,太子妃放心留在王府休养便是。” 孟佼佼意志坚定,任磐石也无法转移她的决心,“不必了,我今日就回府。” “太子妃回蘅芜小筑调养也好,那里清净,王府这人多嘈杂的不适宜太子妃休养。”宋九昭点头表示赞同。 孟佼佼双手拢袖覆在膝上,澄澈的眸子泛着粼粼波光。 她清冷的看向面前的自打进屋就没说过一句话的男人,语气严肃的对他说道:“殿下,蘅芜小筑妾还是不回去了,妾想回孟国公府休养。” 第63章 就没打算回去 楚茵愣愣的看向孟佼佼, 敏锐察觉到苏醒后孟佼佼的不对劲。 她没有声张默不作声静听二人接下来的谈话。 “你想回孟国公府?”赵聿声音低沉而又浸满寒霜,“为何?” 孟佼佼毫不怯懦的直视他,以同样冰冷的声线回道:“妾想念母亲, 想到她身边,左右这平阳王府离得近路程不远, 哪怕走也是可以的。” 楚茵扫了眼两人, 决意上前劝解一下, “佼佼,蘅芜小筑可是京中最好的宅院, 你不去那休养回孟国公府做什么?” 孟佼佼垂眸揉着裙幅, “只是想回去,这也不行么?” 她吃了药又才醒来身子乏累,懒于说漂亮话敷衍他们。 楚茵满腹惆怅, 坐孟佼佼边上的空位,苦苦劝说:“为着你的身子, 还是去蘅芜小筑吧,有太子殿下在你的身子好的更快些。” 孟佼佼暗地翻了个白眼,心道她这自小玩到大的茵姐姐也太不靠谱了。 她这般明示她, 她竟看不出她此举的目的, 当真是一孕傻三年。 明示暗示既都无用, 那只有靠她自己了。 软柔苍白的柔荑掀开膝上盖的雪毯,孟佼佼当着众人面,趔趔趄趄慢悠悠一步一缓的走到赵聿跟前, 福身半弯着娇躯, “还望殿下成全。” 话到此处,孟佼佼又如此诚恳的求了人,纵使心肠硬如铁石的人都不会拒绝。 赵聿微微一凛, 低声应道:“太子妃想回孟国公府,那便回。” 她想离他远远地,他洞悉到了。 回孟国公府这事儿尘埃落定,孟佼佼舒了口气,当即矫揉造作的再福了一礼:“多谢殿下恩准。” 再抬起头时,屋内已无赵聿的身影,宋九昭见赵聿离去,也踱步跟了出去。 楚茵挂念孟佼佼,拉着她复又坐下,“佼佼,你怎么回事?为何不愿跟太子殿下回去?” 孟佼佼望了眼屋内留下的几人,心生厌烦随口说道:“我中毒一事有些蹊跷,下毒之人怕是冲着太子殿下来的,我回孟国公府一来可以避一避,而来也能让太子殿下喘口气。” 她自圆其说的话楚茵受用的很。 楚茵没再啰嗦只轻轻拍了拍孟佼佼的柔荑,叮咛她回到孟国公府务必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孟佼佼笑着一一应了。 楚茵把该唠叨的唠叨完,推搡着平阳王离开了偏房。 这时偏房内剩下的人,除去孟荀这个可以信任的兄长,其他两个孟佼佼看了就没来由的火大。 孟佼佼对他们道:“你们几位也出去吧。” 几个大男人和她同处一室,被人瞧见传出去像什么话。 孟荀懂得她的顾虑,“佼佼,我去备马车,你收拾一下我们即刻启程回府。” 孟穆本就待不住,这会儿孟荀要出去备马车正好给了他逃脱的借口,他径自随着孟荀出了偏房。 赵衡是最后一个走的,临去前他凑近她笑道:“你若变了主意,随时来寻我。” 方才他很惊讶孟佼佼的表现,沉着冷然似乎一点也没把赵聿放在眼里,他想孟佼佼应该看清楚赵聿的为人了。 这样好的机会他怎会不把握,孟佼佼可是个好利用的人。 孟佼佼收紧拳头,尖长的指甲掐进掌心掐着肉,“二殿下凭什么以为,我还会信你?” 赵衡这厮,不愧和狗男人是亲兄弟,一个比一个惹人厌。 赵衡眉头一挑,大笑道:“他做出这等事,你还肯原谅他?” 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信赵聿却不信他,孟佼佼当真愚蠢。 孟佼佼冷笑道:“我可没说,我真信了二殿下的话,举头三尺有神明,到底是谁作的恶,作恶那个人会受到惩罚。” 她现下不敢肯定真正的下毒之人,但她确信害她中毒的定是他们兄弟其中一人。 赵衡戏谑道:“惩罚?太子妃你觉得会惩罚谁?” 孟佼佼紧攥着衣袂,被她掐出血的掌心缀落点点梅红在她褶皱的内衬里衣,“二殿下若没别的事要交代,还是赶紧离开吧。” 与姓赵的混账多说上几句话,她能折寿好几十年。 赵衡看她娇弱无力连站都站不稳,只得收回呼之欲出的话,“来日方长,我等着你回心转意的那一天。” 听赵衡走前这欠揍的话,孟佼佼忍不住朝着赵衡的背影啐了口唾沫。 他与赵聿一丘之貉,两兄弟恶心程度小巫见大巫不分伯仲。 偏房清静下来,孟佼佼的心亦沉静了点,也有闲心打量自己的仪容了。 孟佼佼端坐到菱镜前,望着镜中女子苍白的容颜,叹息道:“这才几日,我就变成这样了,等回了国公府我可要好好补补。” 因怕这副样子回国公府惹徐氏担心,孟佼佼托锦绣去拿件楚茵未穿过的衣裳。 之前来时她穿来的衣裳沾染了血污早被换下烧掉了,她昏迷的这两天穿的也是楚茵的衣衫,幸好两人身量相似,楚茵的衣物她都穿得上。 楚茵很大方,挑了件新制还未曾穿过的浅紫色锦袍命锦绣带了过去。 孟佼佼见到锦绣拿着那件只有在宴上才穿的锦袍,怔愕道:“我只是借来穿回府,茵姐姐竟把这么好的衣服让我穿回去。” 锦绣为她穿上这件绣工精细的锦袍,系佩饰时顺嘴道:“王妃说了,这件衣服就送给太子妃了,她要您穿着这件衣裳风风光光的回孟国公府。” 孟佼佼淡笑道:“茵姐姐真是知我心意。” 男人都是贱皮子靠不住,一到关键时候还是得闺中密友相帮,这不比狗男人他们强多了。 收拾妥帖后,孟佼佼精神酣畅许多,一想到马上能避开狗男人,过几天逍遥日子她就爽快。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孟佼佼不禁走路也带风,瞧不出半分病容。 一出平阳王府,孟佼佼一眼便见孟荀备好的马车。 孟荀见了她,忧心她的身子,怕她走不了几步路,上前自然的抢了锦绣的活,“佼佼,你可走得动,要不我背你上马车吧?” 孟佼佼连连摇头:“不了,我走路的力气还是有的,荀哥哥累了一晚上还是上马车歇着吧,回府的路程有些久呢。” 孟荀星眸一黯,并未多言只小心翼翼地扶着她。 靠近马车孟佼佼脚踩矮凳,半个身子上了马车,一瞬目光掠过另一辆伫立在平阳王府门前的马车。 她敛眸收回视线攀附孟荀的肩膀踏上马车,稳稳坐下她卷起绉纱车帘,凝望边上的马车。 后登上马车的孟荀瞥见她飘忽的眼神,骤然道:“佼佼,你若想回蘅芜小筑,我可以送你回去。” 孟佼佼缩回手垂下车帘,抿唇道:“荀哥哥你多心了,我既说了要回孟国公府,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轻易改不了。” 孟荀叹声道:“你方才的神情不像是你现在所说。” 她眉目间流露的是依依不舍的情态,分明她还心念于太子殿下。 孟佼佼轻声道:“我不妨告诉荀哥哥,其实我打算与太子殿下和离。” 她不喜旁人误会,干脆说穿了心头的筹划。 孟荀讶然:“和离?这可是大事,你可想明白了?” 弄得不好怕是会牵连整个孟国公府,且说这门婚事还是永和帝亲自下旨的,没有他的授意二人如何和离。 “我当然想明白了,这次回府是权宜之计,容后我便会去求皇后娘娘,这件事她也知道的。”孟佼佼的话打消了孟荀的顾虑。 孟荀沉浮不定的心终于定了下来。 他笑容温润的说道:“无论何时,我都会帮你的。” 孟佼佼嫣然笑道:“那我便谢过荀哥哥了。” 回了孟国公府,孟佼佼仿佛一尊易破的琉璃瓶,被府内的丫鬟簇拥搀扶,就差没抬到暖阁。 徐氏知道孟佼佼中毒后,这两天就没睡过一天好觉,从孟荀口中听闻孟佼佼安好,悬着的心直到亲眼见到孟家才安好。 孟佼佼由丫鬟服侍躺到床榻。 徐氏亲为孟佼佼盖上暖和的锦被,搂着她柔声安抚:“佼佼,回来就好,母亲会陪着你的,你不用担心。” 依偎在徐氏温暖的怀抱中,孟佼佼前所未有的安心,“佼佼知道,这次回来佼佼就没打算回去了。” 徐氏身子一颤,低眸看着孟佼佼恬静红润的玉容,“佼佼,你打算与太子殿下和离?” “母亲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是?我还没明说您就知道了。”孟佼佼娇憨的嗔道。 徐氏轻抚她的发丝,温声道:“是孟荀告诉我的,若他不说我也是不知道,你呀你,这样大的事情怎么也不说一声呢?” 孟佼佼环着徐氏的腰肢,懒怠的应道:“母亲,这事儿女儿有分寸的,太子殿下不喜欢我,我又何必缠着他。” 继续缠着他,命都没了,家也没了,到那个时候她上哪儿哭去。 徐氏挽着她的手臂又紧了紧:“当初母亲就不该让你父亲送你进宫,如今弄成这样,都是你父亲的罪。” 若没有当年一事,孟佼佼嫁的早该门当户对的良人,何须受这么的多的苦,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岂是让别人糟践的。 第64章 周六一更 徐氏挽着孟佼佼说了好些话, 孟佼佼一面儿细细听着一面儿软软的偎在徐氏的怀里。 说了一长串话徐氏顾不得她听没听进去,揉了揉她的发,“今晚母亲陪你睡如何?” 奔波了一天, 孟佼佼也早被瞌睡找上门,徐氏的话在她耳朵里唯有嗡嗡声, 她只能迷糊不清的呜咽道:“嗯, 好……” 徐氏心神不宁的望着怀中熟睡的女儿, 幽幽叹了口气。 她的女儿,为何会这般坎坷。 睡在从小长大的闺房, 孟佼佼一夜高枕无忧, 酣畅舒服的睡了个踏实觉。 醒来一睁眼,孟佼佼便见徐氏维持昨夜的姿势抱着她。 孟佼佼心头酸涩,说不清是什么个滋味。 她怕惊扰徐氏休息, 轻手轻脚的起身,翻下床榻时她还掀了被盖在徐氏身上。 安顿好徐氏, 孟佼佼更衣洗漱出了房门去后院散心。 静静地独自散了会儿步松了片刻筋骨,孟佼佼绕回正屋,却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站在她闺房门前。 她定睛一看, 喊道:“荀哥哥, 你有什么事吗?” 孟荀僵硬的转过身子, 目光闪了闪:“佼佼,你不好好躺着休息怎么跑出来了?” 孟佼佼垂着杏眸,无奈地嘟囔道:“我知道荀哥哥关心我的身子, 可我受的又不是什么重伤, 成天躺在床上也不像回事,我的身子我有分寸的,没有什么大碍。” 那宋九昭也不知给她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她感觉身子比没中毒前还要健壮,哪就那么娇贵需要天天躺着了。 孟荀露出温润的笑,淡淡道:“没什么大碍便好,见你回来我心也放下了。” “我瞧着荀哥哥藏了什么喜事这几天格外高兴,你是不是有了美娇娘没敢告诉我?”似乎自孟国公遇刺之后,孟荀笑的次数比她未出阁前还多了些。 孟佼佼所能想到的,也就是孟荀金屋藏娇有了心上人,故而这样反常。 孟荀闻言噗嗤一声笑得更开怀了,“我若身边有了美娇娘,你定是第一个知道的。” 孟佼佼尴尬的涨红了脸。 孟荀向来在大事小事上坦诚,从不会瞒她,倒是她自己想的太多,以她的小人之心去度其君子之腹。 她浅浅笑道:“却是我误会了,不过荀哥哥年岁也不小了,是该找个嫂子陪在你身边照顾你。” 孰料孟荀听了她这话,骤然变了脸色,“成婚一事不急,而且我没有心仪之人。” 孟佼佼柳眉轻蹙,不解的追问:“荀哥哥为何不急?难不成你还想着柳家那位姑娘?” 话方一出口,孟佼佼狠狠地抽了口气。 她这是哪壶不该提哪壶,明明晓得那位姓柳姑娘对孟荀有多重要,偏还提她。 孟荀久久不语,少顷他低首闷声道:“柳姑娘如今嫁为人妇,我是没什么能惦念的,我不娶妻另有原因。” 他的秘密只能掩埋在心中,只字片语都不能提及,尤其是对孟佼佼。 孟佼佼愈发好奇了,心知不该多问,可还是管不住嘴,“荀哥哥不娶妻的原因是什么?” 孟荀闭口不提刚刚说的话,搪塞道:“佼佼,你还未用早膳吧,我们一道去吃早膳。” 孟佼佼约莫明白孟荀的意思,当即敛眸轻声道:“我走了一圈有些乏了,想回屋歇着了,荀哥哥你自便吧。” 孟荀点头示意她赶紧回去休息。 孟佼佼转道回屋,徐氏已经起身,桌上也多出了热腾腾的早膳。 徐氏见她归来拉着她便往桌边引坐,“佼佼,你该多补补,这些早膳是母亲特地吩咐人准备的,你趁热快吃。” 孟佼佼含笑坐下,忙不迭拿筷子挟起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饺,“还是母亲知道我的喜好。” 徐氏缓缓坐到她身边贴心的为她布小菜,不一会儿盛满了小小的菜碟。 孟佼佼吃着碗里的小菜,嘴里含糊不清的道:“母亲,我适才和荀哥哥闲谈,好像戳中他的伤心事了。” 徐氏执勺添了一碗肉粥端到她面前,问道:“你说了什么话惹孟荀不快了?” 孟荀那孩子沉稳内敛一般不会轻易为琐事伤愁,想必孟佼佼说的事话肯定不堪入耳。 孟佼佼咽下嘴里的水晶饺,用筷子戳了戳另一个没吃的饺子,“我当着荀哥哥的面,提起柳姑娘了。” 徐氏怔愕了一下,旋即放下筷子语重心长的道:“柳姑娘是孟荀心里一道过不去的坎,你还是少说为妙,免得提及他的伤心事让他伤怀。” 孟佼佼登时没了胃口,撂下碗筷低声道:“这事儿的确是我不对,我不该冒然说起柳姑娘。” 孟荀与柳姑娘一波三折的故事,也是孟国公府上下公开的秘事了。 两人的故事算不上跌宕,类似于她在现代看到的那些古早言情剧,有苦有甜,可最终两人还是走向悲剧。 柳姑娘红颜薄命,没能撑到和孟荀厮守到白头便去了,也算一桩憾事。 徐氏瞥见她黯然的神色,哄道:“逝者已逝,柳姑娘人去了这么些年,你也该忘了。” 孟佼佼摇首凄楚道:“这怎么能忘呢?我可还记得荀哥哥当初如何为柳姑娘疯魔的呢。” 徐氏抚了抚她的背,温声道:“好了,不要想这些,快吃吧。” 孟佼佼朱唇挤出一抹笑,“好,不提这个。” 早膳堪堪用了一半,孟佼佼再没心情吃了,她想着去找孟荀与他道个歉。 她收拾失落的心情带上锦绣,两人往孟荀的院落去。 孟荀的院落如同他的人一样清雅内敛,在他院前种满了青竹玉兰,虽不是初次来他的院落,孟佼佼仍被他院落的幽静所折服。 越过四溢芬芳的竹兰,孟佼佼轻叩门扉,“荀哥哥,你在吗?” 无人回应。 孟佼佼疑惑的又叩响门扉。 再次无人回应。 思及以往两人的交情,孟佼佼没深究推开门扉朝里走去。 屋内空无一人,她正纳闷时,里头翩然传出两个男人的交谈声。 “吩咐你查的事,你查清楚了吗?”孟佼佼听出了孟荀的声音。 紧接着另一道陌生男人的声音响起,他嘶哑的道:“属下照您的吩咐已全部查清。” 孟荀问:“有什么结果?” 孟佼佼听到此处转身欲走,却为陌生男人的话顿住脚步。 “公子猜得不错,太子妃中毒一事,果真与太子殿下有关。” 孟佼佼皱眉立在原地,竖起耳朵静静偷听他们的谈话。 孟荀尖锐的冷笑道,“竟真的是太子殿下,他好手段诓骗了我们孟国公府,还打算害死佼佼。” 陌生男人颤了颤,说道:“公子,这件事还有待细查,或许是有人恶意陷害也未可知……” 孟荀笃定道:“不用再查了,幕后主使只会是太子殿下。” 孟佼佼沉默的站在门口,听着他们两人你来我往的谈话。 良久她猛然回神,拉着锦绣的手跑出孟荀的屋子。 “太子妃,您别走这么快啊……”孟佼佼步履走得快,锦绣迈着大步也跟不上。 孟佼佼横冲直撞的走着,丝毫不顾身后的锦绣,等到了一处凉亭她方停下步子,面色惨白的捂着胸口。 * 这厢太子的马车正奔波在官道上。 马车内,宋九昭坐在一角,看向身旁的赵聿:“太子妃此番回了孟国公府,殿下你可想清楚了?” 放太子妃回去,无疑是放虎归山增长孟国公的士气,且看那孟七公子的神情,恐怕他已铁了心要留太子妃在孟国公府。 赵聿冷声道:“不用管她,大敌当前有关她的事微不足道。” 宋九昭沉着脸问道:“殿下真放心太子妃待在孟国公府?” 赵聿睨了眼宋九昭,低声道:“九昭,你今日话格外的多。” 宋九昭不禁噎了噎:“臣不提便是了。” “那殿下,我们现下是要去哪儿?”走了这么长的路,还没有到头,赵聿也并未告诉他,他们要去的地方。 赵聿道:“回东宫。” 宋九昭愣道:“不回蘅芜小筑?” 他们才在蘅芜小筑停留了没几日,原先要办的事还没办成,现在回东宫算什么事。 赵聿剑眉微微一蹙,长指轻轻敲打狭窗上的木杆,“还是回东宫。” 如今的东宫应该乱作一团,他得先去收拾残局。 宋九昭沉声道:“也罢,太子妃留在孟国公府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起码太子妃不用再受太子殿下阴晴不定的冷待,以及他变幻莫测难以琢磨的想法。 马车驶向宫门,临到宫门口马车提前停下,马车边陡然一片嘈杂的怒骂声。 宋九昭掀开车帘,向外眺去。 宫门前停驻了好几辆马车,乌泱泱的挤在宫门前,连偏门也堵得看不见影子。 “这阵仗是怎么一回事?” 赵聿闭眸养神,吩咐道:“你下去看看。” 宋九昭觑了眼赵聿,无可奈何地走下马车。 他一下马车便遭了难,有人见他下马车围上来,厉声道:“你是不是宫里面的人?” 宋九昭谦逊的拱手作揖:“我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不知您有什么事尽管与我说。” 第65章 周日一更 来者显然不善, 他居高临下气势凶狠的瞪着宋九昭,“既然你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那这件事就好办了。” 宋九昭没被他唬到, 只是心平气和淡淡问道:“不知阁下有什么事?” 八尺高的壮汉压了他一头,凶神恶煞的脸略有几分狰狞, “你们这些吃皇粮的还敢问我们为了什么事?你随随便便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 宋九昭神态自若, 冷静回道:“阁下若想要讨说法, 不如去大理寺,何必找太子殿下?” 平头百姓敢到宫门前撒野, 无非是为了些无足轻重的琐事, 而这些琐事皆由大理寺处置,轮不到太子去收拾。 他本意想打发他们去大理寺,可那壮汉不依不饶, 竟粗暴的推搡宋九昭,“若找大理寺有用, 我们又何必在这宫门前闹事。” 壮汉力气实在太大,宋九昭不住向后退了几步,“阁下说事便说事, 动手做什么?” 壮汉狞笑着继续推搡, “动手又如何?你们这群吃皇粮的看似高高在上, 可可实际上卑劣如蝼蚁,千方百计地致百姓于死地。” 饶是宋九昭再好的脾气,被壮汉如此推搡又骂了重话, 难免心生怒意。 他反手擒住壮汉的手, “我话不说第二遍,阁下请自重。” 壮汉看自己被身量比他矮的宋九昭束缚,心生不忿用劲挣脱他掌下。 宋九昭武艺不精, 倒也跟着段子砚这个暗卫学了几年,有些本事区区一个壮汉他还是能应付的。 没两下宋九昭便将壮汉收拾的服服帖帖,壮汉跪在地上破口大骂:“你们这些狗官!欺压良民还有没有王法了?” 随着壮汉的骂声,人潮向他们拥了过来,顿时围在宫门前的百姓群情激愤,纷纷奔向他们。 宋九昭眼神尖锐看到还有好事者拿了锋利无比的砍到走来,他忍不住暗暗谩骂宫内侍卫。 形式如此严峻,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他们还不出来救场。 他咬牙骂了一阵,不远处一团黑影仿佛迷雾压了过来。 侍卫朝马车这跑来,带着刀剑重重围住势要造反的百姓,“放肆!都退下!放下你们手中的刀,否则一个活口都不留!” 拿刀的人不过纸糊的老虎,看到侍卫手中的刀吓得七魂丢了三魄,当即丢弃手里的刀,逃没影了。 “草民只是求个说法,你们这是欺人太甚!”带头闹事的壮汉被侍卫接手,他到了侍卫手下也吵嚷不休。 眼看着随他前来的人尽数散开,他怒其不争只得拼命叫喊。 侍卫抓着他的衣襟本想拉他去僻静的地方好生警告一番,可壮汉不知哪来的魄力。 只见壮汉猛然间大力的撞击侍卫,逃出他们的禁锢再次冲向宋九昭。 宋九昭不动如山,眼见壮汉离他剩下三拳的距离,侍卫也跑过去重新按住他,马车内幽幽荡出清冷的男声。 “放开他。” 赵聿掀开车帘,走下马车。 侍卫听到太子殿下的命令,顺从的放开那壮汉。 赵聿眉目疏朗,低声问:“你有何事这般急切?非得闯宫门?” 壮汉重新获得自由,看到面如冠玉站在他面前的,整了整扯得凌乱的衣衫,正色道:“太子殿下,草民李放是西街醉仙楼的东家,这回来是想问您,到底何时处置了孟国公府那位不知道好歹的公子。” 赵聿冷声道:“孟国公府的哪位公子?” 李放扬声回道:“国公爷的侄儿,孟穆孟公子,他前几日来草民的醉仙楼喝酒,喝了没几盅就发了酒疯,险些将酒楼砸了,还打伤我几个伙计!” 宋九昭黑着脸上前,“就只有这个吗?” 若只为这件事,他们大可不必来这拼命,可看壮汉之前铆足了紧的样子,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李放顿了顿,缓了口气接着道:“只是砸了酒楼倒也罢了,草民也不缺这点银子,可那孟公子竟行凶杀人!” 赵聿默了半晌,才低声道:“杀了谁?” 李放喉头哽咽当着他们面,流下男儿泪,涕泗滂沱诉道:“他杀了草民的女儿……” 他虽未明说他女儿为何会被孟穆杀害,宋九昭也凭着他的只言片语大致猜了个十有八,九。 宋九昭凝重的望向赵聿,使了个眼色后轻轻晃首。 “孤知道了,这件事孤会替你讨回公道。”赵聿不做他言,只冷冰冰的如斯道了声。 李放话还未说完,卡在喉咙里难受的紧,忙出声道:“殿下,草民还有事相告呢。” 宋九昭挡在赵聿面前,及时拦住李放:“还有什么话与我说便是,我会替你传话给太子殿下。” 李放不屑的扫了眼,“跟你说,你会据实替我传吗?” 宋九昭窥见他眸中的不屑,坦然道:“我跟了太子殿下十多年,算得上太子殿下最信任的人,你尽管说,我会如实禀的。” 李放犹疑了一会儿,松懈防备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 宋九昭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脸色变得阴沉。 李放看他发愣,试探的推了他一下:“宋大人,你听进去了吗?” 宋九昭目光回旋,低声道:“我会禀告殿下的,你先回去吧。” 李放半信半疑,念他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应该可信便大步离开了。 等人走后,宋九昭把方才李放的话如数交代给了赵聿。 赵聿面上没有太大起伏径自进了宫,但他没有直接回他的东宫,反而直奔甘泉宫。 甘泉宫内,永和帝听了赵聿禀词,震怒拍案,厉声喊道:“给朕彻查此事,太子妃中毒一事必须给朕揪出幕后凶手!还有孟穆一事,不止孟穆要罚,孟国公府也逃不了!” 赵聿躬身安抚道:“父皇息怒,犯禁之人只有孟穆,此事孟国公也并未牵扯其中,处罚整个孟国公府实在过于太严重,还请父皇三思。” 他的话没有平息永和帝的怒意。 永和帝来回踱步,质问殿下的赵聿,“你还想着保全孟国公府?” 他们犯了如此大的过错,他岂能容忍。 且太子妃既已小产那他便再没有顾虑,孟国公府也是时候连根铲除,不留后患。 赵聿面无表情地垂首,一言不发。 永和帝道:“这件事,孟国公府有着大错,朕不会再网开一面,而且太子妃,你也要与她和离!” 他的语气容不得旁人置喙。 赵聿紧紧抿着薄唇,神情晦暗不明,“父皇,孟国公并无过错,您若罚了他们百年之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永和帝愤而甩袖,怒道:“太子那么想要护着孟国公府,那么这件事就交给太子去办。” 他倒要看看,重新回宫的太子有几分能耐。 * 阴雨绵绵,细细疏疏的小雨下个不停。 孟佼佼坐下廊下恍然如梦,她回孟国公府也有十天半个月了,这半个月她两耳不闻窗外事,有关宫苑内的事情她一概不问一概也不听。 也不知道宫内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闭上眼孟佼佼哀哀叹了声,锦绣便凑到她跟前,“太子妃,这是您这个时辰第三十次叹气了,您有心事吗?” 孟佼佼缓缓睁眼,“你这丫头,越发没规矩了。” 素日里怯懦的锦绣,自从回了孟国公府似乎因为有了徐氏这个靠山,在她面前说起来话都没了顾忌。 锦绣撇撇嘴道:“还不是夫人吩咐的,要奴婢时刻哄着太子妃,还要知道太子妃心里想什么。” 孟佼佼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你呀,拿着鸡毛就当令箭,行了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赶紧去内堂迎客吧。” 今天是徐氏的生辰,孟国公府内上下精细的打点收拾着,孟国公也难得为此上心。 孟佼佼向来对这些宴会事不感兴趣,可这回不一样,是她母亲的生辰,她得早早准备。 锦绣眯眼笑着撑开油纸伞,握着伞柄走到凉亭外:“外头雨变大了,太子妃走路小心着些。” 孟佼佼笑笑躲到伞下,二人撑着一把伞往内堂的方向去。 徐氏生辰不喜大操大办,所以没有请太多人只留了些孟国公府来往频繁的亲眷,请他们吃顿便饭。 人少宴席开的也早,孟佼佼赶到内堂,宴桌上坐满了人。 徐氏迎她入内,携她坐了主桌。 “母亲,这今日家宴怎得不见孟穆?”孟佼佼捏着筷子吃了几口,张望屋内其他几桌人,她瞧了半天也没看见孟穆的人影。 她可记得逢年过节府中大大小小的宴会,孟穆一向不会缺席,尤其今日是徐氏的生辰,孟穆这个纨绔子弟更不可能会落下。 徐氏手一抖,筷子挟着的大虾掉落盘中,“问他做什么?他自小便疯惯了,甚少留在府里,这你也知道的。” 孟佼佼剥着虾壳,漫不经心的道:“他玩闹了这么多年,总得有个头吧,再继续放任下去,那对孟国公府也不好。” 孟穆招惹的事够多了,再由着他下去,孟国公府不日就倒了。 徐氏讪讪应和,“是啊,孟穆的事,我会多劝劝你父亲的。” 孟佼佼享受着面前的佳肴,没再想孟穆的事。 待到酒足饭饱,孟佼佼起身离席,闲庭信步在内堂花园,散步消食。 第66章 威胁她 细雨如烟如雾, 无声的散去。 孟佼佼百无聊赖的撑着伞在花园晃荡了一圈,觉得无趣转头提着裙幅踏步准备回内堂。 “太子妃!太子妃!” 孟佼佼听到这久违的称呼声,下意识的侧身望去。 却见孟一神色紧张疾步跑进了小花园, 着急忙慌的喊道:“太子妃,太子妃……” 孟佼佼想这孟一无端来寻她已经有些奇怪了, 且他面色难看恐怕发生了大事, 便耐着性子问道:“有什么事, 你慢慢说。” 孟一缓过气咽了口唾沫,忙道:“宫里人来府里传话, 说要接太子妃回宫。” 孟佼佼脑洞登时一片空白, 孟一说的话组合在一起她听得懂,可她又不想听懂。 她的好日子就这样没了? 不死心的孟佼佼,沉住气又问了遍:“你说的是, 宫里来人要接我回宫吗?” 孟一低着头,提心吊胆的应道:“宫里派来的马车已经在外候着了, 太子妃赶紧上马车吧。” 孟佼佼装作没听见,对此置之不理,“来都来了, 就请他们吃杯茶就送客罢。” 他们以为派辆马车过来接她, 她就会乖乖上马车回宫吗, 他们也不看看他们配吗? 孟一面如土色,明明心底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乱得团团转,可他仍得强装镇定, 好言相劝:“太子妃, 迎您回宫的仪仗就在门外呢,您可不能不去。” 如今的太子妃哪有待字闺中时的温婉柔顺,脾气也忒大了些, 连宫里的人都敢得罪。 孟佼佼孤傲的扭头,闹起了小孩子脾气:“不去,你打死我也不去。” 她好不容易逃出的魔窟,才不会这般回去,哪怕赵聿那个狗男人跪在她面前苦苦哀求她也绝对不会回去。 孟一眉头拧结成一团,急的焦头烂额,“太子妃,守在咱们府外的那位贵人,可不好惹。” 此番前来迎接太子妃回宫的人,是永和帝身边的宦臣李修,不说他吃罪不起,要搁孟国公身上,那也是掉脑袋的大罪。 孟佼佼轻啧了声:“不好惹吗?那我当面去回绝他。” 孟一惊讶的张大了嘴,忘记拦住她出去闹事,突然转过弯来想要制止时,太子妃的身影早没了。 他懊恼的怒拍脑门,“哎呦,真是我的祖宗哎。” 一时不察竟让太子妃溜走了,这可坏了国公爷的大事。 孟佼佼熟门熟路的移步到正门,跨过门槛走向门前伫立的那辆颜色艳丽的马车。 站在马车边上的李修看见孟佼佼身影乍现,轻甩浮尘,躬身一礼:“奴才参见太子妃。” 孟佼佼秀丽的黛眉轻挑,微微福身:“李公公有礼了,不知您来我们孟国公府,有何贵干?” 李修屈身朗声道:“奴才奉陛下之命,来接太子妃回宫。” 孟佼佼额头突突的疼,扶着额她为难道:“我身子不适,大夫说不能舟车劳顿,恐怕无法随李公公回宫了。” 李修坚持不懈,没有退缩,“正好太医院的薛院正这几日当值,太子妃回宫可以叫他去给您诊脉。” 孟佼佼淡淡一笑,婉声推拒:“孟国公府不缺好的大夫,我在国公府休养也是一样的。” 李修不疾不徐,低声道:“太子妃别让奴才难做,免得牵连了孟国公府。” 孟佼佼捏紧伞柄的手一颤,玉容泛过一瞬愕然却稍纵即逝。 她最恨别人拿她家里人威胁她了! 孟佼佼眯眼清浅笑道:“李公公既然屈尊前来请我了,那我便随李公公回宫,只是待我向父亲母亲请辞。” 李修颔首沉声道:“太子妃请便。” 孟佼佼神情变得惨白,转身将伞扔给锦绣。 至内堂与徐氏说明缘由,孟佼佼不舍道,“母亲,您的生辰我还没给您庆贺呢,这就要回宫了……” 徐氏纵有不舍,也唯有依依惜别,“母亲生辰又不是只有这一回,再说了你回了宫我们还是能见的。” 孟佼佼苦涩笑道:“是呀。” 怕只怕她一回宫就被人关进囚牢,当做犯人看押一辈子再没有自由。 这短短半个月能变动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她没有预见未来的能力,若再次回到皇宫那座囚牢,前路坎坷未知。 临到头孟佼佼还是不情不愿的被带回了宫。 重新踏进冗长熟悉的玉石长廊,孟佼佼心头别有一番滋味。 盯着在前头带路李修的背影,孟佼佼轻声问道:“陛下为何让李公公您来接我?” 要只是为了接她,派李修前来孟国公府岂不是小题大做,一点也没有必要。 李修脚步徐徐一刻不停,低声道:“陛下口谕,奴才只是听从陛下的罢了。” 孟佼佼极冷淡‘哦’了声,旋即想起赵聿那个狗男人,又问道:“太子殿下人又在何处?” 李修不厌其烦接着回道:“太子殿下这个时辰应该在甘泉宫陪陛下。” 孟佼佼掸了掸裙摆,道:“我回宫一事,可是太子殿下的主意?” 李修身子不觉一滞,多年来良好的修养令他很快敛神,“奴才不知,太子妃见了陛下便能知道所有了。” “见陛下?”孟佼佼面露惊讶,“陛下召我难道有什么大事?” 李修被问的烦了,再好的修养也只能丢弃一边,“太子妃若有什么话,不如当着陛下的面说,奴才也只是听吩咐行事,太子妃想要从奴才口中知道的事,奴才一概不知。” 孟佼佼蹙眉,当即噤声不语。 没一会儿功夫,李修领着孟佼佼到了甘泉宫。 孟佼佼心下惶惶,忐忑道:“陛下在宫里么?” 李修轻点头,推开殿门,厚重奢靡的金殿门发出沉闷的吱呀一声。 孟佼佼随他进殿,阴沉之气扑面而来。 不知是因为天色阴沉,还是因为殿内未点燃宫灯,彼时金碧璀璨的銮殿昏暗无比,四处幽冷凄清比起墓地有过之而无不及。 殿内冷飕飕的,孟佼佼不禁拢了拢外衫。 “陛下,太子妃带到。” 永和帝低低应了声:“下去吧。” 李修躬身欠道:“奴才告退。” 少了李修在殿内,孟佼佼有些透不过气,这永和帝的威慑力比赵聿还要大,他周身散发的气息逼得人窒息。 幽幽沉寂片刻,骤然响起永和帝喝斥声:“给朕跪下!” 孟佼佼没想太多,噗通一声跪在冰冷的玉砖地上,完全没有祸到临头的危机感,只凝神垂首默默数着在她视线范围内的玉砖。 永和帝瞧不清她的神色,看她低着头觉得她倒是乖顺,便说起正事,“太子妃可清楚孟穆一事?” 孟佼佼正好数到永和帝跟前那块玉砖,清眸微转她娇声道:“儿臣待在孟国公府这几日一直养着病,并不知道孟穆的事。” 永和帝漆墨般的瞳孔微动,他一步一步走向她,“抬起头。” 孟佼佼依言抬头,看清了永和帝盛怒的面孔,那是一张苍老而又没有血色的脸,略有些狰狞。 永和帝伸手掐上她纤细的脖颈,只轻轻一掐孟佼佼玉颈便红了一圈。 孟佼佼被人掐着喉咙无法呼吸,眼前人又是不能惹怒的天子,她想要掰开那双覆在脖颈上粗粝苍老的手,却又无能为力。 他若要杀她,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永和帝瞳孔浑浊泛出深红的血色,顷刻间又松了手。 孟佼佼边抚着发疼刺痛的颈部,心道狗男人一定是永和帝亲生的,父子两人脾气太像了,这掐人的手法以及骂人的姿态,根本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孟国公的嫡女,当真是个祸水。” 孟佼佼还未缓过神,便听到永和帝莫名其妙的话。 她板正身子端正的跪着,鼓足勇气问道:“儿臣不知哪里做错了,惹得父皇如此震怒。” 永和帝厉声道:“朕不知你使了什么狐媚手段,蛊惑太子改变心思,但朕告诉你,你们孟国公府上下若再沆瀣一气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朕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孟佼佼跪地朝他福身叩了一拜,“儿臣明白。” 永和帝深沉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你走吧。” 孟佼佼起身,又福身欠欠,“儿臣告退。” 经历了方才那一段生死劫,孟佼佼又笃定要与赵聿和离的决心。 走出甘泉宫,李修行揖礼道:“太子妃慢走。” 孟佼佼颔了颔首,双手捂着隐隐作痛的细颈,一路慢慢的走着。 锦绣静待她多时见她出来,迎上前扶住她,“太子妃,您这伤……” 孟佼佼摇首,示意她别多话。 锦绣欲要言语的话,压在喉头没有说出声。 两人行了一段路被迫停下,锦绣低声细语道:“太子妃,前头是太子殿下的仪仗。” 孟佼佼掀起眼皮,拉扯锦绣的衣袂,带她退到边上躲着当起了隐形人。 在最落魄的时候见到最不想见的人,这是何等的悲哀。 几日不见赵聿似乎很受永和帝宠信,太子仪仗足足多了一倍人出来。 孟佼佼心底催促着狗男人带着他的仪仗赶紧滚,可越是这么想,越是会事与愿违。 忽地一阵凉风害得她打了一个哆嗦,睁开紧闭的眸,一双云纹锦靴赫然呈现在她面前。 孟佼佼愣愣的扬起头,目光恰好撞进男人晦暗的深眸中。 赵聿薄唇紧抿,打量着半月未见的孟佼佼,冷冽的眸子交汇在她通红的玉颈,他不禁皱起剑眉。 孟佼佼自然察觉到赵聿晦暗的眸光落在她颈间的红痕,她倒是想发声可方才永和帝掐的太狠了,她一时半会儿怕是说不来话。 她垂眸僵硬的咳了几声。 第67章 说不了话 孟佼佼这一咳不要紧, 咳着咳着愣是咳出了一口血。 她自己也震惊了,永和帝下手这样重,这样狠的吗? 锦绣心咯噔跳了一下, 后怕的捏着帕子手微微颤抖拭去她唇瓣嫣红,“太子妃, 您还好吧?” 太子妃好不容易调养好的身子, 可千万别又出了问题。 孟佼佼晃着脑袋, 哑着声难耐的憋出几个字:“我嗓子疼,说不了话。” 她很不好, 真的很不好, 喉咙疼的比中毒那时还要难受,只不过比起生理上的疼痛,还是跟狗男人相处更痛不欲生。 孟佼佼搭着锦绣的手, 有气无力的拽着她打算走。 她没指望自己可以靠脖子上那道伤,能博取到狗男人的同情, 更何况她并不需要他的同情。 锦绣怕失礼数,代替孟佼佼福身道:“太子殿下,太子妃身子不适, 奴婢先带太子妃回宫了。” 孟佼佼硬着头皮自顾自得走, 竭力想要摆脱掉狗男人那道牢牢追随的目光。 逾矩什么的她不在乎, 她只知道她不舒服。 赵聿目光阴鸷紧盯着她纤弱窈窕的倩影,倒没有出声说什么,放任她僭越离去。 孟佼佼头也不回, 走得行色匆匆。 走到尽头她还不忘转过头瞥上一眼, 意外地看到没有狗男人的影子。 她松了口气,之前不能发声的喉咙似乎也渐渐畅通了。 锦绣面露担忧,瑟瑟问道:“太子妃您好些了吗?” 孟佼佼摸了摸变得红肿的脖颈, “还是疼,方才见太子殿下时说不出话来,现下好些了。” 锦绣听了这话,还是那副神色,又问:“是不是陛下责罚太子妃了?” 她前脚送太子妃进甘泉宫,后脚就被李公公拦在殿外,说不让她随行苦等了半天,等到太子妃出来,却见到她受伤的模样。 可想而知,陛下有多么嗔怒。 孟佼佼并未否认,也没有接话,只是道:“这件事你烂在肚子里就成,千万别跟别人说了。” 她总要给天子留点颜面,虽说打人不是君子行为,但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捏死她还不是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再次回到揽月殿,孟佼佼莫名有种故地重游的情景,却少了份物是人非的快感。 东宫伺候的仍是那波旧人,揽月殿正门前摆的石子一颗一颗排列整齐,想是经常有人精心打理。 “太子妃,您总算回来了。” 不容孟佼佼感叹一会儿,东宫那几位她亲自挑进来的侍妾,听闻她回宫忙不迭的赶来问安。 傅绮欢先发制人,抢过她最不待见的阮巧,盈盈福身朝面前人儿笑道,“妾参见太子妃。” 孟佼佼笑容浅浅,抬手虚扶一把:“良娣客气了,多日不见我怎么瞧着良娣越来越瘦了?” 好生打量了眼前的娇人,她惊讶的发现傅绮欢腰身窄了不止半寸。 她离宫前傅绮欢身材匀称,纵然称不上婀娜玲珑倒也风韵娉婷,如今见了她竟瘦得跟竹竿似的,全无一点美态。 傅绮欢眼神放光,笑得明媚如春,“太子妃说的可是真的?妾真的瘦了?” 孟佼佼惊于她浮夸的反应,轻声道:“瘦了不少,良娣你没有生病吧?” 突然瘦成这样,难免让人担心。 傅绮欢耳根微红,怯怯道:“妾身子无恙,只是近来坊间女子时兴弱柳扶风的羸弱美,妾便想学她们……” 这几日不知怎得,京中女子疯了似的追寻起骨感美,身材匀称的娇人儿一个个前仆后继的跟着,于是便有了傅绮欢这样的例子。 孟佼佼淡笑道:“学她们做什么?依我看良娣还是丰腴些好看。” 傅绮欢薄红羞赧的小脸赫然煞白,“太子妃觉得妾这样貌丑么?” 孟佼佼听她曲解了她的好意,忙摆手:“不貌丑,不貌丑,我只是担心良娣的身子,你瘦成这样定是不吃不喝好几天吧?” 她曾经也胡吃海塞胖了十几斤过,嫌弃变胖变丑的自己,为了减肥她选了最傻节食减肥法,瘦的确是瘦了,可差点没把自己送走。 这种减肥法实在不可取。 傅绮欢被孟佼佼一针见血戳破,娇容愈发白了,她连身边伺候的人都瞒着,太子妃从何得知的。 孟佼佼挽住她垂下地藕臂,柔声劝道:“不吃东西可不行,良娣最重要的还是要保重身子,毕竟太子殿下绵延子嗣的艰巨任务还要交给你们呀?” 傅绮欢傻傻地呆住了。 不止她连孙妙青还有与她不对盘的阮巧也同样怔住。 阮巧忙圆场道:“太子妃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太子殿下的长子自然是从您的肚子里出来的。” 哪轮得到她们这几个妾室。 孟佼佼仿若交代后事一般,振振有词的念叨:“想必你们也听说了平阳王府那件事吧,可怜我失了孩子,恐怕再难有孕。” 她将小产一事夸大其词,说得甚是悲舛惹人心疼。 三人身子僵硬,皆面露不安之色。 “此生我怕是没有福气为太子殿下诞育子嗣了,所以你们几个要争气,多为太子殿下诞育子嗣。”孟佼佼演的入木三分,戏到深处连她也信了自己是个失了孩子的母亲。 她的一席话,不出所料的让三位美人梨花带雨的哭诉起来。 傅绮欢含着泪拍着胸脯爽朗道:“太子妃莫怕,妾的父亲认识许多名医,妾马上去书信一封,让他带几个进宫来为您瞧病。” 孟佼佼讪笑道:“良娣费心了,实在用不着,我已经认命了。” 傅绮欢神色肃穆,握住她冰冷的柔荑笃定说道:“太子妃可不能认命,失了一个孩子不要紧,后面还会有的。” 阮巧附和道:“傅良娣说的不错,太子妃千万别认命,中毒一事始料未及,失了‘嫡皇孙’那也是身不由己的事,太子妃切莫为此事烦扰。” 傅阮二人说罢话,平日不甚言语的孙妙青也加入她们的队伍,“太子妃,妾手上有几方催孕的药方,您不若拿去补补身子?” 听她们七嘴八舌的谈论,孟佼佼哭笑不得。 戏这就这样被她演砸了??? 忽而孟佼佼黛眉微蹙,捂着心口痛苦不堪道:“啊,我心口疼。” 几人立即噤声,纷纷看向她。 锦绣眼明手快连忙走到她跟前,“太子妃当心。” 孟佼佼软着身子瘫在锦绣怀中。 锦绣机敏的觉察到她的意图,忙朝三人道:“太子妃身子尚未痊愈,怕是要将养着,良娣良媛改日再来问安吧。” 几人一并应道:“妾告退。” 孟佼佼由锦绣扶着进了揽月殿,本想在殿内歇歇脚,谁承想刚坐下,张皇后那头又派了人来寻她。 “皇后娘娘吩咐奴婢,请太子妃去长乐宫。”长乐宫派来的宫人就那么站在孟佼佼面前,语气极为行峻言厉。 孟佼佼有些心烦慌乱。 她方才险些死在永和帝手中,这会子张皇后叫她去,这夫妻两摆明了都想要她的命。 宫人福身,温声催促道:“太子妃,请吧……” 孟佼佼一顿,低声应道:“待我更衣洗漱,修容的体面些再去拜见皇后娘娘。” 宫人垂首闭上嘴没敢多说一句话。 穿着一身染血的裙装去见张皇后,保不齐惹来灭顶之灾。 孟佼佼从眼花缭乱的衣裙中,挑了一件素淡不太晃眼的锦服换上。 收拾完毕确认妥帖,她绕出屏风,言简意赅的吩咐:“走吧。” 与早上步行走去甘泉宫不同,张皇后遣了一顶轿子来接她去长乐宫的,去长乐宫的路她还是挺享受的。 轿子很快便抵达长乐宫,孟佼佼在宫人引见下进殿。 她福身莞尔喊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张皇后随意瞥了眼规矩福身的孟佼佼,低声道:“起来吧。” 孟佼佼直起腰螓首微扬,一眼望向凤椅。 张皇后正坐在凤椅上,右手边还亲昵地挽着江舒窈。 孟佼佼没有先开口,而是等张皇后问话。 看样子张皇后对江舒窈这位未来儿媳很满意,这是不是预示着她的戏份即刻起就要落幕了。 诚如她心中所想,不多时张皇后便和蔼的笑问:“这几日多亏了江姑娘在宫中陪本宫,太子也很满意她,本宫想着不如把江姑娘封为太子良娣,太子妃以为如何?” 孟佼佼漠然道:“母后所言,儿臣决无异议。” 既然他们私下都约定好了这件事,又何须过问她。 但她细细思忖,想到这宫里最重规矩,走形式也是有必要的,她名义上还是赵聿明媒正娶的太子妃,纳妾什么还得她过目。 张皇后疑惑殿下女子如此爽快的言语,轻声道:“揽月殿旁边的蕙兰殿倒是不错,江姑娘封为良娣后,便让她搬那去住吧。” 孟佼佼面上不显波澜,清冷道:“蕙兰殿却是个好地方,母后有心了。” 张皇后失笑,端了杯茶递给江舒窈,“这茶是新煮的,快喝吧。” 江舒窈俏丽的玉容满是惶恐。 她受宠若惊地双手接过皇后娘娘递来的茶杯。 孟佼佼淡觑殿上二人的神态,须臾淡淡扯了抹笑。 第68章 当头棒喝 江舒窈缩了缩脖子, 捧着青釉茶盏坐立难安。 她坐的位子原该是太子妃的,现下却是她僭越坐着,这大不敬之罪她如何担得。 可让她坐下的又是皇后娘娘, 亦是她得罪不起的,如此一想, 江舒窈紧张的沁出了薄汗。 孟佼佼微微福身, 柔声道:“母后若没有别的吩咐, 那儿臣先告退。” 张皇后意欲很明显,便是想拿江舒窈给她来个下马威。 可孟佼佼不吃这一套, 她尽管替赵聿纳美妾, 选继任太子妃。 只要不危及她性命,什么都好说。 张皇后素手扶着腕上的佛串,捏了捏眉心她道:“下去吧。” 孟佼佼闻声快步踱到殿外, 仿佛后头有什么洪水猛兽追着她。 她才出殿门不久,江舒窈提着裙摆跳下玉阶, 跟在她后头急急地叫住她。 “太子妃请留步。” 孟佼佼踩完最后一阶,站定停下脚步,转身深吸了口气, 沉声道:“江良娣有什么话说吗?” 江舒窈眨着那双似含着粼粼泪珠的杏眸, 羞愧垂首揉捏掌心的帕子, “太子妃莫要怪罪臣女,臣女也只能听从皇后娘娘吩咐……” 孟佼佼哪会不知,只是对此事没有半点在意, “皇后娘娘这般发话, 从今日起你便是东宫的人了。” 江舒窈紧紧地咬着朱唇,少顷双腿一屈跪在她面前,“太子妃, 臣女不愿进东宫。” 孟佼佼犹疑片刻,思量不出江舒窈拒绝的理由。 她弯身拉起江舒窈,问道:“为什么不愿?” 江舒窈一时缄默,良久才绛唇轻吐:“不知太子妃可还记得,臣女曾与您说过,臣女有心上人。” 孟佼佼想了想,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那你可还念着你的心上人?” 江舒窈羞赧点头,软声道:“我与萧郎约定好了,若能出宫城便私奔,逃离京城这是非之地。” 孟佼佼淡笑道:“江姑娘不肯说的心上人,原来姓萧呀?” 这正好对上那句古语,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出自崔郊《赠去婢》) 江舒窈羞红了脸,揉捏帕子的力道又重了些,“太子妃,可皇后娘娘她……” 孟佼佼沉吟道:“这事的确有些难办,皇后娘娘既然说了要封你为良娣,想来太子殿下也是允准的。” 狗男人终究还是看上了女主,故事开始向着正轨发展,她有点欣慰起码剧情没被她带跑偏,可她又心疼江舒窈这位正牌女主。 从此陷入深渊,多么可悲可怜。 江舒窈焦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孟佼佼投向她的目光不禁多了分怜悯,“江姑娘,你不如从了吧。” 她想帮她,可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 江舒窈垂下手,手中的绣帕如凋零的花瓣掉落在玉砖地,“太子妃真不能帮臣女么?” 她心上唯有萧郎一人,若她这辈子都要留在宫中,那她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长乐宫。 江舒窈思及此处,泪珠盈盈滑下,当着孟佼佼的面放声哭泣。 孟佼佼容易心软,何况美人楚楚可怜哭泣的模样,实在我见犹怜,“你别哭别哭,这事虽然棘手,可我会帮你想法子的。” 当务之急还是哄好美人再说,她也顾不得自己能不能做到了。 江舒窈脸色霜白,死死拽着裙摆,哽咽道:“太子妃如何能帮臣女?倒不如,臣女以死明志。” 说着她便奔向身旁高高伫立的玉柱。 孟佼佼慌了神,双手抱住她的细腰,嘶哑喊道:“别做傻事。” 这女主也太冲动了,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 江舒窈使劲挣扎,“太子妃,你快放了我。” 与其坐以待毙,她还不如在这长乐宫香消玉殒。 孟佼佼拦不住她,只能道:“罢了罢了,你先随我去揽月殿,我们仔细商议一下。” 她们总会想出折中的法子来。 江舒窈不再哭闹,乖乖听了孟佼佼的话,几人一起回了东宫。 * 这厢甘泉宫。 永和帝手持卷宗,走到赵聿面前将卷宗丢到他怀中,“今早大理寺少卿送来的卷宗,太子你看看吧,看看你的岳丈到底包庇了什么好事!” 赵聿翻开卷宗,一页页的看,脸色顷刻间变幻如云。 他竟不知孟国公府如斯颓败,孟国公这些年纵着孟穆干了不少坏事,之前宫门闹事的那群人也都是受过孟穆迫害的。 除了孟穆,孟国公还包庇身边亲眷贪赃枉法,私相授受,这些罪责加起来,孟国公不仅地位不保,恐怕还要株连九族。 更令人胆颤惊心的是,孟国公曾有谋权篡位的念头。 永和帝叹声道:“朕若早知道孟国公藏着的狼子野心,就不会允诺你们二人这桩婚事了。” 赵聿垂手收起卷宗没有应声。 蓦然永和帝似又想起了什么,说道:“说起来,孟国公此人贪婪至极,为了权势地位不惜逼迫自己的女儿。” 赵聿眉角眼梢淬着冰寒,他负手而立,道:“逼迫?” 永和帝后知后觉,心道已经说出口便严肃道,“这是你尚未回宫时的事了,那时衡儿还是太子,朕还记得当初孟国公跪在朕面前,求朕赐婚要将孟佼佼嫁给衡儿。” 赵聿身子一凛:“孟国公求父皇你赐婚给二哥还有太子妃?” 永和帝顿了顿,继续道:“朕念及孟国公府世代苦劳,便允了这桩婚事,只是没过几日,孟佼佼她居然亲自进宫求朕作罢这门婚约,还说什么已有心上人……” 赵聿脑中嗡嗡作响,已然听不清永和帝后头的话。 永和帝见他不语,又叹了声道:“朕没想到,她最后还是嫁了你,看来当初是朕看错了。” 他犹记当年,孟佼佼跪在甘泉宫门前,跪了足足一夜,愣是要他亲口解了这桩婚事才作罢。 可他圣旨已下这件事便做不得更改,后来也不知怎得孟佼佼像是想通了,被孟国公带回府中待嫁,却不想赵聿在那个节骨眼回宫。 到最后孟佼佼没嫁成赵衡,反倒嫁给了赵聿。 当真是孽缘。 赵聿走出甘泉宫时,天色渐暗。 绵柔的雨丝万条垂下,瞬间转为滂沱大雨,不过片刻便打湿他身上的锦袍。 小福子来不及为他撑伞,就见他步履匆忙的朝着天牢的方向奔去。 阴冷潮湿的地牢,散发着阵阵浑浊气味,还有铁锈的血腥味。 沿小道走进牢房两边墙壁上满是斑驳的血迹,大理寺卿走前头引路,领着赵聿来到一间干净整洁的牢房。 大理寺少卿躬身,低声道:“殿下这就是孟公子的牢房了。” 牢房内男子面容矜贵却衣着褴褛,凌乱的墨发遮住男子矜贵面容。 男子蓬头垢面不说衣着也甚是褴褛,身上还有大小不一的伤口,显然是受过苦刑。 孟穆听到脚步声偏头望去,见一群身着华袍的人围在他牢房门前,嗤笑道:“你们给我用刑也逼不出什么来,竟把太子殿下也给请来了?” 大理寺少卿喝道:“太子殿下在此,胆敢放肆,还不闭上你的嘴。” 孟穆蔑笑道:“闭嘴?太子殿下可还要称呼我一声兄长呢,他敢不敬重吗?” 大理寺少卿握紧拳头,当即甩了个眼色给把守的狱卒。 狱卒作揖恭敬的行了一礼,抽出腰间的粗鞭狠狠甩向孟穆。 孟穆闷哼一声,浑不在意喊道,“就这点能耐么?不如直接用烙铁烫死我,这样你们想要知道的答案就永远埋藏在地底了。” 狱卒望了眼大理寺少卿,见他直勾勾的看着赵聿,倒也不好自作主张,收起鞭等待吩咐。 赵聿摆手,遣他们退下。 孟穆扭头背对着赵聿,懒散的靠着墙角仿若方才被打的人不是他,“太子殿下若是想问我下毒之人是谁,请恕我无可奉告。 赵聿眉目轻皱,冷声道:“孤不是来问你这个。” 孟穆眯眼讥笑,道:“太子殿下想问什么?” 赵聿沉声道:“两年前太子妃与二皇子两人之间的事,你知道多少?” 孟穆惊异道:“太子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赵聿缓下心绪,淡淡道:“孤想知道。” 孟穆默了默,旋即沉声述道:“佼佼当年完全是被叔父逼的,若不是叔父苦苦相逼,以佼佼的性子她才不会看上二殿下。” 他和孟佼佼这对堂兄妹,虽有些生疏,可她自幼的喜好他琢磨的一清二楚,他自也知道像赵衡这样的人,孟佼佼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赵聿眼皮跳的厉害,“你们孟家人不都是贪恋权贵的么?” 孟穆抿唇有些不忿赵聿的说法,突的他想到赵聿问这话的缘由,随即大声笑道:“太子殿下聪明一世,竟也如此糊涂,你与佼佼相处那么久,难道连她到底什么脾性也摸不透吗?太子殿下觉得佼佼她会是那样的人吗?” 他嘲弄揶揄的话如当头棒喝,给了赵聿重重一击。 赵聿双手握成拳掩在长袍之下,身子微微颤抖。 若她真是被逼的,那当年背叛他一事,便说得清了。 他又猛然想起二人在蘅芜小筑时,孟佼佼所说的那句话。 “只是希望殿下要记住今天所说的话,日后千万别后悔。” 第69章 撕破脸 孟穆好整以暇的望着赵聿, 嗤笑道:“我还以为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有多情深,原来不过如此。” 赵聿清隽的脸阴沉了下来,“你说的话能有几分真?” 孟穆淡淡扫了眼他沉冷的面容, 坐直身子仰靠潮湿的墙壁,“是真是假, 殿下不妨去问太子妃, 不过我想太子妃应该不会想见太子吧, 毕竟她腹中孩子小产,也有殿下您一杯羹。” 赵聿盯着孟穆, 没有半个字, 他缓缓移步,一言不发的踏出牢房。 大理寺少卿守在牢房门外,见赵聿平安走了出来, 悬着的心堪堪放下。 他低声问道:“太子殿下可审问出了什么?” 太子殿下待了一盏茶的功夫,也不知有没有从孟穆口中问出什么话来。 孟穆此人看似顽劣, 实则倔强的很,这些天他们用了不少手段逼迫他说出实情,可他口风严谨软硬不吃, 愣是一个字也不曾吐出来。 他们没辙了也只能干瞪眼, 没想到太子殿下驾临天牢, 想来太子妃中毒一案会有眉目。 赵聿低声吩咐道:“好好看管孟公子,他若有差池你们提头来见。” 大理寺少卿惊恐不已,忙躬身应和:“臣明白。” 小福子在旁听得胆战心惊。 太子殿下这可是跟陛下对着干啊, 他竟想要保住孟穆的命。 赵聿握着拳头的手紧了紧, 甩袖冷道:“去揽月殿。” 小福子心中惊讶,步子却紧跟赵聿的步伐。 外头天色阴暗,刚下过一场雨, 遍地湿润还有几处水洼荡着涟漪。 小福子为他撑着伞,架不住赵聿走得急,他匆匆踩过小径边上的水洼溅了他一身水,连带着小福子也遭了秧。 “殿下,您慢着些。” 赵聿置若罔闻,两腿迈地更快了。 赶到揽月殿,小福子未来得及收伞,眼巴巴看着太子殿下大步跨进揽月殿。 揽月殿内。 孟佼佼轻声细语,安抚着江舒窈,“你别多心,我知道太子殿下讨厌什么,到时候他要是来了,你就听我的话做,一旦被他厌弃你就能自由了。” 江舒窈听了她的话,乖顺的点头应道:“那臣女该怎么做呢?” 孟佼佼思忖片刻,道:“太子殿下讨厌吃甜腻的食物,你做些糖糕蜜饯什么的,他肯定会变脸,还有你若会女红,就绣一对鸭子给他。” 江舒窈聚精会神的听着,时不时拿着狼毫记在桌案铺好的宣纸上。 她划了几笔忽得停笔问道:“太子妃,为何是绣鸭子?” 孟佼佼正色道:“他被鸭子咬过,他怕鸭子。” 江舒窈忍俊不禁,噗嗤笑了出来,“太子殿下怎么会怕鸭子?” 孟佼佼揉了揉发痒的脖子,微微咳了声说道:“说来话长,你记上就是。” 江舒窈轻皱黛眉,提笔一笔一划认真地记下孟佼佼的话。 少顷,轻阖的殿门被人推开,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孟佼佼素手捂着脖子,歪头朝殿门望去。 赵聿只身一人推开厚重的殿门。 他仿佛在外饱经风霜的旅人,一身的风尘仆仆。 孟佼佼猜想赵聿是来找江舒窈的,便起身想离开。 她大度些,腾出这揽月殿让他们谈情说爱。 只是她才挪开凳子一步也还没动,只是她才挪开凳子一步也还没动,赵聿不知何时就走到她面前。 孟佼佼一时没站稳,身子便倒向了赵聿。 赵聿极其熟练的搂住她的腰。 孟佼佼忙伸手推开,可狗男人似乎不想松开她,环着她腰的手还越发紧了。 孟佼佼垂眸看了看盘旋在她腰上的手,忍着怒气软声道:“殿下请放手,当着江姑娘的面,有失礼仪。” 江舒窈乐见于此,她赶紧敛眸福身,“太子殿下,太子妃,臣女告退。” 眼瞧着江舒窈走掉,孟佼佼皱了皱眉,“江姑娘走了,太子殿下还不去追?” 不知是因为淋了雨还是太过迫切,赵聿这会子脸色煞白,垂下手他沉声道:“为什么?” 孟佼佼冷冷地道:“方才妾去拜见母后了,她说会将江姑娘封为太子良娣,殿下新得了美娇娘难道不去追?” “为什么?”赵聿重复问了遍。 孟佼佼愣了愣,问道:“殿下说清楚,什么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他们又不是在讨论十万个为什么。 赵聿经年冰冷的声响,有了一丝温度,他温声道:“当初为什么瞒着我……” 孟佼佼终于知晓赵聿为何如此反常,他应该知道当年那件事了。 她刻意躲避赵聿那灼灼的目光,偏过头轻声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在你赵聿眼里,我孟佼佼依旧趋炎附势,我们孟国公府仍然罪大恶极,现在你娶你的美娇娘与我和离,我出宫去找我的意中人,咱们两互不相干这不是很好吗?” 如今这样撕破脸皮,她也没有什么可以顾忌的。 赵聿神色稍缓,道:“你是我的嫡妻,想去哪里?” 孟佼佼气得牙痒痒,怒而甩开他的手,“别碰我!” 赵聿缩回手,解释道:“我不会纳江姑娘为妾,你不用因为她吃醋。” 孟佼佼差点被气笑了,狗男人究竟明不明白她在意的到底是什么。 她扣着案边的金纹,道:“殿下您那多少良娣都与我孟佼佼无关,如今我只求一封和离书,殿下若不愿给我和离书,休书我也能收。” 只要能离开皇宫这座囚牢,她怎样都乐意。 赵聿顿了半晌,嘶哑道:“你一定要和离?” 孟佼佼敛平眉间的怒意,颔首背对他:“不然呢?等着殿下你杀我吗?” 赵聿道:“我若真想杀你,你还能活到现在吗?” “殿下说的极是,可是我不信。”孟佼佼挑眉讥笑道,“就如殿下当年不信我。” 赵聿喉头一鲠,头隐隐作疼,薄唇轻启欲要说些什么,却只能生生咽回肚子。 “殿下请回吧,我有些乏了需要休息。”孟佼佼看也不看他,一把扯下玉钩,如血艳丽的妃色纱帐曼曼垂曳,把两人隔开。 明明是薄薄的一层纱帐,像是一道鸿沟横在两人面前。 赵聿无法跨过去,对面的孟佼佼也再也不会跨回来。 他望着纱帐后头若隐若现的倩影,沉声道:“明日我再来看你。” 孟佼佼撑着脑袋半躺在床榻上,回道:“殿下不用费心,我身上的病还未痊愈,这几日会大门紧闭,不让病气传出来,伤了您金尊玉贵的身体。” 赵聿抬手想要掀开纱帐,心道孟佼佼正在气头上,他说任何好话亦是惘然,便退却的离开了。 孟佼佼言出必行,第二天揽月殿的殿门紧闭,第三天、第四天仍是如此。 接连七天,揽月殿的门只有出入的宫人才能打开,其余人一概不得入内。 赵聿几次想进去都被尽职尽责的宫人拦在殿外,宫人们的说辞也是出奇的一成不变。 “太子妃身子还未养好,她担心殿下染了她的病气,殿下还是早些回含光殿吧。” 赵聿低声道:“太子妃身子若好些了,来含光殿禀孤。” 说罢,深邃的眸子幽幽凝了眼紧闭的殿门。 宫人垂首应了。 正午用过午膳,孟佼佼便懒怠的躺在软榻上,吃着果盘里切好的西瓜。 锦绣端来冰镇过的西瓜羹,叹道:“太子妃,您还要让殿下等多久?” 也不知太子妃闹哪出,这几天太子殿下日夜守在门外只为见她,可她不仅不见还几次以身体不适把人拒之门外。 孟佼佼一手端起西瓜羹,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冰凉凉的既消暑还解渴。 三两口解决了西瓜羹,孟佼佼搁下瓷碗,“我只是不想见太子殿下罢了,一眼都不想见。” 吃了那么多天的闭门羹,狗男人差不多也到了放弃的时候。 “太子妃为何不肯见殿下?”锦绣好奇道。 孟佼佼清眸转了转,仰躺在软榻上,望着悬梁垂落的珠帘,她道:“倒也没什么别的理由,说了你也不明白的。” 她活了三辈子这件事说出去谁会信,何况她与赵聿的恩怨,早在第一世就结束了。 锦绣一听,深深觉得有些深奥,便也没再多问。 只是安静了没一会儿,殿外的宫人飘然出声。 “太子妃,贵妃娘娘在外请见。” 孟佼佼缓缓坐起身,凝眉觑了眼锦绣:“她来做什么?” 锦绣摇头,轻声道:“太子妃若不想见,奴婢去回绝了。” 孟佼佼扬手道:“让贵妃进来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刘贵妃横竖再怎么使坏,她也能沉着应付。 刘贵妃一派喧宾夺主的士气进殿,凤眸轻斜她端端坐在正殿主位,无视揽月殿的正主,放话问道:“太子妃身子如何可好些了。” 孟佼佼羽睫微敛,道:“托贵妃娘娘的福,身子好了些。” 刘贵妃轻笑道:“小产是伤身子,可怜了太子妃,年纪轻轻的失了一个孩子。” 孟佼佼僵笑着应道:“多谢贵妃娘娘体恤。” 这人的脸也忒大了些,真把她这揽月殿当她的重华殿了? 刘贵妃冷瞥她,幽幽道:“上回的事,太子妃可想清楚了?” 第70章 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 孟佼佼怀疑自己可能是失忆了。 入宫这些天她并没有跟刘贵妃有过交集, 她此时说的这番话委实有点奇怪。 孟佼佼蹙眉,低声道:“上回是什么事???” 刘贵妃身子轻斜拂袖半靠凭几,凤眸一转冷声道:“平阳王小郡主满月宴那天, 二殿下没有找太子妃吗?”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孟佼佼抿唇,淡淡道:“二殿下找我做什么?” 赵衡当日的确找过她, 但她懂得避嫌没让他有可趁之机, 不过后来她中毒醒来, 赵衡还跟她说了一堆有的没的。 也多亏赵衡,让她看清了狗男人的真面目, 可若刘贵妃是因为赵衡来见她这件事来找她问话, 那她也没什么话能回她。 刘贵妃闻言冷觑了一眼,轻声道:“孟佼佼,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衡儿在你面前话说的那么明白, 你真不知道?” 她偏不信孟国公养出来的女儿能愚笨至此,连她话里的意思也听不懂。 孟佼佼瞧了瞧刘贵妃, 垂眸道:“那贵妃娘娘是想听我的真话,还是假话呢?” 她听刘贵妃口中所说的话明显有着拉拢之意,怕是想雪中送炭救一把孟国公府。 可如今的孟国公府又岂是她这宠妃轻易能救得了的。 刘贵妃问道:“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 孟佼佼盈盈一笑道:“真话呢, 自然是些不中听的话, 假话呢我则会挑些贵妃娘娘喜欢听的话说。” 刘贵妃轻蔑低头瞥她, “你不妨说真话。” 孟佼佼捏了捏鬓角的碎发,说道:“这真话就是,二殿下的好意, 我心领了, 可如今我与他没有任何瓜葛,我孟国公府也不需要二殿下出手相帮。” 刘贵妃脸肃了起来,“不需要?太子妃真是好大的口气?你当真以为凭你太子妃的身份便能保住你们孟国公府了吗?” 孟国公府置于孟佼佼面前不仅是娘家, 还是她背后仰靠的大树,大树若倒了,她的太子妃之位还能坐得风光么。 她孟佼佼作为孟国公的嫡女,应当不会这般心狠,会抛弃自己的母家。 孟佼佼满不在乎的道:“能不能保住孟国公府不在于我,而在于陛下想不想要诛了孟国公府,贵妃娘娘找错人了。” 贵妃母子两的用意,孟佼佼很清楚,她早在第一世就上过当。 孟国公府如今气数未尽,她爹孟国公的爵位还在,府内金银财宝也未动分毫,他们便想利用她,借她的手来掏空孟国公府。 这样的做法,同那时候的赵聿一模一样。 刘贵妃面色顷刻变得古怪,她道:“你打算对孟国公府不闻不问?那可是你的母家。” 她既屈尊进这揽月殿,便是认定孟佼佼是个能随意拿捏的人,可一番话下来,她竟隐隐觉得,孟佼佼是铁石心肠的女人,她会弃母家于不顾。 孟佼佼也不大清楚刘贵妃心中所想,她沉寂了一会儿道:“不知贵妃娘娘听说过这一句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孟穆犯的罪若是不加以惩治怕是难以服众。” 刘贵妃惊诧的望向殿下端坐着的孟佼佼,赫然起身她道:“本宫还有些事,先走一步。” 孟佼佼应声道:“贵妃娘娘慢走。” 锦绣捏紧衣角目送刘贵妃离去,等人影走远了,她抹了一把汗:“贵妃娘娘可真吓人。” 孟佼佼扶额,长长叹了声:“日后还有的闹腾呢。” 刘贵妃向来不择手段,能从宫女升至贵妃一位,其心机谋策可见一斑。 此番在她这吃了瘪,往后指不定会生出什么大事来。 刘贵妃一路回到重华殿,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难看。 踏进殿她掀开珠帘,一张与她六分相像的脸映入眼中。 刘贵妃坐到软榻上气闷的别过头。 “母妃去了揽月殿?”赵衡提着茶壶,斟了杯茶塞到刘贵妃手中,“佼佼说了什么?” 刘贵妃心头不忿,呷了口茶后便怒将茶盏掷在桌案。 茶盏噼啪一声碎成两瓣,她素手摁着两瓣碎瓷,恨恨地咬着银牙,“孟佼佼那丫头,决不能留。” 孟佼佼腹中那块肉没了,她们母子俩确实没了顾虑,但她万万没想到,孟佼佼这般不识抬举。 赵衡撩袍坐下,温声道:“母妃在她那受了气?” 刘贵妃转过头愤恨道:“你就不该留她一命,衡儿,你不会还念着她吧?” 孟佼佼已然成了她心头的一根刺,一日不把她从这宫中拔出,她就一日寝食难安。 赵衡轻轻挑眉,冷声道:“儿臣怎会念着她?她配吗?” 他嫌弃旁人用过的东西,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刘贵妃道:“那你留她一命是为了什么?” 不念最好,只是赵衡却手下留情,没有下狠手杀了孟佼佼。 她实在想不明白。 赵衡佞笑道:“当然是让他们自相残杀,儿臣把全部罪责推给赵聿,孟佼佼还会正眼瞧他吗?” 孟佼佼的毒,是他下的。 这招他谋划了许久,联合孟穆握着他把柄,逼他到平阳王府陪他演了一场戏,那两封请帖也是他偷偷命人仿造的。 他皇叔规矩虽多,可对待他们这几个侄子还有些别样的。 当他拿着那两封请帖进平阳王府,皇叔不但没有戳穿反而替他们解围,正好帮了他的大忙。 只可惜孟佼佼那女人戒备心太重,见了他便溜走,令他错失良机,好在孟穆那人有些用处,将毒下到孟佼佼身上也算没白费他的心思。 刘贵妃担忧说道:“这事做的干净吗?不会被人发现吧。” 莫道她杞人忧天,赵衡年纪轻道行还是太浅,许多事看得不如她透彻。 赵衡冷哼一声道:“母妃放心,儿臣手里有孟穆的把柄在,他不会随意说出的,且再过不久便是围猎,赵聿他们一个也逃不了。” 刘贵妃扬袖拂去案上茶盏的碎片,沉声道:“你心中有数便好,不过说起围猎一事,今年的围猎恐怕去不得了。” 赵衡问:“为何去不得?” 刘贵妃悄然闭上凤眸,道:“你父皇的身子,怕是不行了。” 赵衡神色惊变,“父皇他龙体安康,怎么会?” 刘贵妃抬手半遮脸,“太医院院正亲口说的,此事不会有假。” 赵衡听了,凝重的应道:“儿臣不会辜负母妃的希望,一定会夺回属于我们母子俩的东西。” 刘贵妃颔首,欣慰道:“母妃还有你两个年幼的弟弟,全指望着你了。” 等赵聿一死,凭他们母子的恩宠,太子之位还有这天下,皆会收入他们囊中。 * 闲散日子过得久了,孟佼佼也懒怠起来,常常睡到临近正午才悠悠转醒。 锦绣照例挽起珠帘唤她起身,“太子妃,午时该用膳了。” 孟佼佼掀了掀眼皮,沙哑的应道:“今个儿不起了,让我再睡会。” 锦绣黛眉紧蹙,噘着嘴嗔道:“太子妃,这都几日了,您怎么还赖在床上?” 孟佼佼翻了个身,凝视锦绣满是怒火的杏眸,“我险些中毒丧命,你忍心让我受苦受累吗?” 锦绣眉头又紧了紧,“奴婢不觉得太子妃是受苦受累。” 孟佼佼干脆坐起身子,对她道:“我一走路就累。” 锦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宫内处处是轿撵,哪儿需要太子妃走了?” 孟佼佼委屈词穷。 她好像真有那么丢丢过分了。 这几日她待揽月殿好吃好喝的,足不出户也就罢了,成日捧着话本窝在屋里看,要知道她待的可是皇宫,她身份还是太子妃。 孟佼佼专心思忖了片刻,决定出去走走。 “行了行了,今个儿天色也不错,我就起来吧。” 锦绣忙拾起桁架上的袖衫,寻出抹胸褙子,不多时便为她换上素色宫装。 孟佼佼洁面洗漱后囫囵吞了些吃的,便急切的奔出揽月殿,途径边上的蕙兰殿,她忽而想到前几日张皇后说的话。 她停步问道:“江姑娘搬进这蕙兰殿了吗?” 锦绣猛地摇首:“蕙兰殿没有人搬进来,江姑娘她仍住在长乐宫。” 孟佼佼沉吟疑惑的喃喃:“这就怪了,皇后娘娘明明说要封她为良娣,还赐她住蕙兰殿。” 怎么就变了卦呢。 锦绣唤道:“太子妃,百花园的花正是开的最好的时候,咱们去百花园吧。” 孟佼佼心里念着其他,只低低应了声,由着锦绣扶她向百花园走去。 盛夏里,百花园百花争艳。 孟佼佼一走进百花园,各类花香芬芳扑鼻。 望着眼前美景,她将心事甩开,漫步躇足在园中。 堪堪走了一段小径,孟佼佼没来得及品味这满园的花色,便见到花丛间影影绰绰藏着的两个人影。 说也奇怪,每逢来这百花园。 孟佼佼都能遇见赵襄赵元两兄妹,也是奇了。 赵襄一见孟佼佼,收敛起平日的锋芒,拉着赵元两人一起行礼问安。 问过安,赵元怯怯扬首笑道:“六嫂嫂,你身子可好些了?” 孟佼佼笑道:“公主有心,我身子好多了。” 赵襄低着脑袋一时无言,良久他才轻声道:“六嫂嫂休养的如何了?” 第71章 红玉耳坠 赵襄难得和颜悦色, 倒让孟佼佼无所适从的怔了片刻。 她回过神来,笑靥浅浅:“多谢九皇子关心,我身子养了这么久好多了。” 赵元杏眸微转, 瞥了眼赵襄。 她见他面色平静便忙凑到孟佼佼跟前,挽着她的手, “六嫂嫂, 你若不嫌弃, 阿元陪你走走散散心。” “好,却之不恭。”孟佼佼欣喜之余, 又看向赵襄, “九皇子你也同我们一道吗?” 赵襄摇了摇头,低声道:“崇文馆还有课业没有完成,我待不了多久, 阿元就麻烦六嫂嫂照顾了。” 孟佼佼颔首道:“九皇子快回崇文馆吧,省得被太傅责骂。” 赵襄暗暗看了两眼赵元心下叹息, 旋即躬身告辞。 没了碍事的赵襄,赵元忙扑进孟佼佼怀里抱住她,娇憨的唤道:“六嫂嫂, 我许久没见你了。” 孟佼佼哑然失笑, 无情掰开环在她腰间的手, “阿元,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你别抱这么紧, 我喘不过气来了。” 小丫头不懂得控制力气, 这一撞撞得她肋骨疼。 赵元讪讪退步,“六嫂嫂,你没事吧?” 孟佼佼锤了几下腰, 拉住她的手道:“没事,咱们去凉亭坐坐。” 赵元面上一红,亦步亦趋的随她往凉亭走。 凉亭石桌案上摆满了瓜果糕点,正中还搁着一个风炉煮着茶。 孟佼佼端起宫人斟好的茶,迎着氤氲沁脾的淡淡茶香,她安逸的品着茶盏中的香茗。 赵元像个小饕餮似的塞着糕点,小脸被她塞得鼓鼓的。 孟佼佼定定的盯着她吃了半天,良久她道:“阿元,你九哥他何时转了性?” 赵元咽下嘴里含的糕点,歪着脑袋问:“转性?什么转性?” 孟佼佼柔声道:“他之前不是很讨厌我么?” 赵襄既然这样讨厌她,又怎么会突然转变对她的态度,属实非常魔幻。 赵元轻轻晃着小脑袋,软软的回道:“不知道,九哥从来不跟我说这些的。” 她也挺奇怪,为什么她的九哥那么讨厌六嫂嫂。 六嫂嫂人明明很好,她很喜欢,可九哥却不喜欢。 孟佼佼挑了块酥糖塞到嘴里,又问道:“阿元,你与你九哥感情甚笃呢。” 这两同父异母的兄妹时常形影不离,无论是寻常宫宴亦或是旁的宴席,他们二人总是结伴而行,关系深厚的像是亲兄妹。 只是她有点好奇,这两兄妹如何会这般亲密无间。 赵元捏着糖糕的手一顿,“六嫂嫂怎么问起这个呀?” 孟佼佼笑道:“我见你常常与他一道,想来你们兄妹两关系极好罢。” 赵元登时没了吃糕点的兴致,丢下手中的糖糕,她垂首道:“宫里只有九哥不嫌弃我肯陪我玩,我当然喜欢他了。” 她母妃是这后宫里最不受宠的,得上天怜见生下她,这才封了个嫔位在这宫里有了一席之地。 其他公主看她母亲不得圣宠也不大搭理她,有过分的还会被她们私下欺负。 而赵襄一生下来母亲便殁了,后来养在张皇后膝下,可似乎张皇后也不太重视赵襄,连带着其他皇子也一起无视他。 二人同病相怜赵襄又年长于她少不得宠她,赵元也只有赵襄可以黏着,如此两人便时常出双入对的。 赵元说完垮着小脸,闷闷不乐的一口糕点也不肯动了。 孟佼佼突然觉得,她方才问的这些话实在不合时宜,遂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个了,我还不知道阿元喜欢什么呢?你喜欢什么六嫂嫂送你好不好?” 听到这话赵元抬头眼神闪了闪,“六嫂嫂真的要送我东西吗?” 孟佼佼莞尔笑道:“那是当然,你想要什么直说。” 赵元一时拿不定主意,想来想去也想不到。 忽然她瞧见孟佼佼耳朵上戴着的,那对鲜红如鸽子血的红玉耳坠。 “六嫂嫂你戴的这对耳坠真好看!” 孟佼佼摘下戴在耳朵上的那对红玉耳坠,定睛一看这不就是赵聿给她戴上那对么。 她起身时全然没注意到妆奁里搁置的这对红玉耳坠,随手一拿便戴上了。 孟佼佼淡淡一笑,递给赵元,“你瞧瞧喜不喜欢?若喜欢我便送你了。” 左右她也用不到这对耳坠了,倒不如借花献佛哄小美人一笑。 赵元欢欢喜喜的接过红玉耳坠,捧在手心仔细端看了一番,“六嫂嫂,你这耳坠从哪得来的,我好像从没见过这样成色的耳坠。” 孟佼佼遮遮掩掩的应道:“我从府中拿来的,算是我的陪嫁。” 赵元爱不释手的攥着红玉耳坠,眯眼笑道:“六嫂嫂当真要送我吗?这会不会不大好呀?” 毕竟是六嫂嫂娘家的物什,想来她也戴了许多年了,要是换了她定是不肯拱手送人的。 孟佼佼有些心烦,敷衍道:“你收着吧,旁的若还有什么喜欢的,改日我再送你。” 虽然冒然送出这对红玉耳坠有些不妥,但这是赵聿送的东西,还是眼不见心不烦为好。 * 含光殿外,宋九昭与段子砚对视一眼。 宋九昭掩唇咳了声:“还是段大人先进去吧。” 段子砚攥着剑偏过头,沉声道:“宋大人官职比我高,还是你先进去吧。” 宋九昭道:“不不不,段大人跟随殿下这么多年,殿下信任你多过信任我,还是段大人先请。” 段子砚面色一凛,“宋大人请。” …… 两人来来回回互相推诿了好几回,谁也没争出个高下,他们像两个剑拔弩张门神的木讷的站着干瞪眼。 宋九昭恼怒的指着段子砚,“你以往见殿下不是见得最勤么,怎么今日这般谦让?” 段子砚冷冰冰回道:“宋大人心胸狭隘,我谦逊一回又如何?” 宋九昭气的一哽。 他怎么就心胸狭隘了! 这时小福子阴沉着脸从含光殿走出,没好气的出声道:“两位大人别吵了,一同入内吧,殿下等着二位呢。” 二人再没敢吭声,各自提着心吊着胆,颇有些不安的走了进去。 只见赵聿临牖而坐手持卷宗,似是泼墨画中的不谙世俗温润书生。 宋九昭迟疑了一会儿,躬身道:“殿下。” 赵聿抬眸,拿着卷宗起身越过他们。 宋九昭余光瞥见他苍白如纸的神色,道:“殿下还为太子妃的事烦忧?” 赵聿不答,兀自坐在软榻翻阅那本破败不堪的卷宗。 宋九昭当他默认,沉沉叹道:“太子殿下应当锲而不舍才对,太子妃受了两回重伤,殿下这才几天就忍耐不住了?” 赵聿阖上卷宗,闭眼怠倦的捏着眉心,“孤不想听你唠叨。” 宋九昭不甘心的噤声。 段子砚嘲讽的睨了眼身旁的宋九昭,躬身道:“殿下,今日天色正好,你不妨去百花园小坐走走,也好散散心。” 宋九昭低笑道:“你觉得殿下会去吗?” 段子砚自然知晓赵聿的性子,不过这回或许不太一样。 “去百花园。”赵聿起身,将二人甩在身后,径自走到殿外。 呆呆立在原地的二人面面相觑。 他们的太子殿下何时这样好说话了?他们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莫不是在太子妃那受了情伤,有些想不开了? 等几人来到百花园,都不约而同的看到了躲在凉亭跟个没事人一样,幽幽品着香茗的女人。 宋九昭脚步滞住,问身旁人:“殿下,要不要通禀?” 赵聿眸光凛冽微微摆手,大步走向凉亭。 宋九昭望着他走近凉亭,不住叹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还是别掺和这件事了。” 言罢他转身拍了拍身后段子砚宽实的肩膀,“段兄,这儿就交给你了,殿下若受了伤再来叫我。” 段子砚并未理会。 宋九昭临走时还不忘念他一声,“你这个死木头。” 孟佼佼小呷了两口茶,平心静气舒缓了身子她放下茶碗,远远一瞥就瞥见了不请自来的太子殿下。 她挪了挪位子,刻意背对闯入者。 赵元这个小没良心的一见赵聿来,便抛弃了孟佼佼,兴冲冲的奔下去:“太子哥哥!你怎么也来了?” 赵聿轻应了声,目光却落在凉亭里的美人身上。 “太子哥哥,这是太子妃嫂嫂送我的!”赵元伸出手扬扬得意的把手中的红玉耳坠呈给赵聿看。 赵聿顷刻收回视线,盯着她掌中的红玉耳坠,剑眉紧锁并冷声道:“这是太子妃送你的?” 赵元点点头,“是啊,太子妃嫂嫂还说让我跟她回揽月殿呢,去挑些好玩意儿。” 赵聿闻言手不觉攥成拳,“是吗?那你便随她去揽月殿。” 赵元笑盈盈道:“太子妃嫂嫂这么好,我当然会去!” 赵聿沉声道:“阿元,你先到旁边待一会,我与你太子妃嫂嫂有些话要说。” “好的!”赵元一蹦一跳的走出凉亭。 孟佼佼独坐凉亭,坐的好好的,须臾一个黑影从她背后笼住她的身影。 她的心立马突突跳个不停。 孟佼佼慢慢转过身,低声道:“太子殿下怎么有闲心来这百花园?忙完政务了吗?还是说来赏花的?” 第72章 为何要将那对红玉耳坠送人…… 赵聿垂眸居高临下的睥睨, 低声问她:“为何要将那对红玉耳坠送人?” 孟佼佼别开脸,指尖轻扣案上的石纹,“入了我手那就是我的东西, 我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再者说了五公主是小辈, 她喜欢这对红玉耳坠, 我送了有何不妥?” 这样强盗逻辑的话, 她自己说出来也心虚,不过既然当场被赵聿给抓包了, 她还不如装的跋扈嚣张些。 赵聿神色晦暗, 问道:“你不喜欢那对红玉耳坠?” 孟佼佼愣了一瞬。 那不是他强塞给她的吗?她能有多少喜欢? 孟佼佼黛眉轻敛,说道:“一件小物什罢了,说不上喜欢。” 赵聿道不清心头是个什么滋味。 是难堪, 亦或是恼怒? 孟佼佼瞥了愣神发呆的他两眼,故意道:“殿下送我这对耳坠, 很贵重吗?若是太贵重了,我便向五公主要回来便是了。” 看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想来他对这对红玉耳坠有着深厚的感情。 随即她又想起宋九昭曾和她说过, 这对红玉耳坠是什么定情信物来着。 念头一转, 她改口道:“我这就去向五公主要回来。” 说着她便起身, 提着裙摆一步一步踏下石阶。 当迈到第二个台阶,她的臂弯被人勾住。 赵聿拽着她的手臂,冷声道:“不用了, 那对耳坠让阿元收着便是。” 孟佼佼僵硬地转身, 眼底满是惊讶。 狗男人这么大方? 赵聿盯着她那双怔怔出神的剪水瞳眸,幽幽道:“我今日得空,一起走走。” 孟佼佼皱了皱眉, 回绝道:“我方才陪了五公主几个时辰,有些乏了,殿下有闲心就自个儿逛吧。” 她侧过身抽回自己的手臂,飞快的往凉亭外奔。 躲在暗处的赵元正把玩着那对红玉耳坠,见到匆匆跑出来的孟佼佼,娇娇的唤了声:“六嫂嫂你要去哪儿?” 孟佼佼急着回去,只搪塞的应道:“我先回了,公主咱们改日再续吧。” 赵元困惑的望着她的背影,喃喃:“六嫂嫂不是说要陪我么,怎么现在就走了……” 她的小脑袋充满了疑问。 这时候赵聿又从凉亭走了下来。 赵元往前走了一步,瞧着赵聿恍然的脸色,战战兢兢问道:“太子哥哥,你是不是和嫂嫂吵架了?” 赵聿缓缓站定:“我们没有吵架,只是你嫂嫂不愿意理我罢了。” 赵元撇着嘴,道:“嫂嫂为何不愿意理太子哥哥?是太子哥哥做错了什么事吗?” 太子妃嫂嫂方才还好好的陪她玩,太子哥哥一来她就跑了,绝对是太子哥哥做了很坏的事惹太子妃嫂嫂不高兴了。 赵聿失笑,低声道:“确是我做错了事。” 赵元双手叉腰,忿忿的指责道:“那太子哥哥为何不向太子妃嫂嫂道歉?还把她气走了!” 赵聿沉声道:“这件事,若只是简简单单道歉便好了。” 恐怕他再怎么低下身段,揽月殿那位也都会无动于衷。 赵元垂下手,捏了捏裙幅:“这可怎么办?” 宋九昭闻声半蹲下身,与赵元平视:“五公主,你想不想帮太子殿下还有太子妃和好?” 赵元绞着袖摆,为难的道:“需要我怎么做?我手脚笨得很,怕是做不来。” 宋九昭淡笑道:“这事简单的很,公主只要去揽月殿找太子妃这事儿就成了。” 赵元抬头眨了眨眼,“就这样吗?” 宋九昭温声道:“公主只肖去揽月殿,陪太子妃说说话,其他的不用做,可以做到吗?” 赵元点头如捣蒜:“我可以的!” 宋九昭眼角带着笑意:“麻烦公主了。” 赵元拍了拍胸脯:“宋大人放心!我会做好的!” 宋九昭起身,看向赵聿:“殿下今日若没有其他事,不妨也跟着公主去揽月殿去见见太子妃。” 赵聿一脸冷漠,道:“不去。” 宋九昭摇头叹了口气道:“殿下是怕被太子妃拒之门外?” 赵聿薄唇微抿,低声不以为然道:“这几日我吃的闭门羹还少吗?” 宋九昭走近了些,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赵聿剜了他一眼。 他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 宋九昭似没看见他眼中的怒火,滔滔不绝的说道:“殿下就依臣所说的法子去做,保管太子殿下进的了揽月殿。” 赵聿将信将疑道:“这招能成么?” 宋九昭轻拍他的肩,笃定道:“当然成了,殿下还怀疑我吗?” 赵聿应道:“孤试试。” 他们便又转道回了东宫。 孟佼佼一进寝殿便褪去袖衫摆在桌案,软趴趴的瘫在软榻上。 锦绣弯腰拾起那件袖衫,收拾平整挂上桁架:“太子妃怎么不多留一会儿,去陪殿下?” 孟佼佼肃着张脸:“谁要陪他了?以后别在我面前提他,晦气的很。” 锦绣吓得唇色泛白。 她家太子妃鲜少用这样肃穆的语气跟她说话,看来真的气的不轻。 孟佼佼见她吓得小脸惨白,垂眸道:“我说话重了些,你别在意,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锦绣行了礼便耷拉着脑袋往外走。 过了一会儿,锦绣忽然去而复返。 孟佼佼蹙起眉头,道:“你怎么回来了?” 锦绣怯怯道:“太子殿下还有五公主在外头。” 孟佼佼诧异的嘀咕:“他们两一起来做什么。” 锦绣出声询问:“要不要奴婢去回禀了?” 孟佼佼道:“让他们进来吧。” 锦绣愕然道:“也让太子殿下进来吗?” 孟佼佼眼神复杂,淡淡应道:“都进来。” 事不能做得太绝,何况赵元也在,她不想惹得赵元不开心。 锦绣应声去殿外引了他们进殿。 赵元蹦蹦跳跳地跳进殿内:“六嫂嫂!” 孟佼佼掀帘迎了出来:“五公主来了。” 赵元面上一喜:“我来啦!” 孟佼佼听着小姑娘软软糯糯的声音,心化了一块,眉眼舒展她伸臂挽住她,捏了捏她圆润的脸颊,“这么快就来我这了?是想吃好吃的了还是想来我这要礼?” 赵元娇憨笑道:“没有没有,只是和六嫂嫂没玩够呢,就让太子哥哥带我来了。” 孟佼佼不由看向立在她背后的赵聿,出于礼貌她道:“殿下。” 赵聿:“嗯。” 孟佼佼皱眉,握着赵元的手道:“殿下自便。” 狗男人你‘嗯’个大爷啊! 孟佼佼说罢便没再理会赵聿,拉着赵元径自入内,顺带来扯下玉钩上的锦纱帐。 薄薄的纱帐垂曳而下,遮掩住内殿的光景。 赵聿望着那锦纱帐,轻笑一声,抬手自行掀开。 揽月殿久违的来了两位大客,锦绣忙里忙外,吩咐宫人煮茶准备糕点。 孟佼佼携着赵元坐在软榻,而赵聿像是被孤立的人,身形高大的他坐在窄小的杌凳上,偌大的揽月殿好似没有他的位子。 锦绣惶恐不安的解释道:“殿下,这是太子妃吩咐的,您就委屈一下。” 赵聿不甚在意:“无妨,你去忙你的。” 赵元自进了揽月殿小嘴便没停过,一个劲的吃着糕点。 孟佼佼怕她吃了积食,夺走她手中的糖饼,斥道:“不许吃了,再吃你晚膳可就吃不下了。” 赵元舔着唇瓣上的碎渣,怏怏不乐道:“我还能吃的,六嫂嫂你就让我把这个糖饼吃完吧。” 她好不容易有机会吃这些糕点,却只能看不能吃,这多抓心挠肝。 孟佼佼语气坚决:“不许吃了!” 赵元馋的紧,盯着案上一盘盘糕点望眼欲穿,“好吧,我不吃……” 她听话的坐直身子,双手摆在膝上。 孟佼佼松了口气,把糕点推到赵聿面前,“殿下可要看住这些糕点,千万别让五公主吃了。” 赵聿低眸看了看案上的糕点,经过赵元的一番风卷残云,盘子里只剩下几个残缺的糖饼。 他挑眉,轻声应了:“还有几个,我便替阿元吃了。” 顺手拿起几个不太完整的糖饼,赵聿咬了一口,慢条斯理的吃着。 孟佼佼稍顿了顿。 他不是最讨厌吃甜腻的东西么,何时改了口味她竟不知。 赵聿几口解决了便盘子里余下的几个糖饼。 赵元看他吃完了那盘糖饼,又推了另一盘给他,“太子哥哥,这个藕粉糖糕也好吃的,你也吃了罢。” 赵聿面色变得铁青,“不吃了。” 孟佼佼见状,瞥他的眼神多了几分诡谲。 她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但总觉得狗男人有点怪怪的。 赵聿并不晓得她的想法,他现在嘴巴里全是甜腻的味道,不太舒服。 赵元在凉亭时就吃了一些糕点,刚才又塞了那么多糕点,这会儿子撑得肚子胀鼓鼓,连着打了好几个饱嗝。 孟佼佼忙斟了杯茶递给她:“快喝水顺顺。” 赵元喝了几口,勉勉强强把嗝压回去。 可没一会儿,赵元捂着肚子哼唧起来:“唔,我肚子好难受……” 孟佼佼轻柔的揉着她圆润的小肚子,问道:“好些了吗?” 赵元可怜兮兮瞅她,“不好,肚子胀着难受。” 孟佼佼无奈训诫道:“跟你说了吃多了积食,还吃这么多。” 赵元委屈的噘嘴:“阿元知道错了。” 她到底才十三岁,尚是小孩子心性,孟佼佼也不好多苛责她,只命宫人去太医院找了太医来。 太医没多久便赶来了揽月殿,为赵元诊脉,尔后禀道:“五公主只是吃多了积食,没什么大碍,吃些消食的药或服些山楂水便好了。” 赵元闻声泫然欲泣,“我不要吃药……” 孟佼佼坐到软榻边安抚道:“不吃药,那便喝些山楂水吧。” 赵元含着泪,道:“好。” 喝了点山楂水,赵元舒缓些了,可肚子还是涨得难受,她翻来覆去的嚷嚷着。 孟佼佼怎么劝也没用。 她彻底没了辙,于是把希望放在赵聿身上。 第73章 七月七花灯会 孟佼佼素手揉着赵元涨鼓的圆肚, 与赵聿道:“这样下去不行,要不殿下来劝劝五公主让她服药?” 她都给赵元灌了两碗山楂水了,赵元不仅没有好转, 似乎越来越严重,她觉着还是让赵元服药才能好的快些。 赵聿看向在软榻上像个团子似的滚来滚去的小人儿, 轻声道:“三日后是七月七宫外有花灯会, 你若肯吃药, 我便带你出宫去玩耍。” 赵元当即泪眼朦胧的转头,颤声问道:“太子哥哥说的是可是真的?没有骗阿元吧? 赵聿轻瞥了眼孟佼佼:“太子妃也会一同去。” 孟佼佼揉捏的手一顿。 狗男人张口就来?她哪里答应了!!! 赵元伸出苍白的小手扯着她的衣角, 用她那双灿若星辰的鹿眼直勾勾的望着孟佼佼, 喏喏的问道:“太子妃嫂嫂会一起去吧?” 孟佼佼低眸,勉为其难的笑道:“当然,我也会去, 所以你快些吃药。” 赵元听她允了这事儿,漾笑娇软的应声道:“我这就吃药!” 宫人很快呈上煮好的药。 赵元爽快的拿起瓷碗, 把碗里的汤药喝个精光。 她这看似寻常不起眼的动作,却引起了孟佼佼的怀疑。 孟佼佼暗暗忖道,五公主方才还嚷嚷着肚子胀鼓不适, 这会子倒像打了鸡血似的, 压根瞧不出一点病态。 赵元喝完药, 吐了吐香舌:“好苦啊……” 孟佼佼淡笑道:“良药苦口,待会儿你就能继续活蹦乱跳了。” “我想吃蜜枣……”赵元嘴里苦,想找些甜食压压。 孟佼佼按住她, 柔声道:“不许再吃了。” 赵元憋屈的撇嘴, 眼瞧着要哭出声:“我怕苦……” 孟佼佼凶巴巴的瞪她:“不能吃!” 赵元哭哭啼啼喊道:“太子哥哥……” 赵聿温声哄道:“乖乖听太子妃嫂嫂的话,等你好了想吃什么就带你去吃。” 赵元以袖擦拭淌到脖颈的泪珠,抽噎道:“我想吃糖葫芦。” 赵聿走上前, 抚了抚她的头:“只要你听话,吃什么都可以。” 孟佼佼面色一瞬沉了下来,“这怎么可以!她若再乱吃,定要再受一次罪。” 赵元被她这副母老虎的样吓到了,忙躲到赵聿身后,悄悄声的说道:“太子妃嫂嫂好凶。” 孟佼佼迟钝的反应过来,她方才是有点凶了。 她平复了心境,低声道:“我只是担心公主的身子,没有凶你的意思。” 赵聿轻拍赵元的肩,安抚道:“没事,你太子妃嫂嫂也是为了你好。” 赵元小脸拧成一团:“好叭。” 不知是不是孟佼佼的错觉,她怎么感觉她和赵聿此时像极了两个意见不和的父母,她是主内彪悍的母亲,而赵聿是主外温润父亲。 她们两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照顾着吃坏肚子的‘女儿’。 孟佼佼摇着脑袋,努力摒弃脑海中那不切实际的想法。 半晌后,赵元去了趟净房,回来后便恢复了平日的生龙活虎。 孟佼佼怕她又贪吃,命宫人收走没吃完的糕点,只留了几杯茶。 赵元端起茶盏微微抿了两口,便摆在一旁没有再动。 折腾那么久她也有些困了,自出恭回来就不住打着哈欠,不多时她便靠着孟佼佼的肩睡了过去。 孟佼佼轻手轻脚的扶她躺倒软榻,还细心的为她盖了薄毯。 她侧过身时,男人高大巍峨的身影闪到她面前。 孟佼佼吓得身子颤了颤,眉头拧结她压低了声道:“殿下做什么?” 赵聿垂眼盯着她:“你想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孟佼佼向后看了看睡熟的小人儿,沉声道:“去别处说。” 这厢两人走到空寂无人的内殿。 “殿下想说什么就在这说吧,仔细声音轻些,省的吵醒五公主。”孟佼佼背对他倩影疏离,又道:“对了,若殿下说的事与和离一事无关,那我也没兴趣听。” 赵聿薄唇动了动:“先时是我没查清当年的事因而误会了你,可你我之间又何至于到和离的地步。” 孟佼佼恨不得当着他面仰天长笑。 他说了还不如不说,他若不说她还能对他留点好感,这下可好他在她心头仅剩的那一丝丝好感也没了。 孟佼佼冷声讥笑道:“殿下余下的话也不必说了,我不想听您还是请回吧。” 她客气的下着逐客令,一则她真没什么话可以和他说的,二则她怕自己控制不自己,会大嘴巴子抽狗男人。 赵聿缄默片刻,道:“你就这样恨我?” 孟佼佼扭头横眉以对,清眸眸里蕴的恨意显露无疑:“殿下当初有多恨我,我现下便有多恨殿下。” 不说这辈子她替狗男人受的几次伤,第一世她全家被株连九族,她被灌毒药,狗男人的罪行加起来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平息她的怒气。 赵聿心口莫名的刺痛了一下,他不曾想到她对他的怨恨这般深。 孟佼佼清冷道:“殿下政务繁忙,早些回去吧,别在我这浪费您金贵的时辰。” 赵聿明白无论他再怎么低下身段解释讨好,孟佼佼一句也不会听。 孟佼佼看他还不走,失了耐心:“殿下还不走吗,还想待到什么时候?” 她愤怒的话音刚落,就见狗男人的身影随风一样眨眼便没了踪影。 孟佼佼却没有半点欣喜,反倒愈发忧愁了。 过几日七月七花灯会,她该用什么借口推辞呢。 狗男人惯会给她出难题! 下回见了她一定要咬他泄愤! * 真到了七月初七那天,孟佼佼原想推说身体不适,没办法随他们出宫去赏花灯。 可一想到赵元那小丫头梨花带雨哭泣的可怜样,她又于心不忍,只能跟着她们出去。 七月初七,乞巧节。 京城的街道小巷无一不挂着色彩艳丽,琳琅满目的花灯。 祈求姻缘的善男信女围在河畔将清澈见底的湖水托起一盏盏芙蕖花灯,潺潺流水浮动推着花灯飘然前行。 不一会儿,湖面聚成长长的灯河。 赵元鲜有机会出宫,一走到市集街道她撒了欢似的跑着,她踱步走在石桥上,眺望湖面上的盛景。 孟佼佼急忙追上她。 她撩开帷帽前的轻纱,道:“阿元别走太远,这人太多小心走散了。” 这回出宫他们身边带的侍卫不多,若是出了事那可就了不得。 赵元半个身子探出石桥,指着湖面的彩灯道:“嫂嫂,我也想放花灯!” 孟佼佼牵住她娇嫩的柔荑,笑道:“那你乖乖地别乱跑,我就带你去买花灯。” 赵元应声道:“好!嫂嫂快带我去吧!” 孟佼佼禁不住捏了捏她的俏鼻,“好,这就带你去买。” 她们来到贩卖花灯的小摊,赵元看着各色花灯目不暇接。 赵元犯了难,怅然道:“这些花灯都好好看,我选不出……” 孟佼佼顺手挑了个鲤鱼花灯,说道:“这个鲤鱼花灯如何?” 赵元嘴角一撇道:“不好,我不喜欢。” 孟佼佼便换了个小巧的玉兔花灯。 赵元仍道:“不好。” 孟佼佼把小摊上每一个花灯都拿了给她看,赵元还是不满意。 她无奈将那些花灯还给小贩,细声软语的问道:“你都不喜欢,那咱们怎么放花灯呀?” 赵元垂首,闹起了小脾气:“可这没有我喜欢的花灯!” 赵聿缓缓走近她们,在孟佼佼身后站定,摘下她头顶的花灯递与赵元:“阿元,接着这个。” 赵元垫脚举着小手接过花灯。 她一看到赵聿给她的花灯,便喜爱的舍不得撒手,她咧嘴笑道:“还是六哥哥知道我的喜好!” 孟佼佼也瞥见赵元手里捧着的那个花灯,花灯约莫是个小老虎的形状,做工精致,小老虎的样子刻画的栩栩如生。 她说不出来哪里见过,只是觉得很熟悉。 “六嫂嫂,你也要一个吧,我们一起放。”思忖间,赵元小手拉了拉孟佼佼的手。 孟佼佼道:“我就不用了。” 她没兴致放花灯。 与赵元说话间,赵聿另拿了一个花灯转交给她。 孟佼佼稍稍愣了愣:“我不想放花灯。” 赵聿硬是递到她手中,“阿元想放花灯,你忍心推拒她么?” 孟佼佼哑口无言。 她还真不忍心拒绝赵元。 孟佼佼接过那盏花灯,道:“多谢。” 她拉着赵元挤进人群,往河岸走了过去。 来到河岸,孟佼佼屈身放下手中那盏点燃的花灯,花灯浮于湖面,随波飘荡远去。 孟佼佼只睨了眼便起身。 赵元正好也放完花灯站起来:“六嫂嫂,我们的花灯都飘远了呢,也不知道会飘到哪里去?” 孟佼佼梨涡轻陷,笑道:“应该会先飘到桥下面,那要不咱们去桥那边看看?” 赵元拍掌笑道:“好呀,好呀!” 她们借着花灯通亮的光走上岸,石桥上挤着一堆人。 赵元急着看花灯,松开孟佼佼拉着她的手,往人堆里挤。 孟佼佼看得心惊肉跳,担心赵元受伤,不由喊道:“阿元,你快出来!” 而那头赵元已经挤进人群之中,完全没听到孟佼佼的嘶喊。 第74章 遭了,他中计了。 夜色沉沉, 花灯映射出的光影,缥缈的倾洒在石桥攒动的人头上。 端端走在石桥的行人们摩肩接踵,拥挤的几乎面贴面没了丝毫空隙。 赵元趁着这股乱境, 蹲着身子钻进人群。 她蹭着过往行人他们的腿,让本就拥挤的空间更加闭仄。 “谁家的小孩, 快管住她!别让她乱跑!” “哎呀, 哎呀别挤了, 再挤就要掉湖里去了。” “听不懂人话吗!别挤!!!” 过往行人七嘴八舌的吵嚷,纷纷表达着各自的不满。 紧随其后的孟佼佼一面儿忍耐耳畔萦绕着的谩骂声, 一面儿费力地挤进人群。 终于经过她不懈的‘努力’找到了趴在桥栏的赵元。 孟佼佼轻轻喘息, 搭着她肩道:“千万别在一个人走了。” 赵元听得只含糊应了声,便指着湖面那一长排五彩斑斓的花灯,咋咋呼呼喊道:“六嫂嫂你看湖面的花灯!” 孟佼佼并没有什么闲心去赏劳什子花灯, 她为了追上赵元,险些搭进去半条命。 她只想缓缓再说。 赵元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 也没察觉到她的神色,只自顾自乐呵的赏着美景。 石桥上的拥挤的人潮渐渐散去,一轮大如圆盘的星月也高挂在天空。 孟佼佼支着脑袋撑在桥栏石墩, 乏味的看了一遍又一遍湖水浮起花灯:“阿元, 咱们都看小半个时辰了, 该走了吧,你不是想吃糖葫芦吗?我们去买糖葫芦吧?” 赵元乐此不疲的看那湖面的花灯,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孟佼佼咂咂嘴, 继续陪她一道看花灯。 二人静观湖上美景, 却不知她们被不怀好意的人给盯上了。 “乞巧节姑娘你带什么帷帽呀?” 耳畔忽然响起陌生男人阴恻恻的声音,孟佼佼起先并未在意,毕竟花灯会上还是许多女子跟她一样带着帷帽的。 但等男人的身影靠到她身边, 孟佼佼才如梦初醒,男人话中所指的是她。 孟佼佼冷冷道:“公子有事吗?” 说话的男人眼神轻佻,上下打量她的身段,少顷嘴角一勾语调放荡的说道:“瞧姑娘这模样,怕是从哪个勾栏院出来的吧,怎么着乞巧节想求姻缘了?” 他是京城有名的泼皮无赖,倒也不贪财只贪恋女色,还专挑柔弱女子下手。 七月初七这样美人聚集的好日子他又岂会放过,他看孟佼佼茕茕孑立想是一个人来的,便起了色心。 孟佼佼掩在帷帽后的脸一沉,她掐住一旁赵元的肩,不由分说的拉着她走:“阿元,我们该走了。” 赵元不悦的喊道:“六嫂嫂我还没看完呢。” 孟佼佼低声喝斥道:“你跟前就有个坏人,你再多看几眼那坏人就要把你抓走了。” 赵元噘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孟佼佼手疾眼快的捂住她的嘴,想要赶紧逃离那个危险的男人。 她们两身边没有暗卫保护,手里也没有兵器可以抵挡男人的攻击,她们单独应对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男人见她们想逃,刹那便抓住孟佼佼的皓腕,“姑娘逃什么呀?有这功夫不如陪陪大爷我。” 孟佼佼身子僵住,扬手嫌弃的甩开男人那双不规矩的手,“放开你的手。” “哟呵,大哥这姑娘脾气还挺大啊。”男人随行的小弟见状冒了出来。 男人嗤声道:“你大哥我最喜欢这样的姑娘了。” 孟佼佼不自觉拢紧帷帽前的面纱,眼前几个虽说不是冲着银钱来的,可明显心怀不轨。 她环顾四周想要寻找赵聿的踪影,却被面前的人流挡住视线。 孟佼佼一时慌了。 这样关键的时刻,狗男人居然找不到他这个人! 赵元也敏锐的觉出不对,她揪住孟佼佼的裙摆,惶恐道:“六嫂嫂,他们不会杀了我们吧。” 孟佼佼挡在她面前,柔声安抚道:“阿元别怕,我们不会出事的。” 她们出行随侍的侍卫便有好几个,他们都是精兵强将,她们两出了事他们应该会很快赶来救她们。 然而半晌过去,一点动静也没有。 孟佼佼心忖这侍卫办事效率也忒低了点,都快出人命了还不现身,难道他们全是白吃干饭的废物不成。 男人失了耐心,啧啧叹道:“姑娘是在等什么人吧,都这个时辰了,你等的那个人也不会来了,倒不如从了我……” “做你的清秋大梦吧!”孟佼佼一个抬腿,直逼男人的命根。 男人灵敏躲闪,避开了她的攻袭。 他邪佞笑道:“姑娘想要伤我?还是多练练吧。” 孟佼佼脸色顿时变的青白。 这登徒子也太难缠了些。 这时男人的小弟出声道:“大哥你收了这位姑娘,那她身边的小丫头怎么办?” 男人大声笑道:“你若喜欢,带回去当童养媳便是,只是这个戴着帷帽的姑娘,是我的。” 孟佼佼无语的翻白眼。 她何德何能可以在今世听到这样令人作呕的话。 赵元躲在孟佼佼身后,鼓着腮帮子气鼓鼓道:“我才不要当你们的童养媳。” 男人闻言笑得更加开快,吩咐他那尖嘴猴腮的小弟道:“还不快去把你的媳妇带走。” 那男人的小弟得了话,大喜过望,搓搓手便冲着赵元跑去。 他一眼就相中了那小姑娘了,年纪瞧着不大可样貌绝世,带回去好吃好喝的待着,日后不仅能当他的媳妇,还能买去勾栏院赚些银钱。 当真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眼见男人迎面跑来,孟佼佼忙转身护着赵元闪避。 “你在靠近一步,后果自负!”她朝他吼道。 男人小弟的步子滞在原地,他转头道:“大哥,你看这……” 男人站在一旁摆了摆手,骤然从他身后窜出来几个身形高大的壮汉。 他们上前禁锢住孟佼佼,把赵元像领小鸡一样被人提起。 此时的孟佼佼心急如焚。 该来的人没有来,不该来的人来一波又一波。 赵元挥动双手挣扎,壮汉的脸无意间被她细长的指尖划破。 壮汉抹了把湿润的脸颊,低眼一看掌心一片鲜红。 他怒目剜向她:“挠出血了,你这死丫头!” 赵元啐道:“挠你怎么样,你快放开我!” 壮汉冷笑道:“样子倒是不错,可惜活不过今天了。” 赵元小身子太过弱小哪儿是那八尺大汉的对手,孟佼佼还没挣脱另几个人的束缚赶到她身边,便眼睁睁看着她被那大汉扔进湖中。 孟佼佼来不及多想,摘下碍事的帷帽,翻身越过石桥跟着她跳了下去。 湖水扬起两阵水花,孟佼佼不善洑水可此时她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她奋力扒开两边的花灯向前游动。 孟佼佼觉得自己真是倒了血霉,凡是跟赵聿出来她没有一次能平平安安回去。 拽住在水中扑腾的赵元,孟佼佼将她拖上岸,她也精疲力尽的倒在石阶上,喘着气。 折腾出这样大的动静难免引人瞩目,路过的百姓看见她们落水开始议论纷纷。 孟佼佼喘了口气,浑身湿漉漉的,她半背半扶着昏迷不醒的赵元走。 “死赵聿不知道滚那里去了,等会儿见到你我一定要咬死你。”她一路喃喃自语。 * 与此同时,离石桥有一长段距离的茶馆。 茶馆里,袅袅茶香清浅飘扬,内堂搭的台子坐了一位说书人,他唾沫横飞的说着书。 说书人侃侃的笑言,随着宾客的笑声传到楼上雅间。 赵衡斜坐长椅,顺着大开的窗牖俯瞰楼下佳人的踪影。 “你故意叫我到这来,所谓何事?” 他目光回旋,淡淡瞥了眼男人:“太子殿下急什么,待我听完说书人说的这场书再说也不迟。” 赵聿长指轻点桌案,神情肃穆。 方才街巷人太多,他没能看住孟佼佼他们,只好吩咐侍卫去保护她们。 却没想到会在这见到赵衡。 赵衡约他来茶馆小坐,也不说什么缘由。 良久沉寂,赵聿显然失了兴致,猝然起身道了句:“你既不想说,那咱们回宫再说也不迟,我先走了太子妃还在外面等着。” 赵衡低声笑道:“太子妃年岁也不小了,难道还不会照顾自己么?还是说太子殿下怕太子妃跟当年一样红杏出墙?” 赵聿剑眉紧蹙,道:“我来这不是听你废话的。” 赵衡正坐身子板正的端起案上的茶盏,慢吞吞的抿了口,“那太子殿下想不想听,是谁下毒毒害的太子妃?” 赵聿道:“除了你,还会有谁?” 赵衡当即掷落手中茶盏,腾地站起身与赵聿平视,“自然是还有太子殿下的你,若没有你,我还真没机会给太子妃下毒呢。” 赵聿挺拔颀长的身子微凛,“你借我的手,给她下毒?” 赵衡勾唇冷笑道:“你也很想她死的对吧,我不过替你做了你不敢做的事罢了。” “二哥真是好手段。”赵聿面上处变不惊,心下已是掀起万丈波澜。 赵衡双手负在背后,幽幽说道:“不必谢我,待会儿太子殿下您就能看到太子妃的尸首了。” 赵聿眸光陡然一黯。 遭了,他中计了。 第75章 那熏香有异 赵衡抬手轻挥, 梁上顷刻飞身而下四五个带刀的死士,他们将桌案团团围住。 他斜眼睨向赵聿那张孤傲的脸,嗤声冷笑:“太子殿下也莫要想着去救太子妃, 她今日必死无疑,这京城也会见血。” 赵聿神色自若, 淡淡道:“她死了, 对你有什么好处?” 赵衡拂袖扬落案上的熏炉, 讥讽笑道:“当然对我没有好处,或许孟国公还会为此忌惮我, 不过谁让她是太子妃呢?” 更别提她曾与他定下婚约。 只可惜他非善人, 容忍不了像她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 赵聿薄唇微抿。 他定定地望着赵衡,以眼前形势来看,赵衡恐怕决意要下狠手处死他们。 只是他不明白, 赵衡为何必须杀了孟佼佼。 赵衡垂眸轻轻撩开袍子坐于凳上,怡然自得的架起双腿, 交叠架靠在桌案。 茶壶杯盏相撞发出咣当的碰撞声。 他漫不经心问道:“太子殿下舍不得了?” 赵聿往前踱了一步,“你敢伤她分毫,休怪我不念手足之情。” 赵衡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大笑三声后嘲弄道:“手足之情, 你我之间哪来的手足之情, 你夺了本该属于我的太子之位,我留你苟活至今已是仁慈。” 赵聿沉着脸,冷声道:“你既这么说了, 那我也便提一提十多年前那桩事。” 赵衡听罢, 脸色也变得阴沉。 他长腿一翻,撑着桌案站起身:“十多年前的旧账,有什么好翻出来说道的?” 赵聿负手转身:“尽收眼底账没什么可以翻出来说道的, 那你又念着两年前的事作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皇下旨赐婚你怨的了谁?” 赵衡喉头一哽,却仍然口吻蛮横:“我是怨不了谁,可你呢?出了宫又回来,还不是为着储位。” 说来说去,还是绕不开储位二字。 赵聿拧眉说道:“当太子真有这么好?” 成天又忙不完的政务,还要为日后登基做各种准备,一天下来休息的时辰所剩无几。 便是这样宫中的皇子对这个位子趋之若鹜。 赵衡面上一片阴郁。 他没有耐心和他耗下去了。 只见赵衡做了个手势,身边的死士齐刷刷的拔刀。 “给我动手!” 他一声号令,死士举刀冲上前。 就在这危急时刻,一个人影穿过窗牖飞身踏进雅间,那人手起刀落三两下便解决了那几个死士。 血溅了他一身,他眼也不眨一下。 段子砚握住剑柄,收回鞘中,他走到赵聿面前,躬身道:“臣救驾来迟,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赵聿道:“无妨,你可知太子妃现在何处。” 段子砚眉头紧锁,低声答道:“臣没追上太子妃……” 花灯会人多眼杂他不好堂而皇之的露面,只躲在隐蔽的地方伺机出动,一晃神的功夫,太子妃和五公主便没了踪影。 他兜兜转转寻了好几个地方,也未能寻到她们。 万般无奈之下他才来到茶馆准备禀明这件事,却未曾想到见到这样的光景。 索性他来了,太子殿下安然无恙。 “段子砚?你居然还活着?”赵衡惊异的看着挡在赵聿身前的男人。 段子砚侧过身,余光轻瞟了他一眼:“二殿下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赵衡神经绷紧向后退了一步,“你怎么会活着……怎么会……” 他不仅活着,还跟随着赵聿。 段子砚平静的躬身,道:“茶叶喝了,该说的也说了,二殿下是时候放太子殿下回宫了吧。” 赵衡凝神,咽下喉头的话,磕磕绊绊说道:“夜深了,太子殿下早些回宫安置。” 他方才嚣张的焰气在段子砚的出现后,瞬间灰飞烟灭。 赵聿目光轻飘飘的落在他身上,“二哥也早些回去,省的刘贵妃担心。” 赵衡咬牙,他不应声只目送了他们离去。 直到二人身影消弭在他眼前,他收敛起瞳眸弥漫着无尽怒火,攥着拳他愤然砸在桌案上。 * 孟佼佼倚着树根歇息了一会儿,旋即扶起半梦半醒的赵元,唤了她一声:“阿元,你能自己走吗?” 休息了这么久,赵元也该醒了。 赵元含混的应了声:“不想走。” 孟佼佼面色狰狞。 罢了,谁让她命苦呢依譁。 她先前在湖中废了不少体力,现下是真没什么力气扶着赵元。 稍稍扶了一段路,孟佼佼步子也变得踉踉跄跄。 她只好放下赵元,保留些体力再启程。 突然孟佼佼感觉肩上吹来一阵凉风,再一晃神锋利泛着银光的长剑,就那么架在她脖颈上。 “太子妃千万别动,小心你的脑袋不保。”黑衣人把剑横在她肩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口中。 孟佼佼及其冷静的扫了眼剑身,以及剑身上那抹属于她自己的血。 她低低问道:“是二殿下派你们来杀我的?” 望遍京城能有这么大胆子派刺客行刺的,也只有赵衡他那贵妃母亲了。 黑衣人捏着剑柄慢慢移动,锋利的剑身直抵她的咽喉:“我是皇后娘娘派来的,皇后娘娘想要太子妃您死。” 孟佼佼皱了下眉:“你说谁?” 黑衣人持剑的手微颤,“皇后娘娘。” 孟佼佼不敢置信:“怎么会是她?” 张皇后再怎么记恨一个人,也不会动用这样阴狠的手段。 细细思忖了半晌,她可以笃定这黑衣人在说谎。 孟佼佼沉住气,轻声道:“你能给我个明白么?皇后娘娘她为什么要杀我?” 杀人总得给个理由吧,张皇后无端杀她做什么,她又没有犯什么大错,更何况她们孟国公府还好好的。 张皇后素来心善,应该不会做杀人这样的事。 黑衣人闻她所言,愣了片刻。 诚然他的主子没有告诉他这个问题的答案。 孟佼佼趁着他分神,伸出玉指轻轻挪开那柄剑。 “别想耍花招!”黑衣人收紧剑,喝道。 孟佼佼悻悻的缩回手,正色道:“我死也得死个明白不是,你不告诉我皇后娘娘杀我的原因,我死后阎王爷问我我怎么去跟他说,还有五公主你打算怎么办?我想你应该不会杀她吧,可要是她看到我的尸首留下童年阴影怎么办?” 黑衣人约莫真的没见过什么世面,被孟佼佼连着说的几句话唬的一愣一愣。 孟佼佼见脖子边上的剑松了些,挑了眉尤是道:“你说不说?” 这一问,压制在她脖颈的剑又深了几寸。 黑衣人赫然变作面目可憎的样,怒道:“受死吧!” 孟佼佼眼看那把剑即将割破她的喉咙,忙惊恐的闭上眼。 她虽然怕死,可更怕见血。 而下一瞬,黑衣人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反派死于话多还有死于优柔寡断。 孟佼佼等了一会儿,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楚,疑惑间她睁开眼。 却惊见凶狠的黑衣人一动不动,满身是血的死在她面前。 孟佼佼蹙眉,不由看向下狠手的那个人。 “段大人?” 段子砚冷漠的收回长剑,拖着黑衣人的尸首离开。 孟佼佼不满的轻啧了声。 她忙转身去看赵元,见她毫发无伤,心立刻安了下来,可当她瞧见赵聿,心又提了起来。 赵聿上前抚上她渗血不止的玉颈。 孟佼佼瞪大了清眸,伸手想要扒开赵聿那双手,“疼,你松手。” 赵聿温声道:“别动。” 孟佼佼有些抵触,素手覆住他的大掌道:“这伤没什么大事,我可以自己来。” 赵聿恍若未闻。 这没有金疮药和纱布,他只能抽出干净的帕子,撕成长长一条,简单的绕住她的伤口。 孟佼佼见他无视自己气愤至极,攀着赵聿的肩狠狠的咬了上去。 赵聿忍着疼,细心的为她绑好帕子。 孟佼佼咬完也泄了愤,捂着脖子她道:“殿下费心了,只是这种事婢子也能做,何须劳烦您?” 赵聿低头瞧着绑在她皙白细颈,渗血的帕子,“这儿没有婢子,你的伤要紧。” 孟佼佼道:“要紧也不需要劳动殿下。” 赵聿脸色不太好,“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与我置气?” 孟佼佼清眸凝了他一眼:“殿下你……” “殿下小心!” 段子砚惊呼声,在二人身后响起。 稍迟些,又是两个黑衣人暴露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赵聿不慌不忙拾起黑衣人掉落的长剑,手一扬挡掉了黑衣人的攻袭。 段子砚赶到他身边,提剑斩向黑衣人。 两人一人一剑,干脆利落的解决了两个。 可黑衣人像是雨后春笋,解决了前头的,后头的蜂拥而至,几番较量下来,两人的体力渐渐不支。 赵聿以剑撑地平缓着体力。 段子砚向后看他:“殿下,您无事吧?” 赵聿喘着气道:“方才在茶馆,那熏香有异。” 他的体力耗得太快,这根本不似寻常的速度。 段子砚站起身,解决掉他面前的几个黑衣人,奔到他面前,“殿下,你快去边上躲起来。” “不,我们一起解决他们。”赵聿撑着剑起身,啐去口中污血,站起身与剩下的黑衣人殊死搏斗。 黑衣人来势汹汹,显然是冲着夺取他们性命来的。 可他绝不会让幕后主使得意! 第76章 如此降智行为 孟佼佼躲在树后头, 神色有些呆滞的看着他们提剑游刃有余的应对那波刺客。 虽然清楚拥有主角光环的赵聿不会死,可看他们打斗她还是有点心惊肉跳。 他们终究只是肉体凡胎,哪怕天兵下凡也难挡这么多刺客的袭击。 孟佼佼眸色复杂的看了赵聿一眼。 她倒是想趁乱拍拍屁股跑路, 不过再她深思熟虑之后立马打消跑路的念头。 刺客不单单是冲着赵聿而来或许他们的目标还有她,她要是跑了保不准被埋伏在其他地方的刺客杀了。 就在孟佼佼心绪杂乱的时候, 刺客手持着锋利的长刀直直地向她奔来。 不待她做任何动作, 赵聿一剑劈了过来, 不消一刻那名刺客满身鲜血的倒在她面前。 月光倾洒在赵聿的肩上,他薄唇轻启:“躲远点。” 在月色的映衬下, 他深邃的眸光愈发显得晦暗, 尤其他手中拿着一柄染血的长剑,他仿佛一只嗜血的猛兽,刚刚狩猎完他的猎物。 孟佼佼听话的转身, 扶着赵元躲到隐蔽的地方。 她藏好后继续观望焦灼的打斗。 经过他们二人默契的应和,几个审视夺度的刺客, 见此地不宜久留收了剑忙逃窜而走。 只余下两三个还在挣扎的刺客。 他们彼此交汇了眼神,确定了计划,三个人从不同方位袭击, 却全部朝着段子砚的方向走去。 段子砚飒爽的挽了几个剑花, 长剑一挑轻松解决了一个刺客。 剩下两名刺客面面相觑, 心知他们只有最后的机会了。 他们一攻一守,围着段子砚绕着步子。 段子砚低眸没有瞧他们,只望着手中紧握的长剑, 看到了剑柄被血浸透的流苏。 他轻轻皱眉, 似乎在凝神想着什么。 其中一个刺客见他分神,不要命的冲了上去。 段子砚顷刻回过神,抬脚重重踢了刺客一脚。 刺客颓然倒地, 还没来得及起身脖子上便突兀的横了把长剑。 段子砚道:“好好待着,兴许还能留你一命。” 刺客别过脸,没有吭声。 赵聿眼眸一转,盯着另一个落单的刺客。 那刺客丢下手中长剑,双手举起跪在地上,“太子殿下饶命。” 赵聿见状让剑回鞘。 这时前来接应的侍卫也姗姗来迟。 他们面如筛糠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属下来迟,太子殿下受惊了,这几个贼人属下马上带走处置。” 赵聿冷声道:“把这收拾干净,别让人看出破绽。” 侍卫齐齐的应了,起身便劳动起来。 跪地求饶的那名刺客,面具遮面看不清神情,他用那双露在外头的眼,扫了两眼赵聿。 刺客在被侍卫拉起来后,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 他一个箭步上前,将匕首深深地刺进了赵聿的胸膛。 “殿下!” “太子殿下!” 变故来的太快,众人一时之间谁也没有作何反应。 还是沉稳的段子砚,三步并一步施展轻功飞身过去,一剑刺伤刺客救下赵聿。 赵聿面色煞白,胸膛喷涌出来的血与他的衣袂相融,变作鲜艳暗沉的绛红色。 段子砚扶着他,焦急问道:“太子殿下,伤势如何?” 赵聿将手压在伤口,堵住汹涌淌出的血,他哑声道:“无碍,太子妃可安好?” 段子砚眉心拧起:“太子妃有人守着,没有受伤。” 赵聿放下心,伤口剧烈的撕痛让他昏了过去。 另一头孟佼佼尚不知赵聿受伤一事。 赵元悠悠转醒,睁眼便望见遍地的尸首。 她惊惧的张大了嘴,害怕的埋首躲进孟佼佼怀中。 孟佼佼柔声安抚道:“阿元没事了。” 赵元抽噎道:“为什么会死了那么多人……” 孟佼佼抚了抚她凌乱的发丝,轻声道:“不怕不怕,回了宫就什么都好了。” 赵元揪着她衣襟泣不成声。 孟佼佼弯下身,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她。 少顷,赵元便没再哭了。 孟佼佼牵着她往树后头走出,先前那些刺客死的死伤的伤,从始至终消失没踪影的侍卫也都现身。 她不禁腹诽,最辛苦的活被人揽去,这群侍卫白捡个大便宜。 段子砚骤然走到孟佼佼跟前:“太子妃。” 孟佼佼道:“段大人有什么事吗?” 段子砚面色凝重道:“太子殿下受伤了。” 孟佼佼浅浅挑了一下黛眉:“受伤了叫太医便是,段大人唤我做什么?” 段子砚顿了半天,僵硬的憋出后半段话:“太子妃能否照顾太子殿下……” 孟佼佼婉言推拒:“我不是医者也不会医术,恐怕照顾不好太子殿下,段大人还是找个可信的人来照顾太子殿下吧。” 随之前来的宋九昭也道:“殿下是为太子妃您受的伤,太子妃若不照顾殿下,岂不是……” 孟佼佼忙打断他的话:“刺客也不是我派来的,我也没有逼着他救我,而且若真论起这个,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宋九昭骇然道:“要找殿下算账?” 孟佼佼厌烦的回道:“我当然得找他算账了,谁让他出那馊主意,来什么花灯会,他难道不晓得他是别人眼中的眼中钉肉中刺吗?” 身为男主竟有如此降智行为,被人算计了两次不够,还要来第三次。 依她看若不是狗男人有着男主身份,要搁其它权谋剧本里,这厮早死千百回了。 宋九昭原想着太子殿下昏迷不醒,此时若有太子妃的照拂,想必他会很快醒来。 可听闻太子妃的话,这事棘手而且极为难办。 * 太子在宫外遇刺这件事,很快传进宫中,自然也传到了永和帝的耳朵里。 刘贵妃端着煮好放凉的汤药,舀了一勺凑到永和帝唇边喂他。 永和帝就着她手喝了一口:“太子的伤势如何?” 刘贵妃执勺搅弄着金碗里浓黑的药汁,“太子殿下身边的宋大人来禀过,说殿下还是昏迷不醒。” 她复又舀了一勺,凑到永和帝唇边。 这次永和帝没有领情,他甩手掀落刘贵妃手中那碗汤药。 褐色的药汁连带着瓷碗打翻在狐毯上。 刘贵妃朱红的裙幅被药汁打湿,晕出一片水泽。 她捻了帕子轻柔的擦拭裙上的水泽,“陛下如此大动肝火做什么? 永和帝嗔怒道:“朕宠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样回报朕的?暗杀太子,也就你们母子俩干得出这种龌龊事!” 刘贵妃捏着帕子的手一凛,她丢弃那方帕子,垂眸道:“当年答应臣妾的事不作数了么?” 永和帝日渐苍老的面容毫无血色,喝道:“你还敢你提当年一事?” 刘贵妃屈身拾起掉在地上的瓷碗,素手搁在承盘,招来宫婢收拾狐毯上的狼藉。 她低声道:“臣妾知道陛下气恼,可龙体要紧,您养好了身子再怎么责骂臣妾,臣妾也绝无怨言,可衡儿是陛下与臣妾的骨血,也是陛下您的长子,您不该责难他。” 永和帝抬手覆面,沉重的道:“你先下去更衣,容朕再打算打算。” 他必定要想出万全之策,既能保全赵衡,亦能保住太子…… 刘贵妃更衣妥帖,移着莲步走回前殿。 李公公守在殿外见刘贵妃归来,躬身道:“贵妃娘娘,皇后娘娘正在殿内陪着陛下,您要不还是去偏殿小坐歇息片刻。” 刘贵妃凤眸斜睨,敛了敛宽袖:“不必了,本宫进殿小坐也是一样的。” 她更衣的这一会儿时辰,张皇后便为着她的儿子来了,想来是想铲除他们母子。 只可惜最后得益的还是他们母子俩。 李公公颔首,低低应了声。 刘贵妃踏进殿内,侧立两旁的宫人张唇便要问安。 她轻扬衣袂示意她们噤声,径自站在帷幔遮掩住的屏风后,束起耳听着殿内的交谈。 “陛下,还请您从重处置了二皇子。”张皇后面容憔悴,一双红肿的明眸含泪。 永和帝冷冷瞥了眼身侧的张皇后:“两个孩子,朕不会厚此薄彼,皇后何必多此一举再来知会朕一声?” 张皇后笑容凄楚,怔怔望着永和帝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臣妾怕陛下忘了当年的事,所以来提醒陛下。” 永和帝面色不愉,良久他道:“过去那么些年了,太子也已回宫,还提那件旧事做什么?” 张皇后尤是道:“为何不提?陛下当真以为臣妾会相信那件事是意外?” 永和帝伸手捏住她的下颌,他道:“你还真是朕的好皇后。” 张皇后咬唇,毫不畏惧的应道:“只可惜陛下并非明君。” 永和帝擒着她下颚的手紧了紧,那粗粝的指尖几欲划破她娇嫩的下颌,“张氏,你好大的胆子。” 张皇后轻笑道:“陛下宠爱贵妃这么多年,可曾知道贵妃的秘密?” 永和帝赫然松手,斥道:“越说越疯魔,皇后想是神志不清了,还是寻个太医为你看看吧。” 张皇后清眸圆睁,低低笑道:“陛下是不敢听,还是说早就知道贵妃的计谋,却不戳穿她?” 永和帝厉声道:“皇后!” 张皇后打从进这甘泉宫,便是冲着玉石俱焚来的。 她勾唇淡淡道:“陛下不想让臣妾说,臣妾今个儿还非要说了。” 第77章 不想做这皇后之位 屏风后站着的人影身子微微一凛。 刘贵妃目光灼灼凝望纱幔后若隐若现的两道身影, 许久她攥着帕子静静聆听殿内声响。 半躺在龙榻上的永和帝听得张皇后这话,双眸变得赤红。 他凶恶的瞪着她,道:“皇后想说什么?” 张皇后冰寒的眸光交于雕着金龙的锦衾之上, 须臾她檀唇轻吐:“臣妾想说的事,陛下应该也知道, 毕竟当年这件事少不了陛下的允准。” 永和帝闻声神色惊变, “皇后从哪儿听来的?” 张皇后明眸微动:“陛下说笑了, 这明摆着的事臣妾哪会不知呢?若是让聿儿知道当年围猎场一事还有陛下您的手笔,陛下觉得聿儿会如何想?” 永和帝怒急抬手便掴了她一掌:“朕看皇后是真的疯了。” 响亮的巴掌声在张皇后耳边绕梁回响, 震得她耳朵有刹那鸣聋。 张皇后偏过首抬手抚上发肿的面颊, 尔后她沉声道:“不是臣妾疯了,是陛下你宠信了不该宠信的人,陛下被她们所蒙骗识人不清, 臣妾今日是来点醒陛下的,千万别再做错事!” “你再敢多说一句, 朕便下旨废后。”永和帝脑海被怒火吞噬,说出的话不计后果。 张皇后蓦地起身,傲然睥睨龙榻上病弱的永和帝:“陛下不怕百姓非议那便下旨废后, 正好臣妾也不想做这皇后之位, 施舍给刘贵妃也不妨的。” 永和帝气恼的满脸通红, 忿忿的赤手捶打榻沿,嘶吼道:“不亏是朕的好皇后,竟也算计着朕?” 张皇后冷笑道:“臣妾何时算计陛下了?说起算计, 陛下还是该诘问您最宠爱的刘贵妃。” 永和帝雷霆震怒, 指着她呜咽吐不出半个字来。 突地他喉头尝到腥甜味,紧接着他生生从喉中呕出一口血。 张皇后眉眼温和的浅浅睨了他一眼,欠身道:“陛下身子不适, 臣妾就不叨扰了,先行告退。” “你……”永和帝神思飘忽,已是语无伦次。 张皇后最后再冷眼瞧他,随即扬长而去。 走至殿中正立的那扇雕花牡丹仕女屏风,她脚步一滞。 “贵妃躲在屏风后作甚?”看着那扇屏风影绰显现的人影,她便知道刘贵妃在后头。 刘贵妃玉手掀帘,从屏风后越出,身子半屈低声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张皇后淡淡冷觑了她一眼,“贵妃这般好兴致,竟有闲心偷听本宫与陛下说话?” 刘贵妃朱唇微抿,轻笑出声:“臣妾来的凑巧罢了,皇后娘娘和陛下说些什么,臣妾一个字儿一句话也没有听到。” 张皇后嗤道:“刘贵妃也别当着本宫的面做戏了,无论你听见了也罢,没听见也罢,这件事本宫不会善罢甘休的。” 刘贵妃低眉福身欠欠:“皇后娘娘尽管彻查此事便是,臣妾倒想看看,陛下是会护着臣妾的衡儿,还是护着太子。” 张皇后驳斥道:“太子是皇储,是在祖宗牌位面前磕过头的,他的地位名正言顺,岂是旁人都觊觎的!” 刘贵妃素手微整髻上步摇点翠,慵懒说道:“臣妾的衡儿也在祖宗牌位面前磕过头,也是祖宗承认的太子,历朝历代那可都是立长不立幼的……” 张皇后隐忍不发,面如寒霜的瞧她:“贵妃,本宫一忍再忍便是想要后宫和睦,可偏偏有人不识抬举,成日肖想着不属于她的位子,这叫本宫如何容得?” 虽未指名道姓,但刘贵妃心知她这是指桑骂槐,暗指她越矩视她这个皇后若无物。 衣袂翩跹刘贵妃移步到她跟前,凤眸轻瞥与张皇后平视,“皇后娘娘坐了这么多年皇后的位子,臣妾也没瞧着后妃有多敬重您,如不是因着” 张皇后不怒反笑,“贵妃莫要痴心妄想了,只要本宫还活着,就不允许你们动太子一分一毫!” 撂下这句,张皇后疾步踏出殿外,只留下一阵清风。 刘贵妃愤恨的咬牙,朝着张皇后慢慢消弭的背影忿然甩袖,并咒骂道:“皇后又如何?来日还不是会屈居本宫手下,本宫迟早要夺了你的后位。” 尔后她别过头,转回殿内。 永和帝缠绵病榻有些日子了,方才又动了肝火,他一时缓不过来气,只能羸弱的斜躺在榻上。 宫婢想要喂他汤药,他都抗拒的甩手推开。 刘贵妃见状接过宫婢手中盛着汤药的玉碗,拿着玉勺搅弄了几下,提裙坐到榻沿,温声道:“陛下,别为了皇后娘娘置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永和帝哑声道:“皇后那般温柔的人,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倒像极了民间那些悍妇。” 玉碗浮起袅袅氤氲,浓郁的药味萦绕鼻尖。 刘贵妃轻嗅着苦涩的药汁,朱唇轻勾漫漫道:“陛下快些喝药吧,等身子好了再议这个也不迟。” 永和帝思索片刻,道:“你去叫衡儿来,朕有话和他说。” 刘贵妃垂眸搁下玉碗,“陛下是要苛责衡儿吗?这件事衡儿纵然有错……” 永和帝道:“去把他叫来。” “是。”刘贵妃轻应了声。 不多时,李公公亲自请了赵衡来。 赵衡早就猜到永和帝会找他来甘泉宫问话,一进殿他便直直地跪在地上,垂着脸默不作声。 永和帝见他不争气的样,怒火再次升腾,“你这个混账东西,谁让给朕惹出这样的大事!” 赵衡扬起低垂的头,看向永和帝:“父皇当初就不该迎太子回宫,若太子没有回宫,儿臣也不会做出这等谋逆不忠的事。” “你还敢顶嘴!!”永和帝抄起承盘里的玉碗,狠狠砸向赵衡。 玉碗精准砸中赵衡的玉冠,碗里的药汁也顺着玉碗的坠落全部倾泻出来,润湿他的墨发和衣衫。 刘贵妃起身挡在赵衡面前,颤声道:“陛下,有话好好说,怎能伤了衡儿呢?” 永和帝龙颜大怒:“太子遇刺不是小事,朕势得彻查,若不查明真相如何向百官交代?” 刘贵妃当即缄默不敢言语。 永和帝面无表情的盯着赵衡看了一会儿,见他狼狈不堪的样,额间还隐隐有鲜血渗出,怒气登时消了大半。 他沉沉叹了口气:“太子生死未卜,如能醒来倒也罢了,若是……” 太子回宫已有三日,可还不见清醒,倘若太子真的因此一命呜呼,朝臣恐怕会为此揭竿而起,尤其是张皇后的兄长,亦是当朝宰辅。 永和帝没有透露太多,只让他们回宫,自己则慢慢想着对策。 那厢张皇后出了甘泉宫,转道乘着步舆赶去东宫。 至东宫进到含光殿,一眼见宋九昭,她便问道:“太子可醒了?” 宋九昭仍是摇首:“太子殿下的脉象还是很薄弱。” 张皇后险些晕厥过去,她揉着眉心道:“那还有别的法子吗?” 这样下去太子何年何月才能醒来。 “回皇后娘娘,臣以为太子殿下转去清幽之地静养,伤才会好的快些。”宋九昭躬身说道。 张皇后搀着宫婢的手站稳,出声道:“清幽之地?你的意思是送太子去蘅芜小筑?” 宋九昭颔首道:“太子殿下在蘅芜小筑才能更好的养伤。” 张皇后犹豫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宋九昭应道:“蘅芜小筑甚是清幽,太子殿下养上几天,想必就能醒来。” 张皇后半信半疑,念他伴随赵聿多年,说的话错不了,便道:“这事儿就这样定下吧,不过太子妃愿意舍出蘅芜小筑让太子殿下养伤吗?” 宋九昭道:“皇后娘娘不妨去问问太子妃。” 张皇后还是听了宋九昭的话,到揽月殿找了孟佼佼。 孟佼佼对张皇后的出现很是意外,更令她震惊的是,她居然说要她陪着赵聿去蘅芜小筑。 “母后您要我陪太子去蘅芜小筑?”她不以置信的道。 张皇后半屈身子,作势要跪下。 孟佼佼忙扶住她:“母后您这是做什么?” 张皇后强忍哀恸:“先时是本宫不对,可此事关乎太子性命,你能不能随宋大人去蘅芜小筑,帮他照顾太子?” 孟佼佼沉吟道:“儿臣无法胜任,此事母后还是交托旁人吧,那位江姑娘儿臣瞧着极好,不如让她随行去蘅芜小筑。” 张皇后凝噎道:“蘅芜小筑是陛下赐给你的宅院,怎好让江姑娘随意进出?” 孟佼佼点了点头:“母后说的是。” 她心眼小,是她的东西决不允许旁人染指半分。 张皇后握住她的手,虔诚道:“算母后求你,陪太子去蘅芜小筑。” 孟佼佼想了想,觉得这未必是件坏事。 “我答允母后就是了。” 孟佼佼既答应了前去蘅芜小筑,揽月殿乃至东宫上下便都收拾行囊。 不消一刻出宫的马车也备好,孟佼佼来不及咋舌喟叹几句,就被宫婢推搡着上了马车。 这次张皇后派的马车不必以往的逼仄反倒宽敞的很,能容纳四五个人,可惜因着赵聿受伤昏迷不醒只能躺着。 他一个人便占了车厢一大半的位子,幸好孟佼佼还有落脚的位子。 她故意挑了个离赵聿远远的位子坐下。 孟佼佼屁股才沾到座位,轿帘就被人掀开。 宫婢露出半张脸,与她道:“太子妃,马车里搁了水,您待会儿替太子殿下擦擦身子。” 孟佼佼出声想拒绝,但见那宫婢飞快的撂下帘子,跑出她的视线。 她磨了磨银牙,憋屈的把自己的位子挪到昏迷不醒的狗男人身边。 马车内里陈设一应俱全,连清洗的铜盆也盛水摆放着。 孟佼佼心道她在劫难逃,当即认命的挽起袖子,拧干浸湿的帕子。 撩开狗男人的衣衫,轻轻擦拭他宽实的胸膛。 擦完收起帕子,她忍不住戳了戳狗男人白花花的胸膛。 许是她动作太大,男人长睫微颤。 孟佼佼自然也看见了,她好奇的开始打量。 她知道赵聿五官精致,可这睫毛竟然比女人的还长,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 生了一副好皮囊给狗男人,却没有给他添一副好心肠。 孟佼佼嘴里喃喃道:“受伤昏迷不醒还要折腾我,我上辈子欠你什么了。” “你没欠我,是我欠你。” 浑厚低哑的声音入耳,赵聿垂死病中起,坐起身来好整以暇的看她。 二人四目相对。 孟佼佼怔愣了一瞬,惊讶道:“你怎么这么快醒了?” 第78章 我可没忘之前你想掐死我【…… 赵聿失笑, 讥讽道:“看到我醒来,你似乎很失望?” 孟佼佼哑然,讪讪笑道:“哪儿有的事, 太子殿下福大命大,区区几个刺客怎能奈何了的您。” 狗男人还是昏迷的时候最平易近人, 突然醒来吓了她一跳不说, 还给了她一记重拳。 赵聿嗤的一声笑了。 孟佼佼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却又不禁轻声问道:“所以殿下昏迷病重是假的?你没有病入膏肓?” 七夕回宫那天,宋九昭传的可玄乎了, 说什么太子殿下的伤势极重恐怕撑不过今夜, 说得那叫一个声情并茂,连她都深信无疑。 不过现下看着赵聿这副安然无事的样子,这兴许是他们的计谋。 只是他们打着幌子蒙骗所有人出宫的目的是什么, 就算是出宫办事,为什么还要拉上她当垫背? 赵聿面色稍冷:“你想我病入膏肓?” 孟佼佼一噎:“没有, 看到太子殿下安然无恙,妾喜不自胜。” 赵聿眉宇轻扬伸手拉她入怀。 孟佼佼神游在外,没有察觉他的动作顺势倒进他怀里, 回过神来时她整个人趴在他胸膛。 贴着男人袒露的胸膛, 孟佼佼耳根滚烫, 天气渐热,她怕沾了暑气特意穿了布料单薄的丝绸纱裙。 二人这会儿的姿势甚是暧昧,隔着薄如蝉翼的丝绸布料, 她能清晰的感觉到男人微微发烫的身子。 她涨红了脸, 气急败坏的翻身推他。 赵聿被她这一推,猛地向后倒了下去,‘砰’的一声, 男人躺回原来的位置,可他双眸紧闭像是再次失了意识。 孟佼佼眼看着他倒下。 她以为他在做戏,便素手拍了拍赵聿的脸,喊他:“太子殿下?” 赵聿没有任何反应。 “赵聿???” “大猪蹄子?” 孟佼佼换了别的称呼叫他,他依然没有动作。 于是她又掐了一把他肌肉紧实的臂膀,可饶是掐的他手臂青紫,男人也不作什么回应。 孟佼佼玉容登时画满了惊惶,当即心头一沉,她俯身靠在男人胸口听了听他的心跳。 当听到男人平稳的心跳,她舒了口气,心道他估计没什么大碍。 如此她也没敢松懈,抬起头她又怯怯的伸指想要探探他的鼻息。 熟料下一刻,原本紧闭着眼眸的男人倏地睁眼。 赵聿故技重施将孟佼佼拉了下去,紧紧按在他怀中。 两人亲密无间的面贴面,孟佼佼睁大了眼,凝视着和她鼻尖相抵的男人。 赵聿淡笑,猝不及防的一个翻身,将她禁锢在身下。 孟佼佼如临大敌,大喝一声:“赵聿!光天白日的你想什么呢!快放开我!” 赵聿搂紧她的腰,在她耳边厮磨:“你觉得我想做什么?” 孟佼佼浑身发软也忘了反抗,“你冷静点啊,白日宣淫可不好。” 赵聿温声唤道:“佼佼。” 清眸倒映着男人那双幽冷深邃的瞳眸,孟佼佼瑟瑟应道:“嗯。” 男人意图不善,她心知不能坐以待毙,可此时的情形对她而言处于弱势,她得逆风翻盘。 孟佼佼咬唇,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趁着男人不妨,她手疾眼快搂住他的脖子又滚了一圈,反客为主恢复了先前女在上的姿势。 玉手撑在他的胸膛上,她既嗔怒又羞赧,问道:“太子殿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赵聿薄唇轻动,话到了唇边欲要宣之,却蓦地被马嘶鸣的声响打断。 他咽下即将说的话,松了身上的人。 孟佼佼宛若受惊的兔子,蹦到一旁角落里躲好。 赵聿黯然垂眸,“我并非吃人的猛兽,你何至于怕成这样?” 孟佼佼呛声道:“前车之鉴,后车之师,我可没忘之前你想掐死我。” 赵聿一时不语。 宋九昭挤进马车,半跪着道:“殿下,太子妃,蘅芜小筑到了。” 他们下了马车便进了蘅芜小筑,未免看出破绽,赵聿是被人抬着进去的。 路上侍卫把守森严,而通往寝房的小径也多了几个眼生的宫婢。 宋九昭看出她的疑虑,便道:“太子妃莫慌,这都是皇后娘娘吩咐的,怕台太子殿下有什么意外。” 孟佼佼自然晓得。 张皇后这般用心良苦,无不是为了赵聿这个独子计之深远,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扫了眼看左右无人,敛神揉着裙摆,低声道:“太子殿下当日不是伤的很严重么,怎么突然醒来了?” 宋九昭诧异道:“太子妃如何又问起这个了?” 孟佼佼凑到他边上,压低声线问道:“不说这个也行,那你说说你们来蘅芜小筑是不是在谋划些什么?” 宋九昭轻咳了声,卖了个关子:“太子妃莫急,等安顿好太子殿下,臣会慢慢告诉你的。” 孟佼佼狐疑道:“你别进了屋就翻脸不认人,不与我说了。” 宋九昭浅浅作揖,道:“太子妃放心,待会儿臣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孟佼佼尚有顾虑,抚了抚下巴她嘀咕道:“那宋大人可得说到做到。” 宋九昭扬袖擦去额间流下来的汗,讪讪笑道:“太子妃放心。” 蘅芜小筑骤然添了许多人,进了屋二人也不好说话,尤其赵聿他还得继续‘不省人事’。 孟佼佼也察觉如此多有不妥,她忙屏退了一众宫婢,“你们都退下吧,我来伺候太子殿下。” 宫婢惶恐不及,垂首应了便走了出去,跨出门槛前还不忘阖上房门。 孟佼佼逶迤裙幅坐在榻边,曼声道:“人都支走了,太子殿下也别装了。” 赵聿睁眸坐直了身子,他斜眼凝了一眼宋九昭。 宋九昭心虚的别过脸,又小心地问:“太子妃想知道什么?” 孟佼佼思忖半晌,眯眼打量面色红润精气神十足的赵聿:“我想问太子殿下身上的伤是怎么一回事?” 七夕那夜她亲眼看见赵聿满身鲜血,抬回东宫时他面色苍白,明明是生命垂危的模样,但刚刚在马车上,他哪有半点垂死的状态! 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她总觉得这件事不单单是为了掩人耳目这么简单。 “殿下伤的不过发肤,并未伤及性命。”宋九昭边说边越到桌案旁,斟了两杯茶,摆在离床榻不远的那张桌案上,“其他的事,臣不用多说,太子妃也应当能猜到个一二。” 孟佼佼一脸肃穆道:“刺客是贵妃还有二殿下他们派来的?” 宋九昭些许沉默了一会儿,旋即点头道:“贵妃他们一心想要夺取殿下的太子之位,以往不过耍耍小聪明,此番却动了真格。” 孟佼佼皱起黛眉:“所以你们就将计就计,想要糊弄她们?” 幕后主使是那对反派母子,这倒在她意料之中,能干出这样事情的人也就他们了,但她有些摸不清他们接下来的计谋。 宋九昭顿了一下,道:“不瞒太子妃,二殿下派人行刺这件事,陛下也是知道的。” 孟佼佼甚是惊异。 永和帝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为保住自己的宠妃不惜容忍他们犯下弥天大罪。 真真是可怕。 宋九昭脸色阴郁,叹声道:“太子妃所有不知,其实当年太子殿下离宫,也是因为贵妃。” 孟佼佼蹙眉,不解的问道:“怎会是贵妃?” 刘贵妃再如何受宠,也不可能有通天的本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一个活生生的皇子给丢到宫外去。 况且张皇后岂会不知,文武百官会不知? “宋九昭。”一直未曾言语的赵聿骤然冷声唤了宋九昭的名。 宋九昭目光游移,略过她身影眺望窗牖外傲立的紫竹,他低低道:“臣了解的也并不透彻,太子妃若真要深究此事,还是问太子殿下吧。” 孟佼佼听得,却是道:“宋大人不清楚这件事?” 据她所知宋九昭跟随赵聿,也有十几个年头了,这是几个年头哪怕仇人也都互相知道底细了。 宋九昭应声道:“臣不知。” 被狗男人这样一打断,没能听到满意的答复,孟佼佼心里不太高兴。 她睨了一眼赵聿,随后道:“有些话,我想和宋大人单独说,殿下不介意吧?” 赵聿应声道:“无妨。” 宋九昭约莫知道孟佼佼的想法,在随孟佼佼绕到屏风后时,他立马变了脸色,拂去抹去方才的和颜悦色,添了几分厉色:“臣劝太子妃,别刨根问题,您若知道了那件事,会引来杀身之祸的。” “杀身之祸?”孟佼佼不觉身子一凛。 她的确好奇当年赵聿离宫的事,能危及到生命的秘密,那她还是不要八卦了。 宋九昭望着脸色变白的孟佼佼,道:“太子妃早些歇息吧,这几日还要劳烦你照顾太子殿下。” 孟佼佼欲言又止,最终咬咬牙还是说了:“这蘅芜小筑添了这么多宫婢,为何偏偏要我照顾太子殿下?” 宋九昭低声解释道:“臣怕这群宫婢里藏有宫里的细作,若被他们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孟佼佼心情复杂,面上尽是纠结之色。 宋九昭又道:“臣相信,太子妃定能不辱使命,协助太子殿下铲除奸人。” “喂!你别擅自替我做主,我没有答应这件事!”偏首瞪了眼宋九昭,孟佼佼亟欲掀桌。 宋九昭躬身,尤是那番说辞:“劳烦太子妃照顾太子殿下。” 孟佼佼未料到宋九昭这样没有眼力见,看不出来她不想和狗男人又一丁点的牵扯吗? “我告诉你,这事,我绝不答应!”她颇为强硬的回绝。 宋九昭了然于胸,淡淡道:“殿下用药的时辰到了,臣先去小厨房煮药,太子妃自便。” 尔后宋九昭便走了,独留孟佼佼一人气闷的跺着脚。 第79章 皇宫变天了 孟佼佼转身艰难地从屏风后踏出, 她抬眸便对上男人那道深幽的目光。 孟佼佼挪着步子走到他跟前,开诚布公的说道:“方才我与宋大人说了会儿话,也大概知道你们之间谋划的计策, 只是我不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要将我也牵扯进来?” 赵聿脸上无异, 心底亦未起波澜, 他道:“你早就被牵扯进来了, 这次回蘅芜小筑不仅仅是为了保全的我性命,还有你的。” 孟佼佼怔了怔, 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有几分道理。 她名义上还是赵聿的太子妃, 假如赵聿死了,那她这条小命恐怕也活不了太久。 孟佼佼执起桌案上凉透了的茶水,兀自抿了口:“这回的事我可以答应, 但我有几个要求。” 说来演戏上她勉强算得上一个合格的演员叭,上回虽说假孕失败, 还被他们反将一军,可这件事归根结底也不是她的错。 赵聿剑眉一挑道:“你说便是。” 指腹划过杯盏纹路,孟佼佼悠悠说道:“这件事不急, 等事成之后再说, 但到时候无论我说什么, 你都同意。” 赵聿淡淡道:“好。” 孟佼佼疑惑地撇首望向他,“你为何答应的这么爽快?” 以他往常的套路,不该是打破砂锅问到底, 逼着她把话吐出来么, 怎得今日的赵聿如此干脆坦率。 赵聿轻笑反问:“若我拒绝,你还会留在这吗?” 孟佼佼一时语塞。 他这话真戳中她心坎了。 屋外飘来清幽的一阵夏风,扬起两人垂曳松散的青丝, 不经意间将两人的发丝紧紧缠绕,霎那又各自垂下。 孟佼佼窘迫的揉搓裙摆:“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宋大人待会还要送药来。” “慢着。”赵聿伸手捉住她的手。 孟佼佼望着被人握住的手,恍惚了片刻,道:“你还想说什么?” 她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手控,但她实在抵不住狗男人那双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 狗男人手长这么好看做什么。 赵聿稍稍顿了下,方才道:“再留一会儿,等九昭来了你再走。” 孟佼佼听罢,羽睫微敛轻声应了便坐到软榻。 她要矜持不能和狗男人搭话,哪怕无聊死也不能说一句话。 然而才度过漫长的半个时辰,她便有些闲得发慌。 孟佼佼先是揪着软榻上的薄毯解闷,等薄毯上的软羽都被她揪完了才停下,之后她实在坐不住,便起身到隔间去挑了几本话本。 捧着一叠话本回到寝房,孟佼佼心想这下可有的消遣了,她将厚厚的话本叠好摆在桌案。 她重新沏了壶茶,整装待发准备好好看几本过过瘾。 抬手拿起一本,不料带着边上的话本掉在地上,孟佼佼下意识去捡,也瞧见话本面上写的话本名。 死死盯着手上的话本的名字,孟佼佼脸色突地煞白。 “太子妃倒有是闲情逸致,不知读的什么书?”赵聿突兀的出声道。 他眼看她怀抱一堆书册跑来跑去,劲头像极了勤学苦问的读书人,这更让他好奇她看的书到底是什么。 孟佼佼做贼心虚的将话本藏到软榻底下,故作镇定的道:“不是什么好书,就是普普通通的话本罢了,殿下不躺着吗?” 赵聿横眉道:“躺了那么久,自然得起来走走。” 孟佼佼心不在焉,脑海里满是那本话本的名字。 她暗暗唾弃话本的原作者,取那么骚气的书名做什么,让人一看就误会。 再抬头时,男人离她只有三尺远。 孟佼佼忙道:“您还是躺回去吧!免得隔墙有耳,被人听见了。” 赵聿险些被她这掩耳盗铃的举措逗笑,他憋住笑意,沉声道:“有段子砚在,不用怕,只是我也闲得很,借你的话本一看。” 孟佼佼顺手递给了他一本,随口说道:“拿去吧。” 赵聿接过话本,浅浅瞄了眼,低笑道:“没想到,太子妃也有这样的癖好。” 孟佼佼瞳眸震动,磕磕巴巴道:“什么、什么癖好?” 赵聿扬了扬手中的话本。 孟佼佼一看那话本上的书名,差点气没厥过去。 这本不就是刚刚她藏起来的那本话本的姊妹篇么!!! 孟佼佼瑟缩着,软弱无力的辩驳道:“我没有故意挑这本话本看,你别误会。” 她没想到重回古代,还能体验一把社死的滋味,别提还是在曾经跟她有仇的赵聿面前出丑。 赵聿长指捏着话本,道:“春宫帐暖十二月,很有趣的名。” 孟佼佼惊愕的张大了唇。 狗男人怎么回事?吃错药了吧,他居然说这样的书名有趣。 这明明很让人浮想联翩! 孟佼佼直接掏出藏好的‘姊妹篇’丢给他,“殿下既觉得有趣,那这本也拿去看吧,这里两本一上一下正好是姊妹篇,殿下睡够了那就拿着看吧。” 赵聿的脸登时惊变。 如若叫旁人看见他看这种话本,那让他们如何看他。 孟佼佼还好心的推荐另一本话本,“还有这本,殿下一并拿去看吧。” 赵聿脸色骤然变得五颜六色起来。 就在这时宋九昭前来送药,成功解救了赵聿。 “殿下,臣将药煮好了,殿下快趁热喝吧。” 孟佼佼闻声忙丢下手里的书,上前夺过宋九昭手里的汤碗,“多谢了。” 宋九昭捧碗的姿势未变,他拧着眉喃喃道:“太子妃是怎么了……” 孟佼佼青葱玉指握着发烫的瓷碗,步子缓缓的走向赵聿:“殿下,该喝药了。” 赵聿隐隐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她说的话不是再平常不过的话么…… 他怎得听出了另一层意味。 孟佼佼跪坐于地,执着药碗把碗凑到他唇边,温声道:“殿下,喝药吧。” 赵聿胸口微窒,顺手接了药,一口喝尽碗里的药。 孟佼佼笑容莞尔:“这几日就由我服侍殿下喝药吧。” 赵聿堪堪将碗搁好,便听到她这话,“我自己也能喝。” 孟佼佼不容置喙道:“还是由我来服侍殿下吧。” 赵聿莫名打了个哆嗦,这屋内哪来的冷风。 * 孟佼佼原以为待在这蘅芜小筑,只要个两三天,再不济就是半个月。 却不成想她们硬是待了长达两月之久。 这两个月来她除了成天与宋九昭抬杠,便也没有无端的大事发生了,宫内宫外一片风平浪静。 孟佼佼有时都怀疑他们此行出来的目的,她怎么想也不觉得他们出来是躲避敌人的迫害,反而有种游山玩水的错觉。 但她也没有忘记,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日子得过且过熬到了中秋,赵聿兴许是想回宫陪张皇后了,便大肆放出他身子痊愈择日回宫的消息。 坊间不日便传言,太子殿下在太子妃的悉心照料下,终于‘苏醒’。 听闻这段话,孟佼佼心里堵得慌:“我哪儿就悉心照料了?” 锦绣捏着她的肩,低声道:“这两个月太子妃不是起早贪黑的端药给殿下吗?如不是太子妃您细心,殿下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能醒来呢。” 孟佼佼闷声道:“如果这是真的,我希望它是假的,如果这是假的,那我希望它是真的。” 锦绣覆在她肩上的手一滞,“太子妃您说什么呢?奴婢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孟佼佼长睫半垂,说道:“听不懂也不妨,说的是些牢骚话。” “是吗?奴婢怎么从来没听过呀?”锦绣复又柔柔的捏着她的肩。 孟佼佼轻轻挥开她的手:“午后就要回宫了,你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吗?” 锦绣颔首道:“都收拾妥当了,奴婢还照着太子妃您的吩咐,把那几本话本也拿上了。” 孟佼佼转头看了看榻上的包袱,“没有被人逮着吧?” 锦绣摇首道:“没有,奴婢很小心的,没让人看出来。” 孟佼佼紧绷的那根弦断开,抚了抚胸口她道:“没人瞧见就好。” 锦绣奇道:“太子妃为何怕被人瞧见呀?” 那就是几本话本而已,何至于这样胆战心惊的,似是她们偷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似的。 孟佼佼只道:“我不想让人知道我看话本。” 锦绣茅塞顿开。 原来她家太子妃,是怕别人误会她只会看那些谈情说爱的话本呀。 午时一过,皇宫派来接应的马车徐徐停在蘅芜小筑朱门前,把守的侍卫也比刚来的时候多了好几拨。 为迎接身子康复的太子殿下,永和帝做足了表面功夫。 一行人登上马车,打道回宫。 孟佼佼过惯了宫外的闲散日子,这会儿回宫又要被规矩束缚着,纵有不满可有只能认了。 进了东宫,没多久张皇后的仪仗也跟着来了。 张皇后挂念亲儿,一刻也等不得。 她见了赵聿便含泪道:“聿儿,你总算回来了。” 赵聿道:“儿臣不在的这两月,母后可安好?” 张皇后轻叹一声,“我还是老样子,只是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你们不在的这几日陛下已经下旨,封了二皇子为吴王。” 赵聿低着嗓子道:“看来如今唤不得二殿下了,得唤他吴王殿下。” 没想到他们离宫的这两个月,皇宫变天了。 第80章 陛下驾崩【修】 “你说二殿下封王了?”孟佼佼乍一听这个消息还有点震惊, 可仔细想想,赵衡早就过弱冠的年纪。 本朝皇子年满二十及弱冠便该就藩封王,原本太子之位尚是赵衡时, 也是依着规矩办的。 但赵聿回了宫坐回太子之位,赵衡突然变为普通的皇子, 若按部就班来, 他本该封个亲王令其立刻就藩。 无奈这永和帝迟迟不下旨, 一拖再拖拖到今日永和帝才想通给自己最宠爱的皇子封王。 赵衡既被封王那离诸君之位又远了些,他们母子俩那般痴迷皇位, 会甘心罢手么。 锦绣连连点头应是:“奴婢方才去取细软时听到的, 好像还是皇后娘娘亲自过来告诉太子殿下的。” 孟佼佼怔怔道:“这事儿能惊动皇后娘娘过来,这二殿下到底封了个什么王?” 她话音刚落,揽月殿外便接着小宫女传话的声音。 “启禀太子妃, 吴王殿下来了,殿下吩咐奴婢叫您去含光殿迎客。” 孟佼佼颦起黛眉, 低声道:“他来叫我去干吗?” 她虽心底有些疑惑,倒还是起身带着锦绣往含光殿去了。 孟佼佼久违的踏足含光殿,第一眼见到的不是赵聿, 竟然是赵衡。 她瞥见了赵衡头上戴着的那顶七珠玉冠, 那无疑彰显了永和帝对他的恩宠。 赵衡施施然转过身, 看见她低声道:“太子妃何时这般没规矩了?” 孟佼佼不紧不慢地行礼,温声道:“吴王殿下安。” 赵衡面色孤傲,冷睥她一眼:“这些日子不见, 太子妃日子过得倒是舒坦。” 孟佼佼清浅一笑道:“吴王殿下不也是吗?一回来就听说您被封了七珠亲王, 陛下还亲赐宅邸一座,这无上荣宠哪个能比得上?” 这前朝史上还从来没有过皇子直封为七珠亲王的先例,更没有即将就藩的王爷会在京城有宅邸的。 永和帝还真是宠刘贵妃膝下的孩子。 赵衡怒目张唇:“这就算得上荣宠?太子妃的眼界未免太短浅了。” 孟佼佼平静自若的附和道:“我却是见识短浅, 吴王殿下说的对极。” 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再过不久也就见不到他了。 赵衡目光阴沉的盯着她。 孟佼佼被他盯的头皮发麻,正好她也不愿和他多做周旋,背过身准备离他远远地,遽然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带进他怀里。 男人的身量颀长高大,孟佼佼站在她跟前脑袋只能到他胸膛那片。 她昂首眨巴着清眸,凝望着男人和煦温和的眸子。 赵聿低声在她耳畔轻语:“先就这个姿势。” 孟佼佼耳垂一阵酥麻,她小脸蓦地涨红:“哦。” 二人的身子紧密贴合,落在赵衡眼中那意味可就不同。 他浑身萦绕着寒气,咬牙沉声道:“我似乎叨扰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浓情蜜意。” 赵聿这才有心转向赵衡:“二皇兄来的不凑巧,孤本也叫了太子妃来,没成想你们二人撞上了。” 赵衡听得这话待不住了,甩袖道:“我难得请见太子殿下,殿下便是这样待客的?” 孟佼佼闻言,垫着脚贴在赵聿耳根轻声问道:“还要继续演戏?” 他们这戏演的有点过头了,哪有客人来一口茶也没喝上光看主人谈情说爱的道理。 赵聿松开手,拉住她的柔荑与其十指紧扣。 孟佼佼猜不到赵聿的想法,只能像个提着线的傀儡娃娃被他带着走。 赵聿挽着她的细腰,走到软榻扶她坐下:“二皇兄来孤的含光殿,有何要事?” 赵衡眸光不屑,鄙夷道:“殿下还在意我的来意?” 赵聿转头立于他面前:“过几日二皇兄便要就藩离开皇城,这几日不去陪着贵妃娘娘,二皇兄来孤这又是何意?” 他们兄弟两感情似乎没有好到可以依依惜别。 赵衡狠狠地拧紧眉宇:“我怎么听着太子殿下这话,像是有点迫不及待?” 迫不及待送走他,迫不及待坐稳他的储君位。 赵聿微瞟了眼他青白的神色:“二皇兄就只想与孤说这些吗?” 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赵衡心下恼怒烈火吞噬着他的神智。 他顿了半晌才缓过神:“今日我来,是来拜别二位,既见过那我便先走一步。” 孟佼佼云里雾里的听着他们二人的谈话,不禁眼皮一跳。 就这?他们啰嗦半天就这? 这哪需要她出场演戏了? 赵衡气不过的迈出含光殿,方才坐进轿撵,他贴身的侍从朝他走来,颤巍巍的秉着噩耗。 他一听,脸愈发阴沉了:“去甘泉宫。” 但等他到了甘泉宫,却被李公公挡在殿门口。 李公公躬身欠欠,直言:“陛下正与张相商议要事,吴王殿下请回吧。” 赵衡寒着脸道:“无妨,本王就在这等着。” 他必须见到父皇。 大殿中,永和帝眼神凌厉高坐主位,他诘问殿下身着紫袍官服的男人:“张宰辅觉得如何?” 张宰辅躬身上前,作揖道:“臣以为不宜大操大办,如今当务之急该是找出刺杀太子殿下的真凶,而不是庆贺二殿下封王。” 陛下突然召见他原想着担于国事,未曾想到说的竟是给吴王殿下筹办宴席的事。 太子遇刺一事大理寺卿还未查出幕后主使,陛下却只想着吴王。 永和帝默了默,道:“太子遇刺这事儿,朕已经查到凶手了,张宰辅毋须多言。” 张宰辅张唇欲要再说上几句,殿内把守的侍卫便将他请出了大殿。 他跨出大殿,和赵衡不期而遇。 张宰辅徐徐躬身一礼:“臣参见吴王殿下。” 赵衡摆手道:“张相不必拘礼,父皇可在宫里?” 张宰辅敛袖,低声道:“吴王殿下好自珍重。” “父皇,儿臣请见。”赵衡仿若未闻,径自越过他登上玉阶。 张宰辅失笑负手行离。 “吴王殿下,陛下身子不适,恐怕今个儿见不了您了,您改日再来吧。”李公公仍是那番陈旧的说辞。 赵衡心头一哽,面色渐渐铁青。 他长这么大,父皇从未闭门不见他过。 见不到永和帝,他也不好久留只得回重华殿。 一炷香时辰后。 刘贵妃揉着帕子轻擦额间的细汗,“不是去东宫了吗?怎么这就回来了?” 赵衡尽数将心中不满宣泄而出,说完他嗤道:“父皇当年是如何说的?说儿臣资质聪慧,这太子之位本就属于儿臣,可现如今,儿臣却只得了个亲王的位,这便也罢了,如今连父皇为儿臣践行那群朝臣也不允了!” 刘贵妃柔声道:“你也别急,你父皇下旨封你为吴王那自有他的道理,你忍一时罢,那越王勾践不也卧薪尝胆数十年,更何况你父皇并不曾亏待你,不还赐了你宅邸。” 就藩是一回事,而赐宅邸这件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但是母妃可知,儿臣一旦就藩,那这宫里就半点边也摸不着了……”赵衡言明这之间的利害关系。 刘贵妃垂敛凤眸,叹道:“祖制如此,你父皇也力不从心,总不能叫他与那个迂腐大臣抗争吧。” 赵衡焦躁的攥拳,一拳砸碎案上的玉瓶,殷红的血顺着指缝滴落,染红了地上皎洁如雪的狐毯。 手伤的鲜血淋漓他也满不在乎。 刘贵妃瞧着心疼极了,凤眸掠过一丝哀愁,她恨铁不成钢道:“你这孩子,气归气怎得动手伤自己?” 赵衡把手藏在背后,直视着他的母妃,阴鸷冰寒的眸泛出深郁的恨意,“这次是我赵衡栽在他赵聿手上,可他也别想得意,只要父皇还在世一天,他就别想压我一头!” 刘贵妃抽出怀中的锦帕,追到赵衡跟前,拉起他的手擦着他不停淌血的手掌。 “母妃知道你生气,可也别糟践自己的身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母妃看了就心疼。” 赵衡伸手摁住她的手臂,“母妃不必了,这伤能给儿臣警醒。” 将帕子塞进赵衡掌中,刘贵妃道:“你这孩子向来倔强,但这回的事不是你我能掌控的了的。” 赵衡攥紧那方锦帕,冷声道:“儿臣明白。” 这份耻辱他铭记于心,来日必一一回报。 * 翌日夜间乌云压城。 才下过一场倾盆大雨,宫道以及廊檐屋瓦还到处渗着水,便有宫人疾步跑在宫道,他神色惊恐,嘴里不停的喊着。 “陛下驾崩!” “陛下驾崩!” “陛下驾崩!” 三声幽幽悲鸣响起,宣示着宫内有大事发生,这夜不论是各宫伺候的宫人亦或是管辖冷宫的宫人,他们都没有入睡。 冗长的宫道里回荡着杂乱的脚步声,宫人们奔走告知。 不多时,永和帝崩逝的消息传遍整座宫殿。 “太子妃,太子妃快起身。” 锦绣披着单薄的外衫,推搡着床榻上熟睡的人儿。 孟佼佼睡眼朦胧,揉着眼含糊不清的道:“怎么了……” 锦绣哭丧着道:“陛下驾崩了……” 初时孟佼佼没察觉到不对劲,翻了个身继续睡,须臾她猛地张开眼,大喊道:“陛下驾崩了?” 她赤足跑到殿外,锦绣拾了件外衫跟着跑了出去。 东宫上下的纱幔不知何时都换成了洁白如玉的绸缎,形形色色走过的宫人也是一身白,在夜色下宛若游魂。 孟佼佼这才相信,永和帝真的崩逝了。 第81章 登基大典 小福子忙得团团转, 正迈步要去叫太子妃起身,他便眼尖的瞧见太子妃孑孑独立的人影。 他加快步伐走过去,小声道:“太子殿下已经去甘泉宫守灵了, 太子妃您收拾一下也快些去吧。” 孟佼佼淡淡道:“我知道了,福公公继续忙吧。” 小福子应声而退, 赶着去吩咐宫人做事了。 阖宫大丧, 宫内的所有人不一例外皆穿着素白的缟素。 甘泉宫内哀声不断, 孟佼佼踏足大殿时,那震天的哭喊声刺激的耳膜疼。 身披缟素后妃们跪在棺柩前哭得撕心裂肺, 不知是哀悼自己后半余生还是真心为棺中那已经崩逝的帝王悲恸痛哭。 棺柩中躺着的帝王, 牵不起孟佼佼半点同情,她冷着脸在女官的指引下跪到属于她的位置。 与她一样神态的还有张皇后,她平静的跪在蒲团上, 眉角眼梢展露的满是淡然,一袭不染纤尘的缟素更显得她清雅不凡。 孟佼佼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旋即垂首乖觉的跪着,学着那些妃嫔惺惺作态的落了几滴泪便也作罢了。 因赵聿是太子需得守灵,她这个太子妃也得熬夜陪守。 只是才守了两个时辰, 她的头便隐隐作痛, 意识也有些昏昏沉沉的。 殿外狂风呼啸, 滚滚惊雷在天边响起炸出一道道紫电,豆大的雨珠随风飘摇砸在窗棂檐瓦之间。 又过了半个时辰,孟佼佼顾不得耳边那声声震耳的雷声。 她眼皮实在撑不住, 索性跪坐着闭上眼睡了。 “陛下, 您怎能弃臣妾而走呢……”刘贵妃梨花带雨的啜泣,手头的帕子换了一块又一块。 身旁的宫婢低声慰道:“贵妃娘娘保重身体。” 刘贵妃哭的不能自已,她抽泣了几下忽然眼一黑晕了过去。 宫婢惊慌的搀住她并呼喊道:“快来人啊, 贵妃娘娘晕过去了。” 众人慌里慌张的扶着刘贵妃转到偏殿休息。 孟佼佼睡得正酣,被这突如其来的骚乱给惊醒,睁开惺忪的清眸,眼看这殿内少了一拨人。 她扑扇着羽睫,哑声问道:“这人都到哪去了?” 方才那些哭天喊地的妃嫔诡异的没了踪影,连从头哭到尾的刘贵妃也不见了。 锦绣细弱蚊叫的答道:“贵妃娘娘守灵晕过去了,她们正扶着贵妃去偏殿休息呢。” 孟佼佼咋舌。 刘贵妃好大的阵仗,一个身子不适就有那么多妃嫔上赶着去伺候她,不愧是这后宫的宠妃。 暗暗腹诽完,她眼珠滴溜溜的转,打量着殿内剩下的几个人。 没了刘贵妃,这余下的人零零碎碎加起来也不足五六人。 孟佼佼不由低低叹了声,再抬眸时她惊讶的发觉,张皇后人也不见了。 一行人簇拥着刘贵妃将她安置在偏殿,素日与贵妃交好的容妃唤来太医给她诊脉。 太医神色凝重给刘贵妃把了会脉,而后平复面色道:“贵妃娘娘忧思过重,歇息会儿便好了。” 容妃松了口气,道:“姐姐可吓坏我们了,陛下驾崩您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那可如何是好?” 刘贵妃捂着心口避而不谈,只痛苦的说道:“容妃你先回殿内守着吧,有宫人伺候本宫没大碍。” 容妃嗫嚅半晌,心道她不喜人多话,终是把话咽回肚子。 她浅浅福身,整了下衣襟才翩然踏出偏殿却与张皇后打了个照面。 容妃先是一惊,随后忙回神行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张皇后轻轻挥手,示她离开。 容妃踌躇不决,想到张皇后日后的身份,她默默垂首,悄无声息的带着宫人走回停放着永和帝棺材的正殿。 张皇后迈进偏殿,偏殿众人脸色聚变,宫人低着头疾步跑到门前相迎。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张皇后径自掠过她们,扬声道:“贵妃身子如何?” 太医如实将方才的话又禀了一遍。 刘贵妃斜躺在榻上,闭着眸假寐,耳朵却仔细的听着他们的谈话。 张皇后得知她无恙命殿内众人退下。 她走近刘贵妃躺着的床榻,低声道:“本宫有话问贵妃。” 刘贵妃掀开眼皮,直起身子将她整个身影映进眼眸:“皇后娘娘想问臣妾什么?” 张皇后冷瞥了她一眼:“贵妃且说说,为何要欺上瞒下?” 刘贵妃绛唇微动,不卑不亢应道:“臣妾不明白皇后娘娘指的是什么?臣妾欺了什么又瞒了什么?” 张皇后瞧着她的有些可憎的面容,嗤嗤地笑了:“装聋作哑这招贵妃还是少在本宫面前使。” 刘贵妃凤眸如月轻弯,浅笑道:“果真是要当太后的人,皇后娘娘说起话来还真令臣妾闻风丧胆。” 张皇后黛眉轻颦:“刘氏,你说还是不说。” 刘贵妃低眸把玩着指上丹蔻,“恕臣妾僭越,这事儿臣妾不知。” 张皇后冷声对她道:“这件事本宫定会彻查清楚,连带着太子遇刺一事,若贵妃没有牵扯其中倒也罢了,可若是查明其中也有贵妃你的手笔,不说你太皇贵妃的位子不保,你儿子吴王的位子也会不保。” 刘贵妃定定地凝视张皇后,心生慌乱。 她颤声道:“臣妾当真不知。” 张皇后不再追问,只道:“贵妃休息吧。” 她名义上已是太后,可赵聿尚未行登基大典,中宫凤印也还未全权交由孟佼佼,所以主持内殿诸事的还需得她打点。 张皇后她想从刘贵妃嘴里逼问出话来,但却不是现在。 刘贵妃胸中郁结的那团怒气,在张皇后离去片刻骤然爆发。 她捡起身边的软枕,忿忿的朝着门口丢去。 正好门外踏进一只锦靴,那人拾起软枕一步步朝她走去。 赵衡拍了拍软枕,丢到床榻里头:“母妃与母后说了什么?这般恼怒?” 刘贵妃捏着眉心,戚哀的说道:“你父皇一去,咱们母子俩真是没了指望,现下连皇后都敢欺负到我头上。” 永和帝在时,张皇后哪敢用这样的口吻语气和她说话,那句话不是软着声说的。 赵衡侧目看向偏殿的陈设,幽幽道:“母妃害怕了?” 这偏殿每一件陈设无不是他精心挑选送来的,而今这间偏殿乃至整个甘泉宫都将归属于别人。 他为他人做了嫁衣,多么可笑。 刘贵妃手微顿两道秀眉皱起,“有什么好怕的,只是等赵聿登基,你也得即刻就藩,到时我们母子就见不到面了。” 思及此她不禁悲从中来,永和帝崩时她都没有流露太多痛楚,一想到自己怀胎十月的骨肉要远离自己身边,她颇为不舍。 太医说她忧虑成疾便是为了赵衡就藩这事,若非永和帝意外崩逝,她还不不至于这样。 倘若赵聿继位,她的衡儿该何去何从。 赵衡想的远不比她周到。 惊闻永和帝崩逝,他心头所念的只是储位,要他眼红的看着赵聿登基为帝,他做不到。 “母妃放心,赵聿想让儿臣就藩,就看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他倒要瞧瞧他们这位新帝,能有什么能耐。 * 永和帝丧仪刚过半月,新帝即位大典的事宜也提了上来。 新帝暂居的紫宸殿,张皇后位居次坐,边上还有张宰辅,却独没有忙于前朝新帝的身影。 张宰辅沉声道:“明日就是太子正式的登基大典,阿姐你准备好了吗?” 张皇后挽袖柔声道:“陛下崩逝的突然,本宫想着大典从简,不需要置办的东西都省了罢。” 张宰辅不甚赞同:“这事儿恐怕不能依阿姐,这继位大典如何能从简?” 张皇后叹道:“我知道这古往今来没有人开这先例,哪怕是赤手空拳打出江山来的太/祖皇帝也不曾这样草草办事。” 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母子前有虎豹,后有豺狼。已是陷入进退维谷的地步。 张宰辅沉吟问道:“阿姐可是忌惮贵妃母子?” 他一语道出张皇后心中所想。 张皇后颔首低声道:“先帝虽已驾崩,但贵妃他们母子两受多年恩宠,我也无法笃定先帝有没有允诺他们什么,若他们像当年一样使那种计谋,那聿儿他……” 张宰辅道:“阿姐放心,有阿弟在,保管太子顺利继位。” 张皇后顾虑重重,心头像是压了快大石压得她喘不过气:“刘贵妃她不会甘心的,就算她甘心,衡儿那孩子也不会。” 张宰辅抚慰道:“阿姐休息吧,你思虑太多了,这事交给阿弟你就放心吧。” 殿内登时变得寂静。 到了登基那天,当真如张宰辅所言水静无波,赵聿顺利登基。 平成二十六年秋,永和帝崩于甘泉宫,次月皇太子赵聿即皇帝位,改年号为景昭,以明年为景昭元年。 新帝大赦天下,并葬永和帝于孝陵,令诏行三年国丧。 前朝之事趋于平稳,后宫琐事又乱成一团麻线。 登基大典过后,孟佼佼正式接手凤印,也从东宫搬进了长乐宫。 赵聿登基时也大封六宫,除了她这个太子妃晋升为皇后,傅绮欢她们几个被迫塞进东宫的侍妾也逐一封了妃位嫔位。 这本该是件好事,可赵聿只负责下旨册封也不说把她们分到哪个宫院去。 于是这桩大事便落在孟佼佼的头上,然而她想了两天还是想不出任何头绪。 第82章 你有病。 蓬莱殿飘着淡淡芳香, 正中鎏金牡丹纹样的熏炉燃着苏合香。 孟佼佼坐在桌案旁手握湖笔,胡乱的在纸上涂涂画画。 锦绣轻轻将手中承盘搁到案几,眼睛随意瞄了眼纸上的字, 问道:“这都好几天了,娘娘还没想清楚怎么安排吗?” 她眼瞧着皇后娘娘写废了四五张纸, 每张纸上横七竖八的写着宫妃的名, 迟迟不定下名册。 孟佼佼咬着笔, 低眼看向满是浓墨的素纸:“我也想早点安顿好她们,可是这分配宫殿的事真的棘手。” 她也不好随随便便的分, 不能厚此薄彼, 不能有任何敷衍,对于她这个咸鱼惯的人来说实在难办。 说实话她根本没想到她能顺利坐上皇后的位子,更不想掺和中宫的事宜, 可这差事就那么凭空掉到她头上。 孟佼佼轻轻叹了口气,念叨道:“要不让端妃搬去先前皇贵太妃住的重华殿吧。” 端妃是傅绮欢, 而阮巧则被封作良妃,至于那孙妙青稍逊一点,只被封了青嫔。 她们几个傅绮欢的身世最好, 住重华殿刚刚好。 锦绣心下思忖良久, 忐忑不安道:“那是皇贵太妃先前所居的宫殿, 娘娘分给端妃会不会不好,哪怕端妃娘娘愿意,那皇贵太妃会愿意吗?” 孟佼佼撂下笔, 撕碎那张纸:“你说的也是, 端妃不是刘贵妃。住那重华殿不好。” 刘贵妃晋为皇贵太妃便从重华殿搬去永康宫同张皇后同住了。若被她知道她曾经住的重华殿被她让傅绮欢住了,以她的性子会说不准就来找她麻烦。 孟佼佼撂下笔,忿忿的撕碎那张纸, 她满脸绝望的趴在桌上。 她放弃治疗了…… 锦绣捡起地上一地碎纸,竟诡异的看见‘江舒窈’三字。 “皇后娘娘……您怎得把江姑娘的名也写上去了?” 江姑娘她并未封妃,也不是什么名正言顺的后宫中人,皇后娘娘写她的名作甚。 孟佼佼这才后知后觉。 她一时心烦,居然把江舒窈的名也写了上去。 孟佼佼伸手夺过锦绣手中的碎纸,捏把捏把团成一团丢到燃着火苗的宫灯中,碎纸被火焰吞噬,顷刻化作灰烬。 她低声道:“锦绣你替我吩咐下去,这事让尚宫局安排吧。” 锦绣怔怔的发呆。 中宫之主不是她家小姐吗,为何关乎后妃分殿宇的琐事要交给尚宫局。 孟佼佼这会儿心头想的却是如何完美的罢工,坐上皇后宝座非她所愿,况且她不是当皇后的料。 锦绣缓缓回过神,僵硬的福身应道:“奴婢这就去吩咐。” 分配宫院这件事,孟佼佼就这样草草的摆平了,其余后宫诸事她能当甩手掌柜的决不亲自去解决。 张太后对此颇有微词,没出三日便将她召去永康宫。 孟佼佼匆匆至那永康宫,方才踏了一步,殿内的交谈声断断续续飘进她耳中。 “太后娘娘,你就这样纵着皇后娘娘办事吗?” 孟佼佼听出这是刘贵妃的声音,心道她这是想搬弄是非,挑起张太后对她的不满。 不待孟佼佼踏进去问安,张太后便回了话:“凤印在皇后身上,统领六宫的也是皇后,哀家想皇后自有主张。” 孟佼佼稍有诧异。 张太后破天荒替她说话了,转念想到对方是刘皇贵太妃,她也释然了。 孟佼佼凝神,迈进殿内,福身:“儿臣拜见母后,母后长乐未央。” 张太后淡觑她,应道:“免了,起来吧。” “谢母后。”孟佼佼直起身,转而向刘贵太妃屈身问安。 只是刘贵太妃目光不善,脸上晃眼的挂着对她的恨意,孟佼佼瞥见那张狰狞的脸,宣之于口的问候卡在喉头。 顿了少顷,她微微欠身:“儿臣拜见贵太妃,贵太妃安。” 刘贵妃脸阴沉的如黑炭,尔后言不由衷的道:“皇后娘娘不必多礼。” 二人问候的话音甫落便有宫婢搬了软凳来。 孟佼佼端庄的坐稳软凳,纤手交叠覆在膝上:“母后唤儿臣来,是不是有要紧事?” 张太后睨了眼邻座的刘贵太妃,改口道:“哀家召你来是想商议皇嗣一事。” 她原想指点指点孟佼佼,谁想到刘贵妃这个节骨眼过来了,她斥责的话也不好当着她面说,只得转了口风。 说起这个刘贵太妃登时来了兴致,她凤眸微漾,笑道:“陛下膝下还没有一儿半女,皇后娘娘的封后大典既也过了,这选秀一事是不是得好生安排?添几个能生养的妃子,为陛下开枝散叶。” 直到这时孟佼佼才确信,刘贵太妃是来使绊子的。 孟佼佼眉眼含笑,温声道:“贵太妃提醒的是呢,儿臣也想操办选秀,多选些妹妹进宫,只不过选秀一事还得从长计议,先帝刚去陛下就选秀那岂不是不孝?” 刘贵太妃蹙眉,她倒忘了还有这个规矩,三年孝期一日不满,皇帝是无法选秀的。 张太后道:“这后宫人也不少,算上皇后还有三位妃嫔,倒也足够,其他的有中意的添上便是,只是这长子嫡孙应由中宫所出。” 刘贵太妃轻笑道:“皇后娘娘小产身子可养好了?” 孟佼佼嘴角抽了抽:“好的差不多了,劳烦贵太妃挂心。” 刘太贵妃凤眸冰寒,盯着她道:“皇后娘娘身子既然养好了,那可要不负太后娘娘的指望,早日诞下嫡长子。” 最后几个字她咬的极重,一听就知道她有多怨恨。 孟佼佼有点哭笑不得。 她应付完后宫的事,还要应付催生大队,她造的哪门子孽。 孟佼佼听她们有的没的絮叨了几句,掰着手指头默念时辰,小半个时辰过去,让她看到了黎明的曙光。 “哀家乏了,贵太妃还有皇后回吧。”张太后扶额,下起了逐客令。 孟佼佼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飞快的欠身请辞,等出了大殿她松了口气。 * 新帝登基琐事繁忙,赵聿忙于前朝社稷便甚少出入后宫,孟佼佼见不到也他图个清静。 是日秋风送爽,孟佼佼突发奇想招来所有后妃以及她们随侍的婢女,她们相聚在百花园。 “皇后娘娘,您喊臣妾们过来有什么要事吗?”阮巧娇声问道。 在登基大典后,她们几乎没见过孟佼佼,今日她出奇的唤她们出来,不知寻她们有什么事。 孟佼佼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一条长长的绸布,笑盈盈道:“今个儿天气不错,咱们来玩乐玩乐吧!” 众妃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皇后娘娘想玩什么?” 孟佼佼扬了扬手中的绸布,兴奋的喊道:“玩蒙眼躲猫猫!” 阮巧迟疑道:“皇后娘娘,恕臣妾无知,这要怎么玩?” 她还从未玩过蒙眼的游戏,若是待会儿玩的不好,那可是会出丑的。 孟佼佼耐心的说道:“这个呀很简单,就是一个人蒙眼去捉其他人,捉到了那下一个人蒙眼捉人,若是超了半个时辰捉不到,那就要受到惩罚。” 阮巧怯怯道:“臣妾不会……” 她养在深闺多年,身边相伴的多是书卷,如此嬉笑玩闹的游戏却是不曾玩过。 孟佼佼眸光一闪:“不妨事!我先来!” 她就当给她们做示范了。 孟佼佼抚平绸布,她将其蒙在眼上,在脑后打了个结。 眼前被黑暗所遮蔽,孟佼佼怕她们不清楚,又简述了一遍所谓的游戏规则。 众人很快便领悟了要领,她们处躲着,顷刻间百花园荡漾着女子嬉笑声。 孟佼佼追寻她们的声音漫无目的的摸索着,摸索了一阵她落了空,便恼了:“你们别走太远啊!” 她向来是个游戏黑洞,在现代的日子玩什么输什么,到后来她干脆什么也不玩了。 这次她可得一雪前耻,绝不做游戏黑洞! 傅绮欢掩唇在离她不远的位置轻声道:“皇后娘娘臣妾在这。” 孟佼佼耳朵微微蠕动,清晰的听见她的声,便胸有成竹的朝她方向走去。 许是她离得近了,她又听见傅绮欢惊呼的声音。 这无疑让她更有把握。 “啊,抓住了。”孟佼佼一个箭步上前,环住‘傅绮欢’的宽腰,上下其手的揩油,但她没摸到‘傅绮欢’的丰盈,略有失望便道:“端妃妹妹该吃些木瓜补补了,这月匈不够大,还有这腰也不够细,你好生减了定能得圣宠的!” 被环住的‘女子’低眸看着紧紧抱住‘她’窄腰的那双柔软的玉臂,哑声道:“难道不是皇后娘娘得圣宠?” 孟佼佼身子一凛。 这声音,还有这窄腰。 是赵聿???!!!!!!!!! 赵聿一把扯下蒙住孟佼佼双眸的长带丝帕,深邃的黑眸迎上她潋滟的清眸:“皇后兴致这般好,怎得不叫上朕。” 孟佼佼清眸眯起,心虚的松开双臂,讪讪笑道:“陛下忙着国事,臣妾怎好叨扰?” 赵聿神色自若,沉声道:“皇后怎知朕忙于国事?” 孟佼佼古怪的瞪着他:“陛下这些时日都待在甘泉宫,没有来后宫,可不是忙着国事?” 那不明摆着的事吗? 赵聿面上划过一缕晦暗,道:“听皇后的意思,皇后想朕到后宫来?” 孟佼佼偷偷挪动的步子一顿。 她垂首想了下措词,复又抬首道:“陛下若是病了,便召太医来瞧,别在臣妾面前晃荡。” 狗男人你有病,快点找去太医开药治治你的脑子吧,她是疯了才会想他到后宫来。 第83章 和离书到手 孟佼佼语出惊人, 吓傻了一旁围观吃瓜的妃嫔宫女。 赵聿愣了半晌,随后他沉声道:“朕……” 方才吐了一个字,他便被孟佼佼连珠炮般的堵住了嘴。 “陛下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了!臣妾和几位妹妹兴致甚好, 您在这多少有点碍眼。” 吃瓜的妃嫔们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锦绣也吓得丢了半条魂。 她家皇后娘娘是怎么了,出言不逊也就罢了, 竟然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顶撞陛下。 赵聿神情变得莫测, 他不经意勾了勾薄唇, 却是一言不发。 孟佼佼暗自腹诽。 她话都说这么狠了,狗男人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赵聿淡笑, 意味深长的道:“朕倒不知皇后竟喜欢美色, 不妨让端妃、良妃、青嫔都搬进长乐宫日夜陪伴皇后。” 孟佼佼人傻了,脸上一阵白一阵青。 听听,听听, 狗男人说的这是什么荒唐话。 蓦地她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神采奕奕的道:“当日陛下在蘅芜小筑答应臣妾的事可还作数?” 赵聿剑眉紧蹙。 孟佼佼眼波微漾, 振振有词道:“您可说了,事成之后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同意的。” 小福子大愕,他见形势不妙, 赶紧遣散走了无关人等, 不多时这百花园唯剩下他们四人。 赵聿倒也坦诚, 直言道:“你有什么所请?” “我的所请便是求陛下送我一封和离书。”孟佼佼粲然笑语。 此时清风应声拂起,吹散百花园中那些凋零却仍傲立在枝丫上的花朵,仿佛残风席卷。 赵聿:“……” 孟佼佼见他不吭声, 以为她讲的不够大声, 便拔高了音:“陛下!我求一封和离书!” 赵聿:“……” 孟佼佼放弃追问,反道:“陛下若不应,那就答应这件事了, 那我便回长乐宫等着。” 锦绣忙颤巍巍的拽住她:“皇后娘娘,先回宫吧……” 再待下去陛下怕是要动怒了。 孟佼佼撇了撇嘴,撇下那几句无情无义且没心没肺的话,转过头往那石子小径走。 小福子颤声道:“陛下,这……” 赵聿抬手:“去召宋九昭还有段子砚他们来。” 宋九昭踏进金龙宝殿,原本那张如素的脸,瞬间变的狰狞。 殿内充斥着浓重冲鼻的酒味,他皱着眉缓步朝那酒味来源而去,只见正殿的地上摆了四五坛酒,其中一个瓷坛还碎了一地。 他惊讶道:“陛下怎得喝这么多酒?” 引他们进来的小福子解释道:“陛下吩咐宫人抬了几坛酒,碎了的那坛是宫人没拿稳摔碎的,陛下并未饮酒。” 宋九昭不再多言,只道:“福公公先带人下去吧,我想陛下不需要人伺候。” “那这就交给宋大人了。”小福子躬身而退。 赵聿滴酒未沾,却有些微醺:“正巧你们来,陪朕喝几杯。” 宋九昭拿起一坛酒分别倒了三杯,将酒盏搁在桌案,他洒脱道:“陛下想要不醉不归还是点到为止?” 赵聿涔涔冷笑,清隽的脸庞渐渐泛白:“不醉不归。” 段子砚觉察出有异,低声询问身边的宋九昭:“陛下不大对。” 他跟在陛下身边少说也有十七年,哪里见过这样嗜酒的陛下,便是先帝崩逝也没见他喝过。 宋九昭轻吐了口气:“陛下这是伤情了。” 大约又是因为皇后娘娘。 他小口浅酌,酒辛辣的苦味麻地舌尖疼,握着酒盏他问道:“陛下是为皇后娘娘的事烦心?” 赵聿接连喝了六七杯,喝下最后一口,他执着酒盏道:“她想离我而去。” 此情此景一如当年,她当着他的面说出那伤人的话。 宋九昭起身夺过他的手中的酒盏,“酒喝多了伤身,陛下小心身子。” 赵聿沉静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我可是哪儿做错了?” “陛下哪哪儿都错了。”宋九昭这个明眼人瞧出,他们这位皇帝陛下性子的缺陷。 赵聿一瞬缄默。 他错的有那么严重吗? 宋九昭摆好杯盏,语重心长的道:“微臣奉劝陛下,与其在这自怨自艾,不如多去寻几本宝册来看。” 赵聿不甚明白:“什么宝册?” 宋九昭重重的咳了几声:“陛下若想要,改日我拿来便是。” 赵聿道:“那便拿来与我看。” 宋九昭笑着为二人斟了两杯酒,“陛下喝酒。” 段子砚看向他,问道:“你莫不是真要将你收的那几本伤风败俗的书给陛下看吧?” 旁人不知道他藏的那些个宝册是什么,他可知晓的一清二楚,那些宝册俗不可耐,不登大雅之堂,若真给陛下瞧了,宋九昭等着挨板子吧。 宋九昭挑衅道:“给陛下瞧了又如何?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禁书。” 段子砚黑眸紧眯,这酒他是喝不下去了。 * 左盼右盼苦等一个月,孟佼佼依旧没等来心上的那封和离书。 耐不住的她,情急之下只身奔向甘泉宫。 宫人们见她怒气冲冲的样也不好阻拦,放任她进了大殿。 孟佼佼进殿直接开门见山道:“陛下想好了吗?和离书何时给我?” 赵聿正在批阅奏折,闻声执湖笔的手略微倾颤。 他抬眸瞧见气恼的炸成河豚状的娇人儿,哑然失笑:“这事需要商议,不急于一时。” “陛下若是不给和离书,废后也是可以的,不过我这面子上倒是有点难看,可我也不介意。”孟佼佼不信赵聿的说辞,甚至颇为大度的说了另一个法子。 只要她能逃离这座囚笼,废后她也不怕。 世上貌美英俊的男子千千万,她何必单恋这一根狗尾巴草。 赵聿出声道:“你就这么想请辞离去?” 孟佼佼点头应道:“这是自然,陛下要是忘了我再多说几次也是可以的。” 这破地方她还不想待了呢! 赵聿沉吟:“我现在就写。” 孟佼佼本已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却未料赵聿如此爽快的应允。 她狐疑的盯着他,似要在他脸上盯出花来。 赵聿铺好素纸,提笔行云流水的书写,不消一刻他便写完,将素纸折起封函。 “这是你要的和离书。” 孟佼佼受宠若惊,语气温和道:“谢陛下成全。” 她伸手便要接过那封来之不易的和离书,然而下一刻赵聿倏地抽走那封和离书。 孟佼佼气得腮帮子鼓起,“陛下想出尔反尔?” 赵聿捏着那封沉甸甸的和离书,面容肃穆:“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接下来是不是该你答应我一件事。” 孟佼佼不疑与他,忙应道:“陛下你说。” 只要能接到和离书,她什么都无所谓。 赵聿冷声道:“和离书你拿走,一个字也不许看。” 孟佼佼眨了眨眼。 害,她当是什么事呢。 她乖觉的颔首,虔诚的摊出两只手,“我不看,陛下可有把和离书给我了吧!” 赵聿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未移半分,他道:“愿你也能说到做到。” 孟佼佼荣获至宝,咧嘴笑道:“陛下放心,我一定言而有信,说不看就不看。” 赵聿苦笑道:“你打算何时回去?” 孟佼佼顿了顿。 这个问题她还这没想过,虽说之前已经书信一封告知了孟国公府的亲眷,可他们没有回音。 她脑海忽然涌上一个骇人的念头。 当初孟国公费尽心机塞她进宫,她这样不声不响的与赵聿和离,回去孟国公定会大发雷霆。 孟佼佼讷讷呆了半天,良久她嘴硬道:“今晚就走,一刻不多留,陛下咱们后会无期。” 言下这话,她欢天喜地的拿着那封和离书,跑出了大殿。 俄而从大殿屏风后走出一个人,他身影闪现望着那翩然的倩影。 宋九昭转首对静坐着不语的男人道:“陛下还真舍得放手,臣给你的那些宝册难不成都白看了?” 赵聿冷冷回道:“你予朕的那些书都是无用书。” 宋九昭耸了耸肩:“臣这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替陛下您想了那么多辙,却落得这般下场,臣还真是可怜。” “闭嘴。”赵聿攥紧虎口,他心头够乱的,再听宋九昭阴阳怪气的揶揄声,难免刺耳,“你有那闲心,便替朕去吩咐,看紧了孟国公府。” 宋九昭忙不迭躬身:“臣遵旨。” 那厢孟佼佼到了长乐宫,扬扬得意的挥着手中的和离书,“锦绣,今个儿我们就能回府啦!” 锦绣三魂丢了七魄,她张大了嘴,结结巴巴的问道:“皇后娘娘,你说什么……” 孟佼佼牵着她走到偏殿,“陛下赐我了和离书,从这个时辰起,我就不是皇后娘娘啦!” 锦绣浑身僵硬。 和离书?她没听岔吧。 好端端的,陛下赐皇后娘娘和离书做什么。 锦绣迟疑了一会儿,艰难的吐道:“皇后娘娘,您这意思是,您再也不是皇后了……” 孟佼佼欣喜道:“是呀!锦绣你以后也别再叫我皇后娘娘啦,从前在府里怎么叫,就怎么叫!” 锦绣欲哭无泪的喊道:“小姐,您这是骗奴婢的吧……” 孟佼佼见状把那和离书递给她,“喏,你不信就拿去看。” 锦绣险些晕过去。 这可如何是好,回府她该如何向国公爷交代…… 第84章 疯了吧 孟佼佼如愿以偿得了自由, 当夜便备了马车悄无声息的离宫,没有任何声张。 回孟国公府的路上通行无阻,过宫门口时那几个兢兢业业守门的侍卫也像眼瞎一样无视了他们出行的马车。 半个时辰不到, 孟佼佼便顺利抵达孟国公府。 孟佼佼踩着小凳步下马车,见到伫立在朱门前那一左一右两头熟悉的石狮子, 心底长舒一口气。 朱门外站着的小厮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人儿, 他们在风中凌乱, 互相指着对方。 皇后娘娘回娘家了??!!! 孟佼佼这会儿满心都是逃离牢笼的喜悦,哪里关心他们心里所想, 她大步越过他们, 拎着手中藏着细软的小包袱迈进府内。 本应入主中宫的皇后娘娘此时出现在府邸中,不止门外的小厮感到震惊,府内其他人的反应也大同小异。 倒是孟荀极为自然的顺手接过她手中的细软, “回来便好。” 孟佼佼讶然道:“荀哥哥怎么知道我要回来?你莫不是顺风耳偷听到了什么?” 这事还挺突然的,她回府也没知会一声, 所有人见她都是一副见鬼的模样,也只有他泰然自若,真是奇了。 孟荀亦笑道:“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 能在宫里待得住?” 孟佼佼笑了笑, 问:“父亲母亲可是睡了?” 孟荀轻声道:“叔父还未回府, 婶母应在漾漾房里。” 孟佼佼拧眉,有些后怕道:“这次回来,父亲大概会动怒吧。” 她不确信孟国公是否看到她寄回来的书信, 若是没看见她这夜深人静回府, ,怕是会暴跳如雷。 孟荀安抚道:“你莫怕,若叔父真的动怒, 我会护着你替你摆平的。” 孟佼佼抬首望着凄清的月色,低声道:“这事儿还是不麻烦荀哥哥了,父亲要打要骂也好,反正我人也回来了,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孟荀叹了声:“你即已做了决定,我也不再劝你,只是凡是别逞强。” 叔父强硬的手段他见识过,此番之事或大或小,孟佼佼都免不了遭受皮肉之苦。 孟国公出府办事晚归,一回府便见孟一急匆匆的跑来叫他。 “侯爷大事不好了。”孟一脸色煞白,喘着气气息不匀的说道,“皇后娘娘回府了。” 孟国公紧紧皱着眉:“你胡说什么?皇后怎会回府?这又不是省亲的大日子。” 前不久宫里才举行封后大典,新后忙于后宫诸事,哪有空省亲,再者说即使皇后要省亲也得提前通知尚宫局备下。 绝对不可能毫无征兆。 孟一忙道:“这是真的,皇后娘娘人在内堂等着侯爷您。” 孟国公沉下脸,疾步往内堂的方向走。 孟佼佼坐在凳上,双手紧攥着雕刻精致的扶手,不知为何有一股寒意顺着她脚底蔓延到四肢百骸,升腾起刺骨的冰冷。 宛若被人大冬天从头到脚,浇了一盆掺着冰块的凉水。 蓦地她清晰的听到急切的步履声朝她渐渐逼近。 孟佼佼紧张的绷紧了身子。 孟国公眸光阴郁,沉声诘问:“这么晚皇后娘娘一声怎么回来了?” 孟佼佼小声道:“父亲,这事儿说来话长。” 纵然活了三世,她还是忌惮害怕这位行事作风雷厉风行的父亲。 孟国公扬手作势便要掌掴她。 孟佼佼闭着眼做好了被打的准备,然而那巴掌始终没落下,她微微睁眼却见孟国公抬起的手僵在半空。 孟国公懊恼的垂下手,“罢了,回来便回来吧,只是你总得告诉父亲,为何回来。” 孟佼佼听到这,心跳的愈发快了,她惴惴不安地掏出那封和离书,“陛下与我和离了。” 孟国公一把夺过,凝视着那泛黄的信笺眼倏然变得血红。 孟佼佼羽睫微颤,神情复杂。 孟国公攥着那封和离书,倒没有别的话。 内堂安静的落针可闻。 过了许久,孟国公也未做任何反应。 孟佼佼当他是气坏了,颤巍巍道:“父亲,你还好吧。” 孟国公颓然扔下信笺瘫坐在地上:“毁了,所有一切都你毁了……” 孟佼佼蹲下身,瞥见孟国公鬓边生的白发,心思一沉,温声道:“父亲还是放下执念吧。” 孟国公府已经有了寻常百姓一辈子高不可攀地位以及财力,有道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贪而不足必遭反噬。 这报应早就落在孟穆的身上,孟国公竟还学不会教训。 孟国公失魂落魄的呆坐了一盏茶的时辰,随后他晃悠悠的起身,漠然道:“你舟车劳顿想也累了,快些休息吧。” 孟佼佼敛眉,担忧的唤道:“父亲……” 孟国公摆手:“我没事。” 他需要点时间消化消化这件重大的,堪比灭顶之灾的事。 孟佼佼噤声,起身垂首走出了内堂。 * 皇宫,甘泉宫。 段子砚作揖躬身,低声禀道:“陛下,皇后娘娘已进了孟国公府。” 赵聿淡淡应了声:“辛苦你了。” 段子砚犹疑道:“陛下不担心皇后娘娘的安危么?” 他回宫后陛下只字不提皇后娘娘的事,还是他先提及,陛下难道真就放皇后娘娘走了。 赵聿闻言搁落湖笔,薄凉道:“孟国公府会有人护着她的。” 段子砚面色一凛。 陛下的话委实令他感到些许匪夷。 他苦苦思索不得解,悻悻的躬身言退,便去寻宋九昭解惑。 宋九昭听了他的话,眼皮挑个不停:“陛下当真这么说?” 段子砚木讷的点了点头:“你知道我的为人,从来不会说假话。” 宋九昭摸着下巴,陷入深思。 段子砚急着求答案,伸手推搡他问道:“宋九昭你别愣,你倒说说陛下他这样做到底为了什么?” 宋九昭啧声道:“我这不是在想吗,你催什么催。” 这还真是稀奇事了,之前又爱又恨将人禁锢在身边,如今潇洒的松手这不似他们陛下能做出来的事。 段子砚抱着佩剑,低声道:“你说陛下会不会瞒着咱们筹谋什么?” 宋九昭疑惑道:“筹谋?你的意思难不成说陛下在欲擒故纵?” 段子砚怔然:“欲擒故纵?宋九昭,你脑袋里想的都是些什么?” “我知道了!”宋九昭很快反应过来,他感激的拍了拍段子砚的肩,“多谢你了,段兄。” 段子砚一头雾水。 他正想问个清楚,一眨眼宋九昭早跑没影了。 宋九昭转道去了甘泉宫。 “宋大人,陛下正在歇息,您要不改日再来。”小福子尽职的把守殿门,委婉的劝道。 宋九昭半弯身子:“我有要事求见陛下,还请福公公行个方便。” 小福子只道:“陛下吩咐奴才闲杂人等不许进出,宋大人您也不例外。” 宋九昭眉心拧成麻花,“陛下连我也不肯见了?” 他何时成了陛下口中的闲杂人等。 小福子垂首,歉道:“这是陛下口谕,奴才不得不从。” 宋九昭转身踱了一步。 小福子以为他放弃要走,悬着的心稳稳地落地。 但没等他完全平复心境宋九昭一个健步转身走了回来,他大步闯进殿内。 小福子大惊失色,跟在他身后大喊道:“宋大人!宋大人!” 宋九昭径自掀帘入内。 撩开那层层垂落的珠帘,他道:“臣有要是相商,陛下怎得不肯见?” 赵聿临牖静坐,轻瞥了他一眼:“夜已深,你还不去睡?有话明日再说也不迟。” 宋九昭干脆挑明了说:“这件事,臣不吐不快,陛下您这件事做的实在不厚道。” 赵聿眉头拢起:“朕何事做的不厚道了?” 宋九昭撩袍坐到他边上:“陛下算计皇后娘娘出宫这事。” 赵聿面容一沉:“你怎得知道?” 这事他瞒着最亲近的臣下,便是不想另生枝节。 “臣果然没有猜错。”宋九昭念念有词,紧接着继续刨根问底追问:“陛下不妨说说,接下来想怎么办?” 赵聿冷声道:“这事儿不需要你插手。” 宋九昭低笑道:“陛下还真沉得住气,不与臣商量就做出这等大事,陛下就不怕更遭皇后娘娘厌弃?” 他思忖着陛下予的和离书是假,放皇后娘娘回宫虽是真的却又其他目的,至于这目的昭然若揭。 赵聿应声道:“这件事是朕与她的事,你们二人牵扯其中成何体统?” 归根结底做了不少错事的人是他,他想一件件弥补,而这种事也只是他一个人的事,跟他们二人并无干系。 宋九昭却不赞同:“陛下此言差矣,臣可以当你的军师。” 他虽尚未娶妻,不过这男女之事他了解的甚是透彻,他们二人之间的嫌隙他一目了然。 赵聿道:“军师倒不必了,你倒说说看,朕要怎么做?” 他之前给他的那几本所谓的宝册,他一个字也看不懂,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宋九昭神神秘秘的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了几句。 赵聿听完,脸一黑:“你这是疯了吧?” 宋九昭道:“陛下若想抱得美人归,还是听臣的话。” 他说的言之凿凿,倒容不得人怀疑半分。 第85章 掌掌眼 赵聿脸色阴沉, 遏住心头燃起的怒火,收敛声息他冷冷看向宋九昭:“这笔糊涂账咱们慢慢算,至于你说的朕会试试, 可不是现在。” 宋九昭微微挑眉:“成事在人,谋事在天, 陛下还是早点定决心为好。” 赵聿自然晓得, 这事拖得越久亦会将孟佼佼推得更远, 可登基后的琐事光是政务便压得他无法喘息。 他不得不连夜批阅奏折,去应付那些个迂腐无知的大臣, 何况他头上还时刻悬着‘赵衡’这一把剑。 宋九昭缓缓起身, 拂手整了整印出褶皱的衣袍,“陛下也不用心急,宫外臣会替陛下看着的, 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应付了吴王殿下。” 他也清楚宫内形势严峻,送皇后娘娘出宫也不失为一件妙计。 赵聿睡得很不安稳, 再次醒来他满身黏腻的虚汗,他又梦到了牢中的那一幕,他亲手端给孟佼佼那碗毒药, 眼睁睁看着她喝下, 看着她口吐鲜血死在他面前。 这场鲜血淋漓的噩梦, 宛若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剜着他的心头肉,剜的他生疼,却又无能为力。 从梦魇中惊醒, 他直起身恍然静坐。 “陛下, 寅时该起身了。” 赵聿心口惶惶起伏不定,小福子便在殿外扬起尖锐的提醒声。 他轻声低哑的应了声:“进来吧。” 小福子倏地推开殿门,捧着整好的衣物摆好在屏风后, 躬身道:“陛下,请更衣。” 赵聿大步踏下床榻,绕到屏风更衣。 小福子趁着这会儿忙唤来殿外守着的宫婢,宫婢鱼贯而入,她们各司其职收拾着大殿,利落干净的整理完她们又悄然离开。 携着一众宫婢出了大殿,小福子再转回殿内时赵聿已妥帖的换好了衣裳。 赵聿戴上冕旒,负手踏出。 殿外是守候多时的仪仗,只待帝王登上銮舆。 赵聿站在銮舆前,顿了片刻,偏是没有任何动作。 小福子心里急,不住道:“陛下,快误早朝了。” 赵聿沉声道:“今日辍朝。” 朝堂上百官那一成不变的说辞,他听得腻了。 小福子听了这话,脸色青白:“陛下……” 赵聿垂首思忖了良久,这才踩凳登上銮舆。 小福子欣喜的以为陛下回心转意,当即张口吩咐抬銮舆的太监,“摆驾紫宸殿。” 赵聿却道:“去永康宫。” 镂空金丝的暖炉,上好的银骨炭噼啪的在炉中燃着,泛起袅袅氤氲。 刘贵太妃手捧着手炉,状似无意的问道:“太后娘娘,几日怎得不见皇后娘娘?” 张太后轻呷香茗,攥着佛串幽幽说道:“皇后身子不适,将养在长乐宫,贵太妃何故问起这个?” 刘贵太妃温手笼住宽袖,凤眸微黯:“臣妾前不久见了端妃与良妃,她们提及多日不见皇后,臣妾心有疑虑便随口问问。” 封后大典这才过去多久,就整日不见皇后的身影,未免太可疑了些。 张太后斜靠凭几,握着温烫的茶盏:“皇后上回中毒小产余毒未清,身子时好时坏,这几日却是出不了长乐宫。” 刘贵太妃勾唇淡淡应道:“原是这样,倒是臣妾多虑了,还以为皇后娘娘与陛下生了嫌隙呢。” 张太后眸光像是浸满霜寒,冷冷扫了眼她:“刘贵太妃有这会子担忧皇后的闲心,还不如多关心关心吴王的婚事。” 刘贵太妃玉手攥成拳,难掩心头愠怒,“太后娘娘也是有闲心,竟挂念起吴王的婚事了,若太后娘娘真的关心此事,不如亲自赐婚。” 张太后拍了拍扶手,“赐婚还是罢了,省的贵太妃眼界高看不上哀家挑选的贵女。” 刘贵太妃压住心头怒意,生硬的扯了抹笑:“太后娘娘就莫要打趣臣妾了。” “陛下驾到!” 没等张太后回话,宫人跑进殿内福身禀道。 刘贵太妃身子一凛。 张太后低声吩咐宫人准备茶水,她随手丢下佛串,起身迎了过去,“皇帝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前朝的事忙完了?” 赵聿颔首道:“朕来看看母后,贵太妃也在?” 刘贵太妃点了下头,“见过陛下。” 赵聿应了声,“贵太妃若无其他事先回宫去歇息吧,朕与母后有话说。” 刘贵太妃慢慢起身,福身轻欠。 待人走后,张太后从宫婢手中端起茶盏,亲手递到赵聿面前,“你前朝的事忙完了,那就去把人接回来,让她待在孟国公府迟早被人瞧见。” 赵聿轻轻摩挲杯沿,低声道:“儿臣来就是想与母后商议此事。” 张太后搀着宫婢的手,坐到软榻:“说罢,你想怎么办?还是让哀家出面去请了她回来?” 赵聿道:“儿臣想出宫。” 张太后愣了一愣,“出宫?那前朝事怎么办?” 赵聿往窗牖看去,瞥见在风中摇曳的枯木枝,眉头紧拧:“这件事儿臣自有打算,母后不必再问。” 张太后别过脸,低眸端起茶盏,用盖拂去茶叶:“陛下有定夺就好,哀家不会多问,只是你记住,你如今的身份是皇帝,不能率性而为,要以大局为重。” 赵聿哑声道:“儿臣知道。” 他十多年前就明白,十多年后更明白。 * 这头孟佼佼在娘家的这些日子过的有些乐不思蜀,成天吃喝不愁,还有徐氏精心的照拂,没几天她脸就丰腴了不少。 是日她又睡到了日上三竿,刚起身转道至偏房用膳,便听到屋内徐氏还有孟漾漾嬉笑的声。 “你们嘀嘀咕咕半天在说什么呢?”孟佼佼提着裙摆跨过门槛,踏进里屋,“也说给我听听。” 徐氏柔声道:“漾漾下月便及笄了,母亲为她相了一门亲事,明日让他们两见上一见,若看得上就定下来,看不上也无妨,咱们孟国公府的姑娘,才不缺好的男儿郎。” 孟佼佼好奇问道:“母亲,是哪家的公子?我可曾听过?” 徐氏莞尔道:“他姓周,是宣武侯家的世子。” 宣武侯孟佼佼是听说过的,家风严厉世代出豪杰,这养出来的孩子自也差不到了哪里去。 孟佼佼嘴角微扬:“那与漾漾甚是登对呢。” 徐氏连声附和道:“可不是,母亲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漾漾似乎不大愿意,佼佼不如你来劝劝?” 孟佼佼掩唇笑道:“我试试。” 于是徐氏将孟漾漾推给了孟佼佼。 孟佼佼匆忙用过早膳,便拉了孟漾漾去后院小坐。 “漾漾,你看未来夫婿的眼光可得比阿姐好点。”后院凉亭,孟佼佼坐在石凳,抓起一把新鲜的瓜子,磕了起来 孟漾漾歪着头,娇憨的问:“阿姐,为什么这么说?” 她觉得陛下挺好的,而且和她阿姐很般配。 孟佼佼吐出瓜壳,咂咂嘴:“这个嘛,不如阿姐先陪你去掌掌眼,看看那位宣武侯世子的样貌品行如何。” 孟漾漾瘪嘴道:“阿姐,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孟佼佼咬着瓜子,含糊道:“不是说那宣武侯世子嘛……” 孟漾漾问道:“我问的是,陛下和阿姐您。” 孟佼佼失笑冷声道:“不提他,很晦气。” “阿姐……”孟漾漾执念颇深,非要问出个所以然,缠着她不放:“你就说嘛……” 孟佼佼被她缠的烦了,怒道:“不说。” 孟漾漾巴巴地拽着她衣袂,可孟佼佼态度硬的很,硬是一个字不吐。 她无奈只能随她一道磕着瓜子。 静默了一会儿,一个袅娜的身影朝她们走来。 孟漾漾惊讶喊道:“阿姐,你看是谁……” 孟佼佼眯眼望去:“杨姨娘……” 杨姨娘甩了甩帕子,敷衍的福身,面上还带看一抹若有若无讥讽的笑意,“见过皇后娘娘。” 孟佼佼素手将手里没吃完的瓜子放回果盘,眸光垂敛:“姨娘这会儿来这做什么?” 杨姨娘勾唇,温声道:“这不来看看皇后娘娘,还有三小姐。” 孟漾漾绛唇微抿,“有劳姨娘走一趟,我正和阿姐说话呢。” 杨姨娘轻吐幽兰香气:“倒是不巧了,只是妾身也有话想要跟皇后娘娘说。” 孟佼佼一脸冷淡:“姨娘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杨姨娘来见,指定没好事。 杨姨娘笑着提着食盒摆在她们二人面前,端出里面的云片糕:“妾身知道皇后娘娘喜欢吃云片糕,特地亲手做了来送皇后娘娘吃。” 孟佼佼瞄了眼那盘云片糕,外皮白如初雪,糕片身上还点缀着小颗芝麻,可见这下厨之人诚意之深。 她朝着杨姨娘慵懒一笑:“姨娘的手艺还是老样子,就是不知是不是拿来祸害人的。” 杨姨娘笑意逐渐僵在脸上,“皇后娘娘这话说的,妾身好意过来送糕点,怎么就是想要害人了呢……” 孟佼佼尤是道:“吃一堑长一智,从前的教训,我可是记得很清楚。” 当初杨姨娘是怎么得宠的,府中上下连来做工的木匠都知道,杨姨娘本是徐氏身边的丫鬟,却一朝爬上主子的床,得了势成了府中的姨娘。 要不是亏得这位杨姨娘,她们还不知道孟国公的真面目。 杨姨娘辩解道:“妾身诚心悔过,皇后娘娘怎就不信?” “姨娘应该知道漾漾要与宣武侯世子定亲的事吧,这会子来见难道不是为了宣武侯世子的事?”她未出阁前,杨姨娘便仗着生了孟国公的长子,没少在国公府作威作福,她生下的大女儿孟嫣与漾漾一般年岁,两个人都到了该议亲的时候。 而且即将于孟佼佼见面的宣武侯家的世子乃是人中龙凤,家境殷实不但为簪缨世家还同张太后有连襟关系。 如此堪当良配的青年才俊,杨姨娘眼红的很,当然会想尽办法收入囊中。 杨姨娘心头气恼,脸却不得不赔笑:“皇后娘娘把妾身当什么人了,妾身是真心实意来送糕点的,怎么到了皇后娘娘嘴里,妾身倒成了那些个心狠手毒之人?” 第86章 宣武侯世子 孟佼佼目光幽幽, 摆弄着手指随口道:“姨娘确实算不上心狠手毒,是我小人之心罢了。” 杨姨娘听罢脸色愈发阴沉,“皇后娘娘不想吃妾身做的糕点直说便是, 何必咄咄逼人。” 孟佼佼睇了眼她:“姨娘这云片糕是送错人了,你最该送的是我们母亲, 当年要不是你辜负她, 岂会令我母亲郁郁寡欢?” 杨姨娘不自在的地绞着衣袂。 她这姨娘之位她得来的确实不怎么光彩, 她背着主子勾引的孟国公,还不止一次。可孟国公虽贪欢但还是顾及着徐氏的颜面, 没有给她位份。 最后若不是她自己使了些阴谋手段, 设计徐氏瞧见孟国公与她亲热,这孟国公府后院她哪有一席之地。 这些事府上人尽皆知,眼前两个徐氏所出的女儿, 也无法避免的恨极了她,所有她都能容忍, 可她必须要给她的女儿争一个好的前程。 孟佼佼懒得在她面前浪费唇舌,便拉着孟漾漾的手挪步走远。 杨姨娘望着她们姐妹俩离去的背影,恼羞成怒甩袖掀落丫鬟手中捧着的云片糕。 丫鬟手中的瓷碟落地碎成两瓣, 那上头的云片糕掉在泥土中。 杨姨娘恨恨地跺脚踩了几下, 泄愤之后她咬牙切齿道:“看谁抢得过谁, 这宣武侯世子正妻的位子,定是我家嫣儿的。” 孟佼佼走得急,拽地胞妹的手也紧得很。 孟漾漾的手被她拽的生疼, 她不禁喊道:“阿姐, 你轻些拽疼我了。” 孟佼佼缓缓回过神,悻悻的缩回手,忙问道:“抱歉, 阿姐一时情急拽疼你了,没事吧?” 她这才发现孟漾漾的手被她拽的生了一条深深的红痕。 孟漾漾泪眼濛濛,小心地揉着腕上的红痕,“阿姐你下回轻点,我这手不是粗绳做的,经不起你折腾。” 孟佼佼皱着眉上前摸了摸那道红痕,愧疚道:“漾漾,不疼吧?” 孟漾漾低声道:“不太疼了,阿姐不必自责,只是阿姐如今怎么还是那么讨厌杨姨娘,连一个好脸色也不给。” 孟佼佼手一顿,抬眸平视那双纯澈的杏眸:“杨姨娘心机颇深,她既能爬上父亲的床,对我们肯定也不会心慈手软,你别忘了她还有个女儿孟嫣,你与她生辰只差了两天,你想想看,杨姨娘会放过宣武侯世子这块肥肉吗?” 谁不想有飞天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况且那孟嫣还是个庶出的,嫡出的孟漾漾若是不能与那宣武侯定亲,那这机会可不就落在庶出头上。 成不成是另一回事,可以杨姨娘的性子,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孟漾漾不解:“阿姐,这事儿又跟宣武侯世子有什么关系?” 孟佼佼见她不明所以,凑到她耳边狡黠道:“漾漾,咱们现在就去找那宣武侯世子。” 孟漾漾惊呼出声:“阿姐使不得!” 她和那宣武侯世子素未谋面,怎好去找他,而且她们二人之间并没有婚约,更不能见了。 孟佼佼可坐不住,她软声软气的婉言相劝:“漾漾,你今个儿要是不去见那宣武侯世子,来日被孟嫣抢去了如何是好?” 杨姨娘来势汹汹,难保不会做出腌臜事来迫害孟漾漾,她们得先下手为强。 孟漾漾扭捏着身子道:“这怕是不好吧……” 坊间相传宣武侯世子惊才风逸,年弱冠便有媒婆踏破门槛要介绍亲事给她,若非孟国公府出了一位皇后娘娘还有那百年下来的声誉,与宣武侯家的婚事还轮不到他们孟国公府。 她虽听说过宣武侯世子的大名,可总觉得这位世子是高不可攀的,她相貌平平不必阿姐美艳,也不善琴棋书画女红,宣武侯世子怎会看中她。 孟漾漾顾虑极多。 孟佼佼却看得很开,毕竟她在现代生活也生活过十几年,姻缘这东西呢,玄妙也玄妙,尤其是古代,一见钟情比比皆是。 她继续温声规劝:“漾漾,见一见也不会少块肉,你若真的害怕咱们俩都戴了帷帽去如何?” 孟漾漾蠢蠢欲动。 宣武侯世子的威名她敬仰已久,她也很好奇这位世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犹豫再三,孟漾漾还是点了头。 孟佼佼欢喜的挽住她:“我们现在就去准备,还要跟母亲说一声,让她去传话。” 孟漾漾不由咋舌,瞧她阿姐这阵仗不像是为她相看夫君,倒像是为阿姐自己相看面首似的。 徐氏得知二人要见那宣武侯世子的事,没有斥责还命小厮前往宣武侯府传信。 小厮脚步倒快,没一下便将事情告诉宣武侯门外的小厮,他们得了信便告知府内的主子,宣武侯对此喜闻乐见,言说两个孩子相约怡园茶馆。 孟佼佼二人收拾妥当,便兴冲冲的坐上马车往最热闹的市集赶。 怡园茶馆向来是这京城头一号茶馆,生意红火不说,常能招来许多文人骚客在此地吟诗对绝,是附庸风雅的宝地。 马车在怡园茶馆门前停驻,孟佼佼步下马车,仰头便看见‘怡园茶馆’四个大字的匾额。 孟漾漾紧随其后下了马车,见那几个字踌躇不前,心底打起了退堂鼓。 “阿姐,要不还算了,改日再说吧。”帷帽遮掩了她越渐苍白的玉容,她心慌意乱,总觉得这样踏出闺阁来见不认识男人,又些失礼。 孟佼佼淡然道:“来都来了,岂有当逃兵的道理,你放心凡事有阿姐担着。” 孟漾漾愣愣的望着孟佼佼,咬了咬唇她道:“好吧,我去就是了。” 说着两姐妹缓步并肩踏进茶馆。 茶馆内熙熙攘攘挤满了人,纵然已是正午可来往的宾客络绎不绝,孟佼佼甚是艰难的携着孟漾漾挤过人群来到柜台前。 有些书生气的掌柜见两个戴着帷帽举止诡异的女人,心生疑惑低声问道:“二位姑娘有什么事?” 孟佼佼淡淡道:“劳烦你给我们开一间雅间,要天字第一号的。” 掌柜惊道:“姑娘,你莫要开玩笑,咱这天字第一号雅间可不轻易给人坐的。” 孟佼佼微微掀了帷帽的薄纱,丢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你且看看,这些够不够。” 掌柜顺手拿起,颠了颠那装满了银子的荷包,他估摸着里头的银钱足有百两,瞬间喜上眉梢笑得眼角的褶皱都出来了。 他扬声喊道:“天字一号雅间来客啦!” 店小二热络的领着她们上了二楼的天字号雅间,备好茶水伺候她们落座,躬身道:“二位姑娘要什么茶?咱们这最出名的是云雾茶,可要试试?” 孟佼佼挥了挥手,冷声道:“有事我们会说的,你先下去吧。” 店小二面露惊讶却稍纵即逝,他道:“那小的先走了,二位姑娘有什么吩咐知会一声,小的就在楼下守着。” 孟佼佼轻应了声。 店小二只觉莫名其妙,怪异的看了眼紧闭的檀木门。 他走下楼,忍不住悄声跟掌柜嘀咕道:“那两位姑娘委实奇怪,也不点茶,还催着我走。” 掌柜眼前唯有那满荷包的银两,哪有功夫管点店小二的闲事,他不耐烦的啧了声:“店里客人那么多,你不去忙着,来我这嚼舌头根做什么?再议论客人,小心我扣你月钱!” 店小二讷讷的道:“掌柜我错了,我这就走。” 他垂首匆匆的甩着抹布到门前迎客,才走到大门前,一身绛紫衣袍的男人慢慢靠近。 男人身躯高大挺拔,生生压了店小二半个头。 店小二呆呆看了几眼,随后反应过来屈身道:“这位爷里面请。” 男人沉声道:“我来这是找人的,不知茶馆有没有年轻的姑娘来过?” 店小二思索半晌,尔后道:“有的有的,还是两位衣着华贵姑娘呢,她们二人正在天字一号雅间,客官上楼最里头那间就是了,小的这就领你去。” 周景修眉头紧锁:“两位姑娘?” 来见他的难道不是孟国公府嫡出三小姐吗?这多出来的姑娘又是谁? 店小二应和道:“回爷的话,却是两位姑娘。” 周景修没有细想,大步踏进茶馆,在店小二的指引下上楼找到了天字第一号雅间。 轻叩门扉他道:“孟姑娘,是我,宣武侯世子,周景修。” 门背后的孟漾漾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登时惊慌失措,扯着孟佼佼的衣袂,颤声道:“阿姐,他人来了……” 孟佼佼轻拍她的柔荑,示意她安下心:“没事,我去应门,你在这坐着。” 说罢她起身走到檀木门前,由里向外推开门,男人的脸顷刻映入她眼帘,男人眉飞入鬓俊俏刚毅,五官英挺棱角分明,一双星目灿如星辰。 孟佼佼看得失了神。 周景修见状唇瓣勾着温润的笑:“孟姑娘。” 孟佼佼忙敛神退了一步,“世子快进来吧。” 她庆幸自己带着帷帽,没让周景修瞧见她绯红的脸,她方才竟然沉迷美色了! 周景修颀长的身子踏进雅间。 孟漾漾抬眸瞥见,无措的揉着裙摆。 “孟姑娘,不知这位是?” 第87章 世子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周景修单纯的问话把孟漾漾给愣住了。 孟漾漾朱唇轻启欲要说些什么, 话到唇边还是止住,没有吐露半分。 孟佼佼心道这宣武侯世子恐怕是误会什么了,便说道:“世子, 这位才是孟三小姐,我只是伺候孟三小姐的丫鬟。” 周景修面色一凛, 略显失落道:“原是我认错了人, 实在抱歉孟三小姐。” 方才隔着门耳边乍听见那开门女子的鹂音, 他便怦然心动,熟料却是误会一场。 孟漾漾拘谨地捏着手指, “不妨事的。” 孟佼佼移莲步走上前, 掀了她的帷帽,“都在屋子里了,小姐就别戴这帷帽了。” 护着孟漾漾面容的帷帽骤然被孟佼佼移除, 孟漾漾不觉惊呼一声,“不要!” 话出口时为时已晚, 孟漾漾戴着的那顶帷帽像凋零的花瓣翩然落地。 孟佼佼做完一切,深藏功与名,福身道:“那奴婢先告辞, 不叨扰两位主子。” 孟漾漾目光追随着孟佼佼, 下意识便要叫她的名。 孟佼佼微微掀开帷帽, 薄纱留了个细缝,用恶狠狠地眼神瞪了她一眼。 孟漾漾被她这凶恶的眼神给逼退,恍然垂首羞赧的攥着空茶碗。 雅间独剩下孤男寡女两人共处一室。 孟佼佼走出雅间并未走远, 而是蹲在门外耳朵紧紧贴着门板, 她摒弃脑海里那些杂乱的想法,全心全意的听着雅间内的动静。 漫长的寂静过去,屋内没有一丝交谈的声音。 孟佼佼心底泛起了嘀咕。 里头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怎么都不说话。 不多时,门板内传出微弱的说话声。 周景修轻轻说道:“孟姑娘,你有什么想吃的糕点吗?若有什么喜欢的,我立马叫店小二准备。” 孟漾漾敛眉,怯生生摇头道:“我不饿的,不用劳烦世子爷。” 二人寥寥对了两句话,便再次陷入了长久的幽寂。 孟漾漾玉手不停地揉着裙摆,揉搓的满是褶皱,须臾她道:“世子爷,其实我是被我阿姐逼着出来见您的。” 在门外偷听的孟佼佼脸色俨然变得青黑。 她居然被她的亲妹妹给卖了! 好一个坑姐的妹妹。 周景修嘴角轻勾,面上带着温润如玉的笑,淡声道:“孟三小姐的身不由己,我看出来了。” 孟漾漾忍不住抬起头,好奇的看了眼男人的脸,旋即又神色慌张的低下头。 周景修温声道:“孟三小姐不必害怕,此番若真不能结成姻亲,交个朋友也是可以的。” 他敏锐的瞧出孟漾漾的无所适从,对此他深有体会亦可以说是同病相怜,他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孟漾漾悄悄松了松攥着裙摆的手,小声道:“真的可以吗?” 周景修言笑晏晏:“当然可以,这是你我之间的小秘密,不过礼尚往来还是免不了的。” 孟漾漾惊了一跳:“世子爷想要什么?” 周景修长指轻敲了敲水曲柳桌面,“我想问孟三小姐,你随行的那位丫鬟,叫什么名?” 门外的孟佼佼蹲的腿肚子都软了,实在撑不住她便扶着门起身,熟料用力过猛,门被她硬生生推开。 她人还没站稳,整个人瞬间向前倾去扑倒在地上。 “啊!阿姐!”孟漾漾慌乱的呼喊,朝着她走去,焦急中她还带倒了椅子。 孟佼佼扶着细腰,攀着她的手臂起身。 周景修应时的踱步跟了上来,低声问道:“姑娘没事吧?” 孟佼佼对上孟漾漾那张担忧的玉容,“我没事,你放心。” 她转而抬眸向男人道:“奴婢没事,多谢世子爷挂心。” 周景修神色稍霁:“姑娘没事就好。” 孟漾漾轻拉了下挽着孟佼佼的手臂,凑到她耳边道:“阿姐,世子爷方才问我你的名字,这叫我如何回答?” 孟佼佼听得这话,缓缓应道:“你就说我是你贴身的丫鬟,别泄露我真实的身份。” 孟漾漾默了默,嗫嚅道:“那阿姐,这样不是委屈你了吗?” 孟佼佼柔柔一笑,“傻丫头,阿姐委屈什么,这不给你相看夫君吗?世子爷的品行若是还过得去,你要是中意了,那你就定下来吧。” 孟漾漾面红耳热,娇嗔道:“阿姐胡说什么呢?” 孟佼佼莞尔笑道:“别想蒙混过关,阿姐知道你肯定喜欢上世子爷了。” 孟漾漾素手拂面,不顾周景修在场,愠怒的拍打了她一下。 孟佼佼故意避开她,闪躲间她撞到了桌角,吃痛的惊呼,而她头上那顶本就摇摇欲坠的帷帽,也不合时宜的掉落下来。 佳人的庐山真面目就这样暴露在眼前。 周景修看着眼前女子的仙姿佚貌,久久未能回神。 孟佼佼忙弯腰捡起地上的帷帽,重新戴上将自己的脸捂得严严实实:“奴婢失礼了,世子爷莫要怪罪。” 周景修淡笑着道:“姑娘言重了,说来应是我冒犯了姑娘才是。” 孟佼佼颔了颔首,欠身道:“那奴婢先告退,小姐和世子慢聊。” 周景修急急喊道:“姑娘留步。” 孟佼佼的脚步一滞:“世子爷还有何吩咐?” 周景修开口道:“我来的匆忙,待会儿还有事情要去办,恐怕不能陪孟三小姐了,怕的劳烦姑娘你带孟三小姐回府去。” 孟佼佼难掩失落道:“如此,那世子爷还是忙大事要紧。” 她还想过一把红娘瘾呢,没成想这般不凑巧。 周景修出声道:“今日虽不得空,不知孟三小姐明日有空否?我想约孟三小姐去游湖。” 孟漾漾涨红了脸,应道:“好。” 孟佼佼已化为灰烬的心,顷刻间又死灰复燃起来,柳叶眉弯成一道弯月,她笑盈盈道:“世子爷放心,明日我一定将小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见你。” 周景修讪笑道:“孟三小姐什么样子都好,不用精心打扮。” 孟漾漾闻言感到奇怪,眨眼打量着周景修,却见他眼神灿亮略过她交于她阿姐身上。 世子明明是与她说话,为何目光总是落在她阿姐身上。 * 坐在回府的马车里,孟漾漾心事重重的绞着帕子。 孟佼佼看出端倪,诘问道:“漾漾,你怎么了?” 从与那宣武侯世子爷道别之后,她就成了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看起来,像是害了相思病。 孟漾漾做了番心理斗争,艰涩的张唇说道:“阿姐,其实我觉得世子爷没看上我。” 孟佼佼挑眉,看了看她:“怎么会没看上你?方才世子还不是约你明日游湖吗?” 孟漾漾复又捏了捏裙摆,“阿姐,我知道我这么说你肯定不信,可我看得出来,世子看上的是你。” 孟佼佼噗嗤笑道:“漾漾,你别太担心了,阿姐敢肯定,世子爷心悦的人是你。” 孟漾漾知道她浪费再多口舌,孟佼佼也是不信的,她索性不再提。 她想到了游湖那天,阿姐肯定会看到宣武侯世子的心意的。 翌日,千越湖。 周景修约孟漾漾游湖,可谓是下了大手笔,亲自挑了艘华贵奢靡的画舫,供他们几人赏玩。 孟漾漾本就没什么兴致游湖,来到码头她更是无精打采。 周景修引着她上了画舫。 孟佼佼见他们两上了画舫并没有跟随,望着湖面波光粼粼,她提着裙摆转身,准备顺势遁走。 没成想上了画舫的周景修又走了下来,还向她伸出他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姑娘,我扶你上去。” 孟佼佼蹙眉,下意识的瞥向离她越来越远的孟漾漾身上。 她没有伸手反而将手负在身后,“世子爷这是做什么?今日游湖你邀的不是小姐吗?小姐坐的画舫就要飘远了,世子爷怎么不去追?” 周景修浅笑道:“孟姑娘,其实今日邀你家小姐出来游湖,我是为了来见你,其实我……” 孟佼佼打断他:“后头的话世子爷还是咽回肚子里吧。” 她大概猜到这位世子爷后面的台词了。 周景修英挺的眉宇皱起,“为何?” 莫不是他说的太过直白露骨,让她很难堪? 这样想着他不觉反思起自己刚才的言行,□□朗朗乾坤下,他背着孟家小姐向她的丫鬟示好,行事作端似乎真的有失偏颇。 孟佼佼沉声道:“无论世子爷说什么,我都会像耳旁风一样拂过的。” 周景修胸口有点窒息,还有些堵得慌,他早猜到姑娘会回绝他看,然而亲耳听到这意味别是不同。 他苦笑道:“姑娘一句也不听么?” 孟佼佼毫不留情的回绝:“世子的话,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若是说出口了,对你我都不好。” 周景修道:“姑娘要是有难言之隐大可不必担忧。” 他实在不明白,这位姑娘到底有何缘故这般言词决绝。 孟佼佼面容一冷:“世子还是不知道为好。” 她现在的身份处境挺尴尬的,狗男人虽写了和离书给她,她也顺利离开了皇宫。 然而狗男人似乎还没有向皇室宗亲那边交代原委,所以他们之间和离的事只有两个当事人知道。 但皇宫那边已经和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她也不用多管,不过这身份还是不能随意吐露给外人。 周景修脾气一向沉稳温润,可旁人却不知,他但凡固执起来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他诚恳而又坚决的问道:“姑娘若不说清楚,我会日夜难安的。” 孟佼佼飘回思绪,垂首没再看他一眼。 叫她如何说?说她是刚被皇帝踢出宫的皇后? 想来想去孟佼佼想的头疼,最终还是决定,以沉默来回绝。 二人僵持在原地,谁也没有再说一句。 第88章 孟佼佼竟如此薄情 不远处千越湖的湖心亭。 宋九昭遥遥相望码头一侧, 见到女子的倩影,啧啧叹了声。 没想到皇后娘娘出宫这才没几天,就招惹到了一片桃花, 而且这片桃花还挺大。 若论起来这位宣武侯世子,还得称呼陛下一声表兄呢。 “皇后娘娘还真有本事, 就是不知日后会不会背着陛下养面首。”宋九昭无意识的脱口而出, 直到话出口他才闭上嘴, 怯怯的看向身边的赵聿:“陛下,微臣失言。” 赵聿坐在石凳上, 面色阴鸷。 离宫这才几日, 她就迫不及待的找新人来代替他。 孟佼佼竟如此薄情。 这时紧盯着湖畔另头的宋九昭,出声道:“老爷,要不要过去看看?” 他瞧着两人一动不动有一盏茶的时辰了, 也不知那边发生了什么,怪令人焦灼的。 赵聿倏地起身, 顺着他的视线向湖畔码头望去。 只见码头上的一男一女不知何时挪动了步子,两人前后脚登上了画舫,踏上画舫时, 男人的手还小小的搀扶了女子一把。 宋九昭偏过头:“你若再迟疑, 你的美娇娘就要被人拉走了。” 赵聿阴沉的应道:“走。” 而画舫这头。 两人方才缄了半晌, 愣是谁也没有开口说。 还是孟佼佼先沉不住气,对周景修淡淡道:“世子爷今日相邀不是游湖么?再不上去小姐就要等急了。” 孟漾漾独自带着丫鬟上去有些时辰了,他们继续在这耽误下去, 这游湖也不必游了, 等着晚上赏月罢。 周景修执念颇深,可也知晓时机不对,按捺住心头思绪, 他道:“那姑娘一道前行吧。” 孟佼佼应声捂着被风吹得摇曳不定的帷帽,一步步踏上画舫。 走上画舫后,周景修又向她伸出了手,搀着她站稳。 孟佼佼低声道:“多谢世子爷。” 周景修淡笑:“举手之劳姑娘无足挂齿。” 孟佼佼倒没有回话,径自往孟漾漾身边走去。 孟漾漾此时眼中满是湖光秋色,并未察觉到身旁有人。 孟佼佼起了坏心,一把抱住她的腰:“漾漾,你瞧什么呢?” 孟漾漾吓得刺耳尖叫,见是自家胞姐,娇嗔道:“阿姐,你又吓唬我!” 孟佼佼摘下碍事的帷帽,青丝瞬间被拂过的冷风吹散,她撩了几缕鬓发绕到耳后,“你一个人在这想什么呢?世子爷在另一头你不过去吗?” 孟漾漾羽睫垂敛,螓首微微撇开:“其实我不想来的。” 她早看出宣武侯世子心中所想,他一见倾心的人是孟佼佼而非她。 对此她不妒不恼,只觉得没趣。 孟佼佼猜不透小丫头的心思,温声问道:“漾漾你有什么顾虑,尽管和阿姐说。” 孟漾漾侧过身,水汪汪的清眸泛着与湖面相似的波光,“阿姐,昨日我说的,你还记得吧。” 孟佼佼愣了一下:“记得,怎么了?” 孟漾漾摊手垂在两侧,“这不就结了,那世子看中的是阿姐你,我来凑什么热闹?” 孟佼佼脸色顷刻变得古怪,她似乎无意间毁了亲妹的姻缘。 定了定头绪,她道:“没事,我与那世子说清了,今儿你就同他好好游湖,再说几句好话就成了。” 孟佼佼的话她自己听了都有些心虚。 孟漾漾愣愣地看着她:“阿姐,你还是别折腾了,倒不如和那世子说穿了吧,藏着掖着也不好。” 阿姐既已和离,那也是自由未婚配之身,依她看宣武侯世子是个不错的人选,或许比起陛下,阿姐和宣武侯世子还要相配。 孟佼佼讶异道:“我藏着掖着什么了?” 她这妹妹要她跟宣武侯世子说穿什么,她也没有事情可以和他说穿的吧。 孟漾漾不由白了他一眼,“阿姐,你真听不懂我说的?还是假的听不懂呀?” 孟佼佼呛声道:“我当然是真不懂!” 死丫头,说的话她听得云里雾里,一个字也不懂。 孟漾漾干脆直接的说道:“世子心悦你,你不如试着同他……” 孟佼佼连忙捂住她的唇,惊道:“小祖宗,这话你怎好胡说!” 她纵然有那做采花贼的心也没那采花贼那个胆啊! 虽然宣武侯世子生的确实好看,她亦被他的俊颜所惊艳,但他们二人现阶段绝对不可能。 孟漾漾皱眉掰开唇上覆着的玉手,“阿姐!我哪有胡说,明摆着的事!若是阿姐自己羞于启齿不敢与世子说,那我去跟世子说!” “小祖宗,我求你别说了,你不喜欢世子便罢了,我们游完湖就回去,往后不再见这世子。”孟佼佼情急之下滔滔不绝的言语了许多软话,“漾漾,你就心疼心疼阿姐吧。” 孟漾漾叹声,算是妥协道:“罢了,那游湖回去阿姐记得替我去回绝母亲。” 孟佼佼点了下头:“我全听你的!” 二人回头正准备找周景修,环视一圈不见他踪影。 孟漾漾费解的挠了挠头:“方才丫鬟还说世子在这的,人去哪儿了?” 孟佼佼浅浅蹙眉:“难道世子遇见熟人被绊住了?” 等她的话撂下,便一语成谶。 孟佼佼步子一顿,立马停在原地一步不前。 孟漾漾担忧的问道:“阿姐怎么了?” “不能多说。”孟佼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新戴上帷帽,生怕被男人看到真容。 这究竟是什么人间疾苦。 老天爷太不公平了,总让她经历这些莫名其妙的修罗场。 孟漾漾还没来得及从孟佼佼怪异的举动上缓过神,目光微转便瞥见身穿华袍矜贵的男人。 “陛下……” 周景修惊道:“孟三小姐认识陛下?” 孟漾漾面露难堪,搓着帕子她道:“世子怕是忘了,我阿姐……” 周景修恍然:“瞧我这记性,孟三小姐的长姐可是陛下的皇后呢。” 孟漾漾勉强扬笑,“是啊……” 躲在孟漾漾身后的孟佼佼,轻轻扯了她的衣袂,用只有她二人才能听见细语道:“你说话可以,不要提到我。” 孟漾漾哑然应允。 站立一侧的赵聿将孟佼佼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他轻笑道:“景修,难得见你好兴致来这,原是有佳人相约。” 周景修笑道:“也是巧,臣也没想到陛下会微服出行。” 他们这位陛下难得一遇,今个儿真是凑巧,竟让他在这遇见。 赵聿道:“朕微服出来,是来找个人。” 孟佼佼帷帽下的脸色渐渐泛白。 狗男人要找人,总不会是找她吧,可他们两人没有任何关系了。 但愿是她多想,狗男人微服私访是为了朝堂事。 周景修问:“陛下要找的人不知我认识不认识,或许可以替您找。” 赵聿薄唇勾起:“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要找的人就在孟三小姐身后。” 周景修顺着他的目光慢慢移到孟漾漾身后戴着帷帽的女子身上,他诧异道:“陛下,她不是孟三小姐的丫鬟吗?您怎会认识他?” 他的心突地跳动不已,真真是件怪事了,陛下找一个丫鬟作甚,莫非他看中了那位丫鬟。 “她是朕……” 孟佼佼攥着手,阴恻恻的盯着他,抢在他前头摘了帷帽,理直气壮地道:“世子爷,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登徒子,你可千万别被他蒙骗了,他过来就是想要调戏良家妇女的!” 一旁站着的宋九昭听到她这话,差点没笑出声,他辛苦的憋着笑,实在忍耐不住他就抬袖捂住嘴。 赵聿面上一点恼怒的痕迹也没有,他不疾不徐说:“景修,她是宫里的人。” 周景修喃喃道:“姑娘既然是宫里的人?那我应该也该见过才是……” 这样一想,他顿觉那位姑娘眉角眼梢很熟悉,她若果真是皇宫里的人,那他兴许见过,可他到底在哪儿见过呢,他绞尽脑汁回忆也没能想起。 宋九昭耳尖的听到了世子的话,他轻咳了一声,煞有其事的说道:“世子,您口中说的姑娘,她是皇后娘娘。” 周景修失笑,断定他在说假话:“宋大人别说笑,孟三小姐身边的这位姑娘哪会儿是皇后娘娘……” 堂堂皇后好端端的中宫不住,跑出宫当胞妹的丫鬟,哪怕说书人也说不出这样夸张的事来。 事已至此孟佼佼再瞒着身份,那就是真的罪无可赦了。 孟佼佼咬咬牙道:“宋大人说的是真的,我是孟国公的长女,孟佼佼。” “你果真是皇后娘娘?”周景修大愕。 孟佼佼垂首低声道:“是的,先时是我骗了世子爷。” 周景修看了看宋九昭,又瞧了眼赵聿。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世子爷,世子爷……”随行的仆从连声叫着周景修。 周景修正分神,被仆从这样大声叫唤,脑袋懵了懵:“什么事?” 仆从躬身道:“世子爷,陛下他们已经启程回了孟国公府,咱们是不是也该回侯府了。” 周景修心不在焉的应道:“回吧。” 画舫上早没有了赵聿他们的身影,连他也不晓得他们何时走的。 随着仆从走下画舫,周景修的心仍然无法平复。 亏他以为遇到了心仪的佳人,却没想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也就罢了,更没想到那人竟然是他的表嫂。 话本都不敢这样胡乱写吧。 第89章 他们不是和离了吗 宽敞冗杂的街道上, 一辆马车辘辘前行,可惜天公不作美,不合宜的下起了滂沱大雨。 雨水滴滴答答重重地砸在马车的顶棚, 朔风拂过车舆四角的银铃发出瑟瑟的靡靡之音。 马车内孟佼佼紧紧挽着孟漾漾的藕臂,眼神戒备的瞪着边上正襟危坐的男人。 孟漾漾轻咬朱唇, 忍着臂上的疼痛, 她低声道:“阿姐, 这马车宽敞的很,你为什么不坐过去些?” 这一天下来, 她这双手臂都要被她阿姐给扯坏了, 她思忖着手臂上大约已经乌青红肿,回去得好生敷药免得日后酸疼不已。 孟佼佼仍是用力攥紧,指尖几欲嵌进她的皮肉。 她猜不到狗男人的来意, 胸腔内积压的怒火又没法当众宣泄,只得狠狠地掐着身旁最近的物什。 只可怜孟漾漾的手臂, 平白无故就当了她阿姐的出气沙包。 孟漾漾生而无可恋,眼神恍惚的盯着她阿姐那只攥的青筋都冒出来的柔荑。 过了半天,孟佼佼手上的力道小了些。 孟漾漾抽气, 趁机猛地将手缩回来, 并坐到离她好几丈远的软垫上, 还使劲将她往赵聿身边推。 不推则矣,这一推就把孟佼佼推到了男人的怀里。 孟漾漾倒吸了口凉气。 完了,不出意外的话, 她阿姐要发威了…… 孟佼佼靠在赵聿怀里, 怔愣了片刻,清醒过来后她故作镇定,柔柔地退出男人的怀抱:“臣女失礼。” 赵聿面色不虞冷声道:“臣女?这么快便开口了?” 孟佼佼满脸讶异:“????” 她没说错话呀, 和离后她没了皇后的身份,如今的身份充其量就是孟国公府的大小姐。 孟佼佼蹙起黛眉:“陛下想我怎么称呼?我非臣又不是陛下您的后妃,自称‘臣女’有何不妥?” 赵聿剑眉微拧,沉声道:“我还没有下旨,你的身份还是皇后。” 孟佼佼嘲弄道:“那陛下即刻下旨便是,省的夜长梦多耽误您迎娶新后。” 二人的对话明显不在一条线上。 赵聿只觉得心头不快,两道剑眉皱的更紧,脸色也慢慢阴沉下来。 耽误他迎娶新后?这话她如何的说出口的? 孟佼佼赏了他几个厌弃的眼神,便侧身挪动位子背对他,无声无息地倚着窗牖。 赵聿黯然神伤,倒也不知说些什么。 宋九昭见他们两的模样,平日里那些个张口就来的揶揄话,此时也吐不出半个字。 这会儿马车内又陷入了方才诡异幽冷的气氛。 少顷,孟漾漾蓦然开口轻声问:“宋大人,陛下出宫是来找阿姐的吗?” 宋九昭瞥了眼闭眸小憩的赵聿,替他答道:“孟三小姐很是聪慧。” 孟漾漾轻应了声,又问道:“可是他们不是和离了吗?” 和离了不就是形同陌路的陌生人了么,那陛下又来找她阿姐作甚。 宋九昭一噎,旋即他随意想了个由头,搪塞道:“孟三小姐有所不知,帝后和离麻烦的很,不是单单一封和离书就这么简单的。” 孟漾漾似懂非懂的沉吟道:“说的也是,阿姐和陛下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夫妻,麻烦些也是应当的。” 宋九昭劫后余生般的抹了把冷汗:“是呢,他们二人属非常人。” 搁寻常百姓,谁会做出这样的事。 待马车驶到孟国公府门前,一个脸蛋圆润的小丫鬟不顾倾盆大雨,淋着雨急头白脸的跑到马车旁。 “小姐,你们可算回来了,府里出大事了。”小丫鬟带着哭腔,和着雨水啜泣着。 孟漾漾率先掀了帘:“什么大事?可是夫人出事了?” 小丫鬟抽噎道:“不是夫人,是四姑娘,四姑娘她人不见了。” 孟佼佼听得丫鬟的哭声,探出半个头来,厉声道:“四姑娘不见了你还不去找侯爷夫人禀了,你找我们做什么?” 小丫鬟掉了几滴眼泪,哭哭啼啼道:“姨娘吩咐奴婢,说见了小姐就要和你们说……” 孟佼佼跟孟漾漾两人面面相觑。 怪事年年有,今年的怪事也忒多了些,杨姨娘的宝贝千金丢了,身为生母的杨姨娘不去找人,竟然让人先知会她们。 这内里肯定别有文章,她道:“你等我们去换身衣服再作打算。” 小丫鬟颤巍巍应道:“还请小姐快些……” 四小姐失踪之事事关重大,她更得罪不起杨姨娘。 小丫鬟迫切的言语令孟佼佼心头的疑虑又加深一层。 孟佼佼偏首望向孟漾漾,对她道:“漾漾,你就别去了,我去看看。” 孟漾漾揪着她的衣袂,“阿姐,要去还是一起去。” 孟佼佼柔声道:“好,一起去。” 姊妹二人携手步下马车,扬长走进府内。 “陛下,您要下马车吗?”宋九昭起身坐到赵聿身边,“或者说,你要去帮一帮皇后娘娘吗?臣看着,那四姑娘失踪一事有点蹊跷,像是冲着皇后娘娘来的。” 赵聿薄唇微张,轻描淡写的说道:“这事儿她能应付的来。” 宋九昭疑惑:“陛下放心皇后娘娘?” 赵聿目光坚定,并不言语。 * 大雨下了一阵又停了,云消雨散屋外如烟雾一派朦胧。 丫鬟伺候着孟佼佼更衣,她挑了件素净得体的外衫,内里的衬衣还有长裙也都是简单的沉香色。 孟佼佼换好衣服没有马上出闺房,而是梳妆打扮收拾妥帖了,才让丫鬟引着她去西院杨姨娘的住所。 杨姨娘的院子位处西院南门,与她的闺阁称不上隔了十万八千里,但也有些距离。 绕了一小段路,到那杨姨娘的院子,孟佼佼与孟漾漾碰面。 孟漾漾数落道:“阿姐我都来一炷香的时辰了,你怎么才来?” 孟佼佼露出浅浅的笑容:“我不得打扮一番,姨娘要是见我不修边幅,那心里更不痛快了。” 孟漾漾道:“那我们快些进去吧。” “你们不用进去了。”徐氏搭着丫鬟的手,迈出屋子。 孟佼佼上前顶替了丫鬟的位,搀着徐氏道:“母亲,杨姨娘还好吧?” “杨姨娘人倒是还好,只是……”徐氏本说着杨姨娘的事,一个抬头却瞥见站在面前的赵聿,当即惊愕道:“陛……陛下……” 孟佼佼身子一凛。 她把狗男人给忘了! 徐氏颤声道:“陛下怎得在此?” 孟佼佼淡淡接道:“陛下微服私访,恰巧路过罢了,母亲,四妹人还没有找到吗?” 徐氏还未从惊悸中缓神,听到她的话,顿了一下才道:“还没找到,今早你带着漾漾出府时,她人还在,一晃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连伺候她的妈妈也说不知道。” 孟佼佼垂眸,仔细的想了想,尔后道:“四妹近来可有跟什么人走得很近?” 徐氏微微摇首:“问过你杨姨娘了,连她也不知道,你说说这嫣儿能跑去哪里呢。” 孟佼佼安抚道:“母亲也别急,把府里的小厮派出去找就是了。” 徐氏叹声道:“小厮都出去半个时辰了,还没有消息。” 赵聿道:“伺候四小姐的丫鬟呢,她人是否也跟着去了?” 徐氏听了这话,眸光闪烁:“嫣儿的丫鬟好像还在府里。” 孟佼佼感激的看了眼赵聿。 狗男人难得做了件好事,还算不错值得鼓励。 赵聿深邃的目光恰好与她相交。 孟佼佼忙敛眸躲开他那灼灼的目光。 既得了重要的讯息,众人便找到孟嫣的贴身丫鬟。 丫鬟跪在地上,身子不停的抖动。 想必她活这么大,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阵仗,连皇帝陛下都亲自前来。 徐氏垂下眼,轻声问道:“四姑娘人在哪儿?” 丫鬟不敢言语,低着头颤抖的更厉害了。 徐氏又道:“你若不说,我便将你拉出去发卖了,你不怕被发卖也无妨,左右陛下也在,让他吩咐人拉你去天牢,让你尝尝苦刑。” 丫鬟终于松了口:“四小姐人在柴房……” “柴房?” 众人窃窃私语,为此悄悄议论。 徐氏扫了眼丫鬟,“你没说假话?” 孟国公府上下一干人等都出动找人了,怎么偏就遗漏了柴房。 丫鬟害怕的在地上磕起了头,磕的头破血流:“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徐氏半信半疑,还是打算信丫鬟的说辞,身边带了几个信任的丫鬟婆子还有一两个手脚麻利的小厮奔着柴房去。 就在他们匆匆赶到柴房,刚靠近半步,柴房门便溢出声声污言秽语,依稀伴着有些有伤风化的动静。 徐氏一忍再忍,可柴房流出的言语实在不能入耳。 她迎着丫鬟惶恐的眼神,命小厮踢开柴房门。 劈啪一声巨响,脆弱的木门应声碎成两块木板。 见里面的情形几人惊呼不已。 孟嫣赤红的肚兜欲盖弥彰的盖在她身上,而伏在她身上的男人似乎受了巨大的惊吓,整个人纹丝不动。 孟佼佼捂着双眼,没敢面对这‘壮观’的场面。 素来温婉雍容的徐氏,这会儿也无法矜持住,大声喝道:“给我把他们两个捆起来,扔到内堂去,让老爷亲眼看看,她的四女儿成什么体统。” 第90章 狗男人打算背信弃义不是…… 孟嫣是被包裹的严严实实送进的内堂。 后院出了这样不知廉耻的事, 孟国公府上下所有人都被惊动了,他们一群人乌泱泱的挤在内堂。 孟国公高坐厅堂主位,其余人目光殷切的望着他, 等候着他的问话。 孟嫣狼狈的跪在冰冷的砖地,她披头散发衣衫不整, 单只披了条薄被掩住身子。 裹着薄毯她怯怯抬眸, 眼里噙着盈盈泪珠, “父亲……” 孟国公低眼看着他这个疼爱了多年的庶女,哀怨的怒其不争:“你做出这样有悖家训的事还有脸喊我父亲?” 孟嫣瑟缩脖子, 轻声道:“父亲, 女儿没有……” “混账还敢说没有!大白天与野男人苟且被人抓,奸,在床, 你……你……”孟国公急火攻心,气得喘不上气只捂着胸口。 徐氏近到他身边, 抚着他的背柔声道:“侯爷别气,有什么话慢慢说,别当着陛下的面失仪。” 孟国公收敛起怒火, 平心静气的将手搭着交椅扶手:“杨姨娘呢?” 孟一回道:“已经吩咐人带杨姨娘过来了, 这会儿想是还在路上。” 徐氏秀眉轻皱, 难得出声训诫:“孟一,这事你做的不妥,这样有辱门风的丑事, 你早该叫了杨姨娘来, 而不是让我们等着她过来。” 孟一哑口无言,只低着头怯声应道:“夫人息怒,此事急不得, 也得慢慢审问才是啊。” 徐氏没搭理他,兀自盯着内堂正中的两个人。 外头又飘起了雨,厅内的众人等了不多时,杨姨娘素手撑着伞姗姗来迟。 杨姨娘一进门便丢下油纸伞,疾步扑到孟嫣身边,紧紧抱住她:“嫣儿,我的嫣儿,你可担心死为娘了。” 孟嫣既见母亲,所有委屈顷刻涌上心头,深深埋进杨姨娘怀中,她泣不成声,嘶哑道:“娘,你总算来了。” 徐氏讥笑着看她们这副做作的母女情深样。 堂下的孟佼佼神色莫测,她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 从方才杨姨娘进屋后的言行举止分析来看,分明是对此事知晓的,而且知道的或许比他们还早。 孟国公僵着脸,喝道:“够了,杨氏你给本侯说清楚,嫣儿到底怎么认识的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又是谁?” 男人听到孟国公疾言厉色的怒吼声,当即磕头半张脸叩在地上:“小的也是受四小姐蛊惑,侯爷饶命!” 孟国公眉间突突地跳动。 男人无疑是在撇清与孟嫣的关系,可男女之事皆讲究个你情我愿,这种事情若双方一人是被强迫的,那么这偌大的孟国公府,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听见动静。 孟国公沉声道:“陛下也在此,你给本侯想清楚了再说话,告诉实情或许本侯还能饶你一命。” 赵聿听着孟国公的喝斥声,垂眼打量起那名与孟嫣苟且的野男人。 良久他不由顿住,望向孟佼佼。 孟佼佼也隐约察觉到了,她仔细端详那人,俄而惊道:“父亲,我记得这个人,这个人不是吴王殿下身边的侍卫吗?他怎么和四妹一起了?” 赵衡自永和帝丧仪过后便乖乖的去了属地就藩,可没想到他还阴魂不散,他的侍卫居然跟她的同父异母的庶妹苟合。 躲在杨姨娘怀里的孟嫣闻言身子抖了三抖,她慌张的转头拽着薄被匍匐爬到孟国公面前。 孟嫣抱着他的锦靴,撕心裂肺的哭道:“父亲,女儿知错,女儿一时鬼迷心窍。” 这事恐怕兜不住了,弄到人尽皆知的地步非她所愿,她想哀求父亲,请他饶恕她。 孟国公毫不留情,一脚把人给踢了下去:“荡,妇,你母亲就是这样教导你的?不成体统的东西,我怎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杨姨娘杵在原地对此视若无睹。 她不忍的看了几眼,便痛苦的阖上眼。 孟嫣仍旧苦苦哀求希冀她的父亲能予她体面,让她不要在旁人面前抬不起头。 孟国公素来好面子,况且孟嫣做出的丑事还被当今圣上亲眼瞧见,再想到长女已与圣上和离,孟国公气不打一处来。 “来人!给我乱棍打死他们!” 杨姨娘恐惧的抬头,胆颤的说道:“侯爷!不要,嫣儿罪不至死啊……” 孟国公正在气头上,这会儿谁的话听不进去,忙唤道:“孟一,快去找人来,把这两个贱人打死。” 侯爷下了狠令,孟一不得不听从于此,他躬身应了忙迈步走出屋子。 孟一就差临门一脚踏出房门的时候。 孟佼佼开口叫住他:“孟一,你先别去。” 孟一挪步转回屋内,问:“大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孟佼佼提着裙摆越过窘态毕露的母女两:“父亲,事情原委还没问清楚,你用刑也太过草率了,不如先问问四妹妹,到底是怎么认识吴王殿下身边的这位侍卫的,又为何和他私通,等查明真相了再做处置也不迟。” 孟国公沉下心,暗忖这事的利害关系,半晌他颔首道:“便依你的。” 孟佼佼稍稍舒了口气,背过身走回原来的位子站定。 孟国公逼问半天,愣没从孟嫣以及男人的嘴里听到一件有关他们两的事。 孟佼佼眼底划过一丝异样。 他们两人苟且之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就是国公府的四小姐放荡形骸,论罪在本朝足以受酷刑幽闭牢中,往小了说便只是一对不知事的鸳鸯犯了错事,轻易饶恕便是。 尤其像杨姨娘这样的人,为了护住女儿定会选往小事说,可自她踏进这厅堂,一句为女儿辩驳的话也没有说出口。 赵聿也觉得此事有异,他不再冷眼看戏,而是上前对那男人道:“吴王就藩已近半月,你为何还在京城?” 邹侍卫漠然,无言以对。 赵聿淡淡道:“你若不说,那朕替你说。” 邹侍卫如一潭死水的眼睛,终于有了点点光芒。 赵聿踱步绕开他,黝黑沉郁的眸子里映着孟佼佼的面容,当着她面他道:“如果段大人没记错,你就是吴王留在京中其中一位细作,至于你和四小姐的事,朕虽不清楚但也猜到个一二。” 孟佼佼怔了下。 若赵聿说的是真的,怪不得两人谁也不肯吐露实情。 邹侍卫哆嗦着,颤声道:“陛下、想如何处置臣。” 他几乎不必多想,这回绝对劫数难逃。 赵聿垂眸道:“你该问的是孟国公,而不是朕。” 邹侍卫跌坐于地。 孟国公见状赫然从凳上起身,负手站定在邹侍卫面前,“你与嫣儿的事,本侯不会追究,还可以为你们主婚,只是你身为吴王身边的细作,死罪暂且可以免了,可活罪难逃!” 邹侍卫手死死地握成拳,静听他的后话。 孟国公瞧他不吭一声,冷笑道:“把他先拖下去,杖打六十大板,还有四小姐,带回闺房,不许给她吃!也不许给她喝,让她饿上三天!” 邹侍卫心如死灰的被小厮带了下去。 而那孟嫣,婆子丫鬟一并去扶她起来,手都被她挠的划出血痕,这之后没有一人再敢到她跟前去扶她。 几个年长的婆子却是没了法子。 孟国公闭眼,道:“孟一,你让小厮去拉她起来。” 孟一点头叫了几个健壮的小厮,命他们过去把四小姐拽起来送回闺房。 但小厮一近孟嫣的身,孟嫣便大喊大叫:“别碰我!” 其中有个胆大的小厮伸手轻抓了她一把,孟嫣张唇就紧咬着他的手不放,生生咬下小厮手掌虎口的一块肉,她还将咬下的那块肉吐到小厮脸上。 “滚开,说了别碰我!” 孟佼佼瞠目的看着这一幕,震惊的张着嘴。 都说女人是母老虎,她以前还从不信这话,直至看到孟嫣疯癫的神态,她知道长辈的话比金子还真。 赵聿瞥见她苍白的小脸,上前将人带到怀里,捂住她的眼温声道:“别看。” 孟佼佼浑身突地一凛。 其实她不怕血,那日青州遭遇刺客行刺,她见到那么尸体,眼皮不带眨一下的。 男人微微发烫的掌心覆在眼上,孟佼佼不知该闭眼还是傻乎乎睁着眼,思量间羽睫翕阖,仿佛羽毛扑扇着轻挠男人的掌心。 孟佼佼伸手想要拿开遮蔽她视线的大掌,忽然腰间一紧她像是一块蒸好的软面,被男人甩来甩去。 赵聿胸膛紧贴着女子的娇躯,鼻尖还萦绕着她脂粉清浅的幽香。 他竟是舍不得放手了。 瞧见赵聿有片刻失神,孟佼佼稳当的抓住机会,挣开他的束缚,逃到徐氏身边藏好。 怀中突然失了芬芳,赵聿苦涩笑笑。 内堂折腾了许久,才将发疯的孟嫣抬起送进她的闺房。 处理完孟嫣和邹侍卫的事,孟国公恭敬的朝赵聿躬身:“陛下,让您看笑话了。” 赵聿应声:“无妨。” 孟国公没有直起躬着的身子,而是道:“臣冒昧问一句,陛下来臣的国公府所谓何事?” 赵聿道:“朕来找皇后,这有何不可?” 孟国公愣了愣:“陛下不是与皇后和离了吗?” 孟佼佼脸变得扭曲。 狗男人这是打算背信弃义不是????? 第91章 厚颜无耻之徒 孟佼佼小脸狰狞, 龇牙咧嘴的朝赵聿吼道:“臣女已与陛下和离,陛下屈尊来孟国公府多有不便,咱们这孟国公府也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您还是早些回宫去处理政务吧。” 赵聿淡淡道:“政务朕可以抛一边,不过皇后所请, 朕恐怕无法顺从。” 其言外之意便是, 他就是要当癞皮狗怎么赶也赶不走的意思。 孟佼佼当场翻脸:“陛下势要做那言而无信之人了?” 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这厮竟还是当朝天子,苍天还真不开眼。 赵聿薄唇浅勾:“朕向来说话算话, 可此次来孟国公府, 是来找皇后秋后算账的,皇后在朕这还有笔糊涂账没算清。” 孟佼佼不爽的拧眉:“请恕臣女愚昧,不知陛下要算什么账?” 他们之间那些鸡毛蒜皮的账, 怎么看来都是她吃亏狗男人占便宜,他哪来的脸找她算账, 细数下来她已经没欠他任何东西。 孟国公听着两人的话,一时吃不准该信谁的。 他扫了眼脸色阴沉紧咬着绛唇的孟佼佼,复又看了眼赵聿。 两人说辞不甚相同, 一个是他从小娇养的女儿, 一个则是天子, 任凭他们哪个人开口说句假话,他也会深信不疑。 权益之下他决定掩下思绪,不多加追问, 他躬身道:“陛下既然是来寻皇后娘娘的, 那不妨去娘娘闺阁商讨,在这实在有些……” 孟佼佼无语凝噎。 她却是忘了他们人在内堂,还有几双眼睛盯着他们。 孟国公转头看向赵聿, “陛下以为如何?” 赵聿眸色黝黯,应道:“甚好。” 孟佼佼白了眼赵聿,暗忖狗男人居心叵测,可现下爱她也只能赶鸭子上架,忍痛割爱带狗男人进她闺房。 “来人啊,把陛下还有皇后娘娘带去安置。”孟国公偏首吩咐小厮丫鬟。 行至后院的路中,孟佼佼刻意和赵聿保持距离,可她越躲那赵聿便如狗皮膏药一样粘的越紧。 她几乎走一步他都要跟过来。 孟佼佼纵然厌烦,也露不出半点怒色。 两人甚是诡异的走了很长一段路,直到走近孟佼佼闺房前院的月洞门。 孟佼佼忽然停步,温声道:“今日之事多谢陛下出手相助,若没有你我们还不知道吴王殿下藏了细作在咱们孟国公府。” 她敢笃定孟嫣的事绝非意外,而是有人蓄意筹谋,至于目的谓何,倒是难猜。 今日要是没有赵聿在,他们也无法从邹侍卫口中逼问出什么。 赵聿难得听她言谢,倒也没有多话,只道:“孟国公府的事事关你,我自然上心。” 说者无心可听者有心,这话一经入了孟佼佼的耳,那里头包涵的深意她可听出了另一番意味。 孟佼佼轻笑道:“陛下既然已经稳坐江山,那又何必盯着孟国公府不放。” 时过境迁,孟国公府早没了当年的意气风发,永和帝在世时孟国公府已有颓势,如不是还承袭祖上留传的荣华,他们孟国公府很难撑到现在。 而赵聿的话隐含的意思,呈现在她脑海的只有前世的剧情,即是:狗男人当她们家是火锅底料!想拿孟国公府开涮,用来杀鸡儆猴! 赵聿皱皱眉,心道她误会他方才所说的话。 他不禁道:“我从未盯着孟国公府不放过。” 孟佼佼讥讽道:“你敢对天发誓,你没有动过铲除孟国公府的念头?” 赵聿没想到孟佼佼这般咄咄逼人,他低声道:“我曾经是动过这个心思,可我替你保住了孟国公府。” 孟佼佼嗤道:“无稽之谈,你会有那么好心?” 并非她阴谋论,只是赵聿他的信用在她这已然透支,还是负数透支。 赵聿失笑:“我若说的是真的,你又当如何?” 孟佼佼双手叉腰,盛气凌人的道:“陛下说的一字一句若都是真的,那反过来答应陛下一件事。” 凭她对狗男人的了解,他百分之百不会做出有损自身利益的事,所以她自信爆棚,断定狗男人不会向孟国公府施援手。 更何况孟穆的例子摆在眼前,赵聿真的有心,那孟穆的事应当彻查,而不是他登基至今,于孟穆的处置丁点动静也没有。 赵聿低声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孟佼佼爽朗的应下。 跟赵聿的赌约定然是她赢。 许是走路太过嘚瑟,孟佼佼不小心将腰间的玉佩甩了出去。 只见一道银光显眼的闪过,掉进草丛间才泯灭了光亮。 赵聿眯眼,弯身捡起藏身在草丛中的羊脂玉佩,展开放在掌心,玉佩通身玉白无暇,质地晶莹剔透触手温润。 这不像凡品,亦不似寻常皇室所用的佩饰。 孟佼佼走到门前,欲要推门却不见赵聿颀长的身影,先是耐心等了一会儿,久等他不至,她心急了。 转过身打算去拉他进屋,却瞧见他手上拿的玉佩。 孟佼佼觉得眼熟下意识的摸了摸腰带上的坠饰,她日日不离身的玉佩不见了。 她心下一惊,两眼放光的瞪着赵聿,她疾步走过去,伸手讨要:“把玉佩还给我!” 赵聿握着玉佩,掩在袖中:“这玉佩不曾见你戴过,从何而来的?” “陛下管的怎得比千越湖还要宽?连一个小小玉佩都要问我哪来的?”孟佼佼缩回手,黛眉紧蹙,冷淡道:“陛下那么想知道的话,我不妨告诉陛下,这块玉佩是我认识陛下前,臣女的如意郎君所赠,我一直留到现在,先前不敢展于人前,是怕生事端,如今和陛下和离了,我也能堂堂正正戴着这块玉佩。” 赵聿捏着玉佩的手紧了紧,只当她依旧气恼憎恨他,一味说着气话,他道:“你胡诌什么呢?” 孟佼佼冷哼道:“我没有胡诌,这是真的。” 她话里诚然有添油加醋的成分,不过她陈述的是事实,这块玉佩确实曾出现在她认识赵聿前,至于从何而来她自己也记不得了。 赵聿心头宛若堵了块巍峨的大石,推也推不动,堵得他难以喘息。 掌心的玉佩不由又嵌进几分。 孟佼佼看他面色惨白,又哑巴似的不言不语只当他傻了。 “陛下龙体若违和,那就在外头多吹会儿风,等好了再进来吧。”言罢,她便径自踏进屋内。 闺阁里丫鬟正有条不紊的收拾着闺房陈设,以供皇帝陛下歇息。 孟佼佼绕了一圈,见她们角落清扫的一尘不染,倒不方便她坐着偷闲。 她便踱步走来走去,随后她想起某件大事,指着镜台说道:“你们把镜台下面的画都拿出来烧了。” 她看那镜台颇为碍眼,尤其它下面的那几幅画,有关赵聿的东西全部烧了才好。 锦绣应声带着几个丫鬟走到镜台,她们一起搬动镜台,将镜台挪动到别处,搬动时扬起一阵蒙尘,她们不约而同的全都呛了一呛。 孟佼佼再睁眼时,惊奇的发现镜台后有个大大的缺口,她捏着帕子掩住鼻,缓步走了过去,喃喃问道:“这哪来的洞?” 锦绣咳得厉害,拍了几下胸口才缓过气,她凑过去看了看,惊道:“好大一个洞啊。” 大洞不偏不倚让镜台给遮盖住,今日若不是孟佼佼要她们烧画,这个洞还发现不了。 孟佼佼蹲下身子,壮着胆子把头探进洞里,可洞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她忙又探出头,“去拿火折子过来。” 锦绣点头匆匆转身,去柜子里寻摸出一个火折子递给她。 孟佼佼吹燃火折子,火折子顷刻映起昏黄的光亮,她趴下身子拿着火折子照亮阴森冷嗖的黑洞。 她摸索了一会儿,竟然掏出了一个缀着宝石的锦匣。 锦匣四周镶嵌着颜色各异的宝石,匣身雕工精细纂刻着龙凤纹路,还有祥云与鸳鸯。 拂去锦匣面上的灰尘,一股幽香扑鼻而来。 锦绣也闻到了这与众不同的香气,小声嘀咕道:“哪来的香,好生浓郁,比小姐平日擦的胭脂还要香。” 孟佼佼沉吟半晌:“香的味道奇怪,这锦匣也从未见过,到底哪来的。” 她细细嗅了嗅锦匣的幽香,随即她猛地起身,抱着锦匣便走出闺房。 孟佼佼凶神恶煞的瞅着门外的赵聿。 赵聿还未回过神,即被她不轻不重的推了一把。 他不明所以的道:“怎么了?” 孟佼佼将怀中的锦匣塞到他怀里,“你瞧瞧这个,可曾见过。” 赵聿接过手轻轻打开锦匣,只见里面放着散碎的银两,还有几枚不菲的步摇玉簪。 孟佼佼瞥见锦匣内置的步摇,又问:“陛下可见过?” 赵聿顿了一顿,然后回道:“不曾见过,只是这锦匣有些眼熟。” 孟佼佼窃窃道:“眼熟?那定是宫里的东西了。” 赵聿阖上锦匣,“这锦匣有什么不妥吗?” 孟佼佼咬唇,夺回他手中的锦匣,不情不愿的说道:“我从屋里找到的,也不知哪来的匣子,锦匣还有一股奇香。” 赵聿道:“锦匣的做工出自宫内匠人之手这错不了,但这奇香……” 第92章 我来找皇后娘娘 孟佼佼焦急的追问:“这奇香有什么问题吗?” 赵聿缄默不答。 他心底有了答案, 只是这件事若告诉孟佼佼,又是一场风雨。 思索片刻他道:“没什么。” 孟佼佼感觉头顶有几只黝黑的乌鸦从她头上飞过。 不愧是狗男人,说了等于白说。 她气鼓鼓的抢回赵聿手中的锦匣, 转过身走回屋内。 刚巧办妥事情的宋九昭正往小院赶,脚踏进小院的石子小径, 便见赵聿孤苦伶仃的身影。 他大步走上前, 不顾君臣礼仪拍了拍他的肩:“陛下, 你不随皇后娘娘进去,怎得独自在外头吹风?” 话音方落不久, 他就嗅到了赵聿衣衫上锦匣残留的余香。 宋九昭面色骤变, 沉声道:“陛下你身上这香……” 赵聿低声道:“你闻出来了。” 宋九昭应了声:“可那香不是早被焚毁,陛下又是从哪取得的?”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他闻到的这股幽香应当自前朝, 香的名字如今无迹可寻,不过他所知道的便是这香内掺有禁药。 索性赵聿身上沾染的香味禁药的分量掺的不多, 但那香数年前就被尽数焚毁,牵扯其中的一干人等也全部处死,既然如此那这股香味又是从何而来。 赵聿淡淡道:“进屋你就能明白了。” 二人一道进了门。 宋九昭走进屋, 阵阵幽香袭来, 宋九昭暗道不妙, 加快了步伐。 孟佼佼差事小厮填补那个诡异的大洞,“填的仔细些,别让蛇虫鼠蚁的钻进来。” 她说完便侧身欲到软榻上小坐, 才扭头就撞见了宋九昭。 “皇后娘娘, 臣有话问你。”宋九昭出声喊道。 孟佼佼狐疑道:“有什么话?” 宋九昭看了眼镜台旁的漆黑的大洞。 他见那大洞形似狗洞,还时不时散着刺鼻浓烈的幽香,当即神色凝重。 轻甩衣袂他行揖礼, 谦逊的道:“皇后娘娘多有得罪,敢问皇后娘娘之前可得了什么熏香亦或是其他宝物?” 孟佼佼摇了摇头道:“没有熏香,也没有宝物,但我寻到了这个锦匣。” 只见她皓白如玉的纤手赫然捧着一个锦匣。 宋九昭登时面露惊恐:“皇后娘娘,可否将锦匣交于臣。” 孟佼佼美目冷斜他一眼,将锦匣塞到他手中:“宋大人见过这锦匣?” 宋九昭小心翼翼地捧着锦匣,上下翻来覆去的打量了几眼,旋即如释重负道:“还好,还好。” 孟佼佼怔了一会儿,道:“宋大人???” 宋九昭低头看着锦匣的视线一滞,他抬头解释道:“臣从前在宫里见过类似的锦匣看岔了。” 孟佼佼问道:“宋大人看见的锦匣,喝这个锦匣有无不同?” 宋九昭盯着手中的锦匣,默了默,尔后道:“并无不同,只是臣看到的锦匣,里面藏着的东西,可是禁药。” “禁药?”孟佼佼吓得一个激灵,“你,把这个拿走。” 宋九昭淡笑道:“皇后娘娘莫怕,这锦匣里什么都没放,就是不知皇后娘娘哪里得来的?” 孟佼佼定了定神,玉指轻点,为他点名方向:“我在那洞里捡的。” 宋九昭闻声看向即将被堵上的洞,他暗暗思忖心中立马有数。 他把锦匣交还给孟佼佼:“皇后娘娘住在这间屋里有多久了?” 孟佼佼面无表情回道:“记事起便住这了,以前从未发现有这么大一个洞。” 宋九昭阴沉着脸,哑声道:“皇后娘娘这几日不如去蘅芜小筑小住几日,这间屋子有禁药的味道,怕是住不得了。” 孟佼佼皱眉:“这又是什么说法?难道那香味有什么特别之处?” 再者说孟国公府别的什么都缺,偏是不缺闲置空下来的厢房,她要是想搬院子,这偌大的孟国公府还愁没她的安身之地吗。 宋九昭来不及深谈此事,只道:“皇后娘娘听臣便是,其余的事不必多问。” 孟佼佼如今哪里还信得过宋九昭,她斟酌道:“我先去问问父亲母亲,他们或许知道些事。” 宋九昭夷犹半晌,应道:“那劳烦皇后娘娘走一趟了,这件事必须弄清楚。” 亏他浪费口舌使了些心机想要蒙骗皇后娘娘去蘅芜小筑,殊不知反被将了一军。 可怜的陛下,恕他无能,皇后娘娘太过伶俐机警,实在不好愚弄。 那厢躲在帷幔后的赵聿,静静听着宋二人交谈所言。 不等他迈步从帷幔后越出,锦绣不识时务的闯进门,无措的抱着一堆帛画,瑟瑟道:“小姐,这些画……” 孟佼佼此刻哪儿管得了画的事,摆手随口道:“放在书桌上吧。” 锦绣颇为费解:“小姐方才还不是让奴婢拿去烧了吗?” 她没地方烧才来找小姐问的,这么多画全烧有些可惜,而且在院里烧画,万一走水了,那她们的小院不就全部遭殃。 立在帷幔后的赵聿,扬手撩开帷幔,低眸瞥着锦绣怀中那堆画,“那么多画,烧了未免有些可惜,不妨交给朕。” 锦绣怯怯地缩着脖子,愕然道:“小姐……” 孟佼佼原本执意烧毁这堆碍事还碍眼的画,可听到赵聿的话,又转念想想物归原主岂不妙哉。 她莞尔笑道:“陛下喜欢就全给陛下吧,陛下拿去裱起来挂在甘泉宫正殿也是不错的。” 将她的画像裱起来挂在正殿门前,她要用肖像画天天瞪着他,瞪得他日夜难眠! 赵聿却当了真,诚恳的接受她的建议:“皇后所说倒无不可,甘泉宫确实少了些陈设,朕瞧着皇后这些话还不错,不如皇后多画几幅送于朕吧。” “不不不,臣女画技拙劣,画的画怕会辱了陛下的眼,陛下还是请宫内的画师好几副画吧。”孟佼佼推诿道。 赵聿面上噙笑,深邃的眸光泛起浅浅的涟漪:“你若画技差,那么多画又从何解释?” 孟佼佼如鲠在喉。 她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孟佼佼尴尬的揉着裙摆,用蹩脚的话搪塞:“臣女还有事,就先走了,皇帝陛下您自便。” 好家伙,好家伙! 狗男人又想整幺蛾子来折磨她了! 幸好她逃得快。 孟佼佼直接躲到徐氏的房中,顺带给她看那从房里挖出来的锦匣。 “母亲,你见过这锦匣吗?”她摆好锦匣,问道。 徐氏望去粗略看了一眼,温声道:“没见过呢,佼佼,你哪得来的宝贝?” 她摩挲着锦匣上精细的雕花纹样,摸到锁扣轻轻打开锦匣。 “咦,我的步摇怎么在这。”徐氏甫一瞧见锦匣里的物什,便惊道。 孟佼佼还没回话,即听到徐氏的惊呼声,她清眸一转,道:“里头的步摇是母亲的?” 徐氏素手拿起那对步摇,笑道:“这两支步摇还是我嫁给你父亲时带来的陪嫁,不见好多年了,竟被你寻到了。” 孟佼佼面色古怪:“母亲,你再看看那支簪子。” 徐氏也注意到了步摇边上的玉簪,玉簪刻成牡丹的花式,小巧玲珑顶端还坠了朱红的玛瑙,白与红交织像是雪中的红梅。 她放下步摇,换拿起那支玉簪,细细端详:“这支玉簪我倒并未见过,只是我好似以前看见过谁戴这支玉簪来着。” 孟佼佼低声问道:“母亲记得起来是谁戴过吗?” 徐氏拧眉忖度:“数十年前的是,我哪还记得住。” 孟佼佼遂道:“那父亲会不会知道?” 徐氏嗔道:“我都不知道的事,你父亲更不会知道了。” 孟佼佼大失所望。 锦匣的由来成迷,更迷惑的是这锦匣无缘无故出现在她的闺房,要想知道锦匣的‘身世’无疑是大海里捞针。 徐氏瞧出她的丧气,柔声抚慰:“锦匣里的物什也不是贵重的东西,应该没什么大事。” 孟佼佼支着脑袋一脸颓丧:“可这东西来的莫名其妙,不查清楚叫我寝食难安。” 徐氏怕她对此生执念,忙转了话锋:“先不提这个,你且跟我说说,陛下来了咱们孟国公府,你打算怎么办?” 孟佼佼顷刻坐直身子,讪讪僵笑道:“母亲,不是和你说了吗,陛下微服私访恰好路过孟国公府……” 徐氏愠怒道:“休想蒙我,陛下微服怎就冲着孟国公府?” 孟佼佼黛眉凝成一团:“母亲,这您就别多问了,我自会解决的。” 徐氏叹了声,絮叨道:“那可是皇帝陛下,你……” 孟佼佼捂着耳,痛苦道:“啊母亲您别说了,我有分寸的!” 徐氏当即敛眉不语。 少顷一个丫鬟进到屋子里,朝徐氏福身道:“夫人,宣武侯世子来府上了。” 徐氏喜出望外,忙道:“还不请进到内堂?” 丫鬟应道:“世子人已经在内堂了,夫人您快去迎客吧。” 徐氏欢喜的起身,挽着孟佼佼道:“佼佼,漾漾的婚事可算有着落了。” 孟佼佼讷讷笑道:“那就好,不过母亲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徐氏不疑与她,颔首道:“也是,你就留在这吧。” 孟佼佼忐忑的应了声:“母亲快去快回……” 徐氏转眼到了内堂,望着周景修的目光和蔼温煦,言笑晏晏:“世子爷怎么这会儿子来了,可是来找漾漾的?” 周景揖礼言道:“我来找皇后娘娘。” 徐氏大愕:“你找皇后娘娘?这……” 第93章 世子与你像是熟识 徐氏活了四十余年, 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境况。 她犹豫片刻,忍不住道:“世子爷没说错?您真是要找皇后娘娘?” 如果这是真的,那世子爷为何要找她家佼佼, 亦或是说佼佼什么时候认识的世子爷。 周景修温润笑道:“这个恐怕我不方便告诉夫人,不过夫人可愿允准我去见见皇后娘娘。” 徐氏沉吟道:“陛下也在府中, 世子您……” 周景修眼底掠过一丝黯然, 却转瞬即逝, 他淡淡道:“一时情急,我说错话了, 我是来找陛下商讨要事的。” 徐氏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她笑道:“陛下正在皇后娘娘的闺阁里,世子爷去便是。” 周景修躬身言道:“多谢夫人。” “世子请慢。”就在周景修迈步要走时,徐氏叫住他, 温声道:“今日游湖,不知我家漾漾可怠慢了世子?” 周景修一愣, 淡笑道:“三小姐很好。” 徐氏福身目送周景修离去,心底的疑惑却像湖中的漩涡越变越大。 她微微敛眉,带了丫鬟缓缓回房。 徐氏脚还没踏进屋子, 便直呼孟佼佼的名。 “孟佼佼!” 孟佼佼听到动静, 露出半张脸:“母亲, 怎么了?” 徐氏心有怒气,就差拧她的耳朵叫她长长记性,却仍是和颜道:“方才我去见了世子, 听他说是来找你的。” 孟佼佼眨了眨眼, 装傻道:“母亲,我又不识世子。” 徐氏眸色一黯:“可我瞧着,世子与你像是熟识。” 孟佼佼矢口抵赖:“哪有, 母亲你莫不是话本看多了,这种奇怪的念头都能按在女儿身上,你若不信就去找漾漾身边的丫鬟,问她们就成,她们可都瞧见的。” 徐氏将信将疑,只是心头那层怪异的念头愈发深了。 素闻宣武侯教养有方,教出来的世子爷是个墨守成规的主,凡是一言一行皆是俨恪本分,如此看来宣武侯世子也不像是会说错话的人。 若真是这样,那扯谎的人便是孟佼佼。 徐氏忖思良久,轻声反问道:“你觉得我会信吗?” 孟佼佼彻底放弃抗衡。 姜还是老的辣,徐氏的道行终归比她高深。 她瘫坐在软榻上,喏喏道:“母亲想问什么就问罢。” 徐氏拂了拂裙摆径自坐到她身旁:“这几日你为着漾漾的婚事忙进忙出,说什么帮她相看世子,而今日世子爷指名道姓的来找你,你且说说你何时招惹的世子?” 孟佼佼以为徐氏怪罪她抢了妹妹的夫婿,慌忙道:“母亲这不能怪我,谁让世子爷眼神不好,将漾漾错认成我,后来虽说清楚了,但也不知世子爷脑袋里想的什么上门来找我……” 她说到激动处还不忘给自己倒杯茶,解解干渴。 徐氏如听佛经,耳朵被她念叨的隐隐作痛,她捂着耳朵道:“慢些说,从头到尾给我细说一遍。” 孟佼佼灌了杯凉透的茶,撇嘴万分无奈的重新复述。 徐氏顿时感慨道:“你本意是为着漾漾好,可世子瞧不上漾漾那也没有办法。” 更要紧的是,看宣武侯世子登门拜访的意思,怕只怕他瞧上的是孟佼佼。 孟佼佼提着茶壶倒茶,将倒好的茶推到徐氏面前,“母亲,您别气了,喝口茶消消火。” 徐氏端茶轻呷:“倘若被陛下知道了,我看你怎么圆场!” 孟佼佼驳道:“陛下知道又如何?我与他和离多日,难道不许我找下家?许陛下他三妻四妾,后宫佳丽三千人,就不许我找地位尊贵的世子养面首?” 徐氏扬声怒道:“养面首?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 换了往常,她说这些便也罢了,她这个当母亲也不用与她多计较,可宣武侯世子何等人,能屈居于人下当面首么。 即便宣武侯世子肯,宣武侯还有侯夫人知道此事,可不得扒了孟佼佼的皮。 孟佼佼其实说的是一时气话,但狗男人后宫那么多娇艳欲滴的绝世美人,真是暴殄天物。 这些美人若是落在她手上,她一定把她们捧在心尖上,夜夜笙歌娇宠在身边。 孟佼佼思绪缓和,沉下心道:“母亲,不用焦急,我会和世子还有陛下说清楚的,不会让孟国公府蒙羞难堪的。” 听这话,徐氏的心立即软化,可惜没能持续一盏茶的功夫。 忽而徐氏猛然站起。 孟佼佼愣愣的望着徐氏:“母亲,怎么了?” 徐氏表情惊悚,活像来讨债索命的厉鬼,她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孟佼佼:“你这死丫头,生了这样大的事也不说一声,快起来随我回你的院子。” 孟佼佼见状躲闪道:“不去!” 徐氏容不得她置喙,拉起她便往孟佼佼的院子走。 孟佼佼稀里糊涂的被徐氏带到了她一心想要逃离的院落,她站在紧闭的檀木门前,踌躇不动。 徐氏道:“快进去。” 孟佼佼歪了歪头,可怜兮兮的哀求道:“母亲,你饶了我吧……” 一向温婉的徐氏额间青筋跳动,她忍了忍:“我不说第二遍。” 孟佼佼缓缓挪动步子。 她才走动了半步不到便趁徐氏松懈,一溜烟的跑远没了踪影。 徐氏连她衣袂的袖角也没拽到,悻悻的垂手,她愠道:“这丫头,脾气越来越古怪了。” 她心道自己空守在门前也不是事儿,徐氏瞧了眼窗牖内两个男人高大的身影,侧身去追那反骨的丫头。 入到孟佼佼闺房的周景修,心神极为不安。 这还是他初次踏足女儿家的闺房,但转而想到赵聿亦在此地,不安的心更加惶惶。 周景修见到赵聿,拍了拍宽袖,躬身道:“臣拜见陛下。” 赵聿瞥向周景修的目光幽冷,抑制住胸中的不快,他冷声道:“景修,这孟国公府不该是你来的地方。” 他跟孟国公府并无关系,冒然闯进孟国公府被人瞧见,指不定被多少朝堂上的人妄议。 周景修眼神清润,毫不畏惧的应道:“陛下,臣既已进这孟国公府,便是府上的客人,且国公夫人也知道臣的来意。” 他光明正大进的门,行事亦是磊落,他来请见皇后娘娘问心无愧。 赵聿脸色变的有点黑。 国公夫人也知道他的来意? 他表弟安的什么心。 赵聿盯着他道:“既是国公府的客人,那你为何不待在内堂,而跑这里来?” 周景修沉着以对:“臣与夫人言说,找陛下商讨要事,夫人心善为臣点明了方向,臣才走到这的。” 赵聿挑起剑眉:“哦?那你的要事是什么?” 周景修淡笑道:“臣回府的途中,听到了一些趣事,他们说陛下已与皇后娘娘和离。” 赵聿脸上神色变化莫测,倏地近乎失态的攥紧十指。 知晓他给孟佼佼写和离书的人少之又少,周景修又是哪里听来的。 周景修再度说道:“和离一事原本臣是不信的,毕竟陛下还有皇后娘娘那般鹣鲽情深,但见了陛下臣大约明白了。” 赵聿眉心一皱:“你切莫听信道听途说来的事,皇后的名还在玉牒之中和,朕与她并未和离。” 周景修诧异道:“难道是臣误解一场?” 那头徐氏逮到了逃窜的孟佼佼,揪着她的衣襟便往院中丢去。 孟佼佼身形微颤,险些撞到廊下的漆红楠柱。 “母亲!”孟佼佼抚着发疼的藕臂,含泪憋屈道:“您下手也太狠了。” 徐氏柳眉颦蹙:“快些进去。” 孟佼佼撇着嘴,落寞的眺望檀木门,挪着沉重的步子推开屋门。 门扉敞开,屋内两个男人剑拔弩张的交谈声也叫孟佼佼尽数听去。 这是吵起来了? 徐氏见她安如盘石,没有动摇的意思,伸手助了她一把。 孟佼佼是被徐氏硬推进屋内的,进到屋里时她还踉跄了几步,她的动作无疑吸引到两个男人的瞩目。 周景修开口道:“皇后娘娘。” 孟佼佼心绪复杂,当着两个身份金贵的男人面,福了福身,不痛不痒的问安:“臣女见过陛下,见过世子爷。” 她默默在心底为自己抹了把冷汗,要应付两个大汉,她委实吃不消。 行过礼,作为这间闺房主人的孟佼佼便得待客,要命的是她要伺候的是两尊大佛。 孟佼佼将二人安排到偏房的堂屋坐,还吩咐小厨房做些糕点,解一解口腹之欲。 她乖巧的端坐在凳上,稳重的捻着糕点,轻咬一口道:“国公府厨子糕点做的不错,陛下还有世子爷都尝尝吧。” 孟佼佼喊完便无视了两个男人,继续没心没肺的吃着糕点,入口即化绵软香甜的糕点,她怎么吃也吃不够。 一盘接一盘,她仿佛饿死鬼投胎,吃了三大盘。 锦绣看的心惊肉跳,忙将余下的糕点收起。 “皇后娘娘,不能再吃了。” 孟佼佼心有不愉,但瞧见锦绣的眼神,她瞬间蔫了,眼巴巴看锦绣把那些糕点拿走。 在她分神这会儿唇上突然有阵酥麻的颤栗。 孟佼佼扭头却见赵聿用他粗粝的指腹,轻轻抹去她唇边糕点的碎渣。 她半晌没反应过来,醒悟时她已鬼使神差张唇咬住他的长指。 第94章 你还在怨恨我 孟佼佼咬的力道有点大几乎能咬断男人的手指, 不多时她的唇舌便尝到腥甜的血味。 赵聿薄唇抿着,面色异常平静毫无波澜,更是连反抗的意思也没有。 男人的不为所动让孟佼佼收敛了锋芒, 她松开嘴挥手甩开那根被她咬的直滴血的手指。 赵聿用另一只手捏着杯盏端给她:“润润口,把嘴里的血吐出去。” 孟佼佼怔然的抬眼, 瞥见他那双深邃眸中眼底夹着的柔光。 她只觉得赵聿此时的模样, 有着说不出的陌生, 可这陌生之中更多的还是熟悉。 孟佼佼傻傻愣了半天,才伸手接过赵聿递给她的茶水, 张唇把水含进嘴里, 润去唇齿内那股子腥甜,她又掩唇将嘴里的茶吐进瓷盂。 她心神不宁的捧着杯盏,眼神一直挂在赵聿受伤的拇指上。 赵聿指尖的伤口不深并无大碍, 他见孟佼佼润了嘴随手拾掇了桌沿的帕子,擦了擦滴落到桌案的鲜血。 “陛下你的伤……”孟佼佼怯怯的看了他一眼指尖淌出的血, 她方才只是想让他松手,没想过故意咬伤他,思及此她满脸歉意:“不如我去叫宋大人替陛下您包扎一下伤口?” 赵聿手攥成拳, 将受伤的手指藏在掌心。 纵使掌心一片湿濡他都没出声。 他淡然的道:“没事, 一会儿就好。” 孟佼佼心下揣度了一番。 既然他说没事, 那应该就是没事吧。 周景修听着他们夫妻二人的话语,目光中蕴含的探寻之意愈发深了。 他收回目光,当作无事发生, 冷淡的捻起一块孟佼佼方才吃的糕点塞进嘴里, 随即他温润笑道:“皇后娘娘说的不错,这糕点确实好吃。” 孟佼佼眸光一闪,应道:“世子也喜欢吃?” 她上辈子算是半个吃货, 虽然称不上实至名归,但对吃这方面她还是有独到的品鉴能力的,遇到好吃的东西她也常会与人分享。 尤其听到对方的夸赞,那心里的骄傲油然而生。 周景修慢条斯理的咬着糕点,儒雅的应道:“这几块芙蓉糕甚是可口。” 孟佼佼大方的把其他几盘糕点一并推与他,“世子爷慢吃,孟国公府照顾不周没什么好东西款待,不过这吃的管够,你若喜欢吃那就多吃些。” 周景修轻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孟佼佼早忘了是如何来的,又为什么来的。 她只一个劲的为周景修添糕点,添茶。 平素不爱甜食的周景修相继吃了三块,实在吃不下他略表歉意没再强迫自己。 锦绣看几位主子吃的差不多,便把余下未动过的糕点收起,装进食盒吩咐丫鬟拿去小厨房。 因周景修吃了她爱吃的糕点,孟佼佼心生好感与他侃侃而谈起来,再不复先前的疏离。 赵聿见他们相谈甚欢,手掌微微泛凉,看向周景修的眸光不禁多了几分怒意。 他骤然开口,打断两人的谈话:“时辰不早,世子也该回府,免得宣武侯焦急。” 周景修垂眸低声道:“陛下放心,臣不会多耽误,再与皇后娘娘说上几句便走。” 孟佼佼皱了皱眉问:“世子来了这么久,我倒是忘了问,你来孟国公府有何事?” 她之前就想问了,宣武侯这么晚的时辰过来,应该不会登门问候几句这样简单。 周景修轻轻放下杯盏:“并非什么大事,况且此事已经解决。” 孟佼佼眉眼带笑:“那便好。” 赵聿顿了顿,执起茶盏浅浅抿了口,面露不善:“夜已深,世子再叨扰下去,恐怕不大方便。” 孟佼佼狠狠剜了他两眼。 她这个主人都还没说话,他又有什么资格下逐客令。 周景修淡笑道:“陛下说的对,天色已晚我也不能多坐停留,不知日后还能否进府品尝皇后娘娘的糕点。” 孟佼佼眯眼笑道:“当然可以。” 周景修得到了心中想要的答案心情酣畅,轻声应道:“那我改日再来拜访。” 好不容易送走周景修,等人一走,赵聿便向孟佼佼兴师问罪。 赵聿语气不咸不淡,若细听的话隐约能听出怒火在暗流涌动:“看样子,你很中意宣武侯世子。 他瞧着她看周景修离去的眼神依依不舍,十有八九动了春心。 孟佼佼犹豫了会儿,坦诚道:“世子玉树临风,博学多才,说他谦谦君子温其如玉也不为过,这样的男子哪个女儿家不会倾心?” 她明知这话会惹怒赵聿,可她偏是说了,谁让他从前老让她欺辱她,她总得在他身上讨回来才是。 赵聿听她的话,仿佛迎头被泼了盆冷水。 然而接下来孟佼佼的话,比泼他冷水还要狠绝。 孟佼佼懒怠的起身,斜坐到软榻呈美人卧姿,明眸看似无害的将视线交于男人的身上。 “其实臣女想着,待陛下把我从玉牒里除名了,若没人要我,嫁给世子也不错,正好世子对我也有意。” 眨巴着清澈的明眸,孟佼佼睁着眼说瞎话。 赵聿眸中的柔色逐渐敛去,随之而来的是黯然的阴郁之色。 他缓缓起身,颀长高挺的身子朝孟佼佼越走越近,直至将她整个人笼在他的身躯之下。 屋内无声无息的隐隐升起火苗,如同赵聿心底的冒出来的怒火。 孟佼佼紧绷着身子,玉指扣住软榻上的案几,只要男人敢动手动脚,她就抄起这个案几丢过去,直叫他一命呜呼。 赵聿似乎预料到她的念头,弯下身搬开案几,低眸凝视着她的如月灿亮的明眸。 孟佼佼感觉到身前男人传来的危险气味,她当即飞快的翻身,却被男人无情的带回到软榻。 只不过现在的姿势有着说不出的暧昧,她平躺在软榻上,而男人高大的身子压在她正上方。 赵聿倾身故意用受伤的那只手摩挲她抚她白皙的玉颈,玉颈瞬间染了淡淡的血腥味,殷红的鲜血也滴落到女人素白的内衬上。 孟佼佼黛眉一凛,镇定的凝了凝神,绛唇翕动:“陛下伤的这么严重,怎么不叫宋大人过来瞧瞧?” 赵聿黝黑的眸子微沉,“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孟佼佼闻言略觉怪异,但还是应道:“当然是真的,只要陛下把玉牒下了,那我就……” 赵聿自然没有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趁她说出那句胆大妄为的话之前,他覆唇而上攫取她的樱粉的绛唇。 孟佼佼羞愤的瞪大明眸。 狗男人又乘人之危! 一吻毕,孟佼佼的唇磨得晕了一层嫣红,比大红的口脂还要艳丽,尽显媚态。 她本人却不自知。 孟佼佼揉着火辣辣的唇,大声斥道:“不要脸!登徒子!” 赵聿不予理会,由着她谩骂,恐她逃出他的怀抱他还紧紧搂着她的细腰:“佼佼,你是我的妻,我决不许你跟了别人。” 孟佼佼嗤笑道:“陛下当我是您的妻,可我不当陛下是我的夫君。” 那时的喜爱现已似燃烧殆尽,她如今不恨他都是予他留了颜面。 赵聿心宛若被人撕碎,裂成两瓣,他沉声道:“你还在怨恨我?” 他发觉自己根本看不透眼前的女人。 孟佼佼终归还是给他于地,她幽幽叹了声:“不是怨恨,只是想祈求你你别再逼迫我做我不愿的事。” 自打她恢复前世的记忆后,她对赵聿的情意越发道不清说不明了。 若说恨吧,她们从前也有过恩爱的时候,若说不恨,他对她又有着灭族的大仇。 两种情思掺杂在一起,只让她烦忧。 话已至此,身为帝王的赵聿也懂了。 “朕先走了。”赵聿云淡风轻的吐了一句便起身。 他需要些时间想想。 * 随后这几日,孟佼佼没再见过赵聿。 她以为赵聿就此死了心,好好回去继承大统,坐拥后宫佳丽三千人,再生个一堆皇子,绵延皇室血脉。 可惜她打的如意算盘终究还是算错了。 是日春光明媚,景色盎然,偶有凉风袭来甚是惬意。 孟佼佼特意命小厮搬了张软榻到小院,躺在软榻上一壁吃着新鲜的瓜果,一壁看坊间新出的话本。 才翻了一页,锦绣那丫头震天响的声音吵嚷的她脑瓜子疼。 “小姐!!!小姐!!!” 孟佼佼咬着草莓,含糊道:“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锦绣趴到软榻旁,惊恐万分的喊道:“小姐,太皇太后回宫了!!” 孟佼佼应了声:“哦,她回宫就回宫呗。” 但这跟她又有什么关联呢? 锦绣面色肃穆:“小姐,太皇太后是何人,你不会不记得吧?” 孟佼佼目不斜视,点着头道:“记得,但我也不是皇后娘娘了呀。” 锦绣惶恐的吞咽了下:“您还是皇后娘娘……” 孟佼佼啧声斥道:“胡说!我哪是皇后娘娘。” 和离书都收了,板上钉钉的的事,谁在敢胡言乱语,她就封了她嘴。 锦绣瑟瑟发抖:“您真的还是……” 孟佼佼阖上书,正欲好好说道说道,让锦绣打消她还是皇后这个可怕的念头。 下一瞬,锦绣却又赐了她一个晴天霹雳:“太皇太后说,要亲自来孟国公府见您,銮驾已经到孟国公府了……” 第95章 好一个绝色尤物 “你再说一遍?谁的銮驾???” 孟佼佼如梦初醒, 害怕的坐直了身子。 锦绣按她的问的又说了遍:“太皇太后。” 刹那间方才还耀眼的阳光也骤然阴沉下来,天际乌云密布瞧着便是风雨欲来。 孟佼佼面色顷刻变得苍白。 若来的当真是那位太皇太后,那她现在就可以收拾收拾当场去世。 传说中的这位太皇太后乃是前朝容相的女儿, 年纪轻轻便坐上了太后的位子,她虽然不太清楚她英勇事迹, 但却知道她是后宫里堪称恶魔的存在。 要说起来她虐起人的手段自称第二的话, 那无人敢称第一, 其心之狠可以匹及武帝。 能从竞争激烈的宫斗中脱颖而出,也必定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况且这人还不是永和帝的亲母, 比永和帝还小上三十几岁,当永和帝的孙女都绰绰有余。 孟佼佼轻咬唇瓣,扭头朝锦绣道:“你就说我病了, 病得很重见不了客。” 锦绣嗫嚅道:“皇后娘娘,这由不得你……” 孟佼佼心跳如雷:“我不见也得见?” 锦绣微微颔首颤声道:“夫人吩咐奴婢, 今日即便皇后娘娘身染重疾那也得去见太皇太后。” 孟佼佼的心沉了沉,咬牙她道:“走吧。” 途径廊下时,二人遇见了一名身姿绰约的少女。 少女身着月白色的裙装, 只身伶俜的立在廊下仿佛璀璨夺目的皎月熠熠生辉, 孤清而又令人望尘莫及。 孟佼佼停步失神的看向少女。 心道好一个绝色尤物。 少女察觉到她的眼神, 轻掩唇勾起一抹娇媚的笑。 孟佼佼一眼看见她笑,就知道不对劲了。 来者不善。 她转过身想要绕道走。 只是少女突地说道:“哀家难得见一回皇后,皇后怎么走得这么急?” 孟佼佼轻声讪笑道:“太皇太后, 臣妾有失远迎。” 她万万没想到, 眼前的少女会是她避之不及的太皇太后。 容明月人如其名,如新月那般皎洁澄澈,她脸上未施粉黛, 素面见人却并不失礼,髻上没有累赘琳琅的珠饰点缀,只簪了几朵新摘的鲜花,饶是这样也难掩她的倾城之姿。 这样一个出尘脱俗的绝世美人,很难让人相信她已年过三十。 容明月身旁没有近身服侍的宫人,她朱唇微抿翩然走向孟佼佼:“听闻皇后躲在孟国公府不肯回宫,可有这事?” 孟佼佼福身低她半个身子,不敢抬眸与她对视:“回太皇太后,并无此事,臣妾回孟国公府只是调养身子。” 容明月睨她一眼,淡笑道:“哀家明白了,皇后许是在娘家调养身子,以备为陛下诞育皇嗣罢。” 孟佼佼怯怯道:“是……” 不知为何,她心底毛毛的发怵。 容明月负手娇俏的宛如豆蔻年华的少女,蹦蹦跳跳的垫着脚跳到孟佼佼面前,蹲下身子从下往上与她的目光相交:“皇后很怕哀家?” 孟佼佼凝着那双媚眼如丝的凤眸,愣道:“臣妾只是有些惶恐。” 容明月低低笑了声,并未揭穿她的小心思。 她直起身用娇小的柔荑握住孟佼佼的手,“哀家头一次来这孟国公府,皇后可愿赏脸带着哀家走一走?” 孟佼佼僵笑道:“好。” 容明月接下去的举动打破了孟佼佼对地位尊贵太皇太后的认知。 哪有太皇太后这样贪玩的! 孟佼佼起先带着容明月逛了一圈小院,又从院后的小径走出,她们还凑巧的路过她在居住的后院命人置的秋千。 容明月见到秋千,奇道:“皇后竟将秋千置在这?” 孟佼佼出声应道:“一时玩乐的东西罢了,太皇太后咱们继续走吧。” 容明月却来了兴致,她摆手看也不看她,径自走到秋千坐了上去,玉手攥着秋千的粗绳轻轻摇荡,“你与哀家虽是初见,不过哀家很喜欢你。” 孟佼佼正想找个理由躲起来,闻言讶然失声。 她心想这看似锋芒锐利的太皇太后,说出的话竟不似那些规矩严苛肃穆的长辈,倒像与她同辈的小姑娘。 容明月坐在秋千上,笑盈盈的看着一脸惊讶的孟佼佼。 蓦地她松开粗绳利索的跳下秋千,朝她道:“怎么被吓到了?” 孟佼佼点头默认。 容明月说得每一句话,都像是晴天霹雳劈的她满脸懵。 凭着本能的直觉,她觉得容明月定是个非同寻常的人。 孟佼佼心思百转千回,她忍不住道:“太皇太后找臣妾是……” 容明月目光一转,视线移到秋千旁边的桂花树上:“先帝崩逝时哀家在江州的尼姑庵清修,前不久才知道先帝崩逝的消息,便想来瞧瞧中宫的新主。” 孟佼佼甚是茫然。 永和帝崩逝,太皇太后未能出席丧仪也就罢了,回京城居然想着看新任皇后,这是什么魔鬼的行为。 容明月衣袂蹁跹慢慢移着莲步走到孟佼佼身边,她衣袂上沾染着撩人的脂粉香馥郁芬芳:“你看上去与其他后妃不同,哀家很放心你。” 孟佼佼闻不惯这样的浓郁的熏香,一下子闻的太多鼻尖痒痒的,响亮的打了个喷嚏。 她瞥见容明月玉容惊骇,显然被她吓到。 孟佼佼捏着帕子掩鼻,表了表歉意:“太皇太后身上的熏香太重了,臣妾闻不大惯。” 容明月回过神来时看向她笑意更深了:“哀家这就更衣。” 孟佼佼连忙道:“太皇太后不必如此,臣妾多闻闻就习惯了。” 容明月轻声道:“哀家一路风尘仆仆,身上的衣服穿着不适,也该换了。” 孟佼佼干巴巴的笑了下。 她自作多情,还以为容明月是为着她更衣。 容明月看了看孟佼佼狰狞的脸,又道:“皇后的‘孝心’哀家记在心里了,日后在宫中哀家不会亏待你的。” 孟佼佼没有出声应她。 容明月脸上画满了喜爱,她眯眼揉了揉她的脑袋。 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太皇太后莅临孟国公府,这对孟国公而言那是无上的荣宠。 当他得知容明月要洗漱更衣,派遣出府上十余名伶俐的丫鬟前去伺候,徐氏也亲自请见,说要侍候在侧。 府中忙上忙下全是为了供这尊大佛舒服。 容明月一向不喜人多,看见暖阁内的丫鬟,她来不及拢上半褪的衣衫,掀开垂曳的珠帘,“你们都给哀家退下,皇后留下。” 孟佼佼张了张唇,却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容明月自力更生换好了新衣,走出屏风时俨然变了一人,方才的仙女荡然消失在视野中。 站在孟佼佼眼前的女子雍容贵气,若略去她髻上的缀饰不看,倒真有太皇太后的威仪在。 “佼佼跟哀家回宫吧。”容明月忽然靠近孟佼佼,俏丽的尖鼻贴着她的脸。 孟佼佼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慑到,她身子微颤,“臣妾还未痊愈,还是在府上多住几天再说。” 容明月一针见血道:“皇后是在怕皇宫里的什么人吗?” 孟佼佼沉吟道:“太皇太后怎么知道?” 容明月理了理衣襟,扶正歪斜的发髻,“皇后以为哀家这太皇太后是怎么当上的?” 孟佼佼哪会听不懂她的弦外之音。 但她还是有点惶恐难安,更猜不透她一系列诡异操作的目的。 她不甘心就这样回宫,沉默了片刻道:“太皇太后为何执意要臣妾回宫?臣女其实已经和陛下……” 容明月伸出纤纤玉指抵着她的苍白的朱唇,轻敛凤眸她道:“想借你的手替我解决一个人。” 孟佼佼问道:“我能做些什么?” 容明月盯着她笑道:“你能帮我的地方很多,但是你必须随我回宫。” 孟佼佼用力的咬唇,犹豫道:“我若不去呢?” 容明月垂眸沉声道:“哀家大老远从江州赶回京城,可不是听你说这话的。” 孟佼佼听罢,诚惶诚恐道:“臣妾懂了。” 不止懂了,还是秒懂。 没过一盏茶的时辰,孟佼佼就像个犯人似的被押上銮驾。 銮驾浩浩汤汤的驶进宫城,入了长廊夹道的宫女太监见金碧琳琅的銮驾,纷纷停住脚步垂首侧立。 其间还有好奇心旺盛的宫女,低声询问她身边的宫女。 “銮驾上坐的这是什么人?” “那是前几年出宫清修的太皇太后。” 宫女惊道:“太皇太后回宫了?” 另一位宫女低声训斥:“小声些,别被人听去了。” 宫女立即噤声,等銮驾离开长廊,她慌忙小跑赶到永康宫。 “你说什么?太皇太后回宫了?”刘贵太妃听到宫女的禀报,腾地拍案起身。 宫女道:“奴婢亲眼瞧见的,太皇太后还坐着只有陛下才能坐的銮驾。” 刘贵太妃急得来回踱步,少顷她道:“你跟过去看看,若有什么事情,及时向哀家禀明。” 宫女面露迟疑,还是应下了:“奴婢遵命。” 刘贵太妃紧咬着指头,忿然的喃喃:“她不该回来的。” 太皇太后容氏,这个人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眼中钉肉中刺,倘若不是她,她何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境地。 无论如何,这次她都不能再让容氏得逞。 第96章 他的情商实在堪忧 容明月这个太皇太后不仅独断专行, 且住的地方也非同寻常,按着宫规族制太后向来是住在永康宫的。 可容明月在被尊为皇太后时不愿住在永康宫,言说那边的风水不好, 她住了会折损寿命。 为了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容明月,永和帝也是费尽心思讨好, 得知此事他便命宫里的匠人修葺了永康宫旁边空置的鸿宁殿以作她的寝殿。 鸿宁殿陈设骄奢华丽, 紫檀梁上悬着鲛绡罗帐, 以白玉石铺地,最最奇的还属墙壁挂着的宫灯, 灯四面镂空, 正中放了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用来照明。 孟佼佼走进殿内便被这夜明珠散出的光芒闪到了眼,立在大殿中看着偌大的宫室她啧啧称奇。 做太皇太后的福利也忒好了吧,她瞧着殿内的大大小小的陈设, 那都是稀世珍品,真叫人眼馋。 容明月挽袖轻声道:“随意坐, 若喜欢什么东西,拿了便是。” 孟佼佼偏首,低声道:“太皇太后, 臣妾……” 容明月似猜中了她的心思, 突然说道:“我走的有些累了, 先去小坐一会儿,来人了你再叫我。” 孟佼佼呆了呆。 就这么放心她? 不怕她搬空这座宫殿? 容明月撂下话便放心的绕到后殿歇息了,独留孟佼佼一人守在外殿。 孟佼佼想了想, 既来之则安之, 虽说这位时值妙龄的太皇太后脾性还有做事的风格属实诡异,不过起码她对她没有杀意。 她放心的踏在地砖铺陈的狐毯上赏玩金器,遇到喜欢的金器她不忘伸手摸一把过过瘾。 容明月所住的鸿宁殿陈设的物什果真件件是宝, 孟佼佼就没瞧见雷同或是便宜廉价的东西。 她摆好方才拿起把玩,镶着碧玉的珠翠,感叹道:“我什么时候也能有这么多好东西。” “皇后怎么在这?”刘贵太妃惊愕的望着孟佼佼。 孟佼佼正全神贯注在宝物上,听到刘贵太妃那道尖刺嘈杂的喊声,忙缩回手。 啪嗒一声,她手中的珠翠辘辘滚到地上。 等容明月往内殿走出时,见到的便是刘贵太妃横眉怒目的嘴脸,她眉间一蹙,拢了拢松垮的外衫,“贵太妃来也不命人通报一声,倒吓了哀家一跳。” 刘贵太妃面上剧烈起伏,适才还如野兽狞恶的脸,这会儿变得和善可亲。 她微微福身温声道:“臣妾拜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万福。” 容明月挑眉,冷嗤道:“多年不见,刘贵太妃似乎老了些,连问候哀家的规矩都忘了?” 刘贵太妃强忍不忿以及内心的怨怼,低下身段弯腰,:“臣妾知错,太皇太后万福。” 容明月不屑的剜了她一眼。 刘贵太妃没听到她命她起身的话,只能继续弯着腰。 容明月难得回宫,并不是看她过来摆架子的,她深知在这后宫之中,刘贵太妃最是嚣张跋扈,这回她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让她知道知道,不属于她的东西,她便是连肖想的份也沾不到一点。 孟佼佼一直觉得刘贵太妃生的很美,好歹得了多年圣宠,容貌自然差不了多少,但当刘贵太妃站到容明月身边,那如花娇美的容颜也逊色几分。 容明月盯着刘贵太妃,看她撑着那个不舒服的姿势足有小半个时辰。 “贵太妃记住教训便起身吧。” 刘贵太妃额间已沁出薄汗,此时太皇太后既又发了话,她紧绷的身子应声松懈下来。 容明月越过她坐到正殿摆的凤椅上,“贵太妃有事吗?” 刘贵太妃低头应道:“臣妾听说太皇太后回宫,特来问安。” 容明月轻笑道:“贵太妃倒是有心,可惜从前哀家怎么没看出来?莫不是先帝驾崩之后,贵太妃伤心过度转了性子?” 这话一出,刘贵太妃的面色瞬间煞白。 她其实很怕容明月,每每见她,她都有说不出的惊悸惶恐,但事实上容明月比她还要小上几岁,说她是黄毛丫头不为过。 若问她从何时起开始怕她的,她也记不太清了,只知道眼前的女子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心计,而她在她身上吃过不少亏。 孟佼佼望着刘贵太妃的脸,心下有些奇怪。 心忖刘贵太妃那样蛮横仗势的一个人,竟也有害怕的人,且看她们两人的交流,似乎颇有故事。 容明月轻甩衣袂,手肘靠着凭几,支着脑袋好整以暇的扫了眼殿下的刘贵太妃,“贵太妃怎么不说话了?是嫌哀家说的话不中听?还是觉得哀家去了一趟白雀寺变得老了,贵太妃看不上哀家?” 孟佼佼不禁噗嗤笑出了声。 换了旁人若听到这些话,是绝对不敢相信这种话出自高贵的太皇太后口中,如今却被她亲耳听到,挺有一番滋味。 尤其见刘贵太妃像霜打的茄子,蔫的连头也抬不起,她更觉有趣。 刘贵太妃不曾料到孟佼佼也在鸿宁殿,她原想拜见太皇太后,从她口中套些话出来,谁承想容明月不容分说的便对她发难。 她出丑的模样全让孟佼佼瞧见,这份耻辱无疑有千斤重。 刘贵太妃敛声屏气,消下心头的怒火,柔声道:“太皇太后息怒,臣妾许久未见太皇太后,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 容明月冷哼道:“贵太妃待在宫里那么多年,连话也不会说了?” 刘贵太妃慌忙道:“臣妾僭越。” 容明月疲惫的捏着眉心,冷声道:“下去吧,哀家不想听你说。” 刘贵太妃如获大赦的松了口气,她弯了弯身子,声如蚊蚋的应声。 “臣妾告退。” 大殿的门因着刘贵太妃的离去,又缓慢的闭合上。 容明月出声斥道:“她冒然闯殿哀家还没治她的罪呢,就这样让她走了还真是便宜她了。” 孟佼佼蹙眉轻声问道:“太皇太后,您和刘贵太妃有什么恩怨吗?” 她看上去两人的恩怨非常深,但她想不明白这恩怨是如何来的刘贵太妃也不应该这样害怕容明月。 容明月朗声笑道:“你想知道?” 孟佼佼颔首小声应了:“想知道。” 容明月幽幽说道:“这事说来话长,你只需记得刘贵太妃有把柄捏在哀家手里。” 孟佼佼纳闷道:“以她的心机,能让人抓住把柄?” 容明月闭眸,玉指轻敲扶手:“她出身并不好,把柄一抓一大把,只是没人敢动她罢了。” 而她就是那个胆子最大的人,不仅敢动她还能随时把她拉下来。 孟佼佼接着又问:“那先前太皇太后说要借我的手,解决一个人,是不是就是刘贵太妃?” 容明月淡淡道:“她只是其中一枚棋子,哀家要你替我解决的另有人在。” 刘贵太妃充其量是个挡箭牌,尽管她恃宠而骄事事都压张太后一头,她的熊心豹胆却远远比不上她背后的势力。 孟佼佼道:“太皇太后想要臣妾怎么做?” 容明月慵懒一笑:“见了皇帝你就全知道了。” 孟佼佼愣了片刻。 太皇太后是个狠人! 赵聿忙完朝堂上的事,并未留在紫宸殿批阅奏折。 他一下朝立即赶到鸿宁殿。 小福子握着浮尘,着急忙慌的跟在他身后,“陛下您别急,皇后娘娘她也跑不了。” 赵聿面上颇为沉静,心中却以掀起汹涌的波涛。 他当然知道孟佼佼跑不了,更何况有容明月的压制,她便是插翅也难飞。 但容明月的手段亦不容小觑,她年十五进宫封为贵人,不足一年就升为贵妃。 最可怕的是当年她还险些坐上后位,如不是当时的皇帝对先皇后很痴情,容明月兴许就真的成了皇后。 无人知晓她用何种手段魅惑圣上,亦无人知道她为何能一跃登上太后的宝座。 思及此赵聿面色慌乱,不由加快了步伐。 赵聿到了鸿宁殿,未差人禀报径自入内。 容明月听见步履声,携着孟佼佼起身相迎。 见了赵聿,她柳眉弯弯,娇笑道:“皇帝长大了,还长高了。” 样貌状似少女的女人,站在人高马大的皇帝面前,嘴里说着长辈的话,有着说不出的违和。 赵聿躬身:“太皇太后近来身子可好。” 容明月笑了笑:“劳皇帝挂念,哀家身子一向康健。” 他们二人又客套的寒暄了几句。 容明月看时机差不多,便道:“皇后哀家已经带到,之后的事就交给皇帝了。” 孟佼佼疑惑她的说辞,没等她想出她话中的含义,容明月就赶他们两走了出去。 立在鸿宁殿廊檐下,孟佼佼哑然失笑。 她睨了眼身边的赵聿,撇嘴没好气道:“我不是真想回来的,只是太皇太后亲自来接,我怕惹她不快,就……” 半推半就的回宫了…… 孟佼佼不觉皱了皱眉。 她这样回宫,好像有点犯贱唉。 赵聿哑声道:“我知道。” 孟佼佼叹了声,道:“等办完太皇太后吩咐的事,我就回府,一刻也不耽误。” 赵聿道:“你就这么不愿见我?” 狗男人突然这么一句,把孟佼佼问傻了。 孟佼佼反问:“陛下到现在还不清楚吗?” 赵聿坦诚的说道:“我不明白……” 孟佼佼:“??????” 真是难为赵聿了,他的情商实在堪忧。 转念她又想到小说中他和江舒窈情意绵绵的桥段,看向狗男人的眼神不觉夹杂了哀怨。 第97章 赵衡的诡计 赵聿瞧见她哀怨的眼神, 敏锐的觉察出些来什么,当即道:“难道你在怪我封妃的事?” 他想着,能让她恼羞成怒, 强硬的逼他写下和离书的缘由也就这件事了。 孟佼佼险些他的话气笑破功。 她摇摇头道:“不是因为这事。” 赵聿问:“那是什么?” 他思忖若是为着封妃的事,这事儿倒也好办, 左右他也不是自愿纳的侍妾, 封妃也是做给朝臣们看的, 如果她真为此嫉妒排斥,他就将他们。 孟佼佼敛眉, 她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一切。 同他说她做了个梦, 梦见他诛她家九族?还是跟他说,她其实活了三世,还一不小心看见了他们的未来???亦或是和他说, 她其实早死了??? 不管用哪个说法,都太玄乎了, 赵聿必然不会信。 孟佼佼想来想去,低声问道:“你会杀我么?”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心魔,她很怕再次死在眼前男人的手里。 赵聿剑眉微蹙他道:“你以为我还会杀你?” 孟佼佼轻声道:“我可不是无中生有, 吴王殿下也和我说了, 陛下想杀我, 且不是一日两日了,你敢说当日我在平阳王府中的毒和你无关?” 赵聿眸色沉了下来:“赵衡他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知道吗?我若真的要杀你, 大婚之日我就会动手, 绝不会留你到现在,还封你为皇后。” 他要是有杀她的念头,有的是法子夺她的性命。 孟佼佼细细思量, 还是觉得赵聿说话的可信度高点。 他们二人同榻而眠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每次他除了吓唬她,就没别的举动了。 意识到赵衡的诡计,孟佼佼恍然清醒。 那日平阳王府在小郡主的满月宴上她中毒,她差点信了赵衡的鬼话,误以为下毒害她的人是赵聿。 孟佼佼瞥了他一眼,喏喏回道:“我姑且信你。” 她的耐性仅限于此,再者说她回宫还有其他事要办,她可得抓住这个大好机会。 赵聿往前移动了一步,走到她身边,扣住她的手腕拉她入怀,用浑厚的声线在她耳畔低声道:“我说过,你是我的妻。” 孟佼佼双颊绯红,耳根更是红的发烫,她推了男人的胸膛一把:“先不提这个,只是我告诉你,我回宫可不是因为你,是为了太皇太后。” 赵聿淡声道:“你与太皇太后才见一面,你怎么就听她的话回宫了?” 当今太皇太后,连他幼时都未曾见过几面,但看她们两之间相处的算是融洽,倒让他略觉困惑。 孟佼佼理直气壮道:“我与太皇太后两人的秘密,怎好随便告诉你。” 赵聿轻笑:“皇后说的极是。” 孟佼佼并未纠正他的话,她也懒得费口舌同他争辩,反正事成以后,她便全身而退。 “我乏了,想去小憩睡一会儿。”她想事情想的太多,脑袋有些疲乏困倦,需要好好睡上一觉养养精神,旋即她又想到手里的和离书,懒洋洋的又添了句:“我还能住长乐宫么?” 赵聿闻言,稍一顿:“那本就是你的。” 孟佼佼浅浅应了声,心满意足的迈着步子朝长乐宫走去。 * 却说那刘贵太妃,在鸿宁殿遭容明月一顿折辱后,灰溜溜的回了永康宫。 她于寝殿又砸又摔,镜台旁的妆奁被她砸的稀碎,连珍稀的宝物也不能幸免。 刘贵太妃折腾的满殿狼藉,砸的累了便瘫坐在软榻上,捂着胸口轻轻喘气。 姚嬷嬷眼尖的斟了杯茶双手呈给她,“贵太妃消消气吧,太皇太后谁也招惹不起。” 刘贵太妃没接那杯茶,她恶狠狠的怒骂道:“你叫哀家如何消气?容明月她欺人太甚,她既去了白雀寺就该出家当尼姑,而不是回宫来□□哀家!” 姚嬷嬷心平气和的劝道:“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您难道忘了从前在太皇太后身上吃的亏吗?” 刘贵太妃暗暗思索,忙道:“姚嬷嬷,依你看太皇太后这次回宫,是冲着谁来的?会不会是冲着哀家来的?” 姚嬷嬷将微凉的茶搁在一旁:“奴婢倒觉着,太皇太后或许是冲着皇后娘娘来的。” 刘贵太妃听了,喃喃道:“皇后?” 姚嬷嬷重新沏茶,慢悠悠道:“孟国公府同太皇太后有什么瓜葛,贵太妃不会不记得了吧?” 刘贵太妃惊愕道:“怪不得她此时回宫,原是为了这事。” 她的心登时舒畅不少。 姚嬷嬷复又把新茶端给她:“贵太妃放心便是,咱们只要坐山观虎斗,等着收渔翁之利。” 刘贵太妃接过茶碗,抚着杯沿转了一圈,冷笑道:“哀家的衡儿,终归是天命所归的皇帝。” 姚嬷嬷附和道:“贵太妃如今得沉住气,切不能因太皇太后置气,坏了身子不说,吴王殿下可还指着您当皇太后呢。” 刘贵妃轻抿了一口茶碗里的茶,道:“放心好了,哀家会比他们活的久,活的长。” 她还要看着他们跪在她面前磕头,乞求她饶恕他们的贱命。 那厢鸿宁殿,在晚膳过后,也迎了一位贵客。 容明月对张太后的到来有些意外,她热络的引她进殿,招呼宫人盛情款待她。 张太后从不讲虚的,一坐下茶也没喝就直言道:“太皇太后此番回宫,是常住还是待几日就走?” 容明月微微一怔:“太后今日是来赶哀家走的?” 张太后垂眸温声道:“臣妾不敢。” 容明月嗤道:“你的确不敢,你若敢忤逆哀家,你应当清楚后果,当年如果没有哀家出手相助,你的儿子也不会活到现在,更不会坐拥江山。” 张太后对她的话言犹在耳,忆起当年的事,时至今日她依旧毛骨悚然。 她嗫嚅道:“臣妾……” 容明月插了一句,先道:“哀家不喜欢你支支吾吾的,有事说事,把心里的疑虑都说出来。” 张太后听她这么说,彻底放下吊起来的心,她道:“臣妾晓得太皇太后厌倦宫里的生活,此次回来若非迫于无奈,您定不会冒然回宫。” “所以臣妾想问,太皇太后可是为了孟国公府。” 容明月冷着脸道:“太后想多了,哀家并不是为孟国公府。” 张太后犹豫的问道:“那到底缘何?” 容明月见瞒不过她,只好道:“吴王有谋反之心,太后应该比哀家清楚。” 她身在白雀寺,却也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宫中发生的所有事,都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哪个胆子大的若是敢在她眼皮子底下生事,她绝对不会饶恕。 张太后眉头紧锁:“吴王就藩也有些时日了,他应当不会再回宫。” 成年皇子一旦封王,如没有特殊召见,轻易回不了宫。 望遍京城,也唯有平阳王打破这个例外,可平阳王能留在京城,全是因为他无权无势的母亲,再加上永和帝对这个同父异母的胞弟怜惜,故而京城才有平阳王府的宅邸。 容明月讥笑道:“他们母子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你就不怕有一天,你们母子的安危攥在他们手里?” 张皇后笃定道:“还有张相,他不会坐视不管。” 容明月垂下眼帘,轻飘飘的说道:“先帝在时,张相可有什么大作为?” 言至此处,张太后明白了容明月话中的含射。 她颔首,淡淡道:“太皇太后的教诲,臣妾铭记于心。” “哀家很喜欢皇后,还望日后太后能多多护着她,别让她受了委屈。”临别时,容明月忽然提及孟佼佼。 张太后正疑惑她的说辞,却见她捧了锦匣与她。 “太皇太后,这是……” 容明月面色冷淡,不冷不热的说道:“哀家送给皇后的薄礼,你替哀家送去,若是你送,她会很欢喜的。” 张太后婉拒道:“臣妾先前做了错事,皇后恐怕还记恨着臣妾,这礼……” 容明月看她一眼,道:“无妨,礼送到就好,还有一事你也替哀家办了,你把锦匣交于皇后的时候千万记得嘱咐皇后,让她与皇帝一同打开这锦匣。” 张太后收起那锦匣,不做多问。 入夜后鸿宁殿一片戚清,幽深的彷如无人踏足的禁地。 容明月素来讨厌殿内乌泱泱的凑一堆人。 张太后也很识趣,只留了两三个粗使的嬷嬷,她们久居深宫,伺候过不少主子,照顾起她来得心应手,亦不会惹她不快。 两个嬷嬷收拾完寝殿,撂下纱帐便福身要退下。 “你们留一个守夜,陪哀家说说话。” 两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年长的那位留下守夜。 沈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但她见过容明月的次数也不太多,也不懂她的喜好也习惯。 她心道少说多作,定会相安无事。 熟料容明月率先出声:“沈嬷嬷,陛下还有皇后成婚多久了?” 沈嬷嬷道:“算算日子,也快两年了。” 容明月随口道:“皇后上回小产就没有再传喜讯?” 沈嬷嬷一愣,随后道:“奴婢听说,皇后娘娘中毒之后身子一直不好,所以子嗣一事艰难。” 容明月又问:“后妃的肚子也没有动静?” 沈嬷嬷硬着头皮回道:“陛下不大出入后宫……” 隐在帷幔后的娇躯一凛,少顷榻上的美人勾唇笑道:“那是该催催了。” 第98章 千万不要自己打开 容明月嘴上说着带孟佼佼回宫是为了解决她的心腹大患, 但孟佼佼等了足足一月,也不见容明月召见她商议大事。 有几回她耐不住性子去找容明月,可还没进鸿宁殿, 门外把守的侍卫便冷冰冰的扫她回宫。 “太皇太后正在清修不便打扰,请皇后娘娘改日再来。”侍卫面无表情的回禀。 侍卫口中的话是孟佼佼这个月以来听到的第二十遍, 一字不改不说, 连前后语调也一模一样。 孟佼佼捏着裙幅, 屏息凝神舒了口气,按住心头的浮躁, 她温声道:““太皇太后她可有说何时能见?” 侍卫眼皮抬也不抬, 沉声道:“卑职不知。” 孟佼佼面色微僵。 这几日每天都上演这么一出,她都腻味了。 孟佼佼吃了闭门羹也只能打道回府。 闷闷不乐的行在曲折迂回的长廊中,沿途经过花丛, 孟佼佼心生不忿,伸手胡乱拨弄上头枯黄的枝叶。 那本就稀疏的枝叶, 硬是被她撸的光秃秃,一根毛也不剩。 孟佼佼捏着枯黄的叶子,眉头紧皱:“你说这太皇太后, 是不是耍我玩呢。” 锦绣默默不语, 只心疼那些破碎的枝叶。 她心道皇后娘娘心里再不舒坦, 也不至于这般心狠手辣的糟蹋花草。 孟佼佼嘀咕半天没听见锦绣回话,见她神游在外,轻轻拍了她的肩:“锦绣, 你在想什么呢?” 锦绣立马回神:“没什么, 奴婢在看花呢……” “看花?” 秋日里还有什么花好看的,不都是些枯黄的叶子嘛。 孟佼佼顺着她的方位望去,见她们沿途的路上纷纷扬扬撒着枯萎的花朵还有残破的树叶。 她低头看了眼掌心, 瞧见上头还沾着绿叶的碎瓣。 孟佼佼再抬眸看那一地的花朵的骸骨,轻咳了声:“赶紧回宫吧。” 二人走到长乐宫时,但见一名宫女神色匆匆的闯出宫门。 宫女慌不择路,险些冲撞到孟佼佼,幸好她灵敏的避开,两人才没撞到一块摔倒。 锦绣扶稳孟佼佼,当即喝道:“你急着投胎呀?都不瞧路吗?” 宫女瑟缩了下,颤声道:“奴婢知错,可现在不是责罚奴婢的时候。” 锦绣一听她这话,怒不可遏当下便要骂她。 宫女却咬唇道:“太后娘娘在里头。” 锦绣咽下呼之欲出的话,怯怯的看向孟佼佼。 孟佼佼神色自若的踏进殿宇,入内撩起帘子,果真见张太后端坐在软榻上。 她撂下帘子,细声问:“太后娘娘来了多久?” 宫女垂首小声道:“有半个时辰了。” 此时快到晌午该用午膳的时辰,冬初的日头不算太毒却也晃眼,殿外照进来的暖阳光灿,斑驳的映在琉璃翡翠屏风上。 孟佼佼踌躇了一会儿,才缓缓走过去。 她福了福身,螓首微微垂着:“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安。” 张太后敛了敛眉:“皇后还愿称哀家一声母后,可见皇后还是认哀家这个母亲的。” 孟佼佼起身时愣了愣:“母后今个儿怎么得空过来?” 张太后眸色暗了暗:“来送些东西给你。” 她原本是不想亲自过来的,毕竟先前做的那些事,令她委实不敢见,可既受人之托,她也唯有送到的份。 孙嬷嬷捧着承盘上前,掀开覆在承盘上的红布,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小的锦匣。 张太后柔声道:“锦匣里的东西,你千万不要自己打开,等陛下来了,你与他一道打开。” 孟佼佼若有所思的端详着张太后拿来的锦匣,她看了两眼莫名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张太后见礼送到,没有继续耽搁,命孙嬷嬷摆好便走了,多的只字片语也没留。 等张太后走了之后锦绣收起那锦匣,摆在看不见的暗格中,“放这儿就稳妥了,没有外人能瞧见,也没有人轻易能偷了去。” 孟佼佼无心想这些,满脑子存着的尽是关于锦匣内的东西。 神神秘秘的,还不让人打开,这不是勾她的好奇心么?? 至晚,孟佼佼唤来后宫仅有的三妃相聚长乐宫。 她们几个久未见孟佼佼,一进殿便规矩的行礼。 孟佼佼忍不住道:“你们几个好端端行什么礼?” 傅绮欢头微微抬了些:“皇后娘娘,这可是宫里的规矩,臣妾们不敢不从。” 孟佼佼一并扶起她们三人:“进了我这长乐宫,就不用拘谨,今夜叫你们来,是想与你们一道吃宵夜。” 阮巧面露难色,哀然说道:“臣妾恐怕没有这个口福消受了,” 孟佼佼问道:“良妃吃不得吗?” 阮巧沮丧道:“前些时候身子不适,差太医来瞧,说臣妾脾胃失和,往后的日子要忌口,不能贪食。” 孟佼佼怜惜道:“我让小厨房做碗清粥给良妃吧。” 阮巧张了张唇有点不以置信:“皇后娘娘,您大可不必如此的,臣妾吃不得只会扫皇后娘娘的兴。” 孟佼佼淡淡笑道:“不打紧的。” 她拥着她们围到到摆满佳肴的檀木桌旁,扬扬得意道:“喜欢吃什么就随意吃。” 孟佼佼闲来无事嘴馋的很,便照着上辈子对现代的记忆写了菜谱,吩咐小厨房的厨子做了许多相似的小食,香辣凤爪,酥炸鸡块,还有极少见的薯条也让厨子做了出来。 这些小吃,在沉闷的古代可都是罕见的食物。 孟佼佼看她们一脸惊讶的表情,催促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吃,凉了可就好不好吃了。” 傅绮欢盯着桌上的薯条,有点疑惑:“娘娘,这是什么?” 孟佼佼一本正经的解释道:“这学名叫薯条,就是用土豆做出来的,她旁边那盘菜叫凤爪。” 傅绮欢听的如坐云雾,半晌后她尝了一口凤爪,敬佩道:“娘娘您是怎么想到的做这些的!” 她从未吃过这样有意思的宵夜,凤爪麻而不辣却勾的人意犹未尽,吃了一个还想吃下一个。 孙妙青也拿筷子挟了个凤爪,吃了以后同样赞不绝口。 阮巧没那福气吃,只能眼馋的看着她们吃。 孟佼佼心疼她不能一饱口舌之欲,便推给她能吃的山药糕,“吃吃看这个吧。” 阮巧施施然拿起筷子挟了个山药糕,糕的山药味不重,还掺了红枣当馅,香香甜甜又软软糯糯。 她堪堪吃了一个,便将太医的嘱咐抛之脑后,接连吃了好几个。 夜渐深,皎月潋潋。 四人一面儿品着香茗吃着宵夜,一面儿闲适的坐在窗牖旁,赏着月色。 忽然有没眼力见的宫女进来,她欠身说道:“皇后娘娘,陛下的銮驾就在在殿外。” 孟佼佼啃鸡爪啃得正在兴头上,听到赵聿到她的长乐宫,嘴里的鸡爪登时不怎么香了。 她不舍的丢弃手中的鸡爪,拿湿帕子净手。 灯火摇曳,男人大步跨进殿内。 其余三人整齐划一的起身,恭恭敬敬的福身。 “陛下。” 她们例行公事的行完离,马上识趣的离开。 孟佼佼视线仍然落在未能入肚的鸡爪上,她低低的道:“陛下来啦。” “这么晚了,还吃这么多?”赵聿进殿便闻到了一股香气,瞥见案上那一堆狼藉,他皱了皱眉。 孟佼佼眉头蹙起:“我不能吃吗?” 赵聿沉声道:“不是不能吃,只是你吃那么多宵夜,太容易积食。” 待会闹得肚子难受,可有的她受的。 “别想咒我,这糕点这么好吃,哪就那么容易积食。”孟佼佼白了他一眼,捏了块山药糕就往嘴里塞。 塞完这块山药糕,她是真的吃不下了。 随后一炷香的时辰过去…… 赵聿看着榻上像元宵滚来滚去的人,哑然失笑,“叫你少吃些,你还不听?” 孟佼佼捂着胀鼓鼓的肚子,恹恹道:“明明是你乌鸦嘴,你要是不说那个话,我怎么会……” 话至一半,她的肚子又翻滚起来,疼得她满头大汗,脸色也变得雪白。 锦绣见状急忙跑出去叫人去请太医。 赵聿撩袍坐到榻沿,用帕子擦了擦她的薄汗:“是我错,我不该说你。” 难得听到他说出中听的话,孟佼佼的肚子慢慢地也没那么疼了。 她有了点力气,坐起身子靠在赵聿的肩上,艰难启唇说道:“我有点渴。” 赵聿顺手拿起锦绣走前备好了温烫的清水。 孟佼佼伸手欲要接过他递来的清水,“我自己能喝。” 赵聿摁住她的手,“你靠着,我来喂你。” 孟佼佼拗不过他,只好就着他的手喝,喝完一杯,她肚子舒坦不少,闭着眼偎在男人宽实暖和的胸膛,她打了个哈欠便呼呼大睡起来。 赵聿静静望着躺在他怀中酣睡的女子。 她睡颜恬静,不似从前那般抗拒他的怀抱。 赵聿淡淡一笑,轻轻俯下身,亲了亲她的鬓角。 如此这般甚好,若能长久也未尝不可。 又过了一会儿当夜值班的太医姗姗来迟,但他没来得及为皇后诊脉,更是连长乐宫的大门都没进去,就被陛下身边的福公公赶了回去。 太医提着药箱站在门口一脸懵,却也不好多问,独自在风中凌乱了一阵。 第99章 佼佼很听话 孟佼佼一觉舒坦的睡到大天亮, 睁眼醒来映入她眼帘的便是赵聿睡熟的俊颜。 见到熟悉的脸庞,她还没反应过来,只见男人长睫翕动, 惺忪的撑开眼。 孟佼佼眨眨眼,伸手捏了捏他双颊上的肉。 赵聿低低笑道:“醒了?” 孟佼佼吓得花容失色, 捏着他脸颊的玉手不由的用了点力道。 赵聿抬起空下来的手攥住她的皓腕, 顺势坐起身, 孟佼佼才看清两人的姿势。 她昨夜窝在他怀里的睡得,他身上的锦袍换也没换, 还被她睡得皱巴巴。 孟佼佼眯眼看了看, 道:“陛下快回去换身衣服吧……” 要因为她害得赵聿耽误早朝,她可吃罪不起。 赵聿应声,步下床榻, 当着她的面褪下外衫,还有里衣直至脱得只剩亵衣。 孟佼佼见了不由道:“陛下!长乐宫没有你的衣服, 你在这我换什么?难不成穿我的吗?” 他若是穿她的衣衫去上朝,那可引起的不止是轰动,或许百年之后史书上还会写他这个皇帝喜好女装, 到时候名留青史, 他女装的名声流芳百世, 赵聿转过身淡笑道:“朕早吩咐” 孟佼佼猛地一激灵,拽着他的亵衣的宽袖道:“陛下先别更衣,我需要拜托你件事。” 赵聿怔了怔道:“什么事?” 听她的语气, 似乎是极为重要的事。 孟佼佼赤足跳了下去, 兴冲冲的取了锦匣跑回来,“喏,就是这个, 我好奇一天了,左右你也在这,打开来看看吧。” 赵聿轻笑道:“那你打开便是,何必等我来?” 孟佼佼噘着嘴道:“母后说了,需得和你一起打开。” 她向来是个乖宝宝,言听计从的,张太后发了话她也不好违背她的话。 赵聿低声道:“那现下便打开看看吧。” 孟佼佼甜甜的笑道:“那我打开啦!” 她最喜欢的就是揭开宝物的面纱! 张太后送她的礼物,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孟佼佼正襟危坐摆正锦匣,这才轻轻打开锦匣上头的锁扣,拿出里面放的东西。 只是她刚瞧了一眼,便把那‘物什’摔回锦匣里,重重地的阖上盖子,并掩人耳目的护在怀里。 赵聿好奇道:“里头放了什么?” 孟佼佼抗拒的摇首:“没什么东西,陛下可以走了。” 赵聿起先并未放在心上,只道:“若不是什么好物就扔了吧。” 孟佼佼讪笑道:“的确不是什么好物,陛下快去洗漱更衣罢,省得误了早朝。” 赵聿见她神色慌张,似有隐瞒,心下生疑,便问:“当真没什么?” 孟佼佼笃定的点了点头:“没有,真的没有!” 赵聿听她的话,半信半疑。 他迈步绕到屏风后,换上了一身锦袍。 正当孟佼佼以为他要出去上早朝时,却见他大步朝她走来,趁她分神之际,神不知鬼不觉的顺走了她怀中的锦匣。 孟佼佼怀里空空,慢半拍的回过神,当即垫脚想要从他手中夺回那本神秘的画册,喊道:“别看,快还给我!” 锦匣内的东西若入了他的眼,那她可就有理也说不清了!!! 赵聿虎口紧紧抓着锦匣,手抬得极高没有给她得逞的机会。 孟佼佼身量娇小,根本探不到他手的高度。 她有些挫败的低着头。 赵聿觉得有点奇怪,孟佼佼好像真的不想他看锦匣里的东西,可到底是什么东西,能令她如此慌张。 他盯着锦匣打量了两眼,随后打开锁扣。 当目光落在锦匣隔层摆的东西时,他的脸色瞬间变了。 孟佼佼咬了咬唇怒道:“都说了别看,你还看!” 锦匣中放的是一本春宫图,里头的话比上回她看的‘春宫帐暖十二月’还要销魂。 光是想到扉页的画,她不觉面红耳赤起来。 她没想到,看似墨守成规含蓄委婉的张太后,竟然是这样一个奔放的太后。 明目张胆的送春宫图给她,这意图也太显而易见了。 赵聿垂眸,平静地阖上锦匣,薄唇勾起笑道:“佼佼的意思,我明白。” 孟佼佼狐疑的看向他:“你明白什么?” 赵聿勾着她的腰将她提到怀里,两人面对面贴着身子。 孟佼佼小脸绯红,心知他瞧见了画册上那不堪入目的画,“喂!!你别乱来啊,我们已经和离了,你不能对我动手动脚。” 赵聿邪佞笑道:“我让你别拆开看那封和离书,你还当真听话,没有拆开看?” 他写的和离书不是真心诚意写的,内容牛头不对马嘴,完全是糊弄她的,便是等着她回来找他算账,谁料到她倒听话的很,叫她不要看,她还真不看。 孟佼佼恨恨的咬牙:“不是你说一个字不许看吗!” 她一下便通透的知晓狗男人话里的意思,那封和离书,果然有猫腻! 怪不得他那么爽快的写了! 赵聿笑意渐深,搂着她细腰的手又紧了些:“佼佼很听话。” 孟佼佼瞪他一眼:“若不是迫于你的淫威,我才不会听你的话!” 赵聿正色道:“但你还是照着我的话做了。” 孟佼佼哑口无言,却厚着脸皮怼道:“不要脸!你也不想想你的身份,这世上谁人敢忤逆皇帝陛下!” 赵聿道:“你敢。” 孟佼佼一时语塞。 狗男人那学来的招数,她都无从应对。 赵聿眼底微不可察的闪过一抹深色,他实在不忍看她憋屈,温声道:“往后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全听你的。” 孟佼佼眉头轻皱了下,迟疑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她心道这莫不是狗男人新想出来的计谋吧。 赵聿沉着脸道:“你不信我?” 孟佼佼玉指点了点他的胸膛,“我凭什么信你?你之前做的坏事,哪件我没吃大亏。” 赵聿按捺住心头思绪道:“你说我该怎么做?” 孟佼佼有一瞬失神,稍纵即逝后她道:“陛下如今倒识相的很,若我说要你把身边的花花草草全都除干净了,你舍得那些娇艳欲滴的美人吗?” 赵聿诚恳的说道:“当然舍得。” 孟佼佼冷哼一声:“别是糊弄我的说辞。” 赵聿叹声说道:“后宫那几个,都是你推给我的,我从来没有召见过她们。” 孟佼佼抬起头,怒目剜了眼面前的赵聿:“她们是另一回事,我说的是那位江姑娘。” 赵聿瞥见她诡异的神色略微一顿,尔后闷声笑道:“你说江舒窈?她上月已出嫁,嫁给了临安萧府的庶子。” 孟佼佼一脸疑惑:“我怎么不知道她成婚了?” 且不说原书中没这个剧情,而且男女主角相互吸引的定律哪就那么容易被她打破。 他要敢骗她!他就死定了! 赵聿淡淡道:“你和她交情不深,此事不知也不要紧。” 孟佼佼道:“怎么不打紧,她……” “为何总提她?难道你中意她?”赵聿喉头微动,艰涩的吐道。 孟佼佼哽了哽,怔怔的凝视他,有气无力的小声道:“没有,我怕你看上她……” 赵聿:“……” 孟佼佼心烦意乱的揉搓裙幅。 她方才说的话,连她自己听了都羞愤的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也不知赵聿听了作何感想。 赵聿眼神紧锁着面露羞赧的娇娇人儿,良久他松开了禁锢着她腰肢的手,“能把我勾了去的,只有你。” 言罢他低下头,靠在她肩窝处。 孟佼佼只觉脖颈处刺痛了一下。 不多时赵聿幽幽抬起头,满意的看着她玉白的细颈上他做出的杰作,他用粗粝的指腹抚着那朵‘艳梅’。 孟佼佼耳根滚烫,面上也仿佛被烧着般一片火红,她支吾道:“你……” 赵聿哑声道:“这么点就恼了?日后若是……” 孟佼佼心咯噔跳了一下,她赶紧拍掉他的手,虚张声势道:“你还不去上朝?你想让百官骂你荒淫吗?” 赵聿尤是道:“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①。” 孟佼佼面上红晕未褪,却使劲推开他,骂骂咧咧道:“快走快走!” 赵聿见她催的急,倒也顾及起了时辰:“我晚些再来。” 亲眼目送赵聿走出去后,孟佼佼长舒了口气。 这时殿外有人冲了进来,福身禀道:“皇后娘娘,太皇太后邀您鸿宁殿一叙。” 鸿宁殿一叙? 孟佼佼暗道,容明月好些日子闭门不见,这会子突然叫人请她去鸿宁殿,这中间不会有乍吧。 仔细忖度了番,她还是决定去一趟。 * 鸿宁殿暖阁。 容明月沏茶的动作行云流水,宛若舞动的少女动静皆宜,没有一处多余。 她摆弄完茶具,斟了一杯茶新沏出来的茶,推到孟佼佼跟前:“这是用新鲜露水泡制的铁观音,你尝尝看。” 面前茶碗升起的薄雾迷了孟佼佼的眼,她扑扇着羽睫,散去那淡薄的氤氲,她捧起茶碗:“恕臣妾僭越,太皇太后召臣妾回宫,目的是什么?又为了谁?” “哀家虽不喜茶道,却喜欢沏茶的功夫,在白雀寺那几年常常向寺里的大师请教。”容明月顾左右而言他,压根没有提及此事的意思,“有了这手艺,回宫的日子倒好打发了。” 孟佼佼端起茶碗,唇瓣轻轻碰了碰杯沿:“太皇太后总不能一直瞒着臣妾不提这事吧。” 容明月的身上实在有太多秘密值得探究。 她如果想要扒开她的真面目,那得和她多做缠斗,恰好她正有这闲心。 容明月放下茶罏,莞尔道:“哀家可从未瞒着皇后,只是有些东西还得皇后自己发现。” 第100章 陛下忙于朝政,不好打扰…… 放在小炉上煎煮的茶罏, 弥漫着清甜醇厚的茶香,氤氲四溢,袅袅朦胧地浮动, 轻轻遮掩两人的视线。 孟佼佼看不清容明月的面容,垂眸嗅着幽幽沁脾的茶香, 淡声道:“太皇太后回宫的目的, 怕不是为了陛下吧?” 当她的话音落下, 容明月握着金茶碗的手微微一斜,盏中的温茶倾倒了出来, 沾湿了她的胸前的明黄色的缂丝袍子。 容明月冷不丁笑了声:“皇后说的什么话?哀家是皇帝的长辈, 岂会有那种心思?” 孟佼佼搁下手中的茶碗:“若臣妾没记错的话,太皇太后曾经……” 后面的话被她藏在肚子里,没有直接宣之于口。 容明月沉声道:“皇后聪慧, 哀家倒是瞒不过你。” 孟佼佼心中惊讶万分,面上半点不显。 她不过随口一说, 却没想到竟真的能从她的嘴里套出话来。 容明月轻嗤道:“如果不是被逼进宫,哀家才不愿待在这深宫里作践自己。” 孟佼佼听着她咬牙切齿充满怨怒的声音,隐隐体会到了她的痛楚。 容明月见她静静听着她的话, 便娓娓道来她从入宫伊始发生的事。 她入宫那年才十三岁, 比当时后宫里最小的方贵人还要小上二十岁。 而那几年的永明帝沉浸在明献皇后崩逝以及丧子的哀伤中, 极少召幸妃嫔也没再选秀,但她却能破例进宫,还被封为四妃之首。 这令人羡艳的福气全因她父亲容丞相, 其实连她本人也不清楚, 他父亲到底给永明帝下了什么迷药,唬的他甘愿被世人唾骂也要纳一个比他的长子还小三十岁的豆蔻少女进宫当妃子。 后来她才得知,他父亲以凤女之名蛊惑永明帝, 说她进宫能保,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与明献皇后有七分相像。 进宫后的日子对她而言是磋磨,要知道后宫最不缺的就是女人,莺莺燕燕的女人多了嫉妒心也就多了,哪怕她家世显赫,也会遭人欺辱。 容明月自小见惯了女人之间的针锋相对,她不擅长的就是忍让,以至于她常用刻薄的手段反过来惩戒她们,渐渐的后宫没人再敢招惹她。 这之后她仿佛开了挂一般,平步青云,一跃成为当朝太皇太后。 孟佼佼一脸错愕的听容明月阐述。 她小小年纪进宫受到那般欺凌,如今却凤凰涅槃一朝成了历朝历代最年轻的太皇太后,要不是她无意于帝位,她的事迹恐怕写在史书上后人瞧了也得由衷的赞叹。 那可是堪比,武则皇帝的威望。 容明月面色清冷,叹了口气道:“宫里女人多事情也多,所以我总喜欢待在白雀寺,那清净也没有世俗烦扰。” 她就在那安安静静的了却余生,倒也逍遥自在。 孟佼佼忍不住道:“臣妾也是这么想的!” 一辈子粗茶淡饭,闲云野鹤,这样的日子岂不美哉。 容明月顿了顿,旋即道:“哀家无牵无挂,可皇后你身边还有皇帝。” 孟佼佼皱眉,冷声道:“臣妾离宫就是了,大不了出家不干了。” 宫里锦衣玉食虽好,可着实累得慌,她要是直接升级为容明月这个阶级,她也不会这般烦恼。 容明月温声笑道:“皇后倒是舍得离开皇帝?” 孟佼佼道:“陛下他……” 她本想当着容明月的面,说几句赵聿的坏话,可想想看她回宫后男人的表现似乎勉强满意。 “陛下他要是看见臣妾年老色衰的样子,肯定就抛弃臣妾了,臣妾想着及时止损早些请退。”孟佼佼如是说。 容明月低声道:“皇后想的倒与哀家不谋而合,不过即便皇后你舍得离开,皇帝可不怎么想,但皇后非要离开,也未尝不可……” 孟佼佼急切的问道:“臣妾应当怎么做?” 容明月巧笑倩兮:“恨他,就为他生个儿子折磨他。” 孟佼佼身子一凛:“生……生儿子???” 她觉得这话有点耳熟。 容明月眉眼的笑意不减,悠然的呷茶,“一个太孤单,还是多生几个好,人丁兴旺才好。” 孟佼佼面色僵硬,扯了扯嘴角:“陛下忙于朝政,不好打扰,而且臣妾难当大任,何况这宫里那么多姊妹,陛下随时都能临幸……” 谁爱生谁生,反正她不生! 容明月凤眸睨了她一眼,瞧出她的言不由衷:“政务哪有皇嗣重要,哀家这就去跟皇帝说,让他多到皇后宫里,这长子嫡孙还是得皇后生。” 孟佼佼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她忽然联想到早上的那本春宫图,这下全明白了,容明月或许与赵聿是一伙的! 诓她回宫,就是要骗她生孩子?? 孟佼佼面露愠色,当即诋毁道:“臣妾不敢欺瞒太皇太后,其实是陛下他不行!” 容明月道:“这事儿简单,太医院的医正会把陛下看好的,皇后放心。” 孟佼佼哽道:“要是医正也瞧不好呢?” 容明月清浅一笑:“皇后就这么不相信太医院的医正?就是回天乏术,人家医正也能把人就回来,又何况皇帝的顽疾不过区区小事。” 孟佼佼心虚的笑了笑,捧起茶碗大口的饮着碗里的茶。 * 鸿宁殿的谈话一字不落的传到了赵聿的耳边。 彼时赵聿正襟坐在龙椅上,朝堂内站着的文武百官也刚刚散去。 小福子脚步缓慢的走到他身旁,低声禀了鸿宁殿发生的事。 迟走的宋九昭没有错过这出好戏,他耳尖的听见了小福子说的话,当即笑道:“陛下到如今还不能行周公之礼吗?” 赵聿冷冷的瞥向他:“这事朕毋须告诉你。” 宋九昭老成持重的道:“皇后娘娘这是在怨陛下呢,陛下今晚可得好好表现一番,别让皇后娘娘寒心。” 赵聿拧着眉斥道:“多嘴。” 宋九昭没有噤声,反而得寸进尺道:“臣府里还有几本春宫画,不如一并给了陛下您。” 赵聿沉着脸,哑声道:“岭南知府的千金人生的不错,朕看与宋卿很是登对,朕今日便做主,给你们二人赐婚。” 宋九昭神色骤变,他惶恐的摆手道:“陛下饶命,您要打要罚都可以,千万别赐婚。” 岭南知府的千金她可是比母夜叉还要凶悍的女人,他要真娶了那位千金,他后半辈子就等着进棺材吧。 赵聿从龙椅上站起身,“今日之事,你就当从未听到。” 宋九昭心有余悸,捂着胸口忙道:“臣明白。” 他再也不敢随便揶揄圣上了,这代价太大了。 赵聿甩袖转身,道:“摆驾长乐宫。” 没多久,赵聿便匆匆赶到长乐宫。 孟佼佼对赵聿的突然到来,百思不得其解。 她迎他进了宫室,还没问来意。 赵聿就将人扑倒在床上,居高临下的俯视她:“听太皇太后说,皇后以为朕不行?” 男人灼热的鼻息扑面而来,孟佼佼猛地清醒,她含糊其辞道:“这是用来搪塞太皇太后的话,我没有真的……” 赵聿伸出温凉的手,轻抚她凝白如脂的娇容,“我当真了。” 孟佼佼眉头轻蹙:“当真了又如何,你到底行不行我又不知道。” 赵聿低笑道:“今晚朕就让皇后看看,朕到底行不行………” 孟佼佼面上晕染了一抹红霞,她噎声道:“陛下肯定行,但是我不行。” 她从始至终都没敢直视赵聿,怯懦的偏首她选择逃避男人的视线。 “佼佼不试试怎么能知道?”赵聿低首寻到她唇上的香软,轻衔厮磨。 孟佼佼唇瓣仿佛羽毛骚弄,她挥手想要甩开那酥麻感,却反让男人有了可趁之机。 赵聿眸光深邃,扯开她松垮的外衫,露出她单薄的内衬。 孟佼佼羞恼的推他:“白日里,你想做什么龌龊的事!” 赵聿闻言薄唇紧抿,指尖勾着她一缕青丝,迫她与之对视:“朕膝下还没有子嗣……” 孟佼佼脑袋晕晕乎乎的,清眸迷离的凝视着眼前人,“没有子嗣,那与我何干?” 赵聿垂首啮咬她的绛唇,“所以朕要找皇后偿还。” 孟佼佼已是听不清他的话,含混的应道;“好……” 冬日里的寝殿,一室温香旖旎,缓缓垂落的纱幔影影绰绰的掩着殿内的景。 拂晓,云日初开。 灿阳顺着窗牖照进殿里,映在平躺着的佳人脸上,榻上的人身子微微蠕动。 只见她半遮眼翻了个身,继续躺着睡。 倏地她睁开眼,大喝一声:“混蛋!” 赵聿听到喊声恍然清醒,嘶哑着道:“怎么了?” 孟佼佼不忿的推搡身旁的赵聿,奈何她现下没什么力气压根没推动男人。 她涨红了脸,怒道:“你卑鄙无耻!居然串通太皇太后给我下药!” 赵聿失笑:“你怎笃定是我?” 苍天可鉴,他可做不出这种下作的手段。 孟佼佼指着他,气急败坏道:“如果不是你,那为昨夜为何……” 她明明有反抗的机会,但身子软的一点力气也没有,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一定是容明月给她喝的茶掺了药! 但容明月平白无故的不会背地里使阴招,所以只有他! 赵聿道:“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现在论这些有些迟了吧。” “迟什么迟!以后你别想踏进我长乐宫半步。”孟佼佼狠狠朝他踹了一脚。 赵聿敏捷的抓住她作恶的脚,欺身而上:“看来皇后还有些力气,不如……” 迎上男人虎视眈眈的目光,孟佼佼只感觉她像只柔弱的白兔,被残暴的猛兽给盯上了。 第101章 赵衡不请自来 自从那日过后, 赵聿便时常进出长乐宫,但却再没有机会碰过孟佼佼。 一晃寒冷严冬如白驹过隙走过,又到了生机蓬勃的春日里。 这几月长乐宫伺候的宫女太监们, 别提有多么的苦不堪言。 他们成天循规蹈矩的伺候两位主子,看似是稀松平常的事, 可与他们而言这些天仿佛人间炼狱。 只因他们服饰两位主子太能折腾人了! 近来陛下也不知抽了哪门子的风, 每日来长乐宫, 一味顺着皇后娘娘的话也就罢了。 偏偏皇后娘娘的想法像天气一般阴晴不定,她说东, 陛下依着她也说东, 可没过一会儿,皇后娘娘又转了口风说往西,忙活的却是他们。 这日复一日的, 谁顶得住。 奈何两位主子身份尊贵,都是惹不起的, 他们也只能吃了这哑巴亏断不敢造次半分。 是日晨光熹微,锦绣掀开帷幔,端上新洗出来的葡萄, 剥了皮的葡萄晶莹剔透, 摆在承盘里呈在桌案。 锦绣垂眸摆放承盘时, 瞥见斜躺在美人榻上的美人,低声问道:“娘娘还在跟陛下置气?” 孟佼佼抬起软弱无骨的玉手,懒散的捻了块葡萄塞进嘴里:“谁跟他置气?他配让我跟他置气吗?” 锦绣思忖自家娘娘约莫是为着那档子事懊恼, 便温声道:“事情都过去三个月了, 娘娘怎么还记在心上?” 孟佼佼囫囵咽下葡萄,藕臂搭着软枕,沉声道:“不记在心上, 难道记在脸上?” 锦绣小声嘀咕道:“也不知娘娘您气什么……” 孟佼佼伸出的手一顿,她淡漠的道:“锦绣,你说大声些,我听不清。” “奴婢没说什么。”锦绣忙不迭摆手,遂转了话锋:“对了娘娘,明日是太后娘娘的寿辰,您可准备好了?” 孟佼佼漫不经心的颔首说道:“早吩咐过尚宫局的钟尚宫,太后的寿辰由她们操劳便是。” 锦绣惊道:“娘娘,您也太不上心了,这可是您封后之后头一回给太后娘娘庆贺生辰,怎能儿戏?” 孟佼佼凝望锦绣,皱着眉道:“儿戏什么?往年不都是命尚宫局置办吗?我照着规矩来有何不可?” 难道凡事都要她亲力亲为,才能彰显皇后的贤德吗。 锦绣无语凝噎,她只好讷讷的收起承盘离开。 孟佼佼郁闷的平躺在软榻上,她怒火中烧顿时没了食欲。 她原也没打算闹脾气,但锦绣这丫头委实不会说话,说的话尽是些她不爱听的。 孟佼佼想着想着春困袭来,她不禁合眼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少女俏丽的脸在她眼前逐渐放大。 孟佼佼揉了揉惺忪雾蒙蒙的眼,旋即道:“阿元,你来了多久了?” 赵元歪着脑袋,盯着她:“我待在这有一个时辰了,皇后嫂嫂,你生病了吗,为何睡了那么久?” 孟佼佼掩唇秀气的打了个哈欠:“许是春困吧。” 春日里头最容易困乏,再加上殿内摆的铜炉里也燃着助眠的熏香,她如此贪睡也不足为奇。 赵元瞧了瞧她的脸色,又看向她平坦的肚子:“皇后嫂嫂是不是怀了小皇子?” 孟佼佼听后瞬间清醒:“阿元,你可别胡说。” 赵元沉吟道:“以前我常听母妃说,她怀我的时候嗜睡,还老爱吃辣的,皇后嫂嫂也这样吗?” 孟佼佼脸上晕了层暗色。 某人的命中率应该不会这样高吧…… 稍稍平复了下心境,孟佼佼捏着眉心,淡淡道:“我只是春困罢了。” 赵元小脸拧成一团,落寞道:“啊,我还以为皇后嫂嫂肚子里有了小皇子呢。” 孟佼佼蹙眉瞥她,轻声问道:“阿元你今日怎么过来找我了?” 赵元方才还沉浸在失落中,听她的话陡然一颤,道:“我给忘了!皇后嫂嫂,我找你想要问你,你认识宣武侯世子吗?” 孟佼佼狐疑的问道:“宣武侯世子?他怎么了?” 赵元嗫嚅道:“我今早在崇文馆见到宣武侯世子,还偷听到他和九哥说话,他们还提到皇后嫂嫂你……” 孟佼佼脸一下僵住了:“世子提到我?” 赵元怯怯的点头:“是呀,我亲耳听见的,不过没听太清。” 她想着皇后嫂嫂甚少离宫,哪会认识宣武侯世子,可听他们两人的对话,似乎他们是相识的。 孟佼佼敷衍道:“之前宫宴上见过几面,但不太熟稔。” 赵元张张嘴:“原来如此。” 孟佼佼随口应了声,脑海里想的却是其他。 她隐约也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改日还是找个太医瞧瞧稳妥些吧。 * 转眼到了张太后生辰这日。 张太后没有大肆铺张,只说是家宴,但所有住在京城的皇亲贵胄都受邀进了寿宴。 连甚少出入宫闱的平阳王一家,也难得的进了宫。 这次生辰宴请的人极多,筵席将永康宫的正殿排的满满的,一眼望去尽是攒动的人头。 不久宴开,云鬓华服的舞姬轻歌曼舞,丝竹之声余音绕梁。 自宴开后众人井然有序的向张太后献礼,向来温婉的张太后收礼收的笑得合不拢嘴。 为恭贺张太后的生辰,孟佼佼特意备了厚礼,等到她上前献礼时,才拿出厚重的锦匣,殿外却突然跑进来一名带刀侍卫。 侍卫脸色煞白,脚步匆匆。 他越过舞姬乐师,跪在地上对着正殿坐着的赵聿道:“陛下,吴王殿下就在宫门口,陛下可要传召?” 赵聿微微一怔,眉目紧锁道:“传他进来。” 半晌,赵衡大步流星的踏进大殿。 赵衡的不请自来震惊四座,尤其是平阳王他的脸色变得有些诡异。 坐在平阳王身边的楚茵,低声道:“吴王回京城这事你知道吗?” 平阳王摇首,紧紧捏着玉箸:“他回来莫不是要夺取皇位……” 赵衡经过平阳王时,眸光晦暗莫测,他似笑非笑的扫了眼他们,便径自走到大殿正中,毕恭毕敬的躬身。 “臣来迟未能及时恭贺太后寿喜,还请太后恕罪。” 张太后垂眸,冷声道:“吴王既来了,就快点入座吧。” 赵衡轻应了声,立马择了刘贵太妃身边的席位而坐。 刘贵太妃见他坐下,当即训斥道:“衡儿,你做事实在太莽撞了,冒然回宫你想过后果吗?” 赵衡嗤道:“儿臣恭贺太后寿辰,这有何不可,而且赵聿他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我吗?” 他故意挑这日来,就是冲着赵聿。 刘贵太妃睨了眼殿上君临天下的帝王:“他是皇帝,要取你的命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赵衡胸有成竹道:“母妃放心,这次来儿臣做好了全盘打算。” 刘贵太妃心头惶惶,不由道:“你在外就藩没有一兵一卒,哪有胜算?” 赵衡道:“太皇太后是我们这一头的,儿臣能回宫也对亏了太皇太后相助。” 刘贵太妃扭头看向一侧独坐的容明月,不以置信道:“太皇太后她……” 容明月那个女人,竟然会帮她们母子,怕不是中了邪。 赵聿轻蔑一笑:“有太皇太后庇护,我们母子还怕不能翻身吗?” 刘贵太妃内心并未有太大起伏,她以指点唇,示意道:“噤声,不要多嘴。” 宴过半时,殿内飘着珍馐的香味,和着浓郁的酒味。 众人吃的酣畅。 孟佼佼没什么胃口也抵不住诱惑,多吃了几口佳肴。 酒过三巡,殿内满是嘈杂之声,令人无意于宴席。 此时容明月豁然起身,背对着坐在龙椅的赵聿,睥睨殿中所有人:“今日有件事哀家要当着诸位的面说。” 平阳王见状手里的玉箸也握不稳了,吧嗒一声掉在桌案。 楚茵不明所以,柔声道:“王爷??” 平阳王:“无妨。” 罢了,这事儿他终归插不了手。 大殿中满座宾客无一不把目光投向容明月。 容明月一步一步缓缓地走下台阶。 殿内的丝竹声还在继续。 容明月迎着所有人的惊愕的眼神,慢慢走到赵衡母子跟前。 赵衡以为胜券在握,脸上有着说出的骄傲自满。 容明月冷若霜寒的说道:“吴王私出藩地,又闯禁宫有违宫规,吴王你可认罪?” 赵衡神色惊变,身子一凛,仓惶垂首:“臣知罪。” 他万没料到容明月会向他发难,明明飞鸽传信与他叫他进宫的人是她,可缘何她又开始责难他。 理不清头绪的赵衡还是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容明月敛眉,把玩着腰间系的禁步:“既然知罪,吴王吃了筵席便赶紧回藩地,非召永世不得入宫,哪怕刘贵太妃薨逝也不许回来。” 大殿的歌舞升平应声打断。 赵衡攥着拳,咬牙怒道:“你这个疯妇。” 他早该知道的,眼前这个女人阴险狡诈,被她盯上的人,不止是她手握着的棋子,更是她拿来亵玩的破物。 容明月半点不恼,反倒用他们二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问他:“吴王莫不是没听过这么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刘贵太妃大愕,骤然起身她挡在赵衡身前,苦苦哀求:“太皇太后,吴王他少不更事,您……” 容明月嫣然笑道:“少不更事?那贵太妃可得好好管教管教吴王了,不如这样,贵太妃随吴王一同去藩地吧,相互有个照应,也省得贵太妃思子情切,终日以泪洗面。” 见她俨然一副快意的模样,刘贵太妃登时颓然跌坐在椅上。 赵聿凝眉看着殿下发生的一切。 犹疑中他更多的是震惊。 容明月她到底在做什么。 同赵聿一样想不明白容明月此举的还有孟佼佼。 孟佼佼瞥了眼身边的赵聿,道:“太皇太后她在干什么?” 赵聿语塞。 这叫他如何说…… 未多时,容明月又道:“其他人都给哀家出去!” 一声令下昭告宫宴结束,殿内众人四散离开,没有一个人有胆子留下。 孟佼佼怔了片刻,依旧看不懂容明月的操作。 容明月泰然自若的在殿下晃荡,绕了赵衡母子两圈,她道:“你们母子欠的债该还了。” 赵聿暗暗蹙眉,心道容明月许是要动手。 没多久,从殿外走进来几个身强力壮的侍卫,他们围在两人身边。 刘贵太妃望着这阵仗,害怕道:“太皇太后,我们母子没有招惹您,您为何要……” 容明月讥笑道:“没招惹哀家?看来贵太妃是想清一清我们之间的旧账了?” 第102章 自作孽不可活 刘贵太妃的脸色登时煞白, 她跪在地上爬到容明月跟前,扯着她的裙摆声嘶力竭道:“太皇太后求您饶命,所有的罪孽都让臣妾一人承担, 您千万不要伤了吴王。” 容明月冷笑着甩开她那双保养得当的玉手:“吴王也算是哀家的孙子,哀家当然不会跟他动手, 只要他乖乖回藩地, 哀家兴许能保他一命, 但刘氏,你就不同了。” 刘贵太妃抬首颤声道:“太皇太后想怎么处置我?” 容明月却是浅浅一笑:“处置算不上, 只是若不把这件丑事揭露, 吴王以后也难在藩地立足不是?” 她的话无疑勾起了殿内众人的好奇心,到底是什么事能让骄纵多年的刘氏如此失态。 刘贵太妃下意识的望向赵衡。 只见赵衡冷冷的瞥她,似乎被容明月的话说动了, 真的认为她这个做母亲的犯了什么大不敬的事。 刘贵太妃看着养在膝下多年的儿子,瞧她的眼神满是淡漠, 心头的滋味难以言说。 她愤懑的咬住银牙,像是要咬碎一般,嘶吼道:“我便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响彻大殿的喊声余音刚落, 刘贵太妃发了疯的站起身朝楠柱撞去。 这场惊变看的众人皆为刘贵太妃捏一把汗, 幸而容明月早就料到她会有这一手, 命一群暗卫守在殿内。 暗卫一见形势不对,立即现身擒住刘贵太妃,生怕她撞柱寻死不成, 特地塞了帕子堵住她的嘴。 此时的刘贵太妃已无往常的风姿, 若是相识的人瞧见这位贵太妃这般疯魔,想来也是极难跟她从前的比拟。 容明月嗤声道:“刘贵太妃这疯癫的模样,是做给谁看?” 赵衡觉得面上无颜, 退到一旁没敢再看生身之母一眼。 刘贵太妃自然也看见了赵衡的动作,她心头泛起酸楚。 容明月凤眸斜睨,瞥见他们母子疏离的眼神,幽幽道:“吴王可知,刘贵太妃膝下的皇子中,只有你才是真正的先帝之子,你的几个胞弟,都是贵太妃与人私通,暗结珠胎生下的。” 赵衡平静的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太皇太后空口无凭莫要乱说。” 他的母妃受宠数十年,又怎会做出那等腌臜令人唾弃的事。 容明月啧啧叹道:“果然是母子情深,贵太妃当真教了个好儿子。” 被禁锢双手的刘贵太妃用劲挣脱,暗卫没有指示也不好乱动,只能放开她。 她得了自由,立马吐出口中的帕子,指着容明月忿然怒骂:“容明月,你这贱人,休想离间我们母子!” 容明月淡觑她一眼,恍若未闻她的谩骂声,她抚了抚髻上冰冷的步摇,身姿窈曳轻移莲步,“毋须哀家离间,你们母子不是早就貌合心离。” 刘贵太妃听她这番说辞,心头瞬间迸发出一股怒火,“容明月,你无法生养又何苦作践我们母子!” 赵衡当下一惊,忙道:“母妃,你……” 容明月凤眸微眯,扬了扬衣袂,无情的讽道:“贵太妃也知道哀家无法生养?可哀家这无法生养又拜谁所赐?” 刘贵太妃端正身姿,整了整衣襟,面色多了几分傲慢:“坏事多做了,也就有了报应,是老天爷看不惯你容明月!” 容明月倾了身子,眉目轻挑掩去眸中深邃,声声厉色:“哀家倒忘了,哀家能有今天,全凭贵太妃当年‘照拂’,若非贵太妃,哀家还不能做这太皇太后。” 刘贵太妃缄默半晌,遂冷笑道:“太皇太后谬赞,臣妾愧不敢受呢。” 容明月面不改色,道:“愧不敢受?贵太妃还真说得出口,贵太妃别忘了,哀家说过,迟早让你沦落为阶下囚,也让你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刘贵太妃心知肚明早已惹怒了眼前人,却铁了心与她殊死一搏:“依我看,该成为阶下囚的人是你容明月!” “贵太妃好气性,竟敢顶撞哀家。”容明月扬唇讥笑,挥手招了人:“来人,给哀家拖住刘氏,掌嘴五十!” 一语既出,身后的暗卫上前拖住刘贵太妃。 殿内清脆啪啪巴掌声,不绝于耳。 刘贵太妃被狠狠的掌掴了几下,嘴角有血溢出,她忍住唇边的疼,继续猖狂道:“太皇太后您就这些能耐?” 她笑得实在恣肆狂妄,殿内其他人看在眼里都为她捏了把汗。 容明月着人停手,并遣退那几个暗卫。 “你还当自己是身得荣宠的贵妃啊?莫要忘了如今天下易主,你仰仗的君王已经崩逝,你与赵衡的性命,哀家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轻易夺取。” 刘贵太妃瞪大了眼紧盯着面前的人:“容明月,你原来一直存着杀我们母子的心!” 容明月掩不住唇边冷若冰霜的笑意,她伸手推了一把刘贵太妃,“哀家不止存了杀你们的心思,更有这胆子和手段。” 刘贵太妃双颊生疼,却仍然用眸子狠狠的剜她,“我岂会怕你,你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 容明月垂眸厌嫌的望着她,转头朝赵衡道:“吴王,信不信哀家的话由你,只不过哀家说的话句句属实,而且那奸夫哀家也知道他藏身何处,对了,吴王你也认得,就是那个冯侍卫。” 刘贵太妃眼看即将败露,急忙道:“衡儿,你别听她胡说,母妃没有……” 赵衡一怔,先时的隐忍不发在此刻殆尽,他喊道:“够了!母妃,儿臣只问你一句,太皇太后说你与人私通,可是真的??” 刘贵太妃心知瞒不住,便低着头不语。 赵衡苦笑着向后退了几步,他倏然从暗卫手中夺过一柄长剑。 “吴王殿下!快住手!” “来人!护驾!护驾!” 大殿乱作一团,暗卫纷纷拔出兵器,围在赵衡身边紧守,防止他冲动之下刺杀皇帝。 而在赵衡拔剑的那一刻,赵聿当即转身挡在孟佼佼面前,将她护在怀中,遮住她的双眸。 孟佼佼看不到大殿发生的事,只依稀听见刀剑的摩擦声,她轻声细语道:“赵聿,吴王他要杀也是杀你,要护也应该我护你吧。” 赵聿忍俊不禁,碍于场面危急,他也笑不出来,只低声道:“我若让你护着,岂不让天下人嗤笑,你且听我的。” 孟佼佼抿了抿唇。 既然他这么说了,她勉为其难的听他的话罢。 但令众人措手不及的是,赵衡并没有杀人之心。 赵衡颤巍巍的握着剑柄一双猩红的眼,直勾勾的凝视着他的生母:“母妃,儿子不孝。” 他什么耻辱都能受得了,却独独受不了他的母亲与人苟且私通。 他说完举起长剑,便向自己的脖子抹去,一剑下去身上喷涌出来的血,溅了刘贵太妃满身。 赵衡脖颈处不断渗着殷红的鲜血,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整间殿宇。 刘贵太妃跪在地上凄厉的哭喊:“衡儿……” 她哭了一阵,随后像是中了邪,她弯身捡起地上的剑。 刘贵太妃华贵的裙幅沾满了妖冶如曼陀罗花的鲜血,她仿若阎罗地狱嗜血的妖女,提着剑步步走向容明月。 容明月轻启朱唇,不疾不徐道:“刘氏,你的长子已经自刎,你还想要你的两个儿子活命的话,就快点束手就擒。” “容明月!你这个贱人!”刘氏双手持剑,大步走近她,那锋利的剑身堪堪离容明月三寸远。 刘氏终究没能得逞,她手里的长剑被赶来的侍卫一把抢过掷落到地砖。 容明月低眸冷眼看她疯癫,良久她方才微微摆手,示意身后的暗卫退下。 她蹲下身,尽量与毫无力气的刘氏平视,小声道:“哀家还要多谢你,当年若没有你,哀家怎会上了先帝的榻,坐实了这太后之位?” “你,那时你与先帝,真的……”刘贵太妃瞳孔惊恐的一缩,喃喃道:“不可能!先帝怎么可能跟你?” 永和帝后宫不乏姿色出众的女子,哪怕坐拥那么多美人,他也是独宠她一人,他怎会背着她与容明月私下相处,还有了云雨。 难不成是那一夜…… 容明月嘲弄道:“说起先帝,他早觊觎我,他能得逞还得多亏你给哀家下的药,刘氏,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做的孽,报应在你自己身上了。” 五雷轰顶莫过于此。 刘贵太妃满脸呆滞,随即她仰天大笑:“自作孽不可活啊!!” 她荣宠多年,更是人人羡艳的贵妃,可到头来,她算计着算计着,竟算计到自己头上了。 轰隆一声巨响,殿外骤然炸起惊雷,震得所有人一颤。 孟佼佼伏在赵聿的怀中,面如筛糠,她没被吓到,只是小腹突然抽疼,疼得愈发厉害。 她捂着小腹,揪着赵聿的衣襟,强撑着道:“赵聿,我疼……” 孟佼佼痛得汗珠一滴滴滚落,湿了她的锦袍。 赵聿察觉到她的异样,低头见她雪白的面容,顾不得大殿内的局面,横抱起她朝着平阳王道:“皇叔,这就交给你了。” 平阳王应声,目送侍卫护他们出了永康宫,亲眼看到他们安全,他松了口气。 他缓步走向容明月,躬身道:“太皇太后,刘氏就交给我们处置吧。” 容明月挽袖,一脸清冷:“刘氏哀家会处置,不劳你们费心。” 张太后瞧着刘氏疯疯癫癫的惨状于心不忍,闭着眼低声道:“太皇太后,夜已深先关押了刘氏吧,容后再议。” 平阳王附和道:“太皇太后,皇后她许是为此受了惊吓,您今日还是手下留情吧。” 容明月神色不变,淡淡道:“依你们便是。” 张太后活了半辈子,也未曾想到,有朝一日她的寿辰会是以赵衡自刎收场,她想,从今往后这寿辰不办也罢。 第103章 皇后娘娘有孕了 月色暗沉, 长廊中忽而响起急促的步履声。 小福子领着太医院的院正,以及太医院其他几个当值的太医,一路奔走在去往长乐宫的路上。 走了一半, 年迈的沈院正便落到了最后,他扶着腰喘着气道:“福公公, 慢些慢些吧, 我这老胳膊老腿的经不起折腾。” 小福子心里焦急, 忙道:“沈院正,您若不快些走, 出了人命奴才也没办法担待。” 事关皇后娘娘, 他要是不急,这脑袋就甭想要了。 沈院正斑白的两鬓已冒了些许汗,他扬袖擦了擦, 问道:“宋大人不是也能瞧病吗?折腾我这把老骨头作甚。” 小福子长叹了声:“沈院正,您还有闲心问宋大人?他的去处可和你无关, 你现在赶紧随奴才走。” 这厢小福子还在焦急的候着沈院正,那头没等到沈院正的长乐宫却是炸开了锅。 陛下亲自抱着面色苍白的皇后娘娘回长乐宫,这可把长乐宫里的人给惊住了, 尤其陛下那张阴沉的脸, 吓得他们不寒而栗。 赵聿脸色极为难看, 他轻柔的将孟佼佼放在内殿的榻上,伸手扯下玉钩挽着的纱幔,遮住她的身影。 孟佼佼头冒着虚汗, 小腹疼的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 只能眼看赵聿的身影消失在垂曳的纱幔后。 不多时,成群结队的太医一拥而上,闯进长乐宫。 赵聿本想斥责他们来的太迟, 可转念想着孟佼佼正在榻上痛不欲生,便让那几个太医一个个去给她诊脉。 太医怯怯的跪在床沿,谨慎的为皇后娘娘诊着脉,少顷他的脸上挂着灿烂如春的笑容,忙起身朝赵聿道:“恭喜陛下,皇后娘娘已有三个月身孕了。” 赵聿一时回不过神,愣愣的问:“你说什么?” 太医福身禀道:“皇后有喜了。” 帷帐内的孟佼佼顾不得腹中的疼痛,猛然坐起身子,隔着帘子她怒道:“本宫上月还来了天葵,怎么可能有孕三月?” 休想说她怀孕,她是不可能怀上的! 太医怔了一下,随后蹙眉,心道莫不是他把错脉了。 可他行医数十年从未把错过喜脉,这点把握他还是有的,皇后娘娘绝对身怀有孕。 太医思来想去退到一旁,与同僚商议了一会,随后躬身道:“陛下,沈院正在赶来的路上,待会让他瞧瞧更稳妥些。” 赵聿望着纱幔后的人影,应声道:“也好,等沈院正来再给皇后把把脉。” 不知过了多久,沈院正步履蹒跚的走进内殿,没来得及歇口气,小福子拉着他往里走,连向赵聿行礼也省了去。 沈院正仔细的探脉,稍迟些他捻了捻长须,收起悬丝诊脉的金线,笑着恭贺道:“陛下大喜,皇后娘娘的确有了三月身孕。” 连太医院的金字招牌沈院正都如此说,皇后娘娘有孕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不会有错。 孟佼佼神色恍惚,竟不知作何反应。 虽然之前就有所怀疑,但没成想会是真的,还比金子还真。 她就这样要当母亲了??? 锦绣听闻,欣喜的撩开帘子,在她耳畔嚷嚷:“太好了!皇后娘娘,您有小皇子了。” 孟佼佼讪讪一笑:“好……” 赵聿心下欢愉却又担心孟佼佼的身子,当即沉声道:“院正,皇后的身子可无恙?” 方才看她痛的寻死觅活,仿佛腹中的胎儿有异常。 沈院正冷静的回道:“陛下放心,皇后娘娘只是动了胎气并无大碍,臣开几方安胎的药让皇后娘娘服下,便能保她们母子平安。” 赵聿又问:“那皇后痛的厉害,又是为何?” 沈院正笑道:“陛下不必担心,皇后娘娘还有她腹中的小皇子都很康健,只要皇后娘娘安心养胎,再过几月小皇子定能平安降生。” 赵聿目光慢慢柔了下来,紧紧盯着帷幔。 小福子很有眼力见的请了殿内的太医出去,哪怕贴身伺候孟佼佼的锦绣他也一并带走。 偌大的寝殿,单独留着帝后二人。 这会儿孟佼佼的小腹不太疼了,她靠坐在松软如棉的软枕上,视线落在纱幔后高大挺立的身影上,旋即她低声道:“你傻愣在那做什么?” 赵聿闻声木讷的勾起帷帐,低眸坐到床沿,轻轻的将大掌覆在她尚且平坦的小腹上,哑声道:“佼佼,我们有孩子了。” 孟佼佼正愁没地方发脾气,叫他过来也是想咬他泄愤,但当看见他粲然的笑时,心头的怒火登时消了一半。 也罢,今日就纵着他一回。 孟佼佼把手覆在他的大掌上,扭捏的道:“孩子未出生前,你可别惹我,你若惹了我,我就……” 赵聿揽她入怀,温声道:“我对天发誓,往后若是惹了你,你就一剑杀了我。” 孟佼佼敛眉,没好气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敢动手杀你吗?” 赵聿脑海里盘旋着二人今后,儿孙绕膝的日子,良久他轻笑一声,“佼佼,我很欢喜……” 孟佼佼听他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觉得又气又好笑,但她还是羞怯的窝在他怀中。 腹中孩子来的意料之外,可她纵有怨气也不能把气撒在它身上,却并不代表以前的恩怨就能一笔勾销。 当晚皇后有孕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整个后宫。 张太后听闻孟佼佼有孕,立马想到长乐宫看她,奈何天色已晚她也不好叨扰她休息。 于是翌日天不亮她就带着一行人到长乐宫,怕打扰到孟佼佼好眠她刻意没出声,硬是等到她日上三竿起身。 孟佼佼一醒来就被锦绣拽起,由着宫婢给她梳洗换衣。 她现下正是嗜睡的时候,猛然让人拉起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她撇着嘴道:“锦绣,你一大早折腾我做什么?” 锦绣来不及多做解释,替她穿上外衫,忙扶着她往外走。 孟佼佼走出内殿,很快明白锦绣这样着急忙慌的原因了。 她微微福身:“儿臣给母后请安,未能及时起身迎接母后,是儿臣的罪过。” 张太后轻拍着孟佼佼的手,笑意温和:“好孩子,辛苦你了,这十月怀胎可有的苦头吃。” 她闭口不提孟佼佼想的那事,眼神里藏着的,口口声声说的,都是与她腹中孩子有关的事。 孟佼佼僵硬的笑道:“不辛苦。” 不辛苦,她命苦…… 张太后莞尔道:“母后想你怀着身孕长乐宫定是缺了东西,这不,母后派人给你送东西来了。” 话落一群宫婢鱼贯而入,她们捧着承盘规矩的站成两列,远远望去队伍从长乐宫殿门蔓延至正殿。 宫婢手中的承盘所呈的物什琳琅满目,除去送子观音、蜀锦、小儿的衣物、灵芝雪莲这些珍稀的补品也多的令人目不暇接。 孟佼佼瞠目咋舌的看着一排排的宫婢:“母后,这么多东西都是给儿臣的?” 张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当然都是给你的,母后特地命尚宫局备下的,往后尚宫局的尚宫会亲自料理你的衣食,你有了身子,这吃穿用度上更得精细,哀家容不得有一丁点差错。” 孟佼佼倒吸了口气,她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 张太后眼巴巴的拉着她说了好久的话,说的她耳朵起茧才放过她:“今日先到这吧,母后看你也累了,快去休息吧。” 孟佼佼乖觉的应了声。 前脚刚送走张太后,后脚赵元紧跟着过来看她,她连歇口气的时辰也没有, 赵元一进殿就挨着孟佼佼坐,笑盈盈道:“我果真没猜错,皇后嫂嫂真的怀了小皇子。” 孟佼佼皱皱眉:“阿元你这嘴还真灵,说我有还真有。” 赵元拍拍胸脯,扬扬得意道:“我看人很准的。” 孟佼佼有些哭笑不得。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事,不久孟佼佼又犯困睡着了。 迷迷糊糊醒来时,发觉赵元人不见踪影,一问才知赵元走了有几个时辰。 饶是如此孟佼佼还是没能安心养胎,到了晚上有宫人来禀,说徐氏和孟漾漾进宫来陪她。 孟佼佼对此不以为奇。 她身怀有孕这件事阖宫上下全都知道,哪还瞒得过宫外的娘家人。 徐氏这次入宫可是做好了打算,她准备等孟佼佼生产以后再出宫,这事儿她也和孟国公商量了,孟国公甚是赞同。 她将此事一五一十告知给孟佼佼。 孟佼佼听了,忙摆手:“母亲,这宫里有那么多人伺候我,你就别瞎凑热闹了。” 光一个张太后就够她受了,若她的母亲在插上一脚,那可真是永无天日。 徐氏沉吟道:“其实母亲此次进宫,还有一事要拜托你。” 孟佼佼道:“母亲有什么吩咐?” 徐氏幽幽的叹气道:“还不是为着漾漾的事,母亲想让她留在宫里学学规矩。” 孟漾漾骤然被提及,心生不满道:“母亲,你是嫌我没规矩么?” 孟佼佼打着圆场道:“漾漾年岁还小,您就别胡闹了。” 徐氏剜了眼孟漾漾,示意她噤声。 孟漾漾顷刻垂首,兀自扯着裙摆上的细线。 第104章 漾漾不见了。 徐氏已然下定了决心, 势要将孟漾漾塞到宫里学规矩。 她凝重的看了眼孟佼佼:“漾漾必须得留在宫里。” 孟佼佼怔然道:“母亲您是怎么了,为何非要把漾漾留下?” 徐氏搅着帕子,默了片刻:“母亲这不是听说宣武侯世子, 这些日子进宫勤的很么。” 孟佼佼顿时猜到徐氏的企图,心道她母亲居然还没死心, 竟依旧妄想着把孟漾漾嫁进宣武侯府。 她淡淡出声道:“母亲你可别忘了, 宣武侯世子是谁的侄儿。” 徐氏沉声道:“你当母亲糊涂吗?不晓得太后娘娘是如何看待咱们的?” 她先时确实有几分顾虑, 可今时不同往日,孟佼佼怀了皇子, 孟国公府即使称不上扶摇直上, 也沾了她腹中皇子的光。 如今杨姨娘式微,那孟嫣也因上回被捉奸在床让孟国公草率的嫁了出去,于府上她d 心头大患没了。 这令她舒坦不少, 也开始认真琢磨起孟漾漾的婚事来。 但她相看来相看去,望遍京城再无一位青年才俊能和宣武侯世子比肩。 孟佼佼眸光微动, 问道:“母亲难不成还想撮合她们二人?” 徐氏点头道:“让漾漾当个世子妃也未尝不可。” 孟佼佼憋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耐住性子,望着徐氏的脸, 她厉声道:“即便漾漾肯, 母亲也得问过世子的意思吧。” 宣武侯世子压根就瞧不上孟漾漾, 若不是上次闹的乌龙事,恐怕她这个皇后真当不得,择日就成了世子妃。 孟漾漾听到这霍然起身, 气得纤弱的肩直颤抖:“我不愿嫁, 我也瞧不上宣武侯世子,母亲你就别白费心思了。” 徐氏面色沉冷,怒斥道:“漾漾, 母亲不也是为了你好,给你一门好的亲事,将来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孟漾漾便呛声道:“谁稀罕!女儿要嫁就嫁自己的心上人,才不要嫁给什么破世子爷!” 她实在受够了她母亲的指点江山,自以为嫁给权势地位皆是佼佼者的青年他便能光耀门楣么。 徐氏怒其不争,扬手掌掴了她一巴掌,喝道:“你这丫头真是反了天,敢跟母亲这样说话?” 孟漾漾捂着涨疼的脸,眸中含着水泽,咬唇忿忿道:“母亲今日之举与当年逼迫阿姐的父亲又有何区别?还不是将自己女儿往火坑里推。” 徐氏神情略微有变化,却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她只道:“母亲也是为你好,嫁给宣武侯世子,一辈子地位尊贵不愁吃穿,哪有错。” 孟漾漾怒形于色,气恼的肝颤,她忿然甩袖道:“那母亲嫁过去吧,反正我孟漾漾誓死不嫁。” 落下狠话,孟漾漾颇有气性的扬长出了内殿的大门。 孟佼佼见状使眼色暗示锦绣。 锦绣立马会意跟了出去。 徐氏惶惶不安的起身,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道:“这孩子,如今还说不得了吗……” 向来乖顺的孟漾漾,也敢与她顶嘴。 孟佼佼安抚道:“母亲放心,锦绣会跟着漾漾的,您先消消气。” 徐氏揉着眉心怅然道:“漾漾这丫头,我是管教不好了,这几日她一直都这样,动不动就冲着我闹脾气。” 孟佼佼绛唇微抿,软声道:“母亲就没想过你自己的问题?” 徐氏疑惑道:“我?我能有什么问题?” 她劳神费力的张罗孟漾漾的婚事,这难道有错不成。 孟佼佼即便还未成为真的人母,但她却在徐氏身上看到了从古至今父母的通病。 他们总是把自己的标准强加给子女身上,不管她是否真心想要,亦或是喜不喜欢,她就要硬塞给他,也莫怪孩子有逆反心理,那全是当父母的逼出来的。 对此孟佼佼也懒得多作解释,便提壶倒了杯茶推给徐氏:“母亲喝口茶缓缓吧,锦绣一会儿就把漾漾给带回来了,到时再说也不迟。” 徐氏心里没头没尾,甚是烦躁,端起茶碗略微抿了口,又朝她嘀咕道:“漾漾如今的脾性比你当初还大,莫不是魇着了?若是魇着了那必须得找道士来驱驱魔。” 孟佼佼暗暗翻了个白眼。 果然,跟父母多说无益,他们的脑回路一向那么清奇。 徐氏唱独角戏般的嘟囔了一会儿,说的口干舌燥就噤声静静地喝着茶。 半晌过去,锦绣面露惊慌的走了回来,福身道:“皇后娘娘,奴婢方才追出去,可一眨眼的功夫三小姐她人就不见了。” 徐氏脸色发白:“你可看见她朝哪去的?” 锦绣摇头道:“奴婢没瞧见。” 她跑出去时三小姐就没了人影,她喊了一路也不见有人应声。 孟佼佼拉住徐氏的手道:“母亲别急,长乐宫把守的侍卫一定瞧见了,咱们去问问他。” 徐氏心急如焚,只是道:“漾漾不会做傻事吧。” 孟佼佼哑然,却也只能继续宽慰:“母亲您冷静些,皇宫这么大走哪儿都有侍卫把守,漾漾不会出事的,您若真的担心不妨咱们一道出去找找?” 徐氏应声道:“也好,我们一起去找她。” 孟佼佼好说歹说把徐氏劝稳妥,几人便出了长乐宫,四处找孟漾漾。 然而寻了一个半时辰还不见孟漾漾的踪影。 锦绣扶着孟佼佼,不由得啰嗦几句:“凡事有侍卫还有长乐宫的宫婢,皇后娘娘何必亲自出来找三小姐,您可还怀着身子呢。” 孟佼佼听她这话,眉间一蹙,当下便要驳她。 徐氏却抢她前头道:“锦绣说的极是,皇后娘娘身子要紧,您还是早些回宫吧。” 孟佼佼低眸看了眼微微隆起的小腹,轻轻摸了下:“我腹中的孩儿不会介意的,那可是它的亲姨母。” 徐氏不依她,搀着她到近处的凉亭坐下:“你这身子可马虎不得,昨日不还说你身子需要静养,你若出了半点岔子,陛下还有太后还不得唯我是问。” 孟佼佼想了想,颔首道:“罢了,那我先走便是,倘若找到漾漾了母亲再知会我一声。” “知道了,你且安心。”徐氏说罢携着另几个宫婢朝别处去寻孟漾漾。 孟佼佼幽幽叹了口气,带着锦绣往回走。 可没走几步她们迎面便撞上一人。 灯影中男人的脸略显阴沉,他见到孟佼佼也甚是惊愕,不消一刻他即恢复正色,躬身道:“臣见过皇后娘娘。” 孟佼佼晃了晃神,道:“世子爷。” 周景修笑笑:“没想到臣会在这遇见皇后娘娘,听闻皇后娘娘怀有身孕,臣还得恭喜皇后娘娘。” 孟佼佼弯眼笑道:“世子客气了,不过这么晚了世子怎么还在宫里?” 周景修温声道:“臣特来看望太后,昨日的事想必皇后娘娘也受惊了,刘贵太妃没有伤到皇后娘娘吧。” 孟佼佼微微一愣,旋即道:“世子知道昨天发生的事?” 赵衡身死,向外只是透露他是暴毙而亡,除永康宫内亲眼见证者,其余见过赵衡死相的侍卫宫婢清一色也被分发银两逐出宫去,哪怕那些皇亲贵胄他们也是秘而不宣。 据她所知周景修昨夜也并未赴宴,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周景修低笑道:“闹出那么大动静谁人不知,更何况太后娘娘可是臣的亲姨母,臣要想知道这些都不必亲自问。” 诚则再糊涂的人也瞧得出昨日宴上太皇太后的神情,虽说宫闱之事他们这些外戚不好插手,可当今皇太后终归是他的姨母,是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 孟佼佼讶然,没想到张太后竟然会将这种事告诉给周景修。 周景修瞧出她的疑虑,道:“这件事即便太后娘娘不说,我们也能猜出个一二。” 孟佼佼垂下螓首,道:“本宫并没有这个意思。” “无妨。”周景修敛眸,低声道:“臣还没问皇后娘娘,这么晚了您出来又是为何?” 孟佼佼哑声道:“本宫的三妹人不见了,本宫出来是来找她。” 周景修漆眸一怔:“派人找到了吗?” 孟佼佼疲惫的晃首:“还没有。” 周景修看她神色苍白,眼底划过几分关切,亦如昙花稍稍一现便泯然,“皇后娘娘若信得过臣,臣替你去找孟三小姐。” 孟佼佼抬眸,面色一沉:“怎好劳烦世子。” 周景修坚定的躬身道:“交给臣。” 孟佼佼还想说些什么,可有孕的身子实在乏累的很,她一点说话的力气也说不出来。 锦绣吃力的扶着她,看了周景修一眼道:“世子爷,奴婢先带皇后娘娘回宫了。” 周景修没应声。 锦绣转过身提着宫灯一步一缓沉重的走着,她身边的孟佼佼走的弱不禁风如杨柳易折,看似马上就要摔倒。 周景修看得心慌慌,上前就要接手扶住孟佼佼,可有人快他一步。 赵聿单手环住孟佼佼的身子,冷冷的道:“景修还不回府?” 周景修道:“臣还事没办。” 孟佼佼余光瞟见赵聿锦袍衣角,见他满身的煞气,心不禁突突直跳。 她松开攀着锦绣的手,踉跄的扑进他怀里,娇嗔道:“陛下抱我回宫吧,我有些累了。” 赵聿脸色稍霁,俯身稳当的横抱起她,头也不回的直奔长乐宫。 锦绣匆忙的朝周景修福了福身道:“世子爷,三小姐就拜托你了。” 周景修亲眼目送他们离去,只得苦笑一声。 第105章 容明月,你可曾后悔…… 烛光微弱, 耿耿幽光斜照空寂的大殿。 长乐宫内伺候的宫婢,能被派出去的都遣到外头兵分四路去找孟漾漾。 于是当赵聿横抱着孟佼佼进殿,入眼便是空荡荡仿若盗贼侵袭过的景象。 赵聿轻将她安置在榻上, 剑眉一拢尔后平复,他淡淡道:“这长乐宫何时落魄的连个伺候的人也没了?” 孟佼佼挪了挪身子躺好, 心道许是没人向他禀报, 便耐心的解释道:“漾漾方才和母亲拌了几句嘴一气之下人跑不见了, 我这才让长乐宫里的人都出去找,人多些找起来也快些。” 赵聿蹙眉道:“你为何不与我说?” 这皇宫这么大, 单凭长乐宫那几个宫婢, 哪能轻易寻到孟漾漾的踪影。 孟佼佼稍稍怔了片刻:“漾漾走的那么急,我也没想到。” 她倒是忘记,她还有赵聿这个大腿可以抱, 只要他一声令下这阖宫上下哪怕一只苍蝇都能让金吾卫抓住。 赵聿沉声道:“她走了多久?” 孟佼佼伸手拿起松软的软枕抱在怀里,认真的思索了一番。 不知怎得她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 这点简单的问题她都答不上。 又是良久的沉寂,孟佼佼神思飘荡在外,过了会才缓过来, 喃喃问道:“我刚刚再想什么……” 赵聿深深地看了她几眼, 转头看向锦绣:“你说说看。” 顿在原地的锦绣心头一颤, 忙回道:“回陛下,三小姐不见已有三个时辰。” 锦绣的话刚落,紧接着殿外就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皇后娘娘, 奴婢找着三小姐了!”只见一个身穿绿衣的宫婢气喘吁吁地的跑进殿, 大声喊道。 赵聿道:“那三小姐她人呢?” 宫婢惶恐的扯着衣角:“奴婢……奴婢……” 她眼前面临的人是威严肃穆的帝王,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刚进宫没多久的她, 吓得嘴里要说的话噎了回去。 赵聿轻声道:“你慢慢说,朕不会怪罪你。” 宫婢听这话仿佛吃了颗定心丸,她沉了沉气道:“三小姐她不慎坠湖,幸好段大人路过救起她,只是三小姐昏了过去,现下正在千鲤池……” 没等宫婢说完,孟佼佼就心急的掀开被子,但脚刚沾地就被赵聿抱了回去。 赵聿轻柔地将松软馨香的狐毯盖在她身上,顺带为她掖好被角:“你就在这好好休息,我替你去看。” 孟佼佼半撑着坐起:“坠湖这可不是小事,我得看看漾漾有没有事。” 她们孟国公府的几个女儿,没有一个是擅长洑水的,尤其孟漾漾她连在水里扑腾这项最基本的求生技能都不会,更别提坠湖后能存活的概率。 赵聿按住她:“你的身子要紧。” 孟佼佼呛声喝道:“漾漾她是我妹妹,更要紧!” 赵聿干脆与她同榻,上前抱着她轻拍她的背慢慢将她哄睡。 孟佼佼本就困乏,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味,没多久便昏睡了过去。 赵聿蹑手蹑脚的松开她,哑声朝那通禀的宫婢道:“带朕过去。” * 此时千鲤池正乱成一锅粥。 一群侍卫宫婢围在千鲤池附近窃窃私语,却无一人上前帮衬。 孟漾漾浑身湿透,娇躯狼狈的伏在石墩旁,朦胧的月色下,她满脸水泽分不清都是泪还是湖中的水。 段子砚跪在她身旁,拍了拍她的脸,轻唤她:“孟三小姐,孟三小姐。” 在段子砚焦急的叫唤中,孟漾漾意识渐渐清晰,她一口吐出嘴里的水,虚弱无力的瘫在段子砚怀中。 孟漾漾醒后,不多时徐氏也匆匆赶来。 徐氏疾步朝她走去,哽咽道:“漾漾,你这傻孩子。” 见到徐氏,孟漾漾杏眸打转着盈盈泪水,她转头扑进徐氏怀中,哭闹道:“母亲,漾漾差点就见不到您了。” 徐氏眉头皱起,颤抖着抱住孟漾漾,柔声道:“没事没事,母亲在这。” 她说得轻描淡写,心底掀起的却是惊涛骇浪,就差一步她的女儿就要与她天人相隔。 赵聿赶到时入眼即是她们母子相拥的场景,他不忍打扰便问同样湿透的的段子砚:“发生了什么事?” 段子砚拧干衣角,平静的应道:“臣巡视的时候发现池里有人,不成想是孟三小姐,臣就下水把她救起,至于孟三小姐如何掉进池里的,臣就不得而知。” 赵聿道:“先把孟三小姐安置好,其余的事待会儿再说。” “陛下,安置孟三小姐的事就交给子砚吧,他会好好照顾孟三小姐的。”缓慢从容走来的宋九昭,笑得别有用心。 段子砚厌恶的瞪着他:“你来凑什么热闹?” 宋九昭扬了扬手里提的药箱,“身为医者,段大人以为我能凑什么热闹?” 段子砚懒得和他做口舌之争:“给人瞧病就赶紧瞧,费什么话!” 宋九昭嘴角轻扬:“英雄救美这样凄美的故事段大人难道没听过,今日天时地利人和,段大人不抓紧着抱得美人归?” 赵聿眉目清冷,敛眸道:“别耍嘴皮子了。” 眼前的要紧事还是攸关孟漾漾的事,她人虽醒着可看着不大好。 宋九昭轻应了声,蹲身打开药箱,自说自话道:“这大好的年华放着不过,孟三小姐为何要轻生?” 孟漾漾瑟缩道:“我没有想不开跳下去,是有人推我下去的。” “有人推你?”宋九昭缩回手语气不复方才的佻薄,“三小姐看清是谁推你的吗?” 孟漾漾苍白的柔荑紧攥着湿漉漉的裙幅,晃着螓首细弱的道:“没有看见,但推我的人大概是个男的,他力气大得很。” 段子砚起身指向千鲤池畔那一地碎裂的栏杆:“微臣救起孟三小姐的时候,栏杆就已经遭人毁坏,臣想贼人定是知道栏杆松动,故意推孟三小姐的。” 宋九昭迟疑道:“这宫里哪有人会跟孟三小姐有仇?” 段子砚冷冽的眸光一闪:“会不会是刘贵太妃?” 能跟孟国公府有深仇大恨的,也只有刘贵太妃。 宋九昭斟酌道:“刘氏如今被关在永康宫,由太后亲自派人看守,纵然她有那心,太后也不会允的。” 赵聿睨了眼宋九昭:“朕知道是谁,不过这件事得由九昭你出面。” 宋九昭顷刻顿悟:“微臣一定给孟三小姐一个交代。” 赵聿低声道:“凡事小心。” 宋九昭面色有些凝重的应声,便立即动身往另一处殿宇走去。 他来到了鸿宁殿,天色已晚而鸿宁殿的主人却好整以暇的在殿外置了酒水,正悠哉悠哉的小口浅酌。 “哀家还以为皇帝能有多大的气性,竟只派了你来?”容明月对月品着浊酒,一双凤眸清冷的状若轻羽扫了宋九昭一眼。 她早猜到今夜会不得安宁,却没想到来的人是宋九昭。 宋九昭狭长的眉宇一挑,顾而言他:“太皇太后好兴致,怎得独自饮酒赏月?” 容明月轻飘飘道:“哀家在白雀寺那几年,成天吃斋菜,好不容易回宫哀家喝个几口酒,也是大罪?” 宋九昭负手而立,抬眸望着高挂苍穹的那弯朔月:“恕臣直言,太皇太后您此番回宫,目的不纯。” 他言简意赅的吐了几个字,丝毫不意外的惹得容明月嗔怒。 容明月攥着酒盏,脸色逐渐变得黯然淡漠,少顷她狠狠地把酒盏砸碎在桌案,“宋九昭,你放什么厥词?” 宋九昭勾唇温和一笑:“太皇太后还要微臣把话说得再明白些吗?您对付刘氏只不过是幌子罢了,您真正想要的恐怕不止于此。” 她看似风光无量,可比起孟佼佼这个皇后,她手上的权利少的可怜,以他对容明月的了解,她 容明月扬袖拂去案上酒盏的残骸,凤眸幽冷的凝着站在她眼皮子底下的男人:“宋九昭,你跟着赵聿这么多年,到底学聪明不少,可你别忘了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 宋九昭双手环胸,若有若无的勾了抹笑,略带邪佞的说道:“微臣的服侍的主子,自然是当今圣上,以前如是,现下亦如是。” 容明月目光凌厉,细不可闻的嗤了一声。 她摆弄着腕上如血鲜艳的玛瑙手钏,眼神轻蔑而又蕴着不忿:“当年若不是哀家将你塞到赵聿身边,你能有今天?” 宋九昭低声道:“太皇太后这话说的极是,微臣是该对太皇太后您感恩戴德,毕竟微臣现在的荣宠也算是您赏赐的。” 容明月看与他话不投机,拢了拢外衬的长衫,遂转了话锋:“宋九昭,你有什么事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宋九昭不语,低低的道了声:“宋之晏这个人,太皇太后或许早没了印象吧。” 容明月心生慌乱,偏过头没再看他:“哀家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宋九昭摇首,嗟叹道:“他身份低微,连我这个当弟弟的对他的记忆也模糊了许多,又何况是地位尊贵的太皇太后的您呢。” 容明月神色恍然,并未多言,曼曼起身只道:“哀家要回去歇息,宋大人自便。” 她径自越过宋九昭,却又听见他施施然道:“容明月,你可曾后悔?” 容明月脚步顿住,冷笑道:“后悔了又如何?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给哀家,而且再没有像他一样的男人……” 宋九昭看了一眼容明月瘦弱孤寂的身影。 他实在想不明白到底从何时起,印象中那个娇俏总爱追在他们身边玩的姑娘,性子变成如今这般令人捉摸不透。 第106章 皇子就叫狗子(双更合一…… 孟漾漾意外坠湖, 倒是弄巧成拙的遂了徐氏初来时的心愿。 张太后听闻昨夜千鲤池发生的事,差遣几个手脚勤快的宫婢到长乐宫,还命人传话让她们母女留在宫中休养。 徐氏对此乐见其成, 而孟漾漾却扭捏的不愿多待。 这才小住一日,孟漾漾便迫不及待的嚷嚷道:“母亲, 我身子好多了, 咱们赶紧回府吧。” 徐氏坐于软榻, 不紧不慢的品着香茗:“急什么?太后娘娘不也要我们多住几日?再者说你阿姐怀着身孕,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言罢她眨着眼向孟佼佼递眼色。 孟佼佼瞟了眼孟漾漾的神色, 看她气呼呼的小脸, 绛唇微抿一语不发。 徐氏见长女不为所动,索性又拿她当幌子道:“此次一别,日后你想见你阿姐可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 你舍得你阿姐委屈?” 孟漾漾杏眸垂敛,“可这宫里, 我实在待不住。” 徐氏温声继续劝道:“那你多陪陪你阿姐,妇人孕中常忧思忧虑的,你也不想你阿姐有事吧。” 孟漾漾狐疑的瞥向孟佼佼, 心底登时有了打算, 她乖觉的点了点头。 午时, 长乐宫偏殿的饭桌上琳琅满目盛满山珍海味。 徐氏手持着筷子,一个劲的为孟佼佼挟菜:“皇后娘娘,这鱼肉吃着不错你多吃些。” 孟佼佼眼看自己面前的碗堆积成小山, 她忙制止道:“母亲别再添了, 再多我吃不下。” 徐氏意犹未尽,仍然挟菜给她:“娘娘吃的下,你肚子里的小皇子不也得吃?” 孟佼佼哑然, 只能缓慢的进食,尽量把碗里的菜全部吃进肚里。 她低头安静的吃着碗里的鱼肉,酥软的鱼肉被细心的厨子剔除细骨,入口即化,她连吃了好几口。 孟佼佼一顿饭吃的肚子胀鼓鼓,才怀了三月身孕的她,这会儿肚子倒像西瓜那么大。 她皱着眉,正寻思如何消掉这大肚子,锦绣捧着碗朝她走来。 “皇后娘娘,到时辰该喝安胎药了。” 孟佼佼接过锦绣端过来的汤药,又捻了块蜜枣,心累的说道:“这药我喝不下……” 锦绣软声道:“安胎药皇后娘娘不能不喝。” 孟佼佼听她不容置喙的语气,瓮声瓮气憋屈的道:“安胎药少喝一回也无事吧。” 锦绣道:“娘娘得喝。” 孟佼佼缩了缩脖子,颇有视死如归的牺牲感,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 喝完药她嘴里发苦,肚子也涨得慌手里捏的蜜枣也塞不下,只能丢弃在旁边。 用过午膳孟佼佼了无睡意,便差人选了些绣线和布料,打算给腹中的孩子绣几件小衣。 “阿姐,你这是做什么?”刚净手回来的孟漾漾看到殿内颜色繁多的绣线,惊奇的问道。 孟佼佼粲然笑道:“给你未来的小外甥做几件衣裳。” 孟漾漾望着那些丝线,嗫嚅道:“阿姐,我能拿个绣棚与你一起绣吗?” 孟佼佼错愕道:“你要绣便绣。” 孟漾漾笑道:“阿姐你真好。” 孟佼佼起先不觉得孟漾漾能有什么事,她许是绣着玩的,可没一炷香的功夫,孟漾漾就绣完了一方帕子。 她素手拿起绣篓里那方帕子,抚摸着上头的鸳鸯,奇道:“漾漾你绣的这对鸳鸯是要给谁?” 孟漾漾一心扑在绣棚上,光顾着轻挑满捻着绣着帕子上的花式,对孟佼佼的话充耳不闻。 孟佼佼没辙,也抱着绣篓穿针引线,认真的坐在凳上绣花。 * 赵聿这些天白日忙于朝政,批阅完奏折也要午后才能到长乐宫陪孟佼佼。 他于甘泉宫批完今日最后一本奏折,便坐着銮驾来到长乐宫。 赵聿悄无声息地走进大殿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他入眼既见孟佼佼哼着小曲摆弄绣棚,一针一线绣的甚是仔细。 孟佼佼余光随意扫了眼,正好看到男人明黄色龙袍衣角绣着龙纹,她放下绣棚,道:“陛下。” 赵聿低眸视线落在她凸起的肚子,惊愕道:“半天不见,你的肚子……” 孟佼佼小手覆在圆肚上,揶揄道:“你的孩子可有本事了,一下就长这么大了,或许今夜就能生出来,你开心不?” 赵聿失笑,蹲下身子轻轻地用大掌叠在她手上:“说什么胡话?哪有怀胎这么快的?” 孟佼佼咬牙齿道:“你也知道。” 赵聿起身揽住她的腰,顺带偷香亲了她的额角。 他稳稳坐下时无意间瞧见她身侧绣篓里搁的襁褓婴孩的小衣,有粉粉嫩嫩的藕色,亦有庄重的暗色,小衣袖口衣襟上还绣着各色精细的花样。 赵聿不免想到她腹中孩子:“这么多小衣都是给孩子的?” 孟佼佼随手拿起一件小衣,扔到他怀里给他看:“喏,我和漾漾绣了两个时辰,怎么样?” 赵聿笑了笑,旋即委屈的问道:“我没有?” 他还记得先前她为他绣的荷包做工有多粗劣,如今看见未出世孩子的小衣,他有点嫉妒。 孟佼佼娇嗔道:“你一个大人跟孩子争什么?” 赵聿轻咳道:“你送我的荷包我还收着,可远没有你为孩子绣的好看。” 孟佼佼心道他一个大男人太斤斤计较,板着小脸没好气道:“你可比不上孩子,你若想要,那就捡孩子剩下的。” 赵聿脸色沉了下来,揽着她腰肢的手紧了紧:“佼佼,你好狠心。” 孟佼佼阴恻恻的剜他一眼:“多大的人还跟孩子计较。” 赵聿立即噤声,他这自讨没趣作甚。 “说起来,我们还没想过孩子的名字呢。”孟佼佼思忖道,“陛下想过孩子的名字吗?” 赵聿淡笑道:“孩子还有七个月才出生,现下就想会不会太操之过急?” 孟佼佼眼珠一转道:“取个小名也好啊,若是小名的话,我已经想好了。” 赵聿问道:“叫什么?” 孟佼佼朗声,语出惊人道:“皇子就取名狗子,公主那就取名娇娇。” 赵聿神色不改,仔细思量了半晌,尔后道:“不错。” 孟佼佼歪着头似是有点不解,疑惑的道:“皇子的小名你不觉得难听?” 赵聿捏了捏她嫩白的柔荑,轻声道:“皇子的小名也不必取太好,狗子这名尚可,贱名好养活。” 他说的振振有词,下定决心要给他未来的儿子取名狗子。 孟佼佼怔了下,不禁摸了摸肚子,感慨道她可得争气点怀个公主,若不然生出个皇子真叫狗子,等他长大成人可不得恨死她这个做母亲的。 孟漾漾望着他们二人亲密的姿态稍显落寞,她埋首置身于绣棚上,专心致志的绣着她未完成的帕子。 她心神不宁,胡乱绣着剩下的花,一个不慎绣花针的针尖刺入她的指尖,一滴鲜红的血,洇红帕子染了点点血污。 孟漾漾把伤了的手指含进嘴里,舔去指尖的血腥,稍稍顿了一下,她霍然起身,兀自抱着绣篓走了出去。 孟佼佼听到她离开的动静登时紧张起来,她忿忿的拧了把赵聿腰间的肉:“漾漾在这,你也不晓得忌讳?你看把人吓走了。” 赵聿后知后觉,他习惯长乐宫只有他们二人的日子,却也忘了这几日孟漾漾以及徐氏都在长乐宫。 生怕孟佼佼动怒,他悻悻的松手。 孟佼佼却攀着他的手起身,扯着他的衣角垫脚在他耳边道:“你快点找人追漾漾,小心她又出事。” 赵聿剑眉拧起道:“我会吩咐子砚去保护她的。” 孟佼佼嚷道:“你倒舍得?段大人何等人,让他白白去保护漾漾,岂不是我们孟国公府占了便宜?” 赵聿薄唇轻启,道:“娶了你才是我占了孟国公府的便宜。” 孟佼佼捂住他的唇,嗤道:“油嘴滑舌!还不快点吩咐下去!” 赵聿握住她的手:“遵命,夫人。” * 孟漾漾抱着绣篓漫无目的的走着,她来回在长廊踱步,本想到空置的凉亭小坐把余下的花式绣完,可哪里的凉亭都有太监或是宫女把守,她想一个人静静也没处寻。 走投无路的孟漾漾只好就近找了一处荒废的殿宇,她坐在门槛摆好绣篓,拿着针线接着绣。 但不知是她伤了手的缘故,还是她心头浮躁的缘故,她绣的花式以及针线落脚哪哪都错。 孟漾漾丧气的丢弃手中的绣花针,抱着膝眼圈泛红泫然欲泣。 “孟小姐?” 男人修长的倒影遮掩着孟漾漾娇小的身子,仿佛一颗壮硕的大树为幼苗遮挡风雨。 孟漾漾抬首凝视着挡住她的男人,她不以置信的揉了揉眼:“段大人?” 段子砚锐利冰冷的黑眸蕴藏着一丝柔软:“孟小姐你怎么在这?” 孟漾漾垂眸别过脸,怯生生道:“宫里太闷了,我出来走走。” 段子砚沉声道:“孟三小姐下次切莫再一个人出来了,这宫里虽有侍卫重重把守,但不怀好意的人实在太多。” 孟漾漾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点点头。 她扭捏犹豫了一会儿,才壮足胆子温吞地将手中的帕子呈给段子砚,腼腆道:“昨夜多亏有段大人相救,若不然我这条命早没了,这是我绣的帕子,大人若不嫌弃我这登不上台面的绣工,还请收下小女的这点心意,” 段子砚受宠若惊,他长这么大还从未有女子送过他帕子,而且眼前的女子地位尊贵,他这等身份的人,又如何能与之有牵扯。 他屈身惶恐的接过:“多谢孟三小姐,可惜段某一介粗人,用不了上等料子的帕子,只怕会糟蹋三小姐的一片心意。” 孟漾漾掩唇弯眼笑道:“料子不值几个钱,段大人不用担心。” 段子砚挠了挠头,脸上头一回展露惊慌失措的神色:“孟三小姐,段某不是……” 他常走夜路,而且他这种粗人,哪怕擦汗也是用衣袖,这女儿家家的帕子他是真没机会用得上。 孟漾漾小心翼翼地将帕子塞到男人的掌中:“段大人您就收下吧,也算是我的谢礼,你要是不收,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段子砚攥着那方帕子竟无话可说,愣了良久他道:“那段某就收下了。” 孟漾漾螓首低垂,双颊晕染微微红晕,而段子砚出神的握着那帕子。 段子砚担心孟漾漾找不到回去的路,便一路护送她回到长乐宫,直到她的脚踏入大殿,他才放心的离开。 孟漾漾提着裙摆走进大殿,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 这厢殿内,孟佼佼斜躺在赵聿怀里,由着男人喂她新鲜剥了壳的荔枝。 她轻咬着汁水充沛的荔枝,陡然看见孟漾漾的雀跃的身影,出声道:“漾漾,你去哪了?” 孟漾漾惊了一跳,她拍了怕胸脯,沉住气道:“我没去哪儿,阿姐你就不用管我了,我不会走丢的。” 她说完转身往后殿走,突然她又停下脚步躲在帐子后头,悄声问道:“阿姐,你可晓得段大人他……” 孟佼佼闻言赵聿相视一笑,转而道:“漾漾你是看上段大人了?” 孟漾漾面露羞赧:“阿姐,你别胡说我没有……” 孟佼佼眸光灼灼的盯着她,坐起身莞尔道:“若是中意也无妨,让陛下赐婚,阿姐替你说媒。” 孟漾漾羞的小脸嫣红,她细声软语道:“阿姐你想多了,段大人只是我的救命恩人。” 孟佼佼煞有其事的应声道:“原来你是想报恩啊,报恩以身相许倒和话本唱的那处一样。” 孟漾漾恼羞成怒,跺了跺脚两手捂着脸往别处跑。 孟佼佼侧过身对赵聿道:“段大人他婚配与否?” 赵聿低声笑道:“子砚还有九昭他们二人都未婚配,也没有待字闺中的未婚妻。” 孟佼佼又道:“段大人家世如何?父母现居何处?” 赵聿揉了揉她的肩:“子砚他自幼无父母,三岁那年被人拐进宫,原本是要分去做内侍监做太监的,后来因为天资不错让金吾卫挑去培养成为暗卫,后来他就跟了我。” 孟佼佼恍恍惚惚,她很是意外段子砚的过往,她仅见他的那几面只觉得他这个人比石头还硬,却是不曾想到他还有如此悲舛的命运。 她窝在赵聿怀里把玩着他腰间的玉佩:“依你看,段大人他瞧得上漾漾吗?” 赵聿一怔。 说起这个他还真不知道。 宫中的暗卫向来冷情冷心,他们终其一生只为主子而活,以他所见所闻,历朝历代还没有一位暗卫能娶妻生子的。 孟佼佼见他不语,推搡了他一把:“你倒是说话呀。” 赵聿抱着她的腰哄道:“这事儿我得问问他的意思。” 孟佼佼清眸圆睁:“那你可得快点,漾漾的终身大事就全权托付在你手上了。” 赵聿有些哭笑不得,想着这件事还真是任重而道远。 为着孟漾漾的婚事不止徐氏殚精竭虑的盘算着,连张太后也动起了其他心思,她看中孟国公府的地位,想要撮合孟漾漾和她的外甥在一起。 这个念头与徐氏的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就在孟漾漾住宫里的第三天,张太后派人召见她们母女。 “给太后娘娘请安。” 徐氏携着孟漾漾,母女两默契十足齐齐对张太后福身行礼。 张太后眉眼舒展,笑盈盈道:“都要成一家人了,就不必拘礼了。” 徐氏难堪道:“太后娘娘这话言之过早,两个孩子婚事都还未定,做不得数。” 张太后笑道:“今个儿叫国公夫人来,就是商议这件事的,你也晓得世子是哀家的亲外甥,他的婚事哀家自也放在心上,他们二人若成一对,那可谓是亲上加亲。” 徐氏讪讪道:“亲上加亲固然好,可也得两个孩子愿意不是?” 她的漾漾不愿意,那谁也逼迫不了,她亦不想重蹈覆辙害的她小女儿后半生郁郁而终。 张太后尤是道:“皇后有孕哀家的一桩心事也去了,世子他是哀家唯一的外甥,也到娶妻生子的年岁,哀家本不该着急但他这性子实在难找登对的姑娘,哀家看孟三小姐倒是般配。” 孟漾漾神色复杂,柔柔的说道:“太后娘娘,臣女还不想嫁人。” 张太后慈蔼的笑笑:“这事不急,左右世子他今个儿也在,你们二人好好谈谈。” 徐氏张唇欲要说些什么,张太后已然上前拉着徐氏的臂弯,轻声道:“咱们两个老人家就不要碍他们的眼了,国公夫人随哀家到后殿坐坐叙叙旧吧。” 徐氏心有疑虑,倒也不好扫了张太后的兴致,于是两人移到后殿详谈。 踏进后殿,徐氏便忧心忡忡的问:“太后娘娘,他们两个孩子能成吗?” 她怎么看两个孩子都不像是能成的样子。 张太后浅浅一笑:“景修一向乖顺,哀家瞧着孟三小姐也是个温柔敦厚的孩子,他们二人若是凑成一对,那也是一桩良缘。” 徐氏沉吟道:“太后娘娘,漾漾她到底是没有存那个心思,恐怕这次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张太后转动着手中的紫檀佛珠,念叨了几句佛经:“有佛祖庇佑,他们两个孩子一定能成。” 暖阁中,被太监带出来的周景修见到孟漾漾,有一瞬失神,随即他闷声道:“孟三小姐,抱歉又让你牵扯进来。” 孟漾漾微微一怔,很快恢复正色:“世子言重了,咱们二人原本都是被逼无奈的,没有谁牵扯谁的道理。” 周景修颓唐的说道:“我实在惭愧,昨夜皇后娘娘嘱托我寻孟三小姐的,没成想孟三小姐……” 孟漾漾连连摆手:“不妨事的世子,我没大碍你也毋须自责。” 她很庆幸,救她的人是段子砚而非周景修,要是昨夜换成周景修救她,她或许连送礼的想法也不会有。 孟漾漾喏喏道:“世子是不是还喜欢皇后娘娘?” 周景修阖上眸,淡淡说道:“我没有那样的执念。” 他的欣喜不过是一时,初见的惊艳让他久久不能忘怀,可有些东西命中早已注定,他连肖想也没办法肖想。 孟漾漾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世子……” 周景修自嘲笑道:“孟三小姐放心便是,我周景修有自知之明,更深谙这人世间的情理。” 他看得出帝后二人之间深厚的感情。 孟漾漾小脸红了红:“世子,那我们还要待多久?” 周景修转头看向垂曳的纱幔,想了想道:“孟三小姐若待不住就先回去吧,凡是有我挡着。” 孟漾漾道:“可是……” 周景修云淡风轻的说道:“没事,孟三小姐尽管走。” 孟漾漾害怕他受到苛责,迟迟未能下定决心。 到最后还是周景修亲自领着她走出永康宫的大殿。 而当张太后绕到前殿,却见殿内只有周景修孤身一人时,她惊讶喊道:“景修,孟三小姐她人呢?” “是我让她走的。”周景修淡漠道,“姨母的好意,恕景修无法消受,孟三小姐秉性柔嘉又是孟国公的嫡千金,可我……” 张太后黛眉锁起:“你是嫌她的家世?” 周景修忙道:“姨母千万别多想,景修从未有过嫌弃孟国公府的意思,只是姻缘还是得讲究两情相悦,景修对孟三小姐并无男女之意。” 强扭的瓜不甜,更何况孟漾漾对他无意,他也对她无意,硬要凑在一起,只怕日后也是一对怨侣难成佳话。 张太后叹了声道:“哀家原本还想给你们赐婚,没成想是乱点鸳鸯谱。” 周景修道:“姨母不日就要当祖母了,就别操心景修的婚事,当下最重要的还是皇后娘娘腹中的皇子。” 提及此张太后恍然,她颤声道:“景修,你回宫记得与你父亲说,找些死士死守城门。” “姨母,好端端的怎么了?”周景修面色一沉。 张太后脸顷刻变得有些苍白:“不要多问,照姨母的话做。” 周景修心中满是犹疑,但并未深究他低声应道:“景修知道,回去就让父亲派人守住城门。” 此次跟孟漾漾与周景修说亲,还是以失败告终。 不过倒也无心插柳柳成荫,孟漾漾虽成不了宣武侯世子妃,但她对段子砚有了别样的情思。 第107章 挟天子以令诸侯 暮色四合, 天际阴沉沉的好像随时都会下起倾盆暴雨。 僻静深幽的小径,一个女人赤足走在石子路上,她那羸弱的身子好似随时能被风吹倒。 女人步伐蹒跚的走到长乐宫大殿门口, 守夜的宫女昏昏欲睡,全然没有察觉到她的靠近。 忽然宫女凄厉的惨叫声骤然响起, 惊悸的喊声划破长空惊醒了殿宇内的众人。 孟佼佼睡得昏沉, 听到动静立马坐直了身子, 她身旁的赵聿比她先起身,早换好了外袍。 赵聿瞧了眼孟佼佼, 安抚道:“你待着别动, 我去看看。” 孟佼佼迷微微掀开锦被一角,想要跟他一起出去,可锦被掀开的那一刹那, 她隆起的小腹一览无余,她只得又动手盖好, 侧目看他:“那你快去快回。” 夜里突然传出如此惊异而又诡谲的声音,委实叫人毛骨悚然。 赵聿应了声,临走时还细心的掖了掖被角, 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才放心的走出去。 他大步越出寝殿, 殿外已有几个宫婢窃窃私语无不是议论此事。 “死的人好像是打扫暖阁的惠心。” “我记得今夜不是惠心当值啊, 怎么是她?” “这哪儿晓得,或许是被贼人盯上了罢。” 小福子听得她们叽喳的声,不觉看了看赵聿的脸色, 肃着脸走到她们跟前, 喝道:“你们几个私下乱嚼什么舌根?” 几个宫婢吓得身子皆一凛,她们猛地跪地诚惶诚恐道:“陛下恕罪,奴婢不是……” 小福子厌弃的挥了挥手:“晦气的东西, 赶紧走。” 宫婢办刻也不敢多待,得了话立即起身福礼随后疾步跑远。 段子砚见赵聿至,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 赵聿眉峰凌厉,厉声问道:“发生何事?” 段子砚冷漠的望着一地的血污,以及那具鲜血淋漓的女尸,“方才他们的话陛下也应听见了,死的是长乐宫守夜的宫女惠心,臣仔细看了她身上的伤口,几乎全是致命伤,但奇怪的是那几刀毫无章法。” 如果来者目的只是寻仇,那死去宫女身上的伤痕就显得有些奇怪,因为她伤口的每一刀下手都不重,除了几处夺命的伤口,其余部分都只是轻微的划伤,不足以致命。 更匪夷所思的是,宫女明明有逃命的机会,她却没有把握住而是活生生承受着凶手的攻袭。 赵聿剑眉轻皱:“彻查此事,务必将贼人揪出来。” 他猜想宫女的死是在暗示什么,或许幕后主使想以她杀鸡儆猴,恫吓长乐宫的人,贼人真正的目的另有其人。 段子砚抬起头,双手作揖:“微臣这就派人巡视。” 吩咐完琐事又命人清理宫女的尸首,赵聿才绕回寝殿。 孟佼佼大半个晚上没睡,便是等着赵聿,看他脸色疲惫,黛眉浅浅一拧:“外头刚才的动静是怎么了?” 赵聿温声道:“没什么大事,就是一个笨手笨脚的宫女犯了错。” 孟佼佼不疑与他,轻柔的摸了摸鼓起的小腹:“那继续睡吧。” 赵聿躺到榻上环住她的腰,细声细语道:“快睡吧,明日天一亮就没事。” 他慢慢将人哄睡后,自己却陷入怅然。 一夜过去,长乐宫把守的暗卫依旧没能查清楚凶手的踪迹,无辜丧命的宫女惠心,也只能拉去乱葬岗一把黄土轻轻掩埋。 若这件事到此为止,倒也罢了,但没出两个月,后宫又掀起不小的波澜。 * 鸿宁殿,殿中陈设供奉佛祖的器具,香炉焚着沉香,袅袅烟气缭绕佛像,宛若佛祖真身显世。 容明月甫跪于地,虔诚的叩拜,她一下叩了三拜,旋即将点燃的三炷香插在香灰炉里。 “你在求佛祖什么?”女人的声音寒如幽潭。 容明月神色微黯,她折断三炷香,翩然转身:“刘氏?” 她背后出现的人正是刘氏。 刘氏攥紧手中银灿灿的匕首,双眼猩红的走向容明月,她举着匕首,慢条斯理的用锋利的刀身刺她的胸口。 容明月纹丝不动,眼神冷然宛若置身危险处境中的那人,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她看着眼前的疯妇,声音嘶哑:“刘氏,你以为哀家怕死吗?” 刘氏精亮的凤眸如今布满浑浊,她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摩挲着容明月的玉容,“你容明月当然不怕死,可我想知道当年你既然被凌辱,又为何要苟活至今?” 容明月面无血色,冷冷凝视着她:“我容明月从来都不是苟活,我虽称不得清白,可比起刘氏你,我活的堂堂正正。” 刘氏蓦然大笑,笑声凄惨悲恸,让人无法辨出她是为谁哀伤,“可我倒觉得,你活这就是个笑话。” 容明月反问道:“那你呢?你就不是个笑话了吗?虽为贵妃颇得圣宠,可你这辈子想要的东西都得到了吗?” 刘氏闻言脸色惨白如纸,险些抖落手中的匕首,她双手握住匕首毅然决然的将匕首刺进容明月的腰腹,喊道:“容明月,这是你逼我的!” 匕首入肉五寸,涌出的鲜血浸湿容明月素白的锦袍。 容明月没有痛呼一声,只静静的看着她,此时的刘氏披头散发,再无往日的风姿。 刘氏见她无动于衷,拔出染血的匕首,随手掷落那柄沾染着容明月的鲜血匕首,她痴傻的盯着掌心那抹夺目的鲜血。 容明月淡瞥那把匕首,轻嗤了声,弯腰捡起步步紧逼。 刘氏心头一紧,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容明月,你想做什么……” 容明月踱步迎了上去,一手掐住她的脖颈,余下那只拿了匕首的手扬手就往刘氏的脖颈抹。 刘氏的血溢出鬼魅般殷红的鲜血,她瞪大了眼瘫倒在地。 容明月睥睨横她一眼,顿了顿后将匕首丢在她身上。 她拖着虚弱的身子,踉跄的走到内殿,玉手沾满鲜血,她扯下皎纱裹在伤处,朝殿外喊道:“庶人刘氏畏罪自戕,来人去把她拖到乱葬岗掩埋。” 鸿宁殿伺候的宫人,听到主子吩咐蜂拥赶到内殿。 “太皇太后……” 容明月闭着眼意识逐渐涣散,她紧捂伤口强撑着说道:“你们快把太后叫来。” 张太后赶到鸿宁殿时,殿内的血污已经尽数被宫人清扫干净,孙嬷嬷扶着她进殿,殿内荡然飘出阵阵铁锈的血腥味。 她掏出一方锦帕,掩了掩鼻问殿内的宫人:“太皇太后她人可无恙?” 宫婢面如筛糠道:“太皇太后晕了过去,太医诊脉说是凶多吉少。” 张太后执着帕子移步到寝殿,隔着纱幔她便闻到了另一股血腥味,她停步道:“刘氏呢?” 宫婢垂首道:“按照太皇太后的吩咐,拉去乱葬岗埋了。” 张太后眉目轻敛,放下帕子。 既然这样,她也只能顺容明月的意。 没多久刘氏亡故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城,众人为此唏嘘不已,前朝宠妃刘氏落得如斯下场,委实是个笑话。 宫里曾伺候过刘氏的宫婢人人自危,她们知道刘氏偷偷逃出永康宫,还伤了太皇太后这些都是因为她们看管不力。 心慈的张太后到底没有责难她们,只是将她们分去浣衣局做苦活。 孟佼佼乍听得刘氏自戕的消息,甚是惊讶。 刘氏那么高傲的一个人,竟然也会疯魔成这个样子。 容明月身子将养了三个月才好,入春时闻喜的孟佼佼,到秋末肚子也越来越大。 孟佼佼总想着去看看容明月,可奈何她自顾不暇更有赵聿日夜监视她,她哪儿也没处去。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容明月居然在伤好后的某天,悄无声息的走了,亦如她曾经悄无声息的来。 容明月走后的次日,宋九昭一身粗布麻衣趁着夜深人静进宫。 他不等赵聿出声询问,径自说道:“陛下,微臣想辞官回乡。” 赵聿眯眼瞥他,宛若看陌生人一般:“你还是宋九昭吗?这话不像是你说能说出口的。” 他的话若换了段子砚说倒还有几分可信,可眼前这人偏是不羁的宋九昭。 宋九昭凝重的说道:“陛下,微臣说的是真的,微臣想要回乡。” 赵聿款款坐下,开口质问他原因:“你又是为何?” 宋九昭心中五味杂陈,却也不得不坦诚道:“陛下,想必也清楚太皇太后跟臣……” 赵聿捏着信笺,并未拆开他沉声道:“多年前的事,不值得一提,且斯人已逝,活着的人不应继续伤怀,九昭你还记着你的兄长?” 宋九昭郑重地点头:“臣去意已决。” 赵聿垂眸拂去眼底的沉郁,“你若想走,朕不留你。” 宋九昭脸色轻变,纵有疑虑他还是掩埋在心中:“臣就此告辞。” 寥寥的几个字,断送了他们多年来的情意。 烛影疏斜,赵聿步子繁重的踏风走进长乐宫。 孟佼佼听得窸窣的脚步声,撂下手中的绣棚,起身迎上去。 她自有孕之后身子丰腴不少,往日穿的衣裳如今都不合身,赵聿为了让她舒服,命司制房制了好几件宽松的袍子给她。 饶是如此她还是喜欢松垮的披在身上,免不得被他责骂几句,可今日她这样穿,赵聿竟一语不发。 孟佼佼捏了捏他的脸,“你怎么了?” 赵聿沉默片刻,大掌轻抚她高隆的小腹,孩子在她腹中似乎察觉到他的抚摸,轻轻胎动了一下。 孟佼佼低呼道:“它这么晚了还动。” 赵聿淡笑道:“它若不动,你才得担心。” 他轻手轻脚的扶着她走到床榻边,正与安顿她躺好,却反被孟佼佼推坐了一把,他来不及反应人已经稳稳的坐好。 孟佼佼顺势坐到他腿上,像猫儿似窝在他胸膛蹭了蹭他的胸膛:“你不开心。” 他表面只字不提可她清楚,他背着她遇到了糟心事。 赵聿也不打算瞒她,便道:“九昭回乡了。” 孟佼佼眨了眨眼:“宋大人回乡?他不愿意做官吗?” 赵聿默不作声,半晌后方道:“其实不然,他是因为容明月。” 孟佼佼鲜少听赵聿这样称呼容明月,以往他都称太皇太后,她皱了皱眉道:“太皇太后,她和宋大人认识?” 赵聿怔了怔,决定将这桩陈年旧事告诉孟佼佼。 他长舒一口气,执起孟佼佼的手道:“宋九昭的兄长,曾和容明月有过婚约,他们二人年少相识,奈何命运作弄人,容明月入了宫。” 容明月之后的故事不用赵聿多说,孟佼佼也大致清楚后续发展。 她没再多问,扯着他的衣袂道:“改日咱们去永福寺为腹中孩子祈福吧。” 赵聿一听,忙道:“不去。” 永福寺这种地方,他这辈子一次也不想再踏足。 孟佼佼抬起头,皱着眉道:“我就要去永福寺。” 赵聿难得口气强硬:“去哪间寺庙都可以,偏是那永福寺去不得。” 孟佼佼指着肚子,怒道“你别逼我挟天子以令诸侯。” 赵聿重重叹了口气:“好,依你。” 谁让她如今是祖宗,轻易惹不得。 这话说出口,宠妻的赵聿也必须照办,思量再过一月孟佼佼就要生产,他特意抽空带着孟佼佼微服前去永福寺。 耳闻清脆的钟声,鼻尖嗅到的幽幽檀香沁人心脾。 二人涉阶踏进寺庙,但接见他们的却并不是空无法师,而是先前在万佛寺那个无法视物还为孟佼佼解签的和尚。 他身着仍然穿着那件青灰袈裟,他黯淡无光的眸子此刻泛着点点灿亮,双掌合十:“陛下,皇后娘娘。” 孟佼佼惊讶他出现在永福寺。 和尚也隐隐察觉到她的惊异,便道:“空无法师是贫僧的师父,贫僧法号空竹。” 孟佼佼轻应了声,兀自摸着小腹,不知怎得肚子里的小包子到了永福寺就动个不停。 空竹法师笑道:“看来贫僧解的签还真灵,皇后娘娘下月便要生产了吧。” 孟佼佼哑然笑道:“大师算的很准。” 空竹法师又笑道:“贫僧还知道,陛下与皇后娘娘续的是前世缘。” 孟佼佼与赵聿对视一眼,张唇欲要问他,但当她再抬眸时,空竹法师已隐没在氤氲雾气中,没有他的身影。 第108章 狗子这个名,是陛下取得…… 空竹法师来无影出现在两人面前, 又像一阵风吹散飘然远离去而无踪。 孟佼佼暗忖这空竹法师甚是神秘,不由道:“空竹法师肯定是得道高僧吧,这销声匿迹的功夫倒是一绝。” 赵聿不置可否地淡淡道:“我们进去吧。” 于是他们没再深究空竹的事, 而是进大雄宝殿循规蹈矩的烧香,为未出世的孩子祈福。 行完跪拜礼, 起身时他们又见到了空无法师。 空无法师正携着一群小沙弥坐在蒲团上, 嘴里念着繁冗的佛经, 等他们唱诵完佛经,空无法师微微睁眼, 披着七条袈裟缓缓走进他们:“阿弥陀佛, 贫僧恭喜陛下皇后娘娘得偿所愿。” 孟佼佼道:“大师先前告诉本宫的答案,本宫如今参透了,只是这夙愿却算不得好。” 空无法师意有所指道:“前尘往事皆已矣, 皇后娘娘不该记挂前世,而该向后看。” 孟佼佼温声道:“多谢大师指点。” 赵聿狐疑的看着她:“什么答案?” 孟佼佼弯眼笑盈盈道:“答案嘛, 你自己参悟吧。” 离开永福寺当晚,赵聿就做了个极为真实的梦。 这个梦他曾经梦见过,但当时的他只以为这个是虚无缥缈的梦, 却不曾想到梦中的景象如此真实。 逼仄窄小的天牢阴暗而又潮湿, 还充斥着黏腻的血腥味。 赵聿有片刻失神, 他不解他为何会来到这。 不多时小福子跟了过来,微微躬身道:“陛下,孟氏已经带到, 您是要亲自去瞧, 还是让大理寺卿动手?” 赵聿皱眉道:“哪个孟氏?” 除去孟国公府,望遍京城再没有别的孟氏,小福子口中的孟氏又是哪家的。 小福子心下犹疑, 脸色僵了僵,随后道:“那是孟国公府的大小姐,陛下您先前的太子妃。” 他的话落时无端掀起徐徐冷风,寒风钻过缝隙拂过幽暗的烛火,摇曳间牢内的光影愈发的暗无天日。 赵聿厉声道:“她如今是皇后谁敢关她。” 小福子一惊忙道:“陛下这可是您吩咐的。” 赵聿立马感觉到不对劲,沉声道:“带朕去看看。” 小福子应声是。 赵聿在小福子的带领下畅通无阻的走到关押孟佼佼的牢房。 孟佼佼跪坐在草垛中央,锦衣华服尽褪,身上仅有褴褛的衣袍裹身,她闻声抬眸见他,冷嗤道:“陛下还真是冷清冷心,倒不顾念我们往日的情分,您来这天牢,是想亲手杀了我吗?” 赵聿眼底划过一缕寒意。 他笃定眼前的孟佼佼不是与他同床共枕的人。 孟佼佼看他不语,清眸斜睨缓缓起身:“陛下想我怎么死?” 赵聿认真思忖,觉得这所有一切太过诡异,不过他还是想保住她的性命。 但的话出口却全变了,说的尽是违心的话:“孟佼佼,当年你弃朕而去,可有半点悔意?” 赵聿怔愕的看向孟佼佼。 只见孟佼佼抿着唇,自嘲笑道:“赵聿,事到如今你还说这些做什么?要杀要剐,我人都在这。” 他要杀她,这就是最简单的答案。 赵聿张唇欲要辩驳,可他控制不住自己,“孟佼佼你贪恋的后位,如今朕已属意别人,择日就让她入主中宫。” 孟佼佼不再看他,撇过首道:“陛下身侧的后位将来是谁坐,我一点也不感兴趣。” 赵聿望着她,竟是半个字也说不出。 过了半晌他才沉沉的开口:“来人,把酒拿上来。” 侍卫随声而至,他们捧着承盘交给赵聿。 赵聿克制着自己,没有伸手去拿承盘上的鸩酒,但这具身体仿佛不是他本人的,他一点也没有掌控的权利,只能眼睁睁的看自己拿起酒,递到孟佼佼面前。 “给朕喝。” 孟佼佼凄楚一笑泰然的接过那杯能伤她性命的酒。 她捏着酒盏,泪眼朦胧的紧盯着他,苦笑后当着他的面生生吞下那杯鸩酒,倒地前她眼尾噙着泪,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道:“阿聿,我从未负过你。” 赵聿恍惚从梦中惊醒,坐起身子目光凝视着那时明时灭的烛火,他侧过头看向身边躺着的人,嗅着那淡淡的兰香,他悬着的心放下了。 幸好,方才只是一场梦。 他这会儿却是睡不着,脑海里旋绕挽回的皆是那梦境中身临其境的痛楚。 原来梦中的事,真真实实的发生过,他曾经不问缘由的亲手害死孟佼佼,思及此他心头的悔意更深。 赵聿不禁伸手,轻抚孟佼佼那张娇艳的睡颜。 孟佼佼睡得酣香,察觉到男人粗粝指腹带来的摩挲感,她揉着眼惺忪迷蒙的说道:“天还没亮,你今儿又不上早朝,是睡不着吗?” 赵聿愣了愣,尔后揽着她的腰,紧握着她的柔荑,将手搭在她高隆的腹上:“佼佼,我是不是做了许多错事。” 孟佼佼听他这莫名其妙的话,只当他睡糊涂了,回抱着他,喃喃道:“我都原谅你。” 赵聿摸着她隆起的小腹,他含混不清的说道:“前世的罪孽,让我今世来恕吧。” 孟佼佼迷迷糊糊间没有听清,只躺在他怀里昏昏沉沉复又睡去。 * 日子如白驹过隙,转瞬便到了孟佼佼该临盆的大喜之日。 这些天长乐宫如临大敌,为保皇后娘娘平安产下皇子,太医院妇科圣手还有院正都提前住进长乐宫,生怕皇后娘娘某天就临盆。 可这日子磨了一天又一天,孟佼佼肚里的孩子压根没有出来的迹象,长乐宫众人那急在心里,可孟佼佼却沉稳的宛若生崽的人不是她。 是夜孟佼佼斜躺在软塌上,抱着果盘津津有味的吃着。 赵聿一如往常的踏进长乐宫,入眼便见她狼吞虎咽,他坐到她身旁夺过她摆在肚子上的果盘,“这都快入冬了,你怎么还贪凉吃这些冰的果子?” 孟佼佼习惯性的把臃肿的脚踝挂到赵聿胸膛,舔了舔唇瓣的汁水,又轻柔的拍了拍大肚:“不是我想吃,是你肚子里的孩子想吃,我这不是为了让它饱口福嘛!” 她说得这话不假,孕妇孕期贪吃多半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想吃。 赵聿环着她肿胀的脚,使着巧劲慢慢的揉捏让她舒缓些。:“那这孩子生下来定是个小馋猫,我可得命司膳房多备些吃食,免得它将来哭着喊着肚子饿,说咱们苛待它。” 孟佼佼嗔他一眼,心底却乐开了花:“若是男孩苛待就罢了,女孩可得养的精细些。” 这段时间赵聿的表现委实不错,衬得上模范皇帝,能把皇帝当宫人使唤,甚妙对此她受用的很。 赵聿眼神温柔,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我倒希望生的是位公主。” 不为别的,他只想娇养她们母女,将她们捧在心间。 孟佼佼餮足的斜靠在软榻,咂咂嘴道:“我也希望生个公主,等她出生我要把所有最好都给她。” 把粉嫩嫩的女团子养大,日后娇滴滴的喊她母亲,那得多可人。 赵聿瞧着她慵懒的小模样,低笑道:“若换了皇子呢?” “皇子的话……”孟佼佼咬唇想了想,她想着想着肚子突然抽疼了一下,她痛吟道:“赵聿!赵聿!我怕是要生了。” 赵聿急道:“快传太医!” 没成想不到一瞬,孟佼佼一惊一乍的躺回他怀里,“没事没事,又不疼了。” 赵聿又好气又好笑,明知道她并是不故意的,可还是被她吓得险些魂飞魄散。 他坐起身,护好她:“下回再疼,直接喊太医,这长乐宫太医接生嬷嬷都备着呢。” 孟佼佼叹道:“我当然晓得,可他好像不太想出来。” 语毕她腹中的孩子不安分的开始胎动,可这次动的很频繁,倒让孟佼佼吃不住,她忍了忍还是忍住了。 赵聿轻声道:“那等它出来,可得好好教训。” 孟佼佼蹙眉不是因为赵聿的话,而是因为她腹部的疼愈演愈烈。 她紧攥着赵聿的宽袍的长袖,狠狠地咬着他的手,“赵聿,我真要生了。” 赵聿见状忙叫接生嬷嬷进殿。 夜半子时众人正卧榻之际,皇后娘娘将要生产。 接到消息的张太后发也未梳,堪堪披了件外袍便急切的跑来长乐宫。 赵聿不停地在长乐宫外殿踱步,他坐立不安一心想着殿内承受痛苦的孟佼佼。 张太后有些看不下去,斥道:“皇帝你好好坐着等,绕来绕去做什么?” 赵聿目光落在紧闭的门扉上,轻扫了一眼他撩袍坐在软榻。 他冷声道:“生子就是进了一遭鬼门关,我怕……” 张太后打断他道:“不吉利的话就不要说出口,你只肖好好等着你的长子出世,他们母子有佛祖保佑,吉人天相不会有大事的。” 赵聿骨节分明的指紧紧握着软榻旁的案几。 少顷,一声响亮的啼哭传来,昭示着皇子出生。 张太后松了口气,苍白的神色变得红润,她道:“皇帝你……” 赵聿置若罔闻,风尘仆仆的奔向内殿。 恰逢接生嬷嬷清理干净新生的婴孩出来,撞见赵聿,她眉飞色舞的报着喜讯:“恭喜陛下,恭喜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生了个健康的小皇子。” 赵聿神情飘忽,时不时望着内殿垂曳的纱幔,“皇后如何?” 接生嬷嬷谨慎的抱着襁褓,迎着帝王压迫的视线,怯怯道:“皇后娘娘累的晕了过去。” 赵聿心中焦躁不安,连再看两眼的机会也没给自己的亲生儿子留,就大步跨进殿内。 医女探完脉起身,站直身子后看见帝王驾临吓得肝颤:“陛下……” 赵聿挥手屏退他们,只留了几个收拾寝殿的宫人,炙热的眸光直直的凝视着正昏睡着的孟佼佼身上。 孟佼佼转而醒来就看见赵聿不知何时进到里头,她眨眨眼哑声道:“你进来做什么?” 赵聿撩开她汗湿的碎发,拿着帕子轻轻擦拭:“我担心你。” 孟佼佼瞪着他:“担心我那你两手空空的来?” 赵聿无奈缩回手:“你想要什么?” 孟佼佼瞅了瞅他没好气的道:“孩子呢?” 赵聿一顿:“你醒来就找孩子?” 孟佼佼恨不得抬手挠他,奈何她现下身子软的一点力气都无,“赵聿!我不找孩子找谁!” 殿外抱着孩子的逗弄的张太后,听见殿内发出的巨大声响,以为孟佼佼出了事,提心吊胆进往内殿。 她凑近殿内看到两人相安无事,心稍稍平复,顾不得他们争执什么,便将怀中的孩子交给赵聿,由他抱着。 赵聿怀里蓦然被塞了一团软绵绵的物什,他有点手忙脚乱。 孟佼佼看着他笨拙的动作,打趣道:“陛下能提剑,怎么抱不动狗子?” 张太后愁眉紧锁,望着他们夫妻二人,诧异道:“狗子?谁叫狗子?你们难不成给孩子取名狗子?” 孟佼佼憋着笑,把脏水泼给赵聿:“母后,狗子这个名,是陛下取得。” 果不其然,张太后闻言怒目数落起赵聿:“你身为帝王,何时这样胸无点墨?竟给孩子取名狗子?你叫他以后如何自处?” 赵聿:“……” 趁着张太后责骂赵聿这会儿,孟佼佼续了点力气,撑坐起身子抱走赵聿怀里的襁褓。 才出生的婴孩小脸红彤彤的,虽看不出什么模样,却着实可爱的紧。 赵聿瞧着孟佼佼怀抱婴孩的慈爱模样,眼神也多了几分柔色,同她一道望着孩子的小脸。 他眼中的柔情许是牵动了孟佼佼,孟佼佼伸过手握住赵聿的大掌,两人彼此心照不宣。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