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了我一颗糖》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他给了我一颗糖 作者:楚山杳杳 文案 高安和喜欢年思贤了很多年,从17岁初见那时候起。 可年医生他有前女友。 高安和以弟弟之名,默默的对他好: 他失眠就陪他听雨,他难过就给他一个家, 给他做饭、陪他养狗、醉酒时做他依靠、噩梦时做他求生木…… 只要哥哥想要的,而他高安和有,他都愿意给。 这份爱意终是纸包不住火,在他偷吻年医生的时候被发现了。 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摊牌。 高安和将人圈在镜子前,他想赌一把,“你把我当什么?” 年思贤迟疑,“弟弟。” 高安和垂着清冷眉宇,吻了上去,“不对,再说。” 年思贤气恼,推开他,“那你说!” 高安和深色暗淡不少,委屈的说:“我在追你啊!” 年思贤:“滚!” 后来,高安和得到年思贤的心,也得到他的人那夜里,年思贤却说:“安和,分手吧。” 年思贤以为,离开他是为了他好。 可他发现自己错了。 没有高安和的日子,他活不下去。 他后悔了。 直到半年后的某个深夜,他在楼道里看见蜷缩成小狗一样靠在墙角睡觉的高安和,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抱着自己的腿,“哥,别不要我,行么?” 年思贤心里一软,侥幸他没离开,踹了他一脚:“起来,回家。” 【小剧场】 记者:安和应该对于牙齿健康有很多话说,能跟大家介绍一下么? 安和:拔牙一定要找个靠谱的医生! 记者:遇到不靠谱的医生? 安和:嗯,他给了我一颗糖。 年思贤:狼少,采访一下,作为你的牙医,我哪里不靠谱了? 高安和:拔了我的牙,还偷走我的心。给了我糖,又不让我吃! 高安和:今天网友留言,说我最近笑的太温柔,不够闪耀,难成大器! 年思贤:闪耀?我研究一下学术报告,看看能否在牙齿上镶上一排钻石! 高安和:现在求婚都这么委婉么?钻戒不香么? 年思贤:…… 年思贤:今天新闻头条#高安和到底有多少颗牙又要拔?我都被你连累,偷拍照片到处都是!你是不是要考虑一下,少来诊所找我? 高安和:颠倒是非、扭曲黑白!我那是在拔牙么?明明是在接吻啊! 内容标签: 年下 情有独钟 娱乐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年思贤,高安和 ┃ 配角:全文存稿!!! ┃ 其它:下一本《密雪映寒灯》 一句话简介:和顶流同居被掰弯的日常 立意:关爱牙齿健康,笑口常开哦 第1章 秋日可爱(1) 高安和再遇见年思贤是在绿荫大厦1层商户,一个叫做“微笑口腔”的诊所里。 那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秋日,不过是北京短暂到令人无法察觉的秋季里,再普通不过的某一天。 那天。 他已经许久没有出过房门了,若不是Tracy有他家的钥匙,在找了他几日、打他电话关机、敲门无人应,拿着备用钥匙破门而入的话,也许他都腐坏了,也没人瞧见吧。至少他是这么以为的。 Tracy打开房门,房子里一片昏暗,借着窗帘的缝隙,可以看见高安和颓废地坐在地上,凌乱的头发、许久没刮的胡茬,吓了她一跳,好在见他是睁着眼睛的,还喘着气,自己才放下一点心来,“安和?” 高安和这时好似才醒过来一般,家里来人了,他一脸茫然的看向入门的人,眼神里毫无波澜,“姐。” 明明是秋高气爽的晴天,可惜了落地窗的阳台竟被厚重的遮光窗帘挡住了。好似那拉窗帘的人用力过猛,窗帘却偏要硬骨气的同他作对,两厢执拗,并没有使得两边的窗帘严丝合缝的对上,导致那两片窗帘间透出一线日光来,将将能瞧见一点光亮。刚好照在他绝望无助的身形上,将人与周遭环境区隔开来。他有着倾长的身形,宽阔的肩膀,该是个阳光少年模样。 Tracy将本来斜挎在胳膊肘上的大logo包包,从手腕处拉出来,拽起另外的长带子跨在了右肩上,她快步走到阳台,只听“唰!唰!”两声,将窗帘拉开。 落地窗外是近处密密麻麻的高楼和远处平淡无云的蓝天。那股子云淡风轻的平静,与屋里死寂的气场截然不同。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他这个在黑暗中浑浑噩噩了许多日的人无所适从。高安和抬起胳膊,遮住自己的眼睛,蹙着眉头,“姐!别管我,行不行?” “安和,”Tracy走到他跟前,叹了口气,“你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至于么?” 见他不说话,Tracy又说:“我瞧着你爸你妈离了婚,都挺好的。当事人都能这么洒脱,你个大小伙子,你整这副德性,不丢人么?” 高安和终于抬头看了人一眼,他张张嘴,欲言又止,想想他家里的烦心事,那么丢人,还是别说了。加上他好似很久没喝过水了,张口觉得沙哑干燥的难受,就垂眸又低头回去。 “操。你,真的比臭鱼干还难闻。”Tracy实在忍不住了。 她拍了拍高安和的肩膀,伸出手给他,要拉他一下,让他站起来,“快点!再给你一天堕落的时间!明天开工了!好多事情等着你呢!快快快!洗脸、刷牙,姐带你出去吃饭!” 高安和抬起手腕,使劲儿的抹了下嘴,那力道好似抽了自己一个嘴巴。他双手杵在地上,慢慢的让自己已经麻木的腿站起来。 总归这孩子还能自己站起来,Tracy这才舒了一口气,那明天的通告和行程应该都没问题。她作为高安和的经纪人,带了他有五年了,这小伙子除了少年气性大、做事固执认死理这些小毛病,别的事情上还都可以。好在这是他头一遭堕落,貌似应该是过去了。她偷偷喘了口气,冲着洗手间指了指,示意高安和去梳洗。 高安和抬手捂着自己的右边脸,“嘶”了一声,操,刚才抹嘴,劲儿使大了,本来就疼了许久的智齿,他给忘了,又被自己这么怼了一下,忽觉疼的难以自抑,“姐,我牙好疼。” Tracy将他手挪开,打量了一下左右已然都不对称的脸,“啊?怎么肿成这个样子了?你,你,你这牙疼了多久了?” “我不记得了,好像疼了很久了,才发现。” “啧!”Tracy如临大敌,开始叨念,“这……估计涂多少粉也遮不住啊,下颌打阴影也费劲,唉,你真是让人操心。快去,向洗漱去!我来想办法!” 高安和将水龙头转到冷水方向,简单洗了个脸,刷了个牙,却没关自来水,只听水龙头一直哗哗的流着。他用冰凉的水又搓了几把脸,抬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那水声钻入了耳里,提醒着自己,或许该醒醒了。 Tracy正坐在沙发上,手机不离手,不过是高安和洗脸的功夫,就打了好几通电话出去。 “老公,阿思的口腔诊所在哪里?地址发我!马上,马上!对,你跟他说一下,给我加个号!我带的那个安和,牙肿了,明天还有通告呢,一天的行程,他的脸不能肿啊!” “淡定?我怎么淡定?你去问问哪个明星脸肿了,他经纪人能淡定的?” “别笑了,别笑了,快点!我直接带人去阿思那边啊!” 绿茵大厦的停车场里,Tracy下了驾驶位,一直在嘱咐着:“明天的行程是改不了的,你这脸肿的太厉害了,别怪姐对你要求高啊!今天一定要忌口、忌酒,晚上十点前必须睡觉!入夜就别喝水了,免得明天更肿。” 一米八七的高安和足足比Tracy高出一个头去,他带着口罩,站在她身后低着脑袋,轻轻的点头。 “我跟化妆师打过招呼了,明天让她给你准备高领毛衣,这边遮一遮,打打阴影什么的,应该还过得去,你一定要遵医嘱!” “嗯。” Tracy快两步走到“微笑口腔”的前台,还没等前台小姐姐说出职业的“欢迎光临”,就一脸官方微笑,快速说着:“我来找年思贤年医生,约好的。” 前台愣了一下,还是清脆的补了一句:“欢迎光临微笑口腔!”又在电脑上按了一下鼠标,就听微笑口腔的大堂里的广播传来声音:“请年医生到大堂接诊。” 过了一分钟,有位穿着白大褂的姑娘走了出来,笑着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对着Tracy和高安和说:“您好!我是年医生的助理——白晓。方才年医生已经嘱咐过了,请跟我来。” 离大堂最近的1号诊室里,走出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她牵着妈妈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来一颗大白兔奶糖,冲着诊室里的人说:“年医生,送给你,今天开始我听话,再也不吃糖了,一定好好刷牙。” 只能见门内伸出一只白衣袖,那纤长如竹节的细长手指,轻轻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叔叔也不吃糖哦。不过,谢谢你。” 那小女孩见医生没有接,就乖乖等着她妈妈同医生说完话,转身作别时,趁着不注意,将那颗大白兔奶糖偷偷放进了医生的口袋里。 高安和跟着白晓,开始登记姓名、过敏史、牙齿情况等基本信息后,又去拍了CT片子,将一系列看牙医前的准备都做完时,再绕回诊室的路上,看见Tracy正在1号诊室前同人聊天,她抬眼见高安和出来,就跟那人说:“他状态不太好,阿思,你多费心了。” “嫂子放心,”门内的一声点点头,又对着白晓说:“人交给我,你带我嫂子去大堂的沙发坐一下,她喝咖啡的。” “好的。姐姐,这边请。” 高安和站在1号诊室门口,低头冲着那个牙医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了。 那牙医带着一次性医用口罩,遮住了半张脸,穿着一身白大褂,脖间浅蓝色的衬衣领子显得一丝不苟,只见他纤细修长的手指扶上口罩,一拨耳边口罩的耳挂绳子,露出一张俊逸出尘的脸来。 他的眉眼长得冷冷清清,眼皮有着如山峦起伏的线条,生得极好看,高安和不禁多看了一眼。牙医嘴角翘起一个刚好的弧度,冲淡了眉眼的清冷,又不至于让人觉得是职业假笑,“您好,我是你今天的牙医,年思贤。” 高安和仍盯着那张脸,竟愣住了,忘了自己这样的目不转视很是不礼貌,可年思贤却没生气,眼睛微微睁得大一些,侧了些许头,看过去,好似在问,有什么问题? 高安和脑中正翻江倒海,不知该说出哪句话来才对。你不记得我了么?我们是不是见过?可觉得哪一句好似都不是很高明的样子,还可能会被认为是轻浮,他嘴角动了动,“我是安和。高安和。”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了!全文存稿,日发一章,短篇不长。 欢迎收藏、评论呀!~ 第2章 秋日可爱(2) 助理白晓走进来时,就听到这一句,她愣了一下,这话听着好像他们以前见过一样。她忽想起来刚才Tracy有说这高安和是个明星,她心里大叫一声不好,她且不记得在电视上见过这样一个明星,她那正直、禁欲、不闻世事如修行和尚的师父,肯定更是不知道这明星是何方神圣。为了避免不要让场面过于尴尬,她笑着接了一句,“明星大大,不要有偶像包袱,我们极关注客户隐私,所有客户信息是绝对保密的,放心。” “……”年思贤和高安和不约而同的望向白晓。 白晓伸手引着高安和在1号诊室的电脑前坐下,“我跟您说一下今天的流程,刚才您已经在外面拍了CT,稍等一下,片子就会传到电脑里。我们先通过影像看一下您的牙齿,然后在牙椅上详细检查一下,才会给出治疗方案。” “好,谢谢。”高安和说话间,年思贤已经将电脑屏幕转到他眼前,屏幕中是他的CT片子,一个黑白的骷髅头,还有不同角度的牙齿扫描图,年思贤问:“你是右下的智齿疼,对么?” 高安和“嗯”了一声。 “还有哪颗疼?” “好像上火的时候,两边的牙齿都疼,不过右下的这颗,最近很严重。” 白晓引着高安和躺在了牙医椅上,提醒他,“需要检查一下,麻烦请摘口罩。” 与此同时,年思贤戴上了口罩,手伸在牙椅的灯光开关上,声线低沉又温柔,“我看一下你的牙齿状况,闭眼,别怕。” 高安和躺在牙椅上,闭上了眼睛,就觉得那治疗台的灯束打在了他脸上,他头后的椅子转了一下,是年医生坐的靠近了些。 奇怪的是,他已经闭上了眼,可脑海里挥之不去,全是方才年医生的那张脸。高安和十七岁出道,虽然一直没有大红大紫过,可是也见惯了娱乐圈里各色好看的人,话句话说,他什么样的好看、标致的人物没见过,可闭了眼睛,竟全是年思贤。 可能因为他是“他”吧。 纠结间,他感受到了一股温暖朝他袭来,还有年思贤身上一股似有若无清新的味道。 年思贤戴上了一次性的橡胶手套,坐好之后伸手冲着助手白晓说:“口镜,探针。” 白晓从操作台上的筒中将消过毒的器械递给年医生,又调整了一下牙椅上的灯光,对准高安和的口腔。 年思贤说:“张嘴。我现在要检查一下你所有的牙齿,看看除了肿了的智齿以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口腔问题。” 高安和嗓子里发出“嗯”的一声,张开了嘴。 “可能会有一点不舒服,要是哪里难受,你可以举手示意我们。” 高安和抬手比了一个“OK”的姿势。 年思贤拿着口镜和探针,逐颗对高安和的牙齿进行检查,并将有问题的牙齿情况逐一说来,白晓拿着本子在记录着。 “右下智齿萌出,挤压了旁边的牙齿。” “有龋齿。” “46有些晃动,25有个小洞,需要补一下。” 高安和听不懂他们在说的专业术语,可他确实有一颗后牙是有牙洞的,想来那些个不同的牙齿,在牙医的口中就是固定的数字吧。 只见头上的灯灭了,年思贤说:“可以起来了。你挨着左下智齿的牙,之前补过?” 高安和坐起身来,特地对上年思贤的眼睛,“十七岁的时候也是牙疼,补过的。”他眼神中有期望,可见年思贤只是极平常的点点头,那抹光又黯淡了下去。 白晓已经为高安和接了一纸杯的水:“漱口。”她又引导着高安和坐到年医生的电脑桌前。 年思贤摘了口罩和手套,走到诊室的墙角处,轻踩了一下黄色的垃圾桶,将口罩和手套丢了进去。走过来在电脑桌前坐下,挤了一下桌上放着的一大瓶免洗消毒液,在两掌间揉搓了几下。双掌心朝上抬着手,对高安和说:“我看一下你的脸。” 高安和看着那白玉般的双手,忽觉有些紧张,他喉结微动,偷偷咽了一口口水,头小心翼翼的探向那双好看的手,将下巴抵在他掌心。只觉得有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他肿了的右脸,年医生那长得极俊逸好看的脸左右动了动,说:“肿的有些严重啊。” 高安和感觉那声音离自己很近,心脏突突的跳快了几拍,再听几句,怕心脏都会跳出来。他将头伸回来,平复了一下心情,“年医生,我今天可以拔牙么?” 年思贤摇头,“不行,肿的太严重了,要消肿之后,才可以。” “可……” “你Tracy姐跟我说了,没关系的,你回去吃些消炎药,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应该会消肿一些的。” 高安和点点头,若今日不是Tracy将他拉出来,他定仍似一滩烂泥般待在家里。他也实在是懒得说话,家里的破事,他还需要时间消化,就低声说了句“谢谢”,转身要走。 年思贤在高安和去拍CT时,已经听Tracy说了,这小伙子状态不好,因家里出事,已经颓废了几日。他双手插兜,忽然摸到了口袋里的东西,不禁笑了一下,是方才那个小女孩送给他的大白兔奶糖,他伸手轻拉了一下高安和的衣袖,将那颗大白兔奶糖递给了他。 高安和回头,见是一颗糖果,刚想拒绝,“我……”那句,我牙疼,不吃糖了,还没说出来,就见年思贤冲着他笑了一下。年医生露着几颗雪白的牙齿,那眼神有种不辨颜色的柔和,似有安慰,有安抚,还有……一点点宠爱……高安和被那眼神晃到了。 就听年思贤说:“起码今天是甜的。牙医哥哥给你开特批,今天可以吃糖。” 高安和伸出手接过糖果,嘴角终是弯了一下,那许久没用的过笑肌竟然还留存着发自肺腑的笑法,展出一个笑容来。 这个笑容甚是阳光,让年思贤恍然间觉得眼下竟不似秋日,而是初春。他不禁多看了一眼,眼前人气韵很是独特,有些落拓不羁的鲜衣怒马少年气息,好生明朗的大男孩啊,他心里感慨着,就又回给他一个由衷的笑来。 高安和走出1号诊室,攥着大白兔奶糖的手展开来,淡淡的用只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了句:“小白兔医生啊。” 白晓见人走了,笑说:“年医生,今天淘气了。” 年思贤说:“我见他心情不好,我想帮他一把。” 走出微笑口腔的绿荫大厦时,高安和发觉室外的阳光都是金黄的,风轻云淡,好似郁结难舒的心忽然释怀了大半。 有一片黄色银杏叶从树梢被风吹下,落在他的脚边。他忽然想起以前在高中课本上的一段话:“北平之秋就是人间的天堂。 四时在窗前流转,人海涨落在心中变幻,八月的燥热要过去了,忽然之间,北京就迎来了秋天。”[1] 高安和感慨:“秋天,真可爱啊。”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老舍《北平的秋》。 第3章 引狼入室(1) 一周后,高安和接到了微笑口腔前台的电话,询问他牙齿是否消肿。若是已经不肿了,可以预约拔牙时间,高安和心念一动,问:“还是年医生给我拔牙么?” 那头说:“年医生休假了,我们会安排其他医生来给您拔牙,您放心,其他医生也是经验十分丰富的……” 还没等电话里的小姐姐说完话,高安和就说:“不用了,我只想让年医生给我拔牙。” “年医生……他……”那头欲言又止,稍作思考说:“是这样的,年医生在休长假,具体回来的时间还不确定哦,可能会耽误您牙齿的治疗。” “没关系,我等年医生吧。我最近也有事情,抽不开时间去。他什么时候上班了,你帮我约好,再告诉我就行。” 高安和挂了电话,摸了摸自己的右脸,忽然疼了一下,他笑了,难不成说谎话还会牙疼啊。忽就想起那日被年思贤摸脸时,那种柔和的触感,他愣住了。 “思春呢?”忽觉胳膊被人撞了一下,是公司的同事王希瑞,跟他一样是个十八线小明星。王希瑞拽住他,“安和,走走走!今天叶老板请吃饭,大家还找你呢,怎么在这?” 高安和去椅背上拿了风衣,披上,“好,马上。” 上周的商演,合作方很是满意,秒速付了尾款,是有史以来最快的一次,并约了下个月还要有一场合作。高安和所在的经纪公司叶氏娱乐规模并不大,老板叶总原来在某顶流工作室做过经纪人,五年前自己出来单干,同Tracy一起成立了叶氏娱乐,带着的全是公司新签的一众年轻人,虽然没有一个大红大紫的,但是能保证现金流不断,慢慢养吧。 聚餐选在四环边上一家新开的烧烤店,上下两层,店家号称内蒙古科尔沁的羔羊肉,是Tracy发现的。 Tracy,崔西,叶总合伙人之一,最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是个公关奇才。她的公关范围基本涵盖了所有活物,譬如今日这烧烤店老板。 这聚餐是Tracy直接去店里定的,她不过聊了半个小时,就跟这餐厅签了个合作:一来叶氏娱乐公司员工到店消费,都可享受八八折优惠;二来送了许多东西给这饭店,譬如在店门口排队的等候区放的书架、收银区的台卡等,这些东西都有个共同特点——给叶氏娱乐的小明星们多些曝光的机会,上头摆放了叶氏娱乐所有明星的宣传资料、明信片、杂志。 她在饭局上打了个照面,人就走了,毕竟是成家有老公的人了,才不愿意跟一帮小年轻吃喝呢。临走前Tracy说:“买过单了,等下去K歌,记得开发|票,明天拿到公司去报销。” 高安和的牙疼并没有好彻底,他不太敢吃烧烤之类上火的东西,而且他是靠唱歌起家的,比较爱护嗓子,自然也就没敢多喝酒。要是今夜K歌,必得熬个大通宵,明天那智齿一定特别给力的肿起来。可看着一众二十出头的同事们都要去,自己也不好拂面子,他想着大不了先去露个脸,然后再找个借口遁走。 他走在一众同事的后面,王希瑞站他前面正和小姑娘八卦,“快看,门口扶墙的那个男生,长得可真好看,可惜Tracy姐先走了,不然肯定把他签了,要脸有脸,要身材有身材。瞧那喝醉酒的模样,竟然都有三分冷峻的气质。绝了!” 小姑娘看了一眼,“真的诶,要不是他一副喝多了的样子,我应该上去要个微信。” “你现在去啊,也算美救英雄,送他回家,咳咳咳咳,明天就是你的人了。” “呸呸呸!真不要脸!你的粉丝要知道你这么龌龊,你的傻白甜校草人设可就塌房了!” 王希瑞哈哈一笑,回头问:“安和,你快看!门口的小哥哥是不是长得贼好看?” 高安和朝那个方向一看,嘴角咧开一抹笑,“自然是好看。”他越过几人,跑到那个帅哥跟前,拍了拍那人的背,“小白兔医生,你没事吧?” 年思贤醉的不浅,可他记得眼前这人的脸,是Tracy带来的明星少年。他胃里一阵翻腾,说不出话来,只好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恍惚间,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小白兔医生是什么鬼。 王希瑞不禁咂舌,对着身边的姑娘说:“先下手为强,你看看,刚才让你去你不去。现在知道了?你的对手不仅有万千美少女,还有千千万万的美少年!”王希瑞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安和?你不是传说中的纯情小处男么?怎么,遇到真爱了?” 高安和拿过年思贤手里的外套,扶了一把年思贤胳膊肘,对王希瑞说:“胡说八道什么呢,这是我哥!你们去玩吧,我送我哥回家。” “大老爷们你还管?赶紧的,跟我们唱歌去。”王希瑞嫌弃道。 “你看看,我哥长这样,我能放心他一个人回家么?” 前头的同事,见这几人落后,就回头看了一眼,“嚯!长得可够帅的。可真不能扔街上。” 一众人走到路边去打车,高安和遁跑成功,对着年思贤一笑,“哥,我送你回家吧。” 年思贤刚想说话,呕了一下,站到墙角去吐了。 高安和走回店里,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出来时,年思贤已经吐完了,正蹲在路边,他拧开瓶盖递给年思贤,“漱口。” 年思贤接过水漱了口,脑袋昏沉的很,只听那个人在问:“喝了多少,这是?” “失恋了?” “我送你回去吧?” 年思贤脑子中仅余的清醒,告诉自己这是Tracy的同事弟弟,是好人,他忽觉得有些困,朝着高安和倒了过去…… 高安和很自然的伸出胳膊,刚好接住了突如其来砸过来的人,他轻手将年思贤脑袋歪在自己肩膀,抱着他,拿出手机,拨电话,“Tracy姐,我刚才遇到年医生了,他住哪你知道么?好像喝了不少。” Tracy的老公郑海也是个医生,跟年思贤是好朋友,是以Tracy跟他熟悉的很,“这么严重?自己都回不去家?阿思不是这样人啊?” “眼下人就趴我肩上呢,烂醉如泥,我可是一点没夸张。” Tracy停了两秒,沉默了一下,“哦,我想起来了,今天他姐姐祭日。” 高安和愣了一下,“啊……” “没事,我让你海哥去接他吧。哎呀,你海哥今天大夜班,我忘了。” “那我送他吧。” “行,我把地址给你发过去,那你辛苦点给他安全送到家吧。” “他家里没人?” “他……”Tracy欲言又止,可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他家里没人的,就一个人住。你费心,今天就不让你海哥去接他了,回头姐请你吃饭。” “小事,客气了。我也得仰仗年医生给我拔牙时,手轻点不是。” 高安和托着喝多了的年思贤在小区门口耗了十多分钟,那小区物业的保安很是负责,怕是歹人,不肯放行。好在年思贤终于清醒了片刻,说是认识的,保安还是坚持留下高安和身份证,才让两人上了楼。高安和用年思贤的指纹打开门锁,开灯入了房间,抬头看见墙上的时钟,凌晨一点半。 第4章 引狼入室(2) 年思贤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好像是喝断片了。 昨天是姐姐的祭日,他本想在家里喝酒,可是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太孤独了,尤其是从白天进入黑夜的时候,他看着窗外城市里的点点灯火,好似每个亮着灯的屋里,都有等待归人的家眷,只他没有。他觉得窒息,若不能去人多的地方听听旁人说话,他觉得自己可能会疯掉。 不知不觉间走出了一段距离,在一家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烧烤店前停下。他听见那里人声鼎沸,心上平静不少,就进去多喝了几杯。而后发生了什么,全然都不记得。 年思贤掀开被子,下了床,身上的衣服仍是昨天的白衬衫,只是经过一夜的揉搓,已经皱的不成样子。他揉了揉头,要去餐厅倒杯水喝。难得的是,他已经好几个月没睡得这么安稳过了,一醉解千愁,竟然是真的。他不禁哑然失笑。 他解开束缚的衬衫,换了柔软舒适的居家服,起身路过客厅的时候,吓了一跳!沙发上竟然躺着一个人!他低头看了两眼,那人他记得,是上次Tracy带来的同事弟弟,叫做什么安和的。 他的脚步声吵醒了沙发上的人,高安和揉了揉眼睛,“小白兔医生,你醒了?” “?”年思贤愣了一下,“嗯?你?” 高安和全然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他起身坐在沙发上,“你昨天倒我怀里了,我就只好把你送回来了。太晚了,我就在这睡着了。” “不好意思啊,给你添麻烦了。”年思贤抿了抿唇,有些窘迫,“你……认得我?” 高安和心里一惊,自己英雄救美半天,难不成被当成贼了,“你不认得我么?” 年思贤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忙改口,“认得,我的病人。我,我以为你只见过一次,可能不记得我呢。” “何止一次。”高安和看着他淡淡的说。 年思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还有昨夜醉酒嘛。他心里安慰着自己,两个大男人,还有共同的朋友,那就是朋友了,他从容了不少,“洗手间的镜子后面有一次性的牙刷,水台上有洗面奶。早餐,吃馄饨?” 高安和动了动唇角,便是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好啊。” 年思贤打开白色双开门冰箱的冷冻室,他记得上周末买过馄饨的,就将里头最大包装的双层速冻馄饨取了出来。点火,烧水,煮馄饨。 厨房的抽油烟机嗡嗡声停下的时候,年思贤盛好馄饨,见高安和正站在阳台上看他养的花花草草,他张嘴想唤人,愣是记不起来他姓氏是什么,就只好唤了一句,“安和,来吃饭。” 高安和背对着人,有点小开心,“谢谢……年医生。” 年思贤有些尴尬,此前只见过一次面,喝醉酒不省人事那次就算了,这就要坐在一起吃早餐了,感觉怪怪的。他看着高安和,估计要比自己小五六岁,伸出手来,“从新认识一下,我是年思贤。” “高安和,年哥。”高安和很是讨巧,回握了一下那温暖的掌心,总归混了几年娱乐圈,张口姐闭口哥肯定是没错。 年思贤脸上总是淡淡的,也瞧不出什么表情,但看着让人觉得温柔,他笑了一下:“嗯,不叫医生挺好,不然我总觉得我手里拿的是医用器械。” 两人边吃边聊,“年哥,我牙不怎么肿了,本来还想找你去拔牙呢,诊所说你休假了。” 年思贤沉默了一下,“嗯,你找别的医生也可以的,我确实是在休假。” “不急,我等你好了。” 年思贤顿了一下,好像不太想说。“我……有些事情,可能要休息一段时间。” “没事,我最近接了个戏,也拔不了。” “你是演员啊?” “嗯,偶尔也唱唱歌。”高安和挑眉,“就是很不火的那种,你肯定没看过我演的戏。” “我看的少。”年思贤知晓他是Tracy同事,也知晓那个公司是娱乐公司,他记得Tracy逼着海哥让朋友们去听他们公司发行的专辑,以为都是歌手呢,就没想到高安和竟然是个又演戏又唱歌的明星。他忽想起了什么,起身去厨房拿了两只碗过来,分别盛放着葱花和香菜,“我不知道你吃不吃香菜,就没放。你吃葱花?还是香菜?” 高安和接过两只碗放在桌上,“葱花就好,我不吃香菜。” 年思贤笑了笑,“巧了,我不吃葱花。” “那你怎么切了?家里竟然还有葱?” “可以炸葱油啊。” “看来年哥是个厨房大神啊,葱油这么讲究火候的食谱,都说的如此随意。” 两人边吃边聊,好似都难得遇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这顿早餐吃的很是愉快。 临走时,高安和在玄关处穿好鞋子,年思贤送他,又表示了感谢。高安和垂眸看着比自己矮一点的年思贤,问:“哥,我能加你微信么?” 年思贤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二维码,指了指牙齿,“你这里还有个牙洞,有空的时候记得补一下。” 高安和扫了一下他手机,被他提醒了,自己也有未尽之言,“你们小区的物业挺负责的,昨天夜里生怕我是坏人,对我再三拷问呢。不过,哥,你真该去给门口保安送个锦旗,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解救多少失足少男少女!” 年思贤被他逗得一笑,“那后来你怎么上来的?” “你在关键时刻清醒了,说认识我。不过我还压了身份证给他呢,正好顺道拿一下。” “麻烦你了。”年思贤觉得此刻说什么感谢的话都显得矫情,只好微笑的看着他。不知是因为昨晚上睡得好,还是因为眼前这个男孩子足够阳光,他竟然觉得心上少有的轻松,自姐姐离去后的一年间,他从来没这么舒畅过。 “我这不还蹭了顿早饭呢。”两人说着就来到电梯间,高安和摆摆手,示意他别送了,“不过你……下次别一个人喝那么多酒了。最近仙人跳的可多了。” 年思贤点头,刚好电梯到了,若不是电梯拦着,还真想出去跟高安和散个步呢,他也抬了手在半空,“嗯。” “毕竟,哥,你长得挺好看的。”电梯门关上前,他听到了这句话。 高安和不知为什么,每次看见年思贤之后,心上难过的情绪都会释怀不少,难不成他给的一颗大白兔奶糖有魔法,他笑了一下自己。他边走边想,不自觉间就走出了小区,等到他想起去门口保安室那里拿身份证的时候,已走出去小区有段距离了。 他刚要走回去,转念一想,眨了眨眼,坏笑一下,解锁手机点了打车软件,走了。 周六的时候,年思贤正在看书,忽然手机响了,微信弹出聊天。 【安和不吃香菜:哥,我上次下楼忘了拿身份证了,在你家门口保安室那里,你方便的时候,下楼帮我取一下吧。】【年思贤:好。你地址是什么?我叫个“同城送”给你快递过去。】【安和不吃香菜:先放着吧,我公司离你们诊所不远,我改天找你取就好。】虽说那就不着急了,可年思贤是个十分谨慎又规矩的人,觉得这么重要的证件,还是赶紧取回来要紧。他立刻披了外套,朝小区保安室走去。 小区的保安大叔是个六十出头的人,做事一板一眼,很是负责,每天人来人往间见过年思贤出门遛狗,记得他。见他来,就晓得是怎么回事了,就从保安室的抽屉里取出高安和身份证,又拿了文件夹和笔给他,指了一处表格,“你在这里签个名就行。” “好,谢谢。” 保安大叔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指着身份证说:“这小伙子那天半夜里说是你弟弟,我还不信,虽然你们两个长得都好看,可一看就是不是兄弟啊。最近居委会天天给我们培训,要防电信诈骗,也要防仙人跳,保障业主安全嘛。” 年思贤淡淡一笑,“嗯,他是我朋友。给您添麻烦了,谢谢。” 本来已经放到风衣口袋里的身份证,又被年思贤拿了出来,他看着身份证上,是个极青涩的学生模样,不由笑了一下,一看便知是上学时候拍的身份证照片。生日是8月30日,不就是明天么? 第5章 引狼入室(3) 年思贤本想着给姐姐扫墓之后,回郊区的家去看看姥姥的,正好休息几天,可车都开出车库了,他又犹豫了。毕竟姥姥一把岁数了,想起姐姐不过三十出头人就没了,定要感伤一番的,不如等中秋节了再去。他开着车,调转了方向,朝着诊所开去。 微笑口腔已经过了营业时间,正门已关上,八月底,天黑的早了些,年思贤停好车,刷卡打开诊所的门,只有零星几个人在加班,白晓见他一愣,“诶?年医生不是休假么?怎么这个点儿来了?” 年思贤随口说道:“我忘了下周约的病人时间了,过来查一下,免得记错。” “你早说,我帮你查不就好了?” “没事,我休假也快结束了,”他看白晓在学习之前给她留的视频教程,就问:“看哪方面呢?” “补牙。” “当当当!”敲门声传来。 有人穿着一件白色帽衫,牛仔裤,无比阳光灿烂的站在诊室门口,是高安和。他笑着说:“晚上好啊,年医生、白医生。” 年思贤看了看身后,刚才他打开诊所门,明明已经锁上了,“嗯?你怎么来了?” 高安和说:“有人下班开门,我说找你,就放我进来了。” 白晓一脸惊讶,“诶?这不是大明星么?我们晚上不营业的哦。” 高安和拍了一天的照片,才卸了妆,头发上还湿漉漉的沾着水,虽有些疲惫,可显得人很是清爽:“下班,路过。见这个时间还开着灯,就想看看能不能遇见你。” 白晓有些不懂,这两个人这么熟悉么。 年思贤眼前一亮,“你的牙没补呢吧?” 高安和:“没补。” “小白,准备器械和材料,最好的老师就是实践。”他冲着高安和伸手指了指牙椅,“来都来了,顺便补个牙吧。” “年医生,当我小白鼠呢!”高安和嘴上带着嫌弃,身体很是诚实地躺在了牙椅上。 白晓将补牙的器械和材料放到牙椅治疗台上,取了个一次性纸杯,接了水给高安和漱口,又去办公桌上找高安和的资料,她翻着文件夹,“年医生稍等,我看看是哪颗牙啊。” 年思贤略一思索,“46和25。46那颗有点严重,今天不动。25那颗是牙表面的孔,没有伤及牙髓和牙神经,这个比较快,就25吧。” 白晓忙翻到高安和的那页记录,果然是46和25号牙齿,不禁竖起了个大拇指,“师父就是师父,厉害啊。” 高安和问:“所以每一颗牙齿都有属于自己的编号?” 年思贤冲着他一笑,“聪明,我们把上下两排牙齿摆在一个平面上,分成四个象限,每颗牙齿都用两个阿拉伯数字来表示,这个相当于给每一颗牙齿都标了号,一目了然。”他拉过治疗椅上的口腔灯到高安和头上,“安和小朋友,准备好了么?可以闭眼了。” 高安和调皮的弯了弯眉眼,点点头,而后闭上了眼睛。 年思贤指导着白晓给高安和补了牙,跟她强调了一下重点事项,就让她回家了。他转身对高安和说:“你一会儿有事么?” “没事。” “我请你吃饭吧。顺便去给你拿身份证,我没想到你今天会来,身份证在我家里。” 虽然那颗牙齿没有伤到牙神经,平时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补完之后就总觉得别扭,没什么食欲。可又想同他多待一阵,高安和捂着牙齿外的脸,摸了摸,“好,不急。” “我去换衣服,马上。”年思贤走到诊室隔壁,刚脱了白大褂,电话就响了,显示是“舅舅”,他伸手在桌子上一点,开了免提,“舅舅。” “什么时候回来上班?” “现在就在诊所呢?司院长。”司志国是微笑口腔的院长,年思贤的舅舅,也是他名义上的老板。其实这诊所是家族企业,年思贤和姐姐都是有股份的,是以他离开公立医院,就回到了自家诊所打工。他状态不好时就请假,也不会有人跟他计较是不是休年假。 司建国瞥了一眼手机,“啊?几点了!赶紧回家!你不是总失眠,那就应该早点睡啊。” “阿思啊,那个……” “嗯,早点回家。” “嗯,这就回去了。”年思贤说。舅舅这个时间打电话定是有事,憋憋嘟嘟半天也没说,就问:“舅舅,找我,有事么?” 司建国言语间有些为难,“你姥姥说的啊,可不是我说的。” “行,你说罢。”年思贤一边穿衣服,一边说。 “你姥姥说,你总失眠就是房子太大了,没什么人气儿,要是里面多个喘气的人吧,你就不失眠了。” 年思贤明白,这又是要逼他去相亲的节奏,他已经习惯了,穿好了衣服,又去换鞋,就说:“不相亲,不想去。” “不是相亲,合租,找个人租你的房子啊。起码能有个一起说话的伴儿啊。” “舅舅,我不缺钱。” “你这孩子!知道你不缺钱。这不是找个人一起住有人气,你看啊,现在往后没多久就冬天了,是不是?家里有个人不是还暖和呢?” “不用,家里壁挂炉上有个小箭头,轻点两下,屋里升高好几度。” “你!你这孩子!别跟我这磨牙,你小时候去老家玩,邻居不是有个小姑娘嘛,李家的那个,她过完年就来北京上班了,正要租房呢,我觉得租你的就行啊。起码是相熟的,你少收点钱,意思意思得了,相互有个照应。” 什么年代了,相亲还附带送人租房的。年思贤父母很早就没了,一直和姐姐相依为命,直到一年前姐姐也过世了,舅舅和姥姥就是他在世间为数不多的亲人了。他不能不听他们的话,也不能忽视他们的关心,只好信口胡诌,“舅舅,我的房子租出去了,算不上租,我有朋友住在家里呢。叫女孩子来,不方便,你就别惦记了。” 年思贤系好鞋带,抬头就见一双长腿,沿着腿往上看,高安和正站在门口,就忙对着手机说:“舅舅,不说了。困了,回家去。” 他一点手机屏幕,挂断电话。冲着高安和无奈的笑了笑,“家里长辈。” 高安和看着他,“催婚?” “嗯。” “你有女朋友么?” “没有。”年思贤笑了,“难不成你也要给我介绍?” 高安和摇摇头,心道女朋友有什么趣儿,心里燃起一点欢喜的小火苗,按下不表,他需将那一点儿希望捧起来,挡着风,好好守护。他一脸人畜无害的粲然模样,“哥,今天有大白兔奶糖么?” “饿了?说好我请你的,感谢你上次帮我。”年思贤指着门口要走。 高安和说:“今天好累,不想吃饭了,就想吃点甜的。” “甜的?”年思贤想了想,“那跟我来。”他先去诊室里的水池边上,快速的洗了手,然后走到诊所大厅后面的茶水间,打开冰箱,从冷冻室里拿出了一个超大桶的哈根达斯冰淇淋。 他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高安和“噗”笑了一下。只见年思贤从消毒柜里拿出两个小白瓷碟、两根细长的钢匙,还有一个雪糕挖球器,冲着他比划了一下。 这个情形实在是太有画面感了,小时候看的动画片里不都这样,五六岁的小男孩趁着家里大人睡着,夜黑风高的时候,偷偷打开冰箱去偷吃美味。高安和眉眼弯弯,感觉两个人像是半夜偷吃冰淇淋的熊孩子,还是大头大脑袋的卡通形象,笑说:“年医生可不是个好牙医哦。” 年思贤拿起挖球器挖了两小下,将草莓味儿的冰淇淋分别放到白瓷碟里。一个白瓷碟里不过一口的量,另一个更是可怜,只有栗子大小的一粒。他将只有一粒那么大点的草莓味儿冰淇淋瓷碟推到高安和面前,“补牙后的医嘱,避免食用过冷过热的食物,刷牙尽量使用温水,避免过度刺激。24小时内尽量不要用补牙侧咀嚼。” 高安和苦笑,哪有牙医一边要求患者不要吃冷食,一边还给患者送冰淇淋的,“年医生,你可真坏。” “含着,用另一边没补的牙。”年思贤拿起狭长的钢勺子,轻轻舀了一勺粉红色草莓冰淇淋,放在舌尖上,笑着摆出一副享受模样,他喉结微动,咽了下去,“冰冰凉凉,不错。” 高安和一口就吃掉了自己的那份,看着年思贤慢慢品味的样子,嫌弃的撇嘴,“坏人。” 年思贤锁好诊所,朝着停车场走去,他按了一下钥匙的开锁键,远程开了车,高安和看着白色BENZ,感慨一句:“当牙医可真有钱,四环的大平层住着,大奔开着。” 年思贤坐上驾驶位,笑说:“肯定没当明星有钱,上车吧。去我楼上坐坐,喝杯茶。” 高安和扣上安全带,“哥,你这句话,在渣男语录里能进前三,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啧啧,十足十是个渣男会说的话。” 那白色的汽车,在夜里十点的北京四环驶过闪着各色霓虹的街市,年思贤手撑在方向盘上,嘴角翘了一下:“我可不是。” 指纹锁的门“叮铃”一声被打开,年思贤换了拖鞋,洗了手后,果然拿着玻璃杯,泡了一杯茶来,自己则是一杯热水,他将身份证反着递给高安和,“再次感谢大明星的救命之恩。” “别啊,哥,再说可要以身相许了。” 年思贤一笑,“我敢许,你敢要么?” “要啊。”高安和脱口而出。 年思贤愣了一下,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了。高安和还等他接梗呢,一看对方没说话,估摸自己唐突了,就一副轻松的笑着说:“年哥,别叫我大明星了,主要吧,我离大明星十万八千里呢。你跟Tracy姐叫我安和就行,或者小安?小和?小高也成,你随意。” “嗯,安和。” 高安和小坐了一会儿,起身就要走,年思贤送他到门口,他抬手看了一眼表,已经十一点了,就说:“安和,生日快乐。” 高安和犹犹豫豫了半晌的话,在这句友好的祝福里,又涌了出来,他壮着胆子问:“哥,你缺不缺一个租户?” “嗯?”年思贤想了一会儿,“你么?” “嗯,我家在六环外,回去也不方便,平时都在公司租的公寓里凑合。”他见年思贤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马上保证,“我不烟不酒,游戏只打手游,也不痴迷。处女座,爱干净。公司签约要求禁止谈恋爱,绝对不乱搞男女关系。” 年思贤脑子里只一个想法,没准舅舅说的有道理,或许有个人能日常说说话,也许他的失眠就好了呢,才要张口,就见高安和举起了手,一副逗他笑的样子,说,“哥,我特别听话,也不闹腾,赚得也还行……” “行!再说感觉都要刨祖坟了。”年思贤不禁一笑,他这些话说的都跟相亲似的,“有什么缺点么?” 电梯来了,高安和没有上的意思,他想了一下,“我工作性质不大稳定,经常出差,拍戏、商演、录节目什么的。工作时间不稳定,要么很清闲,要么会加班熬通宵。” 楼道的南窗,此时斜月高挂,那月光不偏不倚照在年思贤脸上,他淡淡的,动了动嘴角:“我长期失眠,睡得不好,夜里经常起来,应该……不梦游。” “我睡眠质量特好,我可以用我的磁场和正能量感染你。” 年思贤伸出手来:“欢迎,感染我。” 第6章 书生惑人(1) 九月的北京已经初显秋日的拓达,时而万里无云蓝天高挂,时而阴雨绵绵,凉下来几度,颇有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的洒脱劲儿。 自从姐姐去后,年思贤没了最亲的人,就长时间的失眠。说来也可笑,他学了那么多年的医,医者竟然医不得自己。他原先在的X医院是北京首屈一指的三甲医院,就因夜里总是失眠这事,最终抗不过身体的压力,他辞职离开了X医院。之后在微笑口腔里挂职,毕竟是自家的诊所,他状态不好时,随时可以休假。 X医院的睡眠科,他每个月都会去。睡眠科的主治医生李享,是他相识多年的好友。 李享一本正经的问他:“死者已矣,一周年都过去了,你还不打算放过自己么?你是压力大?还有什么过不去的事?” 年思贤这人平时就温文尔雅,有股子冷淡的温柔劲儿,轻轻弯了弯唇角,“没有啊。不觉得压力大,我随时都能休假。而且,呵呵,用我奶奶的话说,我把全家都克死了,我现在没什么过不去的事了。” “呸呸呸!老人家信口胡诌的话,你还认真了!她老糊涂了,你还非要一般见识不成?”李享使劲拍了一下年思贤的肩膀,忙换了话题,“是是是,年医生说的是。你有没有过不去的事,你自己心里最明白。好在不讳疾忌医,还知晓每个月挂个号来点个卯,谢谢您嘞!请好!您是我今日挂号看病,效率最高的一个!”他指着门口,催年思贤赶紧走。毕竟心病还须心药医治,作为睡眠科的医生,口是心非的病人、讳疾忌医的病人,他见得太多了。 年思贤无奈一笑,起身欲走:“毕竟你的诊费挺贵的呢,300块钱,我买多少块大白兔奶糖呢!我下个月不来找你了,好不好?” 李享一脑门子问号,“啥?大白兔?奶糖?” 年思贤也不知自己为何说出这一句,他不是应该说三百块买多少把鲜花,买多少斤大米么,真是匪夷所思,“就是你很贵很贵的意思。” 李享鄙视的剜了他一眼,抬手拉开身边的抽屉,递了一张卡片给他,“我一大学同学,心理治疗师,你要么去看看?安眠药我肯定不给你开了,你要非得吃药,那自己个去药店买褪黑素吧。” 年思贤回到家中,从厨房的刀架上拿了多用剪刀,在餐桌上将包月定的鲜花快递拆开,插入花瓶里。今天的花是……他一瞧,这拼着的花是他没见过的,赶紧拍了一张,打算一会查一查叫什么名字,记录下来。他叹了一口气,顺手拿起餐桌上的褪黑素,扔到了垃圾桶里。 他试过很多方法,健身、跑步、听音乐、养花、做美食、看肥皂剧,可是失眠这东西好似是他脑里的蛊,他越想抛弃,越丢不掉。 他曾试着睡前跑五公里,然后清醒一夜,更精神了。 试着听各种钢琴曲、舒缓的音乐,听得自己直流泪,更悲伤了。 他订了一年的鲜花套餐,每周定时收快递,还强迫自己记录每天所谓的“美好生活”——将见得的花、遇到有意思的事都记录在笔记本上,那算不得日记,不过是流水账罢了,可越记越觉得生活如此寡淡无味。 这些通通都不管用。 他最近一个月睡得最好的一晚,竟然是喝醉酒,高安和送他回来的那一夜。这也是为什么,他同意了高安和租房的建议,高安和那么阳光的人,是不是正能量真的可以影响磁场呢?他不禁笑了一下,这是迷信还是玄学?可总归多认识一个朋友,多尝试一个解救失眠的方法,为什么不呢? 这一年,自己努力从姐姐逝去的悲伤中恢复过来,可一年都过去了,还是常常觉得力不从心,如堕深渊。 他想要改变,想要从深渊里爬出来,他需要有一束光、有根藤蔓能拉他一把,刚好高安和的到来,真的竟似给了他希望。 “叮铃!”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哥,你今天没去上班么?”高安和一边脱外套,一边两脚蹭开了白色球鞋,换上拖鞋。 “没,昨天睡得不大好。” “你这工作干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真让人羡慕啊。” 年思贤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下午三点半,你这工作也让人羡慕啊。” 年思贤电话响了,是舅舅,他一手接电话,一手打开冰箱:“舅舅。” “听李享说你主动去找他看病了?最近睡的还行?” “嗯,每晚都能睡着一会,比以前好多了。你不用担心我。” “你妹妹司珂问啊,不是我啊。她冲我打听你,问我说,我哥是不是谈恋爱了,笑都比以前多了,半个正常人了。”司志国在试探着年思贤,他父母都过世了,舅父为大,他是将年思贤当半个儿子看待的,自打他姐姐没了之后,他整个人就不大正常,时常失眠。后来是突击到他这房子里检查的时候,发现他餐桌上的安眠药才知道他竟失眠到了这个地步。就硬拉着他去看了医生。李享是年思贤大学同学,以前也去过他家,所以司志国知晓,就每隔一段时间要联系李享,问问年思贤的病情。 “没有,没有。只是改变了生活习惯,我一直有在健身,一直有在放松。” “嗯,嗯,那就行,我还说你妹妹呢,她才不是正常人呢,那满头红毛跟过年舞的狮子似的,你得空教训教训她,反正我的话她是不听。” 高安和凑到年思贤身边,也看冰箱里有什么菜,一般要是年思贤在家没去上班这天,他就让家里的钟点工张阿姨不用来,他会自己在家做饭。若是去上班了,每天下班回来,张阿姨都会做好饭放在厨房。 年思贤挂了电话,发现挤过来的脑袋,只差一点就钻进自己怀里了,就拿了一根胡萝卜轻轻敲了一下高安和的头。他忽然想起来了,就问:“你是不是叫我小白兔医生来着?” 高安和接过胡萝卜,点点头,“小白兔医生适合吃胡萝卜。” “哪来的说法?” 高安和走近一步,凑到他眼前,低下些身子,让两人视线持平,亦让两人眼中只有对方,他瞧着年思贤眼中自己的倒影,问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年思贤也在他眼中看见了自己,见他一脸正经的模样,不禁笑说:“好,我的错,以后一定经常看电视剧,只看你演的电视剧,好吧?” 原来他真的不记得自己,高安和眼中闪过一丝失落,站直身子说:“第一次见面你不是给了我一颗大白兔奶糖么?你救世主一般的光芒照亮了我活下去的希望,我当时就觉得你伟大的像个小白兔神!”他想了想好像没有兔子神仙,又说:“拯救我的神仙哥哥。” “嗯?”年思贤被他逗笑,这人可真贫,“伟大?小白兔?还神仙哥哥?”他倒是一点儿也不介意堂堂八尺男儿被人说像小白兔,毕竟自己一米八的身高,也没长兔耳朵。就是觉得有趣,头一遭有人说他像兔子,还是小白兔,“那我好奇,你觉得自己像什么动物?” “大灰狼呗。”高安和打开冰箱冷冻门,弯腰去下层抽屉里拿冷冻肉,不禁瞥见了冰箱边上垃圾桶里的“褪黑素”,收回眼神,解释着:“我前些时候接了一个戏,演一个反派魔教公子哥,外号叫狼少,像大灰狼一样恶毒的少年。” “古装么?” “自然。” “那回头上线了,你告诉我一下叫什么名字,我去看看,我还挺好奇你古装什么扮相的。” “过完年就上线,记得充会员看哦!” “嗯。”年思贤翻动着冰箱里的菜,说着:“炒一个糖醋排骨、胡萝卜丝炒肉、拍黄瓜、西葫芦牛肉粒?还有什么想吃的?” “哥,够了,你把我当猪养呢。” 年思贤最近很喜欢和高安和一起吃饭,每每说上点什么都能逗得自己笑上一阵,最近能睡好,他功不可没,毕竟人心情好一些,状态好一些,睡眠也相应好一些,“不,毕竟安和还在长身体嘛。” 年思贤负责做饭炒菜,高安和就一直在他身边打下手,他拿着削皮器削胡萝卜皮,一边试探着,“哥,垃圾分类。” “啊?”年思贤侧头,没明白。 高安和说:“你把药扔到了厨余垃圾桶里,小心居委会大妈爬楼找你!” 年思贤这才想起来,忘了这事了,就拿了一个垃圾袋套在手上,捏出来那瓶褪黑素:“我明天拿到诊所扔吧。诊所里有黄色垃圾桶,专门放医用垃圾的。” “哥,褪黑素管用么?” “不管用,不然也不会仍了。”年思贤回头,见背对着自己的高安和手中的削皮器停了下来,似在找言语关心自己,就说:“最近很好呢,你搬来之后,不知怎么的,最近睡眠质量不错,总能睡着一段。” 高安和将去皮的胡萝卜冲洗好,放到菜板上,“看来我正能量多,我以后多在家待着。” 第7章 书生惑人(2) 高安和洗完澡裹了浴袍出来,饭菜已经做好,掠过明亮的客厅水晶灯,能看见餐桌上的菜,在餐厅柔和黄光的照射下,冒着白色的烟。他站在浴室门口停下了脚步,这样的烟火气息,他好似多年未曾见过。 再看餐桌前站着的人,白玉面庞似是书里的书生一般,五官端正的好看极了,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让人忍不住想轻薄一番,忽就让他想起《倩女幽魂》里的兰若寺,妖魔鬼怪是不是都有这样一副好皮囊? “发什么呆?过来吃饭啊!”年思贤见他保持着拿着一条毛巾揉着头的动作,竟是静止的。 “哦……”高安和咽了咽口水,“我,我去换衣服。哥,哥你先吃。” 吃完饭高安和主动提出刷碗,所谓的“刷碗”不过是把用过的碗放到洗碗机里罢了。 年思贤站在沙发前,拿着遥控器在翻电影,“安和,看过《倩女幽魂》么?” “啊?”高安和手上一抖,险些将碗打翻在地,这人怕不是真是藏在自己肚子里的妖怪,他觉得自己此刻是兰若寺外的书生,只不过书生逃过了小倩的诱惑,他怕是不能,“看过啊,妖精诱惑书生。” “噗!”年思贤没忍住,回头望他,“女鬼,不是妖精,爱情故事好不好?” 高安和喜欢看他笑,好似那笑容是上天给自己的恩赐,让人觉得浑身舒爽,见他笑了,就越发肆无忌惮起来,“哥,相信一见钟情么?” “信。”年思贤说:“但是没遇到过。”他抬起下颌点了点,意思问,你呢? 高安和忍着笑,关上洗碗机的门,朝客厅走来,“遇见过。” 年思贤将遥控器放下,朝厨房走去,两人擦肩而过时,不经意尾指碰撞了一下,高安和忽觉得那截小手指被火燎烫了一下,抽抽的疼传到心上,“哥?” “我去切水果,你先看。” 年思贤的家是大平层,除了洗手间和卧室之外,没有明显的隔断,客厅和餐厅连在一处,不过隔着沙发。沙发前面铺了一个长毛的羊毛毯子,高安和顺势就坐在毯子上,靠着沙发座。年思贤端着切好的一盘哈密瓜走过来,高安和双眼都紧盯着电视,却能准确无误的顺手将右边的小茶桌搬到羊毛毯前边,年思贤将盘子放到茶桌上,在高安和身边坐下,他拿着牙签扎起一块哈密瓜,高安和抬手就接住,塞进嘴里,好似一切都已成习惯,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 播放的电影里,书生偶然路过并投宿兰若寺,邂逅女鬼,女鬼钱□□惑不成,反被书生的正直所吸引,电影里有捉妖师,有反派姥姥,故事情节跌宕起伏是其次,缠绵悱恻的爱情拍的倒是真美。 高安和从前学表演时,老师对这部电影推崇备至,他曾细细的看过好几遍,不知这是第几回了,仍然看的很是动情,他一边吃一边看,再落牙签去扎水果时,扑了空。 一瞧,最后一块哈密瓜在年思贤的牙签上,他放下牙签,继续看电影。哈密瓜怼到他唇前,抬眼就对上年思贤温柔的眼神,“喏,给你。” 年思贤等着高安和咬住哈密瓜好拽牙签,可见他含住哈密瓜就是不咬,年思贤笑问:“妖精也摄住你魂魄了?” “嗯。”这男妖精果然要人命。高安和唇间衔着哈密瓜,一口用洁白的牙齿咬了下来,眼神晃了晃,忙看向电视。书生和女鬼拥吻缠绵,一度良宵。高安和侧脸偷看着年思贤,心道,这哈密瓜太甜,吃的人口干舌燥。 看完电影才过八点,年思贤走到书房里,去书架上翻书,高安和也跟了上来,年思贤问:“你不打会游戏么?” “不想打。”高安和也翻动著书架上的书,“哥哥,找什么书?” “《聊斋志异》,我想看原版文言文的‘倩女幽魂’。”年思贤一笑,“你这哥哥叫的,同那女鬼唤书生是一样的。” 高安和恨不得自己是那女鬼,也勾人销魂一把,就干笑两下,“我倒是想呢。” “想当女鬼么?”年思想被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逗笑。 “嗯,吃了书生。” “这呢。”年思贤伸手去拽头上的书,一抬胳膊,睡衣向上撩,露出腰间一抹肌肤,高安和正蹲在地上找书,一听他找到了,不自觉抬头,就见那抹无边春色。他口干舌燥,吓得自己猛地起身,刚好撞上年思贤拿到书欲放下的胳膊肘,“嘶!” 年思贤将书放在左手,右手去摸高安和左脸,“我不是撞你智齿上了吧?” 高安和笑了一下,“嗯,好好的智齿,这回撞肿了,年医生得负责到底啊。” “你这是碰瓷吧?” 高安和捂着脸,先一步走到书房贵妃榻边,坐在贵妃榻下的圆地毯上,靠着贵妃榻的侧面,看着落地窗外的夜景,“碰瓷一段故事吧,你读给我听吧。我也想听原版的聊斋。” “那你起来,坐在榻上,我去坐书桌边去。地上凉。” “懒得动,哥,你坐榻上。我靠一会,看看外面夜色,才有听鬼故事的氛围啊。” 年思贤笑了笑,由着他。后背靠在贵妃榻上,腿伸直也放了上去,读起了《聊斋志异》里的《聂小倩》。 通篇文言文,年思贤听了个大概,只记住了一句:“肌映流霞,足翘细笋,白昼端相,娇艳尤绝。”他只稍稍侧目,就能瞧见年思贤罗叠在一处的两条腿,上头的脚上半穿着拖鞋,晃晃的遮住了半只脚,欲盖弥彰似的露出睡衣裤腿下的半截脚踝,果真——足翘细笋。[1] 年思贤读完书,思绪却沉浸在故事里,若是聂小倩没勾引书生,书生没拒绝她,应该没有后来的举案齐眉吧。果如俗话所言,爱情里,总得有一个人先耍流氓。他起身发现高安和竟坐在地上睡着了,这人脑子是什么做的,为何睡眠质量这么好,想睡就能睡,不想睡也能睡,他摇摇头,佩服啊,羡慕啊。“安和,起来,去床上睡。” 见人不动,他抬脚碰了碰高安和的腿,“安和,去床上睡。” 高安和如在梦中呓语,“嗯”了一声,继续睡。“诶,高安和,你是小朋友么?这还能耍赖的?”他发现唤定是唤不醒了,伸手放到高安和脖颈后,另一手穿过他弓起的膝盖,试着将人抱起来。 年思贤日常有锻炼身体,他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抱起来高安和,哪知这人看起来瘦,一身铁肌肉似的,壮如一头牛,他颠了两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将人抱起来,他觉得膝盖已在颤动。怀中人倏忽睁开眼睛,眼睫轻颤,“……你抱我?” 作者有话要说: [1]《聊斋志异》清·蒲松龄;《倩女幽魂》1987年版张国荣、王祖贤主演,徐克监制,程小东导演。 第8章 书生惑人(3) 这人!怎么叫都不醒!偏偏这时候醒了!年思贤忽觉膝盖一软,两人齐齐朝着地上砸去! “嗯!”高安和闷声一哼,身下有地毯,头后有只手掌护住了他头,倒是不疼。 年思贤本想自己慷慨一把抱他去睡觉,谁成想老马失前蹄,自己整个人扑到高安和身上了,他的头贴在高安和的胸膛,忽觉一股火从心上烧到了脸上,一直红到了耳根,他强装洒脱,从高安和头后抻出手来,“头,没事吧?” 高安和嘴角略微上扬了一点坏笑,全身心放松的躺在地毯上,由着年思贤的脸贴在自己胸前,柔软又温暖,尤其见他那烧红的耳尖,如透亮的南红玛瑙,更是得意极了。肖想着,总有一天,要将这红透的玛瑙含进嘴里。他见年思贤要仰头起身,毫不犹豫,双手按在他腰间,圈住了人。 年思贤觉得腰间一双大手,透过纤薄的睡衣,能感受到掌心的温热,不禁觉得腰间一麻,“怎么了?” 怎么了?高安和心里如被雷劈,是啊,自己这样揽抱他腰,是怎么了?这腰摸着好似很是平润,真想双手一握,“哦……腰,腰……”他直勾勾的看着年思贤,忽然文思泉涌,“腰闪了,哥,别走!扶我一把。” 年思贤漏掉的半拍心跳终于恢复正常,他脸烧的更热,自己在想什么!他抱自己的腰能是什么?!爱情电影以后当真要少看,让人神思荡漾,春梦无边!他起身弯腰将一只手递给高安和,另一只手随时准备去护着他的腰,“慢慢来,闪着腰可不是闹着玩的。” 高安和假装着慢慢起身,腹诽自己也有今日,动了淫念,生了色心,就该有此报应。一个男人,年纪轻轻,承认自己闪了腰,呸,真丢人。 第二天一早,高安和早早醒来守在厨房,他怕昨日那番轻薄把人吓跑,一早起来叫了外卖早餐等在厨房。等年思贤醒来时,高安和已经在厨房站了一个小时了。“哥,煎饼、鸡蛋灌饼、汉堡、油条、豆腐脑、馄饨、豆汁儿、豆浆,你想吃什么?” 昨晚前半夜梦里全是女鬼和书生缠绵的碎梦,好在后半夜只有一个梦,燕赤霞如正道之光,将魑魅魍魉、妖魔鬼怪斩杀干净,他早上起床,满身清爽,好似邪念尽已除净,“煎饼、鸡蛋灌饼、汉堡、油条?”半边太长,他显然没记住。 “嗯。” “都有?” “……啊。都有。”高安和木讷的点点头。 “咱两人,吃得完么?” “可以,都是一份,我,我长身体呢,吃得多。” 年思贤问:“有豆腐脑么?” “有。” 年思贤去厨房拿了一瓶醋和两个碗,“我喜欢吃放醋的,分一半给你?” “好。” 年思贤最近每日都要去微笑口腔上班,高安和常常同他一道儿,凑个热闹,非要坐他车去上班。好在两个人的公司离的不远,一脚油门的事儿,年思贤系好安全带,“我头一回听说当明星的,要赶早高峰去公司上班的,你们不用打卡吧?” “就我一人在家也没意思,反正今天也得去公司,有拍摄。”高安和最近扯谎能力见涨,他又不是顶流明星,哪有那么多拍摄。不过是想送他上班,接他下班,暗戳戳的干些自娱自乐的傻事。 年思贤的手机蓝牙连着车上的音箱,手机放在车载支架上,有来电,震动了起来。他瞧了一眼,是郑海,抬手一滑,电话在车厢中的立体声音响里公放出来。 “喂,阿思,我,你海哥。” “嗯,海哥。” “下周末去房车自驾,据说最近晚上观星最好,还是咱们那几个老同事,一起来呗?” “噢。我想想……”年思贤犹豫着要怎么拒绝。 郑海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好,就这么定了啊。你带着家属么?” 年思贤手在方向盘上,还没反应过来,“啊?” 郑海跟抢答一样,“哦,没家属,行,你记得开车,下周六早上七点出发啊。把车收拾收拾,别有杂物。” 年思贤没懂,他孑然一身郑海怎会不知道,他有洁癖,每周都要洗两次车,还是从内到外清洗大扫除那种,这句别有杂物又是什么意思。刚要问,那头已经挂了。他一脸懵懂,瞥了一眼高安和。 高安和说:“出去玩啊?” 年思贤想着家属没有,这身边不是有个有趣的人么,就问:“一起么?” “好啊。” 高安和这天虽然没有工作,可是也没白跑这一趟,Tracy姐在公司做下季度规划,碰上聊了一阵。他总算明白郑海——Tracy姐的老公,在电话里跟年思贤说的话是怎么一回事了。 年思贤、郑海、李享之前在X医院是好友,私下偶尔聚会,毕竟都是医生忙的很,赶上一众人都有空的时候更是难上加难。年思贤算是医院里出了名的黄金单身汉,人长得好,性格温润如玉的,关键家里还有连锁的“微笑口腔”,要模样有模样,要家底有家底,众人趋之若鹜。之前在X医院的时候,碍于他总是以“同事之间不谈恋爱”为由,拒绝了很多医生、护士小姐姐的爱慕。眼下他离开医院,去微笑口腔了,呼啦呼啦的适婚女子使劲浑身解数要通过郑海、李享向年医生投出橄榄枝,于是攒了这么个局。 高安和听完沉了脸,“姐,我有事和你说。” Tracy见他脸色不好,吓了一跳,“等会!你别跟我说你谈恋爱了啊!你欠公司的钱还没赚回来呢!冷静啊,安和。” “不是。” “哦,”Tracy才缓了口气,“吓死我了!好,你说。” “周末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小孩子家家,凑什么热闹,人家的相亲局。” “我现在跟年哥住一起。” “啊?!”Tracy音调陡然整了两个音阶。 高安和赶在她心脏加速之前忙补充:“我租了他的房子。” “哦……”Tracy忙掩藏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心里还自我安慰,最近是八卦看多了么,都想啥呢。她一边翻看着手上资料,一边问:“你怎么和阿思相熟的?看牙么?” “嗯,看牙,还有上回他姐姐祭日他喝多了,我不是送他回去么。我就问他房间出租不,他说闲着也是闲着。” “哦。”Tracy想起来了,公司给这些年轻人租的公寓虽然离公司近,但是条件很一般,就是酒店小标间,美其名曰是公寓,高安和要不是家里公司资金链断了,他也是小少爷一名,不会跑来当明星。估么着他肯定是住不惯的,他曾说过几回,想去自己租房的。她不禁八卦道:“阿思,年医生,他收你一个月多少钱?” 高安和伸出三根手指,“三千。” Tracy感慨:“年医生的大house我去过的,那配置,那地段,单就一间卧室,收你一万三都是可以的,倒是没多要。估计他是一个人忒没意思了,想家里多个喘气儿的。” 高安和觉得这个“喘气儿的”听起来不是好词,貌似阿猫阿狗土拨鼠都堪当此任,不情愿的“嗯”了一声。 Tracy在电脑键盘上疯狂打了一阵字,忽停了停,“你……你知道年医生失眠的事吧?” 高安和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想到这里必有隐情,就摇头说:“不清楚为什么失眠,但是知道他睡眠质量不好。” 第9章 书生惑人(4) 通过Tracy的描述,高安和从侧面了解了年思贤。他从小父母走的早,本就和姐姐相依为命,姐姐结婚好几年,一直想要个孩子都没成,好不容易盼到了怀孕,生产时妊娠高血压,连人带孩子一尸两命都没了。 年思贤本来和姐姐一家人是住在郊区的,他这个当舅舅的用了半年时间置办的儿童房,都没用上,人就这么没了。他就有些受打击,不能接受,后来就长期失眠,从X医院辞职了。 高安和听完忽觉想抱抱他,可也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可笑,那不如去见见他,“姐,没什么事,我就走了啊。” Tracy还没八卦完呢,“你付了多久的租金?公司的公寓要退么?” “退了吧,我东西搬的差不多了,我还正想问你这事该找谁去。” “行,我正好要去行政部,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谢谢姐,那我走了。” “慢点,慢点,着什么急。”Tracy看着高安和兴冲冲的样子,还像个半大孩子,怕他磕碰着了。 高安和出了公司就去了附近的银行,方才Tracy姐问他交了多久的房租,他故意没答。因为年思贤没收他微信转账的钱,说先住着吧,万一他住不惯呢,都是相熟的人,钱不钱倒是不重要。 他去银行将工资卡的密码改了一下,就去微笑口腔等年思贤下班。 两人回到家里,张阿姨已经做好饭走了,高安和洗完手就从包里拿出工资卡,“哥,房租的银行卡。” 年思贤见他虔诚的递银行卡的样子,有些恍惚,“啊?” 高安和说:“这张卡是我工资卡,每个月正好就三千零一点,刚好够交房租。我给你转账你也不收,我就改了银行卡密码,是你生日。” “有种居家过日子,上交生活费的感觉。你是我家的小孩子么?” 高安和喜欢听这个说法,点点头,“是啊。” 年思贤笑了,他觉得不收钱好似也说不过去,好在这是张银行卡,回头自己不动就是了,他接过卡,放在玄关摆钥匙的盘子里,“那我收这里,你要是用的时候,随时拿。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有一次看见你身份证放桌上了。” “那你工资卡给我了,你还有钱么?” “哥,放心。我们工资分两部分,这个工资卡里是交过五险一金之后的基本工资。我们的商演、综艺、接戏的钱都有其他分账的银行卡,不走这张的。” 年思贤好奇,“那你当初是怎么当明星的?” 高安和打开冰箱,拿出几瓶啤酒,两人一边吃着饭就着啤酒,一边就将两人的过往跟对方聊了出来。 原来高安和上大学的时候参加过校园唱歌比赛,拿过奖,那时候Tracy正好去大学校园当星探,就想签他。但是当时高安和是衣食无忧的小少爷,并不愁钱,他没答应。 后来高安和的父亲高树的公司资金周转不灵时,赶上他妈妈安晴病了,住进ICU,一天两万的烧着钱,他们一家人一合计,打算把住了多年的郊区的大房子给卖了。高安和自是舍不得,就去找了叶老板和Tracy,所以高安和签的合同是五年,相当于他拿卖身钱去付了母亲的医药费,盘活了父亲的小公司,然后每个月的收入都要被公司抽去大头,除了基本工资以外,还有些生活费。这些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想一五一十的跟年思贤说出来。 “原来安和这么厉害,很小就养家了呢。” “没有,”他眼睛忽然起了雾,“没有家了。我妈大病一场好了之后,非要跟我爸离婚,我特别不理解她,明明一切的坎儿我们都一起熬过来了,她为什么一意孤行要拆了我们的家呢?”他起身又去冰箱里,将余下的啤酒都放到桌上,“嘭”的一声,拉开拉环。 两人对饮,竟似多年未见的老友,将过往彼此的心事细细讲来。冰箱被人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啤酒、起泡酒、白葡萄酒都被翻出来饮个干净…… 桌上的酒瓶渐渐多了起来,两人也由端坐变成趴在桌上。 高安和这人,酒品不行,喝多了话尤其多,Tracy知晓他这特点,一般出去公关从来不带他,保不齐喝多酒,直接把导演、制片给骂了,伤不起。他举杯说:“我对我妈一直有怨气,我们那么难都扛过来了,她病好了,为什么要离婚呢?” “后来我发现,她去找她初恋男友了!哥,你知道么?当时我觉得我世界都坍塌了!这什么情况?” 年思贤喝多了只是笑,安静的做个倾听者,还醉醺醺的应和着:“什么情况?” “然后我发现,我,还是太年轻!太单纯!” “嗯,安和单纯。” “这男人吧,都挺不是东西的!” “嗯?”年思贤有点没转过来,怎么一下跳到了男人身上,可他头晕乎乎的,只好灿烂的笑了笑,“你不是东西。” “我后来才知道,我爸一直在外面有人。他是如何做到的?两面三刀,不对,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他在我们家扮演着好老公、好爸爸,为了这个家鞠躬尽瘁。可他在另一个家,也拥着小娇妻,养着小儿子。你说可笑不可笑?” “可笑。” “不对!最可笑的是我妈早就知道!她一直装不知道!一直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在我面前扮演着母慈父好,一丁点儿都不想让我知道。让我以为我的家里,有三个人,爸爸、妈妈、还有安和……” 年思贤愣了一下,他将手里的啤酒放在桌上,才要伸手去拍拍他,“喔”的一声打了一个嗝儿,忽就忘了抬起的手要做什么,就又拿起了酒杯,“嗯……” 高安和满脸酡红,伸出食指认真的摇了摇,“不不不!这还不是最可笑的!最可笑的是我。” “嗯?”年思贤蹙着眉,一脸凝重的望着高安和。 高安和索性拿起一瓶酒,也没细瞧什么酒,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下去半瓶,忽就哭了,一边抽泣着,一边用着特别低声沉静的语调说着话,似在做自我审判,“最可笑的是我。我先前以为我妈先背叛了这个家,去找她的初恋男友了,我怨我妈了一年。一年啊,她打电话我不接,发微信我也不回,她到我公司见我,我都没好好搭理过她。直到我发现我爸在外边有个家,我又声泪俱下的去求我妈原谅我,我向她诉衷情,我们该同仇敌忾一起讨伐我爸那个不要脸的人才对啊。” 高安和将剩下的半瓶酒喝光,把酒瓶随意倒在桌上,“然后我妈告诉我,她早就知道我爸在外面有个家……她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那时候我上初中,她想着不能影响我中考,咬咬牙忍住了,后来我上了高中,她觉得不能影响我高考,又捱了几年。直到她大病了一场,在ICU住了好多天,她觉得自己是死里逃生,她才想明白,她早该放手的……” “他们……他们,可他们都放手了,我怎么办?” “啊……”已经醉的不清的年思贤,清醒所剩无几,可那丁点儿清醒还被这个故事劈的有些迷茫。 “是吧?”高安和哭着自嘲,“他们早从那个家走出来了,只有我,还一意孤行的觉得我有个家。他们都清醒的去迎接新生活了,只有我,从那个家里醒不过来了。他们都抛下我了……” 他哭出声来,“我才是那个最可笑的,是不是……” “没有家了……” 年思贤醉醺醺的,可还是将故事听明白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坐到高安和身边,侧着身抱了抱他。 “哥哥,安和没有家了……” 年思贤听得心上一颤,拍着他肩膀,“有,以后哥哥这里就是你的家……” 第10章 朝朝暮暮(1) 初秋的天,万里无云,京郊的房车露营之旅携家带口来了十个人。除了李享、Tracy郑海夫妇,年思贤、高安和,剩下就是X医院的医生、护士们。其中只有Tracy和郑海是官方夫妻组合,其余基本都是单身,好像这是他们夫妇二人特地组的相亲局。 高安和前一天没有工作安排,就去超市买了好多东西,正正好好将年思贤的后车座摆的满满登登。等一众人周六一早在指定地点见面,本来是要本着男女搭配的原则,安排一下如何坐车的,原计划是有两个女孩子坐到年思贤车上。 只见高安和客客气气的去挪后座的东西到后备箱,年思贤这时才发现,原来他后备箱里放了两箱北冰洋、两箱矿泉水!高安和努力的挤了挤,那后车座的零食也没塞到后备箱多少,他无奈望向众人,一脸与他无关的无辜模样。那两个女生又要同坐,只好作罢。 年思贤无声指了指高安和,似再说,真调皮。 一路之上,高安和显得心情很好,“哥,听会音乐吧。” 年思贤打开音乐APP,手机自动联上车载蓝牙,一个年轻的男声从音箱中响起。他一直望着前方开车,总觉得有道目光躲不开似的,“安和?” “嗯,哥。” “怎么了?你在看我?” “哥,这音乐?”高安和听见自己唱的歌曲,从年思贤的手机里传来,颇为惊讶。 “郑海发我们群里的一个歌单,要求我们所有人都必须购买正版并且下载。” 高安和激动的心落了下来,有些失落,显然是Tracy姐逼海哥这么干的,他说:“这首歌是我唱的。” 年思贤稍稍侧目,眼中有些不可置信,又瞥了一眼车上的屏幕,眼神回移到前方。一边开车,一边感慨,“怪不得觉得这歌很好听,竟然是安和唱的。” 显然他从来没仔细听过,也没仔细看过,不然怎么会发现不了,这歌单里有两首是高安和的歌。明明知道是客套话,可高安和还是有些得意,“是不是特别好听?” 年思贤被他臭屁的样子逗乐了,“啧!我发现你——” “说,”高安和侧头笑眼涔涔望着他,还鼓励着:“哥,说出来,不怕的。”他希望他能敞开心扉一点,不拘束自己一点。 “脸皮有点厚。”年思贤第一次这么面对面的说人,他从前绝说不出口,可不知为何,他好似感觉到高安和就是在引诱他,放飞自我,说些从没说过的话,做些从没做过的事。 高安和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说实话。” 年思贤笑的更灿烂了,“够厚的。” “哥,你别藏着掖着行不行?直白点,我发现你这人就是不够坦诚。” 这是激将法,可他受用,那多情目笑眼相对,凑上一双鲜衣怒马少年的清澈眼,“不要脸。” 那少年眼睫弯弯,被人说“不要脸”竟如得了什么了不得的褒奖似的,低声笑了起来,“对,就该这样。” 对,你就该这样放松,就该这样肆意,就该这样将心里事、心里话都付诸在外,流露出来,让我陪着你一起笑。 他笑够了,握在方向盘上的拇指朝左按了一下方向盘上的快捷按键,将方才高安和的歌又放了一遍,这回细细的听着,欣赏着。高安和的声线如山谷间的清风,拂人心脾,还带着张扬拓荡的少年意气,那声音回荡在耳边,如清泉濯灌了耳朵,清泠泠,心都跟着飘了。“真的很好听。” “哥,你夸我了。” “你这样的男孩子,粉丝应该很多吧。被夸奖岂不是日常?” “并没有,我混了四年,连小有名气都谈不上呢,跟打工的差不多。就是我的工作是唱不火的歌,演不火的角色,毕竟这些活儿也得有人来干不是,我就是娱乐圈里寂寂无名搬砖人。”高安和坐在副驾驶上,侧头望向窗外的风景,嘴角清扬,淡笑了起来。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车厢里弥漫着年思贤身上的味道,那是他惯用的沐浴液,好似跟他的体香混为一体了,总归那味道比沐浴液本身要柔和许多,闻起来让人沉迷。 一行十来个人,开了五辆车,浩浩荡荡一路朝北而去,车程不过一个来小时,离开城市喧嚣,入了清风山间时也还是上午,车停在房车营地,去找了此前预订好的房车。 Tracy夫妇负责收拢大家各自带来的事物,给余下的男男女女们充分的时间活动,有要去营地附近爬山的,有去草坪上搭帐篷的,有支了小桌椅晒太阳打牌的。 高安和说许久没爬过山了,非拉着年思贤,去山上转了转。 时间倏忽,转眼入夜。 房车边上已经支起来烧烤架子,因为年思贤和那一众人原先是同事,相熟的很,大家就在一起聊东聊西比较开心,高安和就显得格格不入。他也不纠结,就去帮郑海烤肉,他一边拿着扇子扇着风,一边偷偷的观察这帮人。 其中一个叫霍繁霜的女孩子,一直看着年思贤欲言又止,但是又在聊天期间和李享眉来眼去,他有些看不懂了。 郑海见高安和拿着扇子盯着人群,却一直在煽着没有点着火的黑木炭,苦笑一下,打了他胳膊,“去去去!那边看美女去!别碍着我烤肉!” Tracy一听忙跑过来,“烤肉!高安和你赶紧把你口水擦擦,横竖是混娱乐圈的,见过世面的,别给姐丢人!好好烤肉!烤出偶像的气质来!” 郑海咧着嘴,“啧啧,你们娱乐圈,都是,中毒不浅啊!” 年思贤也感觉霍繁霜好似有话同他说,默默的都望向自己这里好几次了,果不其然,霍繁霜给他发了一条微信,说去营地的服务中心搬啤酒。 年思想和霍繁霜曾经都是X医院口腔科的同事,两人年纪相仿,当年都是单身,经常被人拿在一处打趣,叫他们做“口腔科金童玉女”,他对霍繁霜无意的,可人非草木,他或多或少察觉到了霍繁霜曾对他的一点点小心思,比如知道他容易低血糖,就总在办公室的茶水区放很多糖果,偶尔也关心他几句。可姑娘并没有多说什么,他也没有承姑娘的好,这份小心思后来随着他离开医院也就不了了之了。 年思贤和霍繁霜一前一后退出长餐桌前,绕过一排一排的房车还有人群,在服务中心门口停了下来。 霍繁霜脸上有着一抹笑,是发自肺腑的喜悦,又带了一点不好意思,“阿思,我觉得我总该同你说一声的。” 年思贤也淡淡的笑了笑,“哦,我晓得了,你要给我发好人卡。” 霍繁霜被他逗笑,明明自己才是爱而不得的人,到了这个时候,仅仅只有两人,他还要顾忌着女孩子的脸面,将过往那些未曾宣之于口的重量担在自己身上。她说:“总觉得我该和你说一声,总归我是动过心的。” 年思贤本以为就此翻过,没想到这女孩子敢爱敢恨的性格如此直爽,偏要将这段说出来。在年思贤心里,很多事情都是不必说,懂得自然懂。因他觉得很多事情,到了非要说出来的时候,多数都会变了味。“嗯,希望你好。” “嗯,我遇到那个对的人了,你应该也知道,是李享。”霍繁霜脸上聚起了掩盖不住的那种喜悦,如青春少艾在同别人说起情郎的羞涩姿态。 “郎才女貌,般配,祝福。” “阿思,你也好好的,放下过去,放过自己吧。”霍繁霜眼中温柔起来,说完这话又不知自己是该还是不该,就有些不好意思的伸出手,“阿思,过去了。”这话她说给自己,她放下年思贤了。 年思贤抬手,跟她握了一下手,“繁霜,要幸福啊。” 这个握手有着十足的仪式感。 握手可以是宣告一段合作的开始,可以是告示一段感情的进步,亦可以是诉说放下过去的一个毕业礼。 这握手的两个人,从没有相爱过,只有单方面的心动,而那心动的火苗亦不炽热,只稍稍撩起了心上波澜,可她护得很是周全,不越雷池半步,那火就只在隔岸,燃烧了一小段青春。可也要彼此尊重那份不是爱情的情意,若是可以,以友情的方式存续下去。 第11章 朝朝暮暮(2) 高安和躲在房车后面愣了一下,忽听脚步声至,往后退了一步。 只见李享走过来,十分自然的牵起霍繁霜的手,笑问:“我来的是不是刚刚好?” 年思贤说:“刚刚好。看来我要准备红包了。” 李享得意的仰头,拉着霍繁霜就走,回头说:“你一口气挂20我的特需号也成。”李享的特需号,挂号费500元,他倒是敢想。 “想的美。”年思贤丢了一句,摆手作别,从另一边往回走。 忽见一身影从房车后闪了出来,“哪有自己给自己发好人卡的?” 年思贤笑了笑,“安和小朋友,偷听可不是好习惯。” 高安和装作一脸委屈,“我可真真是来拿啤酒的。” “请问烤肉派偶像,啤酒用来浇灭炭火么?” “烤肉的秘制酱料里,最最最厉害的秘方,就是要倒上一点啤酒啊,你不知道么?” 年思贤被他唬住了,好似真的有时候会有一种啤酒花的香气呢,“真的?” “我刚烤的肉筋特别好,才要送去给你,发现你不见了,早就被抢没了。快走,我去给你烤。” 众人围坐在房车间的草坪上,两边的银杏树上挂满了各色的彩灯,一闪一闪,十分温馨。长桌上点了两排仿真蜡烛灯,不会被风熄灭的同时,还摇曳着烛光,衬的男男女女脸上都浮现了一层朦胧美。 晚餐的桌台被换下后,众人将蜡烛围了一个圈,各自拿了啤酒在身前,房车营地提供各类娱乐器械,能让多人一起玩的,不是掷骰子就是真心话大冒险了,考虑到男女比例一半一半,纯喝酒肯定是不行,于是就玩起了卡牌版的真心话大冒险。 咖啡色的玻璃细口酒瓶横放在烛台中间,酒瓶口转了起来。 高安和凑个热闹,只为了看年思贤的真心话,可终于转到他的时候,对面的女生只是害羞问了有没有谈过恋爱。高安和绝望的看着那个女生,好好的机会,真是浪费的毫无意义。这还用猜么,年思贤那样耀眼的人,怎么会没谈过。果不其然,年思贤点头说有。 如此唏嘘的不仅高安和,李享也凑起了热闹,他翻了一下营地提供的卡牌,“你们这问题都不行,还是抽卡吧。我瞧着这卡牌里的问题都有意思。” 果不其然,换了问题之后,整个活动都热闹起来了。李享就做了活动主持人,转到高安和面前时,让他抽了卡,看了问题,不禁开怀大笑,“这个问题要问大明星了,以后安和要是火了,这问题能上热搜头条。” “别卖关子,赶紧说。”郑海催他。 “安和小朋友,听清楚啊,你的真心话问题是,在某种运动的体位上,你是喜欢上,还是喜欢下?” “哈哈哈哈哈!”这隐晦的说法,大家都听懂了,众人一片欢笑。 Tracy无奈看了看高安和,“你们这帮坏人!八卦小报派来的么?经纪人在此啊!严重影响了我司艺人——” “上。”Tracy还没说完,就听高安和满口无所谓的说了一声。他不自觉的望向身边的年思贤。年思贤也看向他,冲他侧着歪了一下头,意思是,你可以不说的。 不多时,这个问题又抽在了年思贤手里。众人开始打趣他,“换一个吧,这题没意思了啊。” 年思贤拿起桌子中间的啤酒,开了一罐,“我选择,喝酒。” 众人都道年医生脸皮薄,可高安和却心上软了半分,他为什么宁愿喝酒,也不说呢? 夜里本来是有住房车有住帐篷的,可哪知有一个帐篷的杆子断了,最后就只好年思贤和高安和挤在一个帐篷里。 年思贤夜里喝的有点多,已经躺好了,过了许久,都快睡着了,高安和才抱着厚厚的被子爬进帐篷里,拉上帐篷门的拉链,“哥,先别睡,铺一个垫子,暖和一点,夜里还是很凉的。” 两人并肩躺在一处,帐篷里的小空间显得暖暖的,高安和觉得自己横竖也是睡不着,就将帐篷最中间位置,上面的天窗拉开了,“哥,你看,这里好多星星啊。” 年思贤困倦中,带着酒气朝着中间凑过去,“难得一见,市里是见不到的。不虚此行啊。” 高安和被这突如其来的人震住了,身子僵硬,不敢动弹了,他能闻见年思贤身上的酒气,还有他本来的身上的香气,嗅了嗅,仍是好闻。年思贤也嗅了嗅,说:“安和,你身上真好闻。” 高安和抬着胳膊闻了闻,“我用了你的沐浴液,你这个味道,我喜欢。” 年思贤慢慢的闭上了眼,高安和见他醉的不清,就问:“哥,你的初恋是什么样子的?” “出国了,就分开了。” “你之前谈过几个朋友?” “就这一个。” “还喜欢么?” “不……” 高安和还要继续往下听,就见人已经睡着了,只余平缓的呼吸声,他低叹一声,“是不喜欢了?还是不知道呢?” 正好这时,手机响了。郑海将今天出游的所有人拉到一个微信群里,大家陆陆续续发了很多今天活动的照片进来,高安和一一点开看了看。直到发现有人拍了爬山时,年思贤拉了高安和一把的视频,他点了一下“下载至手机”,将视频看了又看,还特地在那不足2秒的牵手处暂停,放大之后,截图了两人牵着的手,将截图存到了手机里。 房车露营之旅就在浪漫的繁星夜空中画下句点,可惜了郑海和Tracy的一番策划,除了李享和霍繁霜本就是看对眼的一对以外,他们夫妻两人的相亲撮合计划全面崩溃。 活动结束后Tracy进行了复盘总结,毕竟,作为一个资深的经纪人,复盘工作是她进步的动力。最终她把此次活动相亲失败的主要原因,放在年思贤和高安和头上,他两作为单身男性的主力队伍,并不好好的怜香惜玉,两人凑一起不是猫在车里,就是猫在帐篷里,能成个屁。 “活该这帮子人都单身,有目标的不知道努力进取,没目标的非同性凑一起,有搞基嫌疑。”Tracy总结完,再无心里障碍,真的不是她策划的不好,主要是CP没搭建起来。 郑海嫌弃的看着自己的老婆,“贵圈乱啊,什么都瞎说。” 第12章 相似红豆(1) CY剧院的舞台上,话剧《他暗恋的第五年》已近尾声,男主角在曾相遇的车站等着人,忽听有人在唤他的名字…… 男主角回头望向声音来处,舞台上的暗红天鹅绒幕布缓缓拉上。 剧院里响起了《他暗恋的第五年》的主题曲,幕布再次被拉开。一众主演、导演、编剧、工作人员都出来一一谢幕,已有粉丝上台献上超大捧的鲜花。聚光灯下的男主角高安和显得异常白皙,身边的女一号竟然都比他黑了两个色号去。他站在台上向下望着满场的人群,怎么没有年思贤的身影? 台下的观众依次走出剧院,舞台上,幕布又一次被拉上,高安和的视线被挡住,他有些失落。 本来这场不是高安和来演,他临时救场,只来得及托人要了一张后排位置不大好的票,可他仍是郑重其事的一早给了年思贤,他希望能让他看见自己舞台上的样子。他没来么? 高安和在化妆间布屏风后面换衣服,就听化妆师小米喊他:“安和,晚上庆功宴,丁副导定了边上酒店里的私房菜,你快点啊。” 高安和显得兴致缺缺,信口胡诌了借口,“我不去了,你跟他们说一下,我牙一直没好,晚上约了牙医去弄牙呢。” 小米158的身高,贴在屏风后面,如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神秘兮兮的小声说:“丁副导演说了必须让你去。那个啥,我就是个传话的。你知道的啊……丁副导,咳咳,很,很欣赏你……” 高安和套上自己的长T,“欣赏”?老色鬼的尾巴翘的不要太明显,他一直躲着那个丁副导,如避蛇蝎。他冲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从墙上衣钩取下外套来,一脸不屑的跟小米说:“你就说Tracy姐要求的,下场了安和必须去治牙,多谢各位大导演抬爱了,庆功宴就不去了。” 小米唯唯诺诺的应着,才要出门,又回来拉了高安和胳膊一把,煞有其事的嘱咐着:“那你就赶紧跑!那个丁副导啊,不咋是个东西,快走。你走了,我再说去,省的又派别人来拦你。” 高安和眨了个眼,“谢了,小米。你也赶紧撤,别跟他们喝酒。” 小米笑了笑,“他们可不好我这口儿的。我就去蹭个饭,省的回家还得自己做饭!” 剧院散场时已经十点,等高安和出来时,已过了十点半。剧院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停满车的停车场早已空了,高安和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他拿出手机,才要打开叫车软件,手机就响了。 年思贤站在剧院门口的石柱边上,才拨通电话,就看见高安和,“我看见你了。”他挂了电话,就见穿着白衣的少年朝着他跑了过来。 年思贤将手里的一大捧蓝白相间的绣球花递给他,“恭喜安和啊,小粉丝的鲜花,来晚了。” “谢谢哥,”高安和笑着接过花,“我以为你没来呢。” 年思贤老早就来了剧院,在剧院门口看见《他暗恋的第五年》的宣传区,全是各种祝贺的花篮,他细细看了海报和宣传页才发现,这海报上的男主角并不是高安和,在演职员表里才能见他,是B角。 话剧和舞台剧里,主角一般都有两位,分A、B角。这样的设置有两个好处,一来,话剧和舞台剧都是连续演很多场,B角主要是补位,在非周末场次或者A角不舒服的时候顶上,二来方便两位替换着演,让更多的演员有机会参演。 A角的咖位远比B角要高的,因此宣传区的花篮全都是那位A角男主,没有一个高安和的。年思贤此前没想到这个情况,就忙定了周围最近的外卖,买了一大束花。他本想着谢幕的时候送给高安和,哪想到外卖小哥上一个订单出了点问题,就来晚了。年思贤在门口等的时间有些长,错过了演员谢幕。他有些不好意思,“送的晚了些。” 高安和嘴角噙着笑,看了一眼花,又看了一眼年思贤,“我从来没收到过这个花,真大啊,好看!这叫什么?” 年思贤说:“重瓣绣球,我觉得这个最清尘不染,还够大朵,送给我心里的最佳男主角。” 这句听得高安和有些恍惚,他竟然有种冲动,想将人揽入怀里,如是想也就如是做的。他将花抱在右前胸,空出左手来,一把搂住年思贤的左肩膀,勾肩搭背,“哥,走。咱两去吃庆功宴。” 年思贤回头看了看,“你不跟剧组去么?这不是收尾场?”照理说这样的压轴收尾场次都是A角来演,不知怎么这次竟然是B角来演,而且娱乐圈不是最看重礼仪公关,这么重要的饭局高安和不去,合适么? “A角那人本就是和导演置气,非说今天肚子疼,放了鸽子,本来就是想拿捏一下导演的。然后导演不吃他那一套,情急之下就把我拿来补位,当挡箭牌,眼下A角正眼巴巴的在庆功宴的饭店里等着给导演举杯认错呢。我才不去呢,去了也是炮灰。再说了,跟我哥吃多好。” 两人坐上年思贤的车,“行,大明星说去哪,我导航。” 午夜的簋街不同于北京的别处,灯火人家入眠的时候,这里夜色才入阑珊。 一盆占了半面桌子地方的大瓷碗里,小龙虾堆积如山,年思贤从碗底一路望向耸起的龙虾山,一脸无奈的看着高安和,“咱两?吃的完嘛?”他两只手带上一次性手套,着实觉得无从下手。 高安和抬手打了一个响指,“看我表演!”说着就捏了年思贤手上的手套,戴在自己手上,隔着一层薄薄的塑料,已经捏到了那截指尖,他有些小得意,“哥,你负责吃就好。” 年思贤觉得自己被捏的指尖好似感受到了高安和的热度,夜里这么凉,年轻人果然火力壮,他的手竟然那么热?还是自己害羞了?“我,我,我自己来就行。” 说话间,高安和掰开龙虾头,拧住虾尾上最厚的肉,将整颗虾肉剥离出来,放到年思贤盘子前。 正在这时,高安和的电话响了,年思贤拿起来:“我帮你拿着,你听?” 高安和瞥了一眼,“是丁副导。”摇摇头,“不接。” 年思贤也不好问,就点了一壶茶,又要了份主食,这种重油重辣的东西他很少吃,但年轻人都喜欢吃,今天是高安和的庆功宴,就他一个粉丝,需要支持一下,但同时,养护一下肠胃很有必要。 主食是金银小馒头,一种是白色是奶香的,一种金黄是过油炸过的,年思贤问,“你吃哪个?” 高安和专注于剥小龙虾,已经将年思贤前面的小白碟子拨满了,“金色。” 年思贤沾了一下炼乳,刚要放到高安和碟子里,高安和手里拿着一只小龙虾,展开了手,示意自己没有手吃,他抿了一下唇,咽了咽口水,张开了嘴,“啊。” 年思贤觉得这样喂他吃,有些怪。可毕竟高安和在给自己剥小龙虾,就夹着小馒头,放到了高安和嘴里。高安和咬了一口,匆忙嚼了几下,恐那悬在半空拿着筷子的手会累似的,又伸头去够,一口咬下了筷子上剩下的半个黄金馒头,他眯着眼笑着看着年思贤,“真甜。” 年思贤从纸盒里拿出一双手套,“你吃吧,我来拨。” 高安和用手腕压住了他的手,“哥,你别沾手了。我是剥小龙虾冠军,”他看了看碗中余下的小龙虾,“给我二十分钟,全部剥完,你赶紧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年思贤也不好意思自己吃,就拿了高安和的筷子,将龙虾肉放到他嘴里。 他的电话又响了,年思贤问:“还是不接么?” “不接,这个丁副导,就是这话剧的副导演,老骚扰我。” 年思贤没听明白,“啊?女导演?” “男的。” “骚扰?你?什么?那导演不是男的么?” “呵,多新鲜啊。哥,这年代骚扰人还分性别么?” “不分么?” “不分。” “他要把你掰弯?” “掰?”高安和眼中秋波转动,看了年思贤一眼。 “帅哥,可以加你微信么?”旁边桌的姑娘已经朝着这边看了半天了,终于鼓足勇气走到高安和身边,高安和看了她一眼,无比阳光的说:“不好意思。”他摘了手套,伸出一根手指,弯了一下。那女孩子无比惊讶,说了句:“打扰了。” 年思贤没看懂,“什么意思?” 高安和并没有被这件事打扰,继续讨论着两人此前的问题,“直的,弯的,在于你自己。很多人都是没遇到那个让他爱上的人而已。真的遇上了,哪里分什么性别呢。” 年思贤头一次听这样的说法,他咂摸着,觉得这句话有道理的很。他想起之前听一个经济学家讲过一个关于爱情的观点,是说,如果世界上有两个人是彼此人生的唯一,他们这辈子不会遇到。世界上有70亿人,如同在一个巨大的盆子里放70亿颗绿豆,那只有彼此人生唯一的两人是红豆,那两人怎么可能遇到呢?[1] 可高安和的话,却让他有了不同的想法。 也许我们都是那一盆绿豆中的一份子,只有在我们遇到那个唯一时,我们两个人才变成了红豆。 凌晨一点的簋街,小龙虾的店里播放着音乐[2]: “七十亿个灵魂都在找同个永恒 以为我们终于等到单纯 你把话说完了 爱领走了 我在原地确实空的单纯……” 他吃着小龙虾,竟吃不出味道来,后知后觉,满脑子都是高安和那饶有趣味的“掰?”还有那个直着的手指忽然弯了弯…… 他,他是在自己面前出柜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1]这段话是薛兆丰教授说的。 [2]歌曲是杨丞琳《点水》,词曲:徐佳莹。 第13章 相似红豆(2) 年轻不年轻可能在脸上瞧不太出来,可于身体上的反馈是十分直接的。明明那一夜,高安和跟年思贤都吃了小龙虾,可高安和生龙活虎什么事都没有,年思贤当晚几乎是在卫生间度过的,好不容易不上吐下泻了,又发起烧来。 隔壁主卧的卫生间响了一夜的水,高安和半夜里就发现了不妥,忍住到第二天一早才去问。年思贤不好意思扫兴,说自己吃了他的庆功宴拉到脱水,只推说自己肠胃虚弱,休息一天就好了。高安和有些不放心,可在年思贤的坚持下,没再多问,他去了影棚录影,第三天傍晚才回到家里。 张阿姨还没走,嘱咐高安和,“阿思发烧了,已经吃了药,在睡觉呢。等他醒了,就只给他喝白粥就好。”临走又找出了电子体温计,递给了高安和。 高安和拿着电子体温计在他额头“滴滴”了两声,一看39.3°,吓得一惊,他摸了摸年思贤的额头,怎么吃了退烧药还这么烫,“哥?醒醒,我带你去医院?”那手触碰到年思贤滚烫的额头时,他心里竟然生了些旖旎的心思,忙掐了自己大腿一下,暗道,在想什么。 年思贤迷迷糊糊中睁开了一点眼睛,摸了摸自己额头,摇了摇头,“让我睡一觉就没事了。” 高安和忙把年思贤床头柜上的药拍照发给了郑海,又拨通了郑海的电话。郑海听了来龙去脉,不禁笑了:“阿思不吃辣的啊,你不知道啊?哈哈哈哈哈!他真是舍命陪君子了。哈哈哈哈哈哈。” “海哥,你能别笑了么?我哥还缠绵病榻呢,你还笑得出来。” “没事,今天不都是第三天了么?估计昨天他肯定是拉了一天,拉脱水了,今天熬过去,明天一早应该就能退烧。如果明天早上还不退烧,大概是细菌感染,你就带他去医院挂急诊吧。” “我去买点别的药么?” “那药的图片我看到了,没问题的,按照说明书吃就行,你费心,盯着他晚上别再着凉了,注意补充水分和电解质啊。” 十月的北京还没有开始供暖,屋外的太阳照的室外是暖和的,可屋里却阴冷得很。 年思贤记得自己额头很烫,吃了药就睡着了,作为医生的自觉,他知道只要这夜里睡得安稳,明天总会好的。只求自己在消炎药、退烧药和身上难受的双重作用下能睡个整觉,他祈求着,千万别失眠了。 梦里起初是出汗,很热很热,他想伸手去给自己擦汗,可好似有个柔软的毛巾沾在额头,那微凉的感觉有些舒服。后半夜的时候,好像降温了,又觉得有些冷,梦里他一边自言自语,好冷,好冷,一边去寻被子,可他独住惯了,空旷的大房子里,只有两床被子,他还在心里念着,另一床被子给了安和啊,没有了,不找了。可还是有点冷啊…… 冷得他觉得自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只能在梦里寻找温暖了,果然,想着卖火柴小女孩梦里的篝火,他也真觉得一点都不冷了呢,整个人被一个火炉拥抱着,他终于可以安心的睡过去了…… 年思贤有意识的时候,先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已经降温到正常温度了,而后才睁开眼睛。 他的瞳孔放大,吓了自己一跳! 怪不得梦里梦到怀抱了暖炉,果不其然,他的被子里有个暖炉! 他忙看向自己身上,还好,都穿得齐整。 高安和揉了揉眼睛,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哥……” 忽然他猛地惊醒,坐了起来,立马抬手摸上年思贤额头,心里叨念着终于降温了,才放下心来。叹了口气,恢复了睡朦胧的样子,躺在枕头上,闭上眼,嘟囔了一句:“终于退烧了……” 看来高安和守了自己一晚上,应是夜里听见自己说冷,就抱着他二卧的被子,盖在了自己身上,然后……然后顺便就钻自己被窝里了? 年思贤如个做错事的浪子,慌忙跑下床去,他站在主卧的洗手间里,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明明已经退烧了,怎么脸还这么红。 他打开水龙头,扳到凉水那面,在哗哗的冰水中,猛冲一遍脸,才缓了神回来,刮了胡子,刷了牙,去衣帽间里换衣服。 衣帽间跟主卧之间只隔了一道横拉门,两排衣柜一字排开,中间放置的玻璃柜里是一格一格的收纳,放手表、袖扣和领带。 他脱了睡衣,扔到衣柜最下隔断的收纳筐里,张阿姨会定期分类清理,干洗的会送到干洗店,贴身的会放到洗衣机。望向左边的衣柜中全是淡色系的衬衫,从白色到蓝色,呈现出渐变色的摆放着,他习惯在白大褂里面穿衬衫,可今天这样子想来不用去诊所了,就望向右边休闲类的衣服,他才伸手去拿一件浅啡色圆领衫,手就被人按住了。 那人比他高,比他热,正从身后围住他,下巴只差一点就抵到自己肩上,只听高安和说:“哥,我正好有衣服要送你,今天不穿这件。” 年思贤耳后忽觉一阵麻,那感觉如一针麻醉药只戳在他脖颈的大动脉上,他晕乎乎的感觉衣帽间光线都暗淡了,“嗯?”待他反应过来时,人已出去了。 高安和睁开眼瞧不见人,就下地穿拖鞋,他听见衣帽间的动静就走了过去,只见年思贤手把在睡衣下摆,拉扯着衣服,囫囵褪了下去,露出精瘦的上身来。他脚步停下,驻足不前,忽觉自己处境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该退出去的,可见了那睡裤上的腰线,就想再看两眼,他还在心里安慰自己,都是男人,多看两眼没什么的。就随着心,往前走了两步,直到年思贤伸手去拿衣服时,他见那下颌转了过来,忽就慌了,自己像个采花的浪荡客,忙伸手按了他的手。 不过高安和也没骗人,他确实是有衣服要送给年思贤的,他拿了一件白色上衣递给年思贤,“哥,你穿白色好看。” 年思贤心里觉得有些别扭,可还在自圆其说,两个男孩子,光膀子没什么。就接过那衣服套在身上,是个假两件的设计,外面T,里面是衬衣领子,稍微有些细节的设计,他从来没穿过这样的款式,可照了照镜子,好像也不难看,“那,谢了。” 他见高安和还站在原地不走,“怎么了?” 高安和摸着后脑,很是不好意思,“我下次不带你去吃辣的了。” “是我自己想吃的,我都这么大的人了,难不成还是被你逼着吃的啊。与你无关,现在不是好了?”他知道自己病了这三日,高安和心里内疚,就想着安慰他,可心里的想法无论多么真挚,展示到言辞上都显得苍白无力,他说这话来便有这样的感觉。 可不知为何,他真心不让高安和心里有一丁点儿难过,就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高安和眼神中亮了一抹,稍稍低了点儿头,由着他摸,笑了笑。 第14章 月光少年(1) 年思贤接到张阿姨电话,嘱咐他今日休假不过去,让他自己多注意身体。他才想起来这日是中秋节,心道一声不好,“安和,快去开门!” 高安和被吓得一跳,“怎么了?” “没事,去拿快递!” 高安和朝外一推门,才明白年思贤那个恐怖的“快去开门”是什么意思,“哗啦啦!” 门被推开的瞬间,摞成山的快递,倒落了一地。高安和被这个场景吓到了,回头时,年思贤正从厨房拿出多用剪刀,冲着他“咔嚓”比了一下,笑着说:“拆快递吧。” 年思贤解释着,他有个朋友是做电商的,他逢年过节总要订上很多东西,送家人。 可高安和清楚的很啊,年思贤哪里有那么多家人,其实只是想默默的支持那个朋友罢了。从他第一次遇见年思贤时就知道,这人心地至善良,又极温暖,只是这样的好人,老天却不肯善待他,让他孤苦伶仃的,不肯给他一个家。若没有人来善待他,他给他一个家好了。 高安和蹲在地上把包裹都拿进来,接过年思贤手里的剪刀,单膝跪在地上,拆起了包裹,他暗暗下着方才的决心。 年思贤见他拆包裹如行云流水般速度,倒显得自己是多余的,就双手交叉靠在墙上,看着高安和笑。高安和抬头问他怎么了,以耀眼又热情的笑还给他,年思贤被晃的愣了一晌,“我发现你来了之后,这房子真有家的样子。” 两人竟这般心有灵犀么,高安和听得心里暖暖的,窃笑:“嗯,咱们家。” 年思贤脱口而出:“有个弟弟真好。” 高安和嘴角微抽,眉眼都沉了下来,他低头继续拆着包裹,“嗯”了一声。 年思贤见高安和沉了脸,估计他中秋节定是想家了,“你今天去你爸、妈家么?” “他们……不去。他们都有自己的家了,我是多余的。” 年思贤心想这孩子果然是想家了,就安慰道:“我也没有地方去,咱们去我姥姥家蹭饭,好不好?” 高安和觉自己很是好哄,有些满足,“带我见家长啊?” “家长可以啊,但是你以后可别后悔。” 高安和眼里竟有些晦暗不清的东西,“不后悔。” “你会多一个姥姥,一个舅舅,还有一个表妹。” 高安和郑重的点点头。 如山的快递包裹拆成了如山的礼盒,高安和换好衣服出来时,年思贤指了指他的衣服,“诶?和你送我的是同一系列啊。” “嗯,情侣款嘛。”高安和小声嘀咕一句。又说:“一个潮牌,品牌方送的。” 两人开着车出门,规划了路线,将装满后备箱和后座的东西都送出去。年思贤的社交范围很窄,能送的不过就是诊所里的人,还有郑海、李享,他直接将车开到郑海家楼下,Tracy下楼来接。 年思贤说:“嫂子,李享的我也放你家了,让他下班找你拿来。” Tracy见他身上穿的衣服,就知道是上回品牌方送给高安和的,眼前一亮,“我该把你签到我们叶氏娱乐来,头一次见你穿潮牌,比安和还好看。” 高安和得意的笑笑,转身去后备箱拿东西。 年思贤说:“嗯,安和送我的啊。” Tracy说:“本来你身上这款衣服,本季主打是粉红色,给安和的也是粉红款,他还特地去找了人家的公关部,换成了白色呢。确实,白色打眼些,好看。” 年思贤有些不好意思被人夸奖,就换了话题:“嫂子,回去看看螃蟹里面的冰袋是不是化了啊,小心别弄湿衣衫。” 两人送完礼,再奔郊区来时已是晚上,赶巧了,好似首都人民都喜欢在中秋节当天送礼,进出城的高速都堵的水泄不通。往常40分钟的高速路,愣是走了一个半小时,年思贤倒是不着急,他已习惯了北京的堵,他性子极稳定,不骄不躁,抬手就打开了收音机。 收音机里调频的是一个音乐频道,主持人一男一女,每天都会有个主题进行讨论,小编会收集公众号和社交账号后台的听众留言,在节目中读出来。节目的节奏就是放一首音乐讨论一会儿话题,每隔半小时播报一下实时路况信息,每到整点就播放时间告知。 女主持人:“中秋节我们的话题为什么不是五仁月饼好吃,还是莲蓉蛋黄流沙月饼好吃?小编是失恋了么?怎么选的这个?” 男主持人:“五仁月饼是前年今天的主题,莲蓉蛋黄流沙月饼是去年今天的主题。台长说必须创新啊!小编今天早上头都秃了,就想出这么个话题来。同事之间,你不要拆台呀。” 女主持人:“哈哈哈哈哈!来来,我们看一下后台留言啊。网友‘yyst’说:那些如月光的少年,我曾经喜欢过一个。遥不可及,真如月光一样洁白无瑕,只是只能远观,过了十年后,这段暗恋都没曾宣之于口,成了名副其实的白月光。哎呦,这个,这个,我主持搞笑类节目惯了,突然这么深情起来,我自己接受都有些难啊。那么,这个网友‘yyst’啊,就希望你的白月光和你都好啊。” 男主持人:“这位37235网友说:我觉得白月光是放在心上的,奔现了基本都是地上霜了。嗯?这,这什么意思?” 女主持人:“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李白的明月光还是诗仙的,你的白月光守护好啊。” 男主持人好似感觉到了,本来是欢乐类节目,这个话题若是继续聊下去,估计都得让听众觉得“断肠人在天涯”,就忙说:“下面我来听一首欢快的歌,稍后是我们半点的实时路况信息。” 车载音响里响起了音乐声,高安和问:“所以,哥,刚才这两主持人他们讨论的话题到底是什么?” 年思贤说:“你猜呢?” “白月光?” “我好担心你说是李白的《静夜思》。” 高安和察觉年思贤今天心情不错,“你知道?” 年思贤要卖个关子,“知道。他们的社交账号每天早上会推送当天话题,我看到了。” “你很喜欢听这个么?” “早晚高峰的时候,在路上堵车也没事,就打开听听。” “那话题到底是什么?” “如月光的少年。” 高安和不禁一笑,“确实,太文艺了些。”他想了一下,又问:“哥,你有么?” “什么?” “白月光。如月光的少年?” 路忽然通畅了许多,年思贤踩了一脚油门,“白月光没有。你算不算是月光下的少年?” 高安和抬了两指摸了摸额头,这人,真不知死活。 第15章 月光少年(2) 年思贤的姥姥住在舅舅家,在六环外的别墅区。连体别墅一共四层,两层为一户,舅舅和姥姥住在一二层,而楼上三四层是原本年思贤的家,住着姐姐姐夫和他,还有未出生的宝宝。原先的一家四口,最终就只剩下他一个,姐姐过世后,他就搬去了市里的房子。 像高安和这样长得好看又嘴甜的大男孩,不出五分钟就俘获了姥姥和舅舅的芳心,表妹司珂今年十九岁,还在读大学,她出去遛狗,是最后出场的那个。 司珂染了一头火红的头发,上面是翠绿翠绿的帽衫,下身是花格子肥腿裤,一般人穿起来一定让看客觉得被雷的外焦内嫩的,可司珂穿着竟然有种酷酷的少女感。 她牵着一只看着比她体型还大的金毛狗进了院子,将金毛放到草坪上,路过年思贤的时候,手还插在口袋里,酷酷地用胳膊碰了他一下,“哥,来了。”又一副全然明白的脸,眯起眼来看了高安和一眼,冲着年思贤点头,故作小声的神情,却用着有点大的音量说:“呦~小男朋友啊。” 正在喝水的高安和“噗”一声喷了,忙站起来,接过年思贤递给他的纸巾,边擦桌上的,边说:“hello,珂珂好!” 司珂眨了一只眼,“好说好说,小哥哥好!” 司志国拆开年思贤拿的螃蟹,送到厨房给做饭的阿姨,将这话听了七七八八去,沉了脸,迁怒道:“司珂!你的狮子头什么时候给我染回去!” “狮子头?”司珂眼睛瞪得圆圆的,低声“我擦”了一句,忙跑到门口的穿衣镜前照了照,然后才走回来,抱住他爸的脖子,开始给司志国捏肩膀,“爸比呀,爹地啊,狮子头乃三七比例肥瘦的猪肉,经过滚油炸制而成,之后在进行炖煮,做到外焦里嫩,肥而不腻,那个色来自于油炸五花肉和肉糜中的酱油色,那个色叫做咖啡色、焦糖色,而你亲爱的闺女头上这色,叫做胭脂红色。来,跟我一起读,胭脂shǎi,三声,色。” 姥姥穿着一身红黑相间玫瑰大花的金丝绒旗袍,皱皱的手腕子上戴着一个墨绿透蓝光的翡翠镯子,她那镯子往下落,手指把滑到鼻尖的眼镜往上挪了挪,“我大孙女回来了?哎呦呦,就你是个活宝。安博呢。” 司珂倒吸一口凉气,“奶奶,Amber,来,跟我读,Amber,我们Amber是个女孩纸,女孩纸,安博安博的,愣让你读出一种壮汉的气质。”她看了高安和一眼,故意逗道:“是吧,安和?” 年思贤拍了她后背,“你别闹他。” 高安和这才回过味来,原来这只狗竟然叫“安博”,顿时觉得自己不得宠了,可年思贤接下来的话,让他更是难过。 “我这次回来,就想着把Amber带回去养几天。” 年思贤说完这话,家里众人全部石化,姥姥和司珂都望向司志国。司志国觉得自己承载着一老一少两个女人深深的目光,压力有些大,他咽了口口水,“阿思,你最近睡得好么?Amber不会影响你睡眠吧?” “最近每天都能睡着一会,比以前好多了。” 高安和接话,“放心,我会照顾Amber的。”他快速接受这样的显示,想着大不了先和Amber做兄弟,最好Amber能成为神助攻。 姥姥、舅舅和司珂同时望向高安和,几乎异口同声,“照顾?” 高安和一副人畜无害的脸,点头,“嗯,我和哥哥住在一起啊。” 年思贤忙解释,“我把房间租给安和了一间。” 姥姥“哦”了一声,“那也好,有个伴儿总是好的。” 司志国想了想,“那时候我说老家的邻居要来住,问你,你就说租出去了,就是租给安和了?” “嗯。”年思贤忙补充,“舅舅,不要再给我安排相亲了。” 司志国总觉得他有些变化,又想不明白为什么,就问:“怎么?你前女友回来了,吃回头草了?” “没有。”年思贤强调,“没有的事,都过去了。” 高安和伸长耳朵听着。 “哦。”司志国见他眼神有些逃避,想来是不愿说,他外甥就是这样的性子,不然也不会抑郁成疾啊。他看了看司珂,但凡年思贤有一点司珂没头没脑的傻气,也不至于夜夜靠吃安眠药睡觉。又叹了口气,要是司珂跟年思贤能相互中和一下多好,哎,这两孩子,走两个极端,一个太死气沉沉,一个太咋咋呼呼,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年思贤怕被舅舅问来问去,就拉着高安和,“我上次来买了好多盒黑虎虾,你不是最擅长烤虾么,咱两去厨房,加个菜。” 司志国见司珂今天心情好似不错,就开始乱猜女儿家心思,“你喜欢安和这样的?” 司珂一脸嫌弃,“爸,乱说什么!这年头谁喜欢男明星。” “安和又不是什么大明星,不也就普通人,打份工而已嘛,他自己都这么说。” “老头子,你不懂。这年头谁敢碰男明星?说塌房就塌房!”她眼睛灵动一转,“啧”了一声,一副过来人的语调,老生常谈似的在教育着自己的老父亲,“这男明星啊,都是属于男人的!”然后端了阿姨切的水果,去餐厅另一边找年思贤。 “来,我哥、还我小哥哥,快来吃水果!新下的大鸭梨,汁水美味可口啊!” 高安和带着手套在用刀处理黑虎虾的虾线,他用刀从黑虎虾背处切开,拿着一根牙签将虾线挑出到边上的厨房用纸上,而后将虾背掰开些,用刀背拍散虾肉。 年思贤拿了水果叉,叉了一块梨,放到高安和嘴边,高安和嚼的很是飞快。司珂见这两人如此驾轻就熟的合作,不禁侧脸看着窗外做了个嘴脸,才要揶揄几句,就听高安和说:“哥,我牙……刚才咯着了,就你上次给我补的那颗牙那里。” 年思贤放下水果叉,一手扳着高安和下颌,一手轻捏着他的脸,“张嘴,我看看。”又对司珂说:“珂珂,手机打开手电筒。” 司珂憋着笑,走过去,打开手机中的手电筒,帮忙照着。年思贤看了看,“没事,应该是补牙那里碰着了,明天去诊所,我再给你弄一下。” 高安和看着年思贤的那种眼神,司珂一个局外人一眼就瞧明白了,可自己的哥哥好似全然没掌握。她就使了个眼色给高安和,高安和没明白,伸了脖子,“嗯?”了一下。 司珂笑了笑,心道我神助攻帮到底。她故意将手机声音调大,拿起手机抓怕一张,只听“咔嚓”一声,“我去!看这两人,跟特么接吻似的,这杯狗粮我先干为敬!” “小姑娘家家的,好好说话!”年思贤嗔怒道,他忙放了手,忽就觉得有些脸红,转身说:“你把虾放着吧,一会儿让阿姨来弄。” 高安和看着他害羞了,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压着笑,一字一顿:“好的,哥。” 餐桌是长方形的汉白玉石面桌,横在餐厅中,显得很是气派。姥姥一人占在东边的短横前,司志国和司珂坐在北边,年思贤拉着高安和坐在右边。 各自面前摆着两个碟子,一个拨蟹壳,一个放蟹肉。年思贤喜欢送人螃蟹,可自己却不是爱吃这东西的主。一来太过麻烦,他每拨一次,总忍不住想去拿消毒液喷喷手,二来他觉得吃螃蟹就是吃了一个小时进去,发现肚中仍空空如也,吃个寂寞。 他见高安和拿着蟹八件一丝不苟的将蟹膏、蟹肉都剥到蟹壳里,好似很是喜欢吃,就拿着夹子又夹了一个到高安和的盘子里。 司志国的吃法比较狂野,他已经吃完三只螃蟹,让阿姨换了盘子,拿湿巾擦了手,开始吃别的菜了。他得了闲工夫,就关心起晚辈来,“安和,你们当明星还是偶像啥的,能谈恋爱么?” 高安和余光瞥了年思贤一眼,“公司官方不让谈,但是我觉得,这是个人隐私的事情了,不影响工作就行。” “有喜欢的人么?” “有。” 年思贤和司珂同时投以八卦的眼神,高安和看着年思贤一笑,“暗恋了很久,在追呢。” 第16章 月光少年(3) 吃完饭姥姥听说高安和还是个歌手,就非要拉着安和陪她唱歌。年思贤也不阻拦,横竖今天这时间回不去了,两人就在姥姥家睡一晚好了。 “阿思,给姥姥点歌啊。” 司志国的叠拼别墅是带一个下沉地下室的,正常人家都会阔展一下做成恒温的地下酒窖,可他这一家人没那个喝酒的癖好,且人丁单薄的相当可以,全家以老为尊,就听司家老太太的建议,给她做了一个下沉的K歌房。 不同于市面上KTV的灯红酒绿,老太太将这K歌房装饰的颇为有趣,是民国风,正红小牛皮的鼓鼓沙发,配上丝绒米绿的墙纸,墙边摆着老式唱片机,墙上挂着大上海风格的台历,桌上放着拉环的红灯罩台灯,感觉下一秒就进入民国谍战生涯,颇有意思。 年思贤在点歌的iPad上选了奶奶常唱的歌单,然后从玻璃柜的架子上取下两个麦克风,一个递给高安和,一个递给姥姥。 只见姥姥抬起那带着翡翠镯子的手腕,轻轻拨弄了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对着话筒清了清嗓子,用着极温柔细腻的声音说:“来吧,安和,天涯歌女。” 年思贤笑了,他坐在沙发的一角,已经开始准备给姥姥鼓掌。他笃定,姥姥唱的这些歌曲随便拿出来一首,都比高安和岁数大得多,他不可能会。可姥姥摇摇晃晃唱完第一段,一脸慈祥的看向高安和,高安和竟然接住了! 年思贤一脸惊讶,冲着高安和比了个大拇指。与此同时,他发现,高安和正在看自己,他嘴里唱着歌,可眼里竟然全是自己。 年思贤有种奇奇怪怪的感觉,他感觉高安和的眼睛好似都不会动,半晌都没见他眨眼,那目光直勾勾的只落在自己身上。他觉得定是自己看错了,忙把脸转过去,望着电视上的屏幕。 姥姥不过唱了三首,司珂就从楼梯走了下来,“姥姥,去睡了。若是白天你在这里唱,空调给你开足了,我就由你睡了。可是晚上可不行。”转头问:“哥,你们是睡楼上你家去,还是睡这里的客房?” 年思贤说:“在这吧。我楼上那里许久没住人,肯定又冷又潮。” 司珂说,“客房就剩一间了啊,平时也没人住,我们都改装成书房了,你两凑合一晚。” “我可以。”高安和接话。年思贤无奈的看着司珂,点点头。 司珂一脸坏笑,“两米宽的大床,还不够你们折腾的啊。放心吧。” 高安和“噗嗤”笑出声来,“你妹妹真逗。” 两人同床并不是头一回,虽然这床足足有两米宽,且各自盖着一个被子,可还是多少有些拘束。年思贤关了灯,翻来覆去睡不着。 高安和听见他尽量的降低翻身的声音,极是谨慎小心,可他翻身的频次太高了,反正自己也心猿意马的十分清醒,就问:“哥,我也睡不着,咱们聊会天吧。” 年思贤“嗯”了一声。 高安和向说:“你,有什么想问我的么?” “你怎么会唱《天涯歌女》?” “参加过一个唱歌PK的节目,把一百年内经典歌曲都学了一遍。姥姥爱唱的《一剪梅》、《珊瑚颂》什么的,我都会。” “哦。” “没别的想问?”高安和很想他问些什么。 年思贤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他还真是好奇晚饭时,舅舅问的问题,“你有喜欢的人?” “有啊。”高安和在黑暗中弯了嘴角,他能感觉年思贤想听,就说:“他在我最难的时候帮过我,还帮过我两次。我很久以前就暗恋他了。” 年思贤想起上回在簋街吃小龙虾时,他模棱两可的出柜,就想再试探一下,“什么样的女孩子?” “不是。” “什么不是?” 高安和故意混淆视听,“他还不知道我喜欢他,也不知道我暗恋了他好几年,我在追呢。” “哦。”他许是不想细聊,年思贤想。他心上忽然生出了一种遗憾之感,他不敢去琢磨,这样的遗憾是源自于什么。他在黑暗中努力的想把高安和看清楚,明明是日日生活在一起的人,忽就觉得记不得他的样貌了,无论怎么努力,竟然也想不起来…… 每年的十月都在黄金周和中秋节的夹击下,显得很是着急,日子好似比别的月份少了不少去,转眼就到了月底。 年思贤的生活很是简单,若是睡得不好就休息一下,除此之外只是微笑口腔诊所和家里,两点一线。 高安和接了一个综艺节目的录制,去了半个月,家里显得空荡荡的,还好Amber在家,多个喘气的,稍微热闹些。 一场秋雨一场凉,这日又是阴暗了一日的雨。 年思贤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夜里十一点半,手机响了。 是微信消息。 【安和不吃香菜:哥,失眠呢?】 【年思贤:嗯,你怎么知道?】 高安和的电话打了过来:“听说失眠的人适合听白噪音。” “嗯,听说过。”年思贤是医院睡眠科的常客,他手机里什么样的白噪音都有,这类音频是专门给冥想的人或者失眠的人用来静心听的。 “大自然的白噪音,你想听听么?”高安和躺在靠窗的床上,抬手推开了靠着山谷的窗户,点开了手机里的扬声器。 只听“吱呀”一声后,是淅沥沥的雨声。通过手机那头传来的声音,就可以窥见那一头的风景。 黑夜下的山间,秋雨拍打着将落未落的黄叶,树木想要休眠,可那雨水总要闹着静谧的秋山,沾染最后的喧嚣。 “哥,我住在山里,推开窗户就是山谷,里面全是树,这个雨声是不是很大,你听得见么?” “听得见。” “嗯。” “你找我有事?”年思贤听见电话那头的说话声和雨声,一声一声都似落在自己心上,果真觉有些困倦了。 “没。你困了么?” “有些。” “那你别挂,我也睡了。手机就放在窗台,一起听雨吧。” 年思贤闭上眼睛,淡淡的说了一句:“好。” 高安和用着仅自己能听见的微不可查的声音,靠近枕头,自言自语,“好想他啊。” 第17章 月光少年(4) 年思贤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十一点,他抬手看手机,发现已经关机了,那刚才梦中“叮铃”的声响不是闹钟? 只听高安和的声音传来,“哥,在么?” “在……”他声音沙哑,睡得太久,长时间没喝水导致的。他坐在床边上,还未从睡意中醒来,才要下地找着拖鞋。就感觉一道冷风蹿来,高安和飞奔到他面前,蹲在他跟前,“你怎么不接电话?吓死我了!”他的黑羊毛呢子外套上还带着屋外的冷气,冰冰凉凉竟有股雨后泥土气的芬芳。 “我?我才睡醒……手机……没电了。” 高安和这才发现情急之中自己的手按住了他的手腕,真想顺势就给他压倒,可惜自己不敢。年思贤被他的举动吓到了,动了动胳膊,将手腕不动声色的从高安和手中移开,“我,我去洗个脸。” 年思贤洗漱完,换好衣服时,高安和正系着围裙,从厨房中端出来两碗馄饨,“哥,过来吃饭。中午就随便吃一口,晚上我请你去吃大餐。” “你本来不是说过两天再回来的?提前了?”年思贤犹记得安和确实说过他要晚些时候回来的。 “哦。”他眼睛望向别处,开始扯谎,“我忘了些东西,回来拿。”可不敢说,自己只是把心丢在这里了。 年思贤把他拉到客厅的一角,指着一处说:“你不在这段时间,我按了一个摄像头,为了方便我上班中午时,可以通过摄像头看Amber,跟你说一声。” 高安和眉眼一翘,满是风月调调,还带着一点不羁的浪荡,“没事,我要是在家,不介意直播给你看我的生活。” 这表情旁的人做就是油腻,可高安和一挑眉,确实像书上的多情公子,年思贤自动忽略他这副臭屁模样,往上发上一靠,才打开遥控器,Amber就靠了过来,将它金色长长的毛窝在年思贤腿上。 高安和见Amber和年思贤如此亲密,就想着馄饨里是不是放醋了,怎么闻着酸酸的,他将馄饨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拿了Amber喜欢的彩色小皮球,“Amber?来这里?” 可是Amber无动于衷。 他又拿了Amber喜欢的公仔玩偶,“Amber,来和哥哥换位置!” 年思贤见高安和跪在地上哄着骗着Amber,三番四次要和它换位置,它都不肯,只好自己起身,让Amber下地。他若无其事坐在地毯上,吃起了茶几上的馄饨。心道若Amber不是狗,是个姑娘,肯定一早就被高安和拿下了。 Amber又追随着年思贤,在他腿上蹭了蹭,看的高安和牙痒痒,他决定使出杀手锏,起身去厨房找了狗罐头,“嘭”一声拉开罐头的拉环! 果不其然,Amber腾地一下从年思贤身边跳起,奔向厨房。 趁着Amber吃肉罐头的时候,高安和成功以夺权篡位的胜利者姿态大喇喇的坐到年思贤身边,又偷偷往他身边凑了凑。两人的肩膀仅余一指的距离,马上就要靠上时,年思贤往右边一躲,起身,“我想起来了!冰箱里有你爱吃的青提,我去洗。” “哥!”高安和觉得自己被嫌弃了,小声嘟囔:“Amber趴你腿上都行。偏心。”他这日穿的是黑色毛衣,不自觉看了自己身上一眼,没想到沾了一身狗毛。 年思贤端了洗好的青提走过来时,见高安和一脸黑线的站在沙发前,摘着身上长长的黄毛,“别动,你等会我去拿专门沾这个的滚子。” 高安和看看自己的黑毛衣,自己才似个棍子,把Amber掉的毛尽数卷到了身上。 年思贤递给他,高安和不解:“你得对我负责。” “自作孽啊。谁让你非抢Amber的地方。” “人不如狗啊,那明明之前是我的地方!”你的身边,都是我的地方,高安和愤愤不平。 年思贤每天中午吃过午饭后,习惯性打开APP里的摄像头,看看Amber在做什么。这日他午饭吃的晚些,两点多才想起来看一眼Amber。正好高安和在家,通过镜头可以看见高安和正在做饭。 年思贤本来没有想偷窥的意思,可见视频画面好像卡住了一样,一直在重复一个动作,就好奇,想看看他在做什么。他给高安和发了一条微信,“在忙什么?” 只听视频那头手机响了,手机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离摄像头更近,高安和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扑向手机,满脸都是笑。 年思贤的微信现实【安和不吃香菜:“正在输入中”】可过了一会儿,也没见有消息回给他。 可视频里的高安和一直在打字,他写了删,删了写,最后只回,“在煲汤,松茸排骨汤,你早点回来啊。” 年思贤回了一个“好”,呆呆地看了半个小时的视频。因为画面里高安和在专心致志的做饭,可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比如,不过就是放盐,正常就是那小匙挖一点点,微微调味就好,可高安和十分小心翼翼,加一点点,盛到小碗里,尝一尝,然后再加一点点。 比如炒菜用的姜,往常张阿姨也就是切刀就好,高安和竟一丝不苟的给姜削皮。 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大喇喇的男孩子,竟然如此细致。细致到让人觉得他在做一顿特别重要的饭,给什么特别重要的人。 年思贤下午忙完诊所的事情,临下班的时候,又偷偷打开APP瞧了一眼,高安和竟然还在煲汤。 晚饭时,年思贤喝了那个松茸排骨汤,确实味道清甜,十分好喝,就问:“你怎么做的?味道刚刚好。” 高安和随口说:“很简单,排骨、松茸放一起煮就行了啊。” 他说的太过轻松,和年思贤在视频里看到的全然不同,他有了些别的想法,就问:“这汤煲了很久吧?” “忘了看时间了,一会儿吧,排骨熟了就行。” 一会儿?年思贤前后两次看视频,间隔了近三个小时。高安和给他煲这个汤,文火炖了三个小时,竟然丝毫不提。他犹记得司珂有一会给大家做饭,一直在叫嚣“这汤我炖了一个小时,用尽心思,可甜美了”,这才是给家人友人做饭时,该展示出来的“求表扬”和“我很用心”的模样。 而高安和全然不提,这桌上的五菜一汤他做了多久。年思贤觉得有些心里难安,可到底为什么,自己没想明白。 “哥,你生日没约人吧。” “没。” “那天留给我。” 第18章 月光少年(5) 初冬的京城,北风呼啸,颇有一丝历史的沧桑感。 国贸66层的餐厅里,那位如月光般的少年有些紧张的坐在靠窗的桌子边上。高安和这日穿着贴身的暗格白衬衫,外面套了一个暗灰色的西装,还特地将头发往后爪,露出他的额头,显得成熟不少。 年思贤一如往常,浅蓝色衬衣外面套着风衣款的黑色呢子大衣,如同他给人的感觉,平平淡淡,规规矩矩。 餐厅灯光很是昏暗,人也不多,两人坐的那桌台临近落地窗,窗外是北京的夜晚,万万千千的人家只在月光下化做万千点灯火,同晚上坐飞机俯瞰京城夜景有异曲同工之妙,年思贤侧头看着窗外,感慨着:“我喜欢北京的夜。” 高安和应和着:“我喜欢。”我喜欢这夜里的你。 许是餐厅安静,许是两人各怀心事,话题到了这里戛然而止,谁都不肯再多说上一句话。 餐厅是典型的法式西餐厅,前菜、头盘、汤、副菜吃完一道撤一道,到了上主菜时,年思贤已经吃的八分饱了。高安和给了服务员一个眼色,就有一男一女两个穿着礼服的外国人过来拉小提琴。年思贤全然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他觉得有些奇怪,不知是自己不擅长于这样的隆重,还是心魔作祟。一曲过后,那个蓝眼睛的女提琴手又拉了一曲生日歌,末尾用中文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从未有人如此郑重其事的给他过生日,他本来也不喜欢热闹,也不擅长在这样的场合里说感谢,就看着高安和点头笑了笑。 餐厅的灯光太昏暗了,又太温柔了,他发现高安和一直用一种深情的眼神望着自己。 他抬眼看了一下头上暗黄的灯,是,一定是这灯的缘故,怎么会是那样的眼神。他不敢再往下想,只好别过脸去,望着窗外。 可思绪却更加繁乱,年思贤越是不想去想,那些念头和想法就会钻出来,无孔不入。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一起吃饭给自己拨小龙虾的时候?从Tracy告诉自己,高安和特地跟品牌方换了一件白色的衣服,是为了同自己一样穿白色系?从高安和怕他失眠,出差在山里,打电话给自己听雨声?还是从他给自己煲汤做饭的时候? 不对,这些都是高安和对年思贤的好,是自己将这些好混淆了,当成是同在一个屋檐下该有的帮衬和情谊…… 一餐饭下来,两人竟没说一句话。高安和的手在桌下紧紧的攥着裤子,他掌心已经渗出了汗来,他有种不妙的感觉。他以为自己将那份心思藏的好好的,还没有到展露心意的时候,哥哥不该知晓才对。到底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么? 两个人都如坐针毡,巴不得快快结束这餐饭。 年思贤今日开车,没有喝酒,可为什么脑中却如醉了一般,他甚至不大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好像高安和送了他什么礼物,然后两人都说吃不下了,就把生日蛋糕拎回家。 高安和已经确定年思贤一定是知晓了,因为年思贤的不妥之处,太过明显,在开门时,门锁的指纹应该是他的右手食指,可他却用左手试了又试,终于在门锁第三次提示:“密码错误”时,高安和左手拉住了年思贤的左手。 年思贤抬头一脸迷茫的看着他,高安和松开他的左手,又拉起年思贤的右手,用自己的手掌包裹住他的食指,将指纹放到密码锁的开锁区。 “叮咚!”门锁应声而开。年思贤这时才后知后觉,将手指从他掌心夺回来。乱了,一切都乱了。不对,这样不对。 年思贤进屋连拖鞋都忘了换,直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哥。”高安和叫住他,“你的生日礼物。”他将手里的纸盒递给他。 “谢谢。”年思贤敷衍的接过纸袋,只想跑到屋里去自己待一会儿。 “哥,换鞋。”高安和看出他的慌乱。 “别管我了!”年思贤站在离门口五步远的地方,吼了一句。他嗔怒于这样心神不宁的自己,又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就发了脾气。这些年自己过的如个苦行僧一般,他也诧异于——自己竟然会发脾气。那礼物和外套一起被丢在沙发上,年思贤伸出手掌在自己头上一顿揉抓,两只脚一蹭,将鞋脱了,甩到地上,只穿着袜子走进自己的房间里。 高安和已经清楚明白,自己的心意被年思贤识破了,既然如此,反倒淡定了许多。他将蛋糕放进冰箱里,而后走回到门口,跪下身来,一只一只捡起来年思贤乱躺在地上的鞋,摆到鞋柜里,又取出年思贤那双浅灰色的拖鞋,悄悄放到年思贤卧室的门口。 年思贤入了卧室,关上门,顺势就靠在了门口,慢慢滑落在地,他坐在地板上,愣了半晌,直到听见高安和的脚步声,他心里忽然跳的厉害,他终是明白了小鹿乱撞的意思,侧耳贴在门上,他以为高安和要来拧动门把手,推门而入。 忽就不知所措起来,期盼他推开门,又希望他离自己远远的。那脚步声在门口驻足了一会儿,能听见高安和的手已经把在了门把手上。不知过了多久,门锁并没有转动的声音。门外传来一声低沉的叹息声,高安和的脚步声又响起,他走了。 “你是不是……”这猝不及防的声音将自己吓坏了,年思贤几乎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理智占据着高地,他在临近深渊时悬崖勒马,将后半句吞回肚里。他正庆幸于没说出口时,高安和回答了他。 “是。”高安和说,是。 是什么?年思贤不敢问,好似也不必问。 高安和退回到年思贤门口。他看不见年思贤,可自己已经看穿了这道门。他知道哥哥一定背对着靠在门上,就也靠在门的另一侧,好似两人背靠背说着心事。他没有继续开口,他等着心上的人来问他。问,你是不是喜欢男生?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不论他问什么,只要他问了,高安和都会回答,是。 可年思贤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没再说话。他知道若是他打开这道门,就能拥有门外的阳光和温暖,可这道门在他心里上了锁,他一时间不能确定,自己是否有开这道心门的能力。他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走到床前,闭上眼,倒在床上。 年思贤又失眠了,清晨的时候,小区里的喜鹊叫个不停。他听见高安和起床了,在卫生间洗漱的声音,他听见高安和问“哥,你醒了么”,他没有回答。他听见高安和换鞋的声音,听见门“咔哒”一声关上的声音。 他都听见了,可他不敢走出门来。 他从未想过这个可能,但这个“可能”却发生了。他觉得该给自己一段时间好好想想。 打开门的时候,发现门口放着昨日那个生日礼物纸袋,上面贴着一张写满字的便签纸:生日快乐。手机卡已经换好了。 纸袋里放着最新款的手机和他原来的那个,这时他才发现,昨夜将手机放在外套口袋里,一起丢在了沙发上。高安和送他的生日礼物是一个手机,两个颜色、款式都一模一样的手机,换掉原来两人一模一样的旧手机。 他想着要是退回去还要跟高安和解释,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就收下了,高安和的工资卡他从来没动过,早晚都是要还给他的。成年人之间的社交,最重要就是互不拖欠,若有一日他要搬走,这手机就当这些时候的房租好了。 是了,这样的想法提醒着他,他想寻的答案,是跟高安和,不拖不欠。 手机打开到高铁预订页面,他毫不犹豫定了北京到苏州的高铁,中午的列次,晚上就到,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第19章 凡间滋味(1) 苏州的冬天远没有北京冷,可也并不温暖,是一种潮湿的冷,让人总想躲在屋里。 离开北京的那日,门口长街上两排银杏树上的黄叶,忽然一夜间尽数随着北风飘落在地。年思贤犹记得行李箱压在厚厚银杏叶上发出的声响,他曾回头望了望那银杏树,光秃秃的树干上,没几片叶子能幸存。 可苏州的银杏树还是风华正茂赏叶最好的时候,橙黄的银杏果,金黄的银杏叶都好好的待在树上。 年思贤觉得,他偷了时间。 可若能偷的再多一点就更好了,将时间偷回到那日高安和问他租房的一刻,他就不该答应他。 若是两人没住在一个屋檐下,高安和许就不会喜欢自己,而自己许就不会乱了心去。 可人世之事,非人世所可尽,没人能得天眼,窥见之后的故事,他亦然。唯有叹一句无可奈何了。 良西园是苏州108园林之一,是个类似私人会所的酒店,说是酒店,在于它对外开放营业,里面有二十多间客房。可实际不过是将一处苏州园林中的亭台楼阁都装修成了各具特色的客栈房屋罢了,价格也不便宜,大四位数一晚的价格,使得它的服务水平跟随价格直线上升。 年思贤既然要独处,自是寻个隐世避群的去处,他总能找到这样的地方,能将自己藏起来,藏在茫茫人海间,却又如偷溜下凡间的神仙,优哉游哉看着人生百态。 譬如他此刻就在良西园的畅音阁里听着昆曲《牡丹亭》,这一折叫做“游园”,是最为有名的一出。[1] 戏中小姐偶入花园,回去做了一场春梦,梦中与书生一番缠绵,醒后才知是黄粱美梦一场,感伤过度而亡。可同一场梦,书生也梦到了。那书生也来花园,让小姐起死回生,两人相守一处。年思贤正回想着《牡丹亭》的故事情节,正好台上穿着粉衣的“小姐”轻抬细足,微捻兰花指,唱词徐徐从畅音阁里飘的远了。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他脑海中回荡着那句“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正巧穿着旗袍的服务员过来给他续茶,又拿了一个三层的红漆食盒,一层一层放在他眼前,每层里摆着两款茶点,总共六款。有牡丹花形状的绿豆糕,有枣泥馅儿的菊花酥,还有个瞧着跟慕斯蛋糕差不多的小兔子,每个都是一口的量,做的实在是精致的很,“先生,这是我们园里大厨做的苏氏茶点,您尝尝。” 年思贤才吃过晚饭,他很怕吃多了肠胃难受,就摆摆手:“我才吃过饭,没什么食欲。” 那服务员一笑,接着台上戏子的唱词,说:“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不试一下,你怎么知道自己不喜欢呢?”她将那白兔子形状的茶点端到他面前,还拿了一个不过十多厘米长的贝壳小勺递到他手上,“小白兔,代糖的,热量极低,您尝尝看,非常有意思的口味儿。” 年思贤只好接过勺子,在白兔的肚子上掏了一口,这味道很是熟悉,可却一时间想不起来是什么味道。 那服务员见他表情,知他定是熟悉却没猜出来,就说:“大白兔奶糖味儿的。”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他呆呆的望着那个“白兔”,回味着那句话。不知何时台上安静了下来,许是要换场。他想着再坐一会,听听下一出戏,就拿起勺子继续将小白兔吃掉。那霓光的贝壳勺子还没碰到小白兔的耳朵,那小瓷叠就被一只手拽走了。他跟随着那白皙的手指望向来人。 那人脸色不大好看,可眉眼间又有些侥幸,仿佛要先叹一口气,可那唇红齿白的公子,却如剧中人一样,开口问了一句:“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年思贤一愣,“嗯?” “为什么?”高安和将瓷叠放下,坐在他跟前。 年思贤说:“只是休假,不是躲你。” “不打自招,我有问是不是躲我么?你抢着辩白什么?”高安和拿过年思贤喝过的茶盏,一口将余下的茶都喝了。 年思贤被他问住了,可这问题,继续说下去,就更成了自己躲他,况且,即便嘴上不承认,可他确实是要避世,毕竟高安和也是他想避世中的一份子。他只好幽幽低声说了一句:“你,喝了。我……的茶。” “就是要喝你的茶。” 年思贤无奈的拿起那个空的茶盏,冲着身后的服务员晃了晃手,意思再加一个,服务员忙递了一个新茶盏来,顺便将两个茶盏都满上茶。他见高安和闷头在吃牡丹花的绿豆糕,好似很饿,就把别的点心都推到他眼前,自己端起了茶盏,掩饰内心的慌乱,他轻嘬一口问:“你来这做什么?” 高安和丝毫没有停的样子,狼吞虎咽吃着茶点,顺便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来:“追你。” “噗!”年思贤的半口茶不仅没能掩饰住自己的慌乱,还让整个人表现得乱上加乱。 高安和也不看他,从桌上拿了纸巾,头都不转,递他面前。 年思贤接过纸巾,擦了擦唇角,“哦”了一声。 半晌,台上来了一个穿着藏蓝色长衫的先生,拿着阮琴,拨弄了起来。 年思贤将最后一个点心,那只他只吃了一口的小白兔,递给高安和,“你没吃饭么?” “我只想吃小白兔。”高安和眼神紧紧的盯着他,将小白兔捏在手里,一口吞了。吃完他终是流露出些许餍足的神情,拿着纸巾擦了擦嘴,“大白兔奶糖口味的,是不是?我的小白兔医生?” 年思贤顾左右而言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酒店预订的APP消息推送。”高安和拿出年思贤放在家里的旧手机,“我不是故意看的,我到家的时候,正好它响了,手机推送‘年先生,您预订的苏州良西园酒店……’,我……我来给你送手机……” 这蹩脚的说法,好像方才说“追你”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年思贤也不拆穿,结过手机,“那,谢谢。” “哥,我没地放住。” “加一间房。” “这太贵了,四千多一晚,我穷。”高安和见他不愿收留自己,就来了劲儿,果然刚才吃了甜的,补充了足够的热量,他坚持死磕到底,横竖今晚要将人骗到同床共枕。 若是不知道高安和对自己的那份心思,年思贤一定收留他了,可知晓了他对自己那份心思,就觉得自己很是别扭。且那大屋子里的雕花古床,是古代闺房之趣的地方,不知是古代人个头都小还是怎么回事,年思贤自己一个人住着都不显得大,睡两个大男人,即便盖两床被子,貌似也有些局促。 年思贤走到良西园门口的接待中心,跟客房前台的服务人员说:“加一间房,算我账上,我是初春那个房间。” “初春,”那前台服务员迅速扫了一眼电脑,“年先生。嗯,您稍等。不好意思年先生,今日客房满了。” 高安和站在他身后,得意的笑了,定是月老帮他。他小心翼翼的拉着年思贤胳膊外衣服的布料,“哥,我为了来这,昨天连轴转的,没买到高铁票,今天晃荡了十几个小时特慢火车来的。” 年思贤这才想到,自己来的时候买的都是一等座的最后一张票,最近年底,休假的人特别多,高铁票很是难买。他走得急,估计也只有慢车了。高安和见他动容,就将苦肉计用到底,似个落水的小狗,眼巴巴的乞求道:“哥,收留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1]明朝汤显祖《牡丹亭》。 第20章 凡间滋味(2) 房间叫做“初春”,因这房里摆设确实清新的很,似个怀春少女的房间,雕花古床、白纱帐幔,东边架了一个绘了春睡海棠的屏风,粉嫩可爱。复古的长书案上摆了文房四宝和茶具,还添置了一个十二角宫灯款式的台灯。 屋里的灯具设计也颇有意趣,每一处的灯都有巧思,最有趣是床头灯,分在雕花大床左右,是一对月兔捣药、桂花月圆的宫灯式床头灯。 据说西窗若在春时推开,就能看见窗外一只春杏伸进屋来,虽然眼下是凛冽寒冬没有杏花可看,可西窗边上两个太师椅之间的小桌上,天青色的宅口瓶中,插了一只粉色山茶花。春色,竟也留在了屋里。 年思贤这才意识到,高安和真做到了身无长物,“你行李呢?” “没带。” “……”年思贤望向他。 “没带,我出门着急,只带了身份证和手机。” 年思贤走到行李架上,将自己带的宽松衣物扔给高安和,什么都没说,坐在书案前,拿起了书架上的书。 “哦。那我去洗澡。”高安和晓得他的意思,就自己安排起来。他从衣柜里拿了浴袍,路过行李架时偷偷顺走了年思贤的一条内裤。 年思贤当做没看见,他什么行李都没带,总不能说不给。不禁叹了一口气,年轻人真的太好冲动了,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追过来了?他心里憋着一口气,那气来自何处,他清楚的很。是不是来自弟弟的喜欢,也只是年轻人的一股冲动罢了。 高安和洗完澡穿着浴袍走出来,轻手轻脚的将年思贤给他的衣服放到一边,又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上了床。 “怎么不穿我的衣服?” 高安和能感觉到哥哥生气了,可又没明白为什么气,大抵是自己说“追他”的言论,就忙解释,“明天出门穿,免得晚上睡觉弄皱了。我穿浴袍睡就行。” 年思贤翻了半天的书,直到十一点半了,不得不睡时才上了床。 高安和问:“你刚才看的什么书?这么好看?” 年思贤心道我怎么知道我看的什么书,自己只保证书没拿反了而已,“睡么?” “睡。” 年思贤关了所有的灯,只余下床头那对玉兔捣药和桂花圆月的灯笼,他有些迟疑,还是没关。 狭窄的雕花古床,被帐幔和床架子隔出来了不大的空间,加上两个身高都超过一米八的男生,更显得局促。而这不宽的床上,两人紧紧贴着床边,各占一隅,竟似隔了地球那么远,中间都可躺下五湖四海一样。 年思贤躺在靠西窗那边,背对着高安和。高安和转身望着他,一直看着他的背影,他见年思贤沉默再三没有关灯,就说:“哥,你生气了。” “没有。” “为什么生气?” “我说没有就没有。” 高安和只好自己猜,他心里想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哥哥没撵走他,他就有机会。总归将所有猜测都说出来,总会察觉他到底哪里生气了,“我刚才偷偷拿了你的内裤,我回去买一整个系列给你,好不好?” 年思贤不禁轻扶额头,这事自己不提他也别提就过去了,总不嫌尴尬似的。 高安和见他没动,看来不是生气这个,“我之前不是拍了一个狼少的电视剧么。是个为爱杀人不眨眼的大反派,虽然那个角色戏份真的不多,但是因为太狠了,Tracy姐说过年的时候播放,肯定会被骂的,就找人给我拍些正面的古风,到时候扭转一下风口,让人觉得我古装扮相还可以,那不过是一个角色而已,骂人的时候口下留德。我本来就是要来江浙一带的,正好这边有个古镇汉服节,Tracy姐约了一个专门拍古风的摄影师在古镇取景,给我拍照。我就是提前两天来了而已,稍后行李什么的,我们公司的人直接从上个剧组给我搬古镇去。我没耽误工作。” “哦。” 高安和庆幸自己这回猜对了,果然年思贤是觉得自己做事不计后果,跑来追他。高安和想去拍他一下,可手到半空停了下来,落在年思贤的被子上,捏了一下,“哥,你是不是睡不着?我去地毯上睡吧。”他坐起身来大手一挥,去拢自己的被子。 年思贤伸手一把抓住他浴袍的腰带,“你怎么这么唧唧歪歪的?睡不睡?” 浴袍本就没有扣子,全凭一条腰带松松垮垮系着通身的白玉,这不经意的一扯,最是用到巧劲儿,腰带一松,连着肩膀上的半片浴袍一同滑下来。 两人都是一惊。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年思贤的脸羞的绯红。 高安和将浴袍一扯,放回到肩膀上,系紧腰带,邪笑:“本来想睡的,这回可真睡不着了。”他本来是想缓解一下尴尬的,可说完这句话,见年思贤的害羞已经从脸上红道耳根了,心道真特么罪过。他再脸红,自己可真的要内出血了。 年思贤:“再说话你就给我滚地上睡去!” 难得见年思贤生气,还骂了人,高安和将双唇抿的紧紧的,脑袋跟个拨浪鼓似的猛点头,干净利落脆的“嗙”一声倒在床上。 那床里嵌的是超级软的厚弹床,真真的高床软枕,高安和这一倒,震的床上摇摇曳曳,让人神思也飘荡起来,不由更生旖旎心思。年思贤觉得自己好像疯了,忙收起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紧闭了眼,靠左睡去。 他本来睡眠质量就不好,从来喜欢靠右睡,今日靠着西窗,只能压着心脏睡了,怎么都难受,他的心砰砰乱跳,是压着心脏了?还是自己心乱了?这样跳下去,肯定又要失眠,他试着放轻动作,平躺下来,余光扫到高安和向右背对着,好似睡了。他伸手关了床头灯。 这一夜许是因为前头那段荡漾春心,果然春梦不断,除了开始翻来覆去的一段,他在梦里梦见家人离去的伤心,剩下他独自一人在黑暗的房间里哭,而后,梦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将自己揽入怀里,抱着自己说:“哥哥,你还有我啊,别哭,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而后好像有人吻了他,那柔软的唇,触感无比真实,丝毫不像在梦里。 年思贤有些清醒时,脑中开始回想夜里的那些个梦,反复咂摸着那个吻,他忽然睁开眼!那人梦里唤他哥哥!他一睁眼就发现高安和衣衫不整的抱着自己,他的唇刚好抵在自己的额头上。而自己不仅被人抱在怀里,还靠在他肩膀上。他稍稍挪了挪头,抬眼就能看见高安和那长长的睫毛,心里竟然在想,长得可真好看。 年思贤见高安和动了动,忙闭上了眼睛。那一霎他后悔了,自己为什么要闭眼?不应该马上爬起来,逃出那个怀抱么。 可惜,晚了。 因于此同时,高安和的吻轻轻落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年思贤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脏“嘭嘭、嘭嘭”的跳,马上就要蹦出来了。他只有一个念想,那唇真的好软好软啊…… 其实高安和早就醒了,约么凌晨三四点的时候,他被年思贤噩梦中的抽泣声惊醒。原来噩梦竟然能这么折磨人。 黑暗中,借着窗外一点月光一点天光,他见年思贤双手紧紧攥着被子,青筋暴突,似要用尽力气去摆脱梦魇,他紧闭的眼睛在不断的涌出泪水来,他的头不停的晃动,一直在抽泣着。 高安和看的心紧,觉得心上好似有块地方已经化成了血水,融成了汤,好疼。他试着一点一点的靠近年思贤,慢慢的伸出手,轻轻的抱紧他的肩膀,再循序渐进的圈住他的腰,手落在他后脊,摸了摸他的背,“哥哥,不怕,我在呢。安和在呢。” “哥哥,不哭。” 可怀里之人哭的更严重了,好似根本停不下来。他看着他眉头簇在一起,拿手揉了揉,可丝毫化不开,就抵上去,亲了一下。 之后高安和就这样拍着他,哄着他,偷偷吻着他,一直没有睡。 他的胸膛贴着年思贤的心脏,感受着他的心跳,闭着眼,慢慢的等待天亮。 直到他发觉怀中之人的心跳变得快了,就开始装睡。随后那人动了动,仰着头看着自己。他以为哥哥会跳下床去,可他没有。 高安和好似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心上忽就飘了起来,他睁开眼,看着怀中装睡的人,郑重其事的在他额头印了一吻。 第21章 凡间滋味(3) 古镇汉服节选在冬天很是有道理,交衽深衣穿在最里头,外面还要套上上襦,之后再来一层飘逸的广袖,最最后再套上一个质地颇厚,绣了仙鹤纹饰的圆领袍,这里里外外一层又一层穿起来,年思贤觉得真暖和过羽绒服了。他是被高安和硬来过来的,因为高安和说,一定要证明自己确实是在这边工作的,并不是不负责任的人。 眼下,叶氏娱乐的小团队正聚在古镇一处荒败的古宅里造景。 只见摄影师吴三叔将自己的相机镜头前的盖子扣好,小心翼翼的把相机挂在脖子上,绕到后背上放着。拿着一个肥壮过他的竹筐,将地上散落的银杏叶都装进框里,一边装一边说:“赶紧的,赶紧的,一会太阳升高了可就没法拍了。” 一直负责给高安和化妆的小米这回也来了,她放下手里正在梳理的假发,抢过吴三叔手里的竹筐,“您保护好相机就行,我来,我来。” 吴三叔一笑:“这小姑娘真有眼力见儿啊,前途无量。” 小米:“我们Tracy姐有事没来,千叮咛万嘱咐的,吴三叔是古风摄影顶配的老师,让我们好生学习着。” 吴三叔显得很是受用,可仍是憨厚的笑了笑,“崔西让我来我就来了,先前我没啥名气的时候,崔西帮我不少。”他见地上的叶子都收好了,就冲着年思贤招手,“俏书生快过来!” 年思贤一愣,他穿这身是被高安和逼的,非说不穿汉服进不来,还说这古镇里冬桂花如何如何好看,夜月照拂十里,桂香也飘十里,估计高安和是将自己拍过的古装剧里浪荡公子的台词都编出来了,他只好穿了小米给高安和备的汉服。 小米是个对妆造极执着的人,穿了她的衣服,必须配她妆造,不然她不绕过人去,还嚷嚷着一直想做白鹤公子的造型,白鹤发簪早就做好了,没找到合适的人,拉着年思贤弄那白鹤公子的妆发整了足足一小时。 可入了古镇看了满街贴的汉服节海报,他才明白,穿汉服免票,不穿的话,买票就好了。可已经被高安和骗的上了贼船,只好先上船看看风景了。他规规矩矩的人生里,还从未尝试过这样与他而言大胆又放肆的事情,不过好在古镇里满大街都是穿汉服的,仿佛是在古代一般,他也就没什么拘束。 这样被吴三叔当做是要拍的对象,他有些受宠若惊,忙摆摆手,“不不不。我是陪他来的,狼少是他。” 高安和对着吴三叔眨了眨眼,“三叔识货啊!我哥哥这身白衫是不是贼有公子气!” 吴三叔笑了笑,又招手高安和,“你这青衫也不错,江湖意气很足。” 小米这日充当场务的时间竟然比妆发还多,她一直按照吴三叔的指示,一会站在高凳子上扔银杏叶,一会将落地的银杏叶捡起来,如此反反复复了N次,着实累的不轻。 直到吴三叔斜叼着烟,拨弄着相机里的照片,喊了一声:“换衣服!”高安和这套青衫才总算是拍完了。 已近中午,室外阳光太强,光线条件不好,拍不出好看的片子,其他跟随的工作人员就分两组忙了起来,一组在这古宅的屋里布置起了场景,另一组去买盒饭。小米手没有停,帮高安和换衣服和对应的发型、发饰和妆造。小米问:“吴三叔,我这备了白色、黑色、红色,室内布景穿哪套?” 吴三叔看了看工作人员准备的小桌案、酒壶、古代花菱窗格、白纱,就说:“黑色吧,就那种江湖浪子受情伤的故事,安和你自己找找感觉。” 高安和点头,侧瞄了一眼,没见年思贤,问:“我哥呢?” 小米回头看了一眼门外,“许是出去透气了。这个头发简单,五分钟,我换个发带就行,你等会就可以去找他。” 高安和看了看布景估计还得一会,加上大家都要吃个饭,他就出去找年思贤。 众人都在屋里,荒败的院子忽然安静下来。 正午的阳光的照射在树下荒草间,杂乱草木中还扔着一扇破旧的木门,两个本来的石狮小门墩儿横七竖八的瘫在地上,颇有“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的破败感。[1] 荒凉破败如框中之景,而那框就是回廊上的栏杆和雕花廊柱上的镂空装饰。高安和跑出屋去没看见年思想,回首时,就见雕梁画柱围成的画框里面,靠着一个玉面公子,穿着一袭仙鹤白衣,闭眼悠闲之姿晃若仙人入凡间,不由得看呆了。 年思贤这日五点就和高安和开车到了古镇,这一通折腾后,他困得不行,见众人都在屋里忙乎,就走了出来,靠在走廊红柱子上想小憩一会,没想到竟然睡着了。 高安和走了过来,见回廊的栏杆足够宽,就轻手将人放平躺着,他觉得今日让哥哥辛苦了,颇为心疼,就想让他躺的舒服一点。可将人平放躺在栏座上后,他发现日光刚好照在年思贤脸上,他应是在睡梦中感觉到了强光的照射,微微蹙了眉头。 玄衣少年的脸上露出了嗔怒自己的表情,他忙伸出双手罩在年思贤脸上,遮住了阳光。他抬头看着太阳的方向和落下的影子,又往阳光那边靠了靠,刚好在年思贤头顶那侧站住了,用自己的身影,挡住了光。 吴三叔这人烟瘾有点大,他叼着没点着的烟走出房门时,就见白衣公子躺在红漆栏杆座上,他头顶处站着一个黑衣少年,伸手为他挡住了照在脸上的阳光。吴三叔忙解开相机盖,对了焦,拍了一张。他拍照从来喜欢抓拍自然之美,很多时候并没有提前做好构图和过多的光影考量,只是任性而为,反倒排出的照片颇有灵性,在古风圈里很有名气。 就好比这张照,他不会在意那个白衣公子是不是他要拍的模特,只因这画面他觉得好看,触动了他,就拍了下来。 他看出来了高安和看年思贤眼神里的多情,还有那举着双手为他遮光的心疼,忽觉得年少极好,脑中尽是一句“浮生岂得长年少”的感慨。[2] 高安和望着睡着的年思贤,细细打量着,越看越喜欢。眼神就从他的脸往下看,就连那交织在身前的双手都好看的紧,还有那腰带下的一段,瞧着细长,只瞥一眼,就明白古人的断袖分桃之癖不是无稽之谈,若能同他风流快活一回,确实也敢许下“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诺言。 他为自己有这样下流的想法而觉得惭愧,见年思贤腰上别着一把扇子,就倾身去拿。 他为他挡着阳光,就不舍挪动半步,因此需先弯下腰,再去够那折扇。可弯腰时,他起了一抹旖旎的心思,想去嗅一嗅哥哥身上的香气,就慢慢的,慢慢的低了头,两个反方向的头,合在一处,近到不过咫尺,可没亲上就是相隔天涯。 他们的唇离碰上只有一掌距离时,高安和压了呼吸,抽出了他腰上的折扇,站起身来,小声展开折扇,继续为他遮挡阳光。 刚好这一幕也被吴三叔拍了下来,他将相机拿的近些,波动着转轮看向相机里方才拍的照片,一共三张,狼少为白衣公子以手遮阳,狼少与白衣公子倾面相亲,狼少以扇为他遮风挡雨。 吴三叔看着照片竟然愣了,他默默的将嘴里叼着的烟攥到掌心,塞到裤子口袋里,低叹一句,“绝了,真好看。” 年思贤在荒宅里待了一下午,因为室外还是太冷,他睡得并不踏实,等太阳有些西下的时候,就冻醒了。 醒来之后在在栏杆上发了一会儿呆,冷静了不少,看见自己穿着一身汉服,不禁打了个冷颤,他才发现,自己变了。 以前的他,很难被别人的想法所影响,可现在的自己,竟然好似心甘情愿的被高安和影响着。 屋子里放着古风的音乐,帮吴三叔找摄影感觉,那曲子将人带回到盛唐年华:“看长安建安与潘安 都想沾一沾 神仙掐指算此去少圆满 得来失聚了散千万莫求全”[3] 年思贤咂摸着歌词,“长安,建安,潘安,都想沾一沾。” 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1]“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出自清·曹雪芹《红楼梦》。 [2]“浮生岂得常年少”出自宋·晏殊《渔家傲》。 [3]歌曲《人间不值得》黄诗扶,词:迟意,曲:黄诗扶。 第22章 凡间滋味(4) 下午落日时,又拍了第三套红衣造型,直到天黑,总算结束了这一天的工作。夜里一众人要去古镇上清吧里放松,那请吧坐落在古镇的河边,临河的窗开着,刚好抬头就能见灰瓦古镇飞檐高耸的轮廓上的一轮圆月。 众人拱着高安和给大家唱歌,他穿着还没换下的红色汉服,拿起马克风唱歌的样子着实好笑。可当音乐想起时,他深情的看着台下的年思贤,而那悠扬低沉的音乐在他包含情感又细腻的音色衬托下,歌曲竟将众人都唱的有些低落。 好似这样的夜里,这样的月光下,就该喝杯酒,听着音乐,缅怀一下曾经爱过,但又错失了的人。 歌词也带着淡淡的忧伤,飘过了古镇千年的月和千年的河。 “爱只是爱 伟大的爱情到头来也只是爱 碧空尽的深处谁也不曾存在 追怀追怀 还逃不过要置身事外 偶遇而来互相依赖 河上的船儿总不能永不离开 蜿蜒的泡影到底离不开 人山与人海 无奈浪淘一浪又一浪也不过只是一次澎湃。”[1] 吴三叔在清吧里的角落里,拿着笔记本电脑,一边导出一边翻看今天的照片,不住的摇头感慨。他合上笔记本,走到年思贤桌前,“小哥,你今天睡觉的时候,我刚好看见了,抓拍了几张你的照片。不好意思,画面感特别强,我们摄影师都有抓怕的毛病,看见好的人或物,就喜欢拍下来。我加你微信发给你吧。” “哦,没关系。那,谢谢你。”年思贤拿出手机。 “我这一年各种商业片接到手软,拍了整整一年的古风,可我敢笃定的说,这三张可以封神,是我这几年拍的作品里最满意的照片。” 年思贤有些惊讶,何以这么高的评价,就说:“那我好幸运,能成为你的‘封神之作’。” 吴三叔加了年思贤微信,说:“一会儿我回去客栈,简单调一下颜色发你微信啊。” “那谢谢吴三叔了。” 夜里的客栈是早前叶氏娱乐的差旅管家早就定好的客栈,虽是古镇特色的客栈,但也有四星的标准,高安和自是拉着年思贤和自己同住。他进了屋,解释着:“这客栈肯定没你订的那么高端,凑合住一晚,明天我带你去古镇里转转,夜里咱们就回苏州。” 年思贤也不是挑剔的人,总归在哪睡,他的睡眠质量都那样,差别不大。他点点头,站在梳妆台前,看了看客栈,整体干净整洁,实木的装修,很有古风气息,见高安和一袭红衣在窗前坐在,好似古装剧里的大婚之夜,不由的感慨:“安和古装扮相真的很好看。” 高安和轻佻的抬了抬下颌,“怎么?被我美色迷倒了?” 年思贤被他这副样子逗笑了,“是一副可以被调戏的美男子模样。” “那……调戏么?”高安和见年思贤没说话,就起身走到他面前,壮着胆子问:“考虑收了我么?” 年思贤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直接撞在了梳妆台上,他退无可退,正不知所措间,手机响了,他解锁了手机,就见微信跳出了吴三叔的对话界面,是他说的那三张图。 因为是专业摄像机拍的,且吴三叔还略略调了一下光和构图,整个图片很大,年思贤正好趁着打开图片这事,躲开了高安和的挑逗。 高安和也不急,就站他身前,也瞧着手机屏幕,他还悄悄将一只手扶在了梳妆台的镜框上,扮作不经意的,将人圈在自己胸前,“吴三叔拍的照片?” “嗯。”年思贤还奇怪,这图片加载中模模糊糊的一团黑一团白是什么。他举着手机,在照片加载出来的一刹那,他才发现竟然是他和高安和的合照,忙将举着手机的手往下撤,那手还没落到身后,就被高安和一把攥住,“被偷拍的也有我,我有权看。” 他将年思贤的手拉回到两人面前,翻动着三张照片,直到两人几乎要亲到的那张,他觉得口干舌燥,原来自己那时竟是闭着眼睛的,原来自己离他那么近。心里不禁腹诽,这吴三叔好会抓拍,光凭这张照片看图写话,他自己都能脑补出几部电影来。 年思贤的脸腾一下就红了,等三张照片看完,就按了锁屏键,将手机丢到梳妆台上,转身要去卸掉身上繁杂的假发和汉服。可身子还没转过去,腰就被高安和控在掌中。高安和一手扳着他的腰,另一手扶在梳妆台的镜框上,将人围在自己和梳妆台之间紧密的空间里,他心里只有一点点把握,可是想赌一把,就问:“你把我当什么?” 年思贤犹记得他之所以来此一行,是因为他发现高安和对自己的感情不一般,可他没有想好该如何面对这样一个少年的心意,想逃避。也记得前一日,在苏州园林的那个清晨,高安和吻了自己的额头,自己并没有躲开。他心里很是矛盾,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样的情感,想了想,说:“朋友。” 高安和就知道,年思贤不会那么容易面对自己对他的情感,可听到这句“朋友”时,心上还是塌了一半。 不知是不是晚上喝了两瓶啤酒的缘故,他觉得自己冲动又大胆,望着面前红润的薄唇,就印了上去! 这吻来的猝不及防,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心脏砰砰跳个不停,还要强装镇定,“再说。” 年思贤两眼睁的有些大,他没想到高安和会强吻他,可已经被人吻了,难不成自己要上去打他一巴掌,那也太狗血了。他安慰着自己,不就是肉碰肉亲了一下,都是男的怕什么。可这个问题真难回答,他从没觉得自己词汇量如此匮乏过,试探着:“哥哥和弟弟?” 这话听得让人窝火,高安和垂眸望着那唇,恨不得咬上一口,他惩罚似的欺了上去,含住他的上唇,吮了一下,丝丝甜让他沉迷不已,又吮他下唇。他抑制着自己汹涌澎湃的欲望,将那股火气化作一口叹息,“不对。” 年思贤总算反应过来了,抬手推开高安和的胳膊,这本就是个无解的问题,“放手!那你说!” 他一挣脱,高安和就害怕了,忙松开双手,后退一步,可气势上丝毫没有变弱,“我在追你啊。” 问题是,你把我当什么?回答是,我在追你啊。 这自问自答的问题和答案匹配么,定是不匹配啊。年思贤想着这个问题和答案的逻辑,根本不成立,就鄙视的说了一句:“滚!” 高安和头一回见年思贤生气,还骂了人,心里在埋怨自己,怎么就不能温水煮青蛙,慢慢来呢。这么一弄,万一哥哥真气恼了,自己岂不是前功尽废。 他放下姿态,忽然柔弱起来,低声唯唯诺诺的说:“哥,我给你拆头发吧,这妆发挺难弄的。” 这个借口年思贤确实没有理由拒绝,他自己拆这妆发和衣衫着实有些难度,就顺势做在梳妆台前,任凭高安和帮他拆卸。 心里还要劝说着自己,忘掉刚才那个让人心跳的吻。只是被吓到了,不是心动,不是心动。 高安和将他古风的假发拆好后,也没多想,顺势就去解他腰带,因这腰带上还系了绦子,打的酢浆草结,不是很容易解开。没成想年思贤后脊被触碰那一刻,如刺猬一般跳了起来,“你干嘛?” 高安和心里很不是滋味,哥哥以为他干嘛,难不成自己还要吃他豆腐,上他不成,自己在他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啊,“这个结扣难解,我帮你。” “不用,我自己来。” 高安和心上酸酸疼疼的,迅速换了衣服去洗澡了。两人这夜没再说一句话。 第二天的古镇之旅要多别扭有多别扭,因来的时候就是做的商务车,回去众人也是从苏州坐高铁回北京,都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小米和其他工作人员都要求逛一天,下午回苏州,坐最晚班次高铁回北京,两人只好也跟随着这样的计划。 起初一行四五个人从客栈出发时,还是前后脚走着的,没多久,路边的小店也有趣,各自看中的点都不同,加上人流也多,一会儿大家都分开各逛各的了。 年思贤想着那就随便逛逛吧,当自己在散心,他能感觉到高安和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两人自昨晚那番尴尬对话之后,除非“嗯”、“啊”之语,都没张口。 直到有主办方的花船滑过桥时,人群朝着桥上涌动,恰好年思贤也在桥上,他被人挤着动不得身时,忽觉有人护在他身后,那人比他高一些,壮一些,拥着自己逆着人群,走过桥去。他回头望向高安和,“谢谢。” 高安和问:“饿么?我带你去吃东西?” 而后高安和带着年思贤一路将这里的特色小吃吃了个遍,两人都维持着“非必要不说话的原则”,一个负责买,一个负责吃,一日下来,对话全是:。 “吃这个。” “哦。” “喝这个。” “哦。” “还吃么。” “不了。” “走吧。” “好。” 直到下午大家集合时,小米发现了两人之间的不妥,“年哥,安和是不是欺负你了?” “啊?”若是昨天小米问,年思贤定会觉得“欺负”是字面意思,可今天她问来,自己脑海中画面就有些复杂,“没,没有啊。” “我看你半天没搭理他,”小米解释着,“安和就是钢铁直男,说话不过脑子,Tracy姐要是去公关,从来不带安和,怕他说话得罪人。他要是说错话,你可别搭理他。” 年思贤却不这么觉得,高安和每次同他说话都小心翼翼的,他能感觉到,难道是只对自己这样? 高安和本坐在最后一排,听见小米说他,忙凑过来,“我可不是。” 小米“啧”了一声,“还不承认,特别直男的思维!”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高安和的话一句比一句强硬。 “看吧,跟幼稚小男生一样!”小米揶揄道。 年思贤回头看了高安和一眼,他听明白了,高安和一直在强调的是——他不是直男。 作者有话要说: [1]薛凯琪《苏州河》,词:林若宁,曲:方大同。 第23章 牡丹亭下 苏州良西园里的夜晚是深蓝色的,苏州园林古朴建筑的廊檐下点着淡黄色的纸灯笼,若是有人穿着白衣广袖走过来,必然是一出聊斋。 高安和借口在苏州会友,就和同事们分开了,又跟着年思贤回了良西园。年思贤那酒店一直没退,自是要休息够了才回北京。见高安和一声不吭跟着自己,他也没说什么。 两人极其自然的一前一后入了“初春”的房间,洗漱后又自然的爬上了床,两人靠在床板上坐着,百无聊赖的看着房间的电视。 电视机的首页是良西园的公放频道,每日轮播园林式酒店宣传片和《牡丹亭》。夜里十点半,没什么人看的时段,眼下放的《牡丹亭》里的折子戏。反正看什么也不重要,年思贤就停在那个页面,心想真该给这酒店发个旅游宣传大使的牌照。 两个大男人,躺靠在床上,呆呆的看着电视里放着浓墨重彩装扮的曲艺人唱着昆曲,这画面要多奇怪有多奇怪。酒店方考虑的周全,知道一般人听不懂,斗大的字幕写着唱词,想让人忽略都难。 正唱的这一出是“惊梦”,刚好接着此前年思贤才入这园时,听得那出“游园”,说的就是小姐春梦的内容。 那小姐装扮的旦角唱着: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书生装扮的生角说:小姐,和你那答儿讲话去。 小姐:哪边去? 书生: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 小姐:秀才,去怎的? 书生: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 高安和也无聊,就盯着字幕看了一会,看了这明目张胆的唱词,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这……这书生拉着小姐去芍药栏、湖山石去,去做什么?” 年思贤侧头看着他,一副你看懂了还问我,你要我怎么回答的样子。 高安和捂着嘴,眼神惊讶的眨了眨,“古代人都这么奔放,这么大胆么?” 这时电视的剧里又出现了一个花神,读着唱词:“吾乃掌管南安府后花园花神是也。因杜知府小姐丽娘,与柳梦梅秀才,后日有姻缘之分。杜小姐游春感伤,致使柳秀才入梦。咱花神专掌惜玉怜香,竟来保护他,要他云雨十分欢幸也……” 年思贤指着电视上的字幕,回答他:“云雨,十分,欢幸。明白了么?还问么?” 高安和忽觉嗓子干涩发痒,这台词将他心里的色魔勾了出来,竟然比看教学小电影还令人心脉喷张。当然,更主要的是他身边正有一个穿着白色浴袍的人,脖下露着的冰雪玉肌,让人想一亲芳泽。他看着年思贤,刚好年思贤也看着他。那电视机的声音好吵,他想。 高安和忽然向年思贤扑过去,整个人跨在他身上,年思贤忽觉浑身僵硬,“你!你干什么?” 高安和心脏跳的飞快,他真的单纯只想去那边的床头柜上拿遥控器,关了电视而已,可眼下他在他身上,好似有理也说不清了。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可竟然能感觉到身下之人是温暖的,奇怪,他盖着被子呢,自己怎么能觉得他是暖的,真是——见色起意啊。他抬眼看见年思贤一副如临大敌害怕的眼神,伸手抓住了遥控器,“太吵,关电视。” 可身上丝毫没动,仍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年思贤,他双膝盖跪在年思贤两侧,背对着电视,拿着遥控按了关机键。他直起身,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年思贤。 “关了。下去。”年思贤命令道。 高安和方才那点霸气全都被熄灭了,他慌乱的眼神瞟了一下周围,“哦”了一声,腿撤了回去,在年思贤身边盘腿坐下。 年思贤指着床那头,示意高安和,两人本来距离一米。 高安和只看着他,不说话,也不动。年思贤有些怒了,从靠着的床背上做起来,两人视线持平,离的更近了。好似这样瞪着他,才更能展示出自己生气的意思。 他觉得从未用这样的怒目瞧过别人,已经是自己万分发狠的样子了。可在高安和眼里,这不过就是刺猬竖起了倒刺,小狗撅直了后腿,唬人的小动物罢了。且哥哥生气的时候,眼睛怎么还有点红,真的是红眼睛的小白兔么。让人忍不住想去欺负一番。他情不自禁前倾,吻了一下那小白兔的眼睛。 年思贤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吓得忙闭了眼睛,再不敢睁开了。眼角如被烫了一下,忽觉眼泪要溢出来。而后那如火卷的唇又烙了一下在自己的侧脸,嘴角。试着去舔尝了唇瓣,又描摹了起来。 他能感觉自己心上绷紧的那根弦忽就化了,不是断了,不是崩了,是遇到一场火,瞬间融化了。“嗯……”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高安和起初只想亲那双小白兔的红眼,只如蜻蜓点水沾了一下,可那触感如着了魔,惹了风流就不愿放。 他试着一点一点朝下,贴了脸颊,沾了唇角,见哥哥没有躲开,就寻到唇舌,深深浅浅的吻了起来。他唇上寻了香甜,手上也没闲着,揉到了浴袍上的腰带,将人贴近自己。 那吻该是个温柔缱绻的初试情愫,年思贤能觉到吻中的试探和怜惜,可唇舌渐进,缠绕在一处后,全然没了少年似的温柔,那吻凶狠又浓烈,如一只狼在啃食着他的猎物。 两人由先时一个盘坐,一个伸长腿面对面坐着亲吻,渐渐变了姿势,高安和倾身,吻欺着他的唇,人也如山压了下来。热烈的吻,缠绵的身,将两人困在一团如云的鸭绒被里,那丝绸质地的被罩,滑过掀起浴袍后温热的丝滑。 若不推开他,自己怕是他嘴里的一场盛宴,剥皮抽筋,拆骨入腹,会被吃的渣都不剩,年思贤想。他能感觉自己身上起的反应,亦能感觉得到高安和的。难分难解时,总得有人破了这局。即便不舍,他还是挪开了唇,呼吸了一大口屋里冰凉的空气,“别……” 高安和应声松开了手,抬起手指擦了擦年思贤的唇边,“嗯”了一声。 年思贤坐起身来,将乱了的浴袍拢了拢,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就说:“我比你大五岁。” 高安和眉眼含笑,“我出生时,你也是个孩子。” “我是男的。” “好巧,我也是。” “我没有……过……” “我也没有。” 年思贤要跟他强调,只好直接说:“我说的不是接吻。” “我说的也是上床。”高安和看着他点头,又补了一句,“接吻我也没有过。” “啊?”年思贤一愣,高安和这样的男孩子到哪都该是人群中的焦点,他没吻过人?还是没有吻过男人? 高安和坏笑着看着他,还奶声奶气的说了一句,“哥哥,你夺走了我的初吻哦。”他靠近他,在他唇上又啄了一口,“你得对我负责。” 年思贤呛了一句,“你又不是未成年。” “可我二十二了。” “二十二怎么了?” “法定结婚年龄。” 年思贤白了他一眼,翻身盖了被子。可脑子乱的根本睡不着,他穿了拖鞋去洗手间,将凉水接满了水盆,一头扎进凉水里。他感觉满脸冰凉,心里有个声音不断的在问自己,你在做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了,他为什么要同高安和接吻,为什么竟然动了情。 镜子里的人满脸水珠,他觉得自己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只想逃走。对,逃走。年思贤猛的拉开洗手间的门,想夺门而逃,却没想到这样的冬天夜里,他能逃去哪。还没来得及细想,前路就被阻挡。自己结结实实撞入了高安和的怀里。 高安和将年思贤抱在怀里,他已窥见了年思贤的心,上次给他过生日那天,自己什么话都没说出口,这人就一张火车票,逃到了苏州。这回,自己方才那强势模样,许是吓到他了,“你别走,别跑,别躲。我什么都不做,一定,什么都不做。” 似怕他不肯相信自己,又摸着他的背:“一定,什么都不做……” 年思贤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花钱定的酒店,自己走什么。他也没挣扎,因为好似夜里很冷,而这怀抱里,尤其温暖。 直到高安和抱够了,觉得人不会跑了,才松开。 两人无话,躺在床上。不知过了多久,年思贤一直没有睡着,夜里黑沉沉的,冰凉的手脚怎么也捂不暖。忽然有一双手将自己的手攥在掌心,给他温暖。年思贤后悔了,就不该信他,这叫什么都不做? 高安和早就发现年思贤是个很怕冷的人,他揉搓着他的手,想要一点点焐热他,“我妈说手脚冰凉的人都是没人疼。” 这话忽让年思贤心软了一半去,刚要抽开的手忽就不知怎么办了,就由着他握。就听高安和又说:“以后我疼你,好不好?” 这人好像总有一股巧劲儿,捏住他心最软的地方,将自己建筑的防线从内破开,还轻而易举的找见自己的软肋,一把刀插进去,一击即中。他的每一句,都说到了自己心坎上,一时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高安和见他不吱声,就当年思贤是默认了。黑暗中他的笑是暖的,他一手攥着年思贤的一双手,另一只朝下去拉他脚腕,把那冰凉的脚放到自己□□,“就放这里,我给你暖脚。” 原来被人疼是这样的感觉,被人放在心上是这样的感觉,眼睛忽然变成了泉,要涌出暖水来,年思贤压抑着泪,闭上了眼睛。他觉得特别困,很久很久没有过的那种困意,如漂泊久了的船终于靠到了避风港,如倦鸟回了山林,如雪夜奔走的旅人,终是到达了温暖的家。好困,好困…… 这一年来,年思贤头一遭从一而终睡了个整觉,好似重生一般,充满力量。 爱只是爱,伟大的爱情到头来也只是爱。所以爱就是爱,分他是什么人么。年思贤想了想,好似可以不分。 第24章 他的甜梦(1) 转眼到了腊月,整个冬天高安和接了好多工作,有综艺、有电视剧,虽然戏约都是小角色,可一直都没断过,直到过了小年才回了北京。 两人从苏州回来之后第二天就分隔两地,再见面的时候竟都有些尴尬。好似那夜疯狂的吻,不过是一时冲动。 从机场过来的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高安和下了车,一路狂奔往家跑,直到进了电梯才慢下来,喘了几口气,慎重又紧张的整理了身上的衣服,才按了指纹锁。 他将行李放在门口,换了拖鞋,脱了外套,看着年思贤,唤了一声:“哥。” 年思贤尴尬的看着他,他不知道应该笑着回他,还是抱一抱他,可自己实在别扭,最终放弃了挣扎,掩盖着心里的那些思念,淡淡的说了一句:“回来了。” 高安和见他这副冷淡模样,有些慌了,难不成过了一月,先前的努力都白费了,要从头开始么。他展开双手,去索要拥抱,又喊了一句:“哥。” 年思贤迟疑了两秒,当做没看见,“洗手,过来吃饭。” “吃饭?” 年思贤被他问的一愣,抬头看了看表,晚上七点半,吃饭没什么问题,木讷的点点头,“嗯。”转身去厨房,忽觉一阵风飘来,高安和几步来至身前,将人逼到了厨房的橱柜前,轻捏他的下颌,用着低沉沙哑的声音说:“吃你,还差不多。”说话间,吮上了他的唇。 那吻跨过了一个月的日日夜夜,带着风雪的冰凉,如约而至。他扣上了年思贤的掌心,十指交叠按在橱柜上。低头吻上了那朝思暮想的人。 高安和的吻又霸道又热情,可那唇却柔软又温湿,吮着唇舌,细细密密的调动起身上每一根敏感的神经,引得年思贤这些时日的念想越发深沉。 高安和使劲在他脖颈上咬了一下,终是停了下来,“不想我么?” “嗯?”年思贤羞于张口。 “可我好想你啊,哥哥。” 这声“哥哥”叫的人骨头如被油炸,苏的一塌糊涂,年思贤缴械投降,“想。” 高安和脸上漾起了如三月春光一样的笑,“不枉我疯狂赶工,奔你而来。” 夜里两人靠在沙发上看电影,年思贤问:“过年你打算去哪过?” “没地放去,哥你收留我么?” “你不去你妈哪里?” “那是她初恋家,我才不去。我要去我初恋家。” “你的初恋呢?”年思贤见他就忍不住想笑。 “还在暗恋中。” 年思贤压着那种喜悦,“好。” “嗯?这么简单,都不需要好好考虑一下么?” “下次别说初恋,这个词感觉就不是长久的词。” 高安和听年思贤说“初恋”这词,就觉得醋意很深,他知道年思贤曾有个前女友,自己不想问,但心里酸溜溜的,不大好受。“不说了。反正我就恋你一个人,几次也都是你。”他捏起年思贤的下颌,淡淡的吻了起来。这吻很是克制,又循序渐进的。 两人由坐在沙发上慢慢的变成了躺在沙发上,客厅里的落地窗外是北京夜里的灯火,可落在两人眼中就只有心上的那人深情的眸子。当衣衫挂在身上,褪无可褪时,肌肤相亲的两人都停了下来。 年思贤起身,有些慌乱的拽好衣服,往卧室走,“我,我困了。” 高安和跟了上来,安抚着他的慌乱,“我忍得住,你去睡吧。” “安和……”年思贤觉得自己这道心魔很难过去,可承着他的好的人是自己,不肯托付的人也是自己,就有些觉得对不住他,“你不难受么?” 高安和快他一步走到卧室前,拉着他的手入了房门,顺势将那手放在某处,“你帮我,我就不难受。” …… 过年的时候,年思贤在大年三十那天才带着高安和回了郊区的姥姥家。 姥姥立的规矩,年夜饭要在下午三点吃,这样夜里十一点半下饺子,赶在初一之前吃上热乎乎的饺子,一切刚刚好。 年思贤早就说过高安和父母都有新家的事情,姥姥本就稀罕他,巴不得家里热热闹闹的。 一家人正在家里吃饭,忽然来了不速之客。 司珂打开门口的视频画面,黑了脸来,扭头说:“爸、姥姥,那个谁,钱姐夫。” 一家人都沉下脸来,看着姥姥。姥姥叹了口气:“大过年的,没有拒人于门外的道理。”她看着年思贤:“钱晨他前几天结婚了,这,咱们也没法要求人家不结婚,是不是。难不成你姐姐死了之后,就不让他好好活下去了么?阿思,你也别生气,就,好聚好散吧。你……”老人却不肯继续说下去了。 姥姥想说的话,年思贤都懂。姥姥没说的内容是,你看你姐夫都放下妻儿过世的事了,你也应该放过自己才是,可是姥姥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年思贤挠了挠头,叹了口气,“姥姥,我知道的。” 高安和听年思贤说过他这个姐夫,当初姐姐过世一尸两命的时候,跪在医院地上寻死觅活的人是他,颓废了几日不吃不喝的人是他,曾让人替他心急,为他痛心。可不出半年另有新欢的人也是他,不出一年结婚的人也是他。 没人希望他守着牌坊过日子,也没人希望他走不出那段过去。可他这样太想得开了,也着实让人觉心寒。 钱晨双手拿满了东西来,进屋看见年思贤愣了一下,“阿思?也在啊。” “嗯。”年思贤不知自己该用什么样面貌和表情去面对他。只是看着这人,他觉得好像不认识,那个和姐姐相守十年的钱晨,好像不是他。 司志国和司珂父女倒是一致,都背过身去,装的一副很忙的样子,倒茶、洗水果,根本没意思搭理人。老太太还是活的时间长,寒暄了几句。钱晨也发现这场面有些冷,就起身要走。 年思贤站起身来,“钱晨,我送你。” 高安和不知哥哥有什么打算,只想着不管是什么,都该陪着他,就起身也同去送人。 钱晨站在门口,冲着年思贤摆手:“阿思,回去吧。我,我知道这话我说不合适,可,可我也希望你能走出来。毕竟活着的人,也得活下去啊。”他见年思贤没吱声,转身朝着不远处停车区走去。背过去朝远走的人,又说了一句,“你别恨我。” 年思贤听这话,眼眶忽就湿润了,好在室外寒冷,好似要将泪冻住了,没有落下。他看着钱晨离去的背影,说:“姐夫,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此生,不必再见了。你可以从新开始了,只是以后,别再来这里。” 钱晨才要回头,听了这句话,头终也没转过来,他脚步停了一下,背对着人,朝着自己该去的方向,走了。 高安和站在年思贤身后,攥着他的手,抱住了他,“阿思哥哥,要哭么?你男朋友的肩膀给你随便用。” 年思贤回身抱住他,头靠在他肩膀上,眼泪汩汩的留了下来。 高安和问:“你恨他么?” “我不恨他。我姐姐,我记得就好。他觉得我会恨他,不过因为他心里内疚,这样想我或许能让他好受点。” “所以你才说了以后不见了,也不让他再来的话。是为了让他从新开始新生活?” “嗯。我要是还叫他姐夫,他就要记得每年逢年过节来姥姥家,那过去的前尘往事就在他生活里,永远都过不去了。那些过往太沉重了,我一个人承担就够了。” “那你就承担吧。累的时候,觉得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觉得睡不着的时候,就想想我。我时时刻刻在帮你分担着,时时刻刻的抱着你,给你随便靠。”高安和将人抱得更紧一些,忽觉肩膀一疼,“啊!哥,你咬我啊……” “嗯,记着你说的话啊。别反悔。” 高安和低头,亲了亲他的唇,“你不抛下我,我就不反悔。” “那我要是抛下你呢?” “唉。追回来呗。狼的皮最厚了,狼少的脸皮更厚,任你打骂,绝不松手。” “那是狗皮膏药,可不是狼。” “嗷呜!哥哥,我是你的小狼狗。”他轻咬了年思贤的唇,“主人,带着你的小狼狗回家吧。” “回家做什么?” “喂狗。” “嗯?” “喂狼,喂狼狗。” 年思贤听懂了言外之意,还要逗他,“到底是什么?” “喂饱你的小色狼。” “不行,先去看看姥姥,晚点再回去。” 撩人的是他,不让回家的也是他。高安和佯装生气,站在原地不肯走了。年思贤松了手,故意扮出不哄他的样子,径直超前走。 高安和无奈叹了口气,“你真是——拔□□无情——”话还没说完,手就被哥哥牵了起来。 年思贤牵着他的手:“继续,说啊。” 高安和笑说:“我给你捂捂手。” 第25章 他的甜梦(2) 两人回屋里,就见姥姥在愤愤不平,“这个没良心的玩意儿!还真敢来!” “姥姥……”年思贤拍了拍她的手。 “我知道,人都得往前看嘛。你不用安慰我。”姥姥话锋一转,“你能往前看么?” “能!我很往前看的,我可不想回去自己包饺子,我打算把阿姨包好冻上的饺子拿走一半,这样几个小时后,我就有白菜馅儿的过年饺子了。” 司志国问:“你不在这住啊?” “我这不是还得喂狗么?”年思贤随口答道。 司志国一脸问号:“Amber不是在狗房子里?你又养狗了?” 高安和“咳咳”了一声,年思贤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一边把饺子从冰箱里往外拿,一边指了指高安和,笑着说:“舅舅,他也是狗。” 司志国一脸嫌弃,“你们年轻人就不知道好好说话。怎么能说安和是狗呢?安和也住这不就行了。” 司珂眯起眼睛,伸出两指比了比自己的眼睛,又戳了戳高安和的,小声说:“得手了?” 高安和摇头,小声说:“哪能啊?现在不还是狗和主人嘛?” 司珂“啧”了一声,“你就糊弄我吧!我告诉你,本姑娘火眼金睛,早就看穿你们了。” “小丫头片子,别瞎说。”高安和提醒着司珂,让她小点声。 司珂降低了声调,“那你低调点啊。吃饭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偷偷在桌子底下拉着我哥的手。哎呀呀,黏糊的哦。”她一脸不屑走了几步,去搂住了司志国的肩膀,“爸你就放弃吧,我哥认床,大过年的睡不好多难受。” “哦,也是,那就多拿点饺子。”司志国果断放弃。 姥姥说:“要走就早点走,开夜车我不放心,赶紧走吧。反正年夜饭也吃完了。” 众人来送,两人穿好衣服出门前,高安和忙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三个红包,放在门口玄关上,顺手关了门:“岁数越大的,红包越厚啊。”将姥姥抱怨他是臭孩子,还塞钱的话挡在了门里。 年思贤瞥了他一眼,“大明星可真豪气!我的呢?” 高安和牵起了他的手,“你的红包与众不同,是个大活人。” 年思贤撇撇嘴,“我亏了。还是现金好。” 高安和笑了,“工资卡早都给你了,明天一定好好去查查账,里面都是你的。” 年思贤这才想起来,高安和才搬到家中时,就把工资卡给自己了,原来他想的那么远么,那时候就有了心思?“你套路我啊?” “不算。之前两张卡,一张是基本工资,有五险一金的呢。还有一章是商演和接戏的钱,我上个月关了一张卡,现在所有的收入,都在给你的卡上呢。” 年思贤愣了一下,有些无所适从,他隐隐约约觉得高安和最近特别忙特别累,跟这事有关系,“这,做什么?” “努力赚钱,要配得上哥哥。” 果不其然。年思贤笑道:“你要是忽然爆火了,成为顶流了怎么办?是不是就要甩掉我,把这卡做分手费了?” “得到你比当顶流有意思多了。回家了,哥。” 过年期间高安和演的那部《血雨江湖》上线了,年思贤几次在新闻上看到了推送,虽然是反面角色,可他演的是一个魔教大司命——狼少,人狠话少还特喜欢邪笑,角色特别鲜明,好多营销号开始推荐高安和的演技和扮相,“狼少”几乎成了他的代名词。 等到七天假期的时候,累积的各种新闻通稿和网友热议忽然爆发了起来,高安和火了!那种各社交平台头条话题都是“狼少”的程度。果然造星,总出神话。 年思贤拿着手机,靠在高安和怀里,看着各种热搜。 “看什么呢?”高安和问。 “网友评论。这条评论说,安和眼神会开车。”年思贤逗他。 “会不会开车,试试不就知道了?”高安和在暗示他。 年思贤不答他,想转移话题,指着手机说:“这豪车林立是什么意思?这才火了几天,都买得起豪车了?” 高安和抓起他手机,扔到沙发上,横着将腿上的人抱起来,朝着卧室走去。 “干嘛?放下我!” “让你体会一下,何为豪车林立。” 两人一直在家里腻歪着,直到过了正月十五,Tracy的电话打到年思贤手机上:“阿思,高安和那臭小子呢!装死到什么时候?每天不论我说啥,都嗯,啊,我要多休几天假。不用赚钱的嘛?” “嗯。”年思贤刚要说话,唇就被人堵上了。他吓得一跳,一掌推开了高安和的脸,“哦,估计是前一阵子太忙,累着了。等他回来我劝劝他。” 不管Tracy再叨叨些什么让年思贤注意身体、向前看、过完年记得找李享看病之类的话,年思贤统统都用“嗯”来回复。Tracy觉得自己对面像是放了个复读机,而电话这头的年思贤觉得自己嘴边放了一只狗。那只狗不断的冲着自己索吻,借着自己打电话,不好嗔怒于他,越发张狂起来。好在Tracy不是一个闲话过多的人,她将该嘱咐的话说到位了,结束了这个通话。 挂了电话,年思贤头往后靠,瞪了一眼高安和,似在说,有完没完。高安和用行动回应了,他已经在年思贤脖子上吻了起来,“累着了?哪里?腰么?你可真敢说。我倒是想累着呢。你什么时候给我个机会?” 本来闭着眼响应着高安和吻的人,忽然停了动作,年思贤睁开眼,“我……”高安和笑着摸了摸他的脸,“不急。逗你的。我等你准备好。多久都行。” 高安和终是逃不过去了,Tracy给他接的通告能排到年底,整个二月他只见过年思贤一次。三月的时候他回到家里,将人按在门后亲到浑身没力气才作罢。 “亲够了?”年思贤也很疲倦,“亲够了就早点睡吧,不是明天还要出差。” 第二天一早,年思贤开着车送高安和去高铁站,昏暗的停车场里,年思贤主动吻了他一下:“安和,注意身体。” 高安和回吻,他想说让哥哥想他,可又想在这不多的时间里多亲一会儿,直到年思贤说:“还有30分钟开车了,赶紧走吧。”他才松开手。 年思贤从后备箱里拿出行李箱,递给高安和,冲他笑了笑。 那笑容太刺眼,高安和只有一个念想,他哪都不想去了,只想陪着他,就说:“哥,我们私奔吧。” 第26章 他的甜梦(3) “哥,我们私奔吧。” 听见那句话时,年思贤觉得自己大脑停止运转了。他坚守了多年的理智死绝了,只留下冲动和热血。 半小时后,北京往黄山的高铁上,年思贤才想起来,他今天应该去上班的。列车员过来一等座的时候,年思贤拿出身份证补了票。高安和在他身边坏笑着,“跟我私奔,好玩么?” 年思贤看着他,“你不是狼少,是狼妖。” 两人并排坐在一等座的车厢里,好在车厢里人不多,高安和偷偷捏了捏年思贤的手,他左右看看周围没人看,就低头将手指含在嘴里,咬了一口。 “你疯了?公共场合。”年思贤嗔怒道。 “车程六小时,到地方我就得去录制夜景的节目了。这样的综艺都是连轴转,一口气拍好几天呢。” “那岂不是很累?” “嗯,心疼吧?”高安和卖乖,“那路上可要多给我亲近亲近,不然你会想我的。”两人往后靠在椅背上,高安和才要亲他额头,忽然身后走进来几个女孩,低声聊着八卦,“快看!那个人是不是高安和?” 小米本在坐在车厢最后排,见有粉丝认出来了,忙走到高安和身边。 年思贤头一次感受到了明星的魅力,真的做个高铁都能偶遇粉丝么。他忙起身,佯装要离开车厢的样子。小米忙拿出自己的票,扮作不认识,“先生,我们换个票吧,我是他助理。” 年思贤换了票,走出车厢,去餐车里买水。待他回来时,那几个人竟然坐在了高安和周围,他就不敢坐回去了。他就选了车厢里,离高安和最远的空位置,坐了下来。他往前看,只能看见高安和的头顶,正在这时,高安和回头看了自己一眼。年思贤只对视了一下,无奈的笑笑,轻轻摇了摇头。高安和失落极了,只好望向窗外风景。 看着高安和的方向,露出的那个脑袋,年思贤笑了笑,这脑袋昨天还在自己枕头边上抱着自己,求亲亲呢,今天却要离这么远了。他的笑停了,头一次觉得,原来他离高安和那么远,忽觉心里空落落的,好难受。 年思贤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大灰狼不吃香菜”的电话。 只见高安和拿起手机拨通了“小白兔不吃葱花”的号码,“喂?” 年思贤偷偷一笑,拿起手机,低声:“嗯。” 高安和看向窗外,手挡在嘴边,压低声音在电话里说:“看向窗外。” 年思贤望向左边窗外,高安和望向右边窗外。两人一个在车厢最后面,一个在车厢最前面。又分别看向不同的方向的窗外,丝毫不觉得他们两个在跟对方通话中。 高安和将手从嘴边挪开,用着正常的音调说着客套话:“初一在哪过的?” 年思贤:“……你说呢?” “你说啊。” “在家里过的。” 高安和问:“我跟谁过的啊?” 年思贤觉得问题太奇怪了,“我啊。” “哦,哦,”高安和驴唇不对马嘴的嗯啊的回复着,还点着头,说:“告诉他,我很想他。” 年思贤这才明白,前面那些虚招都是掩人耳目,这句才是高安和最想说的话。他伸出手支在窗户框上,挡着脸,偷偷在自己的掌下笑了又笑,又故作平淡的说:“嗯,我知道了。” “啊。那你有什么要告诉他的么?”高安和问。 “告诉他,我也很想他。” 挂了电话,高铁的玻璃上映照出年思贤的笑脸,原来谈恋爱可以这么甜,原来有人将自己摆在心上,这么有意思。 小桌板上的手机震了震,微信上有信息【大灰狼不吃香菜:别偷偷看我啊,我前面的显示屏里有反光,被我瞧见了。】【小白兔不吃葱花:你不偷看我,怎么知道我在偷看你?】【大灰狼不吃香菜:太想小白兔了,忍不住就想看……】高安和这次参加录制的是一档叫做《山居秋暝》的综艺节目,主要讲在山间隐居的日常生活,整体的策划是参照唐朝王维的隐居终南山后写的《辋川集》。 节目组召集了二十个不同类型当红的明星,就要追逐那种年轻人之间的意见摩擦和各种CP作为看点,所以录制期间不是去荷塘里捞鱼,就是上山采茶挖竹笋,通过不同的任务和分组活动来寻找节目中的各种梗。 所选的拍摄地是黄山附近的一个古镇村落,徽派建筑白墙灰瓦很是好看,虽然抵达时已是深夜,可月光明亮,勾勒出了房顶的古建风轮廓。 高安和到了地方先去见了节目主创人员,当晚就投入了录制。路上的时候他就在手机上给年思贤定了山里的酒店,挑的是节目组所在的同一个村落里,环境最好、独自占着半片湖泊的酒店。 年思贤躺在酒店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只怪今天的自己太冲动了,没拿衣服和行李还可以穿高安和的,可是没拿药,他又向来有择席的习惯,这山里该去哪里找。 反正也不知何时能睡着,他没有拉窗帘,任凭月色入户,照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还能见隐隐约约树林的剪影,他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真希望快一点天亮啊。 手机震了震【大灰狼不吃香菜:哥,睡了么?】他看了一眼手机3:32。 估计高安和中场休息,他飞快的打了三个字,【小白兔不吃葱花:睡不着。】【大灰狼不吃香菜:开门。】 年思贤愣了一下,开门?他打开床头所有灯的按键,跳下地去开门,就见高安和一脸疲惫,站在门口,“你怎么来了?” 高安和进门看着年思贤光着脚站在地上,就抬脚带上门,将年思贤抱了起来,“地上凉。你又失眠了?” 年思贤被他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嗯,今天忘了拿药。” “你之前不是不吃褪黑素和安眠药了么?” “最近睡得不好,就吃了。可能是换季了。” 怎么可能是换季,一定是他又作噩梦了,一定是他心里有什么过不去的事了,而自己却不知道。高安和跪在地上,心疼地拉着年思贤的手,“说实话,为什么又睡不好了?” 年思贤钻进被窝里,只好实话实说:“因为想你。” 高安和愣了半晌,才回过味来,“因为我最近都在出差,不在家,所以你又睡不好了?是这个意思么?” 年思贤不想承认,可这事实,“是,你在我身边,我就能睡得很好,很安心。”他解释着,“可这也不对,我心理有问题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能拿你当做我的药。” 高安和脱了衣服,躺进被子里,“你这么说我还挺开心的,起码说明我在你心里很重要。”他把左胳膊垫在年思贤脖子上,右手揽人入怀里,搂住他的腰,像哄小孩睡觉一样拍着他的后背,“能做你的药我很开心。睡吧,哥哥,安和哄你。” 直到听见年思贤均匀的呼吸声传来,确定他睡着了,高安和才起身去冲了个澡,将脸上的录节目的淡妆洗干净。走出浴室时,天已微亮,山间开始出现零星的鸟鸣,高安和面对着年思贤侧躺,在他额头亲了一下,幽幽的说了一句:“我好喜欢你啊,年思贤。”才闭上了眼睛。 节目录制里有个叫做苏安琪的女明星,长的玲珑可爱的很,编导为了出节目效果,特地安排“抽签分组”将她和高安和绑在一起。两人一个160,一个187,凑在一起就是最萌身高差,编导看着就一脸姨母笑,他都能脑补后期剪辑的字幕了。 苏安琪也聪明,她最近拍了几部古偶剧,见高安和的“狼少”特别火,就已经让经纪人去做两人的混剪视频,放到B站上,开始预热炒CP了。 Tracy有意培养小米做高安和的全职助理,她又会做妆造,人也有眼力见儿,还一点都不偷奸耍滑,Tracy很是看中,因此每天早晚九点都要和小米开电话会议,对高安和的事情进行嘱咐和跟进。 她最近观望了各视频平台的风头,已经嘱咐小米,千万让高安和躲着点苏安琪,她的娱乐公司蹭流量炒CP没原则碰瓷的事干的太多了。 小米每天给高安和化妆时,都要一通嘱咐。 第27章 山居秋暝(1) 村落里的古木辛夷花开满山涧,远远望去粉红雾气连成一片,很是好看。年思贤醒来就在村落的路上散步,顺便去拍了几张风景照。 今天节目组要拍抓鱼烤鱼的镜头,一众人都在湖边准备,高安和正要发信息撩年思贤,就见湖岸上有人穿着自己的白色帽衫,在粉红粉红的山前尤其显眼。他走过石桥,趁年思贤在拍照时,躲在他身后,笑问:“想我了么?” 年思贤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他,就看了一眼对岸,“狼少,好好工作!” 高安和把人引到一颗开满花的玉兰树下,挡住众人视线,才要去偷偷拉年思贤的手,就听有人叫他,“安和!” 年思贤一听,就冲他摇摇头,“大明星,快去。” 点石火光间,高安和掠过低垂的花枝,“啵”的一下,唇点在年思贤脸上,“记得想我啊。” 若要想下山,必须路过石桥,年思贤尽量远离摄制组,可就这一条路也实在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快点走过去。高安和回头,就见苏安琪在石桥上朝着这边走来。他心里烦躁,脸上尽量不表现出来,问:“怎么了?” 苏安琪故作撒娇姿态,“我看对岸这里的花好好看呀,安和,你帮我拍两张照片吧?” 高安和不想废话,接过她手机,十分敷衍的拍了两张。 苏安琪挺喜欢高安和这类长相的,五官挺拔,看着又高冷禁欲,就想着要是真能跟他谈一场恋爱也不错,就缠着他问东问西,“这里怎么这么冷啊?” “安和,你怎么都不爱说话的?” “你看这里,笑一下嘛,好不好?” “这花好好看,叫什么?” “安和你知道么?” 高安和觉得她有些聒噪,终是忍不住了,嫌弃道:“你来录节目都不做功课么?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辛夷花,紫玉兰啊。” “哇!你好厉害啊,安和,你背的是什么诗?” 高安和指着石桥,往回走,他走在前面,不舍的偷看着年思贤的背影,还一路揶揄着苏安琪,“你把节目资料都看一遍行么?节目的名字《山居秋暝》是王维的诗名,节目灵感和内容策划都来自《辋川集》,刚才那句出自《辛夷坞》,说的就是这树上的花。” 高安和快走了几步追年思贤去,哪怕在人前他们装作不认识,可他也希望能尽量离他的背影近一点。 说着就跑过石桥。 过了石桥有一段石子路,紧贴着不深的湖岸,苏安琪有意要制造点什么事端,就快步跑了起来,想追上高安和。她本想着崴个脚啊,让高安和扶着她或者背着他,这样躲在暗处的她的经纪人Amy就能抓拍几张,这不就有炒新闻的照片了么。没想到天公作美,石子路上她一个脚滑,直接摔湖里去了! “啊!” 年思贤听见声音回头,立马蹚水入湖!高安和见年思贤进了湖里,就跟着跳了进去。 那湖岸不深,只是苏安琪倒霉,她是横着掉进去的,喝了两口水。她睁开眼钻出湖面,站起来才发现那湖水不过才到她腰上,眼前有一个长得特别俊俏的男生一脸着急,冲着她伸出手,问:“你没事吧?”而那男生身后是高安和。 高安和却有些生气的对那个男生说:“你下来干什么?” 苏安琪会错意了,以为高安和要救她,怪那男生多此一举,她有些小得意,没理那男孩子,伸手给高安和,委屈的用着哭腔说:“安和,拉我。” 年思贤看见已有很多摄制组的人听见动静往这边跑来,就赶紧蹚出湖去,趁着人来之前,跨步朝酒店方向走。 高安和看着他的背影,心疼又无奈的低叹了一句,“笨笨的。” 这一幕被一直等在岸边找机会碰瓷的苏安琪经纪人Amy拍了下来。众人在关心高安和跟苏安琪时,Amy已经将视频发给了工作室的小编,打字:“把路人抠掉,赶紧剪辑一下发我。让企宣准备新闻稿,三五百字的就行,越快越好。” 综艺节目组本就有服装道具组,不过三五分钟,就让两人换了干燥的衣服,几杯姜茶下肚,那点寒凉已经好的七七八八。 可高安和还是借口说自己有些感冒,这一日早早的收工,拿了剧组备的药回了年思贤住的酒店。他身子硬朗惯了,打两个喷嚏,换了衣服就好了。可年思贤好些日子没睡好觉,还湿着身子走回酒店,他担心哥哥着凉。 入了酒店,果不其然,年思贤躺在床上,正在发烧。 高安和拆开药的包装,拿了杯水,坐到床边,扶起年思贤,“哥,起来,把药吃了。” 年思贤迷迷糊糊里吃了药,就觉得有人把他衣服都脱了,拿着一个凉毛巾,反复给他物理降温。半夜里终于退了烧,他方觉得有些冷,就有个温暖怀抱将他笼罩。他知道那人定是高安和,梦里还在想,安和是山神派来的拯救自己的小仙君么?安和对我可真好。 早上两个人是被一直响不停的电话声吵醒的。高安和滑动手机,就听那头的Tracy破口大骂:“高安和!我有没有嘱咐你,离苏安琪那个事儿精远一点,离她的经纪人Amy远一点!你当我说的话是耳旁风么!” “Tracy姐,怎么了?” “怎么了?你好意思问?全网热搜!双安CP放糖了!现实版英雄救美!高安和跳湖救苏安琪!你自己看!” 高安和沉浸在这都是什么标题时,Tracy已经气的挂了电话。 高安和并没有打开手机的公放,可年思贤隔着手机,仍清楚的听见了Tracy的咆哮,他穿上衣服,“是不是我的错?” “你救人,你有什么错?别瞎想,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着了人的道,被算计了。” 年思贤忙打开手机看热搜,昨天湖边的视频和照片已经满天飞,他特地点开视频看了看,视频是处理过的,他的位置已经被人抠掉了,照片中该有他的地方也被P掉了。他庆幸于自己没有给高安和带来麻烦,可心里忽然有些失落,原来在高安和的世界里,即便是作为路人甲,自己也不配出现。 他想了想,是自己不可能出现,而且,自己的存在,就是对高安和的职场生涯、演艺生涯最大的威胁。 他忽生一种分别的不舍,他不知道他和高安和这样的关系能持续多久,高安和越火,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越脆弱。这要是几月前,他也许可以做先放手的那个人。可现在他心里清楚的知道,他离不开高安和了,他舍不得放手了。 “哥,怎么办?”高安和见他沉默,就猜哥哥定是为他担心了,就笑着想要逗逗他。 年思贤弯了弯嘴角,似在安抚他,“怎么办?” 高安和凑到他眼前,“安慰安慰我吧。” “可我不知道这样的事情,我该怎么安慰你。”年思贤认真的回答道。 “亲我,抱我,给我点能量。”高安和强忍着不笑出来。 年思贤见他一脸正经,应该是有些难过。就主动吻了上去,于吻一道上,他从来都是被动的那个,只亲了亲唇瓣,他就不知该如何继续。 可高安和深谙其道,他将人扑倒在床上,深情的吻了起来。他唇下的人似玉液琼浆,让他一触碰就醉了三分去,他掌心抚着年思贤的后脑,好似这样的吻才能给他能量。这样的缠绵,才能让他忘却一切烦恼。 只要这人还在他怀里,世界的喧嚣怒骂与他而言不过是窗外山间鸟,门外风铃响,不值一提。 第28章 山居秋暝(2) 高安和录了一天,精疲力尽回了酒店要去他的温柔乡里寻温存时,就见Tracy一身红西装,如临大敌一般站在酒店大堂等着他。身后还跟着小米。 他真是没想到这绯闻都把Tracy给吹过来了,忽然灵台一阵,年思贤在楼上,这可千万不能让Tracy知道。 Tracy说:“赶紧,去你房间,开个紧急会议。” “姐,我累了,明天吧。” “你还有脸睡觉?笨笨安琪,苏苏狼少。你两的CP巴不得摁头送入洞房呢,你还真要跟她在一块怎么着?”Tracy恨铁不成钢。 高安和冤枉死了,他那句“笨笨的”是在说年思贤,不过好在所有流出去的视频和照片里没有年思贤,不然自己才会自责,不该将他卷入这些名利场的乌烟瘴气里。“姐,你放心,我不喜欢她,还觉得她挺烦的,以后一定离的远远的。” “你但凡把我的话听进去了,也不会被苏安琪碰瓷儿啊。”Tracy直接朝着楼梯走去,“哪个房间?你怎么不住节目组安排的酒店?” “小米,姐今晚住哪?”高安和给了小米一个眼色,一副紧急救命的神情。 小米才恍然大悟,“啊,Tracy姐,我给你定了酒店了,隔壁,你跑一天也辛苦了,咱们直接去那吧,一会就省的你再折腾了。” Tracy想了想,“有道理,赶紧。” Tracy重新传达了一下她来这趟的思想,总之一定要和苏安琪解绑,明天她就去找导演好好谈谈。 高安和跟小米从Tracy的酒店退出来,小米一脸迷茫的问:“我是看出来你不愿意Tracy姐去你酒店了,可为啥我没明白!安和,该不会你酒店里藏了人吧?我擦!你不会真和苏安琪有一腿吧!Tracy姐就怕你真跟她搞一起,这可不行啊!大哥,你别害我啊!” 高安和赶忙制止她继续发散思维,“别瞎说!年思贤住在这酒店,他和Tracy是好友,比认识我早多了,我不想让Tracy姐知道。” “哎。你吓死我了,就这事啊,Tracy姐知道啊。” 高安和觉得这一晚自己的心情如做过山车,“啊?什么意思?” “我早就跟Tracy姐报备了,年哥不是正好到这边旅游,恰巧么一道么?Tracy姐说了,事无巨细,你的事,我都得跟他说。” “小米!你真的是!咱两的情分你都不顾了,你做叛徒?” “叛徒?”小米咂摸了半天,“叛徒?啥意思?哦——这酒店不是你住的?是年思贤住的?不对,不对!你两住一起了?” 高安和看着她提示道:“闭嘴。你可千万记得你这嘴金贵,别乱说。” “两大老爷们住一起就住一起呗,多大点事啊。”小米全神贯注在全世界只有苏安琪是敌人,她的存在和搅局会影响全公司年底年终奖的愤恨中,全然没往别处想。还一脸奇怪,“你啊,也不用那么害怕。不准你谈恋爱而已,又不是不准你交朋友。” 高安和看着小米离开的身影,不禁感慨,挺聪明的一姑娘,怎么忽然就笨了呢。 年思贤不想高安和为难,更主要是他没想好如何跟朋友说他和高安和之间的关系,毕竟这个村落很小,他怕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万一碰到Tracy被看出来点马脚就不好了,一早起来就张罗回北京。 高安和把他送到山下游客中心去坐出租车,好巧不巧,一秒不差的在山门的牌楼下跟Tracy碰个正着。 Tracy今天穿的跟个女霸总一样,白西服白西裤,金色大圈耳环,肩上披散着骚骚大波浪,9厘米的高跟鞋穿她脚上,依然在山路上健步如飞。她气场两米八,可却弯腰引着一个看着不过三十左右的男子,一路走,一路聊,他好似有些不舒服,黑着脸,没怎么说话。 那男的长的瘦长瘦长的,一身黑色紧身西装,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是富二代,身后跟着十来个随从,要多高调就有多高调。 “安和!我正和闻总说你呢,快来认识一下。”Tracy引荐。 原来这个被Tracy客气引路的男人叫闻知歌,他才是Tracy此行的攻略对象,Tracy来问他的绯闻不过是顺带的事。 闻知歌本是闻氏地产的太子爷,最近才回国,接受了一部分家族中工作,就开始对公司进行改革重组,主张重资产向轻资产转移,将眼光放到了文娱圈。 因这村落里的五星级酒店都是闻氏地产投资的,《山居秋暝》的赞助商之一就有闻氏地产,闻知歌就被邀请过来在山中度假。正好他又有意投资娱乐公司,听说这一回参加节目的二十个明星来自不同的十几家娱乐公司,他就想了解一下。 双方相互一番介绍,就要乘着村落里的电瓶车去节目录制现场,年思贤才要溜走,闻知歌就看了他一眼,说:“这也是你们公司的艺人?” Tracy说,“我朋友,年医生。” “主治什么?”闻知歌问道,又看了年思贤一眼。这人穿着一个驼色帽衫,长得白白净净的,有种书香气息,确实不像娱乐圈的人,可长得也实在是好看。 年思贤不卑不亢,淡然一笑,“牙医。” 闻知歌忽就笑了,“这么巧,我牙疼。” 高安和瞥了一眼闻知歌,嘴角沉了下来,手不自觉的往后拉了一下年思贤的胳膊。似个护食的狼。年思贤低头看了看那手,从身后捏了一把高安和后腰,一来让他放手,二来让他放心。 Tracy把高安和赶去录节目,将人带到酒店里,年思贤从酒店医药箱里找了医用胶皮手套,Tracy拿着手电打着光,年思贤查了一遭,“闻先生平时智齿疼么?” “不疼吧,没在意过。”闻知歌随口答道。 应该是疼过的,怕是他不好意思说。年思贤说:“你的智齿挤压了旁边的这颗牙,导致这牙畸形发展,伤了神经。这颗智齿霸道了些。” 闻知歌轻颔下颌,“嗯。”他好似已经疼的都懒得说话了一般,还要端着高冷姿态。 年思贤对Tracy说:“剧组那边有药箱,先吃点消炎药吧。起码能好受一点。” 闻知歌有点不适应,牙医不应该建议他拔牙么,这年医生看来不大想管他,“要注意什么?” 年思贤笑了笑,“吃消炎药别喝酒。” “我说我的牙。” “注意别上火,多喝水。消肿之后去医院拔牙。” 年思贤跟Tracy寒暄了几句,说要去赶高铁,就要走。闻知歌觉得这个年医生清清冷冷的,很有意思,觉得他一定是个很厉害的牙医,因为自己牙被他看过之后,竟然好似不疼了,就冲着身边的助理说:“让司机送年医生去高铁站吧。” 年思贤道了谢,也不推。他看了看时间,要是再去找出租车,高铁票就得改签了。权当人情世故,蹭车当是诊费了。 第29章 纷纷清明(1) 清明节的时候,高安和终于回到了北京。因为他所在的叶氏娱乐有大变动。以闻知歌为代表的闻氏地产入股叶氏娱乐,旗下艺人要一起来参加新闻发布会。 这新闻不管是在房地产圈还是娱乐圈都引起了轩然大波。高氏地产的股价在开盘后,一路飙红,直至涨停。 高安和参加完新闻发布会和庆功酒会,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直往家里赶。 刚进门,一个黑影就扑了上来,他才要去找那念了许久的唇,就发现吃了一嘴的毛。他抬手打开灯,“Amber!下去下去,我哥呢?谁要亲你!” Amber“嗷呜”了一声,欢快的跑到了主卧门口,汪汪叫了两声。 高安和以为年思贤病了,自己不在,哥哥一定睡的不好。他赶忙快走几步入了卧室,就见主卧的浴室亮着灯,里面传来淋淋水声。那水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一颗一颗全跌落在自己心口上。 一个多月来的思念终在这一刻爆发,如排山倒海的浪,将他眼下衣冠楚楚的皮吞没了。他将西装外套仍在地上,敲了一下浴室的门。 年思贤以为是狗在挠门,就说了句:“Amber?别闹。”花洒的水如温热的雨从他头上落下,他闭着眼睛,耳边全是水声。忽然听得开门的声音,他还感慨着,Amber竟然会开门了,真厉害。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错了,因那开门的“狗狗”还带来了屋外的凉气,跟浴室里浴霸下柔和温暖的光和汽全然不同。 “你……”回来了?后面的话生生被一个冰凉的吻吞掉。 那手被热水冲刷的,一面雪白,一面粉红,他雪白的手背抹去眼上的水,年思贤眯着眼确定了一下,又闭上眼由着他拥吻着自己。 高安和身上的礼服款衬衫没有丝毫余地,就这样在水中揉得挣开了第三颗扣子。他嘴上没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只想将这些日夜来的思念一通发泄干净才算,手上一用力,将人抬了起来,抱在腰间,怼到浴室光滑的大理石瓷砖墙壁上。 年思贤不禁打了个冷战,方才花洒下是38度的温水,打在皮肤上是最舒服的温度。忽然被贴到墙壁上,好凉!如这般冰火两重天的,还有唇齿间的人,年思贤想,他的坊间花名果然适合他。这人是狼么?咬的人嘴上生疼也就算了,脖子好似也要被咬断了。水一直冲刷着两个人,他努力的寻找吻间的缝隙,“再咬我,把你的小狼牙拔了!” “好……”高安和含糊的说着:“小色狼牙不重要。只要不拔那里,都随你。” 年思贤听懂了弦外之音,忽就想起网上粉丝对高安和的评价,眼神会开车,还让人脑补出各种豪车林立的画面,在高安和的开导教育下,他懂这话的意思了。可他还没洗完澡呢,就凶了一句:“你衣服都湿了。” “嗯,你提醒我了。”高安和托着人没有放下的意思,衬衫和长裤全都浸湿了水,他光脚走到水盆的台上,将人往上一搁,“哥,帮我脱。” “你没手么?” 他手垫在那人身下,捏了一下,“嗯,没有。” 衬衣沾了水,紧紧的贴在肌肤上,扣子更难解了,年思贤摸索半天,才将衬衣解开,刚要伸手去解腰带,那吻就落了下来。“唔……腰带……还没……” “等不了……” 花洒的水一直流着,那水声似在为这场久别重逢做着背景音乐,浴室的热气聚满了整个房间,在黄色浴霸光芒的照射下,又潮湿,又温暖。 年思贤觉得自己呼吸困难,整个人朝着水台后的镜子倒去,好似眼下顾此失彼,感官拉扯在别处,全然顾忌不上,他都能感觉自己的头要磕到镜子上了,“嘭”的一声,高安和腾出一只手掌,撑在镜子上,垫在自己脑后。好贴心,年思贤想,心里瞬间开了花。 那吻缠绵汹涌,引的人不住的颤抖,高安和寻了缝隙,“冷么?” 年思贤呼了一大口气,“你不冷么?” 高安和把人又抱到花洒下,冒着热气的水珠淋到两人头上,顺着脸颊、脖颈、一路朝下流淌着。他脚踩着裤脚,将湿透了西裤脱下,一脚踢开。年思贤还惊讶于腰带什么时候松的。就听高安和坏笑的说了一句:“撑开的。” 主卧里的超大热水器是按照全家五口人的洗澡热水配置的,市面上最大热水容量的,可夜里不过两个人洗澡,洗到后来热水器都罢工了,赶不上趟去烧出符合他们需求量的热水。 但这不是最可惜的,最最可惜的是,他们有过几次非正式的风月尝试,正式的那种都在最后的一步,停了下来。好在接下来高安和接了一个在北京的综艺录制,他有大把时间可以等着年思贤愿意敞开心扉,容纳自己。 年思贤躺在床上抱住了高安和,“说实话,你不在我就睡不好,赶紧让哥哥抱一抱,让我好好睡会。” 清明节的三天假,愣是被两个人熬成了一天。年思贤站在客厅收拾东西,笑着说出自己这个结论。 高安和不认同:“我同你睡了两夜,今天还有一整个白天。” “你还好意思说,三天假期,就剩下这一个白天了。” “怪我,”高安和坐在沙发上,看着年思贤取了一个漆器的食盒,将一些好看的点心放进去,又来沙发边拿纸抽。他就弯起手指,去勾他裤子上的口袋,将人勾到自己身边,伸手抱住他腰,将整个人埋在自己衬衫里,“今天陪你,把这几天该做的事都补回来。” 清明节最重要的事情无非就是扫墓,年思贤姐姐的墓地在郊区一处山上的公墓里。当初是郑海介绍给他的,说这个墓地虽然离市中心有点远,都到河北地界了,但是好在安静,人少,满山杏花也漂亮。他想姐姐喜欢杏花,这个地方不错,就买下了。 虽然墓地应该不会遇到粉丝和娱记,高安和还是戴了帽子和口罩,这样也方便他动作大胆一点。他抱了一大束白玫瑰,余下的一只手牵了好几次年思贤,都被挣脱开了。 春天天干物燥,扫墓禁火。年思贤将姐姐爱吃的茶点心和樱桃甜口酒都放在她墓碑前,还带了一块红丝绒蛋糕,送给那没出生的孩子。他笑着摆下蛋糕,拆开包装,“记得和妈妈分享啊,我猜你会喜欢吃的。” 他还没有跟姐姐说上一句话,可就这一句瞧着无比轻松的话,才说出口,眼泪就留了下来,本来有千言万语想跟姐姐说一说,可话到嘴边,竟不知如何开口,他哽咽着:“姐……”忽有一只手落在自己肩膀,只听高安和说:“姐姐,我是安和。我以后会对年医生好的,以后我来照顾他,你放心。” 年思贤泪眼潸然的回头看着高安和,高安和抬指帮他抹去眼泪,又说:“包管把他养的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 年思贤“噗”一声笑出来,“白白胖胖。” “嗯,白白胖胖的小白兔。”他将外套袖子撸上去,露出里面的纯棉长T的袖子,垫在手掌上,递给年思贤,“小白兔的眼睛都哭红了,给你擦。” 年思贤不客气的擦了擦眼泪,透过那层薄薄的棉T,闻到高安和的味道,忽觉心上暖的不行,眼泪好似止不住,又哭了起来。 高安和扳着他肩膀压到自己怀里,让他头靠在自己肩膀上,“哭吧。想怎么哭怎么哭,哭够为止。我陪着你。” 第30章 纷纷清明(2) 郑海带着Tracy给他父亲扫墓,特选这天是因为最后一天假期没什么人愿意跑这么远的,人特别少。 郑海和Tracy慢悠悠的下山时,路过年思贤姐姐的墓地,看见两个拥在一起,就问Tracy:“我最近电脑看的多,眼睛度数可能增加了,你看阿思姐姐墓地前是不是有两个人?” Tracy眼神极好,自称“张目对日,明察秋毫”类选手,她不只看出来墓地前是两个人,还看出来是拥抱的两个人,最重要的是,还看出来了,那样的拥抱不是安慰,是爱恋。最最要她老命的是,那背影她一眼就认出是高安和! Tracy是个急性子暴脾气,五厘米的小粗跟根本挡不住她心头的怒火,她如踩着风火轮一样直奔高安和而去。 那的小碎步鞋跟声将抱在一起的两人吵醒,年思贤如芒在背,推开了高安和。两人回头,“姐。”“嫂子。”又齐齐喊了一声:“海哥。” 郑海觉得自己得练练身体的,紧赶慢赶还是慢了崔西好几步去。他就猜一定是年思贤哭了,高安和借肩膀给他,就上去半抱了一下年思贤,拍了拍他后背,用着老大哥的口吻劝说:“阿思,哭哭得了。别太伤感了。” 高安和眼睛瞪得溜圆,撇着嘴看着郑海后脑勺,又不敢声张,只能把这暗亏吃了。才转头就对上了Tracy比他还溜圆的眼睛,“高安和,你过来!” 小高跟鞋走远了十几米,站在一处高台边上,Tracy压着满腔怒火,“你自己说!” 高安和心里打鼓,显然郑海没看出来,那Tracy不应该能看出来啊,刚才只是抱了一下,又没亲。许是因为别的事情生气了,找他算账,就想掩耳盗铃,试探着说:“姐,我知道错了。” “错哪了?” “我就是想在北京带着,所以才推了上海那个戏约。” “你脑子坏了啊!魔都的戏给的钱多多啊!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呢,我就奇怪小米怎么只说你接了北京的综艺!行吧,你两现在沆瀣一气了是吧?” 高安和低头看了看风向,不是这事,心想不能再说了,不然这不就是全程自我坦白认错嘛,“姐,消消气。我也想家啊。” Tracy看他没意思坦白从宽,就开门见山,上去给了高安和一拳头。她力气不大,但是高安和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向后退了一步,“姐?” “你招惹谁不行?年医生大好青年,愣是被你掰弯了!我跟郑海认识年医生好多、好多年了!你!你真不是人!你要是玩玩而已,你别拿他试啊!他是你海哥的好朋友,我怎么跟他交代?你,高安和,是不是人啊?” 完了,还是被发现了。 高安和低了头,态度摆的很端正,“姐,我真心喜欢他。” “多久了?” “没多久?” Tracy回想着,慢慢回过味儿来,意味深长了“哦”了一声,“所以上回去古镇的时候,你两就好上了?” “没有,那时候还没有。” “去安徽的时候?” “嗯,差不多。” Tracy心里默算了一下,这么看来起码一两个月了,高安和年轻性子急,估计年思贤早被他生吞活剥了,现在谈什么悬崖勒马、及时刹车、赶紧收手肯定是徒劳,人已经被掰弯了。她只能想着怎么收拾残局,“别让你海哥知道,他接受不了。” “嗯。”高安和松了一口气,看来Tracy姐不打算棒打鸳鸯。 Tracy有些无力,“低调,低调,低调。别的话我就不说了,你自己掂量吧。” “嗯。” Tracy绝望的往回走,她想自己静静,她带着高安和了五年,五年啊,终于有了火的苗头,他就谈恋爱了。还和一个男人。人生果然不是这事儿就是那事儿,总有各种突发情况,防不胜防。 可最让她心里不落忍的是年思贤,本来就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她生怕高安和少年气性,一时贪玩,伤了人的心去。年思贤那人心里脆弱的很,他经常失眠,每月要去睡眠科报道,靠安眠药入睡的事,朋友们都知晓。他家里就只剩他一个人,是个孤单的可怜人。若高安和对不起他,那自己就是罪人,她已经走出了几步,又回头看着高安和。 “姐,怎么了?” 她盯着高安和的脸,一字一顿的说:“高安和,你真不是个人啊!” 回城的时候,高安和开车,他见年思贤哭了那么久,心神俱疲,怕他累着。 年思贤开了收音机,是他常听的频道,将音量调的小小的,“Tracy是不是知道了?” 高安和点头,“嗯。” 年思贤转头望向他,“你怎么跟她说的?” 高安和笑了笑,“你说也有趣,夫妻两人都看见咱两抱一起了,海哥就自动认为是安慰,Tracy姐就一眼看出来是爱情。” “怎么办?”年思贤侧身过来,很是关切。 高安和倒很是轻松,回答了年思贤上一个问题:“我说我是真心的。她不信,还是我不是人,揍了我一顿。”他摸了摸肩膀:“哎,好疼。” “你好好开车!”年思贤认真的想着,两人在一起确实是两个人的事情,可他们还有朋友、家人。且高安和还是这样的身份,他们两个的前路真是一片渺茫。他伸手帮高安和揉了揉肩膀,不过两下就发觉自己被骗了,Tracy怎么可能揍他,就松了手。 高安和能感觉年思贤一路都有心事,没怎么说话,也猜得到他的心思。直到睡前两人躺在床上,关了灯,他将人抱住,问:“年思贤,你喜欢我么?” 年思贤说:“喜欢。” “那就行。别的都不用考虑,喜欢就行。”他亲了亲年思贤的脸,将人埋入自己的颈窝,“其他的都由我来考虑,那些纷纷扰扰都不该是你考虑的事。你只需要关爱牙齿,好好做你的小白兔医生。大灰狼弟弟会好好守护你的。” “大灰狼……不是,高安和,你才多大啊?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什么?”他觉得高安和似个能让人遮风挡雨的城楼,将自己护的严严的。 “想你在想的事情,想我们两个人的以后。”他捏了捏小白兔的手指,“不小了,我二十三了。” 年思贤被他这老练的口吻逗笑了,心想自己还需要这个小屁孩哄么。他回手搂住他,想了想,不对,还真的需要他哄。 这一夜年思贤睡得很好,可高安和却失眠了。在Tracy眼里他是闹着玩的,他祸害了年思贤,他不是认真的。那在旁人眼里,多数也都这么看吧。这样不被人相信的爱情,比不被祝福还令人难过。 没人知晓他对年思贤的喜欢,是跨过五年多的岁月,熬过一千多个夜晚的,哥哥是他所有美好的集合,是他心上坚持下去的信念。 不能放手,不管发生什么。他对自己说。 第31章 他心上人(1) 五月的北京,白日明显长了许多,公园里的牡丹荼荼开放,高安和特挑了一个周二,人少的下午陪着妈妈安晴逛公园。 安晴看着儿子转眼间又高又瘦,很有成就感,见他满脸含春的看着手机,就问:“谈恋爱了?” 高安和把手机放到口袋里,“这么明显么?” 安晴笑了,“嗯,就差脑门子上写几个大字了——我心里有人。” “嗯,有,我喜欢了很多年的人。” “追到手了?” “嗯,追到手了。” “什么时候带给妈妈看看?” 高安和有些为难,“他……有些不太一样。” 安晴伸手够着,拍了拍高安和的肩膀,“能犹豫,说明你很认真的考虑过了。那有些不太一样又有什么呢?世上都没两个一样的树叶,更何况人呢?” 高安和有点得意,“我先跟你报备了,别到时候说不同意的也是你。” “那你报备吧,我记着就是了。” “妈。”高安和唤了一声。 “怎么了?”安晴等了几秒,见高安和没说话,又问:“说啊?” “我真的特别喜欢他,还想偷偷的把他藏起来,小心翼翼的守护起来。” 安晴眼睛弯弯,笑的很是温柔,“那他一定是个很优秀的人。” “他比我大五岁。” “这没什么问题。” “嗯。” “嗯?别的呢?还有什么特别的?”安晴笑了。 “他早餐喜欢吃豆腐脑,还要加醋。特别爱干净,他是医生。”高安和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多,有些不好意思,“反正就是我很喜欢就是了,你可一定要支持我。可我好害怕啊。” “怕什么?” “不知道。”高安和嘴上说着不知道,可心里很清楚,他怕哥哥有一天会抛下他。他愿意奋不顾身,可年思贤呢?他丝毫不怀疑年思贤对他的喜欢,不怀疑他的人品。可就是因为太了解他的为人了,总为别人想得多,这样的人,最容易伤了自己。 “你都不知道怕什么,那你怕个屁!”安晴抢过高安和手里的矿泉水,自己使劲儿一拧,喝了一口,“喜欢就去追,追到了就好好珍惜。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那你的害怕就是杞人忧天,毫无道理可言。我知道今年你一下子火了,面对的世界更广阔了,不友好的声音也多了,容易患得患失。但是儿子,当明星,这也就是一份工作而已,不必太过在意,也不要因此耗费过多身体,就算做不好也没关系,大不了就不当明星了。这就只是一份工作而已,这个工作没了,干别的工作呗,都是芸芸众生里打工搬砖的而已。” 她一口气将大道理说完,又慢下语速,语重心长的说:“可喜欢的人若是错过了,想找回来,很难。” “可你不就找回你的初恋了么?怎么,你老男朋友——我王叔叔,对你不好么?” “不一样啊。经历的多了,两个人都风里来雨里去的,和始终如一在一起的,是不一样的。”安晴发现儿子确实长大了,关注的点都变得很犀利,又解释:“我和我男朋友挺好的,你放心吧。” 高安和笑了笑,朝着公园门口走去,低声说:“我和我男朋友也挺好的。” 微笑口腔里司志国听说最近年思贤整月全勤很是高兴,看来他失眠的情况应该缓解不少,都能天天来上班了,还特地打了电话关怀一下。 年思贤挂了电话一看,十一点了,舅舅他老人家真是激动啊。他笑了笑,躺上了床。最近高安和在北京接工作,虽然很忙,可是不管多晚,夜里都会回家陪他睡觉。他只需要安心躺床上,夜里就会有个温暖怀抱,醒来就能看见那只大灰狼。 这一日,恍恍惚惚将睡未睡时,手机响了,是小米。 “年哥,安和他出车祸了。刚才我给他打电话,接电话的是交警,说他现在在X医院急诊室呢。” 电话那头愣了半晌,年思贤有些害怕,“怎,怎么了?” “说是晕过去了,具体怎么样我也不大清楚。我这就过去,你别担心。我打给你就是麻烦你拿些安和的洗漱用品什么的。” “他……他,他怎么样?”年思贤浑身发抖,他竟然说不出一整句话了。“好,好,我这就去。” 年思贤没敢开车,出了小区就拦了一辆出租车,“X医院”几个字他说了好几次才说出口来。这样的感觉他从小到大经历过三次了,父母、姐姐,他再也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明明只有20分钟的车程,半夜里不堵车,只开了15分钟,可这短短的十五分钟,竟煎熬的让他觉得,如过了一世那么长。司机问了好几次,“医院东门还是北门?” 他才回过神来,“东门。” “那到了。” 年思贤木木的看了一眼窗外,推开门。脚下飘忽,没踩稳,“嗙”的一声摔在地上。 “诶!这……您慢点嘿!拿好东西诶,您!” “哦。”年思贤起身拿了东西,关上门,疯了一样朝着急诊室跑去。护士站值班的人一看是许久没见的年医生,还愉快的跟他打招呼,可年思贤好似什么都听不见了一样,冲进急诊室,四下观望,夜里人不多,就见靠窗的临时病床边拉了个淡蓝色帘子,他忽就慢下了脚步,心脏好似都不能跳了,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值班的医生是个实习生,不认识年思贤,抬头看了一眼,“家人?” 年思贤点头,“他怎么样?” “放心,睡着了,轻微脑震荡。” “检查了么?会不会有内出血?” “嘿,你是医生我是医生?这就是典型的疲劳驾驶,车屁股都没事,保险杠磕了一个坑而已。肇事者都交完医药费走了。” 年思贤这才放了心,拉住了高安和的手。他伸手摸了摸高安和的头,又摸了摸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好似再不珍稀个够,就没机会了一样。 那手轻轻滑过那薄唇时,干燥微糙,他去护士站要了棉签和温水,一点一点给他擦拭嘴唇。他忽然想起来了,就赶紧给小米打了电话,让她早些睡觉不用过来了。挂了电话又拿起杯子里的水,给高安和润唇。 护士站的护士见今天郑海值班,就打电话告诉了他一声,郑海了解了一下,他手头有事走不开,就让人给高安和安排了一个单间的病房,又跟Tracy说了,让她明天再过来看,没什么大事。 第32章 他心上人(2) 高安和开的车是他父亲高树的,因此肇事方追尾后,叫了120把高安和拉到医院,又拨打了交警电话,等待交警处理。交警见司机昏倒,就只好调取了车主的联系方式。高树忙给安晴打了电话。安晴赶忙给Tracy打了电话,知道了病房号。 她离得近,到了医院一通打探,终于到了病房门口,就看见这一幕。年思贤正耐心的给高安和擦拭着嘴唇。她好像突然就明白那天高安和跟她说,他喜欢的人有些不太一样是什么意思了。 安晴没有去打扰两个人,转身走到护士站,问了高安和的情况。护士说:“那个高安和啊,应该是年医生的弟弟。没事的,就是轻微脑震荡,睡着主要是疲劳驾驶,那点滴里头是葡萄糖。你是他经纪人?” “我是他妈妈。” 护士好心的安慰:“没事,他哥哥在这就行了,晚上不让太多人陪床,您回去就成。” 安晴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她望向来的路,长长的医院走廊里是冷白的光,凌晨的住院部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她在一排等候区蓝色的座位坐下,愣了好久。 她轻阖眼皮,头靠在墙上,清楚记得自己没有睡着,可却做了一个悠长悠长的梦。梦里的安和不过是个襁褓大的婴儿,他慢慢长大,学会走路前摔了跟头,他学滑板时膝盖磕破留了个道疤,他初中时为了保护弱小同学把班级里的窗户打破了,他高中的时候喜欢打篮球,胳膊脱臼了两三回,后来他考上大学的时候,妈妈病了,他学会了做饭,还开始学着赚钱…… 安晴睁开眼的时候,在心里问了自己一个问题,高安和从小到大,她都一直在担心着,那自己到底在担心他什么?安和,安和,平平安安,和和美美。他平安快乐不就够了? 天亮的时候,医院的灯都暗了下去,安晴走出住院部,她想着安和睡醒,应该会饿吧。 高安和醒来就发现年思贤躺在自己身边,紧紧的拉着自己的手,这病房里应该放着两张单人床,可年思贤愣是把两张床拼在了一起,不过那缝隙着实不小。 年思贤是被高安和笑声吵醒的,他揉揉眼睛,“笑什么呢?”高安和就吻上了他的眼皮,“你继续睡。” 年思贤腾的一下做起来,摸了摸高安和的头,以一个医生的眼光审视了一下病人,目测一切指标正常,才说:“别闹。一会大夫来查房呢。”他忙下床,将两张床分开,放回原处,才问:“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高安和盘坐在床上,“心里。” 年思贤吓了一跳,“昨天撞到心脏了?” “好想你。” “正经点。” “哥,你过来抱抱我,心就不疼了。” 年思贤抿着嘴,看看门外,示意他不要。“我去给你买早餐吧。” “啊——”高安和捂着肚子弯下身。 年思贤立马转身,把住了他的手,弯腰看向他肚子,“你松开,我看看。哪里疼?” 高安和猛地抬头,“吧唧”亲上了他的嘴。得意洋洋的看着年思贤,“看我,生龙活虎。别担心我。” 年思贤的余光扫到门口好似站了一个人,转头看时玻璃门外面确是空的。 “怎么了?” “没事。”年思贤本来打算等他好一点了才说,可怕一会儿Tracy和小米都来看他,就说:“以后不用天天晚上回家陪我睡觉。这次车祸是因为你太疲倦了。” 他见高安和不说话,又说:“你给我打电话也是一样的。能听见你声音,我就能睡好。” 可高安和却说:“可我想你了,怎么办?” 年思贤觉得心上被抽走了一片肉,疼的难受,伸手抱住他,“安和。” “嗯,在呢。” “昨天晚上吓死我了。” 这人总有办法治他,高安和顿时就心软了,拍了拍他后背,“好,听你的,以后不这样跑夜车了。” 安晴买了早餐再回医院时,在门口碰见了高树,“老高?看见儿子了?” 高树黑着一张脸,“我看他好的很,我走了。” 他们夫妻两人离婚多年,早就过了相看生厌、恨不能将对方生吞活剥的阶段,好聚好散,毕竟两人还有共同的儿子高安和。 安晴鼻子发出一声嗤笑,“行吧。” 高树欲言又止,手指都伸在半空想要开始数落人了,可见安晴那副有些冷笑的样子,他忽然清醒了半分,这人不是他老婆了,那手指终在空中抖了两下,又放了下来。他咽了一口气,似是用了很大力气,最后嘴里蹦出两个字:“走了!” 安晴将两大包早餐放在病房门口的凳子上,拿出手机稍微将头发拨弄整齐一点,又拎着袋子敲了敲门,“安和?妈妈来喽!” 原本一只腿跪在病床上,一只腿支的地上的年思贤,忽然一愣,忙收回腿,站的板直板直的,点了点头:“阿,阿姨好。” 高安和被他这架势逗笑了,“妈。我哥,年思贤。” “是你的?”安晴还要确定一下。 “房东。”年思贤抢答。 “房东?”高安和哭笑着脸看着年思贤,见年思贤眨眼提醒他,就说:“好吧。房东。” 年思贤把病床上的桌板支了起来,接过安晴手中的袋子:“阿姨坐,我来。”他将早餐一个一个拿出来,放在桌上,感慨高妈妈果然和高安和一样,买早餐都如出一辙,将早餐店里餐牌上有的,都买了一份。 安晴站了起来,将豆腐脑推到年思贤面前,将打包的小盒醋递给他,“豆腐脑要加醋么?” “嗯,谢谢阿姨。”年思贤说完这话,就发现高安和看着自己,一脸了然,却张嘴说:“妈?” 安晴说:“吃啊!你们两个。不许浪费,都吃了。” 年思贤发现哪里有些不太对,可一直没敢问,等高妈妈走了才张嘴。 高安和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好似自己掌握了什么秘密一样,“想知道啊?房东。” “快说。” 他指着自己的脸,“来!房东大人,在这亲一下,我就告诉你。” 年思贤来了脾气,“爱说不说。不说我就去上班了。” 高安和见好就收,不敢得意忘形,“我妈猜到了。” “猜到什么了?” “你不是我的房东。”高安和明知道怎么回事,偏就要逗一逗他,同他打哑谜。 “啊?这怎么猜到的?”年思贤没听明白。 高安和只好直白些说:“我妈看出来了,你是我男朋友。” 来寻病房的医生竟然是郑海,他忙完就听护士站的人说了昨天夜里实习医生呛年思贤的事,他一早拉住了要下班收工实习医生,手指勾着他衣领子,“说话。” 那实习医生昨晚的霸气模样全然没了,低头跟个小耗子一样,糯糯的说了一句:“师兄大人,我错了,师弟眼神不好。” 年思贤笑了,“确实是我昨天有些着急了,口不择言。海哥,你别吓唬他。” 郑海对着那实习医生说:“记清楚了,现在牙科大屋里的满墙锦旗,半壁江山都是你年师兄的功劳。走吧。” 实习医生抱歉的点点头,溜出门去。 郑海一边查看高安和情况,一边总结着,对年思贤说:“医患关系不好,你两都有责任。一边瞎操心,一边瞎逼逼。” 第33章 雨又落下(1) 春夏之交,下了几场雨,天一下就热了起来。 六月的北京,这天阴了半日,雨却迟迟没有落。年思贤在微笑口腔诊所里候诊,白晓推开1诊室的门,没有带病人,说:“年医生,外面有位高先生找你,看着四五十岁的样子。” 年思贤走到诊所大堂,见那位高先生背着手,一脸严肃的说:“我是高安和的爸爸,我们聊聊吧。” 年思贤脱了白大褂,带着高树走到诊所附近的一家咖啡厅,文:“叔叔喝什么?” “随便。” 年思贤冲着服务员说:“两杯半糖的香草拿铁。” 高树坐在咖啡桌边的沙发椅上,身体向后靠,双手交叉发在身前,沉着脸,“年医生,我开门见山说。” 年思贤大概猜到他回和自己说什么,就点头,“嗯。” “我知道你和安和是什么关系,那天在医院我都看到了。” “我记得安和上初中的时候,班主任找我,说他有早恋倾向,每天在班里逗小姑娘笑。他肯定没有问题。当然,我也不是说你有问题。我想表达的是,安和才二十出头,他心性不定呢。” “他只是好奇,对你动了心。可二十多岁的男人,这样的好奇心能持续多久呢?” “现在安和事业上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若你们的事被媒体知道了,他就完了。” “年医生,你比安和大,肯定也比他成熟。如果要断,就一定要从你这头来断。他是个三分钟热度的性子,你冷着他,不理他,过一段时间他就把你忘了。人生还那么长呢,你们都还有很多可能呢,你说是吧?” “我能看出来你对安和是真心,你也不希望他毁在你手里吧?” 年思贤不记得高爸爸是什么时候走的,他满脑子都是,你也不希望他毁在你手里吧? 你也不希望他毁在你手里吧。 他呆坐了半晌,直到桌上的拿铁已经凉透了,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拿铁这东西可真神奇,又甜,又苦。 他终于做了决定,拿起电话,“今晚回来么?” 那头响起高安和的声音,似是心情不错,“哥,你是不是想我了?” “嗯,想你了。” “立马收工。明天要出差,现在马上回去抱你。我今天有好东西要送给你。” “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年思贤忽觉鼻头一酸,“好,我在家里等你。” 高安和到家时,正好有同城快递,他顺手签了,放在桌上,“小白兔?年医生?”他见没人回应,一边脱衣服,一边唤着:“哥?” 他转头看了看厨房,冷锅冷灶,“诶?张阿姨今天没来么?” 只见年思贤穿着一身浅灰色家居服,走了出来,“嗯,我没让张阿姨来做饭。那个……你……拆快递。” 高安和放下手中的袋子,拿了见到,迅速的拆开快递的箱子。他将东西取出来,当看清是什么东西时,他明显愣了一下。忙将扔到一边的快递箱子又拿回来看了一下,“TA情趣用品店”。他好奇的拆开盒子里的TT和另外一个瓶润/滑/剂,一脸诡异的看着年思贤。 他这是终于允了自己了? 高安和期盼了许久的事情,突如其来的降临,却让他有些害羞。他抿了抿嘴,坏笑了一下:“哥……哥。哥哥,你学坏了?” 年思贤一脸平淡,用着性感又低沉的声音问:“做么?” 积累了很久很久未下的雨,终于在夜里降临。 起初是带着些“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滴答春雨,而后雨云里起了些些雷鸣闪电,不叫人察觉似的将夏雨的细密和绵延缓缓落下。积雨云越织越厚,裹挟着暴风和急雨,啪嗒、啪嗒敲打着年思贤落地的玻璃窗,那里没有百叶的遮挡、没有窗纱的阻隔,只剩阳台上望着巫山起云雾正在盛放的小玫瑰。 他犹记得,那花好似很久没有浇水,渴的很。 而那浇花人,却在嗅着玫瑰香。高安和想起来,他还没有吃饭,竟似饿了许久一般。腹中空空的他,如个饕餮啃食着珍馐玉馔,脍炙禁脔,饮着玉露琼浆,仙醪佳酿,不知餍足。 吻缠绵着唇,化成了棉花糖,丝丝入喉,尽是甜。 爱意的旅途上,有火车穿山越岭,翻府过洞,进出如日月星河轮转,长长久久,不知疲倦。 …… 高安和抱着怀中人,从没如此满足过,眼神不错的盯着看。见年思贤睡了一阵,睁开眼睛,就笑了笑,“哥,我饿了。你睡着的时候,我定了外卖。” 年思贤眼眶的泪还没干,只“嗯”了一声。 高安和拿了外卖,站在餐厅桌前,“哥,来吃饭。” “安和。”年思贤靠在客厅的墙上,看着他。 “嗯?”高安和抬头,弯弯眼眸看着他。 “我们分手吧。”年思贤淡淡的语调,好似在说着一件特备平常的事情。 高安和觉得一定是自己耳朵坏掉了,手上拆着外卖的包装,没有停的意思,他打开食盒的盖子,看了看,“我备注了不放香菜的,可竟然在这汤里放了葱花,我下次一定投诉这家店。” “安和,我们分手吧。”年思贤见他装作没听到,又重复了一遍。 高安和转身去厨房,拿了一只空碗,一双筷子,将外卖盒里面的葱花一颗一颗的夹到碗里,只见热汤的雾气飘在空中,暖了一小捧家里的温馨。他嘴里念叨着,“我哥不吃葱花的。” 两人半晌无话。一个人颓废的靠在墙上,一个人一粒一粒的挑着汤里的葱花。 渐渐的,那汤里的热气都消散没了。 可拿着筷子的人仍在仔仔细细的挑着。 年思贤走到餐桌前,按住高安和拿着筷子的手,“别挑了。我不想吃了。” “我下次一定备注香菜和葱花都不要。” “安和,”年思贤压住了有些哽咽的声音,“你知道的,不是因为这个问题。” 高安和一脸无措的盯着他,“我下次再也不定这个外卖了。哥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年思贤扳着高安和的下巴,让两人对视,“安和,我说的你听见了,对么?” 高安和忽就红了眼眶,“啪嗒”筷子落在桌上,眼泪也落到了年思贤的心里。“什么意思?”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原来应用在分手上亦是如此,年思贤觉得浑身已没有了气力,“分手。” “为什么?” “我不想说出难听的话来,咱们好聚好散。”年思贤忍着心上的疼,转过身去。他怕自己若是再不转身,就会疯狂而不顾一切的闯到高安和的怀里。 高安和从身后抱住他的腰,一字一顿,清清楚楚的告诉他:“没听到。听不懂。” 年思贤使劲儿想掰开腰上的手,可高安和死都不肯放开,两人僵持着,相互拉扯。力气越来越大,几欲打起来。 年思贤的手指紧紧的拽着高安和的掌心,那指尖都泛出来了白色,他是了解高安和的,更了解高安和对自己毫无缘由的宠爱。头一遭,他想利用这样的宠爱,恃宠而骄一回,也应该是最后一回了。他说了一句:“疼。” 果不其然,那箍紧在腰间的手,一下就松开来。 年思贤不想扯些烂掉牙的谎,可行到此刻,他知道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他将过错都揽上身,转身看着高安和说:“是我对不起你。我想结婚生子,我想过普通人的生活。” 世上再没比这更难听的话了。高安和松了手,把着他的肩膀,恨不能将他骨肉都揉进肚里,他上下牙咬在一起,气得浑身颤抖,苦笑问:“这算什么,分手炮么?” 年思贤看着他,将所有可以伪装的力气都用在眼神上,他要让自己坚定,要让高安和以为自己心意已决,“吃亏的是我。” “可是你也爽了,不是么?”高安和还试图去哄他,“我喜欢你。” 年思贤闭上了眼,他不想让眼前这人,看见自己止不住的眼泪。他说喜欢我,高安和说他喜欢我。他第一次当着自己的面说,喜欢我。可竟然是在分手的时候。 “年思贤,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么?”喜欢到舍不得说出口,生怕哪怕那样明目张胆的告白,会被人听见,偷走他从未有过的幸福和满足。 知道啊。年思贤不敢说。 那样的喜欢,不必宣之于口,却充斥在他的周遭。 是他睡前电话那端的雨声和风声,是他梦时围绕身畔的温暖环抱,是他难过时耳边哄着的轻声软语,是他觉得孤独害怕时唇边的抚慰和安心。 年思贤知道,没有人比他更知道了。 高安和见他不说话,明白哥哥这是在通知他,不是在跟他闹脾气。年思贤这样的人,看着温柔平淡的,什么都好说,可一旦固执起来,心里决定了什么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动。他若是不固执,他也不会失眠了。 高安和已经明白,哄他是没用了,就耍起无赖:“是你睡了我,必须对我负责任。” “我们天天睡在一起,夜里索吻的人不是你么?要我抱着给我亲的人不是你么?那些是什么?” “我夜里春梦,梦见吻别的姑娘。”年思贤闭着眼睛,垂死挣扎的说着骗鬼的话。 高安和伤心极了,可他努力的在说服自己,这些都是气话。“不分手,想都别想。” 年思贤浑身乏力,他没有力气再去说服高安和。话已至此,也许明天一早,他就明白了吧。他不再挣扎,也不再解释,什么话都没有说,走到卧室躺上了床。 这夜里依然有个温暖的怀抱抱着自己,还一直喃喃自语,“不分手,哥哥,不分手。”不知是高安和的梦话,还是自己梦里的场景。朦胧间,年思贤告诉自己,那就自私一点吧,最后一晚,再睡一场好觉。再,多抱一晚吧。 无论多舍不得,也就只这最后一回了。 第34章 雨又落下(2) 高安和这日起的很早,八点半的飞机,他六点就要出门。高安和收拾好行李的时候年思贤醒了,他闭着眼睛听得清清楚楚,可没有睁眼,没有下地,装自己还在沉睡。 行李箱的滚轮声辘辘而过,门又被推开,高安和跪在地上,俯身亲了亲年思贤的唇,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哥哥,我走了。这次拍戏要久一点,是安和第一次做男二号呢。等我回家啊。” 他以为他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就好。可他说完这句话,吻完这个人,心里难过的如被什么重物挤压又拉扯,他控制不住。眼泪就啪嗒落在了年思贤手上。他抹去哥哥手背上自己的泪,又将那手贴在自己唇上。“我……好舍不得你啊。” 年思贤心里默念,求他赶紧走,不然自己的眼泪马上撑出眼眶。高安和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在上面印了一吻,“分手的事,我不同意。一定是我做的不好,哥哥生气了。让我慢慢把你哄回来啊。”他想着不能由着两人的感情被他出差所打断,心里有的盘算,起身离开。 高安和走出卧室,将原本他要送给年思贤的礼物从袋子里拿出来,是个方方正正的盒子,他将盒子藏在沙发下的收纳空间里,他知道那地方,年思贤绝对不会动。 小米一早打电话给Tracy,说高安和改了这天晚一些的航班,在去叶氏娱乐的路上。Tracy有些诧异,但是想着今天能到上海就行,于是在办公室泡了茶,等着高安和。 Tracy在喝东西这事上全是职业习惯养成,她出去公关,老板们喝红酒,她就报了个班,考了个初级红酒品鉴师。用她的话说,虽然学不精细,但是学的东西忽悠人装装逼,用于常规社交足够用了。 甲乙方开会,有时候争的面红耳赤,得来杯咖啡,压压惊,在她的推动下,行政部购置了一台堪比咖啡店里的、价值好几万的咖啡机,还让前台人员最少会冲调五种咖啡,拉花最少能拉出10种图案来。号称离开叶氏娱乐,前台人员各个可以去咖啡馆当咖啡师。 而最近,Tracy将办公室原本小会议桌的地方换成了一个茶道组合,她一边烧着水,一边拿着茶针拨弄着她的白茶茶饼。她说等到风景都看透,发现还是中国的茶饮最有意思——因为她往茶桌前一坐,气场全开,一边慢悠悠泡茶,一边慢悠悠说话,什么都可以好好谈。导致她跟公司的小年轻人谈话时,好几次别人都误以为笑里藏刀的Tracy姐是要裁退她们。 Tracy觉得自己已将茶道精神悟的很是通透,烧开两沸的水,放置3分钟,拨下来茶饼上去年清明前采的白毫银针放到茶荷里,这年份的茶少而金贵,茶芽极嫩,贵的很有道理。 烫好茶壶和茶海,水温刚好90度,将根根整齐的白毫银针倒入茶壶,热水倾泻,茶芽起起伏伏。把茶漏放在茶海上,过滤茶渣,倒出浅黄茶汤,好清香! 她移开茶漏,将茶汤倒入建盏中,喝了一杯,顿觉浑身舒爽,这时,敲门声至,高安和来了,一脸萎靡不振的坐在她对面的茶桌前。 Tracy端着自己看破红尘的架势来,老神在在的拿起茶壶,就听高安和说:“姐,年思贤把我睡了。” Tracy手上一抖,尽量不被人看出自己的慌乱来,却忘了放茶漏,由着极嫩又细小的白毫银针从茶壶里流到茶海里,又顺势将茶水倒入自己的建盏里,她努力的掩饰自己的慌乱,还安慰自己,遇事要有静气。 可那不知所措的手端起满是茶叶的建盏,努力的尝试去喝一口来显示自己的淡定,“你说啥?再说一遍?” “年医生把我给睡了。还要甩了我。” “噗!”Tracy满口的茶汤带着极嫩的白毫银针喷了高安和一身。她的淡定如梦幻泡影,在上一秒,被高安和极其不要脸的话给戳破了! 高安和身子往后一靠,也没躲掉多少,他的脸色更不好了,“姐——” Tracy翻着白眼冲着高安和伸出手,高安和极不情愿的抽了桌子上的纸巾递给她。 Tracy擦了擦嘴边的茶水,经过方才的波澜起伏,她已经平静下来,睡不睡的事情,只是时间问题,分不分手的事情可能也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只是没想到这两件事同时提前发生了。 这也充分说明,高安和把年思贤掰弯了。作为年思贤的朋友,她愤愤不平,“你别在我这里耍赖,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要点脸?!” “他把你睡了么?你好意思说!” “我一直觉得对不起的是年思贤,没想到你高安和才是个祖宗。” “你得了便宜,还恶人先告状。” “你死皮赖脸追他的时候告诉我了么?现在被甩了跟我说个屁?跟我说得着么?” 被Tracy这么直言不讳的说穿,高安和就打算破罐子破摔了,“我不管,反正是你介绍年医生给我的。现在我被他甩了,你就得负责!” 他知晓Tracy姐于公于私一定会帮他,于公,他马上要去接一部戏,是他第一次当男二号的戏,这戏还是Tracy很是看中的正剧,说以他如今的势头,小制作当男一号没问题,但是成长不多,不如讨巧的演男二。 于私,年思贤是个心事极重的人,他要和高安和分手一定有原因,而且他内心的伤害和难过只会比自己多,不会比自己少,Tracy和年思贤认识这么多年,不会放任不管。 凭借这两点认知,高安和耍起无赖来更游刃有余。 Tracy发现自己已经被高安和拿捏的死死的,她思考良久,将她心中对这两人之间的感情,始终没有变过的那个看法,又说了出来:“高安和你是不是个人?” 讨价还价了许久,叶氏娱乐办公室里的这两人最终达成了一致,讨价还价了许久。Tracy允诺在半个月之内调查清楚年思贤为什么跟高安和提分手,高安和去上海老老实实拍一个月的戏。一个月后,再视拍戏的进度和年思贤的情况,两人再议。最后,Tracy保证在高安和拍戏期间,要让他时时刻刻想联系年思贤都能联系到,保证不让年思贤结婚、谈恋爱、相亲。 最后一条Tracy觉得高安和提出的条件极其不合理,但是再墨迹下去,都赶不上航班了,就只好先糊弄着答应下来。 虽然高安和是Tracy一手带出来的,可娱乐圈是个名利场,今日恩人是明日仇人的故事太多了。她当年跟高安和签了六年,从他17岁签到23岁,到了八月,协议就到期了。当时的想法,这一个男孩子最好的六年,要是六年都火不起来,基本也就凉了。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啊,在最后一年,高安和凭借一个反面小角色终于火了,可合约也快到期了。 虽然她相信高安和的为人,应该不会跟她拆伙的,但是还是谨慎为好,她多少有点哄着高安和的意思,起码先把协议签了再说。她再三提醒高安和,八月底必须回来,跟法务部谈合约的事情。 年思贤躲到了姥姥家睡了两晚,直到高安和给他发微信【大灰狼不吃香菜:我出差去上海,最长一个月,无论如何都会抽时间,回来看你的。】【大灰狼不吃香菜:哥,我错了,不论是什么原因,都是我错了。你等我回家啊。】年思贤关上手机,回了自己的家。 第35章 黄粱梦醒(1) 分手的第一周,高安和做到了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每天都给年思贤发微信,只要他有空就会发微信,可年思贤从来没回过。 年思贤觉得自己应该做的更决绝一点,他拿出手机,将高安和的微信删掉了。 半个月后,年思贤拿出褪黑素又一次扔到垃圾桶,安慰自己,没了谁你都该好好活下去。 他开始努力过崭新的人生。 他换了衣橱里白色到蓝色的各类衬衫,买了一堆花花绿绿的衣服。挂到衣橱上才发现,那些都是高安和喜欢的潮牌。 回小区的时候,保安大叔送了他一个物业做活动的气球,说:“你弟弟经常拿水果送我们,后来听物业官家说他是大明星呢。” “他送水果?”年思贤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嗯,说是感谢我们扣了他身份证,保障业主安全,负责任。” 打开房门,看见李阿姨带着老花镜,正拿拿着削皮器给姜去皮,“李阿姨,不用那么细致,炒菜随便切两刀姜片就行了。” 李阿姨笑着说:“哦,安和说了,去了皮味道不一样的。他说了之后呢,我试了一下,真的不一样呢。” 炒菜里面放姜片的密度很低,有没有姜皮有什么要紧,年思贤笃定,是李阿姨比较喜欢高安和,才被他哄骗了。 只是年思贤全然没想到,高安和跟李阿姨关系都好到这个地步?“不要听他胡诌,没差别的。” “喏。”李阿姨还试图说服年思贤,“安和说了,皮蛋瘦肉粥要放很多很多去皮的姜丝,就能中和掉皮蛋的腥苦味儿。你怎么说没差别呢?我上次瞧见安和这样做的粥,你喝了三碗呢,不去皮的你最多吃半碗。” 李阿姨笑了笑,“安和还是很厉害的。” 年思贤愣了愣,“那……他,还说什么了?” “安和对你这个哥哥真是蛮不错的呀,他出差前嘱咐了我好多好多呢。”李阿姨想了想,“比如啊,豆腐脑最好做豆浆自己点,要做黄花菜的卤子,少放老抽。醋要买米醋,不要蟹醋,蟹醋太甜了,安和说了,我哥不喜欢蟹醋……”李阿姨在絮絮叨叨着高安和嘱咐过的,照顾年思贤饮食的点点滴滴。 我哥不喜欢蟹醋…… 这些年思贤吃东西时的小癖好,从来没有人知晓过的,他也从未对人言语过。可高安和都知道。 年思贤“哦”了一声,呆呆的朝着卧室走去。 “阿思啊,你还没有换拖鞋哦!”李阿姨以为年思贤没听到,“看吧,看吧,还是要有个弟弟照顾才好的呀。” 年思贤忘了换鞋,忘了换家居服,忘记了他多年以来“不穿外面衣物进卧室”的习惯,径直的倒在了床上! 糟了,他的世界已经被高安和占满了,这个世界,他出不去了。 年思贤觉得自己状态很不好。也很不对。 高安和才离开北京十四天,从他被年思贤删了好友之后,他每天都会在夜里十点收工以后准时给Tracy打电话。 这一日,Tracy又无奈的接起电话:“你怎么不给阿思打?” “我怕他不接我电话。”其实他怕年思贤把他手机号也拉黑。若是不打,就不知道是不是被拉黑,好像就还存在联系一样。“姐,我好想他啊。” Tracy倒吸一口冷气,要是高安和凶巴巴的来问她年思贤的事情,她还能怼他几句,就怕他这样的,上来就是情啊爱啊,马上就要哭出来一样。Tracy就赶紧安抚他:“求求你,绕了姐姐吧。别说了,我一会发给你一个微信号和密码,你登录就好。尽量别说话,起码你能看见他的朋友圈了。” “嗯嗯,谢谢姐。那他为什么和我分手?” “你海哥不知道你两的事,我也不能让他去问。但是我见过司珂,她也不知道。不过我有个猜测。” “快说。” “你爸前几天找我来了。谈续约的事情。我试探了一下,他知道年思贤的。所以,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你爸找过年思贤?” “嗯。我明白了。”高安和对高树最是了解,肯定是他,不过要是这个原因,他倒觉得可以解决,就问:“我爸找你说了什么?卖儿子卖上瘾了?要再签约,谈个好价钱,再把儿子卖一回?” “你也别这么说,当年是你自愿把你签约的钱拿去帮你爸周转和给你妈交医药费的,你这么说太伤人。” “但是他能找你谈这事,难道为了关心我?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吧。” “嗯。”父子之间再大的仇恨,那都是父子,Tracy无意去过多评价。虽然高安和说的确实是对的,他爸爸也真的就钻钱眼里去了,想分他签约的钱,就说:“我跟你爸说了,之前签约,因为你是未成年,他是监护人,所以需要他签字。但是现在你已经是成年人了,这事公司只能和你谈。他应该是听明白了,就走了。” 挂了电话,高安和想着自己要跟剧组请假回趟北京,一要当面跟他爸妈摊牌,二来他想去看看年思贤。 Tracy给高安和的微信号,是跟司珂串通好的一个账号,对年思贤号称对方司珂教导员,要对她进行思想指导,加了家长微信。 从前网上流行一个说法,说21天养成一个习惯,年思贤强迫自己接受这样想法的洗脑,他单方面宣布他已经从失恋的痛苦中走了出来。他告诉自己,已经习惯了没有高安和的生活,虽然这样的想法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 这天司珂来了微笑口腔,悄咪咪的找他,只说自己做错了事,教导员要见家长,她一顿给年思贤上高度:“哥,你看老司,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还有尿酸也高,就没有一个指标正常的,这要是让他跟我教导员微信连接上,他是不是心脏病也得犯?” 年思贤最终无奈,只好答应她,暂时接替家长的位置,并给她一个月时间,让她自己和舅舅坦白,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她还侧面问了问,不是被什么平台骗钱骗色之类吧。 司珂说只是交作业的时候交错了,把自己画的漫画不小心插在论文里了而已,没别的毛病。她属于选择性披露部分事实,她确实是把插画放到了论文里,只是那插画有点问题。 那画上的人穿的稍微有点清凉,由于她画技精湛,画上的两个人在她的鬼斧神工下,将景色描绘的极其细致,是那种夜深人静,红罗帐满里温暖如春的画面,是让人看了不禁脸红心跳的画面。她坚信自己可以搞定教导员,就加了教导员的微信。而那个给年思贤的微信,是Tracy姐给的,她门清,她知道拥有那个微信账号的人一定是高安和。 高安和总算是有了年思贤微信,虽然是用着别人的身份。可他觉得自己好像活过来了一点,哪怕不跟年思贤说话,只要看看他的微信头像,摸一摸那张图片,他都能心里好受许多。 年思贤看已经到了午餐时间,就带着司珂去吃饭。司珂也正有此意,毕竟高安和非常够意思,在她生日时送了她一套限量版盲盒,一套13个,让她一度有了幻觉,自己是被神仙眷顾了么。吃水不忘挖井人,她该帮帮高安和的。 吃饭时,司珂问:“哥,你跟安和分手了?” 年思贤夹菜的手停了停,没承认也没否认,只看了一眼司珂。 “哎,不说就是呗。” 他才问:“你怎么知道?” 司珂比了比自己的眼睛,“我又不瞎?看安和看你的眼神啊。” “什么眼神?”年思贤想听关于他的事情。 “是爱情呗。要不是知道他才23,我都怀疑,他爱了你十几年了似的。” “咳咳。”年思贤心里微动,用咳嗽掩饰着。 “哥,你这人一身臭毛病,安和哪哪都好,你为什么要分手呢?” “我有什么毛病,我怎么不知道?” “死鸭子嘴硬,”司珂觉得自己吃着人家的,还说坏话不太好,但是做人要诚实嘛,她决定用诚实说服自己:“你看,你有洁癖,你有睡眠障碍,还有吧,虽然我说着不合适,但是是事实啊,你孤家寡人,很是无趣,也就皮囊长得不错。可好看的皮囊没有有趣的灵魂根本撑不起来多久的喜爱。” “你看你这么多缺点,高安和还是很爱你啊?” “哥,你不要有心理负担。爱情就是爱情,是轰轰烈烈的一场火,可能根本燃烧不了多久,能延长一辈子细水长流的是河。既然爱情的本质是这样,那你为什么不好好谈一场呢?” 年思贤被她的一番言辞给逗笑了,“小屁孩,你还挺通透啊。” “通透也得你能懂啊。你看我说了半天爱情,根本没说性别。我就想告诉你,爱只是爱,跟旁的东西,都没关系。” 年思贤揶揄道:“司大人说的好生在理,要么今天这顿饭你请吧。” “别别别,我不说了还不行么?你舅舅什么样你还不知道么,住着大别墅,天天克扣我零花钱,司老抠儿。” 年思贤后知后觉,才问:“那你到底画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司珂到底画了什么,可以追一下《白糖蓝莓》,讲司珂和陆行川的故事哦。欢迎收藏。 第36章 黄粱梦醒(2) 年思贤自打加了那个司珂的“教导员”的微信,是一个叫做陆行川的男孩子,总觉得那教导员怪怪的,因为他发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而且发朋友圈的频次很高。比如:【你说喜欢北京的夜。我说喜欢这夜里的你。】 【今天去洗牙,医生说通过观察可以得出结论,我很少用右边去咀嚼,问我为什么?我说,因为那边的牙被他拔了啊。】【今天收工好累好累,也好想他。】 他观察了半个月之后,觉得自己要跟司珂好好聊聊,这个教导员不求他根正苗红发发论文什么的吧,起码不要这么萎靡不振,容易诱导年轻人早恋。 八月的时候,北京酷暑难耐,室外几无行人,都躲在房间里吹空调。 微笑口腔里迎来了一个客人,那排场好似整个诊所被黑衣人控制了一样。好在Tracy站在其中,前台姐姐认得她,忙点了电脑,就听大厅的广播喊着:“年医生请到前台接诊。” 白晓出来接患者的时候差点笑出声来,这阵仗太过有趣,她强忍着笑,带着那个“霸道总裁”登记拍CT去。 Tracy来到1号诊室门口,低声嘱咐了年思贤两句:“闻总现在是我们叶氏娱乐的大股东,控股55%。要是拔牙,能不能轻点。” 年思贤一笑:“轻点也拔不下来啊。” 白晓带着闻知歌拍完片子,回到1号诊室,年思贤在电脑前看着黑白片子,摘了口罩,“闻总,又见面了。” “嗯。”闻知歌的这声来自喉咙,他的嘴唇都没动一下。 年思贤看他冷冷的,估计是牙疼的厉害,就指这片子上下半个骷髅头下的牙齿说,智齿被蛀了,“和我上次大概看的不太一样,情况更复杂些,这个智齿之前被蛀了,洞不深,修补过的,但是可能时间太长了,长的不大好,蛀的更深了。伤了神经,需要根管治疗。” “那拔吧。” 年思贤解释:“还没消肿。要等不肿了才行。” 闻知歌这回嘴唇动了动,“再来一次,也好。” 年思贤没懂,就问:“闻总应该有私人医生,有咨询过私人医生的意见么?毕竟他更懂你用什么药过敏之类的,会提供更好的拔牙方案。” 闻知歌哼了一声,“我让我的私人医生把我的病史和过敏史都发给你。”又看着年思贤的眼睛,很真诚的说:“我没什么病,很健康。今年三十岁。” 年思贤试着去理解这话的意思,“哦,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现在30多岁拔牙的也不少。” 闻知歌轻咳了一下,“我在做自我介绍。” “哦。”年思贤听得一头雾水,又补充道:“那您可以让私人医生给您开些消炎药,消肿之后再电话约拔牙时间就好。” 闻知歌走出微笑口腔正门去,忽然回头,“崔西,这诊所放的叶氏娱乐的杂志,你谈的商务拓展?” “嗯,免费帮忙。这诊所是年医生家里产业,老板是他舅舅。我们是朋友嘛。” “资源置换才是商务合作的根本。前几天行政部做了一批什么礼物,我记得签过这个字,你问问诊所多少人,派人送过来。” Tracy有些看不懂房地产大老板的风格,可能有钱人都这样比较粗狂吧,她点头,回了公司立马执行。下午的时候微笑口腔里每人都得到了一份明星定制大礼包。送了诊所很多礼物,说是宣传公司,感谢他们摆放杂志。 年思贤自然也得到一份,白晓拿来给他时,还特地介绍了一番,“年医生你快打开看,惊喜哦。” 年思贤见她激动的样子,不好意思佛她面子,就打开来,里面是一只马克杯,一套定制咖啡礼盒,还有一本叶氏娱乐宣传册。而整套礼物里全部都印了高安和的照片。 “……” 白晓见年思贤一脸迷茫,就提示道:“狼少啊!年医生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之前拔牙那个,你送他大白兔奶糖那个。还有你教我补牙,也是拿他做的小白鼠啊?我以为你们比较熟呢!” “认识。”他太认识了,可有没法和白晓说两人是怎么认识的,认识到哪个程度。 年思贤说:“你喜欢啊,送给你。” 白晓一脸神秘的说:“赶紧收起来。这个是盲盒来的,他们公司十几个明星呢,大家都想要高安和的限量版,目前我知道的就你一个人是高安和的盲盒呢。我拿的是王希瑞,我也好喜欢他的。” 年思贤将那些东西拿在手里看了看,里面有好多高安和的照片,都是他从没见过的。有阳光的学生时代,有霸总风,还有古装的,看的他恍如隔世,忽然就不想将这套东西给人了。他们两人在一起好似连合照都没拍过几张,他的相册里都没有高安和的照片。他把东西收在抽屉里,想着算是一份念想吧。 有多久没见高安和了?年思贤问自己,再过五天,两个月整了。 八月的倒数第二天是高安和生日,年思贤忘了那天他轮休,竟然跑到了诊所,可却鬼使神差的记得过了这天,安和就要去迎接二十四岁了。 他不想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待着,即便轮休这日没有给他安排患者,他也愣愣的在诊所待了一天。等人都下班走光了,他才走出诊所,关了门,因他不想让人看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默默的走出去了好远,直到那条路到了头,遇到一个红灯,红灯闪着“嘟嘟,嘟嘟”的声音将他唤醒。他才想起来,他今天是开了车的,反正回家太早也睡不着,就不紧不慢的往回走。路边的蛋糕房还开着门,橱窗里摆放的蛋糕居然有翻糖做的小白兔与大灰狼。那个蛋糕像是潘多拉的盒子,在召唤着他。 年思贤走进店里,指了指橱窗里的那款蛋糕,店员说那个比较复杂要提前三天预订的,他看了看收银台边上的展示柜,买了一个最小的圆形草莓蛋糕。 店员见他眼神有些失落,本来他买的这个种属于下午茶蛋糕是没有蜡烛的,店员特地送了一根,放在纸袋里,递给他。还笑着说了一句:“小哥哥,生日快乐哟!” 年思贤笑笑,并没有解释,走出蛋糕房。 蛋糕房和微笑口腔中间有一个公交站牌,夜里这个时候基本没有什么人,年思贤路过的时候才发现上面贴着的广告画面竟然是高安和,他走到空无一人的站台上,呆呆的望着画面里的人。即便他不愿意去面对,可他想高安和了,想他的狼少弟弟。很想,很想。 生日这天,Tracy特地打电话嘱咐了小米,让她跟剧组请一天假,带着高安和坐的早上五点的航班回北京。 高安和落地就到了叶氏娱乐和法务部谈重签合同的事情,双方各聊了条件,最终法务部说会尽快出终板合同。而后,Tracy说,为了代表公司显示对高安和的重视,晚上临时安排了一场小型的粉丝生日会。 而他这一天的安排,是要在忙完所有的事情后,乘晚上十二点的飞机回上海。好在众人见他疲惫,压缩了粉丝生日会的时间,结束时不过九点半。 司机开着商务车拉他往机场赶。 高安和看了看时间,“师傅,导航去微笑口腔。”又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对小米说:“那附近有个蛋糕房,里面的提拉米苏特别好吃,你去给我买一份,我跟师傅就停在微笑口腔门口的停车场,在车上等你。”哪怕只有十分钟,他也想去撞撞运气,若能远远的瞧上一眼,那就是老天爷恩赐。若是见不到他,看看他工作的地方,他也知足了。 这一带路上的停车位很是紧张,小米觉得他说的有理,不过就是买完蛋糕她多走个两百米,就让师傅将她放在蛋糕房门口。 司机才要开车,高安和就看见对面公交站台上的身影,说:“师傅,停这一会儿行不行?” 师父抬头看了看,没有摄像头,“好。” 不知年思贤站在公交站台看自己的广告看了多久,他竟似一动不动,高安和拿出手机,对着路对面的背影拿出了手机拍了一张照片。他疲惫的脸上扬起了一个淡淡的笑。 年思贤似终于看够了,就抬脚朝着微笑口腔走去,高安和跟司机说:“师傅慢慢的开。”师傅也不问,好在夜里没什么人,隔着一条路,年思贤慢慢的走着,马路对面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慢慢的也前行。 年思贤没有去开车,他刷了卡又打开了微笑口腔的门,点了灯,将蛋糕放在大堂,找了一个打火机将蜡烛点燃,插在蛋糕上,他吹灭了蜡烛,用着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安和,生日快乐啊。” 商务车拐进了微笑口腔门口的停车场,高安和从商务车上走了下来,身形隐藏在车后,他淡淡的说:“看吧,年思贤,你还是喜欢我。” 他犹豫要不要上前时,小米提着蛋糕走了过来,“买好了,走吧?” 高安和挡住小米的视线,“好,上车吧。” 第37章 他的秘密(1) 又是一年九月,这日没有太阳,阴了整整一天。 微笑口腔没什么患者,年思贤提前到了家。打开门就闻见厨房里传来一股熟悉的香气。他换了鞋,“李阿姨在做什么?” 李阿姨站在灶台边,正拿着一个32开的牛皮笔记本看的认真,她将抽油烟机风力关小,往上推了推鼻子上的老花镜,走出来说:“松茸排骨汤。空运的新鲜松茸呢。” 年思贤想了想,好似自己没预订,“谁送的?” “安和给我打电话了,说是空运新鲜的,让我给你煲汤。这菜单上写著作法呢,这东西可真金贵。”李阿姨拿着本子递给他看。 年思贤好奇接过李阿姨手里的牛皮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这?” “安和留给我的啊,他平时就喜欢记东记西。之前不是还去参加过一个美食综艺节目,他想做的菜有什么讲究,起初都回来问问我。后来哟,他自学成才,在网上找些什么视频啊,教程啊看,好多新鲜食材懂得比我好多呢。今天他给我打电话说,让我照着上面写的来做就好。” 年思贤坐在餐桌前,将那本子一页一页的掀开,前面还记录着一些菜谱,只不过十来页,后面整整半本全部记录着年思贤的饮食喜好:【哥哥不吃葱花。姜丝一定要去皮。他爱吃海胆蒸蛋,要去菜市场最里面那家海鲜店买,下午三点去,是刚下飞机的新鲜海胆。他着凉的话第二天要喝红茶。上火的时候他爱喝白茶;煮茶叶蛋一定要用乌龙茶,他说那股香味特别淡,味道好……】年思贤没有看完,因他心里五味杂陈,他觉得自己动摇了。 不见他、删了他微信、合上这个本子,这些行为可以让自己不去想他么? 不能。这些强迫自己不去面对高安和的行为,无异于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他还想试试,还想努力一下,单方面的尝试着将自己的心门关上,他说:“阿姨以后高安和要是再打电话快递什么,都不收。” 厨房里的松茸汤沸腾了起来,李阿姨将抽油烟机开到最大,他隐约听见年思贤说话,就走出来:“怎么了?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年思贤才要重复,就听“啪”一声,李阿姨的手机从桌台上掉了下来。 李阿姨捡起来手机,“啧”了一声,然后笑了笑:“碎了,岁数大了反应就是慢。这个汤还得半小时呢,你去忙。”转身回了厨房,将横玻璃门拉上。 年思贤记着自己还有一个旧手机,他用了没多久,就被高安和换掉了,就想着找出来送给李阿姨好了。 他准备先将资料都删掉,给阿姨一个空手机比较好。脑海中有点印象,那只手机,不是放在电视柜下的抽屉就是书房。于是他就走到客厅电视下,打开抽屉。果不其然,那个旧手机安安静静的躺着,他充上电,开机,输入四位生日密码,划开了手机。 他的手指点开了“照片”,里面竟然全是自己的照片!这不是他的旧手机!是高安和的那只旧手机! 去年他过生日的时候,高安和用两只一模一样的新手机,换掉了两人本来一模一样的旧手机。高安和那个旧的手机就放在了抽屉里。 跟年思贤的手机里屈指可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高安和的照片对比,这里整整五千多张照片,都是自己! 有穿白大褂的样子、有做饭的样子、有吃饭的样子……年思贤平淡的脸上少有的出现了一些不一样的神情,他走到书房里,慢慢的翻了起来。 手机里的APP并不多,首页最要紧的位置是“记事本”。年思贤知晓自己是在窥探高安和的隐私,这不应该。可他的隐私里都是自己,他忍不住想去看。 那手指在“记事本”APP上沉吟良久,终是点开了。 原来这是高安和的日记。 或者说,是他和年思贤在一起的日常记录。 最早的一篇:【大白兔奶糖】 第二次见面,我终于又遇到他了。可惜他不记得我了。 第二篇:【牵到他的手了】 虽然只是相互帮扶的意思。 里面插了一张像素极其不清楚的牵手图,应该是从一个视频里截图放大出来导致的。这是两人第一次和医院的人去郊外房车营地旅游,他们一起去爬山的时候,年思贤走在前面,拉了一把高安和。 年思贤认得出,那模糊的手是自己的。 他继续的翻看着,不知看了多少篇,竟然满满的全是自己:【他总是失眠,睡着时不是在做噩梦说梦话,就是低声的哭泣。好想偷偷溜过去,抱抱他。】【今天偷偷亲了他,真好。】 【他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喜欢我?一点点就行。】 …… 年思贤呆坐在书房里,发呆到天黑。他觉得自己败了,他以为心上那座固若金汤的城池,实则不堪一击,只一些文字和图片,就将他固守了两月的城,冲破毁坏。 他似个丢兵弃甲的将军,只有脸上的冷漠和坚持在欺骗着自己,他的城,他的心,全面溃败,墙破屋毁。 似有洪水冲破围墙,决堤之流,一发而不可收拾。 他觉得嘴角咸咸的,不知何时自己竟哭了。初秋的雨好似也听见了他的心声,滴答滴答拍着窗户,如他的心,滴答滴答在淌着血。 好疼。 李享和霍繁霜的订婚宴及其简单,两人都是X医院的医生,特地找了一个两人都不值班的时候,叫上一众好友,定了一个包间,20人的大桌足够了。 年思贤这日休假,就提前来了X医院,想着去找李享先开个药,等他下班一起去。 李享拒绝了给他开安眠药的要求,“你之前不是睡眠已经正常了了么?那你找找那时候的感觉,我不建议你太过依赖药物。” 年思贤晓得李享是为了他好,就不再坚持,只是自己心里明镜一样,那时候的感觉,没了那个人,他找不回来了。 李享看了眼表,“我这还有半小时下班呢,你就别杵我这了。长得太好看,影响我的患者看病。”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大包零食,“劳驾您老人家,给我跑个腿。去你原先的口腔科办公室,把这包零食给霍繁霜送去呗。” 年思贤一笑,“怎么?就半小时的功夫,还怕饿着你未婚妻啊。” “啧!零食!让她放办公室跟小伙伴分享的。先前你在那屋的时候,也没少吃繁霜的零食啊!” “是是是,我这就去。” 霍繁霜看见年思贤一愣,冲着身边的医生说:“白天真的不能说人。说曹操曹操到。还是这种几年没出现过的人物呢。” 年思贤一笑:“你们这是说我坏话呢?” 霍繁霜指着年思贤身后一片挂满锦旗的墙说:“我们在说那些个锦旗。你没发现里面隐藏的天大秘密么?” “什么?”年思贤回头看去。 霍繁霜指着最下面的那个说:“七年前的那个锦旗,上面的落款写的是安和弟弟。我们在回想说,这有没有可能是那个大明星高安和呢?” 旁人忙说:“是啊!正好你来了!快跟我们说说,是不是他?不是说之前你们还一起去郊游了?” 霍繁霜也好奇的紧:“该不会你们七年前就做了朋友,一直认识了这么多年吧?” 年思贤愣了半晌。他脑中的各种回忆纷至沓来。那天看见高安和的日记,说去年在微笑口腔见面是第二次。他暗恋了好久的人,难道是自己?他努力回想着印象中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好像是高安和认识他一般。 可再往前,他实在想不起来哪里见过,就问:“我怎么没印象呢?” 霍繁霜说:“看这个锦旗,我印象非常深刻,我一说,你就能想起来。你记不记得那年不是有个男孩子,他妈妈住ICU,当时他妈妈的主治医生把他带过来的,说是这孩子可怜又倔强,一直低着头守在ICU外,不肯动。等医生发现的时候,这脸都肿的看不出人样了,他牙疼的也说不出话来。” 他恍然大悟,那个少年,他记得。 那是约么六七年前的光景了,少年被放到口腔科,戴着鸭舌帽将整个人缩在帽子里,还将外面的套头帽衫又周到了帽子上,层层将自己包围起来。少年一直低着头,他好似都没正面瞧见过那少年的脸。 年思贤看了看那少年的牙,是智齿肿的太厉害,给他开了些消炎药,就让他走了。 那时外面正在下雨,年思贤担心他一会儿去住院部的另一个大楼会被淋湿,就在办公室门口抓了一把伞递给他。 少年伸出手来,推了一下那伞,摇摇头,他不要。 年思贤见他手指在发抖,就猜他定是低血糖,好久没吃过东西了。随手就在抽屉里拿了一颗糖递给他,告诉他,吃了这糖,今天可以是甜的。 原来他和高安和早就见过。 原来高安和早就认出了他。 他仅剩的那些坚持,到了此刻已经消失殆尽。他不大记得怎么走到餐厅的,再恍惚有了印象时,就是郑海姗姗来迟,说:“今天我见的最后一个病人,你们肯定想不到是谁!真是神奇了!阿思多久没来过医院啊?我觉得那就是缘分!那就是月老啊!那就是命运之神!哦,不,是丘比特之箭啊!” Tracy也来了:“别卖关子,说重点。” “阿思前女友啊,贺千千。” 年思贤才从回忆里出来,“啊。她,她回国了?” “嗯。她跟我要你的联系方式,还问了你现在在哪上班,我可都给了。你是不是要感谢我。” Tracy白了他一眼,“你真的是闲的蛋疼。分手,分手的意思不懂么?” 郑海一脸无辜,“……”老婆大人怎么这么生气。 年思贤嘴角动动,“嗯,给就给了吧。” 第38章 失而复得(1) Tracy拿了手机就给小米去了一个电话:“那戏什么时候拍完?” 小米说:“已经拍完了,安和今天就要回,生生被我拉住了。明天有个杀青宴。他要不是不在,肯定被说耍大牌。” “嗯,行,那你赶紧订机票,明天杀青宴之后立马回北京。”Tracy挂了小米的电话,才心有余悸的拨了高安和的电话号码:“年思贤的前女友回来了,可能会找他。我可是第一时间知道,就告诉你了。不过你也别激动,当年是那女的抛弃他在先的,两人感情比较淡。” “你怎么知道比较淡?”高安和反问。 Tracy听出了一股子醋味,“反正阿思当初看她的眼神,和阿思看你的眼神,全然不同。” “好,谢谢姐。我明天就回去。” 年思贤下班的时候,看见贺千千站在大堂等他。贺千千长得极瘦,身材看着小巧玲珑,梳着过肩的中长直发,人显得比几年前干练许多,两人曾短暂的在一起过,那时候她还是个大学生模样,眼下已是颇有熟女气韵了。两人没能走到最后,各自都有原因,本来就是好聚好散,再见也许还算是普通朋友,年思贤微微一笑,“看牙么?” 贺千千也笑了,逗道:“买卖不成仁义在,怎么分手了,你还想赚我的钱?” 年思贤轻点下颌,“哦”了一声。 “我想和你聊聊,方便么?” 年思贤脱了白大褂,指着诊所最里面的房间,“去会议室吧。”他嘱咐前台拿两杯咖啡过来,将会议室的门半开着,避嫌。 贺千千的眼神穿过了分开的几年多的时光,语调淡淡的,“阿思,你,过的好么?” 年思贤回答的极干脆,“好。你呢?” “还行。” 两人各自喝着咖啡,半晌没话说。分手的两个人若见面已成陌路,那必是真爱过。若见面仍能温和以对,要么有个人还爱着,要么有个人早已放下。 年思贤觉得好似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可以跟贺千千讲,就站起身来,“走吧,我送你到门口。” 贺千千一把抓住年思贤的胳膊,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似在找回那目光中曾有过的温暖。她秋波如水,楚楚动人,见年思贤目光冷淡,忽就软下声音来,撒着娇,又似在开玩笑,“阿思哥哥,我要是说想吃回头草,你还愿意么?”她想着年思贤那样随和的人,这是她低头最好的方式了。 “不愿意。”年思贤很是直接,可也淡然。 于此同时有一句更为直接的,却来者不善:“不可能!”无辜的门被推得大开,撞到了墙上,连带着门吸一起弹回了原来的位置。“嗙!”会议室的门又被惯性反弹着,关上了。 高安和站在两人之间,往后又靠了半步,挡在年思贤身前。 贺千千看着人长得极好,像个明星,可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就笑脸盈盈的问年思贤:“这是你表弟?” 年思贤正要否定,可又没想好该如何称呼,他才要张口,就被高安和搂住了肩膀,一手抬起他下颌,猝不及防的吻了上去! 他用力地在唇上一吮,刚沾染上柔软就舍不得松,好在仍有些许理智提醒自己,眼下是在对付情敌。他似宣示主权一般,对着贺千千说:“男朋友。” 贺千千冷“嗤”了一声,她的世界里只有“想得到,就去努力”,遇事只会越难越强,她丝毫不在意、也不想去判定这冒出来的美男子跟年思贤到底是什么关系,因为这跟她都没有关系,她只去达成她的目标就好了。贺千千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样,继续扮作一副娇笑模样,故故的奶起声音来,“那阿思哥哥,我先走了。” 年思贤甩开高安和的手,追了出去,等出了诊所,停车场外没什么人时,他对贺千千说:“我记得我的车钥匙你那有一把,我想要回来,你可以快递到付。”要回过往的所有东西,还以快递的形式,这是年思贤在此拒绝人的方式。 可贺千千听不懂,也一点不想听懂,她没有回头,径直走到停车场边上一辆BENZ G65,敲了一下车窗,示意里头的司机师傅开车门,又丢了一句给给年思贤,“没在我身上,改天给你。” 高安和追出来的时候,贺千千已经不在,他一路尾随着年思贤,两人也不说话。 年思贤有些生气,虽然当时关了门,可在别人面前这样强吻他,实在是太不尊重人,即便他满脑子都是,两个月没见过高安和了,他好似又高了,还是又瘦了。 他想将人摆到眼前,细细打量一番,摸摸他的肩胛骨,只消一捏,就晓得他到底是不是瘦了。 可又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年思贤心里乱,脑子里更乱,表现出来就是不知所措,干脆就不说话好了。 他想问问高安和,是不是在很多年以前就认识他了?是不是很早以前就喜欢他了?他想问高安和是不是个傻子?就那么愿意记录着自己的所有喜好么?不累么? 可他问不出口。 因为是自己先放了手。是自己抛下了高安和。 他知道他后悔了,可是说出的话,覆水难收。他要如何再面对眼前这人呢?他不知道。 高安和此刻才觉得自己方才失礼的很,像个干架护食的野狗,怎么就能当着人面,这番欺负他呢。 关键那人还是他前女友。 对,就因为是他前女友,自己才慌了的。 他见哥哥不说话,自己就更不敢张口了。生怕自己发出一丁点声响,就似提醒了年思贤一样,他怕年思贤对他说滚。 高安和的脚步都轻了,悄悄的跟着年思贤走到车前,又做贼一般坐上年思贤的车后座。那副驾驶本来是他的地界,如今却丝毫不敢上前,唯恐坐到前头,就惹恼了哥哥。好在年思贤也没赶他。 入了小区停车场,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从地库直接电梯到了家门口。 年思贤见高安和不说话,就更生气了,他用指纹打开了门,没有立刻关上,也没有将门缝撑的大些,全然就似一个人回了家,把高安和当空气。 高安和在他身后挣扎了几秒,手掌已经要贴上门框了,可又缩了回去,他害怕。怕哥哥仍不要他,仍说出伤人的话来。 门就在这样的犹豫和纠结中,关上了。 年思贤见高安和并没有跟进门来,心生一股难受,这难受不同于被强吻的生气,而是心疼,他思量着,自己还是伤着安和了,是不是? 可他若是此时开门,该说什么。 高安和的爸爸说的并没有错,他还有前程似锦,自己不能去做那毁了他的人。 安和在门外,总会走吧? 若是不走,他只需要按了指纹就能进来,不是么? 年思贤觉得自己是窝在壳里的软肉,不主动出来,还想着,干脆那就继续做缩头乌龟吧。他需要好好想一想,自己该怎么办。他带着这样复杂的心情去了卧室。 第39章 失而复得(2) 夜里不知翻来覆去多久,都没有睡着,最终他打开了卧室的灯,时间是凌晨三点半。 他烦躁的跑下床,连拖鞋都没有穿,伸出拳头使劲的砸在自己头上,还是忍不住的走到了门前,通过门上的猫眼,往外看了一眼。 门外空空荡荡,原来高安和,他真的走了。 高安和不应该走么?年思贤问自己。可这句自问,瞬间就让自己哭了出来,他打开门,光着脚朝着电梯间走去,一边用睡衣的袖子擦着眼泪,一边死死的盯着那个电梯。 并列的两个电梯门,中间是楼层电子示意板,靠窗的那个显示此刻停在一楼,是不是高安和刚才就坐那个电梯下去了? 是不是高安和再也不会回头了? 不知他愣了多久,直到发觉脚上冰凉时,转身朝回走。只见楼道的玻璃窗外洒进月光来。窗台之下有一个蜷缩着坐在地上的男孩子,他靠着墙,双手抱着双膝埋头睡着了。 那呼吸声很是均匀,一点一点飘进年思贤的耳朵里。 那声音,他熟悉。曾在他枕畔夜夜相陪,还会无意识的在梦里亲亲自己的耳根。 他长长的嘘了一口气,是失而复得的心情,他很是肯定。 年思贤用光的脚踹了高安和的腿,许是力道太轻,酣睡的人丝毫未动。他又试着用力去踹高安和抱着腿的胳膊。 果然作效。 只是那手松开的同时,顺势就捏住了自己的脚。 高安和如梦初醒,攥着年思贤的一只脚,愣了半晌,才张口唤了一声:“哥。” “松开!”年思贤才止住的眼泪又花了视线,他挣脱了高安和的手,朝家走去。 高安和醒了,他再不能睡在门口,他该进去。 年思贤不知自己是不是困的脑子乱了,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进屋打开客厅的灯,拽着高安和,站在他面前,伸手去脱他的外套,直接扔到地上。又伸手将他白色的T恤,从腰往上拉。 直到他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了下来。 高安和明白,自己一身臭汗,哥哥有洁癖,就由着他给自己脱衣服,又由着他拉着自己去了浴室。 花洒被年思贤抓在手里,他没有说话。只把高安和按在浴缸边上坐下,如给Amber洗澡一样,全然不必言语。 年思贤站着给高安和洗着头发,温热的水流淌下来,高安和闭上了眼睛,年思贤的泪也跟着那水淌了下来。他强忍着不哭出声,可那呜咽之声,仍是穿过水流,传进高安和的耳朵里。 “我……我才下高铁就跑来了,浑身都是汗,我自己洗吧。”他要伸手去接花洒,可年思贤并没有给他,仍是继续给他洗着头。 高安和闭着眼睛,“哥,我知道我爸找了你。他一定说了很难听很难听的话,让你抛下我。你给我时间,我会处理好。”他感觉到头上的手愣住了,就不管自己浑身是水,也不管哥哥穿着干燥的睡衣,闭着眼睛顺着感觉抱住了他的腰,“别不要我,行么?” 年思贤手里的花洒掉在了地上,他由着自己哭了,手上的泡沫全都沾在高安和的后背上,自己身上的衣服全都被高安和弄湿了。 高安和站起身来,将地上的花洒捡起来,挂在高处,如有一片云,下了一方温热的雨。他好似也不必再说什么,就侧着头吻上了年思贤的唇,一下一下,都是两个多月来的思念。 年思贤起初还半推半就,可当熟悉的唇舌入了口中,便觉得自己活了,他回应着高安和的吻,任凭浴室里的水将自己身上的睡衣全部淋湿 。 高安和知道自己是嫉妒成疾,可又不敢问。还用问么,只想占有他,可又不敢。两人吻的精疲力尽,才裹了浴袍,上了床。高安和从年思贤身后抱住他,好似就这样什么都不必说,就能懂。年思贤终于说了话:“我好困,抱着我睡一会儿。明天的事,明天再说罢。” 这一夜虽来的晚一些,可难得有了好梦。 两人不过是吻在了一处,没有做旁的事情,可醒来后却觉得无比尴尬,因上一次见面是他们分手时,上一次见面,年思贤将自己完完全全给了他。 高安和站在厨房做好早饭,见年思贤走出卧室,他就朝着哥哥走去,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对不起。” “分手是我说的。” “哥——” 这一早醒来的,除了自己的人,还有自己的理智。终于清醒了,他怕高安和再张嘴,自己定会沦陷,“安和,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那你再抱我一下。”高安和伸出双手,等年思贤靠进自己怀里,让他能闻到哥哥身上的香气,心安了不少,“好。” 物业打电话给年思贤,说是高先生的车已经修好送来了,来的人是车行的,让他来验收。不认识的人物业是不会放进小区的,所以打这电话,是要和业主确认一下,年思贤说好。 他刚要给高安和打电话,忽听微信响了【大灰狼不吃香菜:哥,帮我收车,换了一个零件。】那车虽然撞的不严重,可有个零件需要原厂配送,这么一修就是几个月后了。年思贤一见那熟悉的头像,就知道一定是高安和趁着他睡着的时候打开自己的手机,将微信加回来了。 他只好出了门,去收车。 车行的人拿了一张接收单给他,“先生,麻烦先检查车,确定没问题后,在这里签一下名字就好。” 年思贤检查一下没什么问题就将车开到地库。准备下车时,发现车中间驾驶位和副驾驶中间的置物盒里,卡了一张纸,他按开了按钮,想打开塞好纸再重新关上,可当他拿起那张纸时,愣了一下。 这不过是一张普通的北京六环高速路□□,可那置物盒里确是密密麻麻一层层的高速□□! 他将抬指将高速票掀开来,估摸着有百十来张,全部都是高安和出车祸前那些日子,每天半夜里往返郊区和市里,在六环高速路上的往返高速□□。全部是高安和怕他失眠,哄他睡觉的证据。 那时候高安和出了车祸,他才晓得,他是每日绕了多远的路特地回家陪他睡觉。 那些看不见的东西存在心里是感动,可当这样的心思被物化到一张张高速□□上的时候,他深刻的觉得,那份感动更有了重量。他不过只是失眠,他不过只是睡不好罢了。连自己都这样以为的。可高安和却把让他睡好觉,当成了最重要的事情。 他给满盒子的高速票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高安和。 过了一会儿,微信响了。高安和回了一个鬼脸,【大灰狼不吃香菜:怎么?感动吧?】年思贤笑了一下,在手机上打了一排字【小白兔不吃葱花:你不知道有个东西叫ETC么?】 第40章 光阴很慢 Tracy知晓高安和这次回了北京,要是追不回年思贤定是不肯走,就将应接不暇的工作挑挑拣拣,选了在北京的戏和节目录制。 Tracy还是很有规划的,虽然趁着他现在流量最好的时候,继续接几部古偶句,吃吃他古装扮相好的福利是可以的,但那不是长久之计。于是最终挑了一部给钱并不多的小成本战争题材电影。 她很看好那个导演,在公司的月度会上,力排众议,选了这个比较有前景,更符合她对高安和职业规划的电影。 只是这电影有一点不好,要求驻组三个月,第一个月封闭式管理,对演员进行培训,因剧情需要,基本所有演员都需要真骑马,还要进行古代礼仪的教习和气质培养。好在每周可以有半天的休息时间,他还可以相对自由一些。只是这样的闲暇里,若是年思贤不来找他,他把人追回来很是渺茫。 忙起来的时候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入了十月,八月十五的时候剧组放了半天假,说是稍作休息,让家在北京的回家过节吃个团圆饭。可是凌晨三点还有一场戏,真真也就是给大家了一个吃饭的时间。高安和拨通了年思贤电话,知他在姥姥家,开车就过来了,好在姥姥家在郊区,离得比较近。 不过到姥姥时,现场的画面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司珂叫了班上十几个同学,一起在家过节,众人一见来者是大明星高安和,全都惊呆了。 “是高安和么?” “哇塞!真人比照片上显得年纪小很多诶。” “珂珂,可以啊,藏的这么深?没听过啊。” 司珂故作世故的眯着眼,小说:“低调,低调。大明星也是人嘛,是吧,安和小哥哥?” 高安和友好的更大家打了招呼,才要去厨房找年思贤,就被一群孩子拽住,非要他唱歌,司珂说:“来了我家蹭饭,哪那么容易饶过你!我去拉我哥,你在这给大家唱歌!现场live版,不收费,多难得,就是你们别拍视频啊,回头麻烦。” 年思贤走过来的时候,高安和坐在众人中间,拿着麦克风在唱着歌,他那么耀眼,那么与众不同,一帮人都听得很是认真。 高安和见年思贤过来,也不掩盖,他的眼神就只落在年思贤身上,那么□□裸的爱意,投射在身上,让年思贤觉得浑身发烫。 姥姥的KTV本来就是柔和光线,又被一帮孩子关掉了最亮的那一盏灯,高安和的眸子里只剩一点光,那光里都是年思贤,他没有看电视上的歌词,而是直直的盯着人,似唱给他听:“明明你也很爱我,没理由爱不到结果。只要你敢不懦弱,凭什么我们要错过……”[1] 司珂听出来了,这歌是高安和唱给年思贤听的,每句歌词都是他的真实写照。 一曲终了,众人还推让高安和再唱,司珂忙来救场,她拉起高安和,跟众人说:“我小哥哥今天来家里是来我看我姥姥的,你们赶紧唱自己的,放过他吧。”她把人拽到门口,低声说:“看在你之前送我的那套限量版盲盒的份上,给你一个机会,把我哥追回来。” 高安和撇撇嘴,众目睽睽之下,还有姥姥和舅舅在的家里,他如何把人追回来。 “瞧你那怂样。”司珂鄙夷的看着他,然后伸出食指抵在自己下嘴唇上,往上指了指嘴唇,嘟了起来,抬了抬下巴。 高安和没懂,小声问:“什么意思?” 司珂冲着年思贤喊了一句:“哥,姥姥找你!”又把高安和拉到门外,“霸道总裁的强吻啊!不会吧你?狼少?没演过?不会是亲都没亲亲吧。啧啧。” 高安和“咳咳”两声掩盖住了惊吓,点了点司珂的头,“你才多大?什么都懂!” 司珂一脸“孺子不可教”的模样,“爱听不听吧,我可算是仁至义尽了。” “好。保证完成任务!” 年思贤走出来,问:“什么任务?” 高安和拽了他衣衫,上楼,“跟我来,告诉你。” “姥姥找我……”年思贤话还没说完,就被高安和拉进了屋里,随手关了门。 “没有。我找你而已。”高安和将人贴在门后,手指“咔哒”一声将门反锁,随后那手就落在他腰间,寻着唇,亲了上去。 年思贤也很是怀念那吻,就应承着,回应着,咬了回去。 两人你来我往,从门后一路吻到床上,双双倒在床上。高安和翻身在上,“想了很久了,想好了么?” 年思贤不答却问:“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 高安和一惊,“你想起来了?” 年思贤:“你十七岁的时候,我们在X医院见过。” “你记起来的?还是别人说的?”高安和言语间不大满意。 “霍繁霜发现后来你妈妈送的锦旗,那落款署名写的安和弟弟,才想起来的。” 高安和故作生气的样子,“怎么旁人都记得,偏就你忘了?你不是说我长的好看么?难道你有长的好看脸盲症?” 年思贤“噗嗤”一笑。 高安和双腿卡在他腰间,又问:“是吧,阿思哥哥?” 他学的倒是快,那日听见贺千千叫了这一句,心里醋的七上八下,想着以后也要这样叫。 高安和见他不说话,就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通了高树的电话,开了公放,扔在床上。 只听嘟嘟两声后,那边张了口,“安和?” 高安和说:“爸,我签约的事情自己会有考量,你不必掺和了。” “那你之前那回不就是我签的字,怎么?长大了,翅膀硬了,就不需要爸爸了?” “那时候未成年,需要监护人签字。而且你已经把你儿子卖了个好价钱了,你拿走钱的时候毫不犹豫,挺干净利落脆的,不是在外面跟你新老婆新儿子花的挺好?” “你这怎么说话呢?” “这不是重点,我给您打电话,就是告诉你一件事情,我很爱年思贤。你不要再去找他麻烦了。从你在外面有了新家的时候起,你已经抛弃了我和我妈。你还是我爸,顶着这层血缘关系,我对你有赡养义务,你老了我会养你。但是我跟谁在一起,你管不着,也千万别再试图去管,不然你以后就没这个儿子了。” “你!高安和!” 高安和挂了电话,看着年思贤,“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我和我爸的关系。就是这样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情,你就非要抛下我?我是不是该生你气?” 年思贤叹了口气,坐起身来,他想和高安和讲讲他的真实想法,“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职业生涯?明星的黄金期很短的,所面临的诱惑和风险很多。眼下是你如日中天的时候,一旦我们在一起的事情传出去了,你可能就没有职业生涯了。” 年思贤当初提分手,并不是被高树的话给震慑了,而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他可以不要未来,不图以后,不结婚了,可是高安和不能。 起码在他自己心里,他希望高安和一直那样闪耀着才好。 “可你问过我是怎么想的么?” 这问题年思贤不敢想,可高安和提出了这个问题,他也该面对,确实是自己自私了。 高安和抱住了他的肩膀,抵在他耳朵上,轻声说:“哥,我今年二十四岁了。” 年思贤轻点头,“嗯。” 高安和双手托住年思贤的脸,让他看着自己,“我喜欢你都过了七年之痒了。你看我,七年过去了,我还是喜欢你。你就不肯相信我么?” “可我当初不知道你喜欢我了那么久……” 高安和问:“现在知道了?” 年思贤点头,高安和又问:“那你考虑好了么?” 年思贤才要张口,高安和的手机响了,卧室的门同时也被敲响。高安和接了小米电话,通知他该起身了。 年思贤开了门,司珂上来叫两人吃饭。 高安和无奈一笑,这都什么事啊,不过他心里甜甜的,因为他明白,年思贤还是很爱自己。那他就不急,若是对年思贤,只要他高安和有,年思贤想要,不管是什么他都给。更何况是时间,他等得起。 他从来都嫌光阴慢,可遇到他后,深觉年轮浅。 高安和笑着,“你不着急给我答案,可是一旦想好了,就不能再说分手了。一周后,去上次给你过生日的地方见面,我正好有一天假期。” 年思贤嘴角一笑,“好。” 高安和抱了抱他,强调着:“一旦想好了,这辈子,可就再也不能说分手了。” “好。” 作者有话要说: [1]田馥甄《你就不要想起我》,词:施人诚,曲:杨子朴、刘大江。 第41章 年轮却浅 一周后,年思贤早早的出了门,可天公不作美,一场秋雨将整个城市的节奏打乱。 路上全是着急回家的人,出了几起车祸。 本该提前半小时到餐厅的年思贤,愣是迟到了半小时。他停好车,给高安和发了微信,刚要下车,就见一众人拿着□□短炮守在电梯口,是娱乐记者。 高安和收到年思贤微信说已经到停车场,就进了电梯,待电梯停在B2层,才开门,“咔嚓咔嚓”全是拍照的。 “安和,是在约会么?” “苏安琪呢?” “你们两人前后脚上的电梯,怎么自己下来了?” “你们是分手了么?” 高安和的眼睛才适应了各种闪光灯,就看见昏暗的停车场内,隔着三四条车道后面,年思贤站在车门前,远远的看着自己。本来想将和好这事做的有仪式感,却没想到弄巧成拙这个样子,他不敢唤一声哥哥,只望眼欲穿的看着那人近在咫尺,却摸不得,说不得。 年思贤看见高安和身后的楼道光,将他明亮的衬托起来,全然不同停车场内的一片灰暗,他该是那样的璀璨夺目的人。 也就注定,自己是在黑暗中偷偷望着他的人。 电梯间的楼道明明紧紧挨着停车场,可那道光,将这里劈成两个世界。他们两人在两个世界里,他只能远远看着,不能摸,更不张口说一句话,年思贤胆怯了。他冲着高安和笑了一下,进了车里,关上车门,车都还没熄火,又开出了停车场。 北京的秋天,好冷啊。 年思贤一路堵车,好不容易到达了目的地,可却没等到要等得人,他心中已有的答案,还没给出去,就胆怯了。 高安和只好又回到了餐厅,等小米过来接他。他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环路上大堵车,高架桥上两个不同的方向,车赌城了两排整齐模样,一排能见的是车头的黄灯,一排全是车尾红灯。对,堵车的时候。他忽就想起年思贤喜欢堵车的时候听广播。 年思贤也是那一排等在拥堵的高架桥上的红色尾车灯之一,他已习惯了北京的堵车,也习惯性的打开了收音机。 仍是熟悉的调频,熟悉的两个主持人。 男主持人:“欢迎回来。那我们接下来读一下听众后台留言吧。这条有意思,网友【大灰狼不吃香菜】说,小白兔医生,大灰狼没有牙了,不会吃你的,回家吧。” 女主持人:“为什么觉得有点感伤呢?我已经脑补了一万字的小作文了。” 男主持人:“诶,还有最新的一条哦,这个太有意思了。【小白兔不吃葱花】说,小白兔答应你了,他会等着你回来的。” 年思贤跟贺千千要了两次车钥匙,她不是说忘记了,就说找不到了。他想着那就算了,不过是把车钥匙,就当丢了吧。 司家和贺家算是故乡的世交,姥姥那辈人两家关系不错,后来因为舅舅带着姥姥来了北京闯荡,渐渐就淡了关系,许久没联系。几年前,姥姥回老家的时候又重遇,将这段关系捡了起来。 双方老人一聊,发现家里都有个适婚年纪的孩子,且这两个人都单着,就撮合两人年思贤和贺千千来了一场相亲,谈了起来。 不过两人在一起没到一个月,年思贤的姐姐就过世了,那时候他最需要人陪,贺千千一心只想出国,两人就此分了手。 而再见贺千千时,年思贤也没琢磨明白是怎么回事。本来是舅舅司建国说,周末一起在外面吃饭,就发了地址过来。年思贤按照地址导航到了餐厅,报上名字,就被带到了一个大包间。 进去之后才发现,贺家父母都在,舅舅、姥姥司珂也都在,他不好掉头走,只好硬着头皮坐了下来。众人只留了一个位置,让他坐在贺千千身边。 司建国和贺千千的父亲贺仁是旧友,两人在这场尴尬无比的聚餐中是活跃分子,一边聊着过去小时候的事情,一边暗戳戳的点年思贤和贺千千。 司建国说:“当年就是时机不对,现在我看千千也回来了,两人就继续在一起嘛。年轻人分开个一年半载也不是什么问题。” 贺仁说:“我也觉得再续前缘,没什么不行的。” 贺千千摆出一副害羞的样子,笑而不语。 年思贤见这架势,是要按头硬把他两凑在一起,终于发话了:“舅舅,贺叔叔。千千这么优秀,肯定有很多人喜欢的,你们就不要乱点鸳鸯谱了。我们分了就是分了,不合适才分的。” 贺仁问:“阿思可是有女朋友了?” 司建国说:“没有。一直单着呢,我看他就是脸皮薄,不好意思。” 年思贤看着两人说:“我有喜欢的人了,想一直过一辈子的那种。” 众人当场石化,司珂捂了半张脸,一副救命的眼神望着姥姥。姥姥反倒是淡定的很,冲她一笑,“珂珂,吃鱼,这家鱼的蒜瓣肉最是好吃,没刺儿的哦。” 年思贤觉得自己再坐下去也是尴尬,就想出去透透风,他才去衣架上拿自己外套,就听见手机嗡嗡的响,看见高安和给他打了10个电话,他忙接了起来,就听高安和有些生气的说:“出来!马上!不然我就闯进去!” 他一个震惊,走向司珂,一脸质疑的看着珂珂,他笃定的猜到定是司珂跟高安和说了什么,高安和才跑到这餐厅来。司珂撇撇嘴,摆摆手,起身在年思贤耳边嘟囔:“我这个人,从来是为朋友两肋插刀。” 司建国见年思贤去拿衣服,就问:“阿思要做什么?” 年思贤一紧张,顺势把手机放在桌上,“我去个洗手间。”他怕有媒体或者粉丝发现高安和,也怕高安和出现在这个筵席上,就忙跑出去,一时忘了把手机装起来。 好在司建国和贺仁熟悉的很,都晓得强扭的瓜不甜,两人继续“哥两好”对饮的极酣。 饭店在一个人不多的商场顶层,出了饭店门口,就见落地玻璃围栏扶手上有个捂的严严实实的人。他带着帽子和口罩,双肘搭在玻璃围墙的栏杆上,听见脚步声回头,也没说话,拉着年思贤就往楼梯间走。 年思贤被人生拉硬拽了胳膊,“安和?怎么了?”他能感觉胳膊上攥的生疼的那只手,带着恨意。 高安和将人拖到楼梯间的走廊上,声控灯“啪”一声开了。年思贤见他摘下口罩,脸沉的难看,问:“你喜欢女人么?你要结婚生孩子么?” 这些是当初年思贤跟他分手时说的那些个谎话,他以前也许有,可遇到高安和后,他只想和高安和安安稳稳的在一起。他摇摇头,想着这误会定是司珂告诉他,今天贺家和司家两家聚会,讲两人的婚事,就解释:“没有。” 可这样的两个字好似没有分量,毕竟甩了高安和的是他,说那话的人是他,眼下跟贺千千同桌吃饭的也是他。 “你要是敢结婚,我就去你婚礼上大闹,说你形婚。还要天天去你诊所堵着你,告诉全世界,你年思贤被我高安和睡了!” 年思贤被这话气的想笑,才要张口说话,唇就被人堵上了,那吻没有任何情感,像是一种报复,力道强硬,压的人喘不过起气。那头倾轧过来,力气大到将人整个压在了冰凉的墙壁上。 年思贤没有任何反抗,就让他出气好了。是自己不对,抛下过他,那就给他肆意报复的机会,或许这样自己心里的歉疚还能少两分。 高安和咬他唇,他就吮回去。磕他耳尖软骨,他就舔回去。啃噬他锁骨,他就吻回去。 你来我往了几个来回,高安和的气就减去大半,他能感觉唇齿间的那种示好。他停了下来,仍是故作凶神恶煞的样子看着年思贤,可手又忍不住去怜惜他,手指轻轻去擦拭他唇角水痕。 触摸到那软唇温香后,话语强势的模样明显软下来不少:“你这人是不是故意的?分手炮就是要吊着我离不开你,欲拒还迎……” “跟前女友藕断丝连,就是要引得我发疯疯狂,欺负你……” 忽然楼梯间传来了一声“咳咳”,显然有人也在楼梯间里,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年思贤腾地一下红了脸,忙拉着人进了楼梯间和商场通道之间的门里。 第42章 翻来覆去 过道上摆放着一排KTV的小型唱歌房和拍一寸照的相片机器。年思贤正不知往哪走时,就被高安和一把拉入相片机的小房子里。 里面放着音乐,门上还盖了半片窗帘,刚好外边的人听不见他们的说话声,还挡住两人的上半身,不让别人瞧见脸去。 年思贤想着这是营业场所,才要拿手机扫个码,付费支持一下,就发现自己没带手机。他看着高安和笑,回答刚才他的问题,“不是。” “不是什么?”高安和垂眸期待着。 “不是想吊着你,不是想和别的女人结婚,”他双手捧着高安和的脸,吻了上去,“是我太想你了。” 逼仄的空间播放着极平缓的纯音乐,年思贤闭着眼睛描摹他想了许久的唇瓣,屋室暗暗,仅放得下他两个人。 这商场里来来往往有成百上千的人,可外面的喧嚣好似都停了,这一刻,只有一对恋人,破镜重圆的恋人,释放着彼此的爱意和思念。 高安和觉得自己只要直起身来就会撞到这小房子的房顶,他反守为攻,噬咬着如蜜的唇齿,手臂箍紧怀中人的腰和肩。 稍微激烈的动作都会让两人碰到墙壁,可越是这样磕磕又碰碰,小心又翼翼,就越让人觉得好似在做着一件极其禁忌又极具有挑战的事情,心跳的更快了。 直到逼仄的空间里,响起了忘情的嘤咛一声,年思贤醒了些许,他羞愧于在这样的环境里有了这样的反应,也感觉了高安和的变化,他合了唇,“别……” 高安和收起他的吻,“我得赶回去拍戏,后天周末我就回家。” 年思贤点头:“你……那你先出去。” 年思贤过了两分钟才走出那小房子,朝餐厅走去,他要去拿回手机。他向去了洗手间,整理了一下乱了的头发,又用凉水冰了冰,刚被亲肿了微红的嘴。 与此同时,贺千千发现了年思贤的手机,顺手拿起出了包房的门。可贺千千并没有去追年思贤,她站在门口,打开年思贤的手机,那四位密码根本不用猜,年思贤这样的人最是念旧又简单,是那种十年不会换手机号,也不会换密码的人,密码果然是他生日。 她打开微信聊天窗口,最上面就是高安和的头像,备注“大灰狼不吃香菜”,里面是高安和发的一连串的信息:【怎么不接我电话?】 【人呢?】 【你在哪?】 【说话!】 原来高安和找年思贤,还很是着急。 贺千千撇了撇嘴,迅速的打了一段文字,按下“发送”键。 她锁上手机屏幕,走回饭店的包间,将手机扔给司珂,“我好心给你哥送手机,嘿,他跑的比兔子都快!” 司珂与贺千千关系还不错,一早看出她的心思,就趁着长辈们喝酒,聊了起来。“我总觉得你没那么喜欢我哥,同样,他也没那么喜欢你?” “你怎么看出来的?” 司珂心想,对比呗,凡是见过年思贤和高安和对望的人,立马明白,那才是喜欢,那才是爱。满心满眼只有对方,只要看见对方就会傻笑那种喜欢,根本藏不住,可惜,贺千千和年思贤之间没有这样的化学反应。“我感觉呗。” “那你感觉挺准,是这么回事。我现在回想,都觉得我跟阿思谈过恋爱么?”她两只手捏成兰花,对着点了点,小声说:“就亲过一次,还是我主动的。我就觉得他不咋喜欢我。所以我才问他啊,跟不跟我出国?不跟我走,就分手。你哥倒是个烈性子,说,那就分吧。” “姐,你这是何必呢?早就看清楚了不喜欢,还这样勉强干嘛?这不是自欺欺人么?” “自欺欺人?欺骗到啥时候算啥时候呗。”贺千千如同个恶作剧的小孩,“我主要是看了一圈,你哥最合适啊。那叫什么,风景都看透,想要细水长流了。” “合适什么?” “你看你姐,我,要啥有啥吧。长的也算亭亭玉立,咱也不缺钱。你看你哥,也是啥都有,那我两算不算门当户对?而且你哥这个人,特别的心软,就是那种贼善良贼好骗的人。当然我不是为了骗他,我是觉得他这样的人好拿捏,能给我欺负。” 司珂被贺千千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逗笑了,又要故作生气的揶揄她:“你这话说的,当我哥是什么啊?” “行,我说好话。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年思贤他一定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爸爸。我觉得婚姻和爱情是两回事,若是婚姻选他,我不亏。” 司珂毫不掩饰鄙视的眼神,“可爱情是婚姻的基础啊,你就是太放肆惯了。不懂得好好珍惜了。” 高安和坐到车里,将外套往后一扔,丢在后座上,满眼欢心的闭上了眼,憩休息一会儿。他觉得自己有能量继续拍戏了。 本就是临时跑出来的,到了剧组就赶紧上戏。直到一个小时后,休息时,打开手机才看见年思贤的微信,他一个电话就打了过去,只是手机那头的年思贤并没有接。 高安和一遍又一遍的打着电话,始终没有人接。小米走到高安和身边,“赶紧,安和,下一场戏了。”他才不情愿的将手机递给小米。 直到高安和再休息,着急摸手机给年思贤打电话时,小米举着她自己的手机说:“我刚在打理你的微博,有人给你私信留言,一般是粉丝我都看看就算了。不过,这个有点奇怪。” 高安和拿过手机一看,那人的留言写着:我是贺千千,高安和认识我。我的手机号是:134********。 高安和看了一眼那个人的账号,马上翻了翻她发过的所有微博,不是灯红酒绿,莺莺燕燕的夜店,就是红男绿女的party,他只一个想法,她和年思贤不合适。 高安和已经被年思贤的微信发来内容扰乱,明明上一秒还在一起拥吻的人,怎么下一秒发了那样的内容,这很不正常。 他越翻看贺千千的微博,越是觉得自己要炸。他才和年思贤亲到一处,不应该是重修旧好了么?这贺千千半道杀出来又是为了什么? 拍完戏时,高安和看了看手表已经夜里十一点,他必须见年思贤一面,跟小米说:“叫师傅开车,我得出去一趟。”车还没开,手机就响了,是一个陌生电话,对方说:“您好啊!安和大明星,我是贺千千。” “你找我什么事?”贺千千和年思贤谈过恋爱,若是想要拿到高安和手机号有很多途径,他的朋友亲人都可以。看来她在微博上挑衅不成,又着急同他说些什么,这才狗急跳墙,自己找上门了。 “我想和你聊聊呢,方便面谈么?” “好。” 贺千千闲人一个,她家就在六环外的别墅区。离高安和的剧组不远,她让司机开车过去。两人约在一个叫做“win酒吧”的地方见面。 她见高安和进来,就从卡座起身,招了招手。待人坐下,推了一杯酒到高安和面前。 高安和把酒推走:“有话快说,酒就算了,我还要回去拍戏。” 贺千千装模作样,开始满嘴跑火车,“我和阿思哥哥要复合了,我就是通知你一声,以后别缠着他了。我们年底就打算结婚要孩子了呢。” 高安和冷笑一声,胳膊抵在桌上,靠近贺千千,“你和年思贤做过么?” “那是自然。”贺千千玩了这么多年,拿腔拿调的架势还是有的,输人不输阵,她脱口而出。 “他后腰有颗痣,特别性感。我每次都要将他翻来覆去,吻那里。”高安和将那“翻来覆去”四个字说的极重,生怕贺千千理解不了似的。他眼神风流,语气下作,奔的就是个鱼死网破的心。 贺千千装不下去了,又没明白高安和这句是什么意思,就炫耀她和年思贤睡过了?就“嗯”了一声。 只见高安和突然松了胳膊,一脸不屑,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拿着手机,指着微信里他和年思贤的聊天记录说:“我以前还觉得你们两个关系一定很深,毕竟世交嘛。可通过这个我发现,他心上是不是有过你,都不一定。但是肯定的是,你一丁点儿都不了解他,这样的你也不配得到他的喜欢。” “年思贤这人有轻微的强迫症,他写大段文字是一定要用标点符号的。这段话虽然发自他的微信,可绝对不是他写的。中午你们一起吃了饭,对吧?我猜,你偷了他的手机,打了这段字?” 高安和见贺千千不说话,又说:“你连这都不知道?我真怀疑,你们谈过恋爱么?” 高安和起身,满脸得意,“不过谈过也没什么,我笃定你们从来没上过床,他腰上根本没有痣。他不爱你,该是我劝你,趁早收手吧。”人已经走出去几步了,他又退回来,抹了抹自己的唇角,似在回味,“对了。你拿他微信给我发消息之前的几分钟,我就在中午你们吃饭的饭店外面,抱着他接吻呢。” 贺千千看着高安和那自信又自负的表情,忍不住苦笑一下,这笑带着些嘲讽,嘲讽自己真是看走了眼,走了宝呢。 眼下觉得年思贤好,没戏了。 因为显然自己输的一败涂地。 她夹了两块冰,丢到威士忌里,晃了晃酒杯,自然自语的安慰道:“唉。虽败犹荣。高安和长得真他妈好看啊。” 高安和是临时跑出来的,他出了酒吧,钻上车,系了安全带。小米关了车门,“我以为你还不得半个小时,还跟副导演打了招呼,说你拉肚子。没想到这么快。” “我说五分钟就五分钟,多一分钟,我都懒得跟那个人说话。”他打开手机,将贺千千偷用年思贤手机发的内容截图,又发给年思贤。过了一分钟,年思贤的电话打了过来:“安和,那不是我发的。我,我刚才在洗澡,没听见手机响。” 高安和明明知晓是贺千千发的,还要扮作不知,他的生气来的后知后觉,他已经十拿九稳,他追回了哥哥,可还偏要撒娇,逗逗他,强忍着笑,故意压低声音说:“我还要拍戏,有什么话当面说吧。”说着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年思贤揉了揉额头,想着刚才高安和发给他的微信内容。当时他洗完脸,走回包间时,手机是司珂递给他的,但这事一定是贺千千干的。他在这次的饭局上拿回了自己备用的车钥匙,已不想在同她有任何瓜葛。 他心里已经同高安和重归于好,只是两人上次约会没成,这事不过只差一句话,一个仪式感。 他想着两人感情中,那么多步都是高安和先迈出来的,自己总该主动一回。 这样郑重的承诺,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当面同他说,毕竟当初是自己一时冲动抛弃了他。他要给高安和道歉,他该把喜欢的人追回来。 高安和头一次先挂断了年思贤的电话,他心里有些低落,可当初自己跟高安和分手时,他心里该多难受呢。 年思贤想了一会儿,打开手机,那条内容贺千千发完就删除了,他截图发回给高安和证明自己真的不知晓,又给高安和发了一条微信:【小白兔不吃葱花:上一条内容不是我发的,不过我欠你一个解释。今天太晚了,先睡吧。】年思贤发完这条内容,自己又读了一遍,总感觉感情上好像欠缺点什么,就又发了一条【小白兔不吃葱花:明天哥哥哄你。】高安和夜里拍完戏,回到酒店,抱着手机把那句“明天哥哥哄你”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他一边傻笑,一边自言自语的学着年思贤的语气说着“明天哥哥哄你”。 他一个翻身倒在床上,似个满地打滚的小狗子,开心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高安和这个逗一逗,真的逗劈叉了。 第43章 无妄之灾 第二天高安和在酒店还没起床,就被一阵疯狂敲门声砸醒。他以为是年思贤来哄他,几乎是在睡眠状态中直接跳起来,狂奔到门口。可打开门,却看小米在酒店的楼道里,她一脸慌张,“赶紧关门!” 高安和忙迎她入屋,关上门,问:“怎么了?” “快看新闻!你上热搜了。” 高安和看了一眼酒店墙上的表,“看什么热搜?今天还要拍戏呢,还好你来了,不然我肯定迟到了。昨晚上,心情波动有些大,忘了定闹钟了。” 小米有些低落,“不用拍了。这事处理不好,整个剧组都要解散。Tracy姐已经去和导演谈了。” “嗯?”高安和吓了一跳,忙找到手机,打开了微博,看了热搜。 【#苏安琪被家暴#双安CP分手#高安和家暴】 高安和一脸匪夷所思看着小米,“你知道的,我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手指在屏幕上划着。 原来,昨天出现在“win酒吧”的,除了高安和同贺千千,还有苏安琪。有人放出了不大清楚的照片,显然是从视频中截取的,上面还清楚写着具体时间。 看图说话,历来是吃瓜网友和键盘侠的基本技能,热搜上的各大营销号,开始纷纷刷地,有鼻子有眼睛的开始编起了所谓的“事件真相”。 热搜上几万条的内容,大抵归纳起来就是“高安和情断苏安琪,劈腿甩人,分手未果后,对苏安琪拳打脚踢”,而证据是:昨夜高安和离开“win酒吧”,五分钟后,苏安琪捂着脸从“win酒吧”里走出来。 Tracy交代了小米,无论如何把高安和稳住在酒店里,千万不要出屋,一切等待她的指示。眼下,各路记者已经将酒店团团围住。 而后的一个小时里,事件愈演愈烈,故事被网友和营销号编纂的已经成了一部连载小说。无数个“知情人”跳出来,指认高安和,说确实看到高安和从某酒吧出来,他一定家暴了!还有“知情人”说,看见苏安琪衣衫褴褛、鼻青脸肿走出来。这些“知情人”恨不能立马将高安和钉死在“家暴”的耻辱柱上。 让事件更火上浇油的是,在全网攻击、臆测高安和种种家暴行为时,热搜上的另一位当事人——苏安琪,发了一条模棱两可的微博,内容是:“对不起大家,我个人的感情问题,占用了社会公共资源。我爱错了一个人,信错了一个人,可是我不后悔。感情里的是是非非,不是当事人,谁都说不清楚。当事人也看不穿破。我希望大家可以放过他,毕竟我是真的爱过。即便如此,我也会选择记住那些美好的瞬间。我会坚强起来的。” 她这段话,若说是任何一个男人,可以用“他”来形容的,都可以。但是在这当口上发出来,无异于把实锤砸高安和头上,还给了键盘侠更多攻击高安和的素材。 不过五分钟后,热搜就变了方向: 【#高安和滚出娱乐圈 #苏安琪真的爱过他 #渣男快滚 #苏安琪坚强起来】等到中午十二点时,手机上的新文推送,全部是这个热搜。越来越多人开始出来站队,有何苏安琪合作过的明星,要么摇旗呐喊要“反家暴”、“被家暴要维权”,要么就是出来打感情牌“安琪是个好女孩,希望她坚强”。而各路牛头马面里,还跑出来一个,给了高安和致命一击的人——苏安琪的经纪人Amy。 有记者打电话问Amy,是不是苏安琪和高安和两人分手不成,高安和家暴? 而这个Amy,没有正面回答记者的问题,但是,也并没有否认。她只说,这是艺人的私事,不方便做回应。还舔着脸说,等苏安琪伤好之后,会去接纳一些现实类社会题材的影视剧本,让苏安琪传播正能量。 接下来,铺天盖地的自媒体转发新闻稿,恨不得头条全是:苏安琪经纪人Amy没有否认高安和家暴。 网友评论区,也揪着这一点不放。 “如果不是高安和打的,Amy肯定说不是啊,她没否认就是承认了!” “当初两人一起拍综艺的时候,就传过绯闻,果然是真的!安琪加油!高安和滚出娱乐圈!” 躲在键盘背后的大军,浩浩汤汤的强大力量,其实全数不知情,事情的本真是什么,却将无辜的高安和,伤的体无完肤。 高安和只是在一早的时候,觉得委屈、无辜了一阵。之后,他一直在给年思贤拨打电话,发着微信。他的重心已从热搜事件上抽离,因他有更在乎的事情,要去做。 电话那头已经第N次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高安和近乎绝望。 事业摧毁了又怎样呢?所有人都误解他又怎样呢?若是哥哥肯相信他,那一切诋毁和谩骂,他都可以甘之如饴。 可是,哥哥相信了么?那些对他的指正和非议,哥哥是不是都信了? 高安和将手机丢在床上,身体不住的往下滑,坐到了地上,他双臂抱着膝盖,将头埋进膝盖里,低声轻唤着:“哥……” 门又被敲响了。 小米快一步看了猫眼,“是Tracy姐。” Tracy将手里包都没来得及放下,劈头盖脸就问:“高安和你自己说!我想听你的实话!” “我和苏安琪没有一丁点儿关系!我喜欢谁,你清楚的很!苏安琪冤枉我!” Tracy大喘了一口气,把脚从高跟鞋里解放出来,光着脚站在地摊上,似放松了不少,“唉,只要你没出轨,就好说。” “出轨?”小米一脸惊讶:“安和结婚了?” Tracy说:“你想啥呢?我的意思是只要安和跟苏安琪没关系,这个问题姐就能解决。”她拿起酒店的矿泉水,拧开,咕咚咕咚喝了半瓶说,才说:“马上收拾东西!电影不拍了。我已经和酒店的保安部说好了,他们拉了警戒线,一会安和带好帽子,捂严实了,咱们等赶紧走。” “去哪儿?”高安和问。 Tracy反问:“你想去哪?” “我要回我哥家。” “行。那等回公司开完会。” “年医生他,他不接我电话,姐,他是不是误会我了?” Tracy根本无暇顾忌这事,她只拍了拍高安和的肩膀。 小米拿着手机给Tracy看,“姐,酒店的保安部经理说,可以下楼了。” 高安和带着帽子和口罩,从酒店内部的员工专用梯下了楼,他常用的商务车停在出口,小米打着伞,三人成功的避开了酒店外等着的各路娱乐记者。 第44章 凌晨帝京 叶氏娱乐公司会议室内。 公司高层围坐在一起,召开紧急公关会议。 作为公司创始人的叶总,只看了法务部的律师一眼,律师便对老板的眼色心领神会,先开了口,“安和,你要说实话,我们才可能帮你。” Tracy怕安和想不明白,觉得自己是在受审,他从来年轻气性,可这个时候若是发作,定是不好。Tracy忙向高安和解释着叶总和律师的意思:“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了,你出了事,全公司的KPI都受影响。你必须说实话。” 高安和点头,这些事情他心里明白,断不会在这个时候,犯糊涂,他说:“昨晚上我确实去了win酒吧,去见了我一个朋友的朋友,叫贺千千。我们聊的是私事,并且我和这个女生没有什么感情上的瓜葛,普通朋友都算不上。Tracy应该认识,你可以问她。” Tracy知晓这话高安和既然能说出口,那就一定是真的。安和是她一手带着出道的,她绝不会让高安和被冤枉。只是她还需要给各个老板交代,“贺千千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我这就给她打电话确认一下。”说着,就拨通了贺千千的电话。 Tracy的手机放在桌上,开了扬声器,“千千,我是你崔西姐啊。高安和出了事,我作为他的经纪人,有些事情我要问问你。方便么?” 电话那头的贺千千笑着说:“我说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呢?你问吧。” “我是公放,我周围有我们公司的律师团队,我必须先和你说一下。你看,可以么?”Tracy解释着。 “嗯?这么严肃,这么大阵仗?哦,我知道了,因为今天早上的热搜吧!我还纳闷呢,要是高安和真家暴,不应该先揍我么?哈哈哈哈,昨天可没跟我动手呢!” “咳咳!”Tracy轻咳一下,她担心贺千千不小心说出高安和跟年思贤的事情。 “哦,姐,放心。我和高安和可清白的很,不怕。你们可以开始问了。” Tracy问:“你昨天见过安和?” 贺千千答:“是啊,昨天我们两个人,本来是要约出来谈一些事情的,不过没谈成啊。他着急回去拍戏,统共跟我说话,许就说了三五分钟吧,人就走了。” Tracy回头看着众人,如此,证明高安和并没有说谎,那就是苏安琪有心害他了。“行,那麻烦千千了,回头姐请你吃饭。” 挂了电话,Tracy对着小米说:“将你整理的昨天夜里,安和晚上在剧组和酒吧之间穿梭的时间表,打开一下,给各位领导看。” 小米应声,把电脑连接在会议室的屏幕上,将上午整理的时间表展现在各位领导面前,“这些时间点,包含安和离开剧组的时间、在酒吧停留的时间、离开酒吧的时间,后又回到剧组的时间。整个剧组里,昨夜开工的人都可以证明,安和的这个时间表。而且,我们通过计算,也可以证明,安和在酒吧里,总计就待了五分钟。他逗留的时间非常短,刨除一去一回,在酒吧里的时间大概也就三四分钟,不足以去打人的。我们可以自我举证洗白。” 叶总摇头,“这些证据不够,不是安和打的,是谁打的?没有人来为我们主持公道,所有人都只想看结果。那只能我们自己去找到事情的真相。只是可惜,挖掘真相的时间太长,我们这个行业,等不等得了啊?” Tracy说:“叶总,你要相信安和,他真的是被陷害的。” “我相信他有什么用?Tracy你还没明白么?如果我们只有一次洗白的机会,那我们放出这些证据,是远远不够的!因为网友会说,打人、家暴,只要武器合适,五分钟足以打死人了。那我们下一步要如何辩解?若要出面,就要一击即中,有全面的解释方案,不然,不如不说。一旦一不小心,走错一步,就会陷入越洗越黑的境地。岂不是更无辜?” Tracy的手掌握成拳头,用力的捏着自己的西服衣摆,她咽了口气,“好,我一定会证明安和的清白。也请叶总相信我,给我们一个机会。” 正在这时,有人推开了门,叶氏娱乐的新股东闻知歌走了进来,一阵寒暄之后落座。 公司的高层领导,互相给了个眼色,点点头,律师就提出建议,让高安和回避。因为Tracy不单是高安和的经纪人,也是叶氏娱乐最早的合伙人,她在这个高层会议中,也有一席之地。 会议室的门被关上。 闻知歌做事十分干净利落,他看着在场的人,眼光横扫一周,算是都打了招呼,就开口:“公司跟高安和新协议,签到什么地步了?” 律师回答:“上次对分成、合约年限有异议,还没签,目前双方还在博弈中。” 闻知歌看了一眼叶总,完全没有商量的意思,“那就暂停。我们得及时止损。” Tracy忙说:“闻总,高安和是被冤枉的!” 闻知歌嘴角的弧度有些变化,板着一张脸,看着严肃又让人觉得畏惧,“我知道他是被冤枉的。一个人在大风大浪面前,你指望着靠一张嘴力挽狂澜么?避风头,等过去再说。我也没说不跟高安和续约,我说的是——暂停。而且,在座的,都是公司的高层了,我们要代表的是所有股东的利益。” 这样无异于“雪藏”。一个艺人的黄金期非常短暂,高安和已经出道六年了,眼下演艺圈的运势刚有些抬头的迹象,就要被打回原形。一但公司决定“暂停”签约,那么对他的影响是毁灭性的。 Tracy明白,不论是叶总,还是闻总,他们说的都对。 可高安和于自己,跟在他们心里,是完全不一样的。于公司,“高安和”是一个“商品”,于Tracy,她一路带着这个孩子打拼,是她的职业生涯的见证,也是她的弟弟,是她三十多年人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闻知歌看出来Tracy还要说什么,就冲她抬了抬手,做了一个向下的姿势,意思让她先冷静一下。闻知歌又说:“我们是在做生意,这里是战场,不是讲义气的地方。” 看着Tracy从会议室出来的样子,满是无力感,高安和就明白了,公司对自己的方案,大概是什么。他冲着Tracy笑了笑,“姐,我没做过。别人冤枉不了我的。你别因为我,太伤心了。也别为了挺我,在公司高层里,难做。” Tracy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将高安和、小米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嘱咐了一下两人。Tracy负责查明苏安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小米要继续望着媒体风向。而对高安和要求,既简单又困难。让他低调的在家里待着,非必要不出门,要做到消失在大众视野里。 等着真相,等着一个复工的机会。 高安和走出公司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他忽然有些迷茫,自己该去哪呢?回自己的家,还是哥哥的家?他已经有整整一天,联系不到年思贤了。 那眼下的自己,是要去打车?还是走着? 他这一天所遇到的,如过山车一般的事件,在这时候统统涌出在脑海里,让他觉得浑身疲惫,再没力气去承担些什么。 头顶一轮圆月,将他影子拉长,他拖着步子,走出了叶氏娱乐的大门。 凌晨的北京城,极安谧。 许只有路灯能陪着自己吧,高安和感慨着,望向路灯,就见路灯下有另一个孤单的身影,是年思贤。 高安和忽然觉得眼泪盈眶,有些想哭,可又觉得心上忽然被塞的满满的,好温暖,他扮作酷酷的样子,问:“你来干什么?” 年思贤站在那里没有动,伸出一只手给高安和,冲着他淡淡的笑着:“接我男朋友回家。” 高安和拉住哥哥的手,眼里水汽再挥不去,“你肯信我?” “信,为什么不信?”年思贤曲起手指,沾了沾高安和将要滴落的眼泪,微笑着说:“因为你最喜欢我啊。” 高安和忽然觉得他被老天爷偏爱,这天遇到的所有事情,旁人对他的所有谩骂,眼下,都变得不值一提。他拉着年思贤的手,将人拽到自己怀里,抱得紧紧的,“是,我最喜欢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是短篇哦,是两个古耽文之间的过度。即将完结啦,非常感谢一直在追文的小伙伴。小白兔牙医和大灰狼弟弟的故事,我个人觉得写得很甜,谢谢你们的喜欢! 耽频的下一本《密雪映寒灯》,喜欢的可以收藏一个! 感谢! 第45章 说你错了 路灯下拥抱的两人,终于极舍不得地松开怀抱,高安和牵起年思贤的手,放在自己口袋里,“我男朋友,你手机呢?我给你打了整整一天的电话。” 年思贤眉目沉沉,故作无奈的说:“哦。对不起,安和小朋友,你的男朋友有点笨。” 高安和极喜欢看年思贤这副撩人的模样,猝不及防地在年思贤的脸上印了一吻。“没事,笨我也喜欢。” “我早上看了热搜,就想着一定要第一时间出现在你面前,然后拿了车钥匙就跑,把手机忘在家里了。”年思贤说话的时候瘪了瘪嘴,有些不好意思,“我今天运气实在是不太好,追男朋友追到了郊区的酒店,进不去。等到能进去的时候,据说我的男朋友已经走了。我就想啊,我到底在哪里能遇到他呢?可能是在公司里吧,于是就来这里守株待兔了。” “一直都在这里等我?”那哥哥岂不是已经守着自己整整一日一夜了! “嗯?”年思贤想了想,“也不算吧,中途我饿了,去买了东西吃。” “还好,不算傻。”两人朝着年思贤的车走去,那车就停在路边,凌晨的马路上,就只停了这一辆车。高安和在车门前,歪头看着年思贤,声音中有些疲惫,“哥,我好想你啊。” 年思贤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棒棒糖,拆开包装,放到他嘴里,“给你,今天可以吃糖。奖励你……” “为什么奖励?” “有想我。” 正在这时,小米从叶氏娱乐追了出来,年思贤看见小米,忙要抽手,可手被高安和攥的更紧了,无论他怎么抽,安和就是不放。还一脸得意地冲着小米笑:“慢点跑,怎么了?” 小米要离开公司时,被Tracy叫住,就一个任务,赶紧出门拦住高安和。就听小米看着两人牵着的手,说:“安和,有狗仔找上门。”小米现在回想,总算明白了两人之间的关系,这样之前的种种不解,她都解开了,可她不确定这样的场合,要不要挑明说,她想了想,又说:“Tracy姐说,要再嘱咐你几句。” 听见又有别的状况了,高安和不禁一笑,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心道墙倒众人推、落井下石的都来了,来的还竟然这样快。 年思贤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就算是再发生什么事情,也没关系,再差还能差到哪里去呢?”高安和笑了笑,“哥,你回家里等我,明天我一定会回去的。”高安和大概猜到了,毕竟狗仔找上门,一定是拍了什么东西,大概率,他和年思贤的恋情,拦不住了。 高安和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五点多。他洗漱完,换好睡衣,轻轻推开了年思贤的卧室门。见哥哥背对着侧躺,猜是熟睡,就偷摸摸地钻进他被子里,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腰。 年思贤闭着眼睛,嘴角噙着一抹笑,“你好凉啊,别碰我啊。” “有处很热,要试试么?” “哪里……”很热?年思贤还没问完,唇舌就被高安和夺去。果然,唇齿间不但温热,还香甜。安和吮着他的唇,好似总也吃不够似的,描摹来,描摹去,待觉得怀中人嘤声呼吸渐渐重下来,才肯用舌吮了起来。 “嗯……”年思贤寻了空隙,“我……嗯……还没问……嗯……发生什么了?” “专心点,”高安和想了许久的人,这次要吃个尽,旁的事,他都可以放开手,“让我先疼疼你,别的都不重要了……” 高安和噬咬在年思贤的脖颈,又吻又咬,让人觉得有一点疼痛难忍,却又无比的舒适,年思贤的心被他的撩拨的快要满溢出血。两人盖着一床被子,耸动着床垫跟着一起晃动…… 不知谁的睡衣被褪下,一脚踢出去了被子去。睡衣上的扣子朝着地面,轻轻一声“啪!”落在地板上。 两人抱做一处,高安和闭着眼,全凭记忆和感官,去拥着哥哥,他一边吻着怀中软玉,一边说:“说你还爱着我……” 年思贤承受着他如雨滴纷飞的吻和爱意,“嗯……我还爱你,很爱很爱的那种。” “说你错了,再也不抛下我了。”高安和用尽全身力气。 “哥哥错了,再不抛下你了。” 高安和从未觉得如此开怀过,过往的思念和痛苦一并在这一刻迸发,他眼眶里有泪,“年思贤,我怎么能……那么爱你呢……”他的十指攥紧哥哥的十指,将哥哥双手扣到头上,只想深深的吻他,吻到海枯石烂…… “嗯……” 事了,高安和将浴缸放满水,将又困又累的年思贤抱到浴缸里,一点一点如擦拭着一件艺术品一样,将他清理干净。自己则立在花洒下,匆匆冲了一遍。用超大的浴巾将哥哥裹起来,抱着回了床上。 一被之中,高安和将蜷缩着的哥哥拉入自己怀里,轻声说:“我陪你睡觉。” 年思贤虽然很困,可还在惦记着小米找高安和的事情,“后来怎么说?出了什么事?” 高安和从身后吻了吻年思贤的耳根,“你许要陪我很久了。” “什么意思?” “电影不用拍了,工作无时限延后,等通知。” 年思贤明白了,高安和被冷藏了。“也行,那我休假,在家陪你。” 高安和一股子嫌弃的语调:“这样也好,不然这电影后面有吻戏,我还不乐意拍呢。” “吻戏还不乐意?”年思贤笑问。 “跟别人接吻有什么意思?总不如同你睡觉有意思。” “那睡吧。”年思贤确实累了。 “哥?” “嗯?” “我说的睡觉,是旁的意思。” “嗯。”年思贤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困过。 “那我们再来一次?” 几天后,年思贤终于明白那天凌晨一点,小米特地跑出公司找高安和,是为了什么事情。这件事情,高安和同自己在家待了两日,都不曾提起。他知晓,是闻知歌告诉他的。 原来,那天夜里,Tracy收到了一个记者发来的照片,那人点明了,要100万。 Tracy看了照片,全都明白了,是偷拍的高安和与年思贤在楼道里接吻的照片,那记者本来想待价而沽,等高安和拍完这部电影、身价暴涨的时候,出来谈价格的。可没想到苏安琪向插一脚,眼看着高安和就要被搞臭了。 若此时不出手,也许以后照片就烂在手里了。 而且,若是这个照片流出,那么“高安和家暴苏安琪”的事情就不攻自破,因为毕竟一个喜欢男人的人,怎么会跟苏安琪谈恋爱呢?若没有谈恋爱,那家暴之事也无从谈起。只要这些照片流入各大媒体平台,高安和完了的同时,苏安琪的谎言也会被戳破。 Tracy已然有些焦头烂额,因为只要给她时间,她一定可以戳破苏安琪的谎言,可是,高安和与年思贤的恋情,是绝对不能曝光的。这才是真正毁灭高安和娱乐圈生涯的致命一击。Tracy忙和叶总、闻知歌连夜开了会,商讨对策。Tracy主张息事宁人,她许下诺言,会在一个月之内,让苏安琪的谎言被大众戳破。但这个照片,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真的会毁了高安和。叶总没有给出什么意见,只说闻总说了算。 闻知歌当夜说,他会处理好这个事情,让Tracy专注苏安琪的事件就好。 闻知歌在处理好事情后,打电话联系了年思贤,他只说:“年医生,我解决了你男朋友和你接吻照,被偷拍的事情,也许你还不知道。” 年思贤确实不知道,可他脑中还有一丝清醒,说:“闻总?你不该打给我,这是你们公司内部的事情。” 只听电话那头的闻知歌,用着有些似有若无笑意的声音,说道:“不是哦,我是为了帮你。不过,这事捂住,捂不住,还是看你。” “你什么意思?”年思贤问。 闻知歌胜券在握,“我想请你吃顿饭,我觉得你应该会赴约。” “好,我去。” 第46章 谎言易破 年思贤挂了电话,开始换衣服。高安和刚好洗完澡,从浴室走出来,他腰上只围着一条浴巾,露着极性感又健壮的肌肉,上前几步,走到门口,从年思贤身后揽住他的腰,“小白兔牙医,想跑啊?” “嗯,有些工作上的事情,我出去一下,半天就回来。”年思贤犹豫一下,还是说谎了。 高安和故意撒娇,“不行,不给走。大灰狼弟弟没吃饱,再给我亲亲。” 年思贤回头捏住了高安和的下巴,吻了上去,极其敷衍的亲了一下,“好了,我可以走了么?” 高安和将人推到门上,扣住他双手,“不对,这么主动,心里有鬼!” “别闹,真的一会儿就回来。” “那你太敷衍了。”高安和极不情愿的又寻着哥哥的唇角,吃了遍,才意犹未尽的说:“那我在家里做饭,等你回来。” “好。” 三环边上,一家高级会所里。 年思贤停好车,进入了一个四合院似的古建筑里,穿走廊,过石桥,似分花拂柳了好一阵子,才在一个包间里,看见闻知歌。他坐下就问,“闻总,咱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医生和病患,我不大懂。怎么会有今日之约?” 闻知歌双手交叉,懒散的靠在椅背上,将手边的文件袋推给年思贤,“你先看看。” 文件袋里是几十张照片,是那日高安和去饭店找年思贤时,两人在楼道里拥吻、而后一起走到商场里,又在照片机器的小房间走出来,这个过程的照片。 照片被年思贤捏在手里,他一张一张看完后,手指有些发抖。并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被偷拍而恼怒,而是他觉得,自己果然,还是毁了高安和…… 可年思贤清楚知道,自己对不起的人是高安和,对不起的事是他的职业生涯,但没什么丢人的。他和所有单身男女一样,无非是喜欢了一个人,爱上了一个人,同一个人接了吻,这没什么错的地方。他说:“这是我和我男朋友的照片没错,我们正常恋爱,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我不太懂,闻总找我做什么?” 闻知歌说:“没什么,我对年医生也很感兴趣,不知道能不能和你交个朋友?” 感兴趣?年思贤再傻也明白了闻知歌的言外之意,他说:“朋友就不必了。我有喜欢的人了。” “哦。那也行。”闻知歌面上始终淡淡的,他将桌上的iPad推到年思贤面前,“你看看,吃什么菜?” 年思贤说:“我觉得我说明白了,我拒绝了你。饭就不必吃了吧。” 闻知歌脸上浮现了一抹淡笑,这个年医生,果然有意思,就说:“我头一回跟人表白,被人拒绝。” 年思贤冲他客气的一笑,起身站了起来。 “我帮你搞定了这个事情,那你陪我吃顿饭,这总行吧?”闻知歌把他叫住了。 “你搞定了?”年思贤转过头来问。 闻知歌一脸淡定的姿态,点点头:“我亲自见了那个记者,陈述了利弊。并且告诉他,我的律师团队已经搜集齐了所有证据,我们可以告他诈骗。然后呢,看在他把照片里的男配,拍的挺好看的份上,就当我买了一集写真摄影,3万块钱买断,一分钱不会再多给了。”他话说的极其轻松,好似在做一件无比简单的事情。 照片里的“男配”?这是在说自己么?年思贤说:“那我把钱转给你。” “唉……”闻知歌一边拿着iPad点菜,一边无奈的说:“好好的一场谈判,就变成了一场交易。你坐下陪我吃顿饭,吃开心了,我再考虑,是否要同你做个三万块钱的买卖。你要知道,跟我吃一顿饭,可不只三万块。” 之后的第二天,新闻头条:“闻知歌密会一男子”,内容是,闻氏集团继房地产投资娱乐圈后又一大动作,传闻要投资牙医诊所。 新闻照片里的年思贤,虽然被打了马赛克,可那身形和手指,还有高安和出门前抱过的那身衣服,高安和看的清清楚楚。他放下手机,走到书房,问年思贤:“哥,你昨天出去,到底去干什么了?” 年思贤正在看书,头都没抬,说:“和朋友吃饭。诊所的事情。”他本想将三万块钱转给闻知歌,可是他通过了微信好友,却不肯收。年思贤只好取了三万块的现金,让Tracy帮这个忙。因他昨天就对高安和说了慌,且他和闻知歌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想着反正以后也不会有什么瓜葛了,那不如不让高安和知晓。 可高安和这一日有些奇怪,夜里只说身体不舒服,早早的睡了觉。还睡在了原先自己的二卧。 人果然不能说谎话,一说谎就容易被报应。年思贤本想在家,休长假陪着高安和的。这日,才要打开手机,买些安和爱吃的蔬菜,忽然接到舅舅的电话,说有个十分要紧的老先生需要安假牙,必须年思贤出面,他只好去上班。 临上班时,高安和的房间还关着门。他们已经几日没在一个房间睡觉了,安和看起来不大好,心情极低落。年思贤猜高安和许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毕竟他从一个耀眼新星,变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渣男”,他不太能够接受这样的变化,所以心情不太好,人也没什么精神。就想着由着他,不管他心情怎么样,自己以后只管对他好。 年思贤走到高安和床边,轻声问:“安和?我上班去了?” 见高安和没吱声,以为他还睡着,就吻了一下他额头,走了。 高安和听见门锁上的声音后,拿出手机,给Tracy打了电话:“姐,闻知歌为什么约年思贤?这事你知道么?或者,你可以帮我查查看么?我真的快被逼疯了,我不知道谁能帮我?” Tracy说:“我正好有事情要和你谈,你在年思贤那里对吧。我和小米过去找你。” 半个小时候,Tracy和小米按响了年思贤家的门铃。 两人到来的目的十分简单,她们已经掌握了一些苏安琪的事情,但是在还等待一些证据。在这期间,想将公司的声明写出来,准备着,一旦证据收集全面了,就先发声明,同步组织各类媒体资源,一起出动,将舆论扭转。 小米打开笔记本,将公司拟好的声明打开,说:“安和,你可以看一下这个声明。如果没有问题,我们稍后就按照这个版本,发在你的微博上。” 高安和冲着小米点头,眼睛却没去看电脑,而是看着Tracy,问:“姐,你还没告诉我,闻知歌找我哥什么事?” Tracy说:“咱们先谈正经事,好不好?” “不好,姐。我这几天已经想明白了,我不想和公司续约了,即便以后事情过去了,我的清白有了,我也不会续约了。” “你能不能冷静点?我真是服了你了!”Tracy叹气,只好说来:“闻总出面和偷拍照片的记者讲和了,如果他非要100万,我们是可以告他诈骗的。最终付了三万块,将这照片和事情买断了。闻总是年医生的患者,他们相识,闻总就是见面吃个饭,说一下呗。阿思已经托我给了闻总拿了三万块现金,我把钱送到闻总面前了,这事就过去了。你还纠结什么?” 原来如此。可闻知歌问什么要单独约年思贤出去?而年思贤问什么又不肯和自己说?他拿出手机,发了微信【大灰狼不吃香菜:哥,回来,我们谈谈。】 第47章 余生有我 Tracy问:“可以了么?大明星?签不签约的事情,我们先不说。现在已经非常肯定,苏安琪是做了你拍的那个电影的张副导演的小三,才会出现在剧组附近的那个酒吧里。而且,酒吧楼上是酒店,酒店的安全出口,也就是楼梯出口,和酒吧门口是一方向的。所以我们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苏安琪和张副导演的婚外恋应该是被识破了,张副导演要分手,苏安琪不同意,两人打了起来。综上所述,家暴的人是张副导,苏安琪故意引导舆论,陷害你。” Tracy一口气说完,又问:“好了,那现在我们可以谈声明的事情了么?” 高安和逐字逐句看着小米电脑里的声明内容,指着一处说:“这里要承认我目前单身,这个不行,我不能承认。” 小米都替他着急,“安和,那你就承认呗。是否单身,网民又不躲你家床底下,他们是无法判断的。” 高安和十分肯定地说:“不行,这样的环境下说谎话,是会遭报应的。我不是单身,我有男朋友,我很爱很爱他。我发这样的东西对他不负责。而且谎言就是谎言,迟早被拆穿。” Tracy被他气的不清:“那你这些年的努力不都白费了?我们的团队呢?你不是代表你高安和一个人啊,你想想我!你想想小米!” 这些高安和都有想过,他说:“那你们有没有想过?现在信息这么发达,也许我前脚说自己单身,后脚就有人扒出来我有男朋友的事情,到时候岂不是自己挖坑给自己跳,覆水难收了?与其在声明里,黑纸白字的写出来、强调我单身,不如不提这个事情,即便以后被发现了,那是我的私事,我坦坦荡荡,我不过是喜欢一个人而已,我又没有什么错!” Tracy愣了一下,她对高安和有些刮目相看,没想到其实这个男孩子已经长大了,他的思虑很周详,也在考虑着其他人的感受,她有些感慨地说:“也是啊,看苍天饶过谁啊。”就对小米说:“单身这条,就删掉吧。” Tracy大抵已经明白,高安和对年思贤是认真的,他就算放弃明星的身份,也会不离开年思贤。她想着,若是真心相爱,站在朋友的角度,她确实也没有理由阻拦。她只需关注自己工作的内容,先将苏安琪搞出来的破事,解决掉。 好在离开年思贤的家不过一小时后,Tracy让人调查苏安琪和张副导的事情,有了进展。 当天夜里,高安和的微博发了一个声明,以“叶氏娱乐”的名义强调了三点内容:一、高安和从未同苏安琪小姐谈过恋爱,两人只在综艺合作过一段,并且因为恶意炒CP,提前分组,之后私下从未联系过。 二、那日高安和确实去过酒吧,有道路周边商店监控可证明,前后进去时长,总计五分钟。他此行是因为私事,与朋友见面,且全程在酒店大堂里。若是众目睽睽之下打人,那么多人不可能不拦着,不可能没有人拍摄。现场人员可以作证,高安和并没有在酒吧里打人。 三、高安和从未家暴过苏安琪,叶氏娱乐对造谣生事者,保留起诉的权利。清者自清。希望可以共建和谐网络环境。 于此同时,一个小时内,有超过一百个营销号开始出来辟谣,还有人拿出了苏安琪出轨张副导的证据。渐渐风向开始转变,#网友欠高安和一个道歉、#苏安琪小三滚出娱乐圈等热搜词条,开始占据头条新闻。 世间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走出牙医诊所的年思贤忽然有些感慨。前一天被钉死在耻辱柱上的人,今天是如何神奇的被成功解救呢?原本就不可能的事情,忽然就出了转机。一是苍天有眼,不让无辜人受害,二是事件主角刚好是两个有号召力的明星,而两人之后,是两个团队、两个经济公司、两个不同资本阵营的角逐。 年思贤开着车,路过繁华的北京,城市的夜景灯火阑珊,他忽然想,其实高安和离开娱乐圈,离开那些名利场里的勾心斗角,也许不是坏事呢? 经过这两年是是非非的缠绕,年思贤头一回看清了自己的想法,他喜欢高安和,就该在这份感情还有的时候,好好的真心对待彼此,不被外界任何的声音所左右。 回到家里,推开门时,餐厅的淡黄色灯光照的家中无比温馨,只见高安和带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很是阳光的冲着年思贤笑,“哥,回来了?” 年思贤冲他一笑,忽觉得,自己以前总说给高安和一个家,其实,何不如说是安和给了自己一个家呢。 他心里有一个事情,堵着不大舒服,安和是他家人,就该毫无保留。他无比坦诚的说:“安和,我撒谎了。我前几天,是出去和闻知歌吃饭,他拿我们的照片作为条件,要和我交个朋友,我拒绝了。但是我也确实,同他吃了一顿饭。但只是一顿饭,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我让Tracy给他拿了三万块现金,买了所有照片。我与他毫无瓜葛了。” 高安和没想到哥哥一到家就说了这个事情,他原本准备了酒,想把人灌醉来着,等着看自己的小白兔牙医,酒后吐真言。如今看来不必了,他手里的饭铲一抖,顺手就扔到电饭煲里。他脱了围裙,跑过去抱住年思贤,抵在他下巴上,“怎么忽然这么诚实了?” 年思贤眼眶红红的,说:“我之前总觉得,若是这照片流出去,最终还是我把你给毁了。” “从前?”高安和好似捧着至宝,手在他后脊轻轻摩挲着,“那现在呢?” “明明那么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不就是上天眷顾么?若是能在一起,还有什么是可以用‘毁掉’来形容的?”年思贤忽然有些想哭,嘴角却笑着,如在叙述着一个平淡的事情,“我想着,若是真把你的事业毁了,就毁了吧。我养着你,行不行?” 高安和将人箍得更紧了。他既想哭又想笑,哥哥对自己可真好。 “安和?我这样说,是不是有些自私?不过,说实话,其实哥哥蛮有钱的,若是你当不成明星了,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我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表达我的诚意。我这样说你懂么?” “懂。”高安和寻着他的唇,亲了起来,低沉的嗓音,诱着人,说:“哥,你养我吧……” 两人一路从门口玄关处,吻到了沙发上,年思贤用力一跃,让自己在上面,胳膊撑在他衬衫上,“我还没说完。” 高安和扯开衬衫上的扣子,露出一片洁白来,低哑的嗓音,幽幽的说着:“你说,我听着。” “先前是哥哥不对,抛下你了。我同你道歉,以后不会了。那,那,我们是和好了么?” 高安和笑了笑:“敢情那夜里我们在床上,反反复复了弄了一宿,说的话都白说了?”哥哥这个人就是这样,一板一眼,他真觉得自己错了,总要正正经经和自己道歉的。 “嗯?”年思贤那夜只记得自己入坠狼妖的魔窟,安和说过什么,自己说过什么,全数不记得。而且,床笫之上,说的话,怎么能作数呢? 高安和拉着年思贤的手,放在自己额头上,撒着娇,“哥,我的头好热,好像病了。” “我去给你找药。” “不用,我就是几天没和你睡了。”他吻了上去,“你就是药。” …… 布面的沙发晃了许久,直到两人力疲,躺在上头。高安和忽然想起来,这沙发好似有什么故事?他灵台忽然一亮,翻身在沙发地下一摸,掏出个纸袋来。他吹了吹上面的尘土,拿出一个方正的红色盒子来,递给年思贤,“哥,你跟我说分手那天,我想送给你的礼物。眼下送,我倒觉得刚好。” 年思贤打开盒子,见里面是一对表,两只一模一样的男款机械手表,这牌子他认识,“这表挺贵的。” 高安和摘下两只手表,给哥哥戴上,自己也戴上,眼中秋波粼粼,满是爱意,问他:“收了么?” 年思贤眉眼一弯,笑着点头,“收了。” “余下的人生里,只要你带着这只表,它就不会停。”高安和有些紧张,喉结攒动,无比正式的说:“我的意思,是邀请你。你愿意余生也有我么?” “愿意的。”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我存稿了半个月,日更放了一个半月,是第一次尝试都耽这个题材。 虽然没什么人看,但是自己写的很开心。 再次,十分郑重的感谢收藏本文、追更本文的小可爱们!小白兔牙医和大灰狼弟弟,也感谢你们的喜爱! 副线CP司珂VS陆行川故事见《白糖蓝莓》,喜欢古耽的朋友,也可以收藏一下我耽频的下一本《密雪映寒灯》,谢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