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可爱多一点》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你比可爱多一点 作者: 纪南方 文案: 作为F大学霸,林喻言沉迷学习无法自拔,却不得不应付各种人际问题。 头疼之时,多年好友陈炽从天而降为她分忧,“我们假装谈恋爱,事我来挡,你好好学习。” 林喻言为这伟大的友情流泪后,发微博:恋爱了@陈炽 一键触发陈炽的人前小奶狗人后小狼狗模式。 陈炽:女朋友,你在干什么? 陈炽:女朋友,我有一点想你了,其实不止一点点,已经到了非见你不可的地步。 林喻言:我怎么记得当初跟你谈恋爱是为了省事来着? 陈炽望天。 她漫不经心地谈了一场恋爱,他却预谋着把她据为己有。 本书又名《我的男朋友不可能这么可爱》《病娇少爷俏编剧》以及《女朋友明明喜欢我却因为太迟钝以为我们之间是伟大的友情怎么办》 ================== 第一章 嗨,你是我的女朋友吗 F大第二食堂门口。 正午的阳光穿透空气照在地面上,地面热得发烫,也间接加快了学生们的脚步,急匆匆地投身食堂的怀抱。一些人的眼睛扫过食堂门口站着的年轻男人。 男人笔直地站在食堂侧门口,清冽隽秀的脸轮廓分明,白皙的脸上挂着几分笑意,额头冒出了细汗。他的白衬衫的领口被解开了,露出了修长的脖颈。 倏忽,一滴汗珠颤巍魏地从他松软的发梢滴落,描绘着他的侧脸,经过完美的下颌线,落在了细长漂亮的锁骨上见有人看过来,他笑弯了眼睛:“嗨,你是我的女朋友吗?” 被问到的女生红了脸,结结巴巴:“不不……我不是。” 他“啊"了一声,抬了抬下巴:“谢谢。” 啊啊啊啊啊!陈炽学长! 为什么有人耍流氓也这么好看? “哎,陈炽,又在等你女朋友啊?” 陈炽听到有人喊他,应了一声:“是啊,我女朋友太忙了。” “你打电话啊!” “她不接。” “你发短信!” “她不回。” “你连这样的女朋友都不分手,留着过年吗?” 陈炽沉默了两秒,粲然一笑:“对啊。” 跟他搭腔的孟冬被噎了一下,也不急着进食堂了,跟陈炽站在一起,居高临下地看着拥向食堂的人,问:“陈炽,这里这么多女生,你一个个问,要问到哪一年啊?” 陈炽眨眨眼睛,见有女生走到他面前,照例笑眯眯地开口:“嗨,你是我的女朋友吗?” 女生咬牙跺脚:“我是!” 得到肯定的答案,陈炽有点意外,他抱起胳膊打量眼前的女生,说:“我女朋友笑起来有酒窝,你笑一个给我看看。” 女生笑了笑,有酒窝:“你信了吧?” 谁知道陈炽摇了摇头:“不对,如果是我女朋友,现在应该已经在打我了。” 女生:…… 孟冬笑着捶墙:“我们学校的女生都疯了吗?你是脸盲又不是智障,居然想冒充林喻言来骗你,哈哈哈,笑死我了!”他一把勾住陈炽的脖子,又很是不解地叹气,“你说你,你的女朋友长得那么好看,你怎么连她长什么样都记不住?” 陈炽躲开他的胳膊,与他拉开距离:“这位同学,你离我远一点,我是有女……啊啊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揪着衣领向后扯去。食堂里的冷气和饭香扑鼻而来,他回过头,眼神晶亮,梨窝浅浅:“女朋友,你忙完了?” 林喻言觉得很头疼,下周古代文学要交论文,她牺牲了午休时间狂写论文,哪想才敲下第一个字,就有人冲到教室喊道:“林喻言,不好了,你男朋友要被拐跑了!” 林喻言冷漠道:“哦。” 她继续敲字:魏晋南北朝文学的觉醒…… “是真的,他今天站在食堂门口,逮着一个女生就问人家是不是他女朋友,你说我们的小太阳是不是被你逼疯了?” “哦……也许吧。” 她继续敲字:与独立。 “万一有人说是他女朋友,那你俩不就吹了吗?” 敲……林喻言敲字敲不下去了,连标题都没有的论文宣告夭折。她将笔记本一合:“我去看看。” 食堂里。 “我是谁?”林喻言戳着碗里的米饭,“我长什么样子?” 作为每天都要复习的功课,陈炽应该对答案倒背如流,但是他充分发挥了勤奋好学的良好品质,将林喻言的小脸捧在掌心看了又看。 他边看边说:“你的脸很小,眼睛很亮很清澈,皮肤很白,特别讨人喜欢,长发是黑色的,发卡是一个小樱桃。”他抿抿唇,继续说道,“我女朋友的唇角有一颗特别特别小的痣,我看不太清,得尝尝。” 他俯下身,整张脸就要覆下来了。 眼看耍流氓就要成功,林喻言侧过头,避开了他,她清了清嗓子:“满分,吃饭!” 陈炽被拒绝惯了,没有丝毫不适,回归原位,低下头开始吃饭。 没消停两秒,他又开始说话,林喻言随口应付着,又想起他害她没写成论文,一脚踩在他的脚上:“我不是跟你说了今天不一起吃饭了吗?” 陈炽的眼睛往上瞟:“……说了吗?” 林喻言说:“你翻聊天记录第十三条,你问我一起吃饭吗,我说不。” 陈炽果断转移话题:“你这不是来了吗?” “我听说,某计算机系系草站在食堂门口,逮一个女生就问人家是不是他的女朋友。”林喻言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汤,说,“我就有点好奇,想看看是谁这么不要脸。” 陈炽就当女朋友在夸他了,觍着脸说:“你看到是你男朋友,是不是很骄傲?” 林喻言果然被呛了一下,连连咳嗽了几声,正要开口怼他,便见他忽然张开了手,手上稳稳当当躺着一块提拉米苏,小巧可爱,可可粉上卧了一颗殷红的草莓,一看就让人食欲大增。 陈炽将提拉米苏往前递了递,说:“女朋友,这个给你吃。” 他不故弄玄虚问她想不想吃,只想把所有她想要的都一股脑地给她。她嗜甜,见到甜的就走不动了,他便变着花样给她送吃的。 果然,林喻言吃得眉开眼笑,哪里还有半分高冷的样子。陈炽看得心痒痒,下意识舔了舔嘴唇,觉得她一定比蛋糕更甜。他正胡思乱想,便听到她说:“我下午要去话剧社排练,你不准逃课。” 陈炽很乖,喝了一口汤,说:“好。” 然后他在心里补充:反话,我一定得逃课。 林喻言见他这么听话,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心想:他又在胡扯。 “林喻言,你告白的时候脸太僵了!你是在告白还是在告状?啊,你跟陈炽告白的时候也这样吗?他怎么答应你的?”社长拿着台本大喊,“你赶紧琢磨一下情绪,十分钟后再来一遍。” 社长的暴脾气是出了名的,一点就炸,林喻言早就领教过了,所以她的神情并没有太大的异样。她点了点头,十分严谨地纠正:“是陈炽先跟我告白的。” 社长:…… 这是在变相秀恩爱?就你被系草追过? 林喻言秀恩爱成功,眼里浮现了一丝小得意,低头“认真”地看起了台本:看在上帝的分上,在这场爱情里,我多么卑微,如献祭的少女,不顾生死,Cheney,求你爱我! 林喻言翻了一个白眼:看在上帝的分上,让这场话剧见鬼去吧。 她真是鬼迷心窍,为了能提前修满学分,主动从幕后编剧走到台前,在话剧社为校庆准备的节目中出演女主。 而这一切,只是她为了能提前放假,跟陈炽去看极光。 男主角孟冬凑过来,说:“言言,我们来对对戏,找找感觉。” 林喻言闭了闭眼,调整好情绪,深情地看向孟冬。无奈孟冬天生一副搞笑的样子,哪怕穿着西装,也颇有斯文败类的风范,林喻言还是出戏,好不容易才磕磕巴巴地念完了台词。 她的演技这么烂,也难得孟冬能入戏。他扶着林喻言的肩膀:“哦,我的天使,我怎么能不允许你爱我……” 林喻言一心两用,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东西破空的声音,下意识地回过头,还没看清是谁,身后孟冬惨叫:“哎呀,我去,谁偷袭我?” 陈炽站在台下,见林喻言看过来,把手上的矿泉水往前递了递:“你渴吗?” 孟冬跳脚:“陈炽,是不是你偷袭我?” 陈炽转头看去:“这个同学好眼熟。” “我是你室友!” 很眼熟的室友孟冬的手腕被砸出一个红印,脚边躺着一个可疑的瓶盖,滚了滚。林喻言扫了一眼瓶盖,挪步,把它踩在脚下。 孟冬已经跳下了舞台,要重新跟对床的兄弟陈炽认识。林喻言眼疾手快,把矿泉水抢过来,淡定地看孟冬“蹂躏”陈炽,毫不意外地看到陈炽的头一低,利索地躲开了孟冬的魔爪,气定神闲地坐了下来。 孟冬:…… 孟冬:“陈炽,作为一个技术宅,我不允许你有这么好的身手。” 陈炽抬起头,终于确定眼前的人是认识的人。他对孟冬笑了笑,连眼角那颗小泪痣都显得无比真诚。孟冬张了张嘴,实在骂不出口,重重地哼了一声:“你不要这样对我笑啦,我再也不想原谅你了!” 陈炽说:“你今天没戴标识,我没认出来。” 孟冬大叫:“哇,那个标识那么丑,你还想让我天天戴着吗?我不要面子的吗?” 因为陈炽的脸盲症太影响社交,好不容易跟他相熟的几个人便请他的好友阮归期设计了一系列的标识。阮归期向来看孟冬不顺眼,给孟冬设计了一顶绿帽子。孟冬本来没那么敏感,戴了几天才反应过来,大怒,冲到隔壁的美院要把阮归期揍一顿。 阮归期跑得别提有多快了,他说再给孟冬设计一个标识,结果到现在标识还没有影子。 以至于孟冬天天在陈炽眼前飘,陈炽一脸茫然也就算了,他还理直气壮:“我不认识你,你不能怪我。”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林喻言。林喻言坐在舞台的边缘,两条长腿轻轻晃荡,一边喝水,一边听他们两人斗嘴。听着听着觉得好笑,她扑哧一声笑了,水溅出来,打湿了袖子,她毫不在意地抹了抹嘴,还未有动作,手腕便被人攥住了。 林喻言一怔,陈炽站在她面前,盯着她袖上的水渍,目光炽热,小心地拿纸擦了擦。 林喻言把手腕抽出来,说:“没事。” 陈炽抬眼看她:“你最怕脏了。” 林喻言拿手捏了捏他的脸,说:“你说的是哪辈子的事情了,我不是早就改了吗?”说完,她把矿泉水往他怀里一塞,说,“我马上要彩排了,你在这里等着,不准捣乱。” 陈炽说:“我能捣什么乱啊?” 林喻言扫了一眼被她踢飞的矿泉水瓶盖,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起身喊孟冬上来。孟冬习惯了他们两个秀恩爱,早就练出了抵抗力,跳上台继续刚刚的练习。 “哦,我的天使,我怎么能允许你不爱我……” 孟冬深情地扶住林喻言的肩膀,说着深情的话,林喻言却不为所动,走神了,眼睛向观众席扫去。 正值午后,大片金色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陈炽坐在光影中,面容有点模糊,只能看出点清瘦的轮廓。他靠着椅背,仰头看着台上,目光没有焦距,像是在看她,又像是没有。 “你如果不爱我,我的心便像被千万只蚂蚁踩过……” 林喻言心想:如果这个时候是陈炽攥着我的肩膀,我该怎么回应呢?直接说“对,我就是不爱你”,陈炽应该也不会生气吧?毕竟他们两个还没到说爱你爱我的地步。 林喻言一想到如果哪天她跟陈炽互相倾诉爱意,你一句我爱你,我一句舍不得你,就浑身打战。这场景太美,她完全不敢想。 别看林喻言整天一副冷淡自持的样子,其实自从接触了编剧这个行业,她的联想能力就与日俱增,看到一件小事都能脑补一出戏。甚至为了解决前辈说她感情戏写得不好的毛病,她看到成双成对的情侣都要脑补一下。 有时候这是好事,毕竟是灵感来源。有时候则是坏事,比如此刻,由于她想太多,等目光投向孟冬身上时,发现孟冬刚念完台词,正巴巴地等着她回应。 她张了张嘴:糟糕,我忘词了。 好在她向来淡定,忘了词还能一脸坦然地看着孟冬。孟冬用眼神示意她说台词,她眨眨眼,说:“对不起,我忘词了。” 孟冬眼前一黑,大喊:“社长!我不演了!” 社长不知道前因后果,见他原地撒泼,立马就火了,拿着台本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林喻言一看情况不对,心虚地说了一句“我去卫生间”,然后转身淡定开溜了。 孟冬:“哎——” 还没说下一个字,社长已经到了孟冬跟前,不由分说地开骂:“孟冬孟大少爷,当时是谁要死要活要演主角的?男主角都给你了!你知道我拒绝了谁吗?我拒绝了徐遇安!我让你来演男主角,你想不演就不演?嗯?咦?” 社长骂得正欢,目光扫到观众席上的陈炽,眼前一亮:“这不是陈炽吗,来看言言排练啊?” 孟冬被社长骂得有点蔫:“对啊,不然他来看你吗?” 陈炽坐在位置上纹丝不动,像是没有听到两人谈话一样,默不作声地摆弄着手机。 他冷冷的,像春日里让人感觉不到暖意的一道光。 社长大大咧咧,见搭讪没有回响,又瞪了孟冬一眼,低声问:“陈炽是不是被你惊人的表演吓傻了?” 孟冬说:“怎么可能,你没看林喻言不在这儿吗?他能搭理人才怪。” “啊呸!”社长提高声音,“在F大,谁不知道陈炽是一个小太阳,整天围着林喻言转,超可爱超黏人,怎么可能这么冷淡?” 社长越说越激动,眼看下一秒就要掐着孟冬的脖子,让他不要诽谤F大的小太阳。陈炽突然站了起来,粲然一笑。 社长惊呆了:“我就……我就说吧。” 孟冬脱离了魔掌,往回一看,果然是林喻言回来了。只见她慢吞吞地拿纸巾擦着手,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们一眼,问:“怎么了?” 社长问:“你们两个对好词了吗?现在马上来一遍,陈炽还等着你呢!” 林喻言“嗯”了一声,跟孟冬退到了幕后。社长盯得紧,彩排也没人敢放松,一幕幕地过,林喻言的发挥还算稳定。 林喻言的目光偶尔扫过观众席,就见陈炽支着下巴津津有味地看戏,见她看过来,他还对她笑了笑,眼睛弯起来了。 林喻言心想:他还真像一个小太阳。 彩排完,社长的脸色好了点,把个别没发挥好的人拎过去单独教育,时不时传来几声怒吼。孟冬身子打战,说:“如果是徐遇安的话,不知道咱们社长还会不会这么暴躁。” 林喻言说:“不会吧,她不是遇安的后援会成员吗?” 孟冬嗤笑:“她那个脾气,如果徐遇安不是咱们社团的,她早就被逐出后援会了。哎,其实我也好奇,你说徐遇安一个大明星那么忙,怎么还有空参加社团……” 他的话戛然而止,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林喻言看了他一眼,他讪讪一笑,说:“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林喻言说:“你跑什么?” 说话间,孟冬已经大步走到了门口,一出礼堂的门,立刻松了一口气,腹诽:我能不赶紧跑吗?再多跟你说两句话,你家小可爱陈炽就能把我吃了! 此时,小可爱陈炽正眨巴着大眼睛,问:“女朋友,我们去哪儿?” 女朋友淡淡看了他一眼,抱起手臂:“我们要不要好好说一下,你答应我不逃课的事情?” 02 陈炽往后挪了几步,说:“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门课的书我都背下来了。” 他显得理所当然,还带了几分“快夸我快夸我”的骄傲。 林喻言心里都是自己要交的那集剧本,根本分不出心思夸他,十分不走心地“哦”了一声,脚步依旧往他要上课的教室迈进:“那你也得去上课。” 陈炽站在教室门口不肯进去。他当年以第一的成绩考进了F大计算机系,人天资聪颖,不用多努力,就可以轻易地取得别人艳羡的分数。 他三天两头翘课照样招老师喜欢,让林喻言这位努力型选手看着就来气。 陈炽说:“我可以修满分。” 林喻言说:“你去上课。” 陈炽委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黏着你,你是不是想跟我分手,你忍心把我送到这一屋子的陌生人里去吗?” 林喻言微笑着说:“你是不是今天晚上不想出校门了?” 陈炽立刻闭嘴,临进教室前嘀咕:“你太凶了,一点也不温柔,还不如以前呢。” 林喻言作势要扬起手打他,他在原地转了个圈,凑过来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笑眯眯地说:“你打吧!” 他笑起来时,像盛了整个夏日的风,小泪痣藏在眼角弯起,极有少年意气。轮廓分明的脸被她捧在掌心,仿佛在碰触金灿灿的阳光。 林喻言顺势捏了捏他的脸,说:“行了,旁边又没人,你腻歪个什么劲,赶紧去上课。”她顿了顿,又说,“微信联系。” 陈炽一步三回头,好不容易在铃声打响前进了教室。 林喻言见他进去了,抬眼看了看手表,她今天要交一集剧本,晚上又要去参加阮归期的生日会,排练已经耽误她很长时间了,陈炽要是在她身边,她肯定自己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林喻言想,为什么她记得当初答应跟陈炽在一起,是为了减少应付追她的人,多点时间来学习呢? 林喻言刚走出去两步,陈炽就给她发来消息。 男朋友:微信联系。 男朋友:我开始联系你了。 男朋友:旁边的同学我一个都不认识,老师我认识,但是我记不得她的样子了。 陈炽又趁她不注意给自己改备注了,她随手改回“陈炽”,脚步不停,一只手操作手机回他。 林喻言:不重要。 林喻言:反正你连你女朋友的样子都记不住。 林喻言:你别想这么多,好好上课。 陈炽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晒太阳,看到林喻言发了最后一条消息,抿了抿唇,迅速打开一个名为“阳明学渣光芒万丈”的群。 陈炽:女朋友太热爱学习和工作了怎么办?急,在线等。 是七七不是期期:…… 徐遇安:…… 陈炽:…… 陈炽:为什么徐遇安会在群里? 徐遇安:因为只有你们两个就不叫群。 陈炽:哦,我拉一个小号进来,你出去。 是七七不是期期:有话好好说! 徐遇安:呵。 是七七不是期期:@陈炽?言言又不理你了?要不你换个人喜欢? 陈炽看着阮归期发来的话,眼眸微动。 他设置的聊天背景是林喻言的照片,十七岁的林喻言脸上还有婴儿肥,洁白整齐的牙齿衬得薄唇殷红,下巴微扬,水亮亮的眼睛没看镜头,像在眺望远方。她这副模样给这张照片又添了几分灵性。 林喻言的长相是极其讨人喜欢的,哪怕她总是一副淡淡的样子,但只要一笑,仿佛远方美丽山峦上的雪都融化了,叮咚叮咚敲着每个人的心房。 陈炽的心房被敲得咚咚作响,响了……嗯,四年了。 他还在发愣时,群里阮归期的话忽然被撤回了,随即发来一条:当我没说。 陈炽敲字:你知道就好。 他一字一句回复,笃定却不安。 他和林喻言已经在一起九个月零十一天了,她就在他身边,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的。可是他的手指突然蜷缩了一下,指关节泛白,眼神晦涩不明:自己不满足,还是不满足,心里像是空了一大块,怎么也无法满足。 她不属于他,哪怕别人认为她是他的,他还是没有得到她。 已经暗掉的屏幕亮了,林喻言说:你怎么不回消息,认真听课去了? 陈炽眼中的阴霾迅速散去,换上干干净净的笑容,他回:我在想,回复什么你才能确定我想你了呢。 言言:这才多大久,你去上课吧。 陈炽乖巧:好。 过了一会儿,他垂下眼帘,把手机反手扣在桌上,听她的话,好好上课。 五月的阳光笼罩在他瘦削的背上,不至于瘦到了极点,却莫名让人想起形销骨立这个词。在单薄的白衬衫下,隐隐能看到突起的漂亮的蝴蝶骨,窗没关严,和风拂来,衬衫微动,像一幅从炙热到冷淡的画。 但凡见过陈炽的人,第一印象都是两个字:漂亮。是极其惹眼的漂亮。 如果他再笑起来,则像在无边黑暗中的烟花,经火柴猛然擦亮,眼瞳刹那间明媚起来,仿佛把整个夏日的阳光都藏进了那一双眼眸中,璀璨生辉。 某个女同学在后排小声尖叫:“我这辈子还能看到陈炽笑的样子吗?我能吗?嗯?” 另一个女同学惋惜:“你是没福分了!今天,林喻言没陪陈炽去吃午饭,陈炽就在食堂门口找女朋友,好几个女生跟他搭话,他都对人笑了!” 有人羡慕:“陈炽也太迷人了吧!只要林喻言一在场,他立马眼睛弯弯,笑得可爱得不行。只要林喻言不在,他立刻冷淡到三米内不能近人,呜呜呜。” 有人在酸:“这是心理有问题,可惜我们言言看不清他的真面目!” 众女生循声望去,见说话者是追过林喻言的人,齐齐翻了一个白眼:“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轮得到你说三道四吗?” 该男生咬牙切齿,说不过她们,重重地哼了一声,把书往桌上一甩,发出一声巨响,把讲台上的老师吓了一跳:“你干什么,造反啊?” 男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动静,刚低下头就感到一道冷冷的目光扫过来,他打了个激灵,抬眼看去,正对上陈炽微冷的双瞳。 大夏天的,男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连忙避开陈炽的眼神,又觉得没面子,嘟囔道:“你能耐什么啊,还不是有病,哪里配得上林喻言?” 是的,陈炽有病。这事不光该男生知道,整个F大计算机系的人都清楚。他们的系草有脸盲症,又称面孔遗忘症,这种极其影响社交的症状,一般人都会藏着掖着,可陈炽偏不。 你前一天刚认识他,第二天熟络地去和他打招呼,他便一脸无辜地看着你:“啊,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你的样子了,你是?” 这还算是好的结果。一般情况下,陈炽都是冷淡地看一眼来搭讪的人,然后毫不留情地转移目光,口都不张一下,用气场就把人逼退了。 自陈炽进校第一天起,便有人前仆后继地倒追他,队伍能从北门排到南门。有人很纳闷,问这些女生图什么啊,这个人连你的样子都记不住。众女生则表示,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死也值了。 众女生的内心:夸张一下。 然而大学两年,无人能近陈炽的身。 大学第三年,林喻言作为学生会主席在开学典礼上致辞,被本系一位才子当着礼堂三千四百名新生的面告白,玫瑰花瓣从屋顶上撒落,缠缠绵绵地落在每个人身上,也落在正在致辞的林喻言身上。 据说,在才子告白结束后,林喻言仅仅愣怔了两秒,又把剩下的稿子念完了,语气平稳缓和:“祝愿各位同学在F大度过愉快充实的四年大学生活。” 在离场前,她停顿了一下,弯腰,淡色的唇靠近话筒,沉静悦耳的声音通过音响传到礼堂的每个角落:“请玫瑰花的主人记得留下来打扫卫生,谢谢。” 她旋即站直身子,转身下台。 两秒钟后,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据知情人士透露,当学生们一个劲儿鼓掌的时候,坐在后排的陈炽离开了座位,绕到了后台。具体细节没人知道,只知道没过多长时间,林喻言的个人微博就更新了。 她的微博更新了一张照片,一双十指交缠的手。 这张照片和微博截图在F大的论坛上被标上加精贴,一直顶在首页,时时刻刻提醒着F大的同学们,他们同时失去了男神和女神。 “你是不知道,我男朋友跟我说,当时他们宿舍有个喜欢林喻言的人哭了一晚上,抱着酒瓶子冲到阳台上,大喊自己哪里不如陈炽。结果对面楼有个哥们回应他,两人隔着楼号啕大哭,太惨了!” “哪里不如陈炽,他心里没点数吗?” “你这算什么?我们宿舍一个姑娘追了陈炽一年半,每天刮风下雨送早饭。陈炽恋爱后,她就开始跟人赌陈炽和林喻言什么时候会分手,结果赔光了。现在她整天忙着打工呢,哭都没地方哭!” “那他们俩什么时候分手啊?” “分什么分?你没看陈炽多喜欢……” “多喜欢什么?” …… 听到有人又在讨论自己跟陈炽大半年前突然公开恋情,林喻言表情淡然地从两个人身边路过,内心略微有点不爽:这事都翻篇多久了,怎么还有人在八卦? 归根究底,还是陈炽太耀眼了。林喻言在心里下了结论,他又黏人又爱卖萌,性格好得一塌糊涂,难怪那些女生会喜欢他。 所以在开学典礼致辞结束后,陈炽来后台找她,提出要跟她在一起,她猛地被吓了一跳。 当时陈炽的目光一片赤诚,说:“言言,你肯定很讨厌别人这样追你吧?特别耽误学习是不是?我也特别讨厌!不如我们在一起吧,我们恋爱了就会有很多人死心,可以省好多事儿!” 陈炽跟她说话时,儿化音干脆利落,却略微有点甜腻,像在撒娇,直把人的耳根子听软了。 林喻言仔细一想,觉得这主意不错。她跟陈炽以前就是同学,知根知底,她又无心恋爱一心学习,可以省很多事,当即点头答应了。 陈炽朝她伸出手。 她疑惑:“怎么了?” 陈炽笑了笑,眼角弯起来:“公开呀!” 不等她反应过来,陈炽已经将她的手放在掌心,张开五指缓缓地扣住她的手。干燥温暖的手骤然贴近她的掌心,她忍不住心悸了一下。 是心悸。时至今日,林喻言都记得那一下心悸,是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觉。 当时,陈炽打开她的微博发了句什么来着?林喻言一边往宿舍赶,一边想着。阮归期给她发来消息,说晚上吃饭的时间地点。 末了,阮归期说:“虽然你跟陈炽在谈恋爱,但是礼物我绝对不赞成只送一份。” 林喻言弯了弯唇角:“两份。” 在将手机重新塞回兜里之前,她看了一眼手机的屏保,以碧空如洗的天空为背景,她的美短猫棉花糖被两只手高高举起,表情懵懂地看着镜头,这像极了陈炽本人。 林喻言乐了,与此同时,她想起了陈炽替她发的微博:恋爱了@陈炽。 03 等林喻言把剧本修改好,发给总编剧的助理时,已经将近下午六点。她伸了个懒腰,喝了口凉透了的咖啡,登时被苦得眉头一皱。刚刚她太投入,泡咖啡的时候忘了加糖。她从抽屉里找出几个糖包,一股脑地倒进去。 再喝一口咖啡,林喻言愉悦地弯了弯嘴角。嗯,很甜。 现在的天黑得晚,天际还有夕阳,隐晦地投射在某一处墙上,划过一道斜斜的浅红色光影。她忍不住拍了一张照,保存了下来。 QQ有头像跳动。 助理说:我看了一遍,没什么问题,我转发给李老师了! 林喻言说:好。 正要关电脑,助理又说:对啦,忘了恭喜你,上次那个本子拿了玉白兰最佳编剧。李老师很看好你哦。 林喻言:…… 她对着屏幕无语了一会儿。去年暑假她接了个活儿,跟几个编剧一起写了一部家庭喜剧,结果今年,片子一播出来,他们才发现编剧一栏里只有总编剧李尚庭的名字。她找到了导演,导演为难地搪塞了她两句,让她拿了钱就不要乱说。 她不知道李尚庭知不知道她找导演这事,但这次新接的活儿是李尚庭指名要的她,摆明了想要提携她。但林喻言却不这么想,打心里防备着对方,在接活之前把合同仔细看了一遍,确定了署名权才肯签。 现在李尚庭的助理来夸她,怎么看都有种讽刺的意味在里面。 林喻言咬牙,再次打字时,手指都有点僵硬,回了一句“谢谢”便迅速地关了电脑。 林喻言关完电脑缓了一会儿,从手机登上QQ,截了聊天记录的图发到微信群里,说:帮我骂她解解气。 然后她点开陈炽的头像,问他忙完了吗。 陈炽回得很快:在你们宿舍楼下啦。 林喻言随手拿了件外套往外面走。今天是周五,宿舍里的其他人都回家了。她锁了门,回陈炽:什么时候来的? 陈炽:下了课就过来了啊。 林喻言在心里算了一下,那来了有将近两个小时,他就这么闲吗? 下了楼,林喻言看到陈炽站在树下等她。许是等得无聊了,他正低着头按节拍跺着脚,嘴里还嘀嘀咕咕地念叨着什么。 林喻言喊:“陈炽!” 陈炽的动作一顿,扬头朝她这边看来,他问:“是你吗,言言?” 林喻言规规矩矩地站到他面前,说:“是我。” “啊?”陈炽嘴一撇,埋怨她,“你就不能跟我玩个游戏?你说不是你,然后我拆穿你,然后你恼羞成怒,接着你不理我。” 林喻言说:“你不去当编剧都亏了。” 陈炽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后脑勺,说:“不过你放心,我记得你的樱桃发夹,永远都不会认不出你。” 林喻言有时候觉得陈炽有种魔力,跟他说说话,就能把人心底所有的阴霾都扫荡干净。她觑了他一眼,问:“然后呢?” 陈炽歪了歪头:“什么?” 林喻言耐心地重复:“我不理你,然后呢?” 陈炽拉住她的手,细长的手指与她的交缠,说:“然后我就要把你哄回来啊。他们都说,女朋友是一定要哄的,我学了好几招,可惜没有用武之地。” 林喻言任他抓着手,随口应付:“你别学些没有用的东西。” 陈炽乖巧地点了点头,手指却丝毫不停,试探着林喻言的底线。见她一直没有抽回手,他勾了勾唇,眼中闪过一抹小得意。 枕琴阁靠近市中心,毗邻临溪市著名景点三月街,店面气派、有排场,得提前一个月才能订上位子。当时阮归期说要在这请客时,所有人都惊了一下。说好的大家一起穷,你却自己发了财? 阮归期发誓:“是我姐姐跟饭店的老板认识才订到的!” 然而没人信他,放出话要宰他一顿。 宿舍楼外停了一辆黑色、低调的迈巴赫,林喻言远远看见车旁边立着个身材挺拔的人,挑眉:“谢管家回来了?” 陈炽说:“昨天刚回来。” 谢嘉是陈家的管家,正宗的荷兰国际管家学院出身,三十多岁,成熟稳重。陈炽转学过来时就跟着他,虽然自诩不需要他的陈少爷很嫌弃。 准确来说,但凡是陈家出来的,陈炽都很嫌弃。 林喻言曾笑他:“陈家出来的你都嫌弃,你自己也嫌弃?” 当时陈炽怔怔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眸里像有一抹化不开的浓雾,转瞬清明澄澈。他低声说:“你嫌弃吗?” 林喻言说:“嗯,我也就偶尔嫌弃一下。” 陈炽喉咙微动:“那不偶尔呢?” 林喻言没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想也不想就回答:“我觉得你可爱呗。” 陈炽怔了怔,干净的眼眸里登时盈满了笑意,满满的幸福险些要溢出来。 谢嘉笔直地站在车旁看着走近的两人,心里却笑着摇了摇头。他们家小少爷的性子从来都是寡淡甚至是冷厉的,也只有在这位林小姐面前,才能化身小可爱。 两人走近后,谢嘉弯腰打开后车门,林喻言说:“谢谢。” 谢嘉微微一笑。 车子开上路,陈炽说:“还有一会儿才能到,你睡会儿吧。” 林喻言忙了一天,早就累了,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车里温度适宜,不同于其他车子里空气清新剂的味道,陈炽的车里若有若无地飘着香味,像森林里松木与檀香结合的味道,醇厚、深邃,有点坚定从容的气质。 跟陈炽的性子还真的一点也不符。睡过去之前,林喻言是这么想的。随即,她便毫无防备地跌入了黑暗的梦中。陈炽往她那边靠了靠,扶住她的小脸,让她靠在了自己肩头上。 谢嘉看向后视镜,陈炽递来个略带威胁的眼神,他立刻放缓了车速。 半晌,谢嘉开口:“少爷。” 陈炽专注地看着林喻言的睡颜,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随口问:“陈念先又干什么事了?” 谢嘉沉默片刻,说:“陈总在找人。” 陈炽不怎么感兴趣,懒懒地问:“陈寂?” 谢嘉说:“是的。” 陈寂是陈念先在和陈炽的妈妈结婚前和别的女人生的,这在陈家是大忌。当时,陈念先还不是继承人,所以毫不留情地抛弃了这对母子。 陈炽说:“不是很好找吗?打开体育频道,随时都能看到他。” 谢嘉说:“听说是陈先生不愿意见陈总。” 陈炽挑了挑眉:“我这位哥哥还是那么有个性。” 谢嘉:“少爷和他很熟?” 陈炽“嗯”了一声:“小时候他来找过我,我很喜欢他。后来……” 谢嘉:“后来?” 陈炽:“后来他走了。” 谢嘉欲言又止,陈炽却彻底不理他,专心去看自家女朋友了。他只好把想说的话咽在了肚子里。 陈炽和他的父亲陈念先的关系原来并不是这样的,至少在谢嘉刚到陈家时不是。那时陈炽是陈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天之骄子,虽然陈念先忙于工作,并不经常陪伴他,但陈念先还是很重视儿子的。 直到陈炽被确诊面孔遗忘症。 谢嘉至今都记得那天陈念先的表情,他先是震惊、难以置信,最后变成了嫌恶。接着,他把鉴定报告砸在陈炽的脸上,啐了一口:“丢人!”便头也不回地摔门走了。 谢嘉也记得当时陈炽的表情,陈炽看着因用力过大而微微晃动的门,没有绝望,没有失落,而是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果然,他的父亲就是这么薄情寡义。果然,这件事一旦被父亲知道,肯定会放弃他。 果然,没有人真心地爱他。 那一年,陈炽才十五岁。 “不要停车。”陈炽略显冷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嘉对他的指令无条件地服从,根本没有过脑子,车子便顺势掠过了枕琴阁。 谢嘉望去。 嗯,果然,林喻言还没醒。 而等林喻言醒过来的时候,车子已经绕了枕琴阁三圈,稳稳地停在门口。 “唔……”她坐起身,问,“到了?” 她的声音中带了点鼻音,软软糯糯的,还没彻底清醒,茫然地看向陈炽。 陈炽笑了笑:“刚到,下车吧。” 林喻言下了车,看了眼时间,眉头微皱:“从我们学校到这儿需要一个小时吗?” 陈炽面不改色:“堵车了。” 林喻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立刻跳起来:“你要相信我!恋人之间要互相信任!不信你问谢嘉!” 谢嘉唯陈炽是从:“是的,堵车。” …… 林喻言说:“可惜你在我这里的信任额度早就用完了。” 陈炽委屈,陈炽不高兴,陈炽不想上楼了。 陈炽说:“我生气了,你要哄我。” 林喻言无奈:“我没学过这项技能。” 陈炽鼓了鼓嘴巴,比她更无奈,说:“那我教你吧。” 林喻言一脚踢过去,走进电梯,干脆拒绝:“不学。” 陈炽紧跟着进去,小声说:“不学就不学,凶什么啊?你这样,我就要跟你分手了,女朋友!” 林喻言:“哦!” 林喻言转过头跟他对视,她是随意带笑,他是委屈带气。那副模样极像她家的棉花糖,立刻把她逗笑了。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头,说:“好啦,别生气了。” 这是什么男朋友啊,还要让人哄? 林喻言心里觉得好笑,摇了摇头,手还没收回来便被陈炽拉住了,攥在手心不肯放。林喻言也没挣脱,随他去了。 两人到的时候,菜已经上席了,寿星阮归期不满道:“你们两个迟到了!” 徐遇安敲着筷子:“言言先不说了。陈炽,你自罚三杯。” 陈炽愣愣地看着他:“你是谁?看着好眼熟。” “你大爷!”徐遇安笑骂了一句,把手上的筷子扔了过去,“赶紧喝!” 陈炽的脸微微一侧,躲开了他的袭击,恍然般“啊”了一声:“徐大明星啊!” 徐遇安是他们的高中同学,跟阮归期一样是学艺术专业的。艺考的时候,因为长得好看,他被星探一眼看中,接了部网剧后,便一炮而红。 当初上学,他就跟陈炽不太对付,明里暗里总要讽刺对方几句,又碍于林喻言和阮归期的关系,没有撕破脸。后来又发生了几件事,两人的关系缓和了些,但拌嘴的习惯却保留了下来。 眼看两人又要互怼起来,林喻言一阵头疼,说:“先吃菜,等会儿再喝酒。” 原本正在用眼神厮杀的两个人飞快地坐下,拿起筷子,各自夹了菜,身体力行地执行着林喻言的命令,看得孟冬目瞪口呆。 林喻言睡醒没多久,还没缓过来劲儿,闷闷地靠在椅子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跟阮归期说话。 陈炽给她盛了碗甜汤。她伸手碰了碰瓷碗,垂下眼,说:“谢谢。”然后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喝汤。汤有点烫,霭霭雾气飘上来,打湿了她的睫毛,轻轻颤动。 陈炽看得一阵眼热。 阮归期说:“言言,你都不知道,明明我过生日,他们非要趁机宰我一顿,把所有的招牌菜都点了一份。我要破产啦!” 林喻言笑了笑,说:“让我给你主持公道啊?” 阮归期说:“那当然了!” 刚说完,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是陈炽发来的消息:我结账,不准跟她撒娇。 阮归期:…… 至于吗? 阮归期下意识往陈炽那边看了看,陈炽坐在林喻言的另一边,正殷勤地给她夹菜,面容一派纯真,全然没有聊天框里的生硬冰冷。 论演技,陈炽认第二,徐遇安这个正经演戏的都不敢认第一。 徐遇安说:“行了,没看到人家忙着谈恋爱,没空搭理你吗?” 阮归期低低地“哼”了一声,说:“对了,言言,你在群里发的截图,那助理什么意思啊?李尚庭什么意思啊?你写的剧本标了他的名获了奖,怎么你还得对他感恩戴德的?” 孟冬不在群里,问:“怎么回事?” 林喻言把她跟李尚庭的事简明扼要地说了一下。桌上都是好朋友,她也没藏着掖着,说:“导演说让我拿了钱,别那么多事。这根本就不是钱的事。我本来想跟几个编剧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找到解决方法,谁知道那几个编剧齐齐把我拉黑了。” 林喻言喝了口汤,勺子碰到瓷碗叮当作响,继续说:“我能理解他们。我不也是?我现在接的活儿,李尚庭点名让我过去,我也不敢开罪他。” 她已经尽量把这事说得轻描淡写了,语气中却仍有掩盖不住的委屈。 放在桌下的手忽然被人攥在了手心。 林喻言微怔,想把手抽出来,陈炽却不肯放手:“让我牵着手嘛。” 林喻言坚持把手抽了出来。 陈炽的手在空中虚晃了两下,才收了回来。他垂下眼帘,手指无意识地搓动着,刚刚拉过林喻言的指尖开始发烫。 阮归期见状,捂着眼:“哇,他们又在秀恩爱!孟冬,你快离他们远一点!” 孟冬见怪不怪:“看得多了,我早就瞎了。” 徐遇安的眉头皱了皱:“李尚庭在圈内的名声一直都不是很好,但他后台硬,而且能言善道,最会编派人,到时候添油加醋一说,你的名声全坏了。你能绕着走就绕着走吧。” 林喻言无奈:“我也想啊,一时绕不开。” 陈炽说:“不如把他封杀了。” 场上的空气停滞了两三秒。 “行啊,陈炽!”徐遇安揶揄了他一句,“这句话非常有霸总范,能不能提携一下小明星?” 阮归期跟着起哄:“再提携一下我这个落魄的画家吧!” 孟冬不甘落后:“我呢我呢!投资我,百分之三百的回报。” 所有的人目光一起投向他:“富二代没资格说这样的话!” 孟冬立刻就蔫了。 林喻言说:“好了,七七的生日呢,说这些事干什么,吃饭吧。” 林喻言都说翻篇了,其他人也没有再提,五个人说说笑笑,分享些近期发生的趣事,一顿饭吃得也快。结完账,众人立刻转战KTV,并要了一箱啤酒,作势要不醉不归。 阮归期豪爽地喝了一口,立刻被呛得直咳嗽:“喀喀……遇安,你能不能……喀喀,能不能喝啊?” 徐遇安喝得比他潇洒、恣意:“没事,我经纪人说了,今晚不管我。生日快乐!” 阮归期跟他碰杯:“祝我在新的一年里,不再单身。” 徐遇安笑着摇了摇头,转眸,看向坐在一旁看林喻言唱歌的陈炽。 KTV的灯光光怪陆离,不停地变换颜色,打在陈炽精致的侧脸上,一时看不清表情。但不用看也知道,那眼神是从骨子里透出的认真和执拗。 陈炽察觉到徐遇安的目光,神情微微一顿,才漫不经心地看过来,问:“怎么了?” 徐遇安说:“说好了罚酒三杯,你还没喝呢。” 陈炽眼眸微眯,意味不明地看了他好几秒,说:“等言言唱完这首歌。” 林喻言唱的是一首粤语歌。陈炽再次把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她正好唱到“喜欢你”三个字,声音很轻,咬字清晰。粤语版的这三个字有种缠绵的甜腻,让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忍不住往口袋里摸了摸。 他要怎么才能抑制住此刻的心动? 他受虐般地看着林喻言,将她小小的、模糊的身影纳进漆黑的瞳孔中,又唯恐她跌入深渊,只好浮出些许笑意,眼瞳中似乎有火苗在摇摆。 一首歌终于停了。 孟冬眼明手快地抓起话筒,说:“快快快,切下一首歌。今天谁都别跟我抢,我要唱《光辉岁月》!” 林喻言给他切了歌,说:“我也会唱,一起。” “我想自己唱!” “想都别想!” “你去看看你家陈炽在干吗,你还不赶紧拦着?” 林喻言正想说“关我什么事”,又骤然想起陈炽是自己男朋友,纡尊降贵地往那边看了一眼,正巧看到徐遇安把杯子递给陈炽。 陈炽抬眸,撞上她的目光。 林喻言的眉头皱了皱,一时间竟想不起来陈炽到底会不会喝。 应该……会吧? 她记得高考毕业吃散伙饭,陈炽比她喝得还多,最后硬是把她背到了家门口。 陈炽举起杯子贴在唇上,眨眨眼看向她:“女朋友,我倒了,你要照顾我。” 林喻言刚想说“你哪里那么容易醉”,陈炽就一饮而尽。 一杯,两杯,三杯。 三杯入肚,陈炽丝毫不含糊地倒了。 林喻言:…… 阮归期:…… 孟冬:…… 徐遇安:“我不信!” 04 林喻言没见过这样的陈炽,瞧着好玩儿,歌也不唱了,坐到陈炽面前跟他说话。 她伸出一根手指放在陈炽眼前晃了晃,问:“这是几?” 陈炽直愣愣地盯着那根手指,浸了酒的唇水润潋滟,殷红得像林喻言发上的小樱桃。盯了一会儿,他忽地露齿一笑:“是手指饼干。” 林喻言说:“什么?” 话音刚落,陈炽“啊呜”一口将她的手指含进了口中。 林喻言愣了有两三秒,提高声音:“陈炽!” 这一喊把其他人吸引过来了。阮归期一抬眼,马上捂住眼睛:“我的天啊,你们太过分了,为什么要这么对寿星!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徐遇安:“……陈炽,你是不是有毛病?” 孟冬:“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迎接光辉岁月,风雨中抱紧自由……” 阮归期:“等等!孟冬,你怎么还在唱歌?!” 孟冬冷笑:“你们这群凡人,见识得太少,这点秀恩爱算得了什么!” 林喻言终于反应过来,触电般地缩回了手。 陈炽困惑地“嗯”了一声,看向她,歪了歪头,略带委屈地控诉她:“为什么不给我吃饼干!”不等林喻言回答,他踢掉鞋子,往沙发里面缩了缩,抱着膝盖,埋下脸,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 林喻言:…… 徐遇安目瞪口呆,拿手在陈炽眼前晃了晃:“真的?” 林喻言说:“八成是真的。”她擦了擦手,推了推陈炽,问,“哎,陈炽,你看看我是谁!” 陈炽低着头不理她。 林喻言又问:“你女朋友长什么样啊?” 陈炽还是不说话。 林喻言总结:“绝对是喝多了。” 在正常情况下的陈炽,绝对不会不理她的。 原来陈炽喝多了是这个样的。林喻言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陈炽,他低着头数着自己的手指玩,一根一根地来回数,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整个人像个乖巧的少年郎。 林喻言觉得他太可爱了。她清了清嗓子,对围观的几个人说:“你们去唱歌吧,别耽误玩。”顿了一下,补了一句,“我的男朋友我自己照顾。” 孟冬说:“就是就是,徐大明星,快过来我们来合唱一首,让我发个朋友圈炫耀一下。” 徐遇安被孟冬拽走了,阮归期则缩在角落里玩手机,试图忽视这两个秀恩爱的人。 见没人打扰了,林喻言又伸手戳了戳陈炽,破天荒地,语气像个孩子:“喂,陈炽,你要怎么才肯理我啊?” 陈炽侧过身,躲掉她的手指,一本正经地说:“我女朋友说了,不准别的女生碰我、动我。如果你动我,我就打电话告诉她!” 林喻言说:“我没说过!” 陈炽说:“我女朋友说过!” 林喻言问:“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女朋友了?” 陈炽又不作声了。 林喻言想着,反正今晚本来就是来放松的,便更想逗陈炽了。她盘腿坐在他身边,问他:“我动你,你就告诉你女朋友?她能把我怎么样?” 陈炽说:“她把你写到剧本里,把你写死。” 林喻言:…… 她在陈炽心里是这样的形象吗? 林喻言斜眼看他,发现他也在偷偷看她,而且是一眼一眼地分开看,看完就撤,然后再忍不住瞟一眼。那怯生生的样子,仿佛真的怕她凑上来一样。 林喻言被这一眼眼挠得心痒痒,凑过去,在陈炽的脸上“吧唧”了一下,说:“我动你了,你告状去吧!” 陈炽捂住脸,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你你……” 林喻言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她跟陈炽只是名义上的男女朋友,偶尔牵牵手,虽然这样的事情从未做过,但亲亲脸颊,在朋友之间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 毕竟人家外国人见面就要亲一下呢。 林喻言想得豁达,哪想到眼前陈炽的脸迅速地红了起来,浸了酒意红扑扑的,整个人都蒙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边拨号码边控诉她:“你等着!” 林喻言忽然想起一个词:奶凶奶凶的。用来形容此刻的陈炽最好。 林喻言正想着,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作响。她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放在耳边:“喂?”醉”,陈炽就一饮而尽。 一杯,两杯,三杯。 三杯入肚,陈炽丝毫不含糊地倒了。 林喻言:…… 阮归期:…… 孟冬:…… 徐遇安:“我不信!” 04 林喻言没见过这样的陈炽,瞧着好玩儿,歌也不唱了,坐到陈炽面前跟他说话。 她伸出一根手指放在陈炽眼前晃了晃,问:“这是几?” 陈炽直愣愣地盯着那根手指,浸了酒的唇水润潋滟,殷红得像林喻言发上的小樱桃。盯了一会儿,他忽地露齿一笑:“是手指饼干。” 林喻言说:“什么?” 话音刚落,陈炽“啊呜”一口将她的手指含进了口中。 林喻言愣了有两三秒,提高声音:“陈炽!” 这一喊把其他人吸引过来了。阮归期一抬眼,马上捂住眼睛:“我的天啊,你们太过分了,为什么要这么对寿星!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徐遇安:“……陈炽,你是不是有毛病?” 孟冬:“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迎接光辉岁月,风雨中抱紧自由……” 阮归期:“等等!孟冬,你怎么还在唱歌?!” 孟冬冷笑:“你们这群凡人,见识得太少,这点秀恩爱算得了什么!” 林喻言终于反应过来,触电般地缩回了手。 陈炽困惑地“嗯”了一声,看向她,歪了歪头,略带委屈地控诉她:“为什么不给我吃饼干!”不等林喻言回答,他踢掉鞋子,往沙发里面缩了缩,抱着膝盖,埋下脸,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 林喻言:…… 徐遇安目瞪口呆,拿手在陈炽眼前晃了晃:“真的?” 林喻言说:“八成是真的。”她擦了擦手,推了推陈炽,问,“哎,陈炽,你看看我是谁!” 陈炽低着头不理她。 林喻言又问:“你女朋友长什么样啊?” 陈炽还是不说话。 林喻言总结:“绝对是喝多了。” 在正常情况下的陈炽,绝对不会不理她的。 原来陈炽喝多了是这个样的。林喻言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陈炽,他低着头数着自己的手指玩,一根一根地来回数,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整个人像个乖巧的少年郎。 林喻言觉得他太可爱了。她清了清嗓子,对围观的几个人说:“你们去唱歌吧,别耽误玩。”顿了一下,补了一句,“我的男朋友我自己照顾。” 孟冬说:“就是就是,徐大明星,快过来我们来合唱一首,让我发个朋友圈炫耀一下。” 徐遇安被孟冬拽走了,阮归期则缩在角落里玩手机,试图忽视这两个秀恩爱的人。 见没人打扰了,林喻言又伸手戳了戳陈炽,破天荒地,语气像个孩子:“喂,陈炽,你要怎么才肯理我啊?” 陈炽侧过身,躲掉她的手指,一本正经地说:“我女朋友说了,不准别的女生碰我、动我。如果你动我,我就打电话告诉她!” 林喻言说:“我没说过!” 陈炽说:“我女朋友说过!” 林喻言问:“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女朋友了?” 陈炽又不作声了。 林喻言想着,反正今晚本来就是来放松的,便更想逗陈炽了。她盘腿坐在他身边,问他:“我动你,你就告诉你女朋友?她能把我怎么样?” 陈炽说:“她把你写到剧本里,把你写死。” 林喻言:…… 她在陈炽心里是这样的形象吗? 林喻言斜眼看他,发现他也在偷偷看她,而且是一眼一眼地分开看,看完就撤,然后再忍不住瞟一眼。那怯生生的样子,仿佛真的怕她凑上来一样。 林喻言被这一眼眼挠得心痒痒,凑过去,在陈炽的脸上“吧唧”了一下,说:“我动你了,你告状去吧!” 陈炽捂住脸,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你你……” 林喻言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她跟陈炽只是名义上的男女朋友,偶尔牵牵手,虽然这样的事情从未做过,但亲亲脸颊,在朋友之间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 毕竟人家外国人见面就要亲一下呢。 林喻言想得豁达,哪想到眼前陈炽的脸迅速地红了起来,浸了酒意红扑扑的,整个人都蒙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边拨号码边控诉她:“你等着!” 林喻言忽然想起一个词:奶凶奶凶的。用来形容此刻的陈炽最好。 林喻言正想着,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作响。她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放在耳边:“喂?” 第二章 小可爱见大可爱 01 阮归期的生日过完后,林喻言就彻底断绝了娱乐,她申请了F大保研,要填的资料一大堆,还要排练话剧、写剧本,忙得晕头转向,连恋爱都忘了谈。 陈炽倒是体谅她,她没空去吃饭的时候,还会送饭到宿舍来。 室友粥粥疯狂羡慕:“陈炽真是十佳男友,你都没空陪他,他还能这么体贴。呜呜呜,我好羡慕!” 林喻言抓紧时间吃饭,含混不清地说:“你的男朋友不这样吗?” 粥粥说:“我的男朋友一看我忙,就说我忽视他,不陪他。我看陈炽也挺黏你的,陈炽不会这么说吗?” 林喻言的手顿了顿:是错觉吗,她怎么觉得室友在秀恩爱? 作为不愿服输的第一人,林喻言给陈炽发了一条消息,问他在忙什么,没事就发条语音配合她秀恩爱。 陈炽回得飞快,她点开语音:“宝贝儿,今天的饭好吃吗?我有一点点想你了……”他顿了一下,又笑了,“其实不止一点点,已经到了非见你不可的地步。” 他的声音飘忽,不是很清晰,应该离手机有点距离,带着笑意,又温情又甜。 粥粥一副原地死亡的模样:“陈炽的情话技能也太好了吧!我立刻和我男朋友分手!” 林喻言听得多了,倒也没觉得什么,只觉得陈炽最近肯定又看了什么言情小说。她随手回了一句晚上一起吃饭,便继续跟导演聊天。 上次李尚庭指名让她接的活,她已经履行完了合同内容,便没有再管。这次是剧组的副导演来找她,光是主创团队就让她震惊:该影片改编自经典短篇《今夜深海吻过月光》,由恒先娱乐投资,知名导演江起云执导。 是江起云啊。林喻言默默地想,江起云少年成名,以每一帧画面都堪称完美的功底,一年一部、每一部都能横扫国内国际大奖的实力,以及出演他电影的演员全部走红的buff加持,在电影界,任何人提起他都要竖起大拇指,称一句:天才! 财大气粗的恒先娱乐,惊才绝艳的江起云,这是什么神仙组合? 副导演说:“你的本子写得漂亮,李尚庭老师也推荐了你。” 林喻言一听李尚庭,立刻警惕:“这次改编作者不参与吗?” 副导演说:“作者有事,不参与剧本创作,你跟李老师是老搭档了,应该磨合得很好。” 林喻言有点犹豫,她实在不喜欢李尚庭这个人,想绕开他。而且说是她和他搭档,但其实每次都是她在写剧本,他只提意见,本子送上去却把他的名字署到前面。 但是能跟江起云的剧组,却是可遇不可求的,而且她正想尝试一个以感情戏为主的剧本,这部电影可以帮她入门。更何况,在江起云的指导下,她的进步肯定非比寻常。 林喻言被说服了:“好。” 副导演说:“这部戏直接在非洲取景,七月中旬开拍,江导演对各方面都很严格,所以我们这边还是希望编剧能跟组,以便能在第一时间修改剧本,你的时间方便吗?” 林喻言想了一下,说:“方便。” 副导演说:“好,合作愉快!” 林喻言说:“合作愉快!” 林喻言关掉对话框,把副导演发给她的原作打开。原作不长,只有一万来字,是从男主和女主被抓后的一次逃亡开始的,全文以非洲热带雨林为背景,以男女主的感情线为主,讲述了两个无国界医生在非洲被恐怖组织头目抓去给爱人治病的故事。 故事结尾,女主身染艾热登病毒离世,男主在六年后研究出了艾热登疫苗,成为受人敬爱的医生,却再也没有了爱人在身边陪伴。 一万字的原文毕竟太短,撑起一个半小时的电影则需要更多的背景故事。作者写了人设背景,其余空白还待编剧再创作。 林喻言为剧情唏嘘了一把。晚上吃饭,她跟陈炽说起来,陈炽听得认真,最后一敛眉:“你暑假要跟组,现在要开始着手准备剧本,那我们就去不了挪威看极光了。” 林喻言说:“你可真会抓重点。” 陈炽闷闷不乐地戳了戳饭,嘀咕着:“明明说好的啊,签证都下来了,我也做好了攻略。” 林喻言见他这么不高兴,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提议道:“要不你跟七七一起去?” “不要。”陈炽放下筷子,哀怨地看着她。她被他看得压力山大,正想再说点好话哄哄他,一个女孩突然走到了他们的餐桌前,结结巴巴地红着脸:“陈……陈炽学长。” 即将讨来的好话被打断,陈炽眼眸一冷。碍于林喻言在场,他暂时缓和了神色,抬起眼,微微一笑:“什么事?” 女孩看了林喻言一眼,又坚定地看向陈炽,把手中的东西放到桌上,说:“我听说学长的队伍过了ACM-ICPC校级竞赛,恭喜你!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 陈炽说:“谢谢。” 女孩愣了一下,心想果然是这样:有林喻言学姐在,陈炽学长就很温柔。然后她又陷入“啊啊啊,陈炽学长跟我说谢谢了”中,飞快地跑开了。 林喻言看向陈炽,目光带着些许审视。 陈炽心中一动:难道有女孩子送他礼物,他的女朋友吃醋了? 林喻言问:“什么校级竞赛?” 陈炽内心绝望,有人来找你男朋友送礼物,你就只关注什么比赛吗? 陈炽撇了撇嘴,说:“是ACM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我跟孟冬组了个队伍,已经过了校级选拔竞赛,下学期要打区域赛。本来暑假要留在学校训练的,但是我还是腾出了时间要去看极光!谁知道你……啊啊啊!女朋友,你要补偿我!” 林喻言失笑道:“你要我怎么补偿你?” 陈炽支着下巴皱着眉,左右没想好要她补偿什么,先在小本本上记了一笔,又问:“这部电影……是恒先娱乐投资的?” 林喻言说:“对啊,我想想就很有钱。” 陈炽若有所思:“恒先娱乐是陈氏集团旗下的。” 林喻言惊讶:“你家的?” 陈炽倒是希望恒先娱乐不是他家的,不然江起云也不会这么财大气粗到直接去非洲取景。 林喻言突然问:“对了,刚刚那个女孩不知道你名草有主了吗,怎么还来给你送礼物?追你的人还有这么多吗?” 陈炽一怔,眼神顿时亮了,刚刚那点不开心立刻被抛到了脑后。 陈炽说:“你是不是吃醋啦?” “什么吃醋?”林喻言皱了皱眉,她只是有点淡淡不爽,这还是她在场,她要是不在场,得有多少女生觊觎陈炽?一想到自己头顶随时会变绿,她不由瞪了一眼陈炽,“怪你过分可爱。” 陈炽狂点头:“怪我怪我。” 林喻言想了一下,又说:“陈炽,追你的人那么多,你没有喜欢的吗?你要是想谈恋爱,我们可以分……” “我不想!”陈炽打断她,“什么谈恋爱,你没看到我忙着打比赛吗?忙都忙死了。”他话锋一转,“不过你要多疼我多跟我秀恩爱才行,你也看到了,我的魅力可大了。” 他有点得意地扬着眉眼,却心虚得不行,眼巴巴地看着林喻言的反应。 林喻言擦了擦嘴巴,点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 “是吧?”陈炽对她露齿一笑,看得她晃了晃神,再回过神来时,陈炽忽然站了起来,隔着桌子俯下身捧住了她的脸。 近在咫尺。陈炽的眼神无比认真。 林喻言的心忽地漏跳了一拍。 她说:“怎么……” 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出口,陈炽稍稍一侧头,一个吻印在她的额头上,温柔缱绻,又转瞬离开。他坐了回去,比了一个“耶”的手势:“今日份的吻,完成度1/1。” 林喻言愣了愣,想想陈炽时不时就会这样来一出,正好也达到了她想秀恩爱的目的,瞬间释怀了,没有多想刚刚那点小紧张。 陈炽则低下头,轻轻地舔了舔上唇,像馋猫终于吃到了小鱼干,将得意藏在了心底。 六月的天越来越炎热,尤其是期末考试那段时间,伴随着蝉鸣,热得人越发急躁起来。好不容易考完了最后一门科目,其他两个室友直接回家了,粥粥和林喻言结伴回宿舍拿行李。 粥粥拉上行李箱的拉链,问:“言言,你什么时候的飞机?” “明天下午三点。”林喻言边回答边对着陈炽给她列的行李清单检查行李,看一件在本子上打一个钩。 粥粥突然八卦:“我听说《今夜深海吻过月光》的男主角是顾流,是真的吗?” “嗯?”林喻言放下本子,“你听谁说的?” “网上啊,传得沸沸扬扬,但是顾流的粉丝都说非官宣不约,你这里有没有一手消息?” 林喻言这阵子忙着考试,只跟剧组的副导演交流过,连李尚庭都没找过,被拉到剧组的群里后,她开了免打扰,怎么选角她倒真的不知道。 粥粥见她皱着眉思考,知道她肯定没关注过,笑着埋怨她:“言言,你怎么一点也不八卦!算了算了,我先走了,你下飞机后记得报平安啊!” 等粥粥走后,林喻言把剧组的微信群打开,里面的消息已经99+了,她直接在聊天记录上搜索顾流,果然刷了出来。 顾流是一周前被江起云拉进来的。 江起云:“欢迎顾流出演男一号。” 顾流:“大家好!” 简简单单的两句对话,底下就全是数不清的欢迎和迷妹表情包。 林喻言咂咂嘴,切回他们几个人的小群:“你们猜《今夜深海吻过月光》的男主角是谁来演?” 徐遇安:谁?我听说是顾流。 林喻言:是他! 是七七不是期期:是那个顾流吗? 徐遇安:还有其他顾流吗? 没有了,这世上只有一个顾流,一个光芒四射令人神魂颠倒的顾流。 顾流是国内顶级的明星,他十六岁出道,仅一首单曲便红遍了全国,他本人却不吃老本,能唱会跳,演技出群,歌影视三栖,更是在去年拿下了最有含金量的影帝的名头。 是七七不是期期:呜呜呜,言言,给我安排一个角色!我可以去跑龙套吗,我可以给我的男神提鞋吗? 陈炽:七七,你期末考得怎么样? 是七七不是期期:陈炽! 陈炽:顾流那么好吗,我怎么觉得明星都长一个样? 是七七不是期期:你一个脸盲当然看谁都一样了! 陈炽:我看我女朋友就漂亮得很独特。 是七七不是期期:又被秀恩爱了,你给我退群! 徐遇安:…… 是七七不是期期:@徐遇安?你怎么那么闲? 徐遇安:我在看人拍戏呢! 阮归期撒着欢求徐遇安给他现场直播。林喻言继续收拾行李,忙里忙外了半天,等洗完澡出来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林喻言边擦头发边想,明天就要走了,去非洲。 非洲是什么样子?看原作,应该有无边无际的大草原,有溪流纵横的高山峡谷,有卧在溪边休憩的狮子。 有点可惜的是陈炽不能一起去,不然旅途会更有趣。想到陈炽,林喻言的动作顿了顿,暑假他应该会留在学校里训练吧?什么比赛来着? 林喻言盘腿坐在电脑前,半干的发还在滴水,她随意抹了抹,想到搜百科还不如直接问陈炽。她拿起手机,才发现他三小时前发来了消息:女朋友,你在忙吗? 林喻言回:我刚刚在收拾东西,你睡了吗? 消息刚刚发出去,陈炽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铃声在寂静的宿舍里有点刺耳,她连忙按下接听键:“喂?” 陈炽的声音闷闷的:“女朋友,你能出来吗?” “现在?” “嗯。”陈炽的语气有点低落,“你说要补偿我的,明天你就走了,今晚陪我看星星吧。” 林喻言心中一动:“你在哪儿?” 陈炽说:“我还能在哪儿,当然是宿舍了!” 林喻言“哦”了一声:“那你过来。” 挂了电话,林喻言想了想,还是偷偷溜到阳台往下看了看。见楼下黑灯瞎火,半个人影都没有,她才松了一口气,旋即又埋怨自己想太多:以为陈炽疯了吗?大晚上不睡觉,跑到宿舍楼下待着? 林喻言转念又一想:我是疯了吗,为什么大半夜要去跟陈炽看星星? 林喻言这么想着,出了宿舍楼,一抬头更无语了。 天正下着小雨,哪有星星? 02 陈炽不是第一次翻墙进来找林喻言了,她轻车熟路地走到墙角等他,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过来。她耐性好,低着头数墙角的花,一朵,两朵,三朵…… 娇艳艳的花被小雨拍打着,雨水颤巍巍地跌入泥土中,她正垂着眼思考要不要摘一朵花送给晚来的陈炽时,一双白色的球鞋出现在她的眼前。 林喻言怔了怔,目光顺着来人瘦削的脚踝一路向上,掠过又长又直的腿,窄腰及挺括的上身,越过细长漂亮的锁骨,才与他的眼神对视。 陈炽笑了一下。 林喻言想,如果这是一部言情剧,微风细雨,男人长身玉立,两人的心该“怦怦怦怦”乱跳个不停。她将手放在左胸口试探:嗯,心跳的速度还算正常。 那陈炽的呢?林喻言站起来,伸手想把手放在陈炽的胸口上。陈炽微怔,稍稍侧身,躲开了她的手。她想到自己从一开始都没出声,以为陈炽没认出她,说:“是我,我是林喻言。” 陈炽愣了一下,说:“我知道。” “知道你还躲?”林喻言又要去摸,陈炽捉住她的手,不让她靠近,问:“你怎么没拿伞?” 林喻言说:“雨下得小,不打伞也行。”她还不肯罢休,说,“陈炽,你让我感受一下你的心跳呗。” 林喻言提的要求,陈炽基本上不会拒绝,他说:“好。”不等林喻言动作,他便伸出手放在她的后脑勺上,将人按进怀中,靠在胸口的位置,缓了一会儿,才说,“你感受到了吗?” 林喻言喃喃:“好快。” 陈炽语气里带着笑意:“对啊!我又爬墙又跑步,当然跳得快。” 林喻言推开陈炽,问:“你怎么从那边过来的?”陈炽说:“天黑,我没看太清楚,直接爬进来了。”然后他直接转移话题,“你看你,我大老远跑来,你还让我陪你淋雨!” 林喻言揪了揪他的头发:“是我的错吗,不是你要来看星星的吗?你给我找星星在哪儿。” 陈炽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你看我的眼睛。” 林喻言闻言看过去,不轻不重地瞪了他一眼:“你不要告诉我,你的眼睛里有星星。” 陈炽笑弯了眼睛,拉着她的手左右摇晃:“没有星星,我的眼睛里有你啊。” “太肉麻了,陈炽!” “女朋友,你要习惯,我每天都在学习恋爱的新技能。” “你真闲。” 林喻言说完这句话后,陈炽忽然沉默下来。林喻言“咦”了一声,去看他,见他正皱眉低着头,细小的雨滴打在他柔软的发梢上,调皮地浸在他殷红的唇上。 那一瞬间,林喻言觉得陈炽比墙角的花还要好看,还要动人心魄。 陈炽说:“我其实很忙的……” 林喻言漫不经心:“哦?” 陈炽见她又开始不上心,恹恹地不肯继续说了。她弯腰摘了一朵花,往前一递,说:“送给你。” 陈炽问:“你你你……你送我花干什么?” 林喻言说:“花好看,你也好看。” 陈炽把花接过去,仔细地看了看,小心地藏在口袋里。林喻言被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逗乐了:“我没记错的话,去年校运动会的时候,好多女生给你送花,明明你就是一个裁判,收的花比比赛第一名的人还多。” 陈炽一脸严肃:“你记错了。” 去年F大夏季运动会,陈炽被老师指名做裁判,原因是大家穿的都是一样的衣服,他都不认识,只要记得号码牌就行,最公平。 谁知道陈炽光是坐在那里就够招人眼的,运动会一周,向他告白的人数不胜数。那时候她还没和他在一起,光顾着在旁边幸灾乐祸。 林喻言戳戳他:“我还有照片,你要不要看……” “谁在那边?” 一声轻呵声从宿管房间里传出,登时林喻言的话被堵了回去,眼看着宿管房间里的灯亮了起来,人影晃动,开锁的声音也响起来。向来不擅长做坏事的林喻言一时蒙了,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陈炽抱在怀里,转了个圈躲在了树后面。 大树年代久远,根深叶茂,堪堪挡住两人的身子。 宿管阿姨已经出来了,手电筒的光扫来扫去,见没有人,嘀咕了一句“难道是幻听”就回去了。 林喻言平白惊出了一身冷汗,松了一口气,额头顺势抵着陈炽的肩膀,面无表情地抱怨:“都怪你。” 陈炽不服:“我怎么了?” 林喻言说:“你半夜找我,声音太大,差点被宿管阿姨抓。” 她总结得很到位,让陈炽无言以对,抱着她的手却没松开,私心希望她能慢点反应过来,等他温存够了再推开他也不迟。 林喻言问:“你怎么不说话?” 陈炽说:“我正在自我反思。” 林喻言能想象到陈炽那张精致小脸上的表情,一定是纠结万分地皱着眉,思考着到底是哪步出了错,她越想越觉得好笑,又不敢大声笑出声,只能颤抖着肩膀低声笑。 她的笑声感染了陈炽,陈炽勾了勾唇角,问她:“你笑什么呢?”见她笑得停不下来,他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后脑勺,正好碰到她的樱桃发夹。 他低下头,薄唇若有若无地吻过发夹上水红的樱桃,放轻声音:“女朋友,你特别特别特别好。” 他一连用了三个特别,咬字清晰,盛满笑意,似乎要把心里的欢喜一股脑塞给她。 林喻言说:“什么?” 陈炽说:“虽然七七给大家设计了标识,但是只有你每天都戴出来,让我能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你,特别有安全感。” 脸盲症的症状分为两种,一种是患者看不清别人的脸,一种是对别人的脸失去辨别能力。陈炽属于第二种,能看到人脸,但不记得是谁。 陈炽曾说:“我已经很幸运啦,至少还看得清你们长什么样子。” 林喻言记得他说这话时的样子,迎着阳光笑得灿烂,好像什么都不能把他打倒。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陈炽才依依不舍地走了。在翻墙之前,他委屈地拽着她,说:“言言,难道我一个暑假都不能见到你了吗?我好生气,恒先娱乐真讨厌,江起云真讨厌,为什么要跑那么远的地方拍电影?” 林喻言被他弄得哭笑不得:“那你明天还来送我吗?” 陈炽赌气:“不送了!” 林喻言说:“那行,你走吧。” 末了,不舍得的还是陈炽,磨叽了好一会儿才翻过墙。林喻言看着不忍心,给他发消息:“放心,我会想你的。” 刚潇洒落地的陈炽看到消息,顿时热血沸腾了,恨不得再翻回去抱着自家女朋友转圈圈,但想到会吓到她,他只好作罢。 于是无处宣泄情绪的某计算机系系草,去操场跑了七八圈才冷静下来。嗯,他也没那么冷静。 剧组有车接送,几乎等于包了机,相熟的不熟的人都在说话,林喻言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机翼在太阳的照射下反光,刺着人眼。她拉下挡光板,戴上眼罩。 陈炽还真没来送她。 林喻言失笑,又是一怔:说起来,她最近想起陈炽的次数是不是太多了?肯定是因为他天天在眼前转悠。不过想就想吧,她也答应他了会想他的。 飞机开始在滑道上缓慢平稳地滑行,几分钟后突然加速,在轰鸣中直直地冲上云霄。 F大男生宿舍。 “陈炽,你怎么回事,一天都心不在焉的?”孟冬坐在地上,脚边散落了一地的草稿纸。今天是特训第一天,陈炽一直不在状态,简单的一道题也能错得离谱。 孟冬说:“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喂,陈炽!” 陈炽的嘴唇动了动:“闭嘴!” 孟冬悻悻地撇了撇嘴:“你让我闭嘴我就闭嘴啊?下学期就是区域赛了,马上要封校,我爹是舍不得我在这儿受苦,把城北的别墅给我了,我们一块儿搬过去。” 陈炽没有说话。 “陈炽,你再不理我,我要生气啦!” “陈……” “她从来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会不会有人欺负她?” 孟冬咬着笔说:“你说林喻言啊?不会有人欺负她的,她长得好看能力又强,好多人喜欢她还来不及。” 陈炽转过身来,眼眸是一汪不可见底的深潭,他低声重复:“有好多人喜欢她……为什么大家都要喜欢她?” 孟冬说:“你这是什么理啊,只准你喜欢林喻言,不准别人喜欢吗?” 陈炽看着他,缓慢地扯出一个笑容,明亮耀眼:“对啊。” 孟冬语塞,又说:“反正都被你盖章了,全世界都知道她是你的人,别人也只敢惦记。” 陈炽轻声说:“惦记也不行。” 陈炽有时候会想,要是能把这么好的林喻言藏起来就好了,不让别人看她的好,她的美,她那样灵动的表情都藏起来,只给他一个人看。 “陈炽,你想什么呢,表情好可怕!”孟冬把笔拿下来,在手中转了个圈,纳闷道,“你就这么喜欢她吗?” 陈炽的眼神渐渐聚焦回温,因为紧张僵直的手也缓和了些,慢吞吞地敲着键盘,他的侧脸冷漠,哑着嗓子,模样温情无比:“嗯。”就是这么喜欢。 03 剧组在非洲的拍摄没有陈炽想的那么苦,他们在一座大城市的城郊安营扎寨,整个剧组同吃同住。 七月前,剧本的初稿就已经完成了,具体细节要根据拍摄地点细化。所以编剧组和导演组是第一批到的人。 在此后的半个月里,演员陆陆续续地入组,林喻言只有改稿的时候才被人想起来,就连李尚庭也是这两天才过来的。其他时候她也没闲下来,江起云对她的能力很赞赏,已经开始跟她讨论下个本子的细节了。 除了窝在房间里写剧本,林喻言偶尔会去片场看人演戏,能上网的时候,她就在群里给闲在家里画画的阮归期直播。 林喻言:顾流的演技太好了,女主死的那一场,他在镜头里哭,我在镜头外面哭。 是七七不是期期:啊啊啊,顾流是什么人间瑰宝! 陈炽:胡说八道,我女朋友才是人间瑰宝。 是七七不是期期:你这个秀恩爱狂魔,等言言回来就抛弃你。 陈炽:女朋友,你会抛弃我吗? 林喻言:你正常点。 陈炽:爱你就是我最正常的样子! 是七七不是期期:我退群了,江湖再见! 陈炽:@林喻言?今天有时间视频吗? 林喻言:我这边比你那里慢了七个小时,等休息了你那里都凌晨了。 陈炽:我现在过的是你那里的时间。 是七七不是期期:你在中国过非洲时间,疯了吗? 陈炽:你不是退群了吗? 是七七不是期期:滚啊! 林喻言被他们逗笑了,阮归期又私信她:言言,你那边忙吗? 林喻言:不忙,怎么了? 是七七不是期期:我跟你说,你走了之后,陈炽就搬去孟冬那里住了,简直像疯了一样训练,我听孟冬说他已经三天没睡觉了。你要不让他去非洲度个假什么的?林喻言一愣:我怎么跟他说? 是七七不是期期:你们不是情侣吗?你说句“我想你了”,陈炽肯定飞快地过去了! 嗯,是一个好理由,如果她和陈炽是真的情侣的话。 林喻言皱起眉头,想到陈炽三天没睡觉,脸色肯定很憔悴,更加觉得心情不好。 林喻言:好。 阮归期放下手机,松了一口气,又哼了一声,嘀咕:“陈炽,你看你对我那样,我还这么帮你,我真是中国好兄弟了!不过……”他皱起好看的眉头,又说,“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陈炽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了一个感情迟钝的林喻言。 正在电脑前狂写字的陈炽突然打了个喷嚏,孟冬随口问:“你感冒了?” 陈炽头也不抬:“肯定是我女朋友想我了。” 孟冬打了个嗝,狗粮真好吃。 林喻言听取了阮归期的意见,也没有立刻付诸行动。她正在整理分镜剧本,午休前导演组通知下午两点开会,根据前面的拍摄更改剧本的细节。李尚庭派助理来说过了,这次感情戏多,让她在旁边好好听着,他来说。换句话说,就是让林喻言过去打个酱油。 以林喻言的性格,自然不会真的去打酱油,虽然李尚庭的能力不怎么样,但感情戏值得她学习,她打算带个小本本记笔记。 “林喻言在里面吗?”李尚庭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响起,“我能进来吗?” 他来干什么?仅仅迟疑了一下,林喻言说:“请进。” 李尚庭个子不高,黑瘦黑瘦的,长得很不讨喜,穿得倒是斯文,西装笔挺,大背头梳得锃亮。林喻言客套地笑了笑,问:“李老师有什么事吗?” 李尚庭朝四处看了看,说:“你准备一下,开会的时候你来跟江导讲戏。你也跟着我学了那么久了,该试试了!你的天赋不错,总不能一直带不出来吧?” 是不是风太大了,林喻言怎么感觉自己没听清李尚庭在说什么? 什么叫跟他学了那么久,什么叫一直带不出来?他们不是单纯的合作关系吗? 李尚庭笑眯眯地看着她:“有问题吗?” 他的笑容看上去极和善,像学校里最乐于教学的老师,等着学生们来向自己问问题。林喻言却从他的笑容中感到了一丝恶寒,他在等着她服输。 从第一次合作她因为署名权去找导演,李尚庭就盯上她了。这次进组近一个月,李尚庭因行程问题一直没进组,她更多的是和导演组交流,现在李尚庭一来,事情也来了。 不能硬碰硬,她可不想落下一个“不尊重前辈”的名头。 林喻言摇了摇头,说:“我准备一下。”说完,她立刻找出下午要讲的剧本。这场是原着里没有的情节,为了丰富男女主感情加的一场戏,由于感情戏是林喻言的短板,所以由李尚庭执笔。而由于前面剧情的一些改动,这部戏也有了不小的变动。 正翻着剧本,李尚庭忽然说:“走吧。” 林喻言霍然抬头:“什么?” 李尚庭抬了抬下巴:“一点五十九分了,江导不喜欢人迟到。” 林喻言知道江起云的脾气,他年少成名,又顶着天才的名头,跟人说话都是一副“你们这些凡人懂什么”的姿态。尤其是在片场上,他对每个镜头的要求都到了一种变态的程度。剧组里跟他关系最好的大咖顾流,也时常被他骂得灰头土脸。 大家不怕江起云骂人,就怕他不骂人。 那种低气场的发火,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失望,五米以内的人都想给他跪下唱《征服》。 而此时的江起云就有这个前兆。 林喻言准备得不充分,讲剧情时不连贯,让江起云的眉头皱了又皱,她自己内心清楚,她临时想起来的剧情和对话有多崩人设。 讲完后,整个会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江起云沉默了一会儿,问:“林喻言,你通读原作了吗?” 林喻言说:“读了。”读了很多遍。 江起云说:“好,那你说一说,按照宋行水和云迟的人设,刚刚那出戏,云迟会这么任性地朝并没有那么熟的宋行水吼吗?宋行水会冷漠地回一句滚吗?” 林喻言默了默,说:“江导,给我点时间,我再琢磨一下。” 江起云说:“明天正好下雨,可以拍这场,演员还要熟悉剧本,你让我怎么给你时间?我没给你时间吗,我昨天不就通知下去了吗?”他越说越来气,“是不是下个本子定你了,你就不专心写这个了?” 林喻言说:“不是,我……” “你什么你?” 林喻言看了一眼李尚庭,她现在完全可以说是李尚庭临时通知她,她才没有准备好。可是不管怎么说,在大家的眼里都只是借口罢了,更给了李尚庭编派她的话柄。 林喻言选择了沉默。 李尚庭像是知道她会沉默般,心里暗爽,面上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算了算了,江导,我来讲吧。言言还年轻,对工作的态度、对戏里的感情把握得不好也正常。” 有人附和:“是是是,还好我们有李老师。” “李老师您说。” “小林听着,要跟前辈学习啊。” 江起云看了看林喻言,又看了看李尚庭,说:“讲吧。” 李尚庭十分满意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感觉,他清了清嗓子,把早就准备好的稿子拿出来,侃侃而谈。 林喻言被晾在角落里,她心理素质好,知道李尚庭是故意的,为了什么?为了为难她以突出自己罢了。 虽然知道,但林喻言情感上还是控制不住地生气。 她闭了闭眼,试图调节心情。却没想到她这副样子落在别人眼中,是实实在在的委屈了,她本就长得好看,长睫轻颤,白净的小脸上因为羞恼漾着淡淡的红,可谓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很多人都能看出来李尚庭是故意的,都在心里惋惜,这白白净净的小编剧是怎么得罪李尚庭的? 要知道虽然李尚庭名声不好,但他会来事,还会邀功,上层领导对他观感很好,这也导致很多人都不敢得罪他。 李尚庭嘴巴张张合合,说得那叫一个激情飞扬,林喻言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连会议什么时候结束的都不知道,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起身离开,她也站了起来。 “林喻言留下。”江起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喻言停下脚步,看向江起云:“江导。” 江起云皱眉看她,要说在场最不懂人情世故的,恐怕就是这位天才导演了,他压根没看出来李尚庭故意为难林喻言,真以为她是接了下个本子就飘了,把她留下来准备好好再勉励一番。 现在的年轻人是怎么回事,还没怎么就……嗯?林喻言的眼角怎么红了?江起云坐直身子:“你不会哭了吧?” 她不是,她没有,别瞎说,那泛起的红色只是眼影罢了! 可江起云却忽然丧失了观察能力,真以为她被说哭了,不耐烦地摆摆手:“算了,你走吧!” 林喻言愣愣地看着他。 “你还不赶紧走?” 行吧,虽然不太理解江起云是怎么个心理变化,但林喻言看出来,她再不走江起云就要原地爆炸了。 林喻言走了出去。 这里天黑得早,出门正迎上夕阳,林喻言没回自己的房间,出门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凛冽的风把她吹得清醒了些。她看着太阳染红了半边天空,颜色愈演愈烈,像要把这无边的黑暗点燃。 手机信号不好,一直上不了网,她抱着膝盖无意识地翻着微信聊天记录,把她跟陈炽三年的记录翻完了,手机才有了微弱的信号。 消息一条条地跳上来。 徐遇安:我刚刚拍完夜戏,你那边结束了吗?这几天怎么样? 林喻言回:挺好的,我准备休息了。 徐遇安:你瘦了吗? 林喻言:还好,反正没胖! 徐遇安:多吃点,多休息。 陈炽比徐遇安直白多了,发的消息都是:“怎么还没结束啊?”“这都几点了?”“江起云怎么回事,还让不让人休息了?”“女朋友,要不然你直接回国吧,哪有编剧全程跟组的?” 林喻言看着好笑,打字:结束了。 她想了想,国内都凌晨两三点了,陈炽肯定睡了,现在回也收不到回应,干脆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正准备退出微信,对话框里又跳出一条新消息。 陈炽:你刚刚正在输入什么,怎么没了?为什么不发过来? 林喻言:你怎么还没睡? 陈炽:视频。 随即,一个视频邀请就发了过来。林喻言迟疑了一下,按了接通。 陈炽坐在明亮的房间里,正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虽然极力保持活力,但眉宇间也能看出一丝疲惫。林喻言心想,他这么努力,真得让他过来放松一下了。 她说不出想他,但是可以委屈一番。 陈炽向来看重她,见她这么委屈,应该会过来吧? 陈炽见她发呆,挥了挥手:“女朋友,看我看我!” 林喻言正在努力酝酿委屈的情绪,想起开会的事情,想起李尚庭故意为难她的嘴脸,想起江起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她说了一顿。 嗯,怎么办,她真的觉得有点委屈了。 然后她一抬眼,正好撞到陈炽温柔的目光,一瞬间,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她鼻子一酸,眼泪吧嗒地就掉下来了。陈炽瞳孔猛地一缩,霍然起身,连声道:“言言,你怎么了,为什么哭了?谁欺负你了吗?言言,你说话啊!言言!” 林喻言从来没在陈炽面前这么失态过,她手忙脚乱地想要去挂掉视频,视线却模糊得一塌糊涂。 好奇怪,她明明不委屈的。 明明在徐遇安面前都好好的,可是为什么陈炽一开口,她就觉得委屈了,甚至还哭成了这个样子?太丢人了。 视频没关掉,陈炽那边却没了声音。林喻言抹了抹眼泪,说:“我没事,我就是……就是有点委屈,我哭一哭就好了,就一会儿。” 林喻言对感情向来迟钝,迟来的委屈像开了阀的洪水,一股脑地倾泻而下。陈炽看着她,目光平淡,甚至异乎寻常地冷静,心里却早已被愤怒塞满。 是谁惹她哭了?明明……明明是被他捧在掌心的珍宝,变着法让她开心,这才离开他多久,就有人让她伤心了。 陈炽放在镜头外的手死死地拽着一角床单,突起的指关节泛白,刻意压制的怒火没有被林喻言发觉。 林喻言倒也没哭多久,哭完后,她早就忘了要忽悠陈炽来度假这件事,只觉得丢人极了,说:“我挂了,去休息了。” 女孩哭过的嗓子略哑,带了点鼻音,眸中水光微闪,隔着屏幕看得不清晰。陈炽愣了一会儿,机械性地开口:“好,你去休息吧。” 林喻言切断了视频。 陈炽没有动。 过了两分钟,屏幕彻底暗了下来。 陈炽还是没有动。 为了能让林喻言好好地看看他,屋里的灯光开得很足,白炽灯打在他的身上,却打不散笼罩在他身上从骨子里透出的阴冷。沉在泥沼中久了,那些黑暗刺穿皮肤渗进血液,刻进骨子里,伪装一旦褪下,只剩下了无边的狠戾。 不管是谁欺负了她,不管是谁…… 陈炽闭了闭眼,垂下的长睫颤动,却藏不住漆黑眸中的那抹近乎病态的冷漠与执着。 04 却说林喻言哭了一场后,挂了电话没一会儿就被治愈了。原因是她一回头就撞见了一个混血小少年,少年深棕色的眼睛闪闪发亮,声音脆生生的:“Are?you?crying?(你在哭?)” 林喻言没回过神来。 小少年一拍脑袋,再开口就是中文了:“你咋哭了?” 林喻言:“呃……” 中文就中文,没有外国人生硬的口音就算了,她为什么听出了一股浓浓的东北腔? 小少年见她还不说话,以为她伤心过度了,小手掌往前一伸,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哭啥呀!要想哭我把肩膀给你靠,行吗?” 太行了,少年! 林喻言看着他,他认真地看着她,一副男子意气勃发的模样,金灿灿的头发柔顺,衬得小脸越发白净,干净的模样像极了陈炽。 陈炽是有魔力吧?以前她看见他,觉得心底的阴霾都没了,现在见了一个像他的人,也觉得被治愈了。 林喻言说:“好。” 小少年坐在她身边,拍了拍肩膀:“来吧!” 他说得那叫一个豪情万丈,到底才八九岁,林喻言哪儿好意思直接靠上去,安了一下他的心,便问:“灿灿,你今天进组的吗?” “咦?”沈灿灿眨眨眼,“你知道我是谁啊?” 林喻言是太知道了,她对待工作向来认真,这部电影里的人物更是背得滚瓜烂熟。在女主云迟病逝后,其视网膜捐给了一个混血小少年,故事的结尾,宋行水曾去看过少年。 原文这么说:这双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像她,又不是她。 林喻言说:“我是编剧。” “哎呀!”沈灿灿瞪大眼睛,“你长这么俊,我以为你是哪个明星嘞!”他一刻不肯歇,继续念叨,“我爸给我看过演员表,那些家伙都长得贼好看,但是都没你好看!” 沈灿灿的嘴巴像抹了蜜,林喻言被他哄得开心,刚刚那点委屈也都烟消云散了。他又说:“我可劲儿夸你,你可劲儿给我加戏!” 林喻言猝不及防地被套路,再抬眼,沈灿灿冲她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那叫一个天真无邪:“我开个玩笑啦。” 因为沈灿灿的进组,剧组气氛一下子变得活泼起来,灿灿的父亲是剧组的摄影师,对孩子是放养式的,只要不耽误拍摄,他想怎么野就怎么野。他喜欢跟林喻言一起玩,缠着林喻言给他讲故事。 这场戏正好是外景拍摄,剧组为了取景,往更偏的地方挪了十几公里,又因为是男女主感情有重大突破的一场戏,江起云把关比以往更严格,拍了整整一天都没完。 沈灿灿靠在林喻言怀里睡着了,她见缝插针地翻著书,看着看着却走神了,距离她在陈炽眼前哭了一通已经过去两天。 整整两天,陈炽都没有联系过她,难不成是被她吓到了?没怎么见过她哭,更没见过她这么狼狈的样子,所以他被吓着了? 林喻言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忍不住腹诽:没见过世面! 这里信号也不好,时有时无,她翻了翻手机,想着要不要跟陈炽说一声,她前天其实是被风吹着眼睛,所以才哭的。 陈炽会不会信? 这是一个问题,他如果不信的话,她该怎么忽悠? 林喻言正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忽然听见周围喧哗起来。她回过神,见大家集体看着一个方向,顺着目光看过去,登时怔在了原地。 拍摄地点是一片大草原,这天起了淡雾,能见度不高,一辆黑色悍马H3自迷雾中驶来,像一把锋利的剑般带起一阵风,横冲直撞地朝这边开来。 “我们不会碰到恐怖组织了吧?这附近不是洛肯基的首都吗?” “我怎么觉得这辆车是想跟我们剧组同归于尽?” “咱们的安保人员挺得住吗?枪都带了吗?” “呜呜呜,妈妈,我害怕!” 唔,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临到众人面前,车子骤然减速,方向盘一打转,一个漂亮的甩尾后,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十米开外。车门被打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修长的腿,卡其色的工装裤笔直,脚上穿了一双黑色马丁靴,落在地上,显出挺拔的身材。 笔直的背脊,被风吹起的白衬衫,还有那张脸……好漂亮! 在场的人眼睛集体发光,这是哪里来的小天使?太漂亮了吧! 除了—— 顾流:怎么回事,还拍不拍戏了?难道江起云觉得我演得不好,招人抢我大男主的戏份了?我顾影帝不服! 江起云:这位少爷怎么来了?我是不是要立刻停止工作,办一场欢迎仪式? 林喻言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不然她怎么会在这里看到陈炽? 是的,来人正是陈炽。 陈炽下车后,目光在空中晃了一圈,林喻言这才想起就算陈炽是来找她的,他那个脸盲症也找不到她,正准备抬手招呼他,便见他的目光定在了她的身上。 咦,陈炽记得她的样子了? 然而只是一会儿,陈炽又移开了目光。他忽然弯了弯眼,语气上扬:“江起云,我女朋友呢?” 全场寂静。 是他们的错觉吗,为什么他们总觉得这个笑容里全是杀气? 江起云负责任地告诉大家,不是错觉。 林喻言:啊,陈炽笑起来真甜。 江起云迅速起身,他低声交代了几句,今天的拍摄到此结束,就地安营扎寨,明天继续。交代完,他脸上浮现笑意,走上前招呼陈炽:“陈炽,哪个是你女朋友?” 陈炽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和林喻言的关系,坦率地说:“林喻言,我女朋友。” 江起云:“嗯?” 陈炽笑着看他,笑得特别天真可爱,可爱到……有点毛骨悚然! 虽然陈炽不爱显摆,但陈氏集团小少爷的身份在那里摆着,江起云认识他不难理解。所以看到江起云招呼他,林喻言便没有着急起身,她怀中的沈灿灿被吵醒了,睁着一双睡眼蒙眬的眼睛,伸手搂住她的脖子:“言言姐姐,结束了吗?” 林喻言看着他这软萌的样子,心底一软,声音都轻了几分:“还没,姐姐有个朋友来了。” 沈灿灿不情不愿地起了身,挠了挠金色的头发,还是觉得困,往林喻言怀里扑去:“我不想动!” 林喻言见他这么可爱,原本就软的心顿时化成了一摊水,拍了拍他的背,温声哄着,暂时把陈炽抛到了脑后。 这一幕正好落在了陈炽的眼中。 江起云后背一凉。 怎么回事,他怎么觉得陈炽身上都是杀气? 知道这是你女朋友,可是她怀里那个还是孩子啊!难道陈少连孩子的醋都吃吗? 嗯,想了想陈炽的性格,江起云认为这是有可能发生的。 想到沈灿灿还未拍完的戏份,江起云决定拉他一把。江起云走过去,说:“林喻言,把灿灿给我。” 林喻言还没说话,江起云就把沈灿灿抱了过去。他一看就没抱过人,抱得那叫一个生硬,他清了清嗓子,说:“有人找你。” 林喻言表示有点看不懂现在的江起云。 江起云表示她不需要懂,给他好好爱陈炽就可以了。 林喻言终于挪了点目光给陈炽,这一看,立刻就有点心疼了。陈炽肯定是看到她哭后就立刻飞过来了,他本来就几天没睡好,又连飞将近二十个小时,唇色都比以前白了几分。这份友情,太感天动地了! 不过可惜没带七七,不然算上沈灿灿可以凑一桌麻将了。 好在江大导演不知道林喻言在想什么,不然他内心肯定很绝望:感情戏以后真的不能为难林编剧了。 林喻言扬扬手,笑着喊他:“陈炽!” 陈炽的声音很小,恰好她能听到:“是你吗,女朋友?” 林喻言应他:“是我是我。” 陈炽的唇角弯成好看的弧度,像是能拨散所有的雾气,见朝思暮想的人看过来,他的心口微微一滞,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三步并作两步,伸手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脸埋在她的脖颈处,贪婪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陈炽久久悬在嗓子眼的心脏终于落了回去,恢复跳动,并且愈演愈烈。 他喃喃:“言言。” 天知道他这两天是怎么过来的,因为早就准备来探班,所以谢嘉也早就把他的签证办好了。但还是折腾了许久,直达飞机的机票没买到,在罗马转机,连续奔波了二十多个小时,他没有合过一次眼。 终于……终于他又看见她了。 终于,她又在他怀里了。 陈炽抱了林喻言一会儿,在林喻言推开他之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她,眼睛却根本不舍得离开她,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像一只终于见到主人的小奶猫儿,乖巧可爱。 林喻言心疼他奔波劳累,笑了笑:“你累了吧?” 陈炽狂点头:“好累好累!”酷炫狂炸的人设瞬间崩塌。 在场的人表示:刚刚开着车横冲直撞,要跟剧组同归于尽的大帅哥呢?他们怎么被这个恋爱佬唬住了? 不过林编剧的男朋友长得真的好好看,也好痴情啊!这千里迢迢寻妻,哇,太感人了吧! 感情迟钝林编剧收获了一大筐羡慕的眼神,她表示:不清楚,不知道,不在乎。 05 剧组的工作人员已经在搭帐篷了,林喻言去领了一顶双人帐篷,问陈炽:“你会搭帐篷吗?” 陈炽摇了摇头:“我不太会。” 林喻言点点头,想着陈炽肯定不会那么早走,这两天肯定还要搭帐篷,便说:“我教你?” 陈炽说:“好啊好啊。” 本来准备把帐篷搭在旁边的江起云沉默了,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陈少,第十三届夏令营全能冠军不会搭帐篷?你是认真的吗? 不管是不是认真的,江起云本能地觉得他该离撒狗粮的人远一点。 陈炽聪明,林喻言便没有教得多用心,边搭边问:“你认识江导演?” 陈炽说:“不熟。” 林喻言看了他一眼:“不像不熟。” 陈炽说:“初中我们一起参加过夏令营,我和他一队。” “啊。”林喻言脑补,“你和他关系这么好,当时他肯定很照顾你吧?”不然脾气一向不好、高高在上的江起云怎么会对陈炽这么好?肯定有年少时的情谊在。 陈炽想也不想就说:“对。” 其实事实恰恰相反,当年去夏令营的世家子弟中,江起云虽然年长些,但身体是最不好的,病怏怏就算了,还冷冰冰地不爱搭理人,所以没人跟他组队。陈炽喜欢他话少,选了他,谁知道一路过来,他对陈炽佩服得五体投地。于是……就这样了。 算了,这些事迹还是不要让林喻言知道了。陈炽自然地转移话题,控诉她:“女朋友,你知道你当时哭了,吓了我一大跳!你快说,到底是谁欺负你了?” “呃……”林喻言被噎了一下,陈炽这太猝不及防了,她还没来得及开启忽悠模式,只好轻描淡写地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末了,皱了皱眉,“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主要当时还被风吹着眼睛了。” 嗯,主要还是风的锅。 陈炽眨眨眼,说:“要不我说我是陈家小少爷,给你撑腰?” 林喻言忍着笑:“你都现出身份了,还不如直接封杀他,让他直接消失在我面前。” 陈炽认真思考:“要不让他消失在地球吧。” 林喻言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啊?”陈炽看过来,眼神懵懂。 林喻言一脸无奈:“你是怎么做到从小可爱人设转变成霸道总裁,又从霸道总裁转变为黑道少爷的?” 陈炽一脸严肃:“我根据你的需求随时转换,女朋友,你喜欢哪一款?” 林喻言思考着。 陈炽提示她:“标准答案是你是哪一款,我就喜欢哪一款。” 林喻言一脸冷漠:“我喜欢沉默寡言款。” 陈炽立刻对嘴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闭了嘴。 林喻言立刻被他逗笑了,她“装委屈”的本意就是想让这份友情,太感天动地了! 不过可惜没带七七,不然算上沈灿灿可以凑一桌麻将了。 好在江大导演不知道林喻言在想什么,不然他内心肯定很绝望:感情戏以后真的不能为难林编剧了。 林喻言扬扬手,笑着喊他:“陈炽!” 陈炽的声音很小,恰好她能听到:“是你吗,女朋友?” 林喻言应他:“是我是我。” 陈炽的唇角弯成好看的弧度,像是能拨散所有的雾气,见朝思暮想的人看过来,他的心口微微一滞,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三步并作两步,伸手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脸埋在她的脖颈处,贪婪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陈炽久久悬在嗓子眼的心脏终于落了回去,恢复跳动,并且愈演愈烈。 他喃喃:“言言。” 天知道他这两天是怎么过来的,因为早就准备来探班,所以谢嘉也早就把他的签证办好了。但还是折腾了许久,直达飞机的机票没买到,在罗马转机,连续奔波了二十多个小时,他没有合过一次眼。 终于……终于他又看见她了。 终于,她又在他怀里了。 陈炽抱了林喻言一会儿,在林喻言推开他之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她,眼睛却根本不舍得离开她,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像一只终于见到主人的小奶猫儿,乖巧可爱。 林喻言心疼他奔波劳累,笑了笑:“你累了吧?” 陈炽狂点头:“好累好累!”酷炫狂炸的人设瞬间崩塌。 在场的人表示:刚刚开着车横冲直撞,要跟剧组同归于尽的大帅哥呢?他们怎么被这个恋爱佬唬住了? 不过林编剧的男朋友长得真的好好看,也好痴情啊!这千里迢迢寻妻,哇,太感人了吧! 感情迟钝林编剧收获了一大筐羡慕的眼神,她表示:不清楚,不知道,不在乎。 05 剧组的工作人员已经在搭帐篷了,林喻言去领了一顶双人帐篷,问陈炽:“你会搭帐篷吗?” 陈炽摇了摇头:“我不太会。” 林喻言点点头,想着陈炽肯定不会那么早走,这两天肯定还要搭帐篷,便说:“我教你?” 陈炽说:“好啊好啊。” 本来准备把帐篷搭在旁边的江起云沉默了,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陈少,第十三届夏令营全能冠军不会搭帐篷?你是认真的吗? 不管是不是认真的,江起云本能地觉得他该离撒狗粮的人远一点。 陈炽聪明,林喻言便没有教得多用心,边搭边问:“你认识江导演?” 陈炽说:“不熟。” 林喻言看了他一眼:“不像不熟。” 陈炽说:“初中我们一起参加过夏令营,我和他一队。” “啊。”林喻言脑补,“你和他关系这么好,当时他肯定很照顾你吧?”不然脾气一向不好、高高在上的江起云怎么会对陈炽这么好?肯定有年少时的情谊在。 陈炽想也不想就说:“对。” 其实事实恰恰相反,当年去夏令营的世家子弟中,江起云虽然年长些,但身体是最不好的,病怏怏就算了,还冷冰冰地不爱搭理人,所以没人跟他组队。陈炽喜欢他话少,选了他,谁知道一路过来,他对陈炽佩服得五体投地。于是……就这样了。 算了,这些事迹还是不要让林喻言知道了。陈炽自然地转移话题,控诉她:“女朋友,你知道你当时哭了,吓了我一大跳!你快说,到底是谁欺负你了?” “呃……”林喻言被噎了一下,陈炽这太猝不及防了,她还没来得及开启忽悠模式,只好轻描淡写地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末了,皱了皱眉,“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主要当时还被风吹着眼睛了。” 嗯,主要还是风的锅。 陈炽眨眨眼,说:“要不我说我是陈家小少爷,给你撑腰?” 林喻言忍着笑:“你都现出身份了,还不如直接封杀他,让他直接消失在我面前。” 陈炽认真思考:“要不让他消失在地球吧。” 林喻言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啊?”陈炽看过来,眼神懵懂。 林喻言一脸无奈:“你是怎么做到从小可爱人设转变成霸道总裁,又从霸道总裁转变为黑道少爷的?” 陈炽一脸严肃:“我根据你的需求随时转换,女朋友,你喜欢哪一款?” 林喻言思考着。 陈炽提示她:“标准答案是你是哪一款,我就喜欢哪一款。” 林喻言一脸冷漠:“我喜欢沉默寡言款。” 陈炽立刻对嘴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闭了嘴。 林喻言立刻被他逗笑了,她“装委屈”的本意就是想让 第三章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林喻言没想到,她回到剧组拿手机联上网后,刷出来的第一个消息居然是关于李尚庭的。 某社交平台上热搜前三: #李尚庭代笔# #玉白兰最坑编剧# #今夜深海吻过月光编剧# 不只是网上,今夜剧组也是讨论得如火如茶。 “听说以前的剧基本上都是代笔,他找几个小编剧,坑人家说给署名权,其实最后没有,啧啧啧。” “得玉白兰奖的那个本子也是代笔?” “想想也是,一看他就不是什么好人,糟老头子坏得很,听说谁跟他睡就让谁写。” “天哪,那咱们林编剧……” “呸呸呸!林编剧的男朋友跟咱们江导的关系你看不出来,还需要靠李尚庭?” 一边在网上吃李尚庭的瓜,一边听到自己的瓜,林喻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转过头和陈炽对视,陈炽显然也听得一清二楚。他轻咳两声,说悄悄话的几个工作人员吓了一跳,低着头各自忙了起来。 陈炽暗自恼火,他让谢嘉去操作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明明白白说了,一定要把林喻言撇得一干二净,怎么还有人会议论到她? 林喻言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说:“我还得谢谢你。” 陈炽说:“什么?” 林喻言说:“谢谢你是我男朋友,不然大家都怀疑我是被李尚庭睡上来的。” 虽然后半句只是假设,但还是让陈大少爷大大地不爽了一把。他不乐意:“你所得到的都是你自己努力争取的,不是靠别人,也不是靠我。” 林喻言怔了怔,笑了:“我当然知道啊。” 陈炽眨眨眼,随即了然,笑得阳光灿烂:“那你非要谢我,我也没办法。我要的报酬也不多,让我亲一下吧!”说完,他捧住她的脸,一个吻要落下来。 以往这时候,林喻言总是会躲开,但是这一次,她只是望向他的眼睛,没有躲。 陈炽恍惚了一下:她的眼睛真好看,水汪汪的,无害而柔软。 眼看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陈炽忽地站直了身子,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说:“先存着,重大场合再取出来。” 林喻言愣愣地看着他,说:“好。” 她低下头摸了摸发烫的脸:好险,心脏差点跳出来了。 陈炽先往前走去,问:“那边还在拍戏吗?我们去看看? 林喻言缓了过来,应了一声,边走边低头刷网页。网上关于李尚庭的事情已经发酵得很厉害了,爆料方一看就是有备而来,几个有影响力的大V分时间段放料,再加上热心网友边吃瓜边种瓜,真真假假,闹得沸沸扬扬。 她有点不解:“李尚庭的人品一向不好,但是他的公关团队很厉害,怎么突然爆出来了?” 陈炽摇摇头:“作孽自有天收嘛。” 嗯,既然天不收,他就勉强当一下天了。 林喻言倒是没把这件事跟陈炽联系到一起去毕竞李尚庭为难她也就是这两天的事,而这些料和铺天盖地的声势可不是一两天能做出来的,所以就算陈炽有能力把这些掀出来,也不可能这么快,看来真的是作孽自有天收。 林喻言收起手机,跟上陈炽的脚步。 这天拍的是内景,顾流饰演的宋行水穿着白大褂,沉静地拿着试管在做实验,因为分歧,与女主争执起来。 镜头里吵得激烈,镜头外江起云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在最后一句台词结束后,他喊了一句:“咔!”他站起来,说,“今天就到这里。” 剧组立刻忙成一团,也没有人有空八卦了,嘈杂声此起彼伏。江起云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满意地点了点头,抬头便看见陈炽倚着墙站着。 他走过去,问:“你们逛完了?” 陈炽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淡淡移开,看向林喻言:“这是谁?” 这就尴尬了。 林喻言说:“江导好。” 陈炽“啊”了一声,丝毫不觉得尴尬,冲江起云一笑:“江起云,你拍完了?” 江起云心想:别,陈少,你别笑。 江起云心里想着,面上却一本正经,他从口袋里掏出烟,问:“来一根?” 陈炽目光不善地瞥了他一眼,他疑惑地“嗯”了一声,正要说话,便见陈炽忽然转过身面对林喻言,问:“言言,你看这个场合算重大场合吗?” 林喻言说:“啊?” 陈炽自顾自地回答:“我觉得还挺重大的,毕竟我们面前的导演拿过大满贯,所以——”他侧过脸,吻了吻林喻言的脸颊,双眼含笑,声音压得很低:“我可以亲你。” 江起云的内心:我拿大满贯和你亲女朋友,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过来吃狗粮? 林喻言也蒙了一下,瞪着陈炽:“你存取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是啊。”陈炽觍着脸认下,又看向江起云。 江起云已经把烟收起来了,问:“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 林喻言惊讶:“这么快?” 陈炽皱皱眉:“嗯,十月就要比赛了,孟冬催我回去训练,这样的室友是不是绝交比较好?他没有女朋友,我有啊,我想陪我女朋友。” 林喻言拍了他一巴掌:“回去训练。” 陈炽立刻乖乖点头。 江起云在一旁默默地举起火把,思考着要不把这两个旁若无人秀恩爱的人烧死算了。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们还真没秀恩爱。 林喻言知道陈炽喜欢撒娇,又可爱黏人,早就把这当成常态。而陈炽是凭本事给自己找糖吃,没想秀恩爱,林喻言多跟他说几句话他就觉得很甜了。 当然,现在的江大导演不知道。后来知道真相的江大导演眼泪掉下来了。 江起云和陈炽五六年没见,自然要吃顿饭叙叙旧,他问陈炽:“你想吃什么,我让厨师去做,要喝酒吗?” 陈炽见林喻言被副导演叫走了,立刻隐了笑脸,说:“一会儿在饭桌上,你不要聊夏令营的事情,也不要说我当年照顾你。” 江起云默了默,说:“你告诉我能说什么。” 陈炽说:“最好你别跟我说话。” 江起云说:“行吧。” 等上了饭桌,江起云又一次见识了陷入爱情里的陈炽有多疼林喻言,眼里恨不得只有她,所有事都以她为先,偏偏那位感情戏写不好的林编剧一点也不自觉,总在小声拒绝。 “你吃你的,别管我。” “可是这鱼很多刺啊。” “我自己会剔。” “哦……言言,你吃这个吗?很甜。” “我自己夹。” “我来我来。” 林喻言感受到桌上其他人的目光,在饭桌下掐了掐陈炽的手腕,面上带笑:“自己吃自己的。” 陈炽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却也乖乖听话,委屈巴巴地低下头吃米饭。 桌上有人说:“陈少对林编剧真好。”说话的是这部电影的女主角温念,她坐在林喻言身边,被秀了一脸恩爱,羡慕得嘤嘤嘤。 林喻言和她交流得挺多,还算熟悉,坦然地接下这羡慕的眼神。一旁的陈炽目不斜视,唇角却得意地弯了弯。 顾流接温念的话:“陈少简直是模范男友。” 顾流的声音很好听,是很迷人的低音炮,而比起他的声音,林喻言一直很喜欢他的长相。此时他靠在椅子上,衬衫的领口开着,露出漂亮修长的锁骨,指间夹着一根烟,在烟雾中,那张精致好看的脸有种不经意的美感。 她想,如果说江起云是冷清疏离的雪,那顾流就是漫不经心的风。 那陈炽呢?林喻言神游天外,陈炽像什么呢? 她胡思乱想着,陈炽却在听到顾流的话后,抬眼一笑:“顾影帝,我有个朋友很喜欢你,一会儿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顾流坐直身子:“当然了。陈少追星吗?我也可以帮陈少要其他人的签名。” 陈炽摇了摇头,说:“我忙着学习和谈恋爱,没空追星。” 顾流对他和林喻言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很感兴趣,便多问了两句。虽是多问,但顾流和他到底刚认识,也极有分寸。 陈炽看了林喻言一眼,语气中掺杂着甜意:“我和言言是高中同学,后来又一起考到F大,我向她告白,于是我们就在一起了。” 温念听得更羡慕了:“从穿校服到穿婚纱吗?太美好了吧!” 从穿校服到穿婚纱,这几个字显然取悦了陈炽,他说:“我们正在往穿婚纱那一步走啦。是不是,女朋友?” 他侧过脸面向林喻言,是询问的姿态。 林喻言抬眼,正好撞进他含笑的双眼里,她心中微动,轻声说:“……光。” 陈炽一怔:“什么?” 林喻言回过神来,摆了摆手,说:“没事。”又问,“你刚刚说什么?” 陈炽拉住她的手晃了晃,重复:“我跟他们说,我们正在往穿婚纱那一步走啦,是不是?” 林喻言顺从地反握住他的手,笑着说:“是。” 陈炽的眼睛登时就亮了,眼底的笑意更盛,林喻言只觉得像是吃了美味绝佳的甜品般甜到了心底,也更加确定了:是的,陈炽是赤诚美好的光。 温念和顾流沉默了。 江起云:好,狗粮终于不再是我一个人吃了。 02 陈炽走后,江起云单独找林喻言谈了一次话。他向来坦诚,直言李尚庭现在自身难保,以后肯定不会合作了,现在电影在收尾阶段,如果再有变动则全权由林喻言负责。 林喻言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陈炽的面子在,但她不是矫情的人,既然机会已经给她了,她就会尽力做到最好。 江起云倒是挺喜欢她这股努力劲,点了点头,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怪不得陈炽当时要死要活的。” 林喻言愣了一下:“什么要死要活的?” 江起云挑眉:“你不知道?” 林喻言茫然地看着他。 江起云摆了摆手,说:“也没什么,当时他要从国外回来,他爸不同意,闹得挺僵的。” 江起云说得含糊,林喻言还想再问,他却不愿意再说了。 林喻言只好离开,心里却在嘀咕:这件事当年他们也都问过陈炽。按理说,陈炽出身世家,贵族学校比比皆是,怎么会来公立的阳明中学学习? 彼时陈炽一脸理所当然:“这里的老师好啊,不是说五年出了三个省状元吗?我来看看能不能当状元。” 本来大家都没当回事,结果高考后陈炽真的捧了一个省状元回来,也就没人问了。 当年的事还有其他隐情吗? 林喻言边想边往自己的房间走,还没走近就听到有人喊她,一抬头见温念站在她房间门口,扬手:“言言,你回来了!” “怎么了?”林喻言快走了两步。 温念说:“我来跟你讨论讨论剧本啦。” 这部电影是温念接的第一部 戏,大荧屏电影、江起云、女主角,这三个名头任何一个砸下来,都足以把人砸晕,更何况是一起砸下来。温念刚被选中时,是晕头转向了一段时间,后来被江起云泼了不少冷水,这才冷静下来。 江起云拍电影是出了名的挑人,那么多影后排着队等着他找,他非要去电影学院挑人。温念默默吐槽:“如果他年纪再大一点,人再丑点,我真以为他是去选妃了。” 林喻言一脸蒙:“现在也挺像选妃的。” 温念一拍剧本:“哪里像?他想要什么样类型的女人没有,非得来学校挑?他是真的去挑演员的!哇,那严格程度,对视一下都要被吓死。” 林喻言见她后怕地拍着胸口,觉得可爱,也顺着她的背拍了拍:“你也很厉害,他从这么多人里把你选出来了。” 温念得意地眨眨眼,忽然伸出手捏住林喻言的脸。 林喻言微微睁大双眼。 “好软!”温念捏了捏。 林喻言严肃道:“没人敢捏我的脸。” 温念歪了歪头:“陈炽也没有过吗?” 林喻言哑然,正常情侣捏捏脸很正常吧,于是她面不改色地扯谎:“除了他。”她又唯恐温念问她恋爱细节,便把剧本拿出来,说,“我们看剧本吧。” 与温念熟了,林喻言知道她平时性格跳脱,但一旦说起戏来也很认真。两人细细地就人设剧情讨论了一下午,林喻言珍惜这次的机会,不错过每一场感情戏,跟着江起云学习,忙得不可开交。 而剧组里的人都知道陈炽是她的男朋友,之前来搭过讪的人都纷纷作罢,她落得清净,连跟陈炽聊天时都觉得他比往常更可爱了些。 视频里的陈炽边奋笔疾书边问她“有没有吃好”“有没有睡好”“有没有人欺负她”,她刚洗完澡,半靠在床上眯着眼应付他,一副要睡不睡的样子。 阮归期的声音清脆:“陈炽,你啰唆死了,言言都要被你哄得睡着了。” 他们这次开的群视频,镜头一分为三,陈炽嫌弃地瞥了阮归期一眼,却也没有把他踢出去。阮归期坐正身子,脸往镜头前蹭了蹭:“言言,你明天就回来了吗?” 林喻言打了个哈欠:“嗯,我明天上午九点半的飞机。” “好辛苦。回来就快开学了,你也准备保研考试吧?也没时间休息。” 林喻言说:“其实休息也是睡觉,还不如开学有事情做。” 阮归期表示工作狂的人生他不是很懂,于是迅速地转移话题。那边陈炽终于解完了一题,也不看答案对不对,把笔一甩,拿起手机笑得迷人:“女朋友,我明天去接你吧!” 林喻言说:“不用了,遇安跟我说他正好也要回临溪,我们俩估计能撞上,到时候直接跟他回家了。” 阮归期内心咆哮:天哪,林喻言在胡说什么?什么叫不用了?什么叫跟徐遇安回家了? 陈炽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你为什么跟他回家?” “我跟他说说话。”林喻言困得厉害,干脆闭上眼睛,手机也随意地放在一边,只能隐约看到侧脸。她往下躺了躺,说:“我上次看了他一个采访,虽然化了妆,但也显得憔悴,娱乐圈太磨人了。” 陈炽垂下眼,嘴角一拉:“你能不去吗?我也好久没见到你了,你看你看,我也好憔悴,黑眼圈都出来了。”他故意转了转头,“憔悴得不得了。” 镜头里的陈炽生动鲜活,不安藏在眼瞳深处,是林喻言察觉不到的地方。 林喻言白了他一眼:“扯。” 陈炽知道林喻言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悻悻开口:“那好吧,我勉强准了。” 林喻言想回一句“你准不准不重要”时,又想起视频里还有个阮归期,于是话锋一转,温软地应下,补了一句:“你等我回去啊。” 陈炽像吃了一颗糖,甜到了心底,眼睛都笑弯了。 果然,想听情话还得外人在场。 他一定是疯了,觉得骗来的情话也好甜。 03 林喻言是一个人回国的。正值夏日午后最闷热的时候,蝉鸣乍响,太阳直白地蒸腾着整个临溪市,没有一丝风,她推着行李箱走出门,有一瞬间目眩。 啊,果然还是临溪好,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摸出手机给徐遇安发消息:“我到了,你在哪儿?” 消息刚刚发出去,她的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林喻言微怔,无奈地回过头:“你早就到了?” 徐遇安的头上扣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大大的口罩和墨镜遮着大半张脸,穿着简单的白色长袖衬衫,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干净的气息。 “嗯,我昨天刚杀青,放几天假。”他自然地接过林喻言的行李箱,声音闷在口罩里,有点低沉,“跟我走。” 路边停了一辆车,等两人坐上去后,徐遇安才松了一口气,丢了口罩和帽子,将整张脸露出来,扇了扇风:“热死我了。”说着,他回过头打量林喻言。 “你是不是黑了?”林喻言跟他熟得不能再熟了,坦然接受打量,扣上安全带,对他笑。 “没。”徐遇安一双桃花眼里满是笑意,尖尖的小虎牙露出来,“就是瘦了。”他转动方向盘,车子缓缓地行驶,“走,我带你去吃草莓大福,我上次说要带你去的吧?” “都说了半年了。非洲那边太艰苦了,我每天只能靠嗑糖维持生命。”车里的冷气开得有点低,林喻言瑟缩了一下,伸手去调温度,“不过那边天气其实倒还好,没那么热。” 徐遇安说:“李尚庭那件事……”他欲言又止。 林喻言问:“怎么了?” 徐遇安说:“那件事不是陈炽做的吗?” 林喻言将近半个月都忙得不可开交,那边又是郊外,网络时有时无,她也没空去追李尚庭的后续,问了徐遇安才知道李尚庭下场这么惨。 “身败名裂。”徐遇安说,“不过他这个人确实一身黑料,爆料的人说他出道后的所有作品几乎都是代笔,那几天微博都炸了。前两天,他的工作室发了律师函,告人侵犯名誉权。” 林喻言说:“告这个肯定会赢,明显避重就轻。” 徐遇安点头:“对,不过幕后操作的人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李尚庭,他怕是完了。” 所以徐遇安怀疑是陈炽做的,就算刚开始不是他,后来的事他也绝对有参与。徐遇安抿了抿唇,说:“他挺厉害的。” “唔。”林喻言说,“如果是陈炽做的,那回去我要好好奖励他。” 徐遇安心里一滞,恨不得晃着林喻言的肩膀让她清醒一点,他说这个是想要她发现陈炽的心机有多深,谁知道她滤镜这么厚,只想夸陈炽。 他费尽心思半天,竟然给陈炽刷了一波好感度,生气! 草莓大福是一种日式果子,外层是一层糯米皮,里面的馅料是草莓,口感软糯,有清爽的草莓果香。它的卖相极好看,也极好吃。 林喻言一不小心就多吃了几个。她心满意足地靠在沙发上,平日里的疏离褪去,笑得眼睛眯起来:“好吃。” “你少吃点,小心积食!”徐遇安夸张地拍了拍桌子。 “抠门。”林喻言一眼看穿了他。 徐遇安说:“不愧是编剧,阅读理解这么好。” “我们徐大明星的演技也不错。”林喻言坐直了身子,右手托着下巴,左手漫不经心地搅着冷饮,“高中那会儿,我还当过你和七七的树洞,有什么你们都告诉我,现在好了,一个个翅膀硬了,都飞远了。” 她垂着眼,浑身散发着一股与本人不符的“幽怨”气息。 徐遇安知道此时想转移话题已经晚了,他干笑了一声,说:“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说说话了,这不是太忙了吗?” 林喻言抬眼:“你的胳膊怎么回事?” 徐遇安愣了一下:“什么?” 林喻言说:“快四十摄氏度的天,你穿长袖衫,胳膊受伤了?” 徐遇安恍然道:“你也太聪明了。”他喝了一口果汁,说,“不过不是受伤,是之前拍戏需要,我被捆了两个小时,留了点印子,我这么有偶像包袱,肯定要藏起来啊!” 林喻言眯起眼睛:“不是有人故意欺负你?” 徐遇安忙说:“当然不是!” 徐遇安入圈有两三年了,比林喻言涉得深,也比她经历得多。要说委屈那是没有少受,近年来因为公司资源不好,他更是过得一塌糊涂。 他斟酌了一下,挑了一件小事说:“七七肯定又跟你胡说了是不是?他过生日那天,我哭……”他摸了摸鼻子,“嗯,主要就是这次演的剧,男女主都是一线流量,有时候我就有点羡慕,找不到意义,不过心态摆好就行了。” 林喻言狐疑地看着他:“就因为这个?” 徐遇安说:“怎么,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再说了,这还不够我伤心沮丧的吗?” “不是。”林喻言摇了摇头,“你不像是会因为这个哭的人。” 在她的印象里,虽然徐遇安在高中时吊儿郎当,成绩也不上不下,但是他始终知道自己要什么。他很成熟,会理智地规划自己的未来,脚下的步伐也清晰坚定。 高三那年艺考,他被星探发现,受邀出演一部网剧的男二号,当时反对声很多。说他正在高考的关键时候,跑去拍网剧得不偿失;说他不是科班出身,受人诟病,小小年纪哪里受得了舆论;说他要找准自己的定位,现在红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你还记得那时候你跟我说的话吗?”林喻言说,“你跟我说,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去找它的意义,不管是重大的还是渺小的,去寻找意义这件事毫无意义。 “重要的是什么,是做好手头的事,是坚定地走脚下的路。” 十八岁的徐遇安穿着校服蹲在洁白的雪地里,头顶的路灯像聚光灯般打在他柔软的黑发上,他仰起头看她,说了这么一番话。 然后他顶着压力走向了一条不同的道路,道路两旁人声鼎沸,道上却无人相伴。 徐遇安说:“我高中就这么会熬鸡汤了?不得了!” 林喻言喝了一口冷饮,甜意在唇齿之间蔓延,她却觉得有点苦。徐遇安当时因为网剧小火了一把,但签的公司不行,资源也不好,压力可想而知。 四周一阵沉默。 徐遇安的手贴着杯子,冰凉的芒果汁传来淡淡的寒意。他忍受不了沉默,正要说话,林喻言却忽然开口:“江起云跟我说,下个本子还是跟我合作。” 徐遇安一愣:“那很好。” “我推荐了你当男主角。” “啊?” “江起云答应让你去试镜,角色很适合你,江起云是一个好导演,他很会调教演员,我觉得OK,你觉得呢?” “你……” “怎么,你还想哭?”林喻言的眼中涌上一层促狭的笑意,她点了点头,“嗯,你哭也可以,毕竟幸福的哭我还是比较想看到的。” 徐遇安呆呆地看着她。 林喻言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大哥,回魂了。” 徐遇安说:“你你你……” 林喻言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她顿了顿,“你可不要告诉我,你不想欠我的人情,那我就要生气了!” 徐遇安正在线表演结巴:“我……你……这……江起云……他……” 他结巴了多久,林喻言就看着他笑了多久,等他终于重启了语言系统,林喻言都快笑僵了。 徐遇安喝了一口芒果汁,佯怒瞪她,很快眼神又软下来了,渐渐地红了起来。他偏过头,略微哽咽:“谢谢!” 林喻言说:“别谢我,你值得的。” 徐遇安看向林喻言,她趁他不注意,又叉了一颗草莓咬了一口,觉得甜了,便笑了起来。察觉到他的目光,她拿着叉子的手一顿,又迅速把甜点塞进嘴巴,放下叉子,含含糊糊地说:“你还是谢我吧,再给我打包点草莓大福。” 徐遇安失笑了。 她总是这样,感情迟钝,所有的表达似乎都浪费到剧本里,照本宣科倒还好,要临时说出什么暖心的话几乎不可能。可她又不乏柔软,让人想要亲近,让人喜欢。 04 林喻言借机敲诈了徐遇安一把,把甜品店里的甜点全部点了一遍打包带走。她个子不高,拎了两大包东西,走路都有点蹒跚。 “我送你回去。”徐遇安又全副武装了。 林喻言推开甜品店的门,门上的铃铛叮叮作响,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如血的夕阳映在玻璃门上,反光在空气中折射出绚丽的色彩。 太热了,甜品店的冷气与门外的热气交织在一起,林喻言恨不得再折回甜品店。但很快,她抬头就看到了陈炽。 天气太热,路上的行人很少,大多都缩在冷气开得很足的地方,所以陈炽特别显眼。他低着头靠在那辆黑色迈巴赫旁,脚上踏了一双运动鞋,上身是淡蓝色条纹衬衫,纽扣扣得齐整,衣摆随意地摆弄,勾勒出细窄的腰线。 林喻言走到他面前:“陈炽。” 陈炽抬起头,对她一笑,小泪痣里仿佛藏了阳光,把他整个人都点亮了:“女朋友,好巧啊,在这里碰到你。” 林喻言面无表情:“巧吗?” 陈炽说:“都怪孟冬,他想弄一个游戏工作室,要飞去日本学习,明天就走。他今天要出去玩,还问我最后一晚上不跟你待一起是不是不拿你当回事。于是我就转啊转啊转,正好转到这里,想好好跟你温存一下。你说巧不巧?” 林喻言哪里信他胡说八道,估摸着应该是徐遇安跟他说的位置,伸手想给他一掌,又见他面上一派纯真,收了些力道,手掌落在他的手腕上:“你去多久?” 陈炽说:“明早的飞机,一周。” “我说你们两个要在这儿聊多久,不热吗?”徐遇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陈炽一愣,又笑了笑:“徐遇安?” 徐遇安的脸一黑,闷声应了一句“嗯”,他可没有跟陈炽说过他们的位置,肯定是陈炽也来接林喻言了,这才一路跟过来的。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林喻言说:“那正好,我和陈炽一起回去了。你也快回去休息吧,别被人拍到了。” 果然,徐遇安瞪了陈炽一眼,陈炽早就移开了视线,帮林喻言拿了行李箱放进后备厢,细汗浸湿了黑发,扬起头时甩出汗珠,热得脸红了几分。 毕竟是对自己的女朋友殷切,一切光明正大。 林喻言跟徐遇安告了别便上了车,白了陈炽一眼:“你自己开车来的?” “我都说我是散心来的嘛。” 陈炽开车开得稳,车内温度适宜,清凉的空气中,幽幽的香气令她熟悉,让她一下子就找到了归属感。她见不是回家的路,问:“不回家?” 陈炽目不斜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车子开上高速,一路向南,隔离栏外是一望无际的稻田,被风吹动,发出沙沙响声。有海鸥拍打着翅膀从远处的海边飞来,稻田另一边的山脉笼罩在残阳下,和风吹来,终于带来了些许凉意。 林喻言在飞机上睡得久了,时差混乱,也不觉得困,看着渐晚的天色,问:“去海边吗?” 陈炽说:“你别这么聪明可以吗?” 林喻言说:“嗯……有点难。” 陈炽的唇抿了抿,好一会儿才故作轻松地开口:“你今天和徐遇安聊了什么?” 林喻言言简意赅。 陈炽提取重点:如果徐遇安试镜成功,那他会在电影拍摄期间和林喻言相处很久。 有点危险,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露出一个毫无灵魂的笑:“那很好。对了,”他转移话题,“最近有个女生在追七七,闹得鸡飞狗跳的,追得七七都离家出走了。” 林喻言眼前一亮:“什么时候的事?” 陈炽说:“就前段时间,七七他家的画室招生,那个女生对他一见钟情。不过他好像不喜欢她,这几天躲起来了。” “一见钟情啊。”林喻言摸着下巴,“一见钟情是什么感觉?追得人鸡飞狗跳是什么感觉?那种特别特别喜欢是什么感觉?” 海岸线在天际逐渐明了,越来越近,陈炽开了窗,咸湿温热的海风钻进胸腔里,让女孩的声音都多了几分轻快。 陈炽摇了摇头:“我连人的脸都记不住,哪里知道一见钟情是什么感觉?” 林喻言一怔:“陈炽……” “干吗?”陈炽踩了刹车,侧过脸看她,仔仔细细地打量她,眼睛眨了眨,“其实我知道,但是我不告诉你。” 林喻言说:“哦,你居然背着我一见钟情了?” 陈炽说:“对啊,我要出轨了,你要跟我分手了吗?” “那不行。” “咦?” “我当然是选择原谅你啊。” “哈哈哈哈哈。” 陈炽伸出手在林喻言的头发上胡乱揉了揉,见她没有反对,又顺势贪心地捏了捏她的脸,观察她的反应。 林喻言没反应,就乖乖地坐在那里,任他蹂躏。 陈炽歪了歪头:“女朋友今天怎么这么乖?” 林喻言面无表情:“温念捏我的脸,我说没人敢捏,她就问我,陈炽也不可以吗?我想了想,你是男朋友。” 陈炽更舍不得放手了,他舔了舔唇,声带略微嘶哑:“我可以是吗?” 林喻言点头,又白了他一眼:“你捏完了吗?” 陈炽诚实地摇了摇头。 林喻言瞪着他。 陈炽立刻松手,把脸往前送了送,又牵起林喻言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笑弯了眼睛:“礼尚往来。” 几乎是条件反射,林喻言想缩回手,但又硬生生地克制住了。她认真地看着陈炽,慢吞吞地问:“陈炽,谈恋爱是这样吗?” 陈炽说:“应该是吧,会做些亲密的动作,嗯,像我们现在这样。” 他的脸有点热,在冷气吹动下依然微微发烫,两人离得近了,好像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怦。 怦怦。 怦怦怦。 林喻言慢腾腾地收回手,她打开车门,海风一瞬间吹进车里,吹散了刚刚那一瞬间的暧昧。她下了车:“到了吗?这就是你说的地方?” 陈炽很快回过神来:“嗯,就在这儿。” 林喻言背对着他,她平复了一下呼吸,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她刚刚竟然差点脱口而出:“陈炽,不如我们谈恋爱试试吧。” 这是什么危险的想法?林喻言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个想法甩出去,却不料在脑海中愈演愈烈。 是啊,她和陈炽是高中同学,现在在所有人眼里是情侣。论长相,陈炽生得悦目娱心;论能力,陈炽天资聪颖,就算总记不住她的脸,但这都无伤大雅,毕竟陈炽总有办法找到她,说起情话更是信手拈来,如果谈恋爱肯定是完美男友。 她为什么到现在才有这个想法?虽然她弄不清心动是什么感觉,但她总要谈恋爱的,如果那个人是陈炽,她也许可以试着心动一下? 也不对,她如果乐意了,陈炽还不一定呢。 “女朋友,走吧!”陈炽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林喻言回过头,见陈炽不知道什么时候抱了一堆烟花在手上。他的手臂修长,抱了一大堆烟花也不嫌局促,见她看过来,他得意道:“走,我带你放烟花。” 这片沙滩偏僻,人迹罕至,两人脱了鞋光着脚走在细软的沙滩上。陈炽点燃手持的烟花,递给林喻言一支,在火光中朝她笑:“浪漫吗?” 林喻言看着手中的仙女棒,在她眼前炸成小小的花火,绚烂多彩,她也笑了起来。她很少会特意去买烟花,每逢过节倒是会被陈炽拉去看烟花,她看得意兴阑珊,指着烟花对陈炽唱:“全都是泡沫,只一刹的花火。” 陈炽也不觉得被扰了兴致,拉着她的手说:“好听,你继续唱。” 她却不再唱了。 “你所有承诺,全部都太脆弱。”在烟花声中,传来细微的歌声,林喻言侧过脸,见陈炽正小声哼着歌。 夕阳刚刚沉下去,将暗未暗的天色里,还有一丝余晖在天际,火光中的陈炽特别好看,明明唱着有点哀怨的歌,她却也觉得甜。 林喻言说:“浪漫,这情景特别适合写进剧本里。” 陈炽对林喻言的迟钝早就有了抵抗力,秉着自己发糖自己吃的原则,他选择性地只听了“浪漫”两个字。 林喻言说:“但是我感觉还缺点东西。” 陈炽问:“缺什么?” 林喻言向前走了一步,当他手中的烟花燃烧殆尽时,伸手抱住了他,她察觉到他的身子猛地一僵。 不乐意啊?林喻言腹诽,不管,她在找恋爱的感觉,现在还不能松开他。 这么想着,林喻言将脸埋在他的胸口蹭了蹭。 夏日,烟火,海边,拥抱,很浪漫很偶像剧了。 林喻言说:“还是不对。”她从他怀中抬起头,在晦涩不明的光影里看到陈炽紧绷的下巴,轮廓分明,她问,“陈炽,如果这是恋爱的情节,肯定还缺点什么,你说缺什么?” 她问得认真,像虚心求教的学生,等着他这位老师解答疑惑。 陈炽视线下移,嘴唇动了动:“一个吻。” 林喻言问:“什么?” 陈炽没有再重复,他伸出手环住了她的腰,俯下身来,要身体力行地告诉她还缺什么。两人的身高差有点大,她要踮着脚才能够到他的脖子。 那太主动了,于是林喻言没有动。 但她知道陈炽的意思,像那天在亚迈村落一样,她和陈炽缺一个吻。 林喻言很难形容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带了一点探究和好奇,还有那么一点点……期待和心动。 她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亲吻没有落下来,她感到肩膀一沉,陈炽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呼吸喷在她的脖颈处,痒痒的。 她正要说话,扣在腰上的手微微用力,陈炽忽然将她抱离了地面,她惊讶地叫了一声,本能地环住了他的脖子。他抱着她转圈圈,大声喊:“怎么办?女朋友,我太喜欢你!言言,我太喜欢你啦!” 空旷的海边,海水拍打着岸上的礁石,波涛汹涌,他的声音很快被风吹散,飘向更遥远的地方。 林喻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炽气喘吁吁地将她放下来,眼睛亮晶晶的:“女朋友,还缺东西吗?” 林喻言“啊”了一声:“原来是缺一个告白吗?我学习了学习了。” 陈炽说:“你把它全部写到剧本里去。” 林喻言说:“好。” 放完了烟花,陈炽牵起她的手,沿着海岸线散步,留下一长串脚印,她觉得这感觉新奇,任由他拉着手。 陈炽觉得今晚的女朋友乖巧极了,冲淡了几分她去见徐遇安的醋意,眼中的得意要溢出来。 这时,林喻言冷不丁地开口:“陈炽。” “嗯?”陈炽侧过脸,唇角微扬,“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学的抽烟?” 陈炽脚步一顿,眼中的温度登时冷却,只一会儿,他勉强笑了笑,却也没打算糊弄过去:“你怎么发现的?我明明藏得很好。” 林喻言伸手从他裤子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在他面前晃了晃。 陈炽试图反驳:“为了放烟花。” 林喻言轻呵:“登喜路Dunhill打火机定制版,少说要五六万,谢管家又不在这里,你临时买来放烟花?” “女朋友,你太聪明了!”陈炽悻悻然,“我要跟你分手了。” 林喻言说:“你少转移话题,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陈炽沉默了一下,他们离海已经很近了,一波波的海浪漫过他的脚,那股凉意蔓延至心底。他开口:“高二。” 林喻言一脸诧异:“这么早?” 陈炽说:“我就偶尔抽一下,你知道人有时候压力会有一点大。” “抽烟对身体不好。”林喻言瞪了他一眼,又嘀咕,“也不用瞒着我。” “你不喜欢烟味。不过你闻闻,我这两天都没抽,真的就偶尔一次,压力大了才会抽。” 他往她这边靠了靠,脚下带动海水波动,力证自己不是一个烟鬼。 林喻言轻轻嗅了嗅,陈炽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像夏日的夜风,令人心旷神怡。 她察觉到陈炽有点紧张,不由得失笑,将打火机塞给他:“好了,你少抽点烟就行,我又不会因为这点事跟你绝交。”末了,她又揶揄他,“所以七七生日那天,你真的跑阳台抽烟去了。” “是……吧?” “不得了了,陈炽。”她作势要去拧他的耳朵,他躲也不躲,她的手却落在了他的手腕上,攥紧,“那晚怎么了,为什么会压力大?” 陈炽的眼睛微微睁大。 林喻言皱起眉头:“是因为比赛吗,还是因为喝了酒?我就在你身边,为什么没发现你的情绪不对?” 她有点无奈:“看来你真的要跟我分手了。” 陈炽的指尖滑过她的眉间,声音压低:“没什么。” 林喻言却还在懊恼:“我这个女朋友做得太失败了。我竟然以为你一直是快乐的,一直是没有烦恼的。”她喃喃,“没想到你……” 陈炽连忙打断她:“你别乱想!我是很快乐啊,不然为什么要笑,是不是?” 林喻言仰起头:“那你告诉我,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在伤心什么?说要转来我们学校,为什么迟了大半年才来?江起云说你当时转过来跟你爸闹得很僵,是怎么回事?” 陈炽默了默,嘟囔:“江起云的话真多。” “陈炽!” 陈炽觉得自己的情绪像被扒开了,支离破碎地摆在她的面前,无所遁形。他别过脸,弯弯的月牙映着光打在他的侧脸上,情绪莫名:“言言,你别问了,我很快乐。你也要明白,我永远不会害你。” 他说:“认识你,是我十八岁那年最幸运的事情。” “你只要知道这个就可以了。”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一根根手指数过去,交缠在一起,让他的心安了下来,他的语气带了点委屈,“至于你做女朋友太失败这个问题,嗯,你要自己反思!” 林喻言一怔,浑然不觉他已经转移了话题:“我反思?” “对啊!”陈炽又笑起来了,露出整齐的牙齿,小小的泪痣里也藏着笑意,“你以后要多关心我,多找我,不能嫌我烦,也不能把我丢在我不认识的人那里。” 林喻言挑眉:“你认识谁?” 陈炽得意道:“除了你,我谁都不认识!” “你还骄傲上了是吧?”林喻言这才觉得跟他牵手怪怪的,把手抽出来,往前走掩盖自己脸热,“回去吧。” 陈炽跟上她的脚步,借着星星点点的光,看她的脚印陷在沙滩上,转瞬被海水冲掉,他再小心地踩出一个漩涡。 他忽然想起一句很俗气的话,怎么说的来着?哦,是“还没有离开,就开始想她了”。 05 趁着还没开学,林喻言回家好好跟自己家的猫温存了一把,就是她长时间不回家,棉花糖早就懒得搭理她了。 林喻言跪在地毯上,眼巴巴地看着棉花糖在妈妈怀里躺着,看都不看她一眼,悲伤道:“棉花糖,宝贝,你怎么可以不理妈妈?” 林母得意地撸猫:“谁让你这么忙?棉花糖是你抱回来的没错,但是我跟你爸带大它的,不跟你亲近是正常的。” 林喻言有一种自己是不负责任的家长的错觉。 趁棉花糖不注意,她伸手一捞,把它抱在怀里,它终于掀起眼皮瞅了她一眼:“喵。” 林母猫语十级:“它让你放开它。” 林喻言选择忽视:“陈炽也很少见它,但每次它都特别黏着他,恨不得挂在他身上不下来。” 陈炽倒也温柔,由着棉花糖在他身上撒野。 林母乐了:“棉花糖喜欢长得好看的男生。” “也是。”林喻言伸出手指点了点棉花糖的小脑袋,“棉花糖,你这只花痴的小母猫,陈炽跟你是不可能的!” 说完她又觉得奇怪,这话说的,仿佛她在跟一只猫吃醋。 棉花糖歪歪脑袋,像是终于认出她是谁,用小脑袋顶了顶她的手掌,蹭了蹭,叫唤了两声。林喻言“咦”了一声,满脸惊喜:“怎么,你听到陈炽这个名字也喜欢是吗?” 她拿出手机,翻了几张陈炽的照片举到棉花糖面前:“小哥哥好看吗?” 棉花糖:“喵。” 林母翻译:“好看。” 林喻言说:“你想见小哥哥吗?” 棉花糖:“喵。” 林母说:“想。” 林喻言说:“好,我们来找他。”她想着是棉花糖想看陈炽,她只是满足棉花糖的愿望,于是心安理得地打开和陈炽的对话框,问,“学习结束了?” 陈炽回得快:“结束了,我现在酒店。” 林喻言干脆利落:“视频。” 她随即发送视频邀请,网卡顿了一下,陈炽的笑脸就出现在屏幕里了,他扬手:“嗨,女……呃,棉花糖?” 林喻言腹诽:认人不行,认猫倒是快。 而陈炽本来开开心心地准备跟女朋友温存,谁知道还没笑完,就看到一张萌到出血的猫脸杵在镜头里,懵懂地看着他。 他很快反应过来:“你还在家?” 林喻言说:“我在家,你要跟我妈打个招呼吗?” 陈炽爱笑,嘴巴又甜,特别招长辈喜欢。当时陈炽转学过来时,和她住一个小区。平时还好,但逢年过节他都是一个人,可把林母心疼坏了,非得把人接过来过节,简直当半个儿子在疼。 林母把手机接过来跟陈炽说话,棉花糖也跳到她的身上,喵喵叫着伸头要看陈炽。 啊,果然。林喻言抱着抱枕,心想:陈炽就是讨人喜欢。 等她把手机拿过来时,免不了要多看两眼陈炽,看他是怎么讨人喜欢的。她审视的目光让陈炽有点不自然地动了动:“言言?” “等我一下。”林喻言拿着手机往楼上卧室走,林母在后面喊:“你有什么悄悄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林喻言喊:“我回卧室拿东西!” 她回身扣上卧室的门,镜头随着她的动作晃动,陈炽的视线被限制,只能看到她细长白皙的腿,往下延伸是可爱的脚丫,置于凉拖中快步走着。过了片刻,镜头上移,她已经走到了卧室的阳台上。 她坐在卡座的椅子上,拧开灯,把手机放在架上,又从抽屉里抽出一个本子,说:“陈炽,我昨天见到追七七的女生了。” 陈炽有一瞬间的失望,他还以为女朋友会说想他。 阳台有点热了,林喻言甩了凉拖盘腿坐好,没发现他的失落,急切地要找人分享一下所见:“我昨天去三月街找七七,正好撞到他们俩,我还没见七七这么严肃过,那女生是学摄影的,长得也挺漂亮,为什么七七不跟她试试?” 陈炽默了默:“七七不是有喜欢的人吗?” “你说邻居姐姐尤浅?”林喻言左手托着下巴,右手转着一支笔,她微微皱着眉头,“我觉得七七对她的喜欢不是爱情的喜欢。” 陈炽问:“你又知道了?” “嗯……”林喻言看了看本子,说,“其实不是我知道,是那个女孩说的,她叫周洽洽。” 陈炽见她边说边往本子上瞥,觉得可爱:“女朋友,你不会是在记笔记吧?” 林喻言理直气壮:“感情上无法共鸣,但我可以理论上学习。”顿了顿,她又说,“不会耽误你休息吧?” 天色晚了,橘黄色灯罩下,女孩的轮廓温柔,连眼神也比平时柔软了几分。陈炽心中一动,忙摇了摇头:“我正闲得没事干。” 林喻言点点头,继续如学术讨论般严肃地说:“周洽洽问七七,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彼时正值夏日的午后,赤日炎炎,蝉鸣不绝,周洽洽甩了甩短发,将棒球帽后扣,抱着一台与身形完全不符的单反,俯身看坐在门口写宣传语的阮归期。 她问:“阮归期,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阮归期不耐烦,头也不抬:“我怎么不知道,我喜欢浅浅姐姐啊。” 周洽洽问:“那你想跟她在一起吗?” “在一起?”阮归期歪了歪头,说,“想啊,我想一直看她笑的样子。但是不在一起也可以,她有爱人,我看着她开心,我就开心啊。” “不是的,阮归期,这是喜欢,但不是爱。” 阮归期眉头一皱,觉得这女孩啰唆死了,他干脆坐在路边,下逐客令:“你买不买?不买别在这儿晃。” 周洽洽却铁了心要跟他争论到底:“那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阮归期怔怔地看着她,鬼使神差地开了口:“什么?” 她垂下眼,用手戳了戳心口的位置,眼眶微红:“是我在听到你提起尤浅时,嫉妒得要发狂,想要你不要再提起她,不要再想她。” 这是爱,是自私的,令人变得狭隘的爱。 这一番话,有没有惊到阮归期,林喻言不知道,但把她震惊了。她回去后认认真真地记了一整页的笔记,写了几个新剧本的片段,出于保密原则,她也不能给认识的同行看,江起云在闭关搞电影,她自然不能去打扰。 她思来想去,也只有陈炽了。 林喻言问:“你觉得呢?” 她问问题时仍然低着头看笔记,陈炽的目光顺着她的睫毛往下探,轻轻滑过垂下的眼眸,小巧却挺拔的鼻子,水光潋滟的唇,再往下移,是规规矩矩的短袖圆领睡衣,有点稚嫩,落在他眼中,却只剩下了可爱。 林喻言等了半天没等到回答,她疑惑地“嗯”了一声,抬起头,正好撞到他的目光里,那一瞬间的痴迷没来得及收起来,陈炽心下一沉,正要撇开话题,便听她伸手戳了戳屏幕:“你还在走神是吗?” 陈炽心底微叹,他怎么可以抱有林喻言已经开窍能发现他感情的幻想? 他调整好情绪,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林喻言问:“你又摇头又点头是什么意思?” 陈炽说:“你忘了你才答应我什么?你这个朋友怎么当的,说好的关心我爱护我呢?” 林喻言辩解:“刚刚我妈不是都问你了吗?我都听见了,东京下了太阳雨,但还是闷热,晚上吃了小龙虾配啤酒……”说到这里,她略带揶揄,“你居然没醉?” 陈炽喜欢听她一件件细数他的事情,藏不住的笑意蔓延开来,他倒在床上,将手机举高:“我就喝了一点点酒,孟冬非让我喝!” 他迅速甩锅,在某家酒吧狂嗨的孟家少爷肩上一重,背了一口锅。 林喻言说:“我也想吃小龙虾,等你回来,我们叫上七七去高中附近吃。” 陈炽问:“你不带徐遇安吗?” “那里那么多学生,你想我们被围观吗?” “不想。” “嗯。”林喻言绝情,“那不带他。” 陈炽得了一个满意的答案,恨不得在床上滚一圈,又听见林喻言说:“陈炽,你这样还挺好看的。” 陈炽是躺在床上的,额前的发散开,露出额头,眉眼也清晰了几分,比平时要显得沉稳。她抿着唇仔细地打量他,他只觉得胸膛滚烫,恨不得将她从那头拽过来,狠狠地吻上去,让她的气息缠上他的,才能平复此刻心底的悸动。 不,他又清醒地认识到,平复不了。 一旦林喻言回应他,那份悸动便如同火势燎原,只会愈演愈烈,不燃烧殆尽不会停下。 陈炽笑了笑,说:“言言,你看我们像不像真正的情侣?” 林喻言一愣:“真正的情侣?” 陈炽翻了个身,下巴枕在手臂上,眼神赤诚明亮,理所当然地说:“对啊,那些情侣会打很长时间的电话,我们宿舍有个人每天都打电话到凌晨两点,和女朋友有说不完的话。” 林喻言说:“我跟七七他们也有说不完的话。” 陈炽失落:“哦。” 他的声音闷闷的,像是不高兴了。林喻言这倒发现了,因为还要跟他一起谈论感情戏,终于放软语气哄了他两句。 等挂了电话,林喻言才反应过来,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一项哄人的技理论上学习。”顿了顿,她又说,“不会耽误你休息吧?” 天色晚了,橘黄色灯罩下,女孩的轮廓温柔,连眼神也比平时柔软了几分。陈炽心中一动,忙摇了摇头:“我正闲得没事干。” 林喻言点点头,继续如学术讨论般严肃地说:“周洽洽问七七,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彼时正值夏日的午后,赤日炎炎,蝉鸣不绝,周洽洽甩了甩短发,将棒球帽后扣,抱着一台与身形完全不符的单反,俯身看坐在门口写宣传语的阮归期。 她问:“阮归期,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阮归期不耐烦,头也不抬:“我怎么不知道,我喜欢浅浅姐姐啊。” 周洽洽问:“那你想跟她在一起吗?” “在一起?”阮归期歪了歪头,说,“想啊,我想一直看她笑的样子。但是不在一起也可以,她有爱人,我看着她开心,我就开心啊。” “不是的,阮归期,这是喜欢,但不是爱。” 阮归期眉头一皱,觉得这女孩啰唆死了,他干脆坐在路边,下逐客令:“你买不买?不买别在这儿晃。” 周洽洽却铁了心要跟他争论到底:“那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阮归期怔怔地看着她,鬼使神差地开了口:“什么?” 她垂下眼,用手戳了戳心口的位置,眼眶微红:“是我在听到你提起尤浅时,嫉妒得要发狂,想要你不要再提起她,不要再想她。” 这是爱,是自私的,令人变得狭隘的爱。 这一番话,有没有惊到阮归期,林喻言不知道,但把她震惊了。她回去后认认真真地记了一整页的笔记,写了几个新剧本的片段,出于保密原则,她也不能给认识的同行看,江起云在闭关搞电影,她自然不能去打扰。 她思来想去,也只有陈炽了。 林喻言问:“你觉得呢?” 她问问题时仍然低着头看笔记,陈炽的目光顺着她的睫毛往下探,轻轻滑过垂下的眼眸,小巧却挺拔的鼻子,水光潋滟的唇,再往下移,是规规矩矩的短袖圆领睡衣,有点稚嫩,落在他眼中,却只剩下了可爱。 林喻言等了半天没等到回答,她疑惑地“嗯”了一声,抬起头,正好撞到他的目光里,那一瞬间的痴迷没来得及收起来,陈炽心下一沉,正要撇开话题,便听她伸手戳了戳屏幕:“你还在走神是吗?” 陈炽心底微叹,他怎么可以抱有林喻言已经开窍能发现他感情的幻想? 他调整好情绪,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林喻言问:“你又摇头又点头是什么意思?” 陈炽说:“你忘了你才答应我什么?你这个朋友怎么当的,说好的关心我爱护我呢?” 林喻言辩解:“刚刚我妈不是都问你了吗?我都听见了,东京下了太阳雨,但还是闷热,晚上吃了小龙虾配啤酒……”说到这里,她略带揶揄,“你居然没醉?” 陈炽喜欢听她一件件细数他的事情,藏不住的笑意蔓延开来,他倒在床上,将手机举高:“我就喝了一点点酒,孟冬非让我喝!” 他迅速甩锅,在某家酒吧狂嗨的孟家少爷肩上一重,背了一口锅。 林喻言说:“我也想吃小龙虾,等你回来,我们叫上七七去高中附近吃。” 陈炽问:“你不带徐遇安吗?” “那里那么多学生,你想我们被围观吗?” “不想。” “嗯。”林喻言绝情,“那不带他。” 陈炽得了一个满意的答案,恨不得在床上滚一圈,又听见林喻言说:“陈炽,你这样还挺好看的。” 陈炽是躺在床上的,额前的发散开,露出额头,眉眼也清晰了几分,比平时要显得沉稳。她抿着唇仔细地打量他,他只觉得胸膛滚烫,恨不得将她从那头拽过来,狠狠地吻上去,让她的气息缠上他的,才能平复此刻心底的悸动。 不,他又清醒地认识到,平复不了。 一旦林喻言回应他,那份悸动便如同火势燎原,只会愈演愈烈,不燃烧殆尽不会停下。 陈炽笑了笑,说:“言言,你看我们像不像真正的情侣?” 林喻言一愣:“真正的情侣?” 陈炽翻了个身,下巴枕在手臂上,眼神赤诚明亮,理所当然地说:“对啊,那些情侣会打很长时间的电话,我们宿舍有个人每天都打电话到凌晨两点,和女朋友有说不完的话。” 林喻言说:“我跟七七他们也有说不完的话。” 陈炽失落:“哦。” 他的声音闷闷的,像是不高兴了。林喻言这倒发现了,因为还要跟他一起谈论感情戏,终于放软语气哄了他两句。 等挂了电话,林喻言才反应过来,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一项哄人的技 第四章 等你下课一起走好吗 林喻言醒来的时候,陈炽已经不在了。 他去哪儿了?她看了眼时间,六点半。于是她又倒回柔软的枕头上,用手臂遮着眼睛,晕乎了一会儿,脑子逐渐清醒。 她应该知道陈炽去哪儿了,陈炽有晨跑的习惯,春夏秋冬毫无例外,但这也太早了。 林喻言又窝了半个小时才起床,她开学以来没怎么好好休息过,现在也没睡饱,不太清醒。下楼走到一半,她靠在墙上打了一个哈欠,觉得累了。 客厅的门忽然从外面打开了。 门外的阳光斜斜地射进屋中,客厅早就打扫干净,不受阳光关照的地方越昏暗,那片光就有多亮。 林喻言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陈炽站在光中,他刚跑完步,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般,额前的发随意地拢上去,他露出白净的额头,光打在脸上,朝气蓬勃得像十八岁的少年。 看到林喻言,他露齿一笑:“女朋友,你醒啦。” 林喻言适应了光线,将眼睛稍稍睁大些,抬脚下楼,还是一副睡眼蒙眬的样子:“嗯。” 陈炽将阳光关在外面,又将落地窗的窗帘拉开,这下整个客厅都暴露在光线里,无处可躲。他晃了晃手中的纸袋:“早上也不能吃太甜的,我给你买了草莓牛奶和面包。” 他走过来,见她一脸睡意,觉得可爱极了,伸手想捏她的脸。 林喻言面无表情地拍掉他的手。 陈炽很委屈,只不过睡了一觉,他那个乖乖的女朋友就不见了,生气!委屈! 林喻言似乎察觉到他的情绪了,琢磨了一会儿,扬起小脸,不情不愿:“你只准捏两下。” 陈炽被她可爱到了,按捺着心里的悸动,伸出了手。 他捏了一下,又捏了一下。 他赞叹:“好软。” 林喻言不咸不淡地瞪了他一眼,伸手:“草莓牛奶。” 陈炽把草莓牛奶递过去,草莓牛奶甜而不腻,但配餐是干巴巴的吐司,她有点不悦,但到底没再说什么,将东西放下,拐到楼下的洗手间洗漱。 陈炽上楼洗了个澡,下来时林喻言正坐在餐桌旁看手机,早餐没动。 “你没胃口吗?”陈炽坐到她对面。 林喻言抬起眼睛,将手机推到一边:“不是,我在等你。”她将早餐分成两份,说,“你昨天睡得怎么样?” 陈炽说:“特别好。” 林喻言点点头:“什么时候区域赛?你报了几个赛区?” “一个。”陈炽喝一口草莓牛奶,有点孩子气地舔了舔唇,“十一月二号在S市,你要陪我去吗?” 林喻言说:“我走不开。” 陈炽没觉得意外,点点头,又听林喻言说:“我跟七七说了,让他今天晚上来陪你。” 陈炽问:“为什么?” 林喻言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没人陪着睡不着吗?” 陈炽被噎了一下:那我也不需要别人来陪! 陈炽三两下解决了一片吐司:“七七没空吧?” “嗯?”林喻言说,“他还没回我。” 陈炽点了点头,一只手拿着牛奶,一只手随意在手机上点着。没一会儿,林喻言的手机亮起,是阮归期回了她的消息。 林喻言眉头微皱:“他没空,说忙着……谈恋爱?” 陈炽闷着头笑。 他让阮归期随便编一个理由不准来,没想到阮归期那么扯。笑完后,他抬起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那怎么办?” “孟冬呢?” “他打呼噜的声音太大了,我不跟他睡一起。” 林喻言想了一会儿,说:“那我晚上有空就来,电话联系。” 陈炽得了便宜就装乖巧:“好。” 从那天开始,林喻言便用白天的时间准备考试,晚上则去陈炽那里处理工作上的事情,还是两点一线,只是路程远了些。 陈炽有时候回来得早,会提前去自修室接她,路上绕去超市买点菜,跟谢嘉学了几道菜,竟也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 更多的时候,陈炽会忙到深夜才回来,那时候林喻言已经睡了,贴心地给他留了一盏灯。他洗完澡赤着脚走在地毯上,蹲在床边看她的睡颜,恬静、美好、动人,是他的专属。 陈炽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她长长的、安然垂下来的睫毛,她睡得不沉,被他碰了碰,迷迷糊糊的有点生气,眉头皱起来像是要醒。他连忙轻轻拍了拍她,低声哄她。 她的眉头渐渐舒展,又睡了过去。 陈炽松了一口气。 他觉得她睡觉的样子怎么看都看不够,于是总是忍不住多看两眼。 他好想记住她的样子,可一闭上眼睛却是一片空白,她的唇是红润诱人的,她的鼻是小巧可爱的,她的眉眼是清秀动人的,他都记得,却拼凑不出一张完整的脸。 在这沉寂的夜晚,那些不好的回忆像打开了尘封已久的盒子,呛得人心口疼了又疼,连视线都模糊了。 记得很小的时候,他被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见陈念先的朋友,挨个介绍,他咬着唇记下每一个人的名字,每个人的样子,可是太多了,他根本记不过来。 他当时那么小,本就是好忘的年纪,但陈念先苛刻,有次聚会见了之前见过的某个世家的家长,陈念先让他去打招呼,可他怎么也想不起对方是谁。最后他被陈念先拽到一边狠狠地训斥了一遍,回到家便被关了禁闭。 后来他学聪明了,他去记声音,他偷偷地用录音笔把他们的声音录下来,躲在房间里一遍遍地听,在下次见面时,挺直小腰板脆生生地问好,哄得客人笑声连连。陈念先高兴了,带他飞了一趟欧洲玩了半个月。 从那时候他就知道,陈念先待他不是待儿子的宠爱,而是一个明码标价的商品,一项可以获得利益的项目,一个可以拿出去炫耀的玩意。 这不是父爱,是束缚,是枷锁,是悬在头上随时会掉下来的利剑。 可他不想失去陈念先那份不纯粹的爱,他要当陈念先的乖孩子,这样陈念先才不会去找女人再生一个,他小心翼翼地伪装着,成绩优异,性格温和,所有人都喜欢他。 可是,那把剑还是在他十五岁那年兜头砸下。 而他准备多时,倒也没有多少意外。 他淡然地接受陈念先的暴怒,冷漠地看着陈念先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陈炽,你丢不丢人!你是要所有人都戳着我的脊梁骨,说我陈氏继承人是一个连人脸都认不出来的笨蛋吗?” 他不紧不慢地反驳:“我不是笨蛋。” “呸!”陈念先一巴掌扇过来,他侧过身堪堪躲过,却没躲掉另一下,巴掌正中他的耳郭,耳鸣声骤响,嗡嗡嗡,与陈念先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轮番轰炸,“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这件事给我瞒下去,你还是爸爸的好儿子。” 他摔门而去后,陈炽微笑着群发了一条消息,告知了全世界。 按陈念先的说法是,他丢尽了陈家的脸。 后来的日子记忆有些模糊,他被陈念先送出了国,丢在一个并不发达的国家。后来他在谢嘉的帮助下回国,遇见了林喻言。 陈炽缓缓地睁开眼,从回忆中挣脱出来,听林喻言呼吸的声音,忍不住将她的睡颜看了又看。这样的结果就是第二天他眼底乌青醒目,林喻言不乐意了,以为他忙到深夜,放下筷子,说:“今晚八点之前你必须回来。”全然没发现自己一副人家妻子的口吻。 陈炽却笑得小泪痣都看不见了,应下称好:“我一会儿要去学校,一起吗?” “不了。”林喻言说,“我今天要陪遇安去试镜,他马上来接我。” 陈炽眼里的笑意几乎一瞬间就隐了下去,他低着头,情绪在眼瞳深处翻涌,最后化为了深深的无奈:“好。” 徐遇安是自己开车来的。 林喻言扣上安全带:“经纪人没来就算了,为什么助理也没来?” 徐遇安说:“明姐最近带了一个新人,有点小,用人的地方多,助理就先借走了。” “借多久?” “半个多月吧。” “这是借吗?”林喻言有点生气,“她不知道你要去见江起云吗,这么不重视?” “她以为没戏。”徐遇安耸了耸肩,见林喻言还气着,眉宇间终于多了几分高中时代的少年意气,“这次我要试镜成功,吓死他们。” 林喻言问:“你准备得怎么样?” 徐遇安笑得张扬:“九十九分。” “怎么不是一百?” “一百分显得太自负了!”他提高声音,桃花眼里的骄傲要溢出来,“要谦虚一点。” 林喻言知道他的性格,也知道他曾经在演技上下过苦功夫,并没有怎么担心。果然,他试镜的时候江起云还算满意。 自从《今夜深海吻过月光》结束了拍摄,江起云便紧接着进行后期工作,也是忙得不行,这次是直接在他家里试镜的。他连胡子都没刮,整个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压抑气场。 徐遇安说完最后一句台词,停滞了半秒,然后鞠了个躬,屏住呼吸等待江起云的评价。 他的眼睛往旁边瞟,林喻言冲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他原本忐忑的心顿时雀跃起来。 “嗯……”江起云开口,他靠在沙发上懒懒地翻着剧本,“你表演得很有灵性,也很有潜力,江樾的少年感立刻就出来了。” 欲抑先扬,江起云紧接着又指出了一点不足,最后点点头:“行,就你了。” 徐遇安一愣,与林喻言迅速对视一眼,有点不敢相信:这……这么随便? 江起云见两人都怔住了,低哼了一声:“别说我随便啊,在这之前我已经看了你出道以来所有的剪辑作品,也让人调查了你的人品,综合你今天的表现,才定的男一号。” 徐遇安:“谢谢江老师!” 林喻言也挺开心的,她冲徐遇安无声地说:“请客。” 徐遇安同样无声回她:“大餐。” 林喻言眨眨眼,正准备和徐遇安一起跟江起云告别,江起云却忽然开口:“林喻言,你说我们这部电影女主角挑谁?” “嗯?”林喻言又坐了回去,“不是去电影学院挑吗?” 江起云摇了摇头:“我有人选了。” 林喻言问:“谁?” 这次的剧本完全是原创,灵感来自江起云的梦,梦里的少年江樾生长在极北的小城市,除了七八月温度尚可,其余月份大多都在飘雪。十八岁生日当天,他做了一个决定,要去南方看一看。 他和小时候的玩伴周明礼偷开了家里的车,穿过冰封的江面,一路上状况百出。他因无证驾驶被交警许念逮个正着,他对许念一见钟情,渊源就此开始。 许念的性格是较冷的,与江樾的跳脱形成鲜明的对比,再加上周明礼的呆萌可爱,一路遇到的种种事情,整部电影都充满了荒诞的黑色幽默。 江起云竟然已经有人选了! 林喻言脑海中蹦出几个影后的名字,排除着可能性,又觉得谁都不可能。 江起云说:“叶晚。” 林喻言心底一震,面上却一派淡定:“叶晚是歌手,八岁出道后就接过一部戏,出演一个小格格。自那之后,她就专注唱歌,婚后成立了个人工作室,几乎是半隐退状态。” 江起云点头:“嗯,对。” 林喻言说:“她两年才出了一张专辑,开了十三场演唱会。” 江起云有些意外:“你挺了解她的嘛。” 林喻言有点无奈:“我觉得叶晚同意出演女主角的可能性为0。” 江起云说:“0.1吧。” 林喻言问:“有区别吗?” 江起云说:“嗯,我们去求她。” 林喻言说:“啊?” 江起云说:“你一三五,我二四六,周日一起去。” 林喻言沉默了。 江起云下结论:“这估计是叶晚接的最后一部戏了,她就是我心目中唯一的许念,非她不可。 “你觉得呢?” 林喻言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她还能说什么,微笑点头:“我都听江导的。” 02 从江起云的公寓出来后,徐遇安要带林喻言去吃大餐,林喻言想了想,说:“晚上吧,我想去吃高中门口的小龙虾了,叫上陈炽和七七。” “中午不吃了?” “陈炽今天去学校有事,我跟他约了去食堂吃。”林喻言看了看时间,“我坐公交车过去,你回去吧。” 徐遇安欲言又止:“我……” “你还有话说?”林喻言抬脚下了台阶,太阳无精打采地在空中发着温和的光芒,她仰起脸看还没下来的徐遇安,“说谢谢是吗?说吧,我听着。” 徐遇安从台阶上跳下来:“那我不说了。” 林喻言无奈:“你这个人……” “我跟你还客气什么?”徐遇安趁机在她头发上胡乱揉了一把,“你去吧,我先回去了,我等着明姐跪回来。” 林喻言说:“加油,我们的大明星!” “得嘞!” 徐遇安来了一个飞吻,挥挥手走了。 林喻言说是跟陈炽约了午饭,其实身为约饭另一方的陈炽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工作日,公交车上人不多,林喻言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给他发消息。 林喻言:你的事办完了吗? 陈炽:结束啦,你那边呢? 林喻言:好了,我正准备去吃饭。 陈炽:跟徐遇安一起吗? 林喻言:不,我去第二食堂,一起吗? 陈炽:好啊好啊,我等你!你怎么来的? 林喻言:坐17路。 陈炽:好! 陈炽发消息喜欢发感叹号,隔着屏幕都能想象他此刻的笑脸。林喻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靠在车窗上,翻微信上的消息。 江起云动作迅速,立刻成立了一个“攻下那座冰山”的群,群里有三个人,第二个她不认识,于是说:“江导,不是说我一三五,你二四六,周日一起吗?这第三个人是谁?” 江起云:叶晚。林喻言:…… 林喻言撤回了一条消息。 晚晚:哈哈哈哈哈哈,你撤回晚了,我看到啦! 江起云:是这样的,林编剧,除了线下,我们也可以线上求她。 晚晚:都没差,反正都没用。 江起云:事无绝对。 晚晚:嗯……这件事绝对不行。 江起云:你在影响我们的友情。 晚晚:友情的船桨说放就放。 林喻言没想到天后叶晚居然这么活泼可爱,表情包库存颇丰,她本来就不擅长聊天,此刻更是眼花缭乱,插不上话,于是闷头保存表情包。 叶晚cue她:刚刚的林编剧呢? 林喻言:喵。 晚晚:好可爱呀。 林喻言暗暗想,不及你半分可爱。 这么想着,她给陈炽也发了一个表情包,是叶晚刚刚发来的。 陈炽:? 陈炽:你从哪里偷来的表情包,你又背着我跟谁聊天啦? 这重点不太对吧?林喻言丢了一个白眼过去:背着你跟别人聊天多累,你那么重。 陈炽发了一个“笑容逐渐消失”的表情包。 林喻言:哈哈哈哈。 陈炽:我回你一个表情包。 林喻言:什么? 陈炽发了一个“爱情的车轮说来就来”的表情包。 林喻言看到消息时,公交车稳稳地停在了F大南门站台。她拿起包下了车,准备回陈炽的消息,却不小心撞到了人。 “不好意思。” “没关系。”被撞的人脾气很好,声音也有点耳熟。 林喻言抬起头,看到陈炽站在她的面前对她笑,笑容像加了一层柔光的滤镜,在这个略有些阴沉的日子里显得格外明亮。 陈炽弯下腰,手指碰了碰她的发夹,低声说:“今天的女朋友也有很乖哦。” 莫名地,林喻言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往后退了退:“你怎么来了?” “一个人在食堂闻着饭香等人太惨了,所以我就过来了。” “你不怕等不到我?” 陈炽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都等到了,你不要做这种假设了!走,去吃饭。” 陈炽唯恐林喻言吃不饱,点了一大桌菜。林喻言边吃边问他晚上有没有空,约了七七和徐遇安一起去阳明高中吃小龙虾。 陈炽拿筷子的手一顿,暗自蹙眉:“你不是说不带徐遇安吗?” “嗯?”林喻言吃着饭,声音含糊,“哦,他不是试镜成功了吗?他请客,怎么能不带他?” 陈炽闷闷不乐地戳了戳饭,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 林喻言失笑道:“你和遇安怎么回事儿啊?高中的时候虽然总抬杠,但不还是一起跟外校的打过架吗?我以为打过架就是兄弟了。” 陈炽固执地嘀咕:“你说了不带他的。” 林喻言愣了愣,说:“你实在不想跟他一起吃的话,那就别去了。” “我要去。”陈炽放下筷子。 林喻言问:“你确定?” 陈炽说:“当然了!” 林喻言打量着他:“你不闹脾气?” 陈炽不服:“我是这么任性的人吗?” 林喻言沉吟:“是。” 陈炽默了默,生气了。 林喻言哑然失笑,给他夹了一块糖醋排骨:“乖。” 林喻言下午找研究生导师有事,从食堂出来就跟陈炽分开了,校区不在一块,她奔波了一下午,差点把吃饭的事忘了。 陈炽打来电话,说来接她,她没精打采地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七七呢?” 陈炽说:“徐遇安去接了。” 也是巧了,车子刚在阳明高中门口停好,徐遇安他们也到了。阮归期跑过来敲车窗:“好巧啊,在这儿遇到你。” 林喻言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不是忙着谈恋爱吗?” “呃……”在陈炽无言的威胁下,阮归期说,“谈恋爱也不能耽误吃饭嘛,快下车。” 已经过了吃龙虾的季节,又是高中生还没下晚自习的时候,店里人并不多,碍于徐遇安现在的身份,几个人没在外面吃,要了一个包厢。 徐遇安带了一只澳洲龙虾,多加了点钱让厨师做,又要了一箱啤酒,想起什么似的看向陈炽:“陈炽,我听说你在筹备游戏工作室,要接触不少人,你现在不会还三杯就倒吧?” 陈炽笑了,阳光明媚得不像话:“现在我能喝两瓶。” 徐遇安说:“我看着你喝。” “得带上我,我现在的酒量比你们强多了!”阮归期敲着筷子,拿走了几瓶啤酒,“言言,你要不要喝?” 林喻言其实不太爱喝酒,倒不是不能喝,而是不喜欢那个味道,但现在大家那么开心,她也就应景喝几杯。 就这几杯,也差点把她喝晕了。 “陈炽,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去景山高中打架?”徐遇安抱着酒瓶跟陈炽回忆高中时代,“你那个狠劲,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嗝,我以前以为……以为……” “以为什么?”陈炽喝了一瓶半,揉了揉太阳穴,还残存着一丝清明,戴着一次性手套给林喻言剥小龙虾。 林喻言看着他剥小龙虾的手,修长白皙,是该弹钢琴的手,是该打篮球的手,是该牵女孩子的手。总之,它不该在这里,被藏在一次性手套里,沾满了油,沾染了烟火。 一块小龙虾肉递到嘴边,林喻言张口咬住,舌尖轻触透明的手套,战栗传到指尖,陈炽故作镇定地收回手,微微颤动的手却出卖了他的心情。他摘了手套,略微不耐烦地喝了一口酒,看向徐遇安:“以为什么啊?” 徐遇安愣了一会儿,喃喃:“以为你是一个小白脸。” 林喻言听了这话在旁边直笑。陈炽不满,戳了戳她的脸:“女朋友,你笑什么?” 他的手指却冷不丁被人抓住了。 林喻言直直地看着他,不愿意撒手。 陈炽喃喃:“女朋友……” “你看你看!”徐遇安将酒瓶往桌上一放,“就你会撒娇!明明那么能打,怎么撒起娇来一点包袱也没有?陈炽,我……” “我比你还早知道陈炽能打。”阮归期打断徐遇安的话,问,“陈炽,你还记得你刚转来那会儿救我的事吗?” 陈炽眉头微皱,不着痕迹地看了林喻言一眼,她有点醉了,小脸红扑扑的,白皙的小手掌还执着地攥着他那根手指。听到阮归期的话,她掀起眼帘:“他什么时候救你的?” 阮归期问:“是十一月的事吧?”见陈炽冷着一张脸,他立刻蔫下来,“我能说吗?” 徐遇安一拍阮归期的背:“你问他干什么?给我说,你遇哥给你撑腰!” 阮归期低低地“呸”了一声。 陈炽说:“你听遇哥的。” 阮归期来劲了,卷起袖子,说:“你们都知道吧?浅浅姐姐的老公是警察,得罪的人多。那天我跟浅浅姐正散步,就被人拦着了,浅浅姐能打,但对方人太多了。然后我就看见陈炽了。” 阮归期当时被人打趴下来,看见陈炽就大喊,想着让他报个警也好。 喊了一遍,陈炽听见了,他回过头看了两秒,转身继续走。 阮归期目瞪口呆,像是头一天认识陈炽,平时见陈炽在林喻言面前像一个小天使,倒是忘了这人私下却是冷漠阴沉的。 还两副面孔!等他活着回去就向林喻言告状! 接着,阮归期又没出息地喊了第二遍,明显带着哭腔,他看见陈炽的背脊僵硬了一下,像是有戏,喊声又大了几分。 “小子,不想一起挨打就滚蛋!”头顶传来恶狠狠的威胁声,是对着陈炽的。 陈炽回过身,面无表情:“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阮归期:哦,这中二的台词。 但很快,陈炽走过来了。 他身材颀长,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将袖口卷起,露出一小截瘦削有力的手臂,脸生得白净,短发又黑又软,少年感十足,毫无杀伤力。 “你小子皮痒了是吧?滚回家写作业去!”有人上前推了陈炽一把。 于是阮归期听到了那一晚第一个不属于他的惨叫。 “我的天哪,陈炽那叫一个帅啊,帅得天崩地裂的那种。”阮归期闷了一口酒,“我的少女心全部在那晚爆发了。” 陈炽说:“注意用词。” 徐遇安还愣着,过了一会儿才说:“怪不得你对陈炽那么好。”他莫名怒了,推了阮归期一把,“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 陈炽转学过来后,他们的三人行就多了一个人,徐遇安别扭了好久,但阮归期和林喻言都没说什么,他也只能在心里别扭。当时他还觉得阮归期不够哥们,陈炽天天冷着一张脸还要贴过去,特别没面子。 阮归期晕乎乎地靠着他的臂膀,嘟囔:“陈炽当时不让我说,我就没跟你们说。” “他不让你说你就不说啊,你不拿我当兄弟是不是?” “嘘!”阮归期冰冷的食指贴在徐遇安的唇上,“言言睡着了。” 徐遇安抬眼。 林喻言半眯着眼:“没。” 虽说人没睡着,但也有点迷糊,她歪着头靠在陈炽的肩膀上。陈炽伸手虚环住她的腰,正低声跟她说着话,嗓音温柔,像掺杂了碎糖,哪怕听不到内容也觉得甜。 阮归期不服:大家都吃了麻辣小龙虾,身上都洋溢着一股麻辣香味,凭什么陈炽还能这么甜? 徐遇安一巴掌拍过去,起身结账。 他路过陈炽时,听到陈炽低声问了一句:“我带你回家好吗?” 林喻言声音很小地应了一声。 只有一个字,他听得不是很清楚。 她肯定说了好,徐遇安想。 03 几个人都喝了点酒,干脆把车丢在路边。阮归期醉得最厉害,左手揽着徐遇安,右手拽着陈炽,要跟他们回去接着喝。 徐遇安耐着性子说:“我送你回家。” 阮归期跳脚:“我不回家!我喝成这样被我妈看见会打死我的!呜呜,你们谁带我回家?” 林喻言看了陈炽一眼。 陈炽抿抿唇:“去我那里。” 徐遇安提议:“我们去坐公交车吧。” 陈炽问:“你能坐?” 徐遇安说:“我这样全副武装也没人认出来,如果认得出来说明是真爱粉,签个名就好了。” 陈炽点点头,问林喻言:“坐公交车回去好吗?” 林喻言的反应比平时慢半拍,愣了一会儿,抿了抿含着水光的唇:“好。” 陈炽的唇动了动:怎么办?想亲她。 没等陈炽付诸行动,公交车就缓缓到站,放了学的高中生嬉笑着上了车,公交卡在刷卡机上一个个跳过,就连机械的那句“学生卡”也比平时多了几分活力。 车上没有空位,陈炽拉着林喻言的手腕往后面走,走到后门处,自然地将林喻言圈到安全的小天地里。 林喻言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忽然一笑:“好像我们是十八岁,才下晚自习。” 他们以前上高中,由于家里离得近,没有坐公交车的机会,所以全班偶尔会挑个周末去坐公交车,专挑往郊外去的2路。 二十几个少年在空旷的车厢里打打闹闹,跟着车子穿过麦田,越过车窗朝无边的旷野大叫,直到公交车司机按喇叭让他们注意安全。 2路的最后一站在海边,太阳炙烤着柏油公路,他们光着脚拎着鞋,让皮肤去感受温度,最后被烫得脚板疼再去穿鞋,结果发现鞋子被贪玩的同伴扔得远远的,只好嬉笑怒骂着迎着海风,奔跑去沙滩。 回来的时候,车子里就比较挤了,一个班的人要分好几趟走,他们班的女生就五六个,两三个男生结伴送女生回家。车里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三个少年默契地把林喻言圈起来,一张脸沁着汗,笑容却是明亮的。 那是纯粹的少年时代,永远向上,永远朝气蓬勃,永远不认输,也永远让人怀念。 林喻言等了半天没等到陈炽的回应,拉了拉他的衣角:“你怎么不说话?” 陈炽一愣,眼里盛满了星星点点的笑意:“不一样了。” 林喻言说:“嗯?” 陈炽拉过她的手,十指交缠攥得很紧:“现在我可以光明正大拉你的手了。” 林喻言恍惚了一下,她有种错觉,仿佛她和陈炽真的在谈恋爱。 等回了别墅后,这种错觉更严重了。陈炽直接带她去了二楼卧室,将她推进浴室,让她洗澡。 林喻言蒙了:“我洗澡你在这儿干什么?” 陈炽斜倚着门框:“你今天喝了点酒,先洗把脸清醒一下。” 林喻言用手撑着洗手台,过了好一会儿才打开水龙头,水流潺潺,穿过她葱白细长的手指。她弯腰掬了一捧水扑在脸上,清醒了不少。 片刻后,她直起腰,镜子里的陈炽正望着她,目光晦暗不明。 陈炽问:“你好点了吗?” 林喻言点点头。 “嗯,那我去看看阮归期了。你知道的,”陈炽的手放在门把处,临走还不忘说徐遇安的坏话,“徐遇安一点也不会照顾人!” 门轻快地关上,磨砂玻璃门上映出陈炽的身影,模模糊糊的。他在门口伫立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林喻言又缓慢地弯下腰,水珠不断地从她的脸上滴落,她觉得酒精害人不浅,让她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翻来覆去都是一个数字。 半晌,她仰起头,注视着镜中的自己,唇微微张了张:“两秒。” 陈炽在门口停了两秒。 两秒够干什么?嗯,够她多看他许多眼。 徐遇安显然比陈炽编派的要能干些,陈炽下楼的时候,浴室里已经响起了哗哗水声,阮归期边洗澡边哼着不成调的歌。 徐遇安则坐在床上边抽烟边玩手机,见陈炽下来,弹了弹烟灰:“来一根?” 陈炽说:“出去。”于是徐遇安便被赶出去了。外面天气不好,黑压压的云遮着天空,不给月亮的光留一丝缝隙,正在酝酿一场初秋的雨,连空气都变得冰凉起来。院里照明的小路灯在灯罩里闪着微弱的光,被风一吹,摇摇欲坠。 陈炽出去后也没客气,接了徐遇安的烟,叼在嘴巴里,却没点燃。 徐遇安抽了一口,吐了一小口烟圈:“你装纯良少年上瘾了吧,高三也不知道谁抽那么凶。” 陈炽看了他一眼:“徐遇安,我一看见言言对你笑,我就很想打死你。” 他咬着烟,吐字不甚清晰,杀意凛然。 徐遇安不以为意地挥了挥眼前的烟雾:“可惜你不能打。” 陈炽的唇角勾了勾:“可我能封杀你。” “你知道吧?”陈炽靠着墙,“我和江起云还算熟。” “陈炽!”徐遇安将烟一甩,瞪着陈炽。 陈炽坦然接受徐遇安的怒视,他把烟夹在手中,理了理衣袖:“不过你放心,我才不会让你过得那么惨,好博得言言的一丝关注。”说到最后,他的嘴角似有狡黠的笑意一闪而过。 徐遇安重新点燃一根烟,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幼稚?” 陈炽说:“嗯。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幼稚成熟什么乱七八糟的外在评价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他低着头看着阴影处手中的烟,“就像我现在,根本不需要这个玩意儿。” 他正想把烟收起来,身后微风拂过,脚步声也近了。 “你们在干什么?” 两个人同时回头。 林喻言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清清爽爽地站在小路灯旁,晕起的光芒只能照亮她的侧脸,有点模糊,像随时会消失。 陈炽快走了两步,拉着她的手腕:“你酒醒了?” 林喻言本来就没喝多少,洗了个澡也就醒了。她点了点头,看了看徐遇安,又看了看陈炽,突然捏了捏陈炽拉着她手腕的手,笑了笑,说:“你没抽烟是不是?” 陈炽说:“对啊,你在我就心安啦。” 有外人在场,林喻言也没说什么,只是暗暗瞪了他一眼,他回以灿烂的笑容,完全不在意。 徐遇安被秀了一脸恩爱,又开始心梗了,试图挑拨:“言言,我要爆料!” 陈炽白了他一眼。 徐遇安拿着烟的手一抖,依旧坚强:“你还记得吗,高三下学期,年级主任在男厕所逮了一大堆抽烟的,其实那天陈炽也在!” 林喻言看向陈炽。 陈炽面不改色:“嗯,我腿长,跑得快。” 林喻言忍着笑,靠在树上,问:“抽烟是什么滋味?”她伸手向徐遇安讨烟,“给我一根让我尝尝。” 陈炽忙说:“我的没抽。” 徐遇安嫌弃:“你都咬过了,脏不脏!” 陈炽眨眨眼:“女朋友,你嫌弃我吗?” 林喻言还能说什么? 她努努嘴:“给我。” 陈炽的“间接接吻”计划达成,笑得越发迷人。他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熟练地点燃,递到她的唇边,叮嘱:“你只能抽一口。” 林喻言当了十几年的乖学生,从未碰过烟,再学霸也没法无师自通。所以她抽了一口就被呛得直咳嗽,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陈炽连忙把烟丢到一旁,给她拍着背顺气。 “喀喀喀……”林喻言扶着树干,只觉得一股难以言说的烟草味和还未消退完毕的酒精味在唇齿里上蹿下跳,更显得呛人,咳得脸通红。 陈炽说:“不抽了不抽了,走,回去睡觉。” 林喻言缓过气来,也有点恹恹的,跟徐遇安打了个招呼就和陈炽一起上楼了。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徐遇安慢慢蹲下来,静默地盯着陈炽刚刚随手扔掉的烟。 烟还燃着火光,在黑暗中一闪一闪,有点像夏日草丛中的萤火虫。 徐遇安正怔忡,一双洗得很干净的运动鞋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他抬起头,见陈炽又下来了,说:“随手扔烟头容易引发火灾,你没学过?” “我这不是来解决了吗?” 陈炽俯下身,长指夹住烟,弹了弹烟灰,毫不在意地将烟放入口中。 徐遇安笑骂:“都是灰,你也不嫌脏?” 陈炽沉默了一会儿,答非所问:“我喜欢她,其他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就只要她。” 所有的所有对他都没有意义,他只要她。 徐遇安一愣,嗤笑道:“她现在都是你的女朋友了,你不是已经得偿所愿了吗?” 陈炽夹着烟的手指猛地一颤,因用力过大,指尖微微泛白。他一言不发地抽完了整根烟,只剩一个小小的烟头,他用手帕包住,轻声叹道:“是啊。”是啊,她现在是他的女朋友。 可—— 陈炽将手帕小心地放入口袋,仰起头望向沉沉的黑夜,可离得偿所愿却还早得很。 04 林喻言的保研笔试和面试进行得很顺利,基本上稳了。学校的事情告一段落时,正好是一个周末。她闲不下来,便在二楼的小客厅边吃樱桃边研究剧本。 这天下了雨,窗外阴风阵阵,树枝在风中摇晃,豆大的雨滴敲打着窗户,顺着玻璃滑下来,拖至长长的一条透明的水线,致使景色模糊。她靠在沙发旁,灯光隔着暖黄色的灯罩映在书页上,噼里啪啦的雨声嘈杂,却又让人安心。 江起云就是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的。 他直接进入正题:“我马上来接你。” 樱桃放在唇边顿了一下,林喻言愣了愣:“去哪儿?” 江起云说:“今天周日。” 林喻言恍然:“啊。” 她想起来了,周日她要跟江起云一起去求叶晚。她支支吾吾了一会儿,说:“江导,你等我一下。” 林喻言用手捂住话筒,站在楼梯口喊:“陈炽。” 陈炽和孟冬正在客厅刷题,两人配合默契,空气安静,客厅的门没关严,风吹进来,纸张被吹得哗哗作响,夹杂着沙沙写字声,她的声音显得很是突兀。 她放低声音,又叫了一遍:“陈炽。” “来了。”陈炽丢了笔,长腿跨过散在地上的纸,两三个台阶一起上,进入她的视线。 他仰着头问她:“怎么了?” 林喻言突然有点说不出口了。 陈炽再过一周就要去S市参加ACM-ICPC亚洲区域赛,她正好这两天闲,便约了他下午一起去看电影。上次就是因为工作放了他的鸽子,没能去挪威看极光,今天如果再放鸽子,她觉得自己都没脸见他了。 陈炽抬着头,巴巴地看着她。 她张了张口:“没事,我就是想看看你。”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她这不是在玩陈炽吗?人家好好地在下面训练,自己喊了一声,人跑上来,就得了一句“没什么事,我就是想看看你”。 陈炽就算有再好的脾气也会发火吧? 林喻言准备承受陈炽的怒火,结果眼睛一闭一睁,看到他对她笑得眼睛都快没了。 什么情况? 陈炽说:“那你要再多看两眼吗?” 林喻言说:“不用了,你快去训练吧。” 陈炽说:“好。” 然后陈炽转身下楼,隔着三四级台阶一跃而下,惹得孟冬大喊:“陈炽,你踩着我的草稿本啦!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陈炽说:“这位同学有点眼熟。” 孟冬说:“我是你的室友!合伙人!兄弟!我打死你!” 林喻言听了一会儿,摇摇头,心想:陈炽的脾气真好啊! 她重新把手机放在耳边:“江导。” “林喻言。”话筒里江起云的语气有点奇怪,“你让我等一会儿,就为了秀个恩爱?” “啊?” “你刚刚没盖严,我全听到了。” “呃……” “咋了?你这么会谈恋爱,感情戏写得怎么样了?没想到啊,你这么会说情……” “江导!”林喻言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现在下着雨,我们登门是不是不太好?” 江起云想了一会儿:“你说如果我们在雨里淋一天,叶晚会感动吗?” 林喻言幽幽地说:“不知道,但我们肯定会进医院。” 江起云叹了一口气,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跟林喻言说半个小时到便挂了电话。 林喻言反复措辞怎么跟陈炽说,楼上楼下来回了好几趟都没开得了口。就连孟冬都发现她的异样了,头也不抬地写下一大串让人看不懂的C语言,问:“言言,你这欲言又止的,是要找陈炽分手啊?” 陈炽霍然抬头。 林喻言没把孟冬的话放在心上,她狠了狠心,说:“陈炽,你过来。” 陈炽坐在电脑前没动,只是越过屏幕看过来:“女朋友,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去叫人做。” 林喻言说:“我不饿。” 陈炽又说:“那等我做完这道题好吗?” 林喻言看了看时间,离江起云过来就剩十分钟了,她有点不耐烦地在原地走了两步,说:“你过来,我很快就说完。” 陈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薄薄的唇抿成一条泛白的线。像是下定了决心,他慢吞吞地走过来,一只手插在兜里,微微低着头,整个人阴沉得像外面的天气。 他开口:“你刚刚叫我上去,不是为了看我吧?” “啊,嗯。”林喻言说,“我有事跟你说。” 陈炽垂着眼帘盯着自己的脚尖看,语气莫名难辨:“你说吧。” “刚刚江导打电话给我,让我跟他一起去叶晚家里,所以下午的电影不能去看了,改天好吗?” 陈炽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她:“就是这件事吗?” 林喻言一脸奇怪的表情:“不然呢?”顿了顿,她失笑,“不然你以为我要跟你分手啊?” 她的话像一个开关,能将阴雨天迅速替换成晴天,几乎一瞬间,陈炽脸上一片晴空万里,他眼神明亮,拉着她的手重复问:“你要说的是不能陪我看电影?” 林喻言说:“嗯,我们改天去,我请你。” “好。”陈炽迅速回道,“你不能反悔。” 林喻言点点头。 陈炽勾起唇角,想回去又突然定住脚步。 林喻言问:“怎么了?” 陈炽说:“江起云真讨厌。” 林喻言:…… 此刻的江起云正在等红灯,他耐心地看着雨刷闪来闪去,将车前玻璃上的雨珠抹掉,又落上新的雨滴。眼前的景物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路那头的红色倒计时器在雨中闪烁。 36秒。 35秒。 34秒。 他打了一个喷嚏:怎么回事,突然好冷。 江起云跟叶晚曾合作过好几个MV,在叶晚成立个人工作室后,也曾友情给她旗下的歌手指导过MV的拍摄,所以两个人的关系还不错。 叶晚说:“我们的关系说是不错,其实也就是塑料情吧。” 她边说边将托盘放在桌上,把咖啡一一递给雨天来访的客人。林喻言道了声谢谢,小啜了一口咖啡,苦得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什么塑料情?”江起云没动杯子,他向前坐了坐,手肘放在膝盖上,一副找人谈话的架势,“晚晚,还记得当时长白山脚下……” “停!”叶晚伸出手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你今天打扮这么好看,想使美男计啊?” 不同于以往的随意,江起云今天收拾得利落,胡子剃干净,露出好看帅气的眉眼,一身正装,黑色的西服配了一条藏青色的领带,不像是来做客的,倒像是去参加颁奖典礼的。 江起云点头。 叶晚指了指旁边桌上的照片:“我老公。” 叶晚的老公不是圈内人,据说是叶晚主动追的,照片里的男人身形挺拔,一只手搂着叶晚的腰,背景似乎是在某所校园,显得他戴的那副金丝边眼镜多了几分禁欲。他稍稍侧脸,眼睛看着叶晚,表情虽是淡漠的,却不显得冰冷。他这颜值绝对不输于任何圈内的男星。 叶晚这一指,意图很明显,美男计没用。 江起云也不气馁,继续说:“那我就罗列几条你必须要演这部电影的理由吧。” “你说。”叶晚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盒冰糖,推给林喻言,见她诧异,冲她眨了眨眼,又坐了回去,“我听着呢。” 江起云说:“第一,你们工作室现在正在捧的陆远,我可以让他当男二号。” 叶晚说:“我们不缺资源。” 江起云说:“第二,这部电影我保证能进各大电影节获奖的同时,也可以横扫国内票房。” 叶晚说:“你有这个实力,但谁也说不准。” 江起云说:“第三,我可以在这部电影的片头加上叶晚工作室,而你不需要出任何钱。” 叶晚说:“唔,那多不好。” 江起云说:“第四……” 叶晚说:“第四?” 江起云说:“第四,求你了。” 叶晚和林喻言对视一眼,高冷导演的人设崩塌,没眼看。 叶晚:“哈哈哈哈哈哈!” “叶小姐。”江起云喝了一口咖啡,“你笑得太猖狂了。” 叶晚连忙止住笑,没一会儿又笑出了声。江起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摆摆手:“我不笑了不笑了,先不说这个,你们还没吃饭吧,一起吃顿饭。” 叶晚起身去了厨房,交代家里的阿姨做饭。 江起云扯了扯领带,对林喻言比了一个耶的手势。林喻言眼前一亮,低声问:“成了?” 江起云的脸色古怪起来:“这不是耶,是她同意的概率上升到百分之二。” 林喻言轻叹一口气:“我来了也没帮上忙。” “谁说的?”江起云说,“你来了可以陪我一起丢人,我可不想自己丢人。” 林喻言无言,只想打人。 叶晚留他们吃了一顿午饭,在就餐时,他们并未聊关于电影的事,反而说了几个圈内无关痛痒的八卦。 “听说李氏的继承人放出话要封杀陆远?”江起云问,娱乐圈有太多消息,真真假假,捕风弄影,谁也不知道真相。 叶晚“嗯”了一声:“那个人多猖狂,直接到我办公室,砸钱要包陆远。”她低哼,“我工作室旗下艺人,不用做任何他们不想做的事情,只要敬业,那些腌臜事一点也不用接触,这是我的底线。” 她抬头:“你呢,江导?明知道有人封杀他,还让他出演男二号?” 江起云冷笑道:“那些富二代算什么,跟谁不是一样。” 林喻言安静地吃饭,却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陈炽。在那么多富二代中,有像李氏继承人那样猖狂纨绔的,有像江起云这样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的,当然也有陈炽这样……与家族决裂,独自承担的。 她是怎么了?想到这些,心口竟有点疼。 05 别墅里。 林喻言临走前把门带上,将雨声隔绝在外面,只能从不断被雨水模糊的落地窗上看到雨一直在下,没有停。 陈炽和孟冬偶尔小声交谈,交换着解题思路和方法,犹如两台不知疲倦的机器。 终于,在解完最后一道题提交程序后,孟冬直接瘫倒在一地的草稿纸上,姿势呈大字形,仰躺着看着天花板:“陈炽,还是你牛,这理论上不可做的题,你是怎么AC的?” 陈炽踢了踢他:“你挡路了。” 孟冬说:“你自己绕路,不然就踹死我!” 于是陈炽真的思考了一下踹死他的后果,他吓了一跳,连忙顺时针转了一圈,给陈炽让了一条路。 陈炽轻呵一声,走到吧台给自己接了一杯水,刚喝了一口,客厅的门就被敲响了。 孟冬喊:“进来!” 门被轻轻打开,雨水的凉气带进屋中,谢嘉侧身进来,他的皮鞋上落了点雨,比平时略显凌乱,身上干净从容的气质却丝毫未改。 孟冬翻了个身,托着下巴看谢嘉:“谢管家长得真好看啊!” 谢嘉笑了笑:“孟少爷。” 孟冬吊儿郎当地转着笔,道:“陈炽,你的小管家来啦!” 不用他说,陈炽也看到谢嘉了。谢嘉小心地绕过纸张,踩在空地上走到陈炽旁边,等他把水喝完了,才低声说:“少爷,陈总在外面等您。” 陈炽问:“多久了?” 谢嘉说:“十六分钟。”他看了看腕表,改口,“十七分钟了。” 陈炽无言地点了点头:“走吧。” “去见你爹啊?”孟冬怎么躺都不舒服,干脆盘腿坐起来,“不会打起来吧?谢管家你可要看好陈炽,打爸爸是不对的!” 陈炽接过谢嘉递来的外套穿上,冷笑道:“如果他也能称之为爸爸的话。” 他打开门,越过玄关。 谢嘉向孟冬微微点头,示意先走了,孟冬愣愣地也点点头,听着雨点敲打树叶,跌在地上,渗进泥土里。 很快,门被谢嘉贴心地带上。 门外,大雨瓢泼。 与孟冬想的出入不大,虽然没有到打起来的程度,但气氛绝对不算平和就是了。陈炽和陈念先并排坐在后座,与前座之间的隔音板上升,营造了一个私密的空间。 陈炽讨厌这种私密空间,于是开了一半车窗,风呼呼地吹进来,隔着雨帘能看到撑着伞站在雨中的谢嘉。 他站得真直,陈炽百无聊赖地想着。 “你想什么呢?”陈念先先开的口,他伸手想摸摸陈炽的头,却被陈炽条件反射地躲开了,他讪讪笑着,“现在你还在用我的钱,都不给我个好脸色看看?” 陈炽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丢到台上:“这里面是我十八岁后花的你所有的钱,我以后也不会花你一分钱。” 陈念先把卡拿过来放在手里摩挲着:“你拿什么赚钱?” 陈炽一言不发。 “给人编程?奖学金?开游戏工作室做游戏?”陈念先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掩盖不住的讥讽,“你以为你的工作室还开得起来?” “你们被多少家公司拒绝了?孟家的小少爷告诉你没有,他家里冻结了他的卡,等他什么时候不跟你一起开工作室什么时候解封卡。” “是你跟那些人打的招呼?”陈炽终于看向陈念先,目光阴沉。 陈念先也不否认,他耐心地说教:“在生意场上,你要学会隐藏自己的弱点,你连人的脸都记不住这件事,怎么能让别人知道呢?谁还会信任你呢?” 陈炽冷笑道:“这不是隐藏弱点,这叫欺骗合作方。” “你这样是给你的对手机会!” “如果我真的不行,给对手机会,反而会取得更好的产品。” “痒的八卦。 “听说李氏的继承人放出话要封杀陆远?”江起云问,娱乐圈有太多消息,真真假假,捕风弄影,谁也不知道真相。 叶晚“嗯”了一声:“那个人多猖狂,直接到我办公室,砸钱要包陆远。”她低哼,“我工作室旗下艺人,不用做任何他们不想做的事情,只要敬业,那些腌臜事一点也不用接触,这是我的底线。” 她抬头:“你呢,江导?明知道有人封杀他,还让他出演男二号?” 江起云冷笑道:“那些富二代算什么,跟谁不是一样。” 林喻言安静地吃饭,却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陈炽。在那么多富二代中,有像李氏继承人那样猖狂纨绔的,有像江起云这样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的,当然也有陈炽这样……与家族决裂,独自承担的。 她是怎么了?想到这些,心口竟有点疼。 05 别墅里。 林喻言临走前把门带上,将雨声隔绝在外面,只能从不断被雨水模糊的落地窗上看到雨一直在下,没有停。 陈炽和孟冬偶尔小声交谈,交换着解题思路和方法,犹如两台不知疲倦的机器。 终于,在解完最后一道题提交程序后,孟冬直接瘫倒在一地的草稿纸上,姿势呈大字形,仰躺着看着天花板:“陈炽,还是你牛,这理论上不可做的题,你是怎么AC的?” 陈炽踢了踢他:“你挡路了。” 孟冬说:“你自己绕路,不然就踹死我!” 于是陈炽真的思考了一下踹死他的后果,他吓了一跳,连忙顺时针转了一圈,给陈炽让了一条路。 陈炽轻呵一声,走到吧台给自己接了一杯水,刚喝了一口,客厅的门就被敲响了。 孟冬喊:“进来!” 门被轻轻打开,雨水的凉气带进屋中,谢嘉侧身进来,他的皮鞋上落了点雨,比平时略显凌乱,身上干净从容的气质却丝毫未改。 孟冬翻了个身,托着下巴看谢嘉:“谢管家长得真好看啊!” 谢嘉笑了笑:“孟少爷。” 孟冬吊儿郎当地转着笔,道:“陈炽,你的小管家来啦!” 不用他说,陈炽也看到谢嘉了。谢嘉小心地绕过纸张,踩在空地上走到陈炽旁边,等他把水喝完了,才低声说:“少爷,陈总在外面等您。” 陈炽问:“多久了?” 谢嘉说:“十六分钟。”他看了看腕表,改口,“十七分钟了。” 陈炽无言地点了点头:“走吧。” “去见你爹啊?”孟冬怎么躺都不舒服,干脆盘腿坐起来,“不会打起来吧?谢管家你可要看好陈炽,打爸爸是不对的!” 陈炽接过谢嘉递来的外套穿上,冷笑道:“如果他也能称之为爸爸的话。” 他打开门,越过玄关。 谢嘉向孟冬微微点头,示意先走了,孟冬愣愣地也点点头,听着雨点敲打树叶,跌在地上,渗进泥土里。 很快,门被谢嘉贴心地带上。 门外,大雨瓢泼。 与孟冬想的出入不大,虽然没有到打起来的程度,但气氛绝对不算平和就是了。陈炽和陈念先并排坐在后座,与前座之间的隔音板上升,营造了一个私密的空间。 陈炽讨厌这种私密空间,于是开了一半车窗,风呼呼地吹进来,隔着雨帘能看到撑着伞站在雨中的谢嘉。 他站得真直,陈炽百无聊赖地想着。 “你想什么呢?”陈念先先开的口,他伸手想摸摸陈炽的头,却被陈炽条件反射地躲开了,他讪讪笑着,“现在你还在用我的钱,都不给我个好脸色看看?” 陈炽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丢到台上:“这里面是我十八岁后花的你所有的钱,我以后也不会花你一分钱。” 陈念先把卡拿过来放在手里摩挲着:“你拿什么赚钱?” 陈炽一言不发。 “给人编程?奖学金?开游戏工作室做游戏?”陈念先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掩盖不住的讥讽,“你以为你的工作室还开得起来?” “你们被多少家公司拒绝了?孟家的小少爷告诉你没有,他家里冻结了他的卡,等他什么时候不跟你一起开工作室什么时候解封卡。” “是你跟那些人打的招呼?”陈炽终于看向陈念先,目光阴沉。 陈念先也不否认,他耐心地说教:“在生意场上,你要学会隐藏自己的弱点,你连人的脸都记不住这件事,怎么能让别人知道呢?谁还会信任你呢?” 陈炽冷笑道:“这不是隐藏弱点,这叫欺骗合作方。” “你这样是给你的对手机会!” “如果我真的不行,给对手机会,反而会取得更好的产品。” “ 第五章 我为你着迷 阮归期接到林喻言的电话时,他正在给周洽洽画像。周洽洽身为模特,一点儿也没有职业素养,坐在河边上动来动去,一会儿逗逗鸟,一会儿拨动水。 阮归期吐槽:“你以为你是浣纱的姑娘啊?” 周洽洽晃着腿,不以为意:“你快点画,画得不好看我不给钱。” 阮归期白了她一眼,恰好手机铃声响起,他接了起来:“喂,言言。你要来找我?好啊,我在画室,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徐遇安居然还没醒。” 徐遇安是林喻言来了之后才醒的,他睡眼蒙眬地坐在床上揉眼睛,头发乱糟糟的,打了个哈欠:“言言,你怎么来了?” 林喻言没说话。 阮归期走到外面跟周洽洽说了几句什么周洽洽一脸不情愿地点点头,临走之前还补了一句:“你说的啊,不准反悔!” 阮归期慌乱地应下,回身关上门,脸色有点红。 徐遇安揶揄:“怎么,你害羞啊?” 阮归期没管他,快步走到林喻言面前,沉声道:“言言,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林喻言回过神来:“啊?” 阮归期说:“让我猜一猜,你是不是被江起云批评了,还是对论文评级不满意?”见林喻言不说话,他又惊道,“难道是保研没过?” 林喻言无奈道:“你说什么呢?都不是。” 阮归期说:“不可能!你上次这么心神不宁还是高三一模掉到了第四名的时候。” 林喻言默了默,说:“真不是,是感情问题。” 徐遇安一拍被子:“难道陈炽出轨了?” 阮归期说:“啊?” 林喻言摇摇头:“不是,我们接吻了。” 徐遇安说:“情侣之间接吻不是正常的吗?” 知道真相的阮归期跟着点头,心里却给陈炽竖起了大拇指:行啊,哥们,终于忍不住了! 林喻言坦白:“不是,我和陈炽没有真的在谈恋爱。” 房间安静了两秒。 林喻言:“嗯。” 徐遇安:风太大,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阮归期则适当地表达了一下惊叹,然后暗暗兴奋地搓小手手等后续。 林喻言说话很有条理,三言两句交代完毕,绕回了昨晚那个吻。唇上的触感仿佛还在,一提到陈炽这个名字,她心里便忍不住热了一下。 昨晚吻到最后,灯亮了,陈炽便放开了她,覆在她后脑勺的掌心轻轻拍了拍,声音微哑:“睡吧。” 她稀里糊涂地应下,跟着他躺回床上,壁灯关上,房间重新陷入黑暗。 不过一会儿,陈炽睡着了,呼吸绵长而平稳。 她却怎么也睡不着,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遍一遍强迫自己回味那个吻,试图剖析出吻着自己的陈炽在想什么,为什么要吻她,而她又为什么没有推开他。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最近写感情戏进步了很多,与陈炽过往相处的细节一一回忆起来,总觉得有许多暧昧。她有时候会有一个大胆的假设:陈炽会不会是真的喜欢我? 她也严谨地列了几条理由,比如初次见面后,陈炽转到她所在的班级,据说还因此和父亲闹得很僵;比如陈炽时不时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比如陈炽看着黏人,却总能摆平所有困扰她的难题,消散那些阴霾;再比如昨晚的吻。陈炽没有道理不喜欢她。 再一细想,陈炽也说过喜欢她的。多是开玩笑的话,或者是他开心时不停地重复地告白,掺杂了当时情境下的喜悦,当不了真。 那如果她想当真呢?问题在脑海中盘旋,她想理智地分析,脑子却随着困意越来越混沌,最后只剩下一个想法不停地回转:陈炽的唇真软。 本来林喻言想等早上起来再说,谁知道第二天她醒过来的时候,陈炽已经走了,她这才跑来三月街找阮归期。 林喻言看了看听呆的两个人,说:“我好像喜欢上陈炽了。” 徐遇安说:“好像?” 林喻言改口,从容坚定:“我喜欢陈炽。” “等等。”阮归期在她面前来回走了两步,突然蹲在她面前,“言言,你说的喜欢是哪种喜欢?详细描述一下。” 林喻言抿了抿唇,说:“我形容不好。有几次,陈炽离我很近,我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昨晚也是吗?” “嗯。遇安,你还记得《向你而奔》里江樾对许念说的话吗?” “哪句?” “江樾说的那句。” 在电影接近尾声的时候,江樾梦到了许念,他在一望无际的柏油马路上望着她,一步步地走向她。 他说:“我面前有一条宽阔的道路,我铆足了劲,朝着山、朝着水、朝着天边的一道光狂奔而去。而你从路的那头走来,从此,山不是山,水不是水,晦暗即是光明。只有你还是你,缓步而来、清晰明亮的你。在这昏聩愚昧的世界里,我必须爱你。” 林喻言抬起头:“我的感觉也是这样的。” 她迟钝地发现,其实她喜欢陈炽很久了,甚至在她迟到的这几年里不断发酵,已经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她的声音低下来:“七七,我怎么办啊?” “你和陈炽还没分手,就顺理成章直接谈恋爱呗。” “不行。” “怎么了?” “之前是没发现,现在我都知道喜欢他了,还怎么假装跟他谈恋爱?” “那你要跟他分手啊?” 林喻言想了一会儿,觉得可行:“那等他回来我跟他说?” 阮归期立刻跳了起来:“不行!” 要是被陈炽知道他撺掇林喻言说分手,他非得被揍一顿不可。 徐遇安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当阮归期准备说话的时候让他闭嘴,然后自己问林喻言:“分手之后呢?” 林喻言说:“我追他。” 果然,徐遇安对林喻言的脑回路了如指掌,但是他的头更疼了:让林喻言随心去做?不行,想想就怄得慌,凭什么陈炽能被林喻言追?那他替陈炽跟林喻言告白?更怄了好吗! 徐遇安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想到陈炽这么帮自己,帮他告个白也没什么。他抽出一根烟,点燃,抽了一口,满脸沧桑地准备开口:“其实……” 话才开了个头,就被手机铃声打断了,是林喻言的手机,江起云打来的。她走出去接起电话,没两分钟,她探头进来:“江导找我有事,我先走了,回头群里聊。” 她来得快去得也快,徐遇安怔怔地看着门,过了一会儿,他把烟头丢进烟灰缸,倒在了枕头上。 阮归期靠在门上,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这下该死心了。” 徐遇安将手臂横在眼睛上,缓和着情绪,胸膛却依旧不受控制地急促起伏着。 “七七,你还记得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言言的吗?” “高一……吗?” “嗯。” 那时候他成绩不好,每天到教室先睡一觉,睡醒了就背着琴盒去天台上拉小提琴,引得围观的女生尖叫不止。 他每次回来,都十分不满林喻言总在原地做题,于是某次课间,他当着她的面奏了一遍曲子。一曲拉完,他拍了拍她的桌子,粗声粗气地问:“林喻言,点评一下呗?” “那时候她才肯抬头看我一眼,我记得特别清楚,她从桌洞里拿出一张卷子,推了推眼镜,说:‘徐遇安是吧?我正要找你,你的数学卷子这次做得一塌糊涂,好几道送分题都做错了。’” 徐遇安模仿着当时林喻言的语气,哭笑不得:“我那时候就在想,怎么会有这么死板的人?一点也不活泼。但是,她怎么又那么可爱呢?” 那次过后,林喻言经常抓着他补习,以免他太拖班级的后腿。他多半时间都会溜走,几节课不见人影,但回去面对的只有更多的习题。后来他干脆认命了,抿着唇在林喻言前面写卷子。 “我啊,刚开始只是喜欢上解题。后来,我是喜欢上了出题的人。” “遇安……” “七七,你以为我的爱情是结束在刚刚那一刻吗?” “不是的,是结束在十八岁毕业那天我的告白中,我说了,她没听见,没听见就是不在意。我那时候就知道,不管是不是陈炽,她喜欢的人都不会是我。” “可是为什么?”徐遇安慢慢放下胳膊,看着天花板,眼中有泪花在闪烁,他的唇动了动,竟然笑了笑,“之前那件事出来的时候,我的好多粉丝都说会支持我,会继续喜欢我。” 他喃喃着:“我那么好,有那么多人喜欢我,她为什么不喜欢我呢?”末了,他拿起还在燃着的烟,抽完了。 烟雾缭绕,好像那年他第一次见到她。 漫天大雾,她走过来了。如今烟消雾散,他该醒了。 陈炽比赛来回三天,林喻言没有联系他,知道他们队拿到了ACMICPC世界总决赛的资格这件事,还是孟冬告诉她的。 孟冬的声音在手机那头不清晰,林喻言听得不是很真切:“你要……说话吗?” 林喻言问:“什么?” “没什么啦!”孟冬压低声音,“你这两天怎么都没跟陈炽联系?” 林喻言默了默,说:“我怕打扰到你们,比赛还顺利吗?” “那是顺利得不能再顺利了!你知道陈炽有多牛吗?最后一道题目,其他队读题读半个小时还读不利索,陈炽说AC就AC了啊!我们拿到了区域赛第一啊!回去必须庆祝,我做东,你叫上七七和徐遇安!” “好。”顿了顿,林喻言才问,“陈炽在你旁边吗?” 开着外音的手机清晰地将女孩的话传达到陈炽的耳中,他看了孟冬一眼,摇了摇头。于是孟冬说:“不在啦,刚刚我让你跟他说话你不说,他去洗手间了!” 林喻言这才恍然,刚刚孟冬说的那句听不真切的话是“你要跟陈炽说话吗”。 她说:“我刚刚没听清楚。” 孟冬说:“我们现在机场,信号可能不太好,你要来接我们吗?” 林喻言说:“我在忙。” “唔。”孟冬看向陈炽,陈炽做了一个口型“挂掉”,他悻悻地撇了撇嘴,说,“也没事啦,谢管家会来接我们的,回头再联系啊,我挂了。” 电话挂断后,孟冬抵了抵陈炽的肩膀:“怎么回事儿,你们吵架了?”他挠了挠头,“不应该啊,咱们走的前一天晚上两点才回家,言言该睡了吧?” 陈炽没有回答孟冬的话,他抿着唇,望着一处发呆,直到手机响起。 来电显示上闪烁着“女朋友”三个字,头像上的林喻言歪着头,看着镜头,是他最喜欢的笑容。 孟冬说:“你接电话啊。” 陈炽沉默地看着屏幕上的林喻言。 不到一分钟,电话自动挂断了,她的图像也不见了。 孟冬“啧”了一声:“你干吗不接电话?” 陈炽将手肘放在扶手上,一只手抚上额头,盖住半张脸,他低声说:“我害怕。” “怕什么,你真跟言言吵架了?不是吧,女孩子嘛,哄哄就好了,她又不会吃了你!我跟你说啊,有次我前女友……” 孟冬开始给他传授如何哄女孩的妙招,那些话语被挡在耳膜后面,他听不进去一个字。 他在害怕,林喻言肯定已经发现了他喜欢她这件事,所以这几天都没有联系过他。他不敢回去,因为他不知道她会用什么样的态度对他。 她会跟他分手吗?会吧,明明只是做一个幌子给外人看,他却当了真,她肯定接受不了。 她这么善良,说不定还会说:“陈炽,我们还会一直是好朋友的。” 他还能不辜负她的期望,回到朋友的位置吗? 记得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想跟她做同学,她能认识他就好了,后来又想做她的好朋友,她能信任他就好了。可是人的欲望是永远没有办法满足的,他又想做她的恋人,她要是能爱上他就好了。 他是一个贪心的人,所以上天在一点点地收回他的位置。 可是不行,陈炽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他做不到,如果时间再早一点,他可能还会强压着心里的阴暗,答应她重新做回朋友,再一步步慢慢来,可是现在不行。 她必须是他的,无论如何。 02 时间:十一月六号。 地点:临溪市长平国际机场。 天气:晴,有微风。 群组:我教言言追她男朋友。 是七七不是期期:敌机还有十分钟到达战场。 徐遇安:…… 林喻言:…… 徐遇安:? 是七七不是期期:言言,你到机场了吗? 林喻言:到了,我真的要用那个闪屏弹幕吗? 是七七不是期期:这样显得热情。 林喻言:好吧。 是七七不是期期: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林喻言:没有。 是七七不是期期:这不符合你严谨的性格。 林喻言:能喜欢人也不符合我的性格。 徐遇安:那你准备怎么做? 林喻言:随机应变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喻言拿出备用手机,调出闪屏弹幕,“陈炽”两个字在屏幕上从这头转到那头,再转回来。 是七七不是期期:孟冬回我了,他们下飞机了。 林喻言难得大脑空白了一下,那个闪烁着陈炽名字的手机她觉得烫手,几次想要扔出去,在犹豫间,她看到了陈炽。 陈炽很高,个头一米八三以上,修长的黑色风衣及至膝盖,背脊挺得笔直,瘦削完美的下巴微扬。他没有笑,气场冷淡,但偏偏唇是淡淡的豆沙色,再加上眼角的那颗小泪痣,足以将这幅冷冽至极的画改了色调,逼近温柔。 无论陈炽在旁人眼中是什么样的,在她眼中都是甜的,像所有她爱吃的甜点。 林喻言突然坚定起来,拿着手机的手不再动弹,另一只手扬起:“陈炽!” 陈炽的脚步顿住,目光迟疑地望过来,所及处都是陌生人,除了那个穿着白色大衣的女孩掌心的名字。 是他的名字,用庸俗的字体颜色滚动播放。 陈炽旁边的孟冬“哎”了一声,蹦了起来:“林喻言,你来接我们了?”他推着僵在原地的陈炽,“看样子她是主动来求和了,你哄一哄,直接拿下来,走走走。” 他们走到她面前时,她已经把手机收起来了,对他们笑了笑:“我来了。” 孟冬往她后面看了看:“你自己来的?” 林喻言说:“我和谢管家一起来的,他去开车了。” 孟冬眼前一亮,挥手:“谢管家!” 谢嘉走进来,接过他们手中的行李箱,说:“车子在路边,走吧。” 林喻言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看着陈炽。 终于,陈炽对她一笑,眼中藏满的光芒要溢出来:“女朋友,你来接我啦,想我了吗?” 林喻言说:“你不接我的电话。”语气平淡的一句话,她却觉得委屈极了,因为陈炽从来没有不接她的电话。 他明明说过的,他的电话她必须要在三秒内接起来,可他却不接她的电话。 陈炽愣了一下,又笑着打哈哈:“当时我急着登机嘛,就没来得及。这不是见到人了?走吧,女朋友,我们回家。”他的手在空中迟疑了两秒,还是拉住了她的手腕,“走。” 林喻言没有挪动脚步。 陈炽回过头,问:“怎么了?” 林喻言答非所问:“你没有想对我说的吗?” 陈炽的笑容僵在嘴角,又逐渐敛去,他侧过脸对谢嘉说:“你先送孟冬回家,我和言言有事要说。” 目送着谢嘉和孟冬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车子缓缓地驶离马路,他才缓缓地放开了林喻言的手。他移开目光,勉强撑起笑容:“女朋友。” 林喻言眼眸微亮,陈炽会直接说喜欢她吗?会说那天是因为想吻她才吻的吗? 可陈炽的下一句话打破了她的幻想。 他说:“我们都不提那天晚上的事了好不好?” 林喻言心里一凉,满腔的热忱被这一句话扑灭,她几乎手足无措地看着陈炽,好半晌才开口问了一句为什么。陈炽弯着腰,像是哄她:“把那天晚上的事忘掉,我们还像之前那样不好吗?” 林喻言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她说:“可因为那个吻,我没办法再若无其事地跟你做朋友了。” 不行吗?陈炽的眼神暗了暗。 他握紧拳头,指关节因太过用力微微泛白,声调也变得艰涩:“你就不能忘掉吗?像以前一样。” 林喻言也来了脾气:“发生过的事情怎么忘掉?” 她觉得自己刚刚希望陈炽说喜欢她的想法真是蠢透了,陈炽明摆着只是一时情不自禁,还想继续履行两人假装谈恋爱的约定。 她越想越气,干脆说:“我们分手吧。”分手了再追,不行拉倒。 林氏法则追人,简单粗暴。 而陈炽却怔在了原地,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仿佛一个无依无靠的灵魂在风中飘荡,周围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只有她鲜活生动,嫣红的唇张张合合。 是他吻过的唇,是他肖想了一整个青春的女孩。 他听到自己问:“你说什么?” 林喻言重复:“我们分手,做回朋友。” 陈炽浑身冰凉,和他想象的一模一样,所有的一切都结束在那个吻中了。 耳边有飞机的轰鸣声传来,一架飞机冲上云霄,投入蔚蓝的天空中。陈炽说了一句什么,林喻言没有听清楚,她正陷入自己的纠结中。 好了,她现在和陈炽分手了,那么问题来了,她什么时候告白、在哪里告白才合适? 陈炽为什么不说话,他到底同意分手了吗?那她跟他告白他会答应吗? 又是无数个疑问在林喻言的脑海中盘旋,比她前二十年做过的所有理科题还要难,比剧本里的感情戏还要饶晕人,她晕头转向,理不清楚。 “言言。” 她的手腕冷不丁被人扣住,指尖冰凉,而她的脉搏却快速跳动,她不好意思让陈炽察觉到,却也舍不得挣开,只好抬起头看向他。 陈炽看着她,目光炙热,就连眼角的泪痣也像染上了殷红,极具侵略性,让人生怯。 林喻言的心猛地一跳:“陈炽……” 陈炽微敛了目光,仿佛那一瞬间的炙热只是幻觉,他笑了笑:“言言,我们别在这儿挡着人了,先回去。” 林喻言问:“去哪儿?” 陈炽的脚步顿了顿:“你想去哪儿?” 林喻言想了想,今天是周一,爸妈都去上班了,家里没人,她可以带陈炽回家,做一顿饭,让陈炽吃高兴了再告白。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拴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拴住他的胃。 林喻言:“回我家吧。” 陈炽乖巧:“好。” 上了出租车后,林喻言便把手机拿出来,群里的消息已经炸了,全是阮归期在问进展,夹杂着徐遇安的几个省略号和问号,以及嫌弃阮归期的表情包。 林喻言:我跟他说分手了。 徐遇安:…… 是七七不是期期:…… 是七七不是期期:然后呢? 徐遇安:你还和陈炽在一起? 林喻言:嗯,我们在出租车上,准备去我家。 是七七不是期期:他答应了? 林喻言:本来就是假的,这有什么不好答应的? 是七七不是期期:…… 他开始私信徐遇安:怎么办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告诉言言,其实陈炽爱死她了,不用她追都能投怀送抱的那种? 徐遇安:陈炽都答应分手了,她会信他喜欢她? 是七七不是期期:不信直接问啊!沟通的重要性啊,朋友! 徐遇安发了一张沉思的表情。 是七七不是期期:陈炽不会黑化吧?言言一直觉得这场恋爱是假的,他可是当真了,结果被人甩了,他不会做出什么事吧? 徐遇安:你别吓我。 是七七不是期期:不是没有可能! 而此时的群组里,林喻言也在发消息:你们说我怎么表白才有诚意?当面告白?电话告白?还是在网上告白?网上告白是选微信好还是QQ好,还是微博私信好? 徐遇安&阮归期:这个人怕是傻了吧? 阮归期衷心建议:速战速决。 林喻言:啊? 徐遇安也善良了一把:最好今天就说。 林喻言:为什么? 是七七不是期期:如果陈炽答应了你,两场恋爱无缝连接,你开不开心? 阮归期主要是怕时间久了陈炽受不了,回头一调查,发现是他起的头,他绝对死定了。 林喻言:好主意。 徐遇安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他愤愤地跟阮归期说:便宜陈炽了! 阮归期:安啦,到时候宰他一顿。 徐遇安:吃穷他。 阮归期:你开心就好。 林喻言这边专心在网上找追男生的秘诀,完全没发现旁边陈炽的低气压。下了车,她乐滋滋地带人回家,卷起袖子就去下厨了。 结果她学艺不精,差点炸了整个厨房。 她惊慌失措地拿着锅铲站在厨房里,茫然地看着陈炽,小碎花围裙有点过时,穿在她身上却有种别样的软萌可爱。 陈炽心底一热,所有负面的、阴暗的情绪在心底汹涌:她为什么不能是我一个人的? 林喻言见陈炽还不来帮她,觉得委屈了,提高声音:“陈炽!” 陈炽回过神,走进厨房,说:“我来吧。” 于是小碎花围裙便围到了他的身上,林喻言打量了一会儿,十分走心地夸赞:“帅。” 陈炽笑了笑,简单收拾了一下残局,重新将菜入锅,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熟练得不能再熟练,让林喻言移不开眼。 林喻言心想:以前我怎么没发现,陈炽做饭的样子这么好看?瘦削修长的手臂,微微卷起衬衫袖子,随意却利落的黑色工装裤以及灰蓝相间的运动鞋,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在油烟间也觉得干净,觉得澄澈。 她想,如果陈炽愿意跟她好,可以他来做饭,她来洗碗,完美搭档,天生一对。 可陈炽怎么才会答应她呢?他既然会亲她,是不是也说明他心里有一点她的位置呢? 林喻言正乱想着,陈炽忽然回头,正好撞进她的目光里。 陈炽一愣:“你在想什么?” 林喻言脱口而出:“想你。” 陈炽瞳孔微颤:“你想我干什么?”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要告白也就是一咬牙一跺脚的事儿了,林喻言反而没了紧张,她稍稍躲过陈炽的目光,看向窗外。 窗外正对着街道,不时有汽车开过,喇叭声响,刮起散落在地上的落叶。 她便是在这样的喧嚣里,平生第一次说了喜欢。 “陈炽,我发现一件特别严重的事。” “什么?” “我好像很喜欢你了。” “陈炽,我是第一次喜欢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可是总要告诉你不是吗?”她靠在门框上,声音平缓,压抑着几分颤抖,“不过我会学的,我成绩那么好,我慢慢学,会好好爱你,我会拿高分的。” 接着便是死一样的沉寂。 后来林喻言回忆,她记得那天中午她说完告白的话后所有的细节。在那几分钟里,马路上没有车子通过,枯黄的叶子在路边被偶尔吹过的风吹起,棉花糖在客厅的沙发上小憩,打着小小的呼噜。 厨房里油烟机的声音先停了下来,接着是关火的声音、锅铲放进锅中的声音,归于沉寂,最后是陈炽的脚步声。 像停电那晚她走向他,不一样的是,陈炽比她迈的步子更大,走得更快,也更坚定。 她讶异地抬起头,还没看清他的表情,唇便被含住了。 与在亚迈村落的第一次接吻不同,与那些所有不经意地吻脸颊不同,也与那次黑暗中的吻不同,与世间所有所有的吻都不同。 这是陈炽在吻她,是她喜欢的陈炽在吻她。 林喻言几乎条件反射地踮起脚,仰着头去迎合陈炽这个吻,不轻柔甚至有点重的吻。她渐渐喘不过气来,揽着他脖子的手无力地搭着,含糊地喊陈炽。 陈炽的动作猛地一顿,他缓缓离开她的唇,怔怔地看着她。 他的唇殷红,动了动:“你再说一遍。” 林喻言说:“啊?” 陈炽耐心地重复,声音低哑:“刚刚的话,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林喻言毫不犹豫:“我喜欢你。” 陈炽的唇角弯了弯,他捧住她的后脑勺,掌心是她松软的发,他俯身再次吻住了她。林喻言则热情地回应他,用不娴熟的技术生涩地与他接吻。 忽然,一滴水落在了她的睫毛上,徐徐落下。 一滴、两滴、三滴,滚烫的水珠打湿了她的脸,她花了很多工夫才意识到一件事:陈炽在哭,他……为什么要哭啊? 林喻言环着他肩膀的手移开,想去触碰他的脸,却被他一把攥住了手腕,按在墙上。他轻轻咬了咬她的唇,像是在埋怨她的分心。 林喻言安抚地碰了碰他的舌尖,似乎又觉得害羞了,干脆闭上了眼睛。 陈炽攥着她的手微微颤动,终于缓慢地、轻轻地放过了她的唇。 他说:“言言,看看我。” 她睁开眼睛。 陈炽刚刚哭过的眼睛泛着红,眼角的泪痣像一滴细小的血珠,堪堪没有落下来,惊人的漂亮。 林喻言抬起手摸他的脸:“你怎么哭了?” 陈炽的手掌覆盖住她的手,带着它贴近自己的脸,抚过泪痕。他吻了吻她的掌心,低声说:“我还想吻你。” 不等她同意,他侧过脸,亲了亲她的唇,只一下又放开,一下一下分开亲,小心翼翼地,像是怕她消失。 林喻言乖乖地任由他亲吻,手臂再次环住他的脖颈,鼓励着他加深这个吻。 林喻言红了脸,却没有推开他,他的唇顺着侧脸吻过去,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垂,沙哑的、带着别样情绪的声音抵着耳郭:“我的女朋友,好软好可爱。” 林喻言的脸更红了。 他将额头贴着她的额头,眼睛眨呀眨,里面盈满了笑意:“女朋友,我也是第一次喜欢人,不太熟练,但我应该比你入学早,我可以教你。” “早了多久?” “反正够我教你啦。”他拉长了尾音,亲昵地蹭着她的鼻尖,“宝贝儿。” 这是陈炽第一次叫她宝贝儿,离得很近,甜得不像话。 林喻言轻快地啄了一下他的唇,然后闭上眼,直白坦诚:“陈炽,我允许你再吻你的宝贝儿一次。” 03 两人的吻是被突然回家的林家父母打断的,听到门响,林喻言少有的慌张,一把推开了陈炽。 陈炽一脸蒙,看着她。她抿了抿唇,被吻得水光潋滟,诱人极了,他喉结微动,完全禁不住这诱惑。 林喻言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说:“先别告诉我爸妈。” 陈炽愣了愣,老大不愿意,声音也闷闷的:“为什么?”他恨不得通知全世界这个好消息。 “再等等。”林喻言小声哄着他,听到爸妈的说话声,又低声嘱咐,“乖,你别捣乱。” 陈炽被哄得心花怒放,唇里都是甜意,完全找不到北,那点不高兴早就被抛到了脑后,小心地拽着她的手晃了晃,乖得不像话。 反正这个角度外面也看不到,林喻言任由他抓着手,探头出去:“爸,妈,你们怎么回来了?” 林母被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咦,陈炽也来了。” 陈炽露出脸,挥挥手:“叔叔阿姨好!” 林父笑道:“陈炽来了。” 林家父母在同一政府部门上班,平时中午不会回家,今天是因为外出有事顺便回趟家休息一下。林母喜欢陈炽,又是好久没见,自然要多问两句。陈炽笑得阳光灿烂,哄得林妈妈开心得不得了。 最后他一挥手,饭不做了,直接吃火锅。 香气扑鼻滚着辣油的锅底端上来,放在电磁炉上,不同的菜品摆在桌子上,四个人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 陈炽和林喻言坐在一起,起初他还老老实实地边吃边跟两位长辈说话,没一会儿就动了心思,左手拿筷子,右手放在桌子下,悄悄地攥住了林喻言的手。 他的动作猝不及防,林喻言拿着筷子的手一抖,把刚刚夹起来的虾滑直接塞进了嘴里。她被烫得一个激灵,囫囵把虾滑咽了下去,辣得直伸舌头。 林母嫌弃她:“你写剧本写傻了,连吃饭都不会了?” 林喻言喝了一口水,瞪着陈炽。 陈炽满眼心疼:“难受吗?” 明明始作俑者是他,她却完全舍不得责怪他,只是低低地哼了一声:“没事。” 陈炽笑了笑,手腕翻转,与她十指紧扣。 林喻言的手动了动,却没有挣开。 两人像是恋爱的情侣,偷偷摸摸地在家长的眼皮子底下牵手,胆战心惊,却又忍不住脸红心跳。 她觉得妈妈说得没错,她好像真的不会吃饭了,都怪陈炽。 陈炽在高中时也住这个小区,房子还留着,寒暑假会来住一段时间。比赛暂时告一段落,工作室那边也暂时没事,他干脆没回别墅,在这儿住了好几天,顿顿都去林喻言家蹭饭。 这天晚上,碗刷到一半下了暴雨,林母在客厅喊:“陈炽,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了,你别回去了,就在客房睡。” 陈炽看着林喻言笑:“好啊。”他弯弯笑眼,里面藏着得意。 林喻言脸一热,思索片刻,靠近陈炽:“你晚上要来我的房间吗?” “啪嗒。”陈炽手中的勺子掉进水池,溅起水花,打湿了他的脸。 林喻言忍着笑:“你想什么呢?” 陈炽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给我留门。” 刚过十一点,客厅的钟一格格不疾不徐地走着,掩盖住了陈炽故意放轻的脚步声。他轻轻打开林喻言卧室的门,侧身进去。 看见双人床上很明显留了一半的地方,他心头猛跳,一时竟忘了挪动脚步。 林喻言半天没听到动静,抬起头,见他傻站在原地,不由得失笑,掀开被窝:“上来。” 他依言躺了上去。 林喻言侧过身看他,黑暗中看得不是很清楚。他拉住了她的手,小心地收入掌心,小小的得意在眼中蔓延:“女朋友,我在你的床上。” 林喻言心里像被塞了一大把糖,甜得牙疼,她回握他的手,说:“睡吧。” 陈炽低下头吻了吻她的手。 恋人就在身边,林喻言哪里睡得着?她闭着眼睛给自己催眠,正想着要不要背一段新闻静静心,便听陈炽说:“女朋友,你冷吗?” 林喻言无声地笑了笑:“暖气开得很足。” 陈炽说:“哦。”顿了顿,他又可怜兮兮地说,“我有点冷。” 林喻言伸出手给他掖了掖被角,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他又往下睡了睡,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睫毛扇了扇,显得纯真又无辜。 林喻言看着喜欢,攥着他的手紧了紧,觉得安心极了。 安静了一会儿,陈炽小声开口:“可是女朋友,我有点儿想抱你。”有点委屈,听得人耳根子都软了。 林喻言默了默,主动往他那边靠了靠,说:“抱吧。” 陈炽如愿以偿地将她抱在了怀里,控制不住地扬着唇角。她仰起头,眼中盈满笑意,问:“这么开心吗?” “开心,太开心了。”陈炽低下头,鼻尖抵着她的鼻尖,温热的呼吸扑在她的脸上,他的声音哑了几分,“我可以亲你吗?” 林喻言往上凑了凑,如同献祭般将自己送上去。 不知道吻了多久,眼看就要起火了,林喻言推了推他,才将自己的唇解救出来。她气喘吁吁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小声说:“你太狠了。” 说完,她才觉得有歧义,脸热了热,干脆不出声了。陈炽眼眸一暗,他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头发,哑着嗓音:“我还没亲够。” 林喻言怔了怔,轻轻捶了他一下,埋怨道:“你还要亲多久?” 她刚刚被吻得狠了,声音也软了几分,不像在埋怨,反而像在撒娇。陈炽心里一热,感觉火气全往下腹那里钻去。他闭了闭眼,舍不得松开她,唇在她的发上蹭了蹭:“有多久亲多久。” 陈炽抱她抱得紧,他身体发生的变化她几乎立刻就发现了,脸涨得通红,罕见地结巴了:“别……我爸妈在……” “我知道。”陈炽轻声说,“我忍得住。” 林喻言抬起脸,小脸红扑扑的:“要不然你回去睡吧。”眼见陈炽的眼眸暗了暗,她又小声补充,“等我们回去了,你就……就不用忍了。” 越说声音越小,等她终于说完了,觉得太害羞了,整个人都要埋在被子里看不见。 啊啊啊,谈恋爱什么的太容易让人脸红心跳了吧! 陈炽愣了好一会儿,才消化掉她说了什么,根本控制不住情绪,直接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胸口的炙热被她点燃,像是要爆炸般。 他的言言,他的女朋友,可爱得让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片刻后,他猛地松开她,翻身下床。 林喻言吓了一跳,以为陈炽生气了,连忙坐起身,拉住他的袖子:“陈炽?” 窗外的雨声变小了,滴滴答答敲打着窗户,街边连绵不绝的路灯由于电路不稳,闪烁了一下,又稳稳地穿过窗帘映进屋中。 刚刚接吻的动作过大,林喻言的睡衣被弄得有点皱,领口半开,隐隐露出一抹春光,凌乱却美丽。 陈炽的喉结无意识地动了动。 她在逼他,逼得他发了疯,逼得他总以为自己在做梦。 不,他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他喜欢的人,他的言言就这样坐在床上,茫然无措地看着他,做什么都像在引诱。 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你先睡,我去洗个澡。” 那天晚上,陈炽洗了三个冷水澡。凌晨五点,他绕小区跑了十圈。嗯,跟之前一样,他冷静不下来。 04 F大第二食堂一向被誉为情侣约会胜地,里面的装修环境温馨有格调,菜品也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一到饭点,男男女女成双成对,一般单身狗都不敢入内,除了陈炽在时。 F大论坛上,《数一数自开学来陈炽和林喻言同框了几次》这个帖子又悄无声息地被顶上了热门。 201楼:小姐妹们,陈炽又在食堂门口等他女朋友啦! 202楼:嗷嗷嗷,陈炽后援会三秒钟到达战场! 203楼:我去恭喜陈炽拿到ACM-ICPC总决赛的资格,他会开心吗?我会被打吗?还是说我去冒充林喻言好了? 204楼:小姐妹们组队去冒充陈炽女朋友啊! 205楼:盲猜203楼会被打。 206楼:我去买个樱桃发夹现在还来得及吗? 207楼:同意205楼。 …… 216楼:同意205楼+1。 …… 230楼:同意205楼+10086。 …… 238楼:行了,小姐妹都站住,我现在就在食堂里面跟男朋友吃饭,林喻言来了,两人牵手进来的。好甜啊,我受不了了。 239楼发了两张图片。 240楼:啊啊啊啊,我都朝第二食堂狂奔过来了,你让我刹车? 241楼:心痛!凭什么?还差两米!我和我的爱情就差两米! 242楼:楼上醒醒。 …… 247楼:只有我一个人在意咱们有个小姐妹有男朋友吗?你和男朋友一起吃饭的时候偷看陈炽,你男朋友知道吗? …… 251楼:嘻嘻,我是238楼,我男朋友跟我一起看的。 252楼:建议封楼上账号。 259楼:附议+身份证号。 炽热的你(版主):准了。 278楼:还是版主狠。 280楼:这个版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陈炽本人吧? 281楼:…… 283楼:陈炽学长别禁我发言,我自己闭嘴。 “你怎么一直玩手机?”林喻言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到陈炽碗里,“是饭不好吃还是女朋友不好看?” 陈炽听了她的话,连忙收了手机,对她灿烂一笑:“女朋友好看。” “那你在看什么?” “论坛。” 林喻言若有所思:“你是版主是吧?” F大的论坛是N届前计算机系前辈弄的,传承下来,一般都是计算机系的学生负责打理,陈炽有个版主的身份也不意外。 陈炽点点头:“刚刚我看了一个帖子,在盘点我们今年开学后同框了几次。” 林喻言问:“数得清吗?” 陈炽默了默,像是埋怨她太忙了,说:“还是数得清的。” 林喻言听出他情绪不佳,看了他一眼,说:“我忘了跟你说,《向你而奔》马上要在A市开机,我要跟剧组待一段时间。” 陈炽一怔:“江起云这次没有要求编剧跟组。” “嗯。”林喻言说,“等这个月忙完了保研的事,我在学校也没什么事了,遇安现在没有助理,我想去陪他一段时间。” 陈炽说:“不行。” 林喻言挑眉:“嗯?” “我的女朋友凭什么要去给徐遇安端茶送水?当助理可辛苦了,他请不起助理的话我可以帮他请。” 林喻言耐心地解释:“不是生活方面的,主要是心理上,身边没有自己人,很容易崩掉。” 她说得合情合理,不容反驳。 陈炽嘀咕:“让七七陪他去。” 林喻言说:“七七在忙着谈恋爱。” 陈炽说:“那你也快来忙着跟我谈恋爱!” 林喻言静静地看着他,他回望过去,迎着太阳的眼中像藏满了光芒,金灿灿的,让人看得心情愉悦,恨不得答应他所有的事情。 林喻言本以为自己不是一般人,至少在跟陈炽做朋友的这些年里,已经具备了抵抗他笑容的能力,可是这次她失策了。 她喜欢的这个陈炽,笑起来的时候她根本抵抗不了。 林喻言丢盔弃甲:“我思考一下。” 陈炽得意地弯了弯唇角:“女朋友,你晚上要不要来我家?” 林喻言:“你又睡不着了?” 陈炽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单纯地想跟你一起睡觉。” “不行吗?” 林喻言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请这位姓陈的小可爱停止耍流氓。” 陈炽笑出声:“那这位姓林的小姑娘同意吗?” 他伸出手去碰她的指尖,像是在暗示什么。 林喻言心头狂跳起来,匆忙地答应了他,低下头塞了一口糖醋排骨,脱口而出:“好甜。” 陈炽关切地问:“排骨太甜了吗?” 林喻言:“不是。” 陈炽不明所以。 林喻言:“是你太甜了。” 她的陈炽,甜度一百分,已经胜过所有她吃过的甜点。 从食堂出来后,林喻言和陈炽就分开了。她拎着电脑去图书馆写论文,陈炽还有些课程没有修完,不情不愿地去上课了。 走之前,陈炽抿着唇摸着她发上的樱桃发夹,叮嘱:“你要在那里乖乖地等我来接你。” 林喻言:“我一写起论文来,绝对很乖。” 陈炽还是不放心:“再让我看看你。” 林喻言扬起头:“看吧。” 陈炽捧起她的小脸,指尖触碰她的脸,一寸也不放过,像是要把她的样子刻在心里。她被他摸得心里痒痒的,舔了舔唇:“你看完了吗?” 陈炽摇头。 林喻言:“你以前说过一句话。” “什么?” “你要亲一亲才知道我是我。” 陈炽呆了。 林喻言的面子挂不住了,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陈炽居然还在发呆! 她佯怒地瞪了他一眼,转过身:“你不亲就算了。” 虽然生气了,但她转身的动作还是很慢,放缓了至少三倍,好让陈炽能在最短的时间将她抓回来。 如果陈炽没有反应过来,她要单方面跟他分手一分钟。 念头刚转到这里,她的手腕被人抓住了。 力道很稳很轻,刚好够她跌在他的怀里,吻便落在了唇角。 陈炽的手放在她的樱桃发夹上,反复摩挲,嘴角的弧度放大:“唇角那颗特别小特别小的痣,原来这么甜。” 林喻言很不想承认,陈炽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都够她脸红半天。 如林喻言自己所说,她一旦写起论文来,绝对不会乱跑。整整一个下午,除了上厕所,她全程盯着电脑屏幕,全神贯注地修改着论文,几乎忘了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色渐晚,路灯次第亮起,图书馆渐渐变得空荡,只能听到敲打键盘的声音。 六点一刻,林喻言直起身子伸了一个懒腰。 懒腰伸到一半,她的动作顿住了。 过了一会儿,她笑了,压低声音喊他:“陈炽。” 她的目光向前延伸,越过一排排桌子,看到陈炽斜靠在书柜旁,一双修长笔直的腿交叉点着地。早早亮起的路灯透过落地窗打在他的身上,形成一圈温柔和煦的光影。 他不用再掩饰任何爱意,直白坦诚地看着她。听到她喊他的名字,他露齿一笑,抬步朝她走来:“你忙完了吗?” “还差一段结束语,你坐着等我一会儿。” 陈炽在她身边坐下,他没事干,就托着下巴眼巴巴地看着她。她的余光瞥到他,不由得失笑:“你干吗这么看着我?像一只小猫儿。” 陈炽又往她那里坐了坐:“女朋友,你还记得我们俩第一次见面,我问你怎么才会快乐,你怎么说的吗?” 林喻言回忆了一下:“撸猫。”其实她当时想说学习使她快乐来着。 陈炽抓住她的手腕:“你说我像什么?” 林喻言说:“像一只雪白色的卷耳猫。” 陈炽问:“我可爱吗?” 林喻言说:“可爱。” 陈炽问:“那你为什么不……”话说到一半,他眨眨眼,“好像哪里不对。” 林喻言说:“啊?” 陈炽喊:“你听我解释!” 林喻言淡定:“我不。” 陈炽着急:“让我解释!” 林喻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哦,那你解释吧。” 陈炽卡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这要从人和宇宙的关系开始谈起了,我生从何来,死往何处,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喻言忽然伸出食指抵在了他的唇上,他顿时噤声,垂下眼帘盯着她不安分的指尖。 他的目光太过炽烈,林喻言觉得自己的指尖要被烧穿,下意识地要缩回来,他却忽地攥住她的手腕,固定住她的动作,抬眼,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她。 林喻言的脸微微一红,笑了笑:“安静点。” 陈炽乖乖地闭了嘴巴,他拿书遮住半张脸,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家女朋友,看着她的脸越来越红,像沁入溪水中的一抹胭脂,迅速地打散晕开,极好看。他得意地转了目光,拿着笔在她的书上虚画着。 “你写什么呢?” “不告诉你。” “呵。” “你猜猜?” “安静。” “乖巧。” 那本书林喻言很久没有用到,直到后来毕业了,在收拾笔记时,她才看到陈炽在第二十页留下的字。 他说:“我生从虚幻来,死往与你同衾处。” 05 晚上九点半。 群组:我教言言追他男朋友。 是七七不是期期:好无聊啊,徐遇安不但天天背台词,还要我扮演女一号,我要离家出走了! 徐遇安:你挑一个我不在的群说好吗? 是七七不是期期:有这样的群吗? 徐遇安:怎么,除了我,你都没有私人生活的吗? 是七七不是期期:是的! 林喻言:这个群为什么还没有解散? 是七七不是期期:? 徐遇安:? 是七七不是期期:我看到陈炽的朋友圈了,秀恩爱的都得死。 林喻言发了一张“突然可爱”的表情。 是七七不是期期:我眼瞎了吗,不然为什么会看到林喻言在卖萌? 徐遇安:没瞎,是言言被人魂穿了。 林喻言:注意用词。 林喻言:不过别人说得很对,女追男隔层纱,我一出手就把陈炽拿下了。我不太懂那些小说中的女主倒追男主是怎么追半本书的。 徐遇安:…… 阮归期:言言,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做好心理准备。 林喻言:什么?你不要告诉我,陈炽其实早就有女朋友了,脚踏两条船什么的,我会杀了他的。 徐遇安:你以为是八点档吗?我们这里是青春言情好吗! 林喻言低哼一声,她此时已经洗完澡靠在床上,浴室的磨砂玻璃雾蒙蒙的,哗啦哗啦的水声盖住了一切声音。 陈炽在洗澡。 林喻言移开目光,她敲字:行吧,你快说,我…… 字还没打完,阮归期的新消息就跳了上来:陈炽是不是没告诉你,他早就喜欢你了? 林喻言:? 徐遇安:嗯,他喜欢你很久了。 是七七不是期期:大概可以追溯到他转学过来之前。他不敢告白,因为他知道你怕麻烦,怕你会因为谈恋爱影响学习,也怕你会因为麻烦远离他。 是七七不是期期:你知道去年你答应跟他在一起时他有多高兴吗?孟冬说自己第一次见他那么开心,见谁都带着笑,是根本抑制不住的快乐。 徐遇安:他跟我说过,他什么都不喜欢,只喜欢你,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你。 是七七不是期期:他还说,你是他迷惘无措时唯一的救赎。 徐遇安:江樾那句话,是陈炽要求江起云加到剧本里的。 群里的消息不停地跳上来,像是要把陈炽这么多年的喜欢一股脑全部堆在林喻言的面前。她眨了眨眼,眼前突然一片模糊,几乎看不清?像一只小猫儿。” 陈炽又往她那里坐了坐:“女朋友,你还记得我们俩第一次见面,我问你怎么才会快乐,你怎么说的吗?” 林喻言回忆了一下:“撸猫。”其实她当时想说学习使她快乐来着。 陈炽抓住她的手腕:“你说我像什么?” 林喻言说:“像一只雪白色的卷耳猫。” 陈炽问:“我可爱吗?” 林喻言说:“可爱。” 陈炽问:“那你为什么不……”话说到一半,他眨眨眼,“好像哪里不对。” 林喻言说:“啊?” 陈炽喊:“你听我解释!” 林喻言淡定:“我不。” 陈炽着急:“让我解释!” 林喻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哦,那你解释吧。” 陈炽卡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这要从人和宇宙的关系开始谈起了,我生从何来,死往何处,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喻言忽然伸出食指抵在了他的唇上,他顿时噤声,垂下眼帘盯着她不安分的指尖。 他的目光太过炽烈,林喻言觉得自己的指尖要被烧穿,下意识地要缩回来,他却忽地攥住她的手腕,固定住她的动作,抬眼,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她。 林喻言的脸微微一红,笑了笑:“安静点。” 陈炽乖乖地闭了嘴巴,他拿书遮住半张脸,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家女朋友,看着她的脸越来越红,像沁入溪水中的一抹胭脂,迅速地打散晕开,极好看。他得意地转了目光,拿着笔在她的书上虚画着。 “你写什么呢?” “不告诉你。” “呵。” “你猜猜?” “安静。” “乖巧。” 那本书林喻言很久没有用到,直到后来毕业了,在收拾笔记时,她才看到陈炽在第二十页留下的字。 他说:“我生从虚幻来,死往与你同衾处。” 05 晚上九点半。 群组:我教言言追他男朋友。 是七七不是期期:好无聊啊,徐遇安不但天天背台词,还要我扮演女一号,我要离家出走了! 徐遇安:你挑一个我不在的群说好吗? 是七七不是期期:有这样的群吗? 徐遇安:怎么,除了我,你都没有私人生活的吗? 是七七不是期期:是的! 林喻言:这个群为什么还没有解散? 是七七不是期期:? 徐遇安:? 是七七不是期期:我看到陈炽的朋友圈了,秀恩爱的都得死。 林喻言发了一张“突然可爱”的表情。 是七七不是期期:我眼瞎了吗,不然为什么会看到林喻言在卖萌? 徐遇安:没瞎,是言言被人魂穿了。 林喻言:注意用词。 林喻言:不过别人说得很对,女追男隔层纱,我一出手就把陈炽拿下了。我不太懂那些小说中的女主倒追男主是怎么追半本书的。 徐遇安:…… 阮归期:言言,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做好心理准备。 林喻言:什么?你不要告诉我,陈炽其实早就有女朋友了,脚踏两条船什么的,我会杀了他的。 徐遇安:你以为是八点档吗?我们这里是青春言情好吗! 林喻言低哼一声,她此时已经洗完澡靠在床上,浴室的磨砂玻璃雾蒙蒙的,哗啦哗啦的水声盖住了一切声音。 陈炽在洗澡。 林喻言移开目光,她敲字:行吧,你快说,我…… 字还没打完,阮归期的新消息就跳了上来:陈炽是不是没告诉你,他早就喜欢你了? 林喻言:? 徐遇安:嗯,他喜欢你很久了。 是七七不是期期:大概可以追溯到他转学过来之前。他不敢告白,因为他知道你怕麻烦,怕你会因为谈恋爱影响学习,也怕你会因为麻烦远离他。 是七七不是期期:你知道去年你答应跟他在一起时他有多高兴吗?孟冬说自己第一次见他那么开心,见谁都带着笑,是根本抑制不住的快乐。 徐遇安:他跟我说过,他什么都不喜欢,只喜欢你,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你。 是七七不是期期:他还说,你是他迷惘无措时唯一的救赎。 徐遇安:江樾那句话,是陈炽要求江起云加到剧本里的。 群里的消息不停地跳上来,像是要把陈炽这么多年的喜欢一股脑全部堆在林喻言的面前。她眨了眨眼,眼前突然一片模糊,几乎看不清 第六章 让我留在你身边 炽冬游戏工作室位于临溪市CBD星辰大厦七十层,寸土寸金的位置,视野极好,站在落地窗前能将整个临溪市尽收眼底。 “叮。” 铺上柔软地毯的专用电梯停下,门缓缓打开,一双锃亮的皮鞋先踏了出来,不带任何声响,却气场十足。陈炽边走边扣上西装外套的扣子:“孟冬在工作室吗?” 谢嘉不疾不徐地跟在他的身后:“在。” 两人走到工作室的门前,谢嘉的指纹按上去,自动玻璃门打开,工作室内次第响起员工们问好的声音。陈炽点了点头,抬步上了2楼。 “陈炽,你可算回来了!”孟冬从办公椅上跳了起来,“我给你时间让你去哄林喻言开心,谁准你消失五六天了?” 陈炽随意地靠在办公桌前,翻着文件:“我不是把谢嘉留给你了?” “呃,谢管家是很厉害啦。”孟冬不自然地看了谢嘉一眼,又问陈炽,“怎么样,你谈下来了吗?” 陈炽上午约见了网游山河职业联盟副主席顾孟平,谈山河的手游版开发权的具体细节。 “成了。”他向后伸手,谢嘉将策划案递到他手上,他翻了翻,说,“明天去签合同。” “哇!”孟冬跳起来,“顾孟平你都能说服?牛!” 陈炽说:“他很厉害。” 顾孟平在未出任副主席前,曾是网游山河职业联盟初代电竞选手。他在役期间,次次进季后赛,五进总决赛,三次总冠军,两次荣获最有价值的选手。他以超强的实力、责任心以及领导能力享誉整个山河圈。 孟冬说:“我以前还疯狂地追过他的比赛!要不是今天有其他事,我肯定要过去抱他的大腿!” 陈炽说:“他夸你的策划案写得很漂亮。” 孟冬脸红了一下:“我们也就根据你的想法完善了一下啦,不过…他纠结,“我总觉得山河联盟完全可以找更成熟的游戏工作室,他选择我们,我心里有点没底。” “山河这个游戏,它的背景和规则都是成熟的,手游版不难开发,给大工作室,他们也只会抽调百分之三十的资源。可我们不同,我们是新团队,一定会拿出百分之百的精力和用心。我们现在要的是成绩,他们要的是利益,选择我们是双赢。” 孟冬忍不住鼓掌:“你今天就是这么说服顾孟平的?” 陈炽说:“比这个要夸张。” 孟冬问:“你是不是这辈子都没吹过这么大的牛?” 陈炽不轻不重地瞪了他一眼:“山河的口碑放在那里,我们要是搞砸了,整个工作室就跟着陪葬吧。” 孟冬支着下巴问:“我滚回家继承家产,你呢?” 陈炽思忖片刻:“娶言言。” 孟冬问:“那要是没搞砸呢?” 陈炽说:“我也得娶她。” 孟冬踢翻这碗狗粮,并迅速转移话题:对了,我们和向明游戏工作室的合作谈崩了。” 陈炽的手一顿:“陈念先干的。” “你爸到底图什么啊?” “我求他。” “那你去求他啊!我们开工作室拉投资,就要脸皮厚,我都抱着我爸的大腿求了半个月了,他终于解冻我的卡了。” 陈炽抬眼:“你不会说话的话,要么自己闭上嘴,要么——”他状似随意地瞥了谢嘉一眼,似笑非笑,“要么我让谢嘉帮你闭嘴。” 孟冬连忙捂上嘴,表示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哑巴。 陈炽翻完桌上的文件,说:“言言下周要跟徐遇安去A市,我们过两天准备去市郊的鹿鸣山看日出,你要去吗?” 孟冬颤颤巍巍:“你要我去吗?” 陈炽说:“不要。” 孟冬说:“我不去!” 陈炽摇了摇头:“不行。” 孟冬说:“啊?” 陈炽说:“言言让我邀请你们。” 孟冬问:“我们?” 陈炽说:“你,谢嘉,阮归期,还有徐遇安。” 孟冬说:“好多人哦。” 陈炽脸一黑。 是的,人太多了。当林喻言提议想在去A市之前跟他一起去看日出的时候,他着实惊喜了一番,他的女朋友居然主动要跟他约会! 然后林喻言说:“叫上七七他们。” 嗯,巨型电灯泡一二三四,一个都不少。 他很生气。但是他能怎么办?宠着呗。 三月街作为临溪市4A级历史街区,春日里哪怕是工作日也是人山人海,而初冬时则显得萧条。近日临溪温度骤降,三月街理所当然只有零星的几个人。 林喻言边吃香蕉边悠闲地走在青石板路上,越过一座拱桥,随手将香蕉皮扔进垃圾桶里。远远地,她看见阮归期在墨然画室门口朝她挥手:“言言!” 她扬手回应,快走了两步:“你怎么不在屋里等我?” 阮归期系了一条干枯玫瑰色的围巾,衬得巴掌大的脸白嫩,他说:“浅浅姐姐说要给我拿吃的,我等她呢。” 林喻言冷漠道:“原来不是等我。” 阮归期笑出声:“我也在等你!”“哎——”他跳下画室门前的台阶,“浅浅姐姐。” 林喻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的那位浅浅姐姐离得不远,就在墨然画室对面开了一家古玩店,名叫“守拙”。 尤浅看起来不大,刚从暖气室里出来,小脸红扑扑的,身上披了一件白色大衣,戴着红色手套的小手捧着一个精致的饭盒:“有点烫,你慢点吃。咦,这是你同学?” 阮归期说:“你还记得高三那会儿我有个同学救了我们吗?这是他女朋友。” 尤浅恍然大悟,她眨眨眼:“你男朋友打架真的很厉害,超帅!” 明明是夸陈炽的话,林喻言却莫名地升起了一种叫作骄傲的情绪,仿佛比自己得到夸奖还要高兴。她抿唇笑了笑:“谢谢!” 阮归期好心提醒:“姐,你上次夸人帅,姐夫半天没回家。” 尤浅的笑容一秒消失,她瞪了阮归期一眼:“你敢告诉肖白你就完蛋了!”说完,她又看向林喻言,换上笑脸,“我先回去了啊,有空来店里逛逛,我给你打八折!” 林喻言说:“好。” 等守拙的门重新关起来,阮归期才扶额感慨:“浅浅姐财迷的病没得治了。” 林喻言揶揄了他一下:“你不是喜欢她吗?” 阮归期坦陈:“是喜欢。” 林喻言说:“醒醒,她都结婚了。”林喻言想了想,又说,“其实我觉得那个周洽洽说得挺对的,你如果对她真的是爱情的喜欢,就不会那么自然地和她相处。其实你喜欢的不是她,只是喜欢她的那种感觉。” 阮归期推开画室的门,一脚踏过门槛,回头看她:“你现在是谈了一场恋爱,感情经验直线上升?” 林喻言脸一红:“胡说什么呢,我揍你。” 阮归期嘚瑟:“我好怕怕啊。对了,你手上戴的什么?手表吗?” 提起手上这个东西,林喻言就一阵头疼。前两天,她差点在浴室晕倒,陈炽就捣鼓了这个玩意,名字叫“心跳测试仪”,顾名思义,能通过某个软件观测她的心跳。 陈炽很是严肃:“你必须戴着这个,我要时刻看到你正常的心跳。”顿了顿,他又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但是你在我面前,心跳可以不那么正常。” 于是那一刻,她的心跳确实不正常了几分。 林喻言叹了一口气:“我答应他戴测试仪半个月,没有什么异常再摘下来。” 阮归期的嘴角抽了抽:“这里面不会有什么定位之类的玩意儿吧?陈炽太可怕了,你赶紧跟他分手吧!” 林喻言面无表情:“这句话我希望你在陈炽面前说。” 阮归期一秒认输:“我不敢。” “遇安呢?”林喻言走进院里,画室特有的颜料味道扑面而来,涂鸦墙上画了一只巨大可爱的龙猫,拎着一片绿色的叶子对着她笑。她环顾了一圈:“我接他去公司宿舍拿点东西。” 阮归期说:“他在河边背台词呢。” 徐遇安近期没有任何行程安排,除了背台词就是拉着阮归期试戏,心境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以至于提到要回公司宿舍,也是一脸的波澜不惊。 阮归期小声说:“你再这样待下去,不出两个月,郊外的定安寺要多一位弟子了。” “去你的。”徐遇安顺着台阶走上来,“走吧。” 徐遇安要拿的东西不多,三个人很快就收拾完毕,回到楼下。阮归期关上后备厢:“我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回来了,垃圾公司!” 徐遇安站在楼下,往上数十二层,叹了一口气。 阮归期问:“你怎么了?” 徐遇安说:“我室友跟我说,粉丝送我的东西都被公司拿走了,有点可惜。”他轻笑道,“想我十八岁出道,少年得志,现在竟然落得连一个住的地方都没有,粉丝送的东西也保不住。” 林喻言:“遇安……” 徐遇安抬起眼,含笑的眼中却有泪光微闪:“你们说,长大真的是这么残忍的一件事吗?” 有时候,他真的很羡慕电影和小说里的人,在虚构的世界里,不管那位英雄受了多少白眼,丢掉多少自尊,经受多少背叛,他的热爱依然在那里,他憋了一股劲儿,一生只为那一件事。他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可是现实好无奈,没有特定的剧本告诉你,在哪个阶段你可以绝地反击,柳暗花明。所以他只好放弃,好像放弃才是不会丢掉面子唯一的办法。 因为你没办法像电影中的人一样,你没办法忍受在别人眼中这样卑微的自己。 他低叹:“长大真的好辛苦啊。” 林喻言抿了抿唇,说:“遇安,我觉得长大就是明白人生是有遗憾的,就是拥有坦然面对这些遗憾的勇气。《星星上的人》这本书里有句话我特别喜欢:‘人生值得欣慰之处便是每一天都有结束的时候,今天也不例外。’” “一切都会结束的。而我们就是要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去寻找那些发光的片段,抓住它,放大它,品味它。因为有痛苦,快乐才会更快乐。” 徐遇安抽了抽鼻子,哽咽:“鸡汤好香。” 林喻言笑:“干了。” 阮归期红着眼眶:“我也干了。” 三个人相视一笑,他们走过彼此的青春,拥有对方的少年时代。在昏暗不知前路的岁月中,他们还要继续走下去。 身边的人不散,这才是真的。 “对了,陈炽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徐遇安扣上安全带,说陈炽的坏话,“他那么小心眼,肯舍得放你来陪我?” 林喻言愣了一下:“他不知道。” 徐遇安默了默,才问:“他不关心你去干什么?” 林喻言说:“不关心……吧?” “那你不关心他去哪儿?” “不是……” “也就是说,你们俩现在住在一起,出了门就不联系了?” 林喻言被说得心虚:“我不爱看手机,你又不是不知道。” 阮归期头大:“言言,我果然太高估你了,你真的会谈恋爱吗?来来来,你把手机拿出来,我看看。” 林喻言乖乖交出手机。 阮归期大叫:“你看,陈炽给你发了十五条消息!” 林喻言心里咯噔一声:“我看看。” “不行。”阮归期的手往回一缩,“我申请朗读并背诵。” 徐遇安说:“我同意!” 林喻言眯起眼睛:“阮归期!” 阮归期双手奉上。 徐遇安唾弃他:“没用。” 阮归期说:“来来来,你来你来。” 徐遇安说:“我在开车,不要跟司机说话!” 阮归期:“呵!” 林喻言没管他们两个人斗嘴,飞快地打开微信,果然是陈炽发来的消息,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也不是一起发来的,好像是只要有空就发一个表情包“骚扰”她,有点温情的挂念。林喻言笑了笑,回复:你吃饭了吗? 陈炽说:吃完啦,没我做的食物好吃。 林喻言想了想,打字:我今天和七七陪遇安去宿舍拿东西,现在一起回三月街。 陈炽问:女朋友,你这是在向我汇报行程吗? 林喻言说:嗯。 陈炽:被你发现了! 林喻言:什么? 陈炽:我对你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林喻言:那你怎么不问我? 陈炽:我很好奇,可是我怕打扰你,只好自己胡思乱想。 陈炽发了一张委屈的表情包。 陈炽发了一张你要哄我的表情包。 林喻言:你说了要教我谈恋爱,所以请尽情地打扰我。 陈炽:你知道吗?无形撩人最致命。 林喻言:? 林喻言:我想见你。 陈炽:把想换成要。 林喻言:我要见你。 陈炽:等我。 林喻言:你不是在上班? 陈炽:嗯。 林喻言:好好上班,我会在这儿等你的。 陈炽:好! 林喻言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哇,徐遇安,你看林喻言!”阮归期突然喊道,“林喻言,拜托你管理你的表情好吗?你跟陈炽都聊了无数次了,需要笑得这么甜吗?” 林喻言说:“我在控制。” 阮归期一脸冷漠:“麻烦收一下你嘴角的笑。” 林喻言控制住嘴角的笑,又忍不住弯起眼睛。 阮归期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谈恋爱这么好吗?” 林喻言思考一会儿:“其实我有点后悔。” 阮归期问:“后悔谈恋爱?” 林喻言说:“不是,后悔现在才看清自己的感情,如果再早一点点……” 阮归期说:“再早一点点?” 林喻言叹气:“就可以早恋了。” 阮归期和徐遇安同时沉默。他们怎么记得林喻言在高三的时候,很是一本正经地推着眼镜说:“学习使我快乐,我的心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学习。” 她变了,都怪陈炽! 坐在车上摆弄手机的陈炽突然打了个喷嚏。 孟冬头也不抬,一脸淡定:“你女朋友又想你了?” 陈炽:“嗯。” 这狗粮,真是该死的甜美。 02 车子驶向高架桥,工作日的下午,车子不多,只有几辆。陈炽透过车窗看着天空,飞机低低地飞过,降落或飞起,机翼在阳光下折射出绚丽的光芒。 孟冬说:“这个冬天很暖和嘛。” 陈炽将目光投向他身上,说:“谢嘉,把孟少爷先送回家。” “咦?”孟冬问,“你们还有事?” 陈炽说:“嗯。” 孟冬说:“行吧,你们不用送我回家,直接把我放路边就行了。” 陈炽默了默,说:“麻烦,一起去。”他又问谢嘉,“约的几点?” 谢嘉说:“两点,在临溪医学院法医楼。” 孟冬问:“约的谁啊?” 陈炽的语气不咸不淡:“我哥。” 孟冬说:“哦。” 停顿了两三秒,他惊叫:“你还有哥哥?真的吗?天哪!陈家有私生子这个传闻是真的吗?” 陈炽说:“嗯。” 孟冬本来以为半个小时后,他就能见到陈家传闻中的私生子,没想到临下车前,谢嘉却把他拦住了。孟冬看着陈炽的背影,又看了看谢嘉:“为什么不让我下车?” 谢嘉耐心地劝他:“你最好别知道太多。”知道得越多,死得越惨。 孟冬打了个战,乖乖地和谢嘉一起留在了车里。 陈炽是第一次来临溪医学院,老校区树很多,错落的阳光落在林荫大道上,斑驳的光影里,他不紧不慢地走着。 路过的学生不时回头看他,窃窃私语,眼中满是惊艳。 偏偏他周身冷淡,哪怕是走在光影中,也觉得像一座融化不了的冰山,根本没有人敢上前搭讪。 陈炽四下看了看,见大家都绕着他走,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个样子,他怎么问路? 正困扰着,他的目光定在走在他不远处的男人身上。男人身高在一米八以上,步伐很稳,像是老师。陈炽快走了两步,面色缓和了些:“你好,请问法医系怎么走?” 男人的脚步顿住,回头,清冷平淡的眸子没有任何的情绪,他看了陈炽一会儿,说:“我正好要去,你跟着我。” 陈炽点点头:“谢谢。” 他抬步跟上,完全没发现后面的学生们已经炸开了锅。 有人惊叫:“哪个好看哪个好看?” 有人笃定:“肯定是我们沈渡沈老师了!” 有人不服:“你们不觉得这个小哥哥的泪痣特别美吗?比沈老师美!” 有人嫌弃:“你上次还说最喜欢沈老师。” 有人哭泣:“那沈老师都有叶晚了,我能怎么办?” 有人怀疑:“难道这位小哥哥就没有女朋友了吗?” “有吗?” “没有吗?” “散了散了,他们不属于我。” “溜了溜了。” “哎,你们说,这个小哥哥跟我们沈冰山能聊到一起吗?” 如果陈炽能听到这些对话,一定会冷淡地拉下嘴角,给他带路的这位沈老师比他还不爱讲话,全程更是毫无表情。快到法医楼的时候,他才说了一句“那栋就是”。 陈炽礼貌地道谢,手插在口袋里,朝法医楼走去。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位哥哥了,脸盲症让他把陈寂的样子忘得一干二净,哪怕偶尔在电视上看到陈寂在比赛上拿了冠军接受采访,他也分不清哪个是陈寂。 有时候他会闭上眼睛听一听声音,可陈寂在走之前还没过变声期,过了十四年,陈寂的声音也完全不是记忆中的少年音了。 最后,遥控器动一下,连声音也不见了。 可是陈炽还是记住了那个声音,所以在法医楼下,他准确无误地走向了陈寂。陈寂笔直地站在阴影里,灰蓝衬衫西装裤,收拾得利落整洁,腕上昂贵的表在一格格走动。 “嘀嗒,嘀嗒。” 与陈炽的脚步声契合,把当初九岁的小少年变成了如今干净漂亮的男人。 陈寂的手还维持着扬起来的动作,陈炽走到他面前,他才放下手来。他打量着陈炽,说:“长大了。” 陈炽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他微笑地迎着陈炽的目光,酒窝浅浅,和善而得体。过了一会儿,陈炽才移开目光:“你也是。” 陈寂微怔,旋即笑了笑:“还记得招招吗?以前我带她去见过你,我在等她。” 陈炽懒得回忆,只淡淡地“嗯”了一声,又想起有求于人,只好放缓了语气,强撑起好奇:“等她?” 陈寂摊了摊手:“惹她生气了,我连楼都进不去。” 据陈寂所说,林招招现在是法医,同时任临溪医学院法医系老师。他好不容易把甜心追了回来,结果惹人生气了,现在连法医楼都进不去。 陈炽同情了他一秒,好惨。 随即他的脸又是一黑:“我来找你说正事的。” 陈寂靠在墙上,指了指法医楼,又指了指陈炽,说:“你们都是我的正事。”许是见陈炽面色不虞,他叹气,“你找我什么事?” “我要陈氏集团。” “陈念先不是说,只要你回去,整个陈氏都是你的吗?” “我不要他给的。” “我懂了。” “你帮我。” “好。” 陈炽没想到陈寂会这么干脆利落,他盯着陈寂看了一会儿,说:“我过得很好。” 陈寂一愣:“我知道。” 陈炽的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他站在阳光下,淡红色的唇水光潋滟,像世间最明亮的少年。过了一会儿,他的唇才动了动,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又都咽了回去。 陈寂微微一笑,说:“十八岁遇到林喻言,二十一岁把她变成你的,嗯,你比我出息多了。我……我错过了招招好几年。” 陈炽的喉咙微动,顿了片刻,说:“我先走了。” 陈寂说:“一起吃顿饭再走。” 陈寂的本意是一起吃顿饭,也带上女朋友林招招,但林招招戴着口罩从三楼探出头来,冲他喊:“吃完回来继续罚站!” 陈寂大声喊回去:“是!” 陈炽想了想自家乖乖的女朋友,更加同情陈寂了。 03 林喻言在三月街的街尾等陈炽,冬日的风不再和煦,绕着青砖黛瓦的街巷,卷起三月河微凉的水,在空中打着圈地扑面而来。她将脸埋在围巾里,看着树上一片将落未落的叶子发呆。 它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却始终没有掉下来,仿佛在跟风较着劲,嘚瑟它是带不走的关于夏日的梦。终于,风没了耐性,猛烈地呼啸而来,将那片不甘愿离开的夏天带走了。 林喻言觉得更冷了。 “嘟——”喇叭声突然在身后响起,她怔了怔,回过头,见陈炽开着那辆黑色迈巴赫,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从驾驶座的车窗里伸出来,随意地搭在外面。 他放荡不羁,却有种别样的好看与可爱。 她想,情人眼里出西施,陈炽怎么样在她眼中都是可爱的。 陈炽见她发呆,扬声喊:“嗨,你是我的女朋友吗?” 林喻言走过来:“是。” 陈炽打量着她,摇了摇头:“不,你不是。” 林喻言挑眉:“哦?” 陈炽拿出手机,点开监测心跳的软件,一本正经地拿给她看:“你看,我女朋友见到我心跳会加速,你不是我女朋友。” 林喻言忍着笑:“要不要我跑个八百米再过来?” “唔。”陈炽思考了一下这项提议的可行性,“不用那么麻烦,你靠近点。” 林喻言依着他,弯下腰靠近他。 陈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林喻言失笑:“认得出来……” 话未说完,陈炽伸出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拉近,唇强势地压上来,将她剩下来的话堵了回去,一个缠绵悱恻的吻开始了。 等到陈炽将她放开时,她还没回过神来,陈炽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心跳加速了,是我的女朋友没错了。” 林喻言喘着气瞪他。 陈炽生怕人恼了,连忙打开车门,揽住她的腰:“你不喜欢吗?” 林喻言的脸还在发烫,她摇了摇头。 陈炽乐了:“那就是喜欢了?” 林喻言推开他:“我不喜欢。” 她走到副驾驶座,陈炽紧跟着她,给她打开门:“你是不喜欢我吻你,还是不喜欢这个姿势?” 林喻言上了车,抬起头看他,他撑着车门俯身看着她,认真得仿佛在询问用户体验。她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姿势有点累。” 陈炽“啊”了一声:“那下次不这样了。” 他关上车门,转过身,眼中的笑意延伸至唇角,怎么也压不下来。 直到车子开上了高架桥,林喻言才品味过来陈炽刚刚的那句话,她脸一红,瞪向陈炽:“我要下车,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路。” 陈炽一票否决:“不行。” 林喻言捂住脸。 “还有哦,女朋友。”恋爱小课堂的陈老师在线上课,“我问你,你是不喜欢我吻你,还是不喜欢这个姿势?正确答案是‘我喜欢你吻我’。记下重点,好好学。” 林喻言想,如果不是看他在开车,她觉得自己会动手。她正努力克制冲动,某人还不自知,说:“来,我考你一题。” 林喻言说:“什么?” 陈炽说:“我昨天吃药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八卦。” 林喻言问:“什么八卦?” 陈炽总结:“零分。” 林喻言一脸疑惑:“什么?” 陈炽说:“我为什么吃药你不在乎吗?” 林喻言默了默,说:“分手吧。” 这是什么鬼题目? “不要。”陈炽左手打方向盘,右手悄悄伸过来,将她的手包进掌心,她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就放弃了。他得意道:“你还要跟我分手?” 林喻言嘴硬:“嗯,分手两分钟。” 陈炽说:“太长了,我会受不了的。” 林喻言改口:“那就十秒好了。” 两人默契地倒数十秒,恰好拐了一个弯,分手完毕。林喻言问:“你为什么喝药?” 陈炽笑了出来。 林喻言问:“你笑什么?” 陈炽说:“宝贝儿,那只是一道题。” 林喻言面无表情,觉得好没面子。 “你不准再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 “分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五分钟。” 陈炽立刻绷住脸。 林喻言满意地点点头:“乖。” 陈炽抿着唇笑。 这不科学,他的女朋友怎么会这么可爱? 林喻言在墨然画室没有午睡,一坐上车就困得睁不开眼。陈炽一只手开车,另一只手安抚地拍着她的手背。她反手拍回去:“好好开车。” 陈炽委屈地缩回手,倒是真的听她的话,乖乖地遵守交通法规。虽然听话了,但他嘴巴上却不肯放过她:“女朋友,你还是先别睡了,会磕到头的,要不去后面躺着?” 林喻言眼睛都睁不开了:“马上就到家了。” 这个熟稔的“家”字明显取悦了陈炽,他眼角一弯,小小的泪痣里藏了笑意,像小太阳般炙热:“嗯嗯,等回家好好睡。” 林喻言懒得理他,渐渐进入睡眠状态,好像只要在他身边,她就可以这样安心地肆无忌惮地睡下去。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到车子停了下来,她迷糊地问了一句“到了吗”,却始终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陈炽应该回答了,只是她没有听见。 意识到这一点,林喻言睁开了眼睛。果然已经到了,窗外是一排熟悉的独栋别墅,院子里的花被谢嘉养得很好,五颜六色开得悦目娱心。 她微怔,侧过脸,陈炽不在驾驶座上。 没等她心慌,她就看到了陈炽。陈炽背对着车窗在跟人说话,他站得笔直,面前的人似乎想拉住他,他侧过身躲开了。 紧接着,他后退两步,提高声音:“陈念先,你挑错人了。我不但不会帮你,你还要小心我在背后捅刀子。” 狠厉的话,他说得丝毫不留情面。 林喻言好像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陈炽,哪怕只是看着背影,也能让人察觉到他那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叛逆和戾气。 那人又说了一句什么便转身走了。 陈炽沉默地站在原地。半晌,他闭了闭眼,转身,撞进了林喻言澄澈的瞳孔中。 陈炽心底一沉,茫然无措地怔在那里,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怎么……” 林喻言下了车,说:“别说话,我们先回家。” 陈炽由她牵着手往前走。 她打开指纹锁,走上由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沉默一直蔓延到屋中。陈炽关上门,没有开灯的客厅,落地窗的窗帘拉上,照不进一点光。 林喻言想去开灯,陈炽却准确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她一时没站稳,跌进了他的怀抱中。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呼出的热气扑在上面,痒痒的。林喻言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我们谈谈。”她推开他,还是抬手打开了灯,拉着他的手坐到沙发上,说,“你还有事没有告诉我。” 陈炽抿了抿唇,一副打死不招的样子。 林喻言说:“我可以问谢嘉。” 陈炽眼眸微冷,声音哑了几分:“他不敢告诉你。” “他敢。”林喻言拉住陈炽的手,安抚地在陈炽的手背上捏了捏,“但我不想从别人的口中听你的事情,我想听你亲口说。” 她的声音像是一汪清泉,在他的心上流过,轻而易举地将他坚硬的外壳戳破。他身体回温,他抬起眼,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言言,我们不提不好吗?我们不说好吗?我们的时间那么宝贵,为什么要分给陈念先?”说着,他侧过脸要吻住她。 林喻言哪儿肯让他糊弄过去,脸一偏躲开了,她坚定地说:“不行。” 对于陈炽与陈念先之间的事情,她不是好奇,她清楚地知道陈炽的心中有一道伤疤,可是她作为爱人,却不知道那个伤疤是什么样的、伤在哪里,就算要鲜血淋淋地揭开,她也要知道。不然,他的伤疤永远都好不了。 陈炽撇了撇嘴:“我不想告诉你,太可怜啦,我不想你可怜我。” 林喻言扬眉:“是谁上次说要我可怜他的,要我把所有的怜悯都给他的?” “那不一样!”陈炽的声音降下来,他嘟囔,“不一样。” 林喻言引导他:“哪里不一样?” 陈炽垂下眼:“你这么爱我了,你可怜我就会心疼,我不想你心疼。”他固执地重复,“我不想你心疼我,你爱我就可以了。” 林喻言心头一震,眼眶登时就红了。 她一直都知道陈炽爱她,比她想象中还要爱,可是听到这句话,她还是忍不住动容。她觉得自己像吃了掺了毒药的糖,甜到了心底,也苦到了心底。 她迟疑了一下,起身跨坐在陈炽的腿上,搂住他的脖颈,仰着头将自己送到他面前,吻了吻他的唇,柔声说:“我爱你,所以想了解你。” 陈炽迅速地含住她的唇,将这个短促的吻延长。 “陈……陈炽!”林喻言终于找回了声音,手按在他的胸口推了推,“不行,你先说!” 陈炽的动作一顿,懊恼地用额头抵着她的肩膀,声音闷闷的:“你就不能忘了吗,不能不提吗?” 他生起气来又舍不得凶她,无奈又委屈,连发旋都透出几分沮丧。 林喻言在心中长叹了一声。 她的陈炽也太可爱太招人喜欢了,总是引她心软,降低自己的原则,无限次地妥协。但是这次不行,她不想让他再逃避了。 她硬起心肠开口:“不行。” 陈炽沉默了一会儿,搂着她的腰翻了个身,将人压在了身下,认命般地低叹:“好啦,我告诉你。” “我……”陈炽的声音闷闷的,回忆起那段还未遇到她的日子,“我的脸盲症是十五岁那年被陈念先发现的……” 04 与此同时,临溪医学院法医楼下。 陈寂百无聊赖地对着墙打乒乓球,时不时地抬头看一下还未关灯的教室,叹了一口气:他家的小女朋友有时候也太不温柔了吧? 乒乓球撞到墙壁,弹回,再被打出去,他重复着这个动作,直到手机响起。他熟练地收起球,掏出手机。 周尽燃:陈队,你托我找人调查的事情搞好了,你还在罚站啊? 陈寂:…… 陈寂:闭麦。 周尽燃发了一个闭嘴的表情。 周尽燃:我正好在医学院附近,要不给你送来? 陈寂:好。 周尽燃来得很快,陈寂接过文件,说:“谢了。” 周尽燃扬扬手:“客气,我走了。” 陈寂点点头,靠在墙上翻开了文件。原本只是随意地翻翻,慢慢地,他站直身子,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翻到最后,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刚刚下楼的林招招看到他吓了一跳:“你怎么跟一团黑气似的杵在这儿?” 听到她的声音,陈寂的脸色缓和了些许,勉强对她笑笑:“宝贝儿,你再去解剖一具尸体,我等会儿来接你。” 林招招:“喂!” 陈寂转过身,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他大步流星地走出校园,开了车锁,扣上安全带,打方向盘,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他藏着怒火踩油门。 车子加速、转弯、超车,在不违反交通法规的前提下,陈寂以最快的速度到了陈氏集团。他无视前台的阻拦,按了电梯直上顶楼。 “叮。”电梯门缓缓打开。 刚巧陈念先也才回来,他从总裁专用电梯走出来,看到陈寂后先是一愣,随即露出笑脸:“这不是陈寂吗?今天怎么……” 话未说完,陈寂扬手,将手中的几张纸劈头砸下,打碎了陈念先的伪善寒暄。 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艰难地往外挤:“陈念先,这就是你说的照顾!” 陈念先到底经历过大风大浪,他面不改色:“你们这些孩子是怎么回事,没大没小,我可是你们的父……”“我不是你养大的。”陈寂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对你没有任何感情,更没有陈炽脾气那么好,别给我套近乎!” 陈念先挣开陈寂的手,捡起地上散落的纸,扫了两眼,冷笑:“原来是这事。我供他吃,供他穿,打他怎么了? “还有你,你十几年都没见过他,现在装什么兄弟情深?” “陈炽的脾气好?嗯,刚开始是挺好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会偷偷抹眼泪。可是我看着还是烦。”陈念先整了整领带说,“他太丢人了,身为我陈念先的儿子,怎么可以连人都认不清?所以我就把他送走了,送得远远的。可是他真不乖,居然背着我偷偷地跑回来。 “谢嘉可是我给他挑的管家,结果只听他的话。跑回来后我气坏了,不听话的孩子只能打了,两米长的鞭子打在身上是什么滋味,你体验过吗? “我喜欢听话聪明的孩子,陈炽这样不乖的,不配待在我身边。” “所以你把他送去了洛杉矶?当他捡回一只小橘猫的时候,就要把那只猫扔掉是吗?”陈寂气极反笑,“活该你被人拿枪指着。” 陈念先想起那件事,脸色终于变了变。 那次是他亲自把陈炽送到洛杉矶的,陈炽很乖,似乎恢复了以往天真可爱的样子,他看着欣慰,于是就多陪陈炽待了一段时间。 直到陈炽某天捡回了一只小橘猫。 那天他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少年蹲在院里的长椅旁逗着椅子上的猫儿,谢嘉拿着外套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 他讽刺陈炽:“我看我把猫扔了,你还认不认得它?” 说着,陈念先就要把猫扔掉。陈炽做了一件令在场的人都没料到的事情,他折身上了楼,下来时手上拿着勃朗宁,子弹上膛,黝黑的洞口指着陈念先:“放开它!” 少年红着眼怒视着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执拗地不愿意落下,切骨的恨意像无形的压力,比他手上的东西还要可怖。 那一刻,陈念先想,如果他真的把猫扔掉,陈炽真的会扣下扳机。 “然后陈念先就把猫放开了。你都没看到他当时的样子,他吓坏了,抖得不成样子。”陈炽捏着林喻言的脸,悄声说,“其实里面没有子弹啦。” 林喻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陈炽的手微微一顿,收回手,声音低下来:“是的,他放弃了我。现在陈氏集团大权旁落,他谁都不信任,想让我回去帮他。”陈炽冷笑,“怎么可能?我是想要陈氏集团,可我不想从他那里拿到。” 林喻言:“陈炽……” “所以,言言,”他对她展开一个苍白的笑,“你知道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了吗?” 他在偷偷回去的那个冬天遇到了她,是她救赎了他的少年时代。 再次回国后,陈念先不管他了。在谢嘉的安排下,他进了阳明高中,也进入了她的生活。 那一年,他把自己所有的阴暗都藏了起来,变成一道炽烈的光芒,用来点燃她的十八岁,试图在她还心动的年岁里占得一席之地。 他成功了,她变成了他的。 陈炽轻声说:“我不后悔,也没有遗憾。你也别太心疼我,如果要得到你一定要经历这些苦难、背叛和不堪,那么我心甘情愿。” 那些过去算什么,她爱他,他就什么都不在乎。 林喻言不敢说话,她怕一开口就会哭出来,她只能含着泪光看向陈炽。陈炽对她笑了笑,伸出双臂:“女朋友!” “嗯?” “你快抱抱我呀。” 林喻言没有说话。 “你不乐意?” “没有。” “那算了,我投怀送抱还不行吗?” 他伸手抱住了她,手臂用力收紧,吻了吻她的发,哄她:“好啦,宝贝儿,只能哭这一次。” 林喻言抓着他的衣服,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陈炽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脑勺,小声地哄着她,哄着哄着就把人哄到了床上,哄着哄着,一晚上就过去了。 05 林喻言提议要去鹿鸣山看日出,本意是白天爬山上去,晚上扎营在山顶,但由于孟冬死活不愿意爬山,便改为了在山下游乐场玩过后,开车上山扎营。 当天,他们在路口等孟冬,阮归期叫嚣:“一会儿见到孟冬我要嘲笑他,谁都别拦着我!” 林喻言说:“不拦。” 徐遇安说:“随你。” 谢嘉轻咳一下:“孟少爷最近身体不太好,不能爬山。” 阮归期跟谢嘉不怎么熟,怼也怼不回去,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孟冬什么时候会来。正想着,他便听到一阵震耳的轰鸣声传来,与此同时,一辆银色的敞篷跑车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转瞬便到了跟前,一个漂亮的甩尾后停了下来。 “嘿!”孟冬戴了一副墨镜,连车门都没拉直接跳下来,结果踉跄了一下,谢嘉连忙扶住他:“没事吧?” “没事!”孟冬往后退了两步,靠在车身上,双臂一挥,“酷不酷?阿斯顿·马丁限量版跑车,全球仅发行七十辆,我求我家老头半年他才买给我的,今天开过来给你们开开眼。” “哇!”言称要嘲笑孟冬的阮归期惊呼着绕着跑车转了几圈,“太酷了吧,这辆车!我要坐,孟冬孟少爷,求带求带!” 徐遇安说:“这狗腿样我没眼看,你们呢?” 林喻言说:“我也是,不认识他。” 陈炽说:“我只看我女朋友。” 徐遇安默了默,往旁边挪了挪:“我也不认识你们两个。” 由于阮归期的叛变,而徐遇安又不愿意吃狗粮,也跟着坐跑车去了。陈炽乐得跟林喻言单独相处,看谢嘉不顺眼:“你也去坐孟冬的车。” 谢嘉默了默,问:“少爷不需要我吗?” 陈炽说:“我看那边更需要你,去吧。” 谢嘉弯了弯腰:“谢谢少爷!” 林喻言看着谢嘉的背影:“他谢你什么?” 陈炽回过头看她。 林喻言问:“怎么了?” 陈炽不说话。 林喻言一脚踩在他的鞋上:“有话直说。” 陈炽牵起她的手,长指缠绕着她的,慢条斯理地直至十指相扣。 片刻后,他抬眼对她一笑,还是如同夏日般炽烈的笑容,吐字却略觉冰冷:“你别在我面前为其他人分心,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我在的话,你只要看我就好了。”说完,他后退一步,要松开她的手。 林喻言反应极快,在他收回手的刹那反握住他的手。她松了一口气,仰起头,含笑开口:“好,我知道了。” 陈炽低喃:“言言。” 林喻言说:“我会尽量做到的,如果没有做到,你要提醒我。”她摇了摇他的手臂,放软了声音,“陈老师。” 陈炽舔了舔微干的唇,说:“言言,其实别人谈恋爱都不会这样的,他们有私人空间,他们没那么小心眼,他们……” “我才不管他们。”林喻言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拉着他往前走去,“他们怎么样关我什么事?我只和你谈恋爱。”她的语气理所当然。 她喜欢他,就理所当然地包容他,顺着他,迁就他,这就是她爱他的方式。 在原地耽误了五分钟,等林喻言和陈炽到游乐场的时候,孟冬他们已经从海盗船上下来了。看见他们,阮归期挥着手:“你们坐不坐海盗船?再陪我玩一遍!” 林喻言实力拒绝,她环顾一圈,还没说话,孟冬喝了一口水,一抹嘴巴:“遇安怕被人认出来,去坐摩天轮了,现在还在半空中晃着呢。” 阮归期招呼孟冬:“我们来猜拳,你赢了我陪你去鬼屋,我赢了你陪我坐跳楼机。” 三局两胜,阮归期输得很惨。 孟冬鄙视他:“戒赌吧,七七。” 阮归期哭丧着脸,问林喻言:“一起去鬼屋吗?” 林喻言不常来游乐场,对于一些刺激的游戏无感,但见阮归期这么害怕,她心里一软,问陈炽:“去鬼屋?” 陈炽迟疑了一下。 林喻言眯起眼:“你不会害怕吧?” 陈炽狂点头:“好害怕!” 林喻言一脸无语的表情:“那你在外面等我。” 陈炽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他瞥了阮归期一眼,整了整衣领:“女朋友,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 阮归期:我好冷。 鹿鸣山脚下的这座游乐场,鬼屋是特色,选用了各个国家鬼片里的元素,还未走近就能感受到阴森森的气氛。他们一群人也就阮归期怕鬼,其他几个人说说笑笑,走得那叫一个正气凛然。 阮归期在后面磨蹭:“我跟你们说,你们绝对会后悔的,你们以为这个鬼屋是闹着玩的吗?我上次跟周洽洽一起来,差点在里面跟她抱头痛哭!” 孟冬说:“周洽洽追你,是追你当男朋友还是追你当闺密啊?” 阮归期大叫:“孟冬,我跟你拼了!” 孟冬说:“来来来。” 阮归期说:“我发现你最近膨胀得不行,说,是不是谈恋爱了?” 孟冬问:“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阮归期说:“我关心一下你啦。” 孟冬假笑:“再关心也得进去,你有经验,你先进。” 阮归期一边大叫“孟冬,你太狠心了”,一边被推了进去,然后就只能听到尖叫声了。 林喻言一脸奇怪:“有这么可怕吗?” 十秒钟后,她就确定这个鬼屋真如阮归期所言,不是闹着玩的。因为她刚刚走进去,眼睛还未适应黑暗,一只冰凉的手就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林喻言尖叫:“啊!” 陈炽一把搂住她的腰将人抱在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脑勺,低声哄她:“别怕别怕。” 活了二十多年,林喻言第一次这么清晰地体会到这样的情绪——切切实实的恐怖,让人手脚发软的恐怖。她害怕得要命,怕得脸色苍白还要去看,看一次尖叫两分钟,快到出口的时候嗓子都叫哑了。 林喻言:“原来我怕鬼。” 所有人都沉默了:你的感情还能再迟钝点吗? 阮归期说:“我不行了,我要做噩梦了,呜呜呜,言言救命!哎,言言,你的脸怎么那么白?你怕鬼吗?你居然怕鬼!” 林喻言:“嗯。” 好气,但是她怕得说不出话来。 陈炽看着心疼得不行,又找不出提议者孟冬在哪儿,于是把在场的几个人都瞪了一遍。 阮归期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 谢嘉去买水,躲过了一劫。陈炽拉着林喻言坐在长椅上,拧开瓶盖把水递给她,见她的手还在发抖,干脆握住她的手,将瓶口抵在她的唇上:“张口。” 林喻言乖乖地张口,温凉的水漫过微微颤抖的牙齿,她缓过神看向陈炽,有点可怜:“我是不是很没用?” 陈炽一愣,伸手揽过她,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笑着说:“女朋友,我喜欢你依赖我,喜欢你卸掉所有的防备全身心信任我的样子。” “可是这样我好像有点弱。” “宝贝儿。”陈炽低声笑,“在我面前你当然可以不用强装着,尽情地示弱,让我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不好吗?” 林喻言抬起头,一副懵懂茫然的样子。 陈炽耐心地解释,像是抱怨又像是骄傲:“你就是太厉害了,学习好,长得漂亮,胆子也大,从不怯场,还会写剧本。我有时候想,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人,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会喜欢我,怎么会需要我?” 林喻言说:“可是我真的需要你啊。” 陈炽点头:“嗯。” 可是还不够,他想把她变得小小的,能塞进口袋,走到哪里带到哪里,除了他,谁都不用接触。 林喻言的感情就算再迟钝,和陈炽正式摊开关系后,也知道了陈炽的家庭,知道他缺乏安全感,所以多少能猜到他的心思。 他太怕失去了,也太喜欢她了,所以总在害怕。对于她的承诺,他总是半信半疑,不敢要求太多。 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证明她喜欢他,她要他,她愿意把她余生都给他。 林喻言叹了一口气,亲了亲陈炽的嘴角,说:“你的枪法不错,是不是?” “嗯。” “好。打靶那里有一只熊超可爱,我想把它带回家。” 陈炽怔怔地看着她,她对他笑,又晃着他的手,学着撒娇:“好不好?” 陈炽猛地站起来,拉住她的手腕:“走。” 阮归期喊:“哎,你们去哪儿?” 陈炽的劲有点大,林喻言踉踉跄跄地被他拽着往前走,她断断续续地喊:“我们去射击,你们……要……要不要去?” 阮归期和孟冬异口同声:“不去!” 谢嘉抬步准备跟上去。 孟冬拉着他:“你别往前凑了,你家小少爷现在才不想看见你。” 谢嘉微怔,随即笑了笑:“也是。” 他抽回了自己的手腕。 孟冬晃了晃手,重新坐了回去。 另一边。 陈炽把枪举起来,歪着头瞄了瞄气球,说:“我好久没摸过枪了,有点手生。” 老板乐呵呵地抽着烟:“没事的,小伙子,放心大胆地打!” 陈炽侧过脸问林喻言:“这么多玩偶,你想要哪个?” 林喻言说:“我都想要。” 陈炽点点头:“好,那就都带回家。” 老板好心地提醒陈炽:“小伙子,这个牛还是不要先吹,要是……” “砰!”话未说完,陈炽已经扣下了扳机。 “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气球一个接一个炸掉,碎片在空中飞舞,老板惊恐地张着嘴,瞪着陈炽,嘴巴里的烟也紧跟着掉在地上:不是,说好的手生呢? 林喻言惊讶地说:“哇,厉害。” 陈炽原本冷淡的面容被她的赞叹轻易卸下,浮现一抹笑意,像十八岁的少年鲜衣怒马,意后就只能听到尖叫声了。 林喻言一脸奇怪:“有这么可怕吗?” 十秒钟后,她就确定这个鬼屋真如阮归期所言,不是闹着玩的。因为她刚刚走进去,眼睛还未适应黑暗,一只冰凉的手就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林喻言尖叫:“啊!” 陈炽一把搂住她的腰将人抱在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脑勺,低声哄她:“别怕别怕。” 活了二十多年,林喻言第一次这么清晰地体会到这样的情绪——切切实实的恐怖,让人手脚发软的恐怖。她害怕得要命,怕得脸色苍白还要去看,看一次尖叫两分钟,快到出口的时候嗓子都叫哑了。 林喻言:“原来我怕鬼。” 所有人都沉默了:你的感情还能再迟钝点吗? 阮归期说:“我不行了,我要做噩梦了,呜呜呜,言言救命!哎,言言,你的脸怎么那么白?你怕鬼吗?你居然怕鬼!” 林喻言:“嗯。” 好气,但是她怕得说不出话来。 陈炽看着心疼得不行,又找不出提议者孟冬在哪儿,于是把在场的几个人都瞪了一遍。 阮归期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 谢嘉去买水,躲过了一劫。陈炽拉着林喻言坐在长椅上,拧开瓶盖把水递给她,见她的手还在发抖,干脆握住她的手,将瓶口抵在她的唇上:“张口。” 林喻言乖乖地张口,温凉的水漫过微微颤抖的牙齿,她缓过神看向陈炽,有点可怜:“我是不是很没用?” 陈炽一愣,伸手揽过她,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笑着说:“女朋友,我喜欢你依赖我,喜欢你卸掉所有的防备全身心信任我的样子。” “可是这样我好像有点弱。” “宝贝儿。”陈炽低声笑,“在我面前你当然可以不用强装着,尽情地示弱,让我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不好吗?” 林喻言抬起头,一副懵懂茫然的样子。 陈炽耐心地解释,像是抱怨又像是骄傲:“你就是太厉害了,学习好,长得漂亮,胆子也大,从不怯场,还会写剧本。我有时候想,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人,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会喜欢我,怎么会需要我?” 林喻言说:“可是我真的需要你啊。” 陈炽点头:“嗯。” 可是还不够,他想把她变得小小的,能塞进口袋,走到哪里带到哪里,除了他,谁都不用接触。 林喻言的感情就算再迟钝,和陈炽正式摊开关系后,也知道了陈炽的家庭,知道他缺乏安全感,所以多少能猜到他的心思。 他太怕失去了,也太喜欢她了,所以总在害怕。对于她的承诺,他总是半信半疑,不敢要求太多。 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证明她喜欢他,她要他,她愿意把她余生都给他。 林喻言叹了一口气,亲了亲陈炽的嘴角,说:“你的枪法不错,是不是?” “嗯。” “好。打靶那里有一只熊超可爱,我想把它带回家。” 陈炽怔怔地看着她,她对他笑,又晃着他的手,学着撒娇:“好不好?” 陈炽猛地站起来,拉住她的手腕:“走。” 阮归期喊:“哎,你们去哪儿?” 陈炽的劲有点大,林喻言踉踉跄跄地被他拽着往前走,她断断续续地喊:“我们去射击,你们……要……要不要去?” 阮归期和孟冬异口同声:“不去!” 谢嘉抬步准备跟上去。 孟冬拉着他:“你别往前凑了,你家小少爷现在才不想看见你。” 谢嘉微怔,随即笑了笑:“也是。” 他抽回了自己的手腕。 孟冬晃了晃手,重新坐了回去。 另一边。 陈炽把枪举起来,歪着头瞄了瞄气球,说:“我好久没摸过枪了,有点手生。” 老板乐呵呵地抽着烟:“没事的,小伙子,放心大胆地打!” 陈炽侧过脸问林喻言:“这么多玩偶,你想要哪个?” 林喻言说:“我都想要。” 陈炽点点头:“好,那就都带回家。” 老板好心地提醒陈炽:“小伙子,这个牛还是不要先吹,要是……” “砰!”话未说完,陈炽已经扣下了扳机。 “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气球一个接一个炸掉,碎片在空中飞舞,老板惊恐地张着嘴,瞪着陈炽,嘴巴里的烟也紧跟着掉在地上:不是,说好的手生呢? 林喻言惊讶地说:“哇,厉害。” 陈炽原本冷淡的面容被她的赞叹轻易卸下,浮现一抹笑意,像十八岁的少年鲜衣怒马,意 第七章 你得永远定居我心底 虽然早就知道陈炽黏她的程度有点过分,但是她没想到,他能比她想得还要更过分一点。 比如她下午两点的飞机飞A市,现在已经上午十点了,陈炽还没让她吃上早饭。 “没有下次了。” “好。” 四十分钟后。 “骗子!” “嗯,我是骗子。” “流氓!” “嗯,我是。” “浑蛋!” “嗯,没错。” “你怎么……怎么不说话……” “我在反思。” “反思什么?” “我在反思……”陈炽汗如雨下,缓缓淌过殷红的泪痣,滴在枕头上,他声音低哑,“你为什么还有力气说话?” 于是林喻言便没了力气说话。 最后,他吻着她汗湿的发,小声埋怨:“江起云和徐遇安真烦。” “嗯?” “徐遇安还要走正常通道是不是?会有粉丝送机是不是?他们会不会把你认成他的女朋友?” “你在想什么?我跟在他身边,只会像一个工作人员。” “你这张脸怎么看也不像工作人员!” “我戴口罩。” “你以为口罩能遮住我女朋友好看的脸吗?” 林喻言没说话。 “不能!” “闭嘴,下去。” 陈炽不情愿地坐了起来,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绯红的脸,像一只终于吃到鱼的猫儿般露出狡黠的笑。 衣柜离得不远,他的目光投向她的后背上,让她有点不自在。她坐在床上,用最快的速度套上衬衫,手忙脚乱地扣错了扣子。她低头看了看扣子,发了一会儿呆,回过身,命令他:“你来帮我。” 在陈炽的印象中,林喻言好像永远都有条不紊,很少会手忙脚乱,像这样的笨拙更是少见,以至于他听到这话后愣了一下。 林喻言提高声音:“快点。” 陈炽绕到她的面前,将她扣错的扣子一一解开,又耐心地从最后一颗开始扣起,像举行仪式般,将他最珍爱的人藏起来,只有他能打开。这样的设想让他的心情愉悦了起来,眉梢挂着笑意,小声叮嘱着她外出要注意的细节。 林喻言听得多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手指不安分地碰着他的腹肌,在上面画着圈圈。她正玩得起劲,他无奈地拉住了她的手腕:“剩下的扣子还要不要扣了?” 林喻言一愣:“当然要。” 陈炽说:“那你就别乱碰。” 林喻言脸红了:“哦。” 可是根本控制不住啊!她瞪着自己该死的手,总忍不住搭在陈炽身上。陈炽受不了了,把人压在身下亲了好一阵子才放开,他用额头抵着她的肩膀,声音闷闷的:“女朋友,你要是不舍得我就别走了好不好?” 他的声音太过温柔,语气太具有欺骗性,林喻言心底一软,差点就着了他的道。 她勉强保持清醒:“不行。” 陈炽:女朋友长大了,不好骗了,生气! 谢嘉开着车缓缓地停在了机场门口。 孟冬在副驾驶座用尽各种词汇骂着顶峰经纪,见车子停了下来,他往后喊:“遇安,要不要我送你?” 《向你而奔》这部剧是在那件事之前谈下来的,所以顶峰经纪必须履行合同,但碍于王总施加的压力,公司这边公关沉寂,宣传为零,就连徐遇安去剧组也没有派一个助理过来。 这次去A市是徐遇安近一个月来首次公开的行程,记者和粉丝早就等在机场,就等着他下车。他摇了摇头,说:“不用,言言陪我就好。” 孟冬说:“可是没有保镖的话……” 徐遇安轻笑道:“我倒要看看,记者是不是能把我吃了。”他戴上墨镜,看向陈炽,“陈炽,借你女朋友一段时间,你不会介意吧?” 陈炽冷漠:“我介意死了。” 徐遇安说:“当我没问。” 林喻言暗地里掐了陈炽一把,陈炽倒吸一口冷气,觉得委屈极了:“女朋友,你要答应我,每天下午五点你都在酒店,我会检查的。” 林喻言问:“怎么检查?” 陈炽说:“A市有家超好吃的甜品店,每天下午五点送甜点到你的房间,直到你回来为止,没有一天重复,所以你要是想吃全……” 林喻言说:“哪家店?我自己去吃。” 陈炽:“啊啊啊!你怎么不按剧本走?” 林喻言笑出声:“好好好,你继续说。” 陈炽扶住她的肩膀:“你要是想吃全,每天下午五点都要乖乖待在房间里等着它,并且要给我拍照。” 林喻言说:“不要。” 陈炽说:“嗯?” 林喻言上前亲了亲他:“我给你打视频电话。” 陈炽愣了愣,唇角翘起来:“乖。” 徐遇安弱弱地在前面举手:“我说,你们两个腻歪完了吗?” 孟冬说:“我也想问这个问题。” 陈炽说:“没有。” 林喻言说:“好了。” 这对小情侣真是一点默契都没有呢。 林喻言笑着和陈炽对视一眼,犹豫了一下,她把樱桃发夹从头发上取了下来,塞到了他的手心里,低头吻了吻他的手背:“你要乖乖地等我回来,要想我。” 徐遇安失神了一下:林喻言恋爱的时候是这个样子吗?黏人得不像话,是所有人都没见过的林喻言。 林喻言推了推他,说:“走吧。” 徐遇安咽了咽口水:“你准备好了吗?我们走的可不是花路。” 他靠着车门,透过单向车窗玻璃能看到外面挤满了人,明明没有耽误多长时间,却足以让道路水泄不通。她笑了笑,说:“我们阳明高中的大明星,走的当然是花路。” 孟冬说:“去吧,加油!” 陈炽说:“等你回来一切都结束了,我保证。” 徐遇安说:“陈炽……” 陈炽说:“你想感谢我就现在赶紧滚下去,别等我后悔了,不把女朋友交给你。” 徐遇安点点头,他把手放在车门上,轻轻打开:“走吧。”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无数个话筒堵在徐遇安面前—— “徐遇安,关于网上的事情您至今未正面回应是为什么?” “网上的事情是真的吗?近一个月你没有任何通告,是因为这件事,顶峰经纪放弃了你吗?” “《向你而奔》是最后一部电影了吗?” “顶峰经纪公关沉寂是默认了吗?” “徐遇安……” 林喻言迅速地下车,挡在徐遇安的前面:“让一让,谢谢,麻烦让一让。” 徐遇安抿着唇,一言不发地朝里面走去。 林喻言在人潮汹涌中拉住他颤抖的手腕,低声说:“别怕!” 瘦瘦小小的身子,明明谁都挡不住,却平白无故地给他带来了强烈的安全感。他眼眶一热,紧跟着她的步伐,试图将那些不断涌入耳朵的质问声抛到脑后。 可是,他做不到。 那一声声诘问像是扎在他心头上的一根根刺,恨不得他鲜血淋漓才算完。 “徐遇安!徐遇安!徐遇安!”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声声呼喊,异口同声,盖过了所有的嘈杂声。空气安静了一秒,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可是很快,下一秒秒针恢复走动,一大群人拥过来,像墙壁般挡在徐遇安和记者的中间。 她们举着牌子,上面写着他的名字。 她们喊着话,声嘶力竭,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让世界上所有的喧嚣哑然失声。 “徐遇安,我超喜欢你演的祈临,只要你演我就看!” “我期待《向你而奔》的江樾!” “我不管,我才不要听那些人胡说八道,我爱你!” “徐遇安,这条花路我们陪你走啊!” “我的宝贝儿,大胆地往前走啊!” “别怕!” 徐遇安的眼圈渐渐红了起来,他仰起头用手捂住眼,将哽咽声咽进去。好半晌,他才缓缓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谢谢你们!” 他盯着地面,看着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 有时候他也不是那么羡慕电影里的英雄,因为在现实中,他也可以做别人的英雄,别人的少女心事,别人的向往。 他真的度过了一段很难挨的时间。 可是就像林喻言曾说过的,一切都有结束的时候,唯有那些发光的片段才在晦暗的岁月里熠熠生辉,值得他全部珍藏。 而他走的这条路不是人迹罕至的单行道,他从来不是孤单一人。 五点还差五分钟,陈炽坐在沙发上,乖巧等待林喻言的电话。 五点钟,手机铃声如约而至。 陈炽按了接通,看到她后悬在半空的心终于好端端地放了回去,满足又甜蜜,终于又看见她了。 林喻言边吃甜点边说:“我刚到酒店没多久,甜点就送来了。” 陈炽眼睛弯起来:“好吃吗?” 林喻言点点头,又忙着吃东西,没工夫看他。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她吃得很干净,吃完了才想起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我吃完甜点了。” 陈炽的声音渐低:“女朋友,我想你了。” 林喻言迟疑了一下,她招手:“那你离近点看我。” 陈炽将手机往前缩了缩,正要说话,便见林喻言忽然倾身“吧唧”亲了一口屏幕。再一恍神,她坐直身子,小脸红扑扑的:“甜吗?” 陈炽盯着她,盯得她耳根子红透了才罢休,他轻笑着舔了舔唇:“你快点回来吧,我想吃。” 明明才分开不到一天,他却迫不及待地渴望触碰她。 02 《向你而奔》剧组在江起云的指挥下,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举行开机仪式的当天下午便开始拍摄,叶晚由于行程问题,晚一周入组,等她入组时,林喻言还没能消化好助理的工作。 当然,主要原因是徐遇安根本不使唤她。 中场休息时间。 林喻言眯起眼睛:“是不是陈炽告诉你,不要让我干活?” 徐遇安捧着一杯热茶小口小口地喝,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眼神往手机上瞥:陈炽何止告诉他,是威胁好吗! 他冷笑着回复陈炽:你舍不得,你以为我舍得吗? 陈炽说:徐遇安,我杀了你。 徐遇安抖了抖:冷静! 陈炽说:你等着。 于是徐遇安就颤颤巍巍地等到了现在,总是怕陈炽一不留神就从临溪杀过来。等了一周,他没把陈炽等来,倒把叶晚等过来了。 叶晚穿得很厚,人本来就小,羽绒服一裹,显得特别可怜弱小又无助。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问江起云:“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江起云无情地说:“不行。” 叶晚问:“友情的小船呢?” 江起云说:“说放就放。” 叶晚比了一个大拇指,余光看到了林喻言,冲她挥手:“林编剧!” 林喻言对她笑了笑,她便跑了过来,问:“我没记错的话,这次不用编剧跟组吧?你怎么在这里?咦,你和徐遇安一起来的,你是他的女朋友?” 这一串的推理结论来得太快,林喻言有点反应不过来。 没等两位当事人说话,叶晚又“啊”了一声:“不对啊,我找人调查了,徐遇安没有女朋友,感情经历空白。” 林喻言抓住重点:“调查遇安?” 叶晚点头:“评估价值,确定路线。” 徐遇安问:“路线?” 叶晚眉头微蹙:“这里是不通网吗?” 林喻言和徐遇安同时点头,公路电影大多都是外景拍摄,信号时有时无。回酒店后洗个热水澡就想睡觉了,他们根本无暇上社交网络。 叶晚无语地看了两个人一会儿,转身喊江起云:“江起云,你没告诉我这里不通网!我怎么玩游戏?我要回去!” 江起云摆出冷漠脸:“化妆师过来一下。” 叶晚说:“江起云!” 林喻言把手机拿出来,按了两下,看向徐遇安:“关机了。” 徐遇安说:“我为了好好拍戏,来这儿后就没开过机。”他迟疑了一下,问,“问叶晚?” 林喻言问:“你今天还有戏份吗?” “没了。” “走,回酒店。” 酒店离拍摄的地方不远,他们借了一辆车直接开回去,刚出电梯就看到今天没戏份的陆远晃晃悠悠地开门出来。见到徐遇安,他扬手:“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陆远是叶晚工作室旗下艺人,以前就跟徐遇安一起参加过综艺,两人关系不错。徐遇安一见到他,一把扯住他的领带,说:“进来。” 陆远吓了一跳:“头要掉了,头要掉了。” “嘭!”门被大力关上。 陆远环视了一圈,见林喻言坐在床上正在开笔记本电脑,他“呃”了一声,说:“不太好吧,徐遇安,我是偶像,怎么能随便进女孩子的闺房?”说完,他转身就要开门。 徐遇安还没放开他的领带,把人往回扯了扯。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徐遇安怀里。徐遇安神情严肃,盯着他不说话。 陆远被他看得不自在,说:“公司内部决定,我也是今天上午才知道的。” 徐遇安问:“知道什么?” 陆远说:“网上不是已经放出消息了吗?” “我找到了。”林喻言抬起头,把电脑转了个方向面向徐遇安,“叶晚工作室转发徐遇安微博,做出邀请‘来我这里’,徐遇安暂未回应。” 徐遇安喃喃:“陈炽?” 陆远拿手指轻轻地点了点他:“你快放开我。” 徐遇安松开手,他怔怔地看着林喻言,林喻言已经拨了电话给陈炽,电话响了将近半分钟才被接起。陈炽的声音压得很低:“女朋友,我现在在忙,如果是徐遇安的事可以去问七七,好吗?” 林喻言说:“好。” 她平静地挂了电话,随即拨给阮归期,阮归期接得很快,小心翼翼的语气:“言言,你在干什么?” 林喻言没了耐性:“别问了,你告诉我陈炽在干什么。” 林喻言说:“只要是我给他打电话,他绝不可能超过半分钟才接,更不会比我先挂,他现在在哪儿?” 阮归期说:“我以为你要问的是遇安的事。” 林喻言语气放缓,平淡却充满了威胁:“阮归期,不要转移话题。” 阮归期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陈炽被警察带走了。” 林喻言拿着手机的手猛地一抖,阮归期见瞒不住了,直接说:“前天网上突然爆出了那位王总的私密视频,受害人全部打码,但完全没有给王总打码。网上已经炸开锅了,王总的公司股票大跌,他本人在公开场合没有做出回应。 “但是他发现这些视频里没有徐遇安,所以认为这件事是遇安做的,正好遇安有学计算机的好友,就是陈炽。 “他去公安局报了警,今天警察把陈炽带走进行调查。言言,你别急,只是配合询问,没有证据就不可能定罪。” “是……是陈炽做的吗?” 虽然是一个问句,但是林喻言想,她了解陈炽,陈炽说过会彻底解决这个问题,肯定也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阮归期又说了什么,她根本听不清楚,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徐遇安也问完了陆远,放他走了,等林喻言看向徐遇安时,徐遇安的唇动了动:“他说叶晚工作室出五百万,恒先娱乐出五百万,给我解约。” 林喻言扯了扯唇角:“那很好。” 徐遇安说:“是陈炽。”是陈炽做的,目的却不是为了他,只是为了让林喻言安心,仅此而已。 林喻言眼眶微红,她的声音低低的,带了点小小的委屈:“遇安,我突然好想好想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念会是那么汹涌,扑面而来,令她窒息。 她非得见到陈炽才能重获自由。 临溪市公安局,审讯室。 肖白看着对面澄澈迷人的双眼,他对着镜头挥了挥手:“关掉。” 等摄像机和监听设备关掉后,肖白往后靠了靠,漫不经心转着笔,敲了敲桌面,说:“陈先生,我们追踪了发布视频的IP地址,确实跟你无关。” 陈炽一脸无辜:“那我可以走了吗?” 肖白缓缓地摇了摇头:“IP地址可以伪造。我有个同事,他是一流的技术人员,说不定能查出蛛丝马迹,毕竟根据王先生的指控,你的嫌疑实在是太大了。” 陈炽眉梢微挑,笑了笑:“警官先生的这位同事在哪里?我也许可以跟他探讨技术问题。” 肖白说:“他很忙。” 陈炽说:“那就不要麻烦他了。” 肖白沉思了一会儿,点头:“确实不该麻烦他。” 陈炽露齿一笑:“毕竟大家都很忙,而且我真的跟这件事没有关系。” 肖白问:“你忙什么呢?” 陈炽一怔,又笑了笑:“忙着可爱啊。” 肖白怔了怔。 还别说,他是挺可爱的。 但是仔细一看,肖白又觉得他极像那温软的猫,随时能起来给你一爪子。 肖白为这个比喻暗暗笑了笑,他把笔一收,站起来,伸出手,说:“陈先生,感谢你的配合,你可以走了。” 陈炽也站起来,跟他握手:“也谢谢肖警官。” 肖白说:“为民除害,是我该做的。” 陈炽和肖白相视一笑。 等陈炽被送走之后,专案组的成员走进来,问:“组长,就这么让他走了?” “你有证据,还是说你想去找证据?”肖白慢慢地扣起制服的最后一颗扣子,“网上的视频没有公开受害者的影像,王名昧虽然是嫌疑人,但是他有指控他人的权利,所以我们也不得不做出调查。” “但不管陈炽有没有做过,我们找不到证据,他的嫌疑就解除了。”肖白往外走去,嘴角勾起一抹笑,眼中凌厉,“现在,该去会会我们的王先生了。”肖白偏了偏头,问,“王先生这样最多判多少年来着?” “故意伤害加强迫他人拍摄淫秽视频,根据受害者的情况,情节严重者可判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肖白点点头:“那就加油,送他进去。” 专案组人员说:“是。” 03 陈炽走出公安局时,夜色刚刚笼罩整个临溪市,湿冷的天,凛冽的风吹来。他仰起头,沉默地看了一会儿门上闪亮的警徽,谢嘉从路边走过来:“少爷,先回去吧。” 陈炽回过神来:“走吧。” 谢嘉跟在他的身后,有条不紊地汇报:“孟少爷来问过了,按您的吩咐搪塞了过去,没人知道这件事是您做的。” 陈炽面无表情地听着。 当时徐遇安的事情发生后,他曾答应徐遇安,要帮对方离开顶峰经纪,同时扳倒王总。那时候他便有了计划,只是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言言打电话给你了吗?” “没有。” “她肯定知道。”陈炽上了车,拿出手机,指腹在亮起的屏幕上摩挲着,“她那么聪明,肯定猜得到。” 谢嘉说:“陈先生开始收购陈氏集团的股份,几乎没有任何人注意。” 陈炽愣了愣,没说话。 谢嘉迟疑道:“我们可以信任陈先生吗?” 陈炽说:“这是一场漫长的战役,我只能赌他可以信任。” 谢嘉问:“因为他是您的哥哥?” 车子开动,只余一盏微弱的光,影影绰绰,看得不甚清楚。陈炽“嗯”了一声,他点开林喻言的对话框,发了一个可爱的表情过去。 陈炽:女朋友,今天的甜点好吃吗? 路边的景色迅速地往后倒退,像一道道剪影般掠过。陈炽将头靠在车窗上,安静地等着林喻言回他的消息。 他在心底默数,从一到一百,再从一百到一。 车子缓缓地拐进别墅区,一盏盏路灯从半空中打下白色的光,像是收到了某种讯号,陈炽攥着手机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他忍不住问:“言言在做什么?” 谢嘉看向后视镜,与陈炽的目光在镜中相遇。过了一会儿,陈炽收回目光,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是,我说过以后不会再通过其他人知道言言的消息,可是……她不理我。” 话至尾音,他有一点委屈:“谢嘉,你喜欢过人吗?” 谢嘉微怔:“喜欢过。” “她喜欢你吗?” “喜欢。” “你是真心实意地相信她喜欢你吗?” “喜欢一个人,眼神是藏不住的。” “是。”陈炽闭上眼睛,声音低了下去,“可是我记不住。” 他反复地告诉自己,林喻言吻他、拥抱他、将手给他时,他都能感觉到她是爱他的。可是多无奈,那眼神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就被忘掉,无论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时,他的错觉和不安便会放大。 陈炽再次拿出手机,准备给林喻言打电话,手机忽然振动,林喻言的消息一条条地跳了上来。 言言:我还没吃甜点。 言言:陈炽,我想见你。 言言:可是我买不到回去的飞机票。 言言:从A市到临溪坐火车要二十个小时,如果我见到你的时候,这块甜点还没坏,你来帮我尝尝甜不甜。 言言:我没买到卧铺票,从现在开始,你要一直担心我,一秒都不准停。 言言:可是你也别太担心,因为我回来是想看临溪的初雪,但需要你在身边。 不是轻车熟路的情话,她一个字一个字敲起来却是那么认真深情,好像要把她对他的想念全部浓缩到这短短几段话里,最后还是没忍住溢出来,是他能感受到的想念。 陈炽想,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年的大雪。 从极北方向一路向南飘,凛冽寒风卷着雪花在半空中飞舞,他翻来覆去一晚上没睡好,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想象着他的女孩在灯火通明的火车车厢里,盯着车窗外漆黑未明的天色,光影模糊,吵吵嚷嚷。 她却一直这么恬然、安静、纤尘不染。 半梦半醒间,他暗暗地想:如果有可能,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让她离开他了,他会好好地保护她,在这样纷扰复杂的世界里,为她保存那一点点可爱与天真。 第二天比以往更难熬,他心不在焉地在工作室处理事情,无数次想要冲到火车站,就这么站在雾霭沉沉的天色下等她。云层压得低,会让他的身影显得落魄,和她一样风尘仆仆,才不至于让她不敢靠近。 可是他不能去,工作室的事比以往更多,堆积在一起,会一个接一个,文件一份接一份,随着林喻言手机没电关机越来越令他煎熬。 他耐着性子见人,礼貌得体。最后关上门,他的笑容消失,他将领带一扯。 已经下午五点了,雪从黑压压的云中落了下来,大片大片地渐成铺天盖地之势。他穿上黑色的大衣,随意地将烟灰色围巾围在脖子上,下楼,走进雪中。 然后,有人挡在了他的面前。 他隔着雪花看那个人,从头顶看到脚尖,再移至那藏在围巾后面巴掌大的小脸,白白净净,眉眼澄澈,是一个很干净漂亮的女孩子。 她撑着伞,雪落在伞面上,薄薄的雪白的一层,被寒风吹起,在空中打转飘向远方。 陈炽的喉结微动,他张口:“我生气了。” 女孩却忽然笑了:“你怎么认出我的?” 陈炽没有回答她的话,执拗地重复:“我生气了。” 女孩歪了歪头:“你为什么生气?” “气你没有好好对我喜欢的人。” “嗯……是我的错。” “我气自己,一想到你为我受苦,除了担心,还有窃喜。” “你窃喜什么?” “你爱我。” 他笃定地说着这句话,眼前的女孩在他的瞳孔中渐渐熟悉,与心中的那个人重合。他直直地看着她,直到她笑了起来,完全同意他的话:“是啊。” 她的眼睛弯起来,里面像藏满了星光点点,她说:“是啊,陈炽,我爱你。” 陈炽再也压抑不住心底的渴望,他上前一步,顺势接过她手中的伞,伞面降下,停在他的头顶,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形成一个私密的空间。 他搂住她的腰,将人往怀里一带。 他俯下身,吻住了她。 漫天飞雪在路灯下交织,沉沉夜景,皎皎雪色,他肆无忌惮地搂着她,在她的唇舌间搅动,让她的心跳与他的保持一致。 这是临溪的初雪,是他得偿所愿后的初雪,是得她首肯能吻她的初雪。 此后,他和她漫长的一生又见过无数次雪,一年又一年,从年少到苍老,他却总忘不了那一年的雪色。 那一年,她千里迢迢,风尘仆仆,为他回来。 她说:“我来看雪,你必须在我旁边。” 这一看,便看了一辈子。 04 “你有没有试过奔向春天,从冬天开始,一路往南,这样不顾一切地奔向它?” 镜头从白雪皑皑的乡间小路一路向前,追着男人的脚步,渐渐地,他走入繁花似锦的田园里。在逐渐拉远的镜头里,画面越来越空旷。 旁白的男声是历经沧桑后的波澜不惊:“我见过最好的春天,也见过最好的你。可我留不住春天,也留不住你。” 镜头无限地拉远至上空,雪簌簌地从云层跌落。 茫茫天地间,开满鲜花的路上被雪覆盖住,只剩下荒凉一人。 屏幕忽然一黑,正中的位置出现字幕“完”。 林喻言关掉视频,把微信拉出来,打开“向你而奔剧组”的对话框,发了几个惊叹的表情过去:最后的镜头太棒了,遇安的声音好听。 江起云说:也还好,下午还得再录一条出来,女声和男声混合在一起,交替出现这样试试。 徐遇安:好。 叶晚:OK。 副导演:录完这个就彻底杀青了! 江起云:晚上杀青宴的地址定好了吗? 副导演:好了! 江起云:遇安,你那边有没有问题? 徐遇安:我马上到临溪这边的录音棚,录完发过去。 江起云:好。 随着凛冬将近,《向你而奔》剧组演员陆陆续续地杀青,徐遇安也于一周前回到了临溪市,从顶峰经纪收拾了东西,直接搬到了叶晚工作室的宿舍,目前和陆远同屋。 紧接着,趁着话题的热度,他适当地卖了把惨后,先签了一个综艺固定嘉宾,等这边彻底结束就要去录制。 “言言,你收拾好了吗?” 陈炽从楼梯口探出头来,见她还坐在沙发上聊天,无奈地问:“你又在跟谁聊天?” 林喻言坦白从宽:“剧组的人。” 陈炽皱眉:“你要去杀青宴?” “在A市啊,我怎么可能去?”林喻言把电脑放在一旁,站起来朝他走去,楼梯口没铺地毯,她光着脚,即使开着暖气,乍一落在冰冷的地板上,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她推了推他:“走,下楼。” 陈炽说:“等一下。” 林喻言问:“嗯,怎么了?” 陈炽蹲下来,藏在背后的手像变戏法般把她要穿的鞋变了出来。他低着头,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及黑色松软的发,显得很乖。 林喻言喃喃:“陈炽……” 陈炽把她的脚轻轻抬起,专注而认真地给她穿鞋,两只鞋穿完,他也不急着起身,抬起头对她笑了笑:“言言,听说结婚的时候,新郎要想把新娘接回家,就要找到婚鞋给她穿上。现在婚鞋穿上啦,我的新娘,你要跟我回家吗?” 林喻言眼眶一热,她匆忙地想别过脸避开陈炽的目光,却怎么也移不开,只能由着自己深陷在他的瞳孔里。 陈炽见她不说话,耐心地重复:“你要跟我回家吗?” 林喻言的唇动了动:“嗯。” 陈炽便笑了,招牌标准的笑容,像夏天的风直直地朝她吹来,明明她的抵抗力那么强,却还是被他吹得七荤八素找不到北。 她甘拜下风,伸出双臂:“话不多说,我不想走路。” …… 林喻言是被陈炽抱到车上的,就连她想扣安全带也被他制止,非得他亲自帮她扣。他亲了她一口,扶着车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林喻言被他逗乐了,戳了戳他的脸:“你这么看着我不怕看够?” 陈炽理所当然:“看不够啊。” 林喻言说:“好了,去开车。” 陈炽说:“女朋友,你以后就这么依赖我吧,我会做好多好多事情,只要你需要我,我都可以来。” 林喻言打量着他:“你之前是怎么过来的?” 陈炽歪了歪头:“啊?” 林喻言说:“你明明知道我是一个什么都习惯自己来做,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以前你怎么忍着不帮我的?” 陈炽默了默,说:“其实我也有偷偷地帮你。” 林喻言说:“比如李尚庭?” 陈炽问:“你知道?” 林喻言点了点头:“本来我是不知道的,知道你喜欢我之后,就想通了为什么李尚庭在为难我后那么快就被人扒得干干净净,从七七生日那天你就让谢管家调查他了。” 陈炽拉下嘴角:“女朋友,你太聪明了。” 林喻言“嗯”了一声:“我那么聪明还是愿意被你骗。” 陈炽说:“女朋友,你怎么那么好啊?” 林喻言说:“我那么好也只喜欢你。” 陈炽默了默:糟了,他女朋友是不是被人魂穿了? 林喻言一看他呆滞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捏了捏他的脸:“怎么了?” 陈炽说:“你的情话什么时候说得这么好了?说,你是不是背着我有其他男朋友了?你是不是去撩别人了?” 林喻言歪了歪头:“这不是情话。” 陈炽说:“什么?” 林喻言说:“是实话。” 不行,再听女朋友说下去,他的心脏就负不起了。 陈炽捂住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终于了解到无形撩人最为致命这句话的奥义了。 炽冬工作室因忙着山河手游的制作,一直到十二月廿九才彻底放假,而放假在家的林喻言也常常跑去别墅陪陈炽。 林喻言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年味已经很浓了,小孩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在巷弄间放炮仗,捂着耳朵在雪地里相互追逐,大笑着打闹着。 他们纯真美好,给冰冷的城市添了一抹温暖。 林喻言收回目光:“你要是再不放假跟我回家,我妈都不让我进门了。” 陈炽笑:“阿姨怎么说?” 林喻言说:“她说你太拼了,钱是赚不完的,要注意身体。”林喻言给他一个威胁的眼神,“你听到了吗?注意身体。” 陈炽说:“女朋友,别开车。” 林喻言扶额,瞪了他一眼,干脆不理他了。他扬了扬唇角,把小小的得意藏起来,却又忍不住从眼尾溢出,后来干脆不忍了,笑容放大,甜坏了人。 林喻言像被塞了一口棉花糖,从唇齿甜到了心底。 她发现自从喜欢上陈炽后,她根本不用吃任何甜点,光看着陈炽就觉得甜得不行了。她尽量保持清醒,咳了咳:“你别笑了。” 陈炽无辜:“你为什么不让我笑?” 林喻言说:“看着想犯罪。” 陈炽一秒收住笑意,顿了一下,才绷着脸开口:“女朋友,我现在不笑并不是为了让你不犯罪。” 林喻言问:“那是因为什么?” 陈炽抿了抿唇,手悄悄地摸过来拉住她的手,一根一根数着她的手指,最后全部收拢至掌心,小声恳求她:“你能不能把要说的情话存一下,我每天取一条出来,可以吗?” 林喻言失笑道:“你每天取一条情话干吗啊?” 陈炽认真地说:“续命。” 林喻言懒得理他,白了他一眼,默默地转过脸去。车窗模模糊糊地映出她的身影,也能大致看到身侧陈炽的轮廓。 她盯了一会儿,勾了勾唇角,笑了。 自从高三那年寒假,她无意中撞到陈炽独自在小区的长椅上看烟花后,陈炽每年过年都是在她家里过的,今年也不例外。 “老林,你还记不记得那年雪下得可大了?” “那是,我在临溪几十年都没见过那么大的雪,都没小腿了吧?” “对对对,咱们一家出去看烟花回来,然后就看见小炽了。” 林喻言低着头吃饭,放在桌下的手被陈炽握得紧紧的,她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老实点。他却弯着笑眼陪两位长辈说话,一点余光都不分给她。 她低哼了一声,附和妈妈:“当时陈炽特可怜了。”是真的可怜。 本就是团圆的日子,家家户户都热闹非凡,他把自己裹得像一头大白熊,戴了一条灰蓝色的围巾,把小脸藏起来,手插在羽绒服的口袋里,坐在小区的长椅上,仰着头看烟花。 他孤孤单单的,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烟花一簇簇地绽放在他的瞳孔中,璀璨生辉。 林母先发现他的,喊了一声:“陈炽?” 陈炽愣了愣,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转过头,路灯有点暗,他穿得也多,他们又离得有点远,模样看得不是很清楚。 林喻言迟疑地开口:“是……是陈炽吗?” 陈炽把围巾往下拉了拉,露出一张干净漂亮的脸。他站起来,有点手足无措,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等着人把他捡回家。然后,他就被这一家人捡回了家。 林父感慨:“那时候我其实不太想把小炽带回家。” 林母说:“嗯?” 林喻言说:“啊?” 陈炽放下筷子,低下头,说:“我知道。” 林父问:“你知道?” 陈炽点点头:“因为我喜欢言言。” 饶是林喻言再处变不惊,也吓了一跳。她看向陈炽,陈炽回望过来,眼中的坚定与祈求让她一怔。 她似乎……又迟钝了。 刚开始假装和陈炽谈恋爱,陈炽想昭告天下她没反对,但是也要求他瞒住她父母,毕竟他常来她家,林母喜欢他,以后两人分手后指不定怎么难受呢。后来,她真的和他在一起后,她也只是让他再等等。 再等等,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要等什么。 也是这样的迟疑,让陈炽心里的不安放大了无数倍,总担心她会走,因为是她没有给他该有的安全感。 林喻言安抚地捏了捏陈炽的手。 陈炽继续说:“我从看到言言的第一眼就喜欢她了。” 林父点点头:“我看出来了。” 林喻言问:“您怎么看出来的?” 林母同样迟钝:“这怎么看出来的?” 陈炽终于知道他女朋友的迟钝遗传自谁了。 林父说:“眼神是不会骗人的。”他打量着陈炽,说,“我就想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光明正大牵我女儿的手。” 陈炽愣住了。 半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慢慢地抬起握着林喻言的手,十指紧扣,放在桌上。在微微颤动间,林喻言探出指尖挠了挠他的手心。 林喻言对他笑:“你紧张什么?我们又不是早恋。”她想了想,又说,“唔,不过就算是早恋,他们的意见也不是很重要。” 林父说:“喂!” 林母大惊:“所以你们俩刚刚一直在下面偷偷牵手?” 林喻言说:“嗯。” 陈炽沉默地看着林喻言,看了又看,是他想放在心尖上珍视的人,她含笑着与他对视,是他从前不敢奢望的笃定深情。 他过往二十三年的岁月里,经受过太多的磨难、太多的否定和太多的冷眼,原本该烂在淤泥中的人,没指望重见光明。可总有人告诉他,他配得上坦荡磊落,赤忱明亮,也可以拿一腔孤勇去爱一个人。 不要怕没有回应,万事万物终有尽头。 此时此刻,请不顾一切,尽管去爱。 05 这年的第一场雪是从除夕夜开始下的,黑压压的云压得极低,风呼啸着吹得窗子铮铮作响,雪花肆虐,在烟花与爆竹之间飞舞。 等林喻言第二天醒来时,皑皑白雪已经覆盖了整个临溪市。屋里的暖气正好,林喻言家的猫棉花糖窝在沙发里打了一个哈欠,尾巴懒洋洋地翘起,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林喻言的脚。 林喻言在改稿。 没错,大年初一的清晨,敬业的江导演把她喊起来改稿。她同样敬业,二话不说就开了电脑,开启改稿模式。 唯独陈炽黑着脸坐在她旁边:“我要杀了江起云。” 林喻言说:“冷静,改的地方不是很多,马上就好。” 陈炽趁机撒娇要福利:“女朋友,我们俩谈恋爱之后都没有好好约会过,一点也不像情侣!” “游乐场?” “嗯。” “野营?” “这个……还有吗?”“没了。” “我说吧,就只有两次,太惨了。” “好啦。”林喻言一心二用,一边哄他一边打字。她敲下最后一个标点符号,检查了一遍稿子,发给江起云。然后她把电脑一合,说:“走吧,去约会。” 外面还下着雪,气温降到零度以下,陈炽把林喻言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双眼睛在外面。林喻言无奈地任他摆弄:“我看不到路。” 陈炽把她戴的口罩往下拉了拉。 林喻言说:“我的头发都乱了。” 陈炽给她整理了一下帽子。 林喻言为形象挣扎:“只露这么一点点,你怎么亲我?” 果然,陈炽迟疑了一下,他把她的口罩往下拉,凑过来“吧唧”亲了一口:“我女朋友真可爱。”然后,他又把口罩拉了回去。 林喻言闭了闭眼:看在他这么可爱的分上,忍了。 两个人虽然认识了那么久,但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漫无目的地出来正经约会过,思来想去还是走了老套路——看电影,吃饭,轧马路。 他们顺着长长的马路往前走,过了一条长桥,拐了一个弯,是熟悉的街道。 马路尽头,远远地能看到被雪零零碎碎覆盖住的“阳明高中”四个大字。 林喻言问:“你要不要去学校看看?” 陈炽说:“好啊。” 寒假期间,校园空旷得只有肆虐的风声,门卫大爷扫着门前的雪,雪堆边的煤炉上放着一壶水,热腾腾地滚着白气,定格在冬日的午后。 门卫大爷还记得陈炽,停下扫雪工作:“这不是高三二班的状元吗?叫陈炽是不是?” 陈炽没说话:不认识,没见过,这人是谁? 林喻言头疼,陈炽本来就记不住人脸,门卫大爷都几年没见了,现在他能熟门熟路地打招呼才怪。但是装熟他总会吧? 林喻言在后面暗暗地掐了陈炽一下。 陈炽吃痛,倒吸了一口冷气。 林喻言说:“打招呼。” 陈炽立刻乖巧喊道:“大爷好!” 门卫大爷乐呵呵地问:“这是你女朋友啊?你之前不是喜欢你们班长吗?叫什么来着?林……林……” 林喻言好心提醒:“林喻言。” “哦哦,是林喻言。”门卫大爷想起来了,“你当时打架被罚来扫雪是吧?扫到晚自习放学了都不肯走。” 当事人之一林喻言看向陈炽,陈炽吹着口哨望天,内心却希望门卫大爷可以闭麦。然而门卫大爷一回忆起来就不得了,根本不给人插嘴的机会:“我就劝你了,我说别扫了,一个校园的雪哪儿扫得干净,既然那么后悔,下次就别打架了。 “你猜他怎么说?他说:‘没后悔,我在等我喜欢的人出来。’没一会儿,那个小班长就出来了,小姑娘长得可水灵了,还不知道他等她呢。” 林喻言默默地拉下口罩,说:“是这么水灵的吗?” 门卫大爷呆滞了。 林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 门卫大爷的表情有种搞CP搞到真的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为了搞清楚陈炽是怎么把人追到手的,门卫大爷执意要让陈炽陪他扫雪,陈炽一脸不乐意,跟林喻言提了好几个要求才肯放她先去逛校园。 阳明高中这几年又建了一座新的教学楼,格局倒没有怎么改变,所以林喻言很轻易地就找到了曾经的高三二班。 门没锁,空了半个月的教室落满了灰尘,像被封锁的记忆般扑面而来。 林喻言找到曾经坐过的位置坐下来,摸着课桌上的纹路,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大堆,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打转:陈炽什么时候来接我? 嘀嗒嘀嗒。 一秒。 两秒。 三秒。 黑板上方的秒针一格格敬业地走着,分针却半天才肯走一格,慢吞吞地,像她。 明明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等她,她被动地接受他的爱,他的照顾,他的等待,但在这一次的等待中,她心浮气躁起来。 “咚咚咚。”终于有人敲了敲窗户。 林喻言抬起头,先入眼的是一只修长白净的手,半淹没在黑色的衣袖中,再往上看去,来人套的是黑色羽绒服,在这寒冬腊月,丝毫不让人觉得臃肿,反而利利落落让人欢喜。 最后是一张极惹眼的脸,脸色略微苍白,唇却是轻轻浅浅的豆沙色,衬得眉眼越发干净。 陈炽站在窗口,和她之间隔着雾蒙蒙的玻璃窗,像是一幅写意画般在她面前展开。 他找了她好久,从年少至今,还好无论经历多少艰险多少坎坷,他总算找到她了。 陈炽粲然一笑,手虚虚握拳,又敲了敲窗户,声音隔着玻璃却很清晰,他说:“嗨,你是我的女朋友吗?” 平白无故地,林喻言忽然想起陈炽转学来的那天。 那时正值课间,同学们在教室走廊上嬉笑打闹着,阮归期则吵闹着要教她折千纸鹤。她埋头做卷子不理他,忽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于是她抬起了头,这不是她看向陈炽的第一眼,不够浪漫,亦不够刻骨。 可她永远不会忘记。 那年冬日里,向她走来的十八岁的陈炽眼中的炙热。 (全文完) 番外一 得世界允许,坦荡唤她姓名 直到ACM-ICPC全球总决赛的名单与邀请函发下来,林喻言才知道陈炽和孟冬的队叫什么名字。 她拿着邀请函,一字一句说:“女朋友看看我吧队?陈炽!” 陈炽敲着键盘的手停了一下,又是一阵疯狂地敲键盘,他含含糊糊地“嗯因””了一声:“女朋友,我在忙,你别打扰我。”说完,他心虚地瞥了林喻言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林喻言轻呵:“你忙是吧?” “嗯。” “我走还不行吗?” “什么?” “女朋友!” 林喻言被他轻扯一下,拉了回去,不轻不重,恰好跌在他的怀里。陈炽的手扣着她的后脑勺,拍了拍:“不准走。” 林喻言问:“不忙了?” 陈炽默了默,嘴硬:“什么事情都没有你重要。” 林喻言点点头:“好,我来看看你刚刚在忙什么。”说着,她起身去看他的电脑,他来不及制止,界面上的东西一目了然。 “女朋友好可爱。” “女朋友吃醋的样子更可爱。” “女朋友会跟我一起去奥兰多参加全球总决赛吗?” 林喻言脸一黑:“陈炽!” 陈炽强装镇定:“嗯?” 林喻言指了指电脑:“你知道你这样像什么吗?要我说吗?” “不要了吧。” “不行,我要说。像一个自闭的孩……唔……” 女朋友不听话怎么办?亲一顿好了。 为了惩罚陈炽动不动就逮着她亲吻的行为,她义正词严地拒绝了陪他去奥兰多比赛的要求。于是直到出发的前一天,他都哀哀怨怨地求了她大半夜。 眼看一夜就要过去了,林喻言困得不行:“停!” 陈炽说:“好。” 骗人!林喻言一脸无奈:“你这样我明天坐飞机要困死了。” 陈炽一怔:“你说什么?” 林喻言伸手揪住他的耳朵:“我说我陪你去比赛,机票早就买好了。” 陈炽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声音有点闷:“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林喻言说:“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陈炽说:“我不要惊喜。” 林喻言说:“好,以后我不给了。” 陈炽小气地重复:“我不要惊喜,我就要你。” 林喻言的手碰了碰他的背,说:“好。” 02 ACM-ICPC全球总决赛现场。 经过来自全球六大洲、111个国家、3098所大学的角逐,总共有140个参赛队进入总决赛,比赛期间,每支参赛队伍使用?1?台计算机,需要在?5个小时内使用C、C++或Java中的一种编写程序,解决13个生活中的实际问题。 每队在正确完成一题后,组织者将在其位置上升起一只代表该题颜色的气球。 谢嘉曾经很不能理解陈炽为什么要参加比赛,比赛成绩放在履历上也就漂亮些,对于自己创建工作室并没有多大的帮助。 现在答案揭晓了。 比赛场馆内,陈炽坐在电脑前,与孟冬配合默契,随着一道道题解决,不同颜色的气球也渐次升起。 离比赛结束还有一个小时,大屏幕上的排名封榜。 孟冬在纸上飞快地写着解题思路,说:“封榜前我们是第二,俄罗斯A大第一。” 陈炽说:“我们还有两个结果在等判定。” 孟冬咬了咬唇:“如果都成了,绝对能反超。” 陈炽说:“嗯。” 孟冬说:“成了!” 陈炽眉梢一挑,迅速地往观众席上看了一眼,林喻言安静地坐在他指定的位置。他精神一振:“继续。” 孟冬问:“挑哪道题?” 陈炽说:“H题。” 孟冬讶异:“你疯了?也没多少时间了,稳妥点选两个简单的不好吗?” “嗯。”陈炽点点头,“可是他们总是不给蓝色气球。” 陈炽说:“完成一个H题能得到蓝色气球吗?” 孟冬说:“啥?” 什么?风太大,他没听清楚。 蓝……蓝色?他抬头看了看飘在半空中的气球,陈炽说的是这个气球吗? 陈炽:“来吧,兄弟。” 兄弟好累,不想来了。 最后他们还是挑了H题,简直像打仗般,做到最后头都要秃了。孟冬崩溃地站起来走了两步,说:“这要是没完成,我们可能就拿不到第一了。”陈炽的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嗯”了一声:“还有多长时间?” 孟冬说:“五分钟。” 大屏幕上封榜后只剩下了倒计时,一秒一秒地向后计时。 坐在观众席上的林喻言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她攥紧拳头,目光在倒计时牌和陈炽身上流转。 终于,倒计时牌全部归零。 全场站起,掌声雷动。 同一时间,工作人员走到陈炽和孟冬的面前,把最后一个蓝色气球系了上去。陈炽站起来,和孟冬击掌拥抱。 孟冬感叹:“这个都能AC,够我吹好多年了。” 陈炽笑了笑。 孟冬说:“你也很开心吧?” 陈炽点头:“嗯,蓝色气球有了。” 孟冬扶额,他就不该问! 他还想说什么,大屏幕上的榜单突然揭晓,一个个队伍的名字打上去,有的逆风翻盘,有的一落千丈。 第二名,俄罗斯A大。 第一名,中国F大。 “让我们恭喜中国F大,女朋友看看我吧队!” 林喻言本来都快哭了,听着这句话,眼泪硬是憋了回去。她瞪了陈炽一眼,陈炽只觉得后背一凉,咽了咽口水。 女朋友肯定又在瞪他了,挺住,他领了奖杯就去哄她。 奥兰多的三月刚刚回温,下了点小雨,淅淅沥沥地打湿柏油马路,湿润的空气里弥漫着早春花的香味。 陈炽一只手拿着一簇五颜六色的气球,随着人潮出了场馆。 林喻言在路的尽头等他。 陈炽穿的是比赛服,短袖汗衫,高高瘦瘦的,显得干净利落。他走得近了,认出了她,把她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忽地一笑,唇红齿白,是让人心动的好看。 林喻言也对他笑:“原来你参加比赛是为了这个。” “不是为了这个,是为了你。”陈炽把手中的气球往前一递,“其实我早就想好了,今天跟你告白,拿着比赛赢来的气球,大声告诉你,我喜欢你。” 可是他的女朋友多乖啊,没让他等到这一天就喜欢他了。 可是这些气球还是属于她。 他说:“林喻言,我爱你!”气球和我,全部属于你。 林喻言接过气球的绳子,抬起头看着五彩缤纷的气球在半空中被风吹动,梦幻的色彩,是陈炽为她赢来的。 她笑了笑,将自己的手塞到了陈炽的手心里。 “好了,陈炽,我签收了。” “不退不换。” “就你了。” 番外二 如果那个夏天,更漫长一点 “徐遇安。” 阮归期跨坐在单车上,一只脚点地,顶着烈日,仰着头朝楼上喊:“你收拾好了没有?今天是去学校报到,不是相亲!” 喊完,他抹了一把汗,回过头:“言言,你等会儿得骂他。” 林喻言侧坐在后车座,无聊地晃着腿,“嗯”了一声后,抬头:“其实我们也不是一定要等他,对吧?” 阮归期一愣:“是哦。” 林喻言扬起头:“那走吧。” 话音刚落,单元楼的门被打开,徐遇安出现在门里。经过一个暑假,少年又长高了几厘米,穿着一身简单的运动服,整个人显得越发挺拔,阳光帅气得不得了。 他靠在门上,摆了一个酷酷的姿势,送了一个飞吻:“你们等很久了吧?” 林喻言&阮归期:“我想打他!” 林喻言说:“我就说应该走吧。” 阮归期说:“就不该等他。” 徐遇安一脸受伤的表情。 阮归期说:“别耍帅了,你走不走?你是什么样我们心里没数吗?” 他边说边坐直,蹬着车子往前驶去。徐遇安慌忙跳起来,把倒在一边的单车扶起来,飞快地追上两个人。 夏日的风将少年的上衣吹得鼓鼓的,他紧赶慢赶追上林喻言,清了清嗓子:“林喻言,我们还是在一个班。” 林喻言怕热,抵着阮归期的背,耷拉着脑袋,心不在焉地应付他:“文理科不分班,想不在一个班都难。” 徐遇安被噎了一下,他故作镇定地吹着口哨:“七七,你看你累得满头大汗,要不要我帮你载林喻言?” 林喻言说:“我不想动。” 阮归期看了徐遇安一眼,了解到他的言外之意,点了点头:“言言,你一个暑假都吃了什么啊,怎么变这么重!快快快,我动还不行吗?” 车子停在路边,徐遇安接过把手:“林喻言,你别听阮归期胡说,你没变重。” 阮归期: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林喻言说:“还有五分钟迟到。是谁怕迟到,昨天提议骑自行车的?” 车速突然加快,徐遇安迎着风,脸上的汗在阳光下泛着光泽。骑了一段上坡路,要走下坡路时,徐遇安正想让林喻言扶着他,林喻言突然伸手搂住了他的腰,头抵在他的背上,大喊一声:“冲呀!” 单车一路向下冲,带来的风是凉爽的,林喻言的心情好了点,哪怕最后迟到了一分钟也没瞪两个人。倒是徐遇安又帅了这件事在班级里引起极大的轰动。 徐遇安笑得露出小虎牙:“过奖了过奖了!” 班主任拍了拍讲台:“安静安静,都高三的人了,稳重点可以吗?林喻言,你先点个名,组织开一个小班会,主要是渲染一下即将高考的紧张气氛,让他们有危机感最好。” 班里响起一阵哀声:“老师,你让班长激励我们,是想让我们自杀吗?” “老师,求放过!” “老师,让徐遇安激励我吧!救救孩子吧!” “老师!” 班主任说:“呵,刚刚说话的几个人跟我去搬教材书。” 等班主任揪着人走后,林喻言默默地走到讲台上,和底下的同学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说:“要不先让徐遇安激励你们几句?” 女生们尖叫:“班长万岁!” 男生们冷笑:“我们要班长!” 他们班人不多,家境相仿,年龄相同,林喻言又会带班,气氛向来融洽,说说笑笑地就把班会开完了。最后,林喻言敲了敲黑板,在最右边写下距离高考的时间,底下写:高三(2)班,新的一年,开始。 报到完毕就比较闲散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明明只有两个月没见,却有说不完的话。阮归期说个不停,从他上鹿鸣山学了一点武术开始讲,事无巨细。 林喻言一边整理新发的书,一边点着头,表示自己在听。徐遇安则戴着耳机,趴在另一张桌子上睡觉。 阮归期感动得热泪盈眶:“言言,你真好,还愿意听我说话。” 林喻言收拾好书,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下次别听你浅浅姐姐的了,练武太累了,你看你都黑了。” “对了,言言,我听说你去学了吉他?学会了几首?《小星星》会吗?” “不准再提!” “啊?” 林喻言扶额,她暑假里太过沉迷学习,爸妈看不下去了,硬是把她塞给同小区的音乐老师,让音乐老师晚上下象棋的时候顺便教她弹吉他。 于是这个夏天,林喻言每天晚上吃完饭就抱着吉他坐在棋桌旁,学《小星星》。 这是她的耻辱。 眼见阮归期还要再说,林喻言连忙打断他:“停,我们去吃小龙虾吧。” 她推了推徐遇安:“走了。” 徐遇安趴在桌子上不愿意起来,他侧着脸:“听完这首歌再走。” 林喻言问:“你在听什么歌?” 徐遇安迟疑了一下,把另一只耳机塞到她的耳朵里,女孩温柔平和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她“啊”了一声:“是《再见昨天》。” 班级里,同学吵吵闹闹,头顶的风扇在慢腾腾地转呀转,带不来一丝凉意。徐遇安趴在那里,想看她又不敢看,只能小声地跟着哼唱:“如果放学路没有终点,篮球赛也不会完结,躲雨的屋檐不会晴天,我都想了好多遍……” 如果那个夏天,更漫长一点, 我们是不是能好好告别? 说喜欢你的勇气,总还差一些, 如果说了再见,是否能真的再见? …… 林喻言笑了:“离那个夏天还有一年呢,你现在感伤什么?” 阮归期说:“就是就是!为什么耳机只有两只,我不配拥有是吗?” 林喻言说:“嗯。” 阮归期说:“你再欺负我就打你。” 林喻言说:“哦?” 阮归期说:“我说说而已。” 林喻言笑出声,她摘掉耳机,随手挑了两本书回家复习,说:“走啦,吃小龙虾。” 阮归期也跟着站起来:“小龙虾!小龙虾!” 徐遇安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的身后,与来时的欢快不同,少年多了几分惆怅。 他想,如果这个夏天可以再漫长一些就好了,那他就能多偷偷看林喻言几次了。每天晚上跑步过来,他躲在离棋桌不远的树下,和着节拍听她笨拙地弹《小星星》。 一闪一闪亮晶晶, 满天都是小星星, …… 真好听。 高中时代结束的那个夏天,最后一次同学聚会是在酒吧包了场的。有人跳舞,有人唱歌,有人闲聊,有人喝酒,他和几个人围坐在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 也许是命中注定,他抽到一张卡:向暗恋的人告白。 他无奈地笑着:“真的要去吗?” “去去去,你都毕业了怕什么!” “就是就是!” 徐遇安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决心,起身在人群中找了一会儿,眼睛定在吧台后面偷偷藏酒的林喻言身上。他走到她的面前,她没察觉到他来了,仍然小心翼翼、偷偷摸摸地把酒瓶往怀里揣。 徐遇安半蹲下来,伸出手想揉揉她的发,又在她抬头看向他的瞬间猛地缩回。 林喻言伸出食指贴着唇:“嘘,你别出声。” 徐遇安看着她,吧台后面的灯光有点暗,他有点看不清她的脸,却觉得她可爱极了。在这里,在这个纷杂热闹的世界里,她动人得可爱。 他的唇动了动:“我喜欢你。” 林喻言歪了歪头。 “你听见了吗?林喻言,我喜欢你。” 他一遍遍地重复,像是要把这些年来的喜欢一次性说完:“可能会结束吧,这份喜欢,但此时此刻,我最喜欢你。” 林喻言安静地看着他,眼中像藏了一碗酒,湿漉漉的,柔软无害。过了一会儿,她动了动,身子前倾,额头抵住吧台,小声说:“你等一下哦。” 徐遇安说:“什么?” 林喻言的左手小心地捧着酒瓶,右手又往柜子里探去:“等……等一下,这酒好甜,我都藏起来,以后偷偷跟陈炽一起喝。”忽地,她的眉头一皱,不满地看向他,“你别挡着我,陈炽该找不到我了。” 徐遇安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林喻言满意地点点头,不再理他,埋着头哼哧哼哧地藏酒。 是她喜欢的甜甜的酒,她要藏起来给陈炽喝。 他沉默地看着她,慢慢地红了眼眶。 可能因为喝醉了,她根本没有听清他的告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听见自己说:“好,那我走了。” 林喻言伸出小手推推他:“你去玩吧。” 徐遇安说:“嗯。” 在他转身的刹那,不知道是谁又在唱《再见昨天》,轻轻地,一字一句地在传达着他的心事。 和昨天说再见, 挥一挥手说再见, 谢谢你的出现, 是似水流年最美遇见。 …… 后来。 他常常想念那个夏天,星光很美,夜色很美。 一切都刚刚好,够他怀念许多年。 可是这个夏天,他少年时代的爱恋还是结束了。 番外三 陪你长大的愿望,在心底珍藏 十四年前。 “陈寂,你要去哪儿?” “有事。” “你带上我!” “很远。” “我是长跑冠军啊。你带上我嘛。” 对于林招招无往而不利的撒娇,陈寂有那么一点点抵抗力,但仅剩的一点也很快被她磨完了。他将插在兜里的手拿出来,递到她面前:“那你还坐着?” 林招招抓住他的手站起来,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 后面的人很乖,小手也很软,陈寂勾了勾唇角:“你跟紧我,丢了我不负责。” 林招招说:“怎么会丢,我们都上初中了好吗?” 陈寂说:“在校园里迷路。” 林招招的气势低了下来:“都怪学校太大。” 陈寂说:“嗯。” 林招招嘟囔:“也怪你。” 陈寂说:“哦?” 林招招说:“你放学去操场没等我。” 陈寂点头:“嗯。” 林招招见他不冷不淡,一巴掌就要拍过去,就听到他说:“下次不会了。” 她的巴掌来不及收回,轻轻地拍在他的肩膀上:“真乖。” 陈寂深吸一口气。 他真恨自己比林招招晚生了半年,也恨小时候不懂事,跟在她后面叫姐姐,被捏脸被公主抱被亲额头,而且所有事情都有照片为证。 等着吧,他早晚都要销毁那些东西。 陈寂要去的地方确实不近,但也没有远到哪里去,只是出了巷子转进马路,一直往前走上高架桥。隔离栏外的麦田里压了一层薄薄的雪,北风凛冽,刮起松散的雪飘荡在空中。 林招招觉得他们像两个私奔的情侣,牵着手走在寒风中,随时都心惊胆战,唯恐被家人抓回去。 不过显然陈寂没有这样的想法,他走得坚定,手心的温度传递到她的手心,热乎乎的像冬天的太阳。 这段高架桥并不长,他们下了高架桥又走了一段路,离市区近了,转弯却又是一片寂静,只能听到潺潺水流声。越过一条不算长的林间马路,栋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别墅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别墅前停了数十辆豪车,别墅里人声鼎沸,与门外的寂静形成对比。 林招招小声问:“陈寂,这是哪儿啊?” 显而易见,别墅里正举行着一场派对,透过围墙栅栏她能看到里面的人不断穿梭,俊男靓女,让她眼花缭乱。 陈寂握紧了她的手:“你跟我来。” 他似乎常来,轻车熟路地顺着围墙向后绕,别墅很大,又要避人耳目,这条路也显得漫长。终于,陈寂停了下来。 “你怎么才来?”懒散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林招招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到一个少年坐在围墙上,八九岁的模样。他穿着黑色小西装,领口打着精致的蝴蝶结,稚嫩漂亮的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漫不经心。 陈寂往后退了退,靠在树上,仰着头看小少年:“生日快乐!” 少年伸手:“礼物。” 陈寂说:“没有。” 少年问:“那你还来?” “陈炽,”他耐下性子说,“下来,我仰着头很累。” 陈炽说:“那你接住我。”他的语气有点软,像是在撒娇。 林招招星星眼:好可爱! 陈寂松开她的手,向前迈了一步,张开手:“快点,时间不多了。” 陈炽拉下嘴角,满脸不信任:“你的臂力行不行?” 陈寂:“你说呢?” 陈炽:“接好了。” 少年跳下来,正好扑在陈寂的怀里。陈寂身形微晃,脚下愣是没有动一步,稳稳地接住了他,放开后,淡淡开口:“你瘦了。” 陈炽露齿一笑:“陈念先虐待我。”他看向林招招,“这位是?” 陈寂说:“招招。” 林招招侧过脸:“啊?” 陈寂说:“我说过的,陈炽,我弟弟。” 同父异母,养在两个天壤之别的环境下,却同样别扭的兄弟俩。 林招招说:“我听说过你哦。” 陈炽也笑了:“我也听说过你,陈寂说你……” 陈寂说:“安静。” 陈炽吐了吐舌头:“他不让我说。” 林招招摇着陈寂的手臂:“你说我什么?” 陈寂面不改色:“我说你可爱。” 林招招一怔,旋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现场可爱给他看了。 陈寂被可爱到了,轻咳了一声:“你去那边望风,我想跟陈炽说说话,可以吗?” 林招招说:“好!”等林招招走远了,陈炽才问:“你要去哪儿?” 陈寂默了默,开口:“这么聪明?” 陈炽抱着胳膊靠在墙上:“不然你怎么会把林招招带过来给我看?” “嗯,下学期我入A省省队,要转学了。训练加上学,时间会有点紧,但我还会来看你的。” “你可以给我写信。”说完,陈炽一言不发。 陈寂叹了一口气:“陈炽。” 陈炽僵硬地靠着墙,面无表情:“不要走。” 陈寂说:“你知道不可能。” “你如果走了……”陈炽吐字冰冷,“就不要再来看我了,你以为我是什么,永远在这里巴巴地等着你来看我吗?” “陈炽!” “我会很记仇很记仇,我会记得是你先走的。” “你也该记得,是我先来找的你。” “那也是你先走的。” “好。”陈寂烦躁地在原地来回走了两步,脚步顿住,看着陈炽,“你是养在别墅里名正言顺的陈家少爷,含着金汤匙出生。我呢?陈炽,我问问你,那我呢?陈念先从来没有来看过我一眼!我现在难道不能去追逐自己的梦想吗?” “小少爷,难道陈念先没有教过你,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如你所愿吗?” 他的话越说越重,完全没察觉到陈炽越来越红的眼眶:“你以为我想来这里看你吗,你以为我不想带你走吗?陈炽,我是谁啊,我能带你走吗?就算我真的能带你走,你能在只有一米宽的床上睡着觉吗,你能忍受手洗衣服吗?你能……” 陈炽吼道:“你怎么知道我不能?” 他哽咽出声,眼泪掉下来,委屈极了:“你都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陈寂慌了一下:“你别哭。” 陈炽抹了抹眼泪:“陈念先教过我最多的一件事,就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如我所愿,可是我以为你是例外。” 他曾经很羡慕别人有哥哥,因为哥哥仿佛一直是强大的,可以挡在所有的危险面前。后来陈寂来了,穿的衣服很旧,帆布鞋刷得发白,可还是那么干净好看,让人不自觉地想亲近。虽然他总是记不住陈寂的样子,可陈寂每次都很有耐心:“我是你哥哥。” 他是胸口始终戴着阳明初中徽章的哥哥,多好的字眼。 他们流着同样的血液,滚烫热烈,好像认识许多年了,他把所有的信任都给了陈寂。 陈寂曾说过,他们都是可怜人,只是他缺的是物质上的,而陈炽缺的是精神上的。他从不伸手向陈炽要任何东西,却从不吝啬地把所有兄长的爱都给陈炽。 可是陈炽也要失去陈寂了。 陈炽的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过了一会儿,他稳住了情绪,说:“你走吧。” 陈寂沉默了片刻,说:“生日快乐!” “这个……”陈寂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乒乓球拍,“生日礼物。” “陈炽,我会好好打乒乓球,会变得很厉害很厉害,到时候,我会从正门进来找你。如果你需要,我还会帮你把陈念先赶走,好吗?” “你拿着。”陈寂伸出手。 陈炽沉默地把乒乓球拍接过来,底板和胶皮磨损得很严重,一看就用过很久,手柄上刻着字,歪歪扭扭地手牵手,是陈寂和他的名字。 “那我走了。” 陈炽没有说话,他抿着唇,眼中泪光轻闪,却始终不愿意让它落下来。陈寂停顿了一下:“让哥哥抱一抱,好吗?” 不等陈炽同意,陈寂上前抱住了他,温热的泪珠终于落在他的肩膀上。陈寂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我会想你的。” 陈寂松开他。 陈炽瞪着陈寂:“我不会。” 陈寂勾了勾唇角:“好。”他转过身,看向林招招,“招招,走了。” “来了!”林招招从墙角处探出头来。 陈寂抬步往前走去。 陈炽在他的身后大声喊:“我真的不会想你!”陈炽咬牙切齿,是在挽留他。 陈寂的脚步微顿,他扬了扬手,放下时牵住林招招的手,继续坚定地往前走。 他们的少年时代就此别过,从此走向两条不同的道路。陈寂将他丢在原地,一直往前走,并自作主张地要求他也要往前走,好像这样勇往直前,两人就能在顶端相见。 可是回不去了。那些陈炽只相信他的岁月,那些陈炽不敢亲近他却忍不住亲近的时光,那些……他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去见陈炽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十四年后,他们再度相遇,他履行了帮陈炽把陈念先赶走的约定。他们约在安静的西餐厅里见面,四下寂寂,大提琴声优雅,一道道菜摆得精致。 他们礼貌而疏离地交谈,连相视一笑都很少。 最后,他们握手道别,走向不同的方向,不同的人。 沉默的车子里,陈寂松了松领带,打开音乐,往后靠了靠。歌声绵长而忧伤,像沉重的叹息: 把所有星空下的能量波收集,保护你, 就算黑夜静止,沉溺了消息, 快把我带走远离,这纷扰世纪, 多陪你一万米, …… 多一次分离,也变不了和你一起, 看斗转星移。 其实,他想陪陈炽长大的愿望一直在心底藏着,可是来不及了啊。 番外四 少年一瞬动心便永远动心 讲台上,少年捏着粉笔的手微微用力,白色的字迹在黑板上醒目有力,一笔一画,工工整整,“陈炽”两个字分明地透露出几分不羁来。 他落下最后一个点,回过身,露出灿烂的笑容,声音清越:“大家好,我叫陈炽,请多多关照。” 欢迎的鼓掌声震耳欲聋。 “哇!” “太帅了吧!你看到了吗,他有小泪痣,呜呜呜,好美啊!” “我看到了看到了,这颜值跟咱们徐遇安有得一拼吧?” “他比徐遇安好看!” “你们有没有发现,他不但帅,而且有点说不出来的可爱,比七七还可爱的那种!” “他哪儿能跟我们徐遇安比!我们徐遇安是当仁不让的校草!” “呵呵呵,不要踩一捧一好吗?抱走我们七七,不约!” 这是女生们的想法,男生们则是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反正没有新来的小子,还有徐遇安和阮归期,轮不到自己,无所谓了。 而被谈论的另一位主角徐遇安正低着头,放在桌下的手飞快地折着一张纸,不过一会儿,一只千纸鹤就立在了掌心。他“啧”了一声,把千纸鹤往桌上一丢:“三百二十七。” “还差一百九十三,加油!”七七在后面鼓励他,眼珠一转,看向正在做卷子的林喻言,“言言,课间二十分钟呢,你能不能休息一会儿?我教你叠千纸鹤。” 林喻言头也不抬:“你再叠千纸鹤,你家浅浅姐姐也不会看你一眼的。” 阮归期大怒:“谁说的!浅浅姐姐那么疼我,这是我送她的新婚礼物!” 林喻言不说话了。 阮归期又说:“你就算不叠千纸鹤,也该看看咱们的新同学,认识认识吧?” “新同学?”林喻言停了笔,往讲台上看去,讲台上的少年正在跟班主任说着什么,班主任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胳膊,给他指了一个位置便出去了。 少年转身走下了讲台。 咦?林喻言眨眨眼,她有点近视,少年的面容看得并不清楚,只隐隐觉得有点面熟。随着他越走越近,熟悉感越强,被藏起来的记忆像风一般扑来。 林喻言恍然地“啊”了一声:“是他。” 阮归期好奇地瞪大眼睛:“谁?” 话音刚落,少年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恰好她也看到了黑板上的字,说:“陈炽。” 陈炽的眼睛霎时间亮了,他站在林喻言的课桌前,将她看了又看,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来回对比,歪了歪头:“仙贝?” 林喻言失笑道:“我叫林喻言。” 陈炽露齿一笑:“我知道,如果不是你给我照片,我还找不到你,谢谢你!” “你说要来我们学校,是认真的啊?” “对啊,我这不是来了吗?我们以后就是同学啦!”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中像藏了一抹阳光衬得眼角的泪痣更显得温柔,像是要把林喻言照亮。 林喻言伸出手:“好,很高兴认识你!” 陈炽握住她的手,看着她,认真地专注地说:“我也是。” 好久不见,他的仙贝女孩。 02 林喻言是班长,跟班里的人关系都还不错,大家当着陈炽的面不好问什么,私下里在微信群里疯狂艾特她。 同学甲:@班长?交代交代!你怎么认识转学生的? 同学乙:@班长?怎么,长得好看的你都认识是吗?我们配不上你了! 同学丙:@班长?呜呜呜,你告诉我,这是绝美爱情的开场吗?他是为了你转学的吗? 徐遇安:什么鬼? 同学乙:遇安! 徐遇安:? 同学丙:遇安,你的小班长要被新来的小子抢走了!你还不赶紧采取措施? 七七:怎么,大家都知道徐遇安喜欢班长了吗? 徐遇安:别胡说。 林喻言:晚自习随堂测。 同学甲、乙、丙、丁:…… 徐遇安放下手机,往后靠了靠,问:“林喻言,怎么回事?” 林喻言正跟阮归期学习叠千纸鹤,头也不抬:“什么怎么回事?” 过了一会儿,她“啊”了一声:“你说陈炽啊,一月的时候我不是跟你们说过,我在公园碰到一个少年,就是他了。他当时说也想来我们学校上学,我都没当真,没想到他真的来了。” 徐遇安心中警铃大作:“他真是为了你转学的?” “怎么可能?”林喻言抬起头,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我们阳明高中的师资那么好,学习环境也是一流的,同学也很友好,他转过来很意外吗?”他该怎么告诉她,新来的绝对不安好心! 他和阮归期对视一眼,想让阮归期也说说,阮归期兴冲冲地问:“遇安,你叠几只千纸鹤了?” 徐遇安把想说的话咽进了肚子里:算了,阮归期一个傻白甜。 午间休息时,陈炽来找林喻言,得知陈炽“恰好”和她住在一个小区,她便提议:“那正好,晚自习我们一起回家?” 阮归期说:“那我和徐遇安不用送你啦?” 那阵子,临溪市出了一个连环案件杀人犯,被害者都是高中女生。阳明高中没取消晚自习,阮归期和徐遇安便每晚送林喻言回去。 现在,陈炽和林喻言正好顺路,那…… 徐遇安果断拒绝:“不行。” 阮归期问:“怎么了?” 徐遇安瞪了他一眼,说:“我也是顺路的,一起走。” 陈炽笑了笑,说:“好。” 晚自习是随堂测,交了卷子就可以走,林喻言写得快,检查了两遍就交了卷。 陈炽一见她出去了,在卷子上迅速写了一通,果断交卷。出去的时候,他看到她默默地翻开了书。 陈炽心里一滞:她太热爱学习了。 林喻言见他出来,讶异道:“你速度这么快?” 陈炽说:“题目很简单。” 林喻言抿唇一笑:“是挺简单的。我听别人说,你入学考试离满分就差五分?” 陈炽点头,又扬起笑容:“我厉害吧?” 林喻言说:“厉害厉害。你看看这道题,我一直解不出来。” 陈炽走上前:“唔,我会。”他get了一个接近她的好理由。 而教室里还在做卷子的同学们表面很淡定,内心却已经燃起了熊熊八卦之火。 同学甲:天哪!他们一起出去了,出去了!空无一人的校园,看星星看月亮! 同学乙:告白!陈炽绝对是去告白了! 同学丙:嗷!这对CP我站了! 徐遇安:这卷子题目真难!好气! 等同学们交了卷子陆陆续续出来后,看到林喻言和陈炽头靠在一起学习时,纷纷泪流满面:咱们错了,咱们的班长心里只有一个东西,那就是学习。 交卷的人越来越多,阮归期和徐遇安也出来了,阮归期喊:“言言,走了!” 陈炽拿着笔的手一顿,林喻言已经抬起头:“马上。”转而对陈炽说,“你讲完讲完。” 陈炽弯了弯唇角,应了声“好”就继续讲题了。 林喻言聪明,一点就透,没一会儿就懂了。她合上书,夸陈炽:“你真厉害。” 陈炽对她笑,眼睛弯弯,像是把天上的星光都藏了进去,看着就让人喜欢。 林喻言说:“走吧。” 她转过身,却又被陈炽拉住。她疑惑地回过头,见陈炽认真地看着她,问她:“哪个是徐遇安,哪个是阮归期?” 徐遇安:“什么?”他欺人太甚! 林喻言眉头一皱,像是想到了什么般,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有点……” 陈炽坦然:“嗯,脸盲。” 所以他才必须拿了照片反复地看,才能确认哪个人是她,所以现在分不清谁是徐遇安和阮归期。 林喻言把徐遇安和阮归期拉过来,说:“高一点的是徐遇安,矮一点的是阮归期。”“至于我的话……”林喻言的脸一侧,指了指头上的发夹,“这是阮归期给我设计的樱桃发夹,我以后都会戴着,这样就不会认不出来了吧?” 阮归期嘟囔:“言言这么贴心的吗?” 徐遇安说:“住口!” 林喻言这边说着,那边陈炽的眼睛越来越亮,手伸出来放在她的樱桃发夹上,喃喃:“真好看。” 他垂下眼帘,目光专注。 阮归期嘚瑟:“你真有眼光!” 徐遇安绝望:有个傻白甜朋友是什么体验,这道题我可以回答! 四个人结伴,两两并排。林喻言自然和陈炽一起,陈炽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末了微微一顿:“你会嫌我烦吗?” 林喻言一怔:“按理说,你这样问我,我应该说不嫌烦。” 陈炽歪歪头。 林喻言笑了笑,说:“不过真不烦。” 陈炽顿时像吃了糖般,唇角笑意盈盈,眼睛眨啊眨:“林喻言,你真好。” 林喻言说:“嗯,我接受夸奖。” 阮归期有些纳闷:“这恋爱的酸臭味是怎么回事?” 徐遇安冷呵:“哪闻旧人哭。” 林喻言住的地方离学校不远,走出校园后骑着车不到五分钟就到了。陈炽将车子停在楼下,林喻言从车子上跳下来,环顾了一圈:“我这护送队伍真壮大。” 徐遇安说:“赶紧进去吧,明天早上你吃什么?” 陈炽说:“我买了杏蝶轩的桃花酥,带给你?” 林喻言眼前一亮:“好啊。” 徐遇安:心梗。 “我走了啊,明天见!”林喻言挥挥手,走了进去。 陈炽扶着车子,双眼含笑目送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玻璃门口,也迟迟不愿收回目光。 “行啊,哥们。”阮归期走过来,一把勾住陈炽的脖子,“你这么有责任感,到底是林喻言从哪里捡来的?” 陈炽的笑容隐了下去,眼眸渐冷:“松手。” 阮归期说:“啊?” 陈炽肩膀微动,将阮归期的手弹开,淡淡看了徐遇安一眼,骑上车子走了。 阮归期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徐遇安:“这个人?” 徐遇安冷笑道:“我就说他不是什么好人!” 阮归期说:“你什么时候说的?” 徐遇安默了默:“心里。” 03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徐遇安并没有想错。从那天起,他们三人小组又多了一个人。 阮归期叠千纸鹤的队伍也多了一个人。 “林喻言,看,这个纸鹤可爱吗?” 徐遇安往后靠了靠,手心里躺着一只粉色的胖纸鹤,萌坏了人。 林喻言说:“可爱。” 陈炽不甘落后:“我的也可爱吗?” 林喻言说:“嗯,也可爱。” 徐遇安说:“你的一点也不可爱,太丑了!你怎么连纸鹤都不会叠,天才少年?” 陈炽说:“你的胖死了,哪里可爱了?” “你的才丑。” “你的丑。” “你丑。” “你丑。” “你们幼不幼稚?”林喻言面无表情,“陈炽,你快回座位去,马上上课了,上课不准叠千纸鹤。” 徐遇安一脸得意。 陈炽:我没跟言言坐一起,好气! 说来也是奇怪,两人对林喻言好,虽然班里同学都八卦兮兮的,但是都坚决认为:我们班长那么好,他们喜欢她很正常嘛,我还喜欢她呢! 同时,他们又松了一口气:班长热爱学习,只要不去告白,她是绝对发现不了别人喜欢她的,就算知道,她也不会早恋,所以他们现在不必吃狗粮了。 高三开学第一周,校草选拔的结果就出来了,陈炽位居第一。 支持徐遇安的人表示:我们遇安会杀回来的。 支持陈炽的人纷纷表示:我们会笑到最后。 匪夷所思的是,居然有人支持徐遇安和陈炽,最后被人唾弃:邪教! 但他们仔细一想,相爱相杀什么的,还有点甜。 阮归期作为第一不务正业者,到处发调查问卷,发到林喻言手上时,林喻言愣了一会儿,说:“我也想支持邪教。” 阮归期说:“咦?” 徐遇安说:“啥?” 陈炽私下问林喻言:“你真的要支持邪教吗?” “嗯?”林喻言说,“我哄七七玩呢,不过你和徐遇安怎么回事,这么不对付?” 陈炽只听了前半句话,开心地一把拉住她的手,晃了晃:“我就知道,言言真可爱。” 和陈炽相处久了,对于他直白的夸赞和喜欢,林喻言的接受能力已经很强了,但是此刻的他实在是太犯规了。 他穿着阳明高中宽大的红白相间的校服,袖口卷起,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臂,修长的手指缠在她的指间,迎着光笑着,侧脸的轮廓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整个人像浸在阳光里。 林喻言说过,她觉得陈炽是一道光,一道赤诚美好的光。 后来她才知道,他是一道光,可这道光跌跌撞撞地走过了很长一段黑暗旅程,他挣扎摸索着,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硬生生地开辟了一条小小的裂缝,将那道光放出来,全部照耀在了她的身上。 她想,陈炽对她笑起来时,他的小泪痣真的很好看,很适合吻一吻。 04 后来林喻言真的吻了陈炽的泪痣。 那是高考结束后,班级的人趁成绩没出来聚餐,有个同学财大气粗,一口气包下了整家酒吧,简直玩疯了,就连林喻言也因为终于考完了,放松地多喝了两杯,于是醉了。 舞池里,一群少年不会跳舞,索性放了广播体操,左摇摇右摆摆。阮归期高喊:“我们是放飞理想的少年,嘿哈!” 陈炽捂脸:辣眼睛。 “陈炽,一起来跳啊!”阮归期从舞池跑出来,气喘吁吁地坐在陈炽旁边,倒了一杯可乐,“徐遇安,你别玩真心话大冒险了,过来做操。” 徐遇安很没偶像包袱地骂他:“我忙着呢。” 阮归期默了默,说:“你看徐遇安,都是演过电视剧,一只脚踏在娱乐圈的大道上的人,还是这么粗鲁。” 陈炽看了徐遇安一眼,又看了看靠在沙发上要睡不睡的林喻言。他往她那边坐了坐,扶着她坐好,低声问:“你难受吗?” 女孩的小脸红扑扑的,像是晕了胭脂般动人。听到陈炽的声音,她摇了摇头,几乎本能地拿脸贴住了陈炽冰冷的手,蹭了蹭:“我不难受,酒好喝。” 她舔了舔发干的唇,睁着一双迷茫的眼,餍足地笑了笑:“甜的。” 说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扶着陈炽站起来,嘟囔:“不行,不能让他们喝完,我得……我得偷偷……偷偷藏起来。” 陈炽失笑,想扶住她,她皱着眉推开他:“你别跟我抢。” “我带你去。” “坐好!”林喻言瞪着他,见他乖乖坐好,她笑了,捏了捏他的脸,“乖,我把酒藏起来也给你喝。” 陈炽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挤进人群,消失在吧台后面。他收回目光,轻叹:“唉,每天控制自己的喜欢太难过了。” 看完了全程的阮归期反驳:“你有克制吗?大家都看得出来你很喜欢林喻言。” “你们看到的算什么?”陈炽仰起头,酒吧的灯光闪烁,跌进他的瞳孔中,璀璨生辉,他喃喃,“我才表现出千分之一。” 玩真心话大冒险那里突然传来一阵起哄声,随即徐遇安站起来往林喻言那边走了过去,阮归期说:“遇安去告白了。” 陈炽握紧了拳头,控制住了想要去拦住徐遇安的冲动,直直地看向林喻言。看到她碰了碰徐遇安,看到她歪着头跟他说话,看到他挡住了她。 但很快,徐遇安往旁边挪了两步,最后站起来离开了。 陈炽终于忍不住起身,朝林喻言这边走来。 也许在他的眼里,这酒吧的许多人都只是模糊的影子,唯有林喻言是清晰鲜活的。 他踏着步子,准确地走向了她,白皙修长的手指滑过林喻言发上的小樱桃,开口问:“你藏好了吗?” 林喻言听到他的声音,眼前一亮,仰起头来,孩子气地炫耀:“你要喝酒吗?我这儿有好多。” 林喻言喝醉后跟平时不一样,那些藏起来的笨拙与可爱一览无遗,她贪心地拿了好多酒,手已经放不下了,她便小心地在脚边一瓶瓶摆好,跟排队似的。 过了一会儿,她咬了咬手指,有点委屈:“怎么办?陈炽,酒太多了,我拿不走。” “我有袋子。”陈炽越过吧台,走过来。 他温声说:“我们装起来,然后回家好不好?” 05 路很长,长夜寂静,道路两旁的路灯连绵不绝。路灯下,陈炽背着林喻言走过,在微湿的路边上,身影时长时短。 “唔……下雨了。”林喻言小声说,她牢牢环住陈炽的脖子,额头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伞呢?” 陈炽的脚步一顿:“没带。”他侧过脸,询问她,“要不我们打车回家?” 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她的答案,他刚想回过头,便感到一只小手挡在了他的头上。她笑着说:“我帮你挡雨,好吗?” 陈炽一时间竟然不敢动了,这一幕太像梦了。 他的言言伸出手给他挡雨,小小的手挡不住多少,不少雨丝顺着指缝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睫毛微颤,缓缓垂下。 “我没事,你不用挡雨。”他的声音略哑,“你把脸埋在我的肩膀上,这样就淋不到了。” 喝醉的林喻言很乖,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 陈炽笑了笑,说:“痒。” 林喻言的动作停了停,她抬起头,与陈炽四目相对。陈炽心头一跳,却见女孩嘴唇微动,不知道说了什么,忽地抬头,唇在他的眼角滑过。 陈炽的心跳顿时漏跳了一拍。 温热的、柔软的她的唇,只轻轻地一吻,林喻言的眉头皱了皱,又将头埋在了他的肩膀上。也不知怎么闹起了脾气,她蹭啊蹭啊蹭,指挥他:“陈炽,回家。” 陈炽失笑着,却也听话地重新迈起了步子。 走了两步,他恍然:“言言,你刚刚是不是说‘真的苏吗’?” 林喻言蹭他的动作停了停,清浅的呼吸停留在他的耳边,磨人的温存与眷念。她嘴硬:“不是!” “嗯,你说的是‘真的酥吗’,同学们说的苏,是苏溪亭上草漫漫的苏,不是桃花酥的酥。” “骗人,不酥。” “嗯,他们骗人。苏的是我,不是我的小泪痣。”他哄着她,还不忘夸自己,“下次你直接亲我,不要亲我的小泪痣。” “好。” “我记下了?” “嗯。” “言言。谢谢你,这八个月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因为你,我认识了很多人,虽然我总是认不清他们的脸,但是他们都很好。嗯,虽然没有你好。” “唔……” “我再贪心一点点好吗?我不想只要八个月,我想要八年,十八年,二十八年。林喻言,我喜欢你。” 话说到最后,几乎听不见了,微风吹动着树叶,袋子里的酒瓶随着走动发出叮当声响。 他好想就这样背着她,走一辈子。 恍惚间。 他听见林喻言嘟囔:“你的话好多,赶紧走。” 他笑了笑:“好。” 走吧,走向八年、十八年、二十八年,走向一辈子。 后记 可爱见我 我先解答几个小疑问。 阮归期和周洽洽的故事会写成短篇,这是一个“怼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的故事。 徐遇安已经没有遗憾了,他会有崭新光明的未来,我们叶老板不会亏待他的。至于爱情,他总会遇到的。 乒乓球队冷神陈寂和法医系小甜心林招招嗯,应该很甜,下本安排上。 下面,我进入正题。 即将入冬时构思的故事,在春天来临时结束,像是一种仪式感,我总觉得不写后记像是缺了点什么,于是来跟你们说说这个故事陈炽和林喻言的故事。 刚开始写的时候,我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个关键词就是“可爱”,像我以前写过的那些少年一样,陈炽站在那里,可爱明媚,让所有的光彩黯然失色。 可也只有站在光里,才会有阴影。 缺失的童年、得不到的父爱、不能为他留下来的兄长,都是他内心深处的阴影。 而后,他遇到林喻言了。 救赎与被救赎的故事,可救赎的那个人却太迟钝了,让陈炽不敢触碰,却也可以仗着她迟钝,亲近她、说爱她。 我曾经很认真地跟好友说,肖白过后,应该再也没有男主让我这么心动了。可是人类的本质就是真香,十几万字,我和林喻言同时爱上了陈炽。 我太喜欢那种非你不可的情感了,不只是爱情上非你不可,是所有的所有都非你不可,有一点点病态,是所谓的控制欲在作祟。 可是陈炽不同,林喻言关心徐遇安,和阮归期打闹,喜欢学习喜欢工作,他会嫉妒,但他不会去控制她,只会控制自己。 正如他自己说的,他不想伤害她,她便永远不可能只属于他一个人。 不同于前面三本书,江浸月和顾孟平的旗鼓相当,叶晚和沈渡的坦诚热烈,尤浅和肖白的患难与共,这又是另一种爱情。 是万事万物全部没有意义,唯独爱你这件事有意义。 是昏聩愚昧的岁月里,你穿过茫茫人海赐予我第一道光。 而我,必须爱你。 我写这本书第一次写哭,是陈炽偷偷跑去院子里抽烟被林喻言逮到。那时候,陈炽茫然无措地看着林喻言,想笑却笑不出来。 林喻言走上前抱住陈炽,说:“没事的,陈炽,我抱抱你啊。” 她小声地安慰他,散掉他所有的阴霾。 他以为等不到了,可她还是出现了,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太好了。他不用再伪装,可以坦诚地把自己的阴暗面呈现给她看,她接受他的阴暗,亲吻他的伤疤,全身心地接纳他,不用逃也不想逃。 这是他们爱情最好的模样。 陈炽后来为林喻言读过一首德国小诗,彼时他捧著书靠着窗,目光里藏着小小的可爱与得意,他逐字逐句念道: “我是你的,你是我的,这事心知肚明。你投宿我心房,弄丢了小钥匙……” 我不会放你走,你得永远定居那里。 纪南方 2019.3.31 写于杭州初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