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阎君大人又双叒叕跑了》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报告:阎君大人又双叒叕跑了! 作者: 谢客风 简介: (双男主无女主+古代+甜宠+双洁1V1+略沙雕) 阎君云牧,一时好奇去了凡间,竟然对当朝王爷一见钟情,从此便开始了恬不知耻的死缠烂打之路。 装柔弱? 简单! 拦路? 可以! 撞马车? 堵门? 爬墙? 轻轻松松! 至于吓唬下属、恐吓城隍爷之类的... 云牧义正严词:本君从不做这些事。 勾魂使者、城隍爷、黑白无常、鬼判官欲哭无泪:听听! 听听! 这是鬼能说出来的话吗! 第1章 云牧碰瓷 永成七年,陈王大捷。 一列列高头大马驶进街道,为首的人身着墨色劲装,胯下骑着一匹气质高贵的骏马。 云牧暗搓搓地躲在人群中,偷偷瞄着那人,静待时机。 只要他的马驶近,自己就能进行下一步行动了! 百姓们难掩激动之色,兴奋的交头接耳。 “那就是陈王殿下!” “天哪……” “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陈王殿下……” 陆千面无表情,似乎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连一丝余光都不愿施舍。 来了!就是现在! 云牧攥紧拳头,似脱弦的箭瞬间从人群中冲出,朝着陆千的马迎了上去。 像是意料之中一般,陆千不紧不慢地勒住缰绳,那匹漂亮的红棕色马发出高昂悦耳的叫声。 然后云牧成功的……跌在了地上。 刷地一声,周围的十几个士兵抽出了长刀,直直围住了云牧。 看到这阵仗,云牧浑身一僵。 围观百姓鸦雀无声,齐齐盯着这个突然冲出来的俊俏公子。 一袭淡蓝色长袍,腰间束着精致的银色缎带,如墨般的发间束着一只小巧的鎏银发冠,肌肤白皙胜雪,薄唇微微嘟起,似是有些委屈,眼眸满含笑意,似狐般勾人心魄。 “又是你?”陆千的语调冰冷刺骨,眼眸似一潭死水,毫无感情。 云牧慢悠悠地站起身,拍拍外袍上的浮尘,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阿千……” 陆千突地抽出一把长枪,漆黑的枪头直直指着云牧。 “谁给你的胆量,敢如此唤本王?” 看着面前这冒着丝丝血光的枪头,云牧咽了咽口水,磕磕巴巴道:“辰朔……我来……来找你了……” 陆千阴鹜地看了云牧一眼,一句话没说便挪开了目光。 那匹骏马直接绕过了云牧,载着陆千慢慢驶离了人群。 百姓们回过神来,皆是一脸好奇地盯着云牧。 “看什么看,没见过追娘子的?再看把你们眼珠子抠出来。” 云牧冷冷地瞪了一眼嗓门最大的两位妇人,闻言,她们齐齐一顿。 陈王陆千的名声早已响彻整个蒲国,像云牧这样的爱慕者也不在少数。 但敢在大街上拦陈王殿下路的,云牧当为第一。 一瞬间的寂静后,来临的是更为嘈杂的窃窃私语。 云牧瞟了眼陆千离开的方向,心内又气又喜。 气的是陆千冷漠。 喜的是陆千还记得自己。 下一步该怎么做呢? 找个安静的地方思索一番吧。 云牧边走边思索,顷刻间便离开了这条繁华的街道,向着城西走去。 而此时的陆千,却一阵疑惑。 这个人说会来找自己还真的来了? 今天拦路失败,下次是不是还能干出什么事儿来? “王爷,那位公子是不是日前战场上的那位?” 说话的人是陆千的护卫,名为陆白,字辰煜,与陆千相识二十年,亦臣亦友。 陆千在听到这问话后,堪堪挪回了思绪,凝声道:“是他……” “哦……”陆白瞪大眼睛,震惊道,“他还真的来了?” “或许……”陆千似笑非笑,“这人是个疯子罢。” “疯子?”陆白挠了挠头,“哪里像疯子了?” 陆千像是想到了什么般,微微勾起嘴角,“那你觉得此人像什么?” 陆白愣愣地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本王倒想看看,这个人究竟想做什么。” 陆白没再言语,陈王殿下想做什么事,没人阻止得了。 就连圣上有时也会让他三分。 想到圣上……陆白试探道:“王爷,圣上的旨意要您……” “立刻回蒲京觐见?”陆千嗤笑一声,“本王如今已回玉安,圣上难不成绑本王入京不成?” 陆白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陈王大捷的消息一传入蒲京,圣上便立刻下旨召陆千回京,但陆千不但公然抗旨,甚至大摇大摆的回了玉安。 陆千这种举动,肯定将圣上气得半死。 陆白莫名打了个寒颤。 虽然圣上对陆千百般宽容,甚至赏了半月休假,但公然抗旨…… 见陆白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陆千嘲讽道:“堂堂黑面将军,这般担惊受怕?” 陆白:“殿下那可是圣上……” 陆千冷冷地瞥了陆白一眼,眸中隐约带有丝丝警告。 陆白自知话多,识趣的不再言语。 一行人风风光光地驶到了陈王府,府中的丫鬟小厮皆在正门前跪的老老实实。 伴随着一阵急促尖利的马蹄声,陆千稳稳地停在府前,下巴一扬,吩咐道:“将原风牵进别院,其余人等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本王酉时前会回来。” “是。”丫鬟小厮们恭恭敬敬地答道。 陆千翻身下马,带起一阵破空声,轻柔地抚着原风漂亮的毛发,声音低沉,“辛苦了……” 这匹名为原风的骏马,是一匹纯正的纯血马,跟了陆千多年,数次救他于危难之中,陆千甚是爱护,甚至将别院拎出来给它单独居住。 原风似是听懂了陆千的话,马尾竟像犬般激动地晃了晃。 陆千满意地弯起嘴角,望向身后的陆白,“随本王去胡家裁缝铺,有笔账……本王要跟胡掌柜算算。” 陆白沉默着点了点头。 王爷回玉安第一件事竟然是找胡掌柜算账,这个胡掌柜究竟做了什么? 想必不是小事……可王爷的表情却并没有那么严肃啊……或许是山雨欲来的前兆吧…… 陆千单独带着陆白离开了陈王府,连大门都未曾踏进一步。 反观云牧,被陆千当众赶走后,跑到了城西的城隍庙。 此时正哭丧着脸蹲在案台旁,翻看着手中的一本册子。 那册子上书着七个大字:《做凡人的注意事项》。 第2章 阎君下界 云牧盯着第一页的画像出神,上面画着的正是陆千,一旁竟然还附着简介。 陆千,字辰朔,二十六岁,未曾婚配。 永成二年被册封为陈王,掌管整个蒲国百分之六十的调兵兵符,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待遇。 曾助当朝圣上登上皇位,上到朝堂大官,下到亲兄之子,只要对当今圣上有威胁的人,通通被他除了个彻底。 外界传言陈王陆千冷漠无情,心狠手辣,但却不屑于朝堂争斗,甚至有传言是陆千不肯做皇帝,才轮得到当今圣上的。 自被封为陈王以来,平定蛮国便前前后后打了好几年,这次终于彻底清剿了。 云牧若有所思地继续往下翻,《做凡人的注意事项》第一条:“切记不可攻击凡人。” 云牧撇了撇嘴,继续翻看第二条:“切记不可现真身。” 这两条有区别吗?云牧心里吐槽道。 第三条……“切记不可展露出与外表不符的实力。” 嗯……这条说的有理,云牧摸了摸下巴并不存在的胡须心想,不就是装柔弱吗?不难! 不过自己堂堂卞城王,现在竟然要装作凡人,还真是个挑战。 云牧,字祈安,是阴界的阎君,也就是俗称的阎罗王。 不过他是十殿阎罗中的第六殿阎罗,卞城王,专司枉死城。 至于为什么卞城王阎君要来到凡间…… 数月前开始,阴界内突然源源不断地涌进了许多枉死的冤魂,而且大部分冤魂都是因为战乱枉死。 作为掌管枉死城的云牧,焦头烂额的同时,也不免开始惊诧。 究竟是什么样的战乱,能死亡如此多的人? 这在整个阴界都是古往今来头一遭。 黑白无常和鬼判官早早便等在殿内了,见到云牧进来忙低头行礼。 “阎君大人。” 虽然他们有封号,但阎君是统称,掌管十殿的阎罗王都可称为阎君。 云牧身着墨色长袍,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鬼判官开了口。 “阎君大人,枉死城内的冤魂数量少了很多,想必是凡间的战乱结束了。” 白无常紧张地揪了揪黑无常的袖子,黑无常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阎君大人,枉死城内的冤魂大多来自凡间的蒲国与蛮国交界处,而且……” “都是一人所杀。” 云牧难得地感到了好奇,抬眼望了望恭敬站着的三人,冷声道:“一个人?什么人这么有本事?能送来本君枉死城这么多冤魂?” 三人冷汗都快吓出来了,这个卞城王云祈安,出了名的暴戾,据说心情不好的时候,连过路的冤魂都能被他随手掐死。 “阎……阎君大人……”鬼判官战战兢兢道,“确……确实是一人所杀……” 云牧挑眉,“何人?” “蒲国当朝王爷——陆千陆辰朔。” 云牧踱步从王椅上走下,重重地拂了拂袖子,嘴角含着一丝不屑的笑容,“本君倒要看看,这个陆辰朔是何许人也!” 卞城王要去凡间这个消息一经传出,阴界就陷入了一片愁云惨雾中。 不是阎君不可以去凡间,而是众人都担心云牧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做出伤害凡人的事。 云牧临走之前,鬼判官一咬牙一跺脚,还是追了上去,将那本册子递给了云牧。 “阎君大人……您千万要谨记册上的内容,万万不可越界。” “哦?”云牧瞟了鬼判官一眼,后者双手都在止不住颤栗。 见状云牧叹了口气,接过了那本册子,“无需担心,本君自有分寸。” 陆辰朔,本君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何本事! 说罢,云牧便只身一人来到了凡间,甚至毫不在意的直接去了战场。 蒲国与蛮国的战争已经接近尾声,战场内倒是干净,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尸横遍野的情况。 若是那样……岂不是又要看到一群冤魂了?云牧稍稍放宽了心。 他满意地打量了番自己的打扮,嗯……不错,像个翩翩公子。 一个大活人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成群结队的将士直接将他团团围住,左一句你是何人,右一句难道是蛮国残将,长刀甚至都戳到了云牧身上。 云牧心里冷哼道,就凭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也能伤到本君? 心念一动,掌心一团黑气隐隐浮现。 突然,云牧猛地想起,作为阎君是不可伤害凡人的,那团黑气渐渐消失,云牧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不能动手……还不能说自己的身份…… 这怎么办…… 云牧脑子一转,想了个妙招。 他抬起头,状似哀伤地看了一眼周围的将士,白眼一翻,直接栽倒在地昏了过去。 士兵们,“……” “这怎么办?直接杀了还是?” “还是上报王爷吧,万一不是蛮国的人,我们可就死定了!” “你说得对!” 士兵们大眼瞪小眼,最终决定将云牧抬到军营,听由陆千处置。 此时陆千正在军营内听下属汇报军情,没想到突然抬了个人进来。 饶是陆千再面无表情,此时也不免有些诧异。 “这是何人?抬到这里做什么?” 一个士兵壮着胆子回道:“秉王爷,此人不知从哪来了战场上,一句话没说就昏了过去,我们不知如何处置。” “这种事还要来找本王?直接杀了便是。” 陆千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下属将云牧抬走埋了。 偷偷闭着眼睛的云牧听到了陆千的声音,本来还在心里琢磨,什么样的人声音会这么冰冷。 直到听到陆千要把自己杀了,云牧才恍然大悟,这个说话的就是陈王陆千,是自己好奇要查探的人。 想到这儿,他急忙睁开眼睛望向声音来源。 只一眼,他便再也挪不开目光。 第3章 一见钟情 军营正中的长椅上,铺着一层柔软的皮毛,上面坐着一个右肩缠着绷带的男人。 那人一头长发随意散落在身后,露出的那张脸惊为天人。 云牧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脸部棱角分明,唇部微微失了血色,肌肤是健康的麦色,不过看起来有几分苍白。 身躯凛凛,一双漆黑的眸子露出点点寒星,两道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即使坐在那里不说话,也难掩那股由内而外散发的压迫感。 云牧的目光一路向下,最终停在那六块儿强健的肌肉上,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个长的这么好看……身材还这么好的人,就是杀了那么多人的陈王陆千? 陆千皱着眉,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戾气,一脸不悦地盯着云牧。 云牧打量陆千的同时,陆千也在打量他。 一身萧萧淡蓝色衣衫,质地虽不算上乘,但贵在洁净无瑕,身形清瘦,容颜俊美如画,眸中似乎有丝丝讶异一闪而过。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正有火花四溅。 云牧愣愣地盯着陆千不说话,后者从最开始的讶异到现在已经是面无表情了。 天啊……本君被戳中心脏了!怎么会有人容貌和气质皆为上乘且毫不违和啊!云牧心想。 这人是谁?穿着如此奇怪,并不像蛮国的人,那为何会出现在战场上?陆千心想。 “你是何人?”下属抽出长刀挡在陆千身前,怒目而视。 云牧还是愣愣地盯着陆千,完全没听到那人的问话。 见云牧像个傻子般盯着自己,陆千忍不住逼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这里?” 啊声音虽然没有一丝温度,但是也好好听啊!云牧已经开始飘飘欲仙了。 自己在阴界待了上万年,从来没见过这么符合审美的人,一时间惊喜不已,竟然又昏了过去。 陆千:“……” 将士们:“又昏?” “王爷……这……怎么办……”将士唯唯诺诺地问道。 陆千瞟了一眼远处的水桶,手下立刻明白了,一桶水直接泼到了云牧身上。 云牧一激灵,水将衣衫浸了个通透,水珠从额间蜿蜒而下,却不显狼狈,反而有种别样的俊美。 云牧本想胡乱抹抹脸上的水,转念一想,不对啊!自己现在是位翩翩公子,不能粗鲁。 想到这儿,他柔弱地抬起袖子,轻柔而又缓慢地将脸颊上的水珠慢慢沾干净,转头用一种非常忧愁的眼神望向陆千。 接触到云牧的目光,陆千微微一怔。 这眼神很奇怪,难不成认识自己?陆千皱着眉暗忖道。 “你……认识本王?” 云牧不说话,轻轻点了点头,心里却仿佛在经历惊涛骇浪。 这要怎么说,本君是阎君卞城王?这不完了吗?还怎么勾……呸!追求陆千? 云牧脑中一片风暴,最终灵光一闪,柔柔地唤了声“阿千……”就急忙闭上眼睛装昏了。 见云牧又软软地倒了下去,陆千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将士们更是不知道说什么,这人短短时间竟然昏了三次? 军营内所有人面面相觑,陆千不说话,其他人也都不敢说话。 陆千茫然地在心内思索,自己自二十岁后,便没人再直呼自己的名讳了,尤其阿千这个称呼,除已故父母外,再无人唤过。 这个人又是谁? “将此人……” 一个将士急忙开口讨好道:“杀了是吗?属下这就去办!” 陆千面色一凛,“本王何时说过杀了?” 士兵们:特么的不是你刚才说的杀了? “将此人放到塌上,本王还有事想问。”陆千沉声吩咐道。 “是!” 听到陆千的话,云牧偷偷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混过去了! 不过何时醒才合适呢?醒后要是说不出陆千满意的答案,还是死路一条啊! 看来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云牧直接将神魂从肉身中脱离了出来,转头回了阎罗殿。 见阎君大人这么快就回来了,黑白无常急忙迎了上去,恭恭敬敬行礼。 “大人,您回来了。” 云牧若有所思地低着头,直接掠过了黑白无常,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见阎君大人越走越远,白无常还是忍不住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黑无常,“阎君大人这是怎么了?看起来魂不守舍的。” “不知道,静观其变吧。” 白无常呆呆地说道:“你有没有看到阎君大人怀里抱着一本册子?好像是鬼使大人之前献给他的。” 黑无常答道:“看到了,难不成他真想做人了?” 白无常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黑无常转头看他,轻笑一声,牵起白无常的手,离开了阎罗殿。 而那边的云牧,一直在路上走,等回过神来后,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月老宫。 “祈安兄,怎会突然光临寒舍?”月老温月身着一袭红袍,摇着一把精致的折扇,笑眯眯地飘到了云牧面前。 云牧抬起头,盯着温月看了半晌,直到后者笑容渐渐消失,开始汗毛倒立之后才将怀中的册子塞进袖口,开口道:“进去说……” 温月一头雾水的将云牧带进了宫内,边给他泡茶边不住地打量他。 云牧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眼神还不停在自己身上转来转去。 “祈安兄……你这是怎么了?” 接过温月递过来的茶,云牧抿了一小口,这才看着温月,凝声道:“遇痕,你相信天意吗?” “啊?”温月一愣,“我是月老,你觉得这个问题我该怎么回答?” “说事在人为也对,说天命,自然也对。” “祈安兄,你又不是凡人,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云牧小口小口地抿着茶,不停偷瞄温月,看得他毛骨悚然的。 “祈安兄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个眼神也太吓人了吧? 谁不知道卞城王云祁安,最是心狠手辣,在阴界的名声坏得彻底。 不过温月清楚,云牧并不是传言中的那种阎君,甚至为人还很和蔼,不过好像只对朋友如此,对待下属照样很是苛刻。 “遇痕啊……”云牧踌躇道,“你能不能……给本君牵根红线?” 温月:“啥??” 第4章 云牧求助月老 温月震惊地张大嘴巴,堂堂卞城王竟然求助自己,帮他牵根红线? “你是在开玩笑吗?” 他看上谁了?万年以来……云牧自己不知剪断了多少根红线,现在竟然主动要求牵?对方究竟是何人,竟能让卞城王动心? 不过话说回来…… “姻缘不可强求,且不说我不可改变天命,即便真的为你牵了,没有情的姻缘你情愿吗?” 听到温月的话,云牧面色霎时变得怪异,“不、可、强、求、吗?” 温月一怔,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那……” “天天追着孟子元跑的人是谁啊?” “呃……”温月尴尬地别过头,“那不一样!那我不也没牵红线吗?天命……天命……” “好一个天命!”云牧冷哼道,“不过你说的有理,没有情的姻缘不要也罢。” “所以你到底看上谁了?勾魂使者?还是哪个貌美冤魂?”温月识相地续上茶水。 “蒲国当朝王爷……陆千陆辰朔。” “啥??”温月第二次惊呼出声,那不就是云牧之前说要去凡间查探的人吗? 云牧看上了个男人?怪不得之前多少肤白貌美的女鬼差,他都不屑一顾。 等等……云牧要自己给他们牵红线? 事情发展也太诡异了吧? “本君觉得你说得对,姻缘不可强求,红线不必牵了。” 云牧站起身,作势就要离开月老宫。 温月急忙将他拦了下来,“祈安兄啊……你不会是打算……追求那个王爷吧?” “追求?”云牧顿了顿,“你说得对,本君确实该去追媳妇儿了。” “你等下……”温月冷汗都快流下来了,“你堂堂卞城王,跑到凡间去追一个凡人,说出去……” “说出去什么?”云牧瞥了温月一眼,声音冷冽,“说本君自降身份,不知廉耻?” 温月慌乱地不停摆手,“不是……最近枉死城事务繁多,你如果决定经常去凡间的话,最好还是要两边兼顾才好。” “哦……”云牧沉思道,“你放心,我会注意的。” 温月这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倘若阎君大人因为留恋凡间而耽误阴界事务的话,连他这个知情者都会同时挨罚。 “不过话说回来,你追了子元这么久,有什么进展没有?” 云牧复又坐了下来,端着茶喝了一大口,好整以暇地望着温月。 温月的脸色由青到白,十分难看。 “进……进展也是有的……”温月叹了口气,“至少子元愿意跟我说话了。” 月老,名唤温月,字遇痕。 孟姜,字子元,也就是传说中的孟婆。 整个阴界无鬼不知无鬼不晓,温遇痕已经追了孟子元上千年了。 可惜……孟姜一直不为所动,甚至连个眼神都不愿施舍给温月。 不过温月真是越挫越勇,孟姜越不理他,他越是凑上前去。 现在孟姜已经愿意跟他说话了?果真是进了一大步。 “你怎么做到的?教教本君?”云牧好奇道。 “很简单啊……孟姜那个人你还不知道,面冷心热,我偶尔弄个苦肉计什么的,他还是会心疼的。” 苦肉计?好主意。 云牧暗暗下定决心,温月都能追孟姜上千年,自己堂堂阎君,还能让陆千跑了? 别说凡人的几十年,就算陆千死了进阴界,照样跑不了。 生是自己的人,死后也要成自己的鬼! 云牧开始跃跃欲试了起来。 “不过还有没有别的方法?总用一种恐怕不行。” 温月皱了皱眉,沉思半晌道:“你说的也有理,我这儿有本三十六计,你拿去看看?” 三十六计?这…… “这就没必要了,追人还是要靠真心的,我一定会感化他的!” 云牧兴冲冲地站起身离开了月老宫,连自称都忘了。 温月望着他离开的方向许久,才转过神来,心道这位阎君大人,竟然也有陷入爱河的一天? 希望他能成功吧! 温月急忙理了理自己的外袍,继续往那熟悉的奈何桥旁跑去。 …… 阎君大人跑了。 鬼判官和黑白无常忧郁地站在殿内,准备进行每日汇报。 结果阎君大人根本不在殿内,后经温月那双嘴,阴界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 卞城王云祈安,看上了凡间的一位王爷,跑去凡间追人家去了。 白无常:“鬼……鬼使大人,阎君跑了?” 鬼判官:“没错,今日枉死城内的事务,要我们着手处理了。” 黑无常:“啧……” 鬼判官愁闷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阎君大人何时才能回来。 俗话说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在阴界却没有那么严重。 阴界一天,凡间一旬,也就是十天。 所以云牧回到阎罗殿的这会子功夫,在凡间已然过去两天了。 魂魄离体后,肉体会陷入沉睡,云牧回到身体里之后,准备先打量下自己所处的位置。 没想到刚睁开眼,就跟陆千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陆千盯着云牧,冷冷道:“醒了?” 见已经被发现了,云牧索性不装了,坐直身子,灼灼地望着陆千。 “你到底是何人?”陆千身着玄甲,一阵凛冽的煞气从身上散发出来,惊心动魄。 若是别人,可能仅仅这股气势就能将人吓得尿裤子。 可云牧不是一般人啊! 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好帅!我要追他做我媳妇儿! 云牧一直不说话,陆千不耐烦地脱下玄甲,仅着里衣,长腿两步跨到云牧面前,捏着他下巴逼视道:“再不说话,本王就将你血祭大旗。” 云牧一愣,委屈得不行。 早知道是这后果,就不该没有考虑齐全就来了战场上,现在这情况,只能实话实说了。 “我……”云牧深吸一口气,装作吓得不轻的样子,浑身发抖,泫然欲泣道:“我……我只是想见王爷……” “见本王?”陆千狠狠地甩开手,云牧像块儿破布般被丢到了地上,身体还在止不住战栗。 “本王有什么好见的?”陆千阴冷地盯着云牧,“还是说……你是蛮国细作?” 啥?细作?? 第5章 恐怕是个细作 这个误会可大了! 云牧急忙站起身,装模作样地没站住,像是强行稳住了身形般,“不是不是!我只是……仰慕王爷……特来求上一见……” “来人。”陆千彻底不耐烦了。 这人无论怎么看都不对劲,还说仰慕自己,仰慕自己要跟到战场上来? “王爷!”军营内齐齐冲进来几个士兵,皆抱拳喊道。 陆千摆了摆手,看都没看云牧一眼,“将这人丢出我蒲国军营。” 啊?就!就这么把我丢出去了??云牧惊愕地瞪着陆千。 只要自己动手……这些凡人怎么可能轻易将自己丢出去? 不过不能动手啊!不能崩人设啊! 最终云牧被架着拖出了军营,手脚并用不断扑腾,还是改不了被丢出去的命运。 “阿千!” 云牧死死拽着营帐,不甘心地吼道:“阿千!我还会来找你的!” 陆千抬眼看他。 衣衫凌乱,手腕处青筋浮现,唯独那双勾人的桃花眼亮晶晶的。 见自己看过来,眸中还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还从来没有人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陆千恍惚了一瞬,仅仅一瞬他便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等等……”看到云牧惊喜的表情,陆千顿了顿,“给他匹马。” 云牧当场垮下脸,十分委屈地被拖出了军营。 看着面前这匹马,云牧气得牙齿咯咯作响。 自己堂堂卞城王,竟然会被凡人丢出来!! 羞耻!丢脸! 不过这匹白马还是很好看的…… 云牧满意地看了半晌,驾着马离开了。 追妻路漫漫啊!这才是第一步! 何况现在陆千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还需要更努力才行! “下次再见到此人……”陆千沉思半晌,“直接丢出营地,不必带过来,也不可伤害。” 陆千望着云牧离开的方向,皱眉思索。 这人的穿着非富即贵,虽然看起来病恹恹的,但气质却并不像普通老百姓,反而像世家公子。 怕是京中来的,不然怎么可能这么清楚战场所处的位置? 可京中乃至玉安基本上所有的世家公子他都见过,还没见过这么一号人。 要么……就是细作。 可细作怎敢孤身一人大摇大摆地走进战场? 陆千想不通,索性不想了。 不管是世家公子还是细作,都得离他远远的为好。 自己身边,绝不会允许来历不明的人出现。 ——倒叙结束。 说回现在,云牧一脸愁苦地翻看册子,越翻越后悔。 早知道把温月说的三十六计拿来好了,也不会是现在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光靠缠?真的能行吗? 云牧大步跨坐到案台上,歪着下巴沉思。 现在好像除了这个办法……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云牧在心里又给自己鼓了鼓劲儿,街上不行,战场不行,我就去你家里找你去! 陈王府还是很好找的,天黑便去! 云牧咧着嘴傻乐,完全没有意识到…… 城隍庙内的几位城隍老爷已经在一旁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了。 苦了这几位了,第一次见到阎君大人,竟然是这种方式。 云牧晃着腿,将那本册子翻来覆去查看。 几位城隍老爷一眨不眨地看着云牧晃动的腿,生怕他下一秒就一脚踹翻案台…… 阴界谁不知道卞城王云祈安性格乖张暴戾,一言不合就动手。 也不知道这个城隍庙会不会有事,几位老爷互相看来看去,皆是一脸欲哭无泪。 …… 同一时间,胡家裁缝铺。 胡掌柜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陆千面前,浑身战栗不已,说话也开始结结巴巴。 “陈……王……王爷,小……小的真的没有卖假云锦啊!” “这这批云锦小人真的不……不知情啊!” “不知情?哼。”陆千冷哼了一声,轻蔑道,“不知道圣上会不会相信你这番说辞?” 听到陆千的话,胡掌柜抖得更厉害了。 米粒大小的汗珠不停地从脸上滑落,将后背的外袍浸了个通透,他一边慌张地抹着脸,一边将头低的更深。 陆千坐在椅子上,将杯盖轻轻拨了拨,抿了一口热茶,冷声吩咐道:“将胡掌柜带回陈王府。” “是!”陆白将浑身发抖的胡掌柜拖出了裁缝铺。 陆千放下茶杯,起身环视了番裁缝铺,却被那架上摆着的一匹云锦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匹青绿色云锦,花纹虽是清致淡雅,却不乏高贵之色。 陆千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了云牧的影子,他如果穿上应该很好看吧? 等等……本王为什么见到这匹云锦,会想到那个细作? 陆千脸色一沉,有些气恼地拂袖而去。 “王爷,您为何……” 两人在轿内落座后,陆白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为何单单因为卖假云锦就将胡一扣押?” 陆白沉默着点了点头。 虽然外界传言陈王王爷藐视天下心狠手辣,但是仅仅因为这种小事便将人带走…… 岂不是会让流言更盛? “陆白,你跟了本王二十年,可了解本王?” 看着陆白那欲言又止的神色,陆千便知道这位忠心耿耿的下属在想什么。 “可王爷,这件事传出去对您的名声……” “哼……”陆千冷哼一声,淡淡道,“本王的名声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 陆白沉默了。 陆千说得对。 陈王殿下的名声基本是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风头都盖过了当今圣上。 外界对他的评价基本都是那些贬义的,再差还能差到哪儿去? “不过……”陆千突然开口,倒是将陆白的思绪扯了回来,“这批云锦,想必只是个开始。” “王爷……开始……是什么意思?”陆白疑惑道。 陆千没再言语,直接闭上眼开始假寐。 陆白见状也不敢再询问,只得带着一腔困惑跟随陆千回到了陈王府。 此时已是申时末,日暮西陈,夜色将临,空气非常闷热,似是将要下雨了。 还没等到陈王府,陆白便眼尖地看到了王府正门旁的角落里,蹲着一道淡蓝色的影子。 第6章 云牧被拒之门外 云牧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到了陈王府,但进不去,只得委屈地蹲在墙角画圈圈。 “王爷……那不是之前那位公子吗?”陆白低声喊道。 陆千眼皮都懒得抬,威风凛凛地走下马车后,他也一眼看到了云牧。 之前还没注意,云牧看着不矮,缩起来竟然是这么小的一团。 发丝凌乱,外袍全是灰尘,像是从哪里逃难来的难民一般。 云牧惊喜地抬起头,就见陆千看都没看自己就走进了陈王府正门。 “辰朔!辰朔!” 见陆千不理自己,他急忙站起身,结果因为蹲得太久,一阵头晕目眩,咚地一声就撞在了门框上。 听到声响陆千顿住脚步,望了过来。 云牧靠在门框上喘着粗气,面色苍白,紧紧咬着嘴唇,脸颊上还有块儿不知从哪蹭到的灰尘。 他娘的!自己竟然也会有这种症状!太丢脸了!不过……这样好像更对!云牧心想。 这人怎么看起来下一秒就会晕过去的样子?病秧子,陆千心想。 “你到底跟着本王做什么?” 云牧捂着胸口咳了两声,眼尾轻垂,神色痛苦,听到陆千的话本想开口,结果突然猛咳了几声,一句话没说出来。 装凡人这么累的吗?云牧恨恨地在心里想着,竟然还要装柔弱,这也太难了吧? 不过这副神情在陆千看来,就真的是柔弱到站都站不住的娇生惯养的公子了。 陆千是一介武夫,自然最不屑这种人。 云牧说不出话,他也没什么耐心,转头就要走。 “咳……辰……辰朔……”云牧一边猛咳,一边努力挤出几个字。 “关门……” 陆千直接挪开了目光,无视云牧惨白的脸色,大踏步走进了王府,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云牧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缓缓关闭的大门,气得咬牙切齿。 好你个陆辰朔!装成这样了都没反应!我就在门口等着!看你什么时候放我进去!就不信你的心真是铁打的不成! 不过面上是不是需要更柔弱些?不然好像激不起陆千的保护欲啊?云牧抚着胸口,若有所思地想着。 这个陆辰朔,真够冷漠的……哼…… 看来要更努力才行!云牧的斗志似乎被点燃了。 自己这么多年都没碰到过一个完全长在审美上的人,可不能让他跑了! 云牧状似艰难地挪动了两步,继续停在了门旁的角落里,这次不蹲着了,直接坐在地上了。 要打持久战了!云牧瞄了眼站着的两个护卫,发现他们虽然目不斜视,但好像正用余光偷偷瞟自己…… 云牧眼珠一转,立刻佯装虚弱地倚靠在门框上,还不停喘着粗气。 两个护卫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 爱慕陈王王爷的人不在少数,上到公主,下到世家小姐,也不乏俊俏公子。 但这种直接在门口赖着不走的……还真的开天辟地头一位…… 不过这位公子虽然看起来身子非常虚弱,但在陆千所有的追求者中,应当是最俊美的。 虽然脸色十分不好,但那双勾人夺魄的桃花眼,真真一颦一笑皆是万种风情。 没想到陈王王爷还是不为所动,难道是要求太高了? 如果有这么一位公子如此深重的爱慕自己,肯定是把持不住的。 两位护卫内心竟是同一种想法,瞟向云牧的眼神都变得深沉了起来。 云牧装作浑身无力的样子,连抬眼看两人都做不到,弱弱地靠在门框上闭目养神。 反观陆千,正坐在大堂中,满面怒容地摔了手中的茶杯。 “胡一?你跟本王说你不知情?难道这批云锦不是你买来的?” 胡一跪在大堂中央,不停磕头,砰砰的声音甚至将地板都震得颤了两颤。 “殿……王爷……真不是小人买来的!” “这批云锦是突然出现在裁缝铺内的……小人见……” “见天降横财,便收入囊中了?”陆千神色冷峻,“你可知会扰乱整个玉安的秩序?” “王爷……王爷小人不敢了!小人这就将这批云锦销毁,退还所有的银两!” 陆千没作声,倒是陆白突地抽出长刀架在了胡一的脖颈上,吓得胡一瞬间磕头如捣蒜,额间磕出了一个血洞,夹杂着汗水的血液顺着脸颊两侧滑落,甚是触目惊心。 “本王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你自己去查这批云锦的来源。” “第二……本王帮你查。” 闻言,胡一的头磕得更厉害了。 倘若陈王殿下查这件事,后果便不是自己能预计的了。 “小……小人定当彻查到底!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陆白看了陆千一眼,在后者的眼神示意中,将长刀插回了刀鞘。 “三日,若你不能给本王个交代,就带着你一家七口,去蛮国做生意吧。” 胡一急忙不停磕头,“谢王爷……谢王爷……” 陆千摆了摆手,陆白便将狼狈不堪的胡一拖出了大堂。 第二杯茶被丫鬟星云恭恭敬敬地端了上来,陆千一边吹着热气,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人还在门口?” “是。”星云毕恭毕敬地答道,“需要奴婢将他逐出去吗?” 陆千冷冷地瞟了星云一眼,星云立刻噤声,不敢言语。 “无妨……”陆千站起身,“本王倒想看看,他能等多久。” “是……”星云低眉顺眼道,“王爷,已至酉时,该用膳了。” 陆千点点头,带着回来的陆白一同前往了别厅。 星云是陆千的贴身丫鬟,跟了他十年,更是府中的大管家,打理府中一切事务。 陈王府也并非像京中的王爷府邸那般华贵,上上下下只有三十多个仆人,这陆千还嫌多,出征前还遣散了几个。 府内除了丫鬟,没有一个姬妾。 圣上曾不止一次动过赐婚的念头,都被陆千态度强硬的拒绝了。 所以府内硬是十年来没有进来一位姬妾,倒是有几分冷清。 下人们的每天的工作按部就班,陆千不在的时候他们还能放松些,这陆千一回来,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生怕哪里一不小心惹到陆千,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第7章 云牧淋雨病倒 轰隆隆……轰隆隆…… 陆千拿着筷子的手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夹菜。 倒是陆白略有些忧心道:“王爷……这天气似是要下雨了……” “那又如何?”陆千淡然道。 “那位公子似乎还在门口……” “随他去,用你的膳。” 陆白瞟了门口的方向好几眼,还是于心不忍道:“王爷……属下觉得那位公子不似奸细……万一……” 陆千面色一凛,“什么时候你也敢对本王的决策指手画脚了?” “属下知错……”陆白当场吓得差点儿跪下,还是陆千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本王说过,你不必跪本王,若再如此就去一旁扎着马步吃。” “是……”陆白惊魂未定地端着饭碗,手甚至还在轻微发抖。 陆千早就说过,两人之间不必以君臣相称,更是允许陆白与陆千同在一张桌上用膳。 但毕竟尊卑有别,陆白有时还是忍不住臣服在陆千的威压下。 二十年朋友尚且如此,何况平常人。 陆白只能在心里替云牧自求多福了。 这顿饭吃的非常漫长,陆白叫苦不迭。 也不知陆千是怎么了,平时都是风卷残云的,今天这顿整整吃了一个时辰。 吃到最后旁边站着的星云都忍不住出声提醒,“王爷……该沐浴就寝了……” “已经戌时了吗?” 星云默默点了点头。 “也好,本王这便去。” 陆千放下碗筷,起身离开了,陆白长长地舒了口气。 不知为什么,陆白觉得这顿饭的气氛非常诡异,诡异到不正常。 陆千仿佛整顿饭都在思索什么,看起来心事重重。 气压都莫名变低了好几个度,冻得陆白止不住哆嗦。 现在陆千终于不吃了,陆白急忙放下碗筷跟了上去。 陆千前脚踏进沐浴桶,后脚瓢泼大雨便噼里啪啦地降了下来。 星云目不斜视地帮陆千换纱布,却抬眼看了陆千好几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王爷……”最终星云还是开了口,“暴雨疾利……” “你是不是觉得本王冷漠无情?” 星云低下头,“奴婢不敢。” “你是不是觉得本王将那人拒之门外不近人情?”陆千冷笑道,“难道你要本王八抬大轿迎进来不成?” 星云:八抬大轿不是这么用的王爷…… 面上却依旧是恭敬十足的神色,“奴婢不敢,但若是旁人见了,怕是又要对王爷有另一番说辞。” 陆千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无妨……” 星云便不敢再多言语,作了一揖后便离开了房内。 陆千靠在桶内闭目养神,惬意无比。 耳边传来阵阵哗哗的雨声,不出片刻便搅得陆千心烦意乱。 “王爷!”陆白突然在门外喊叫,陆千定了定神,凝声道:“何事?” “那位公子又昏过去了!” 陆千莫名有些烦躁,“昏过去就昏过去,不必向本王汇报。” “是……”听到陆白离开的声响,陆千垂下眼帘,神色不明。 反观云牧,正在心里默默欢喜。 为什么欢喜?自然是因为这场雨了! 下得好!这样我就能进行第一次苦肉计了!不过这个陆千还真够无情的!我都这么惨了还不管我! 暴雨几乎是瞬间就将云牧淋了个通透,即使有门沿的遮挡,风雨也照样无阻,劈头盖脸地朝云牧砸。 云牧被淋了接近一个时辰,已经看不清面前的景色了,那两个护卫也早早就戴上了蓑衣。 此时不昏,更待何时啊!云牧当机立断决定,立刻晕倒! 结果云牧万万没想到,这次竟然没能保持住清明,他真的晕过去了。 眼前一片漆黑,云牧晕倒前的最后一幕,似乎看到大门在缓缓敞开,不过他已经张不开嘴了。 陆白站在敞开的大门前,看了云牧半晌,将手中的一床厚被子盖在了云牧身上,叹了口气。 “王爷……”回到屋前,陆白敬畏道,“被子已经送过去了。” 陆千站在窗前,抬头看了眼乌云压顶的天空,听到陆白的汇报后连头都没回,也没回复。 陆白静悄悄地离开了,房内只剩陆千和准备伺候陆千就寝的星云。 “王爷……奴婢伺候您就寝……” 陆千临睡前,瞟了一眼房门的方向,依旧没吩咐一句话。 星云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忧心忡忡地看了门口好几眼。 也不知道那位公子能不能挺过去,若是一场雨闹出人命的话……王爷或许会被连累。 朝堂上本就大部分人都对王爷不满,若是这个关头再出什么事,被有心之人找到由头的话……王爷肯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虽然现在也差不多了。 但星云还是决定,不能让王爷的路走的更艰难。 反正王爷已经吩咐陆白送了一床被子,应该不会反对自己擅自做主。 想到这儿她轻声唤来一个看起来就机灵的丫鬟,低声吩咐道:“夏夏,你将柴房那几个破掉的蓑衣扔掉。” 夏夏非常会察言观色,见星云的表情便明白她的意思,“是……奴婢这就扔掉。” 看着夏夏一路小跑向门口,状似不经意般将那几个蓑衣扔到了云牧身上,星云堪堪松了一口气。 星云向夏夏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一前一后的离开了。 陆千却完全睡不着。 这个人出现的太诡异了。 先不说他是怎么只身一人跑到战场上的……今天竟然又拦路又守株待兔。 该说这个人胆子太大还是脑子不好? 什么因为爱慕自己才跟着自己的这种话,陆千是完全不会相信的。 以前也有人用这种方法接近自己,不过没有这个人那么狠,竟然直接赖在门口不走……淋雨都不走。 陆千越想越觉得头脑混乱,索性决定不再想了。 若是陈王这么容易就被近身,岂不是早就死了多少次了? 陆千心里那股警惕越来越浓烈,睡前他决定…… 如果那人明早还在门口,便直接将他赶出去。 省得落人话柄。 第8章 云牧被送进医馆 天刚蒙蒙亮,云牧就醒了。 看到身上的被子和蓑衣,云牧惊讶地张大嘴巴。 陆千还是没有那么无情嘛!看来初步进攻有成效啊! 云牧还没等欢喜,就惊悚地发现自己好像被拎了起来。 没错,是用拎的。 那两个护卫一左一右将云牧拽了起来,架着他就要走。 云牧刚想破口大骂,又想起来自己正在装柔弱,硬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而换上了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你……你们要带我去哪……”云牧一边柔弱无骨地被两人架着,一边猛咳。 不会把自己扔乱葬岗吧……刚觉得这个陆千没那么无情,现在又干这种事!气死本君了!云牧恨得牙痒痒。 那两个护卫拖着他扔进了一辆马车内,头也不回地回到了门口继续站着。 云牧:“……” 扔乱葬岗的话……应该不配坐马车吧?但是究竟要把我带去哪啊!云牧还不敢喊,只能死死咬着嘴唇喘粗气。 云牧心里知道,自己这是被气得。 不过在外人看来,云牧这就是淋出病了,还很严重,嘴唇都毫无血色。 终于那个车夫于心不忍了,“公子……王爷有令,将您送到医馆,若您以后还敢靠近陈王府……便来一次赶一次。” ?? 这个苦肉计好像没什么用啊?这直接不允许靠近了啊?这可怎么办? 云牧埋头苦苦思索,直到已经躺在医馆的塌上,看到郎中皱着眉头的样子,才回过神来。 自己压根没病啊?这郎中万一看出来什么不就露馅了! 云牧急忙偷偷攻击了自己的脉象,让脉象变得凌乱。 果不其然,郎中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了,云牧这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被发现。 “这位公子怕是母体孱弱带来的病症,不可受惊吓,不可受凉,也不可劳累过度。” “先生……”云牧无力地抬起手,虚弱地唤道,“那本……我该如何是好?” “只需按时服药,注意休息,不日便可康复。” “谢……谢先生……” 见云牧似乎是想起身拜谢这位郎中,那个车夫急忙将他搀住,“公子您现在身子不好,还是在医馆休息几日吧。” 休息?那不是不能去找陆千了?那可不行! “不……不行……我还要去找……找辰朔……”云牧一着急,猛地咳出一口鲜血,浸染在了那袭淡蓝色衣衫上。 云牧愣了愣,我去?咳血了?会不会装太过了? 没想到郎中和车夫立刻开始手忙脚乱起来,郎中小跑出去抓药,车夫一边拿过一个软枕垫在云牧脑后,一边偷偷在云牧耳旁低语道:“公子,近几日王爷会回京复命,不在玉安。” 云牧瞪大眼睛看了车夫的脸半晌,磕磕巴巴道:“你不是辰朔身旁那个……” “嘘!”陆白见被识破,急忙打断,“车夫!车夫!” “哦……哦……”云牧轻声道,“车……车夫……” 果然!陆千就是没有那么狠心!不然怎么会派得力手下送自己到医馆? 肯定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家伙! 云牧心里又开始小鹿乱撞了。 初步进攻果然是有成效的,既然近几日不在玉安……那也好趁这个机会,将病弱人设做实到底! 那股溢出胸腔的喜悦充斥着脑海,云牧还是止不住弯起了嘴角。 不过在陆白看来……云牧这完全就是在强颜欢笑。 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胸前还有浸染的血迹,甚至衣衫都未干透,本是漂亮的淡蓝色已经混合着泥水皱成了一团,这幅样子当真是太狼狈了。 若不是云牧身上这股超凡脱俗的气质衬着……倒真像个乞丐了。 陆白心里一阵怜悯,不过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向陆千汇报情况。 “公子,我要回府了,这几日您便在医馆休养吧?” 陈最无力地看了陆白一眼,嘴唇颤动道:“谢……谢谢你……” “不必不必,这都是王爷吩咐的。” 陆白临走之前还不放心的瞟了好几眼,见云牧喝过药便睡熟了,才放心地离开了医馆。 “王爷……据郎中所言,那位公子是母体带来的孱弱,不可受凉不可受惊吓不可劳累,这次可能会躺个几天。” 一见到陆千,陆白急忙汇报。 陆千抬了抬眼,“本王要你汇报了?” “呃……”明明担心那位公子还装作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给谁看!陆白心里默默吐槽。 “是……王爷那臣先退下了……”陆白心内觉得好笑,果不其然,陆千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本王跟你说的话都记住了吗?下次再见到此人出现在王府附近……” 陆白诚惶诚恐道:“见一次赶一次。” “若他还是不死心,便赶出玉安。” 陆千点了点头,示意陆白退下。 陆白带上门便离开了,边走边沉思,结果一不留神跟迎面走来的星云撞了个满怀。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陆白急忙扶住被自己撞的头晕目眩的星云,又像触电般松开了手。 毕竟男女有别,何况星云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嘶……”星云倒吸一口凉气,看见陆白那副小心翼翼的神情,又忍不住笑出声,“辰煜哥,何必这般惊弓之鸟的样子,你我又不是第一天相识。” 陆白尴尬地挠了挠头。 他是陆千买来的。 当时他只有三岁,就被陆千看上,缠着父亲买下了他。 入府之后,陆千便差人教陆白读书写字,武功招式,将他培养成了如今这般人才。 陆白这个名字,包括辰煜这个字也是陆千赐的。 星云是在十年后被买进府的丫头,当时只有6岁,算起来两人也算是旧相识了。 不过陆白每次见到星云还是会觉得浑身不自在,可惜他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什么。 “辰煜哥?”见陆白呆呆地看着自己不说话,星云柔声道,“王爷明日便启程入京了,你我还需打点好才是。” “对……是……”望着星云那张温柔万千的脸庞,陆白恍惚了一瞬,僵硬地转过身,同手同脚地离开了廊内。 第9章 陈王入京受封 陈王回玉安的时候有多风光,现在入京就有多轰动。 文武百官早早便等在大殿内了,皆是一脸肃穆。 陆千扫了番众人,面无表情地走进了大殿。 “陛下。”陆千低着头行礼,看起来非常谦卑。 龙椅上躺……躺着一个身着明黄帝袍的男子,便是当今圣上,萧傅。 陆千抬起头,看到萧傅那般样子,还是无奈了几分。 这位圣上,可真是与众不同。 别的圣上都是正襟危坐,他倒好,每次上朝都怎么舒服怎么躺,甚至…… 他正在从婢女端着的精致玉盘中一个接一个的拿提子,塞得脸颊鼓鼓囊囊的。 “爱……爱卿此时平蛮有功……那什么,赏!赏什么呢……” 陆千“……” 文官百官“习惯了习惯了。” 大太监李达立刻心领神会,急忙将手中的奏折递给了萧傅。 萧傅一边翻看一边嘟囔,“赏黄金千两……蒲京内宅邸一座……美貌……” “咦?美貌姬妾数名?” 陆千额头落下两条黑线,简直无奈的不行。 “陛下……”陆千想了想,决定立刻开口,“金银珠宝的赏赐已经够多了,臣并不需要。” “哈?”萧傅瞪大眼睛,“你不要财物,你想要美貌姬妾?” 陆千:“臣并非那个意思……” “那什么……先散朝,宣陈王陆千御书房觐见。”萧傅摆摆手,看都不看下面一群僵硬的臣子,继续往嘴里塞提子。 …… “陛下……您……”一进御书房,陆千又看到萧傅在往嘴里塞糕点,满脸都是碎渣。 “叫什么陛下,辰朔哥,唤我表字便是。”萧傅一边囫囵吞着,一边毫不在意地向陆千使了个眼色。 陆千叹了口气,坐在了椅子上,“长治,你怎么现在还是这副样子,做了皇帝还是要认真严肃些才对。” “辰朔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本就不愿做这个皇帝,若不是你死活不肯,这个皇位哪轮得到我?” “我早就不知去哪吃遍天下美食了,还用得着困在这深宫里,憋死了。” 陆千瞠目结舌。 他与萧长治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只不过陆千出生起便被寄养到了曾经的言亲王陆凌峰府内,堂堂天家皇子,硬是改为了陆姓。 直到后来朝堂发生变故,太子萧长越滥杀无辜,持刀逼宫。 陆千带着言亲王手下的五千精兵,冲进皇宫,势如破竹。 可惜还是没能救得下亲生父亲。 暴乱被陆千以雷霆手段肃清,太子萧长越包括在内的一干党羽都被陆千杀了个干净,只剩零星旧部逃出了蒲国,杳无音讯。 世人都赞陆千清君侧平天下立了大功,都认为陆千将会是下一任帝王。 万万没想到竟是萧长治做了皇帝。 “您做皇帝是最合适的,臣没有您这份仁慈之心。” “蒲国现在越来越强大,还是与陛下的治理息息相关的。” “你再这么客气,我可真的要往你府上塞美貌姬妾了啊?”萧长治不满地瞪了陆千一眼。 陆千:“是。” “这次入宫,所为何事?” “陛……长治……是你要我回来立刻入宫的……”陆千艰难地说道,“我这不是马上来了……” “哦是吗?我忘了嘿嘿。” …… “不过臣确实有要事禀告。” 见陆千的神色募地变得严肃,萧长治也认真了几分,急忙塞下最后一块儿糕点,示意陆千继续说。 “玉安有一家裁缝铺出现了一批假云锦这事您知道吧?” 萧长治点了点头,“知道,这消息还是我派人送给你的。” “那批云锦果然不对劲,所用刺绣针法,包括花纹样式,与七年前已故太子萧长越所钟爱的风格如出一辙。” “我怀疑……” 萧长治皱眉道,“有萧长越的旧部渗进了玉安?” 陆千沉声道:“没错,我已经放那个掌柜回去了,更是放出了陈王将会彻查此案的风声。” “辰朔哥……不担心打草惊蛇?”萧长治笑道。 “哼……”陆千嗤笑一声,淡然道,“若是草,我便将它连根拔了,若是蛇,我便将它一刀宰了。” 萧长治绽开明晃晃的笑容,“有辰朔哥在,蒲国定会日益强大。” 陆千突然阴恻恻地盯着萧长治,一字一顿道:“陛下不担心我权力太大夺了您皇位?” “夺?”萧长治慢条斯理地继续拿另一盘内的糕点,“辰朔哥想要,朕……双手奉上。” 陆千忍不住弯了嘴角,萧长治也笑的眉眼弯弯。 萧长治看了半晌,忍俊不禁道:“说起来辰朔哥,美貌姬妾真不要?” “我暂时没有成亲的打算,陛下了解臣的。” “是吗?”萧长治含笑道,“听说有位俊俏公子甚至爱慕辰朔哥,淋雨都不肯离开陈王府?” “呃……”这么快萧长治就知道了?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陛下耳聪目明,此等风流韵事,陛下自然不会当真。”陆千漫不经心地答道。 萧长治摆弄着手中的摆件,“这样啊……若是辰朔哥实在厌恶此人,不如送进宫中来?也省得辰朔哥亲自查那人身份了是不是?” 陆千面色一冷,果然,萧长治连云牧跑到战场上都知道。 “此事臣会处理好,陛下无须担心。” “无妨,无妨……不过辰朔哥下次能不能给我个面子?公然抗旨这种事,还是不要做了吧?” 萧长治一脸玩味儿,唇边的笑容渐渐扩大。 陆千突然站起身,“陛下……”冷笑了一声道,“臣若乖乖复命,岂不是负了这狂妄自大的名头?” 说罢,陆千当场拂袖而去,连个该有的规矩都没有。 萧长治一愣,有些失神地望着陆千离开的背影,神色也渐渐恢复冷漠。 有意思……陆千有意思……那位传言中的俊俏公子……更有意思。 就看你们谁先给朕带来乐子了…… 朕还是……很期待的…… 第10章 云牧受伤 足足过了三日,陆千才回到玉安。 云牧已经快崩溃了。 他终于明白什么叫相思病了。 这几天见不到陆千简直度日如年,抓耳挠腮,若不是病弱人设不能塌,云牧早就一个闪身就跑到蒲京找陆千了。 现在陆千终于回来了,云牧立刻翻身下塌,偷偷摸摸地从医馆溜了出去。 这三日躺的真是浑身难受。 云牧活动了几下僵硬的身体,跟上次一样,躲在人群里等陆千的马车。 这次……云牧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进入陈王府,决不能再被拒之门外! 看着陆千的马车慢慢驶来,云牧铆足了劲,朝着那辆马车就撞了上去。 “嘶——”伴随着骏马的嘶吼和车夫的惊呼。砰的一声,轿身当场被撞的颤了两颤。 陆白急忙抽出长刀跳到轿外,然后…… 就跟云牧来了个四目相对。 陆白:又来? 云牧躺在地上,换了一身淡绿色长衫,满脸痛苦地捂着右臂,丝丝血迹从外衫渗了出来。 陆千掀开轿帘,看到地上的云牧,嘴角似乎都在抽搐。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云牧,无奈道:“你到底,到底想做什么?” 云牧长长地吸了好几口气,看起来十分柔弱无助。 “我……我想念王爷……” 就不信,受伤你还不管我!云牧心里一阵暗爽。 几个路过的百姓惊得连路都不会走了。 这位公子不是之前在街上撞马的那位吗? 胆子也太大了吧?这次竟然直接撞马车? 周围传来阵阵嘈杂的低语,陆千只觉万分头疼。 这个人怎么还不死心,不准靠近王府竟然直接当街撞马车? 这街上这么多人,若是不管云牧,指不定又要起什么风波。 权衡再三,陆千终于决定,暂时将云牧带走。 “将他带回王府。”陆千大踏步走进了轿内。 云牧心内一喜,果然有用!不过还是有点儿疼的,但是值了! “是……” 陆白将云牧轻轻扶起,直接掀开轿帘将他扶了进去。 被迫跟云牧大眼瞪小眼的陆千:…… “本、王、要、你、将、此、人、扶、进、轿、内、了、吗?”陆千气得脸色铁青。 “嗯?不是吗?可这位公子受伤了,应是不宜骑马颠簸的……” 陆白说的义正严词,云牧忍不住偷偷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 干得漂亮,等我追到陆千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脸上却依旧是那副病秧子的样子,脸色因为剧痛变得惨白一片,紧紧咬着嘴唇,看起来非常可怜。 “辰朔……”云牧似小猫般柔柔地唤了一声,陆千的鸡皮疙瘩瞬间冒了出来。 “闭、嘴……”陆千阴森森地盯着云牧,神色冰冷,云牧被骇的向后缩了缩身子,却不小心碰到了伤着的右臂,痛的倒吸一口凉气。 陆千瞟了一眼,若无其事地转移了目光,同时在脑内思索。 这人这个样子,应该是做不了刺客的。 不过究竟是不是细作,还需要更深入调查才行。 陆千闭眼假寐,云牧却兴奋地要在心里欢呼。 没想到自己能离陆千这么近! 云牧盯着陆千垂在身侧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强忍住了伸手摸上去的冲动。 自己现在可是受伤的病秧子,不能这么主动!循序渐进循序渐进…… 可是闭着眼的陆千也好好看啊!云牧眼里不停冒星星。 没有那股锐利的气势,好像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很多,睫毛像只扑闪的蝴蝶,在眼底投下一片扇状阴影,鼻梁精致高挺,薄唇抿着,唇色红润诱人…… 云牧喉结上下滚了滚,这种帅哥谁能忍得住啊! 还好马车行驶的快,不消片刻便到了陈王府,不然云牧很难保证自己把持的住。 陆千一睁眼,迎面撞上了云牧幽深火热的目光,轻咳一声,掀开轿门走了出去,完全没管轿子里的云牧。 “公子……” 陆白见状忙扶着云牧走了下来,又牵动了受伤的右臂,云牧疼得浑身发抖。 陆千留下一句,“随便找个房间治伤便可”便头也不回地走向了正堂。 看着云牧的状况,陆白实在是有些不忍心,自家这位王爷属实冷漠了。 哎……陆白叹了口气,陆千一直是这样,警惕心非常强,这次能将此人带回府里已经是天大的改变了。 至于自己……陆白可从未觉得就云牧这种药罐子,能做刺客或者细作。 不知道现在王爷在想什么,这位公子您还是……加油吧…… 陆千那棵百年老铁树,想开花应该是相当不容易……陆白腹诽道。 如果云牧能听见陆白的心声,肯定会不屑地说一句,自己这万年老铁树都开花了,区区百年算什么? “公子您可真……”云牧刚躺下,陆白就开了口。 “可真什么?”云牧疑惑道。 “可真拼啊……您说您追求王爷也没必要作践自己吧?”陆白不忍,“入京前您就躺着,入京回来您还躺着,您光躺着有什么用啊?” 云牧醍醐灌顶。 对啊,自己也不能一直这样啊!陆千肯定不喜欢药罐子啊! 想到这儿,云牧豁然开朗,看来需要适时改变策略了! 他粲然一笑,“我明白了……多谢这位……” “哦公子我叫陆白!字辰煜!”陆白急忙开口。 “多……多谢……辰煜兄提点……”云牧硬撑着坐起身子,抬起一条胳膊,向陆白作了个揖。 “您可别,您还是好好养伤吧。”见云牧受这么重的伤还要感谢自己,陆白慌乱道,“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 云牧笑着点了点头。 陆白出门请郎中了,云牧满心欢喜。 陆白作为陆千的手下,肯定事事都听陆千的。 所以…… 陆千根本没有对自己无情,而且…… 云牧偷偷笑出声,而且还是关心自己的,就是不肯承认。 死鸭子死鸭子!嘿嘿嘿……云牧躺在塌上傻乐,完全没注意到陆千从窗前离开的身影。 这人看起来不但不似细作,甚至……还像个傻子。 难不成真是爱慕自己?陆千低着头沉思。 可也没必要这么伤害自己吧?这也太豁得出去了。 想到云牧右臂上的血渍,陆千没由来的烦躁。 他有些气恼自己的反应,真是太莫名其妙了。 第11章 陆千查云牧 陆白请了郎中给云牧治伤后,便一路跑到陆千面前,气喘吁吁道:“王爷!郎中说那位公子七天便可痊愈,期间不适宜移动,最好是躺着。” 不能移动?那岂不是要赖在陈王府? 陆千皱着眉,脑海里一团乱麻。 若是就这么放着此人在府里,恐怕不能安生。 先不说此人身份成谜,单单造成的影响,不单玉安,京中都有所轰动。 可赶出去……恐怕他命都保不住。 陈王府外一定有一群虎视眈眈的人盯着自己,现在,也同样盯着此人。 这可如何是好…… 见陆千的神色太过难看,陆白犹豫半晌,终于下定决心道:“王爷,好歹是条人命,若您实在不安,属下愿帮您分忧。” “分忧?”陆千登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怎么个分忧法? “王爷!您想什么呢!”陆白瞬间面红耳赤,“属下的意思是……查查那位公子。” 陆千舒了一口气,神色也渐渐放缓。 还以为陆白要娶了那人。 等等,娶了那人关本王什么事? 心里这股堵得慌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陆千莫名有些气恼,“查,从里到外给本王查个干干净净!” “从……从里……到外?” “呃……”陆千气得脑子嗡嗡响,抬脚照着陆白的屁股狠狠踹了过去,“你若敢对此人有非分之想你就死定了,陆、辰、煜!” 陆白被陆千一脚接一脚,从廊外踹到了院内。 他一边捂着屁股跑,一边被踹得嗷嗷叫,“王爷!属下绝无此心啊王爷!嗷!!” 院内正在劳作的下人们皆是愣在当场,一脸惊愕。 星云端着一个托盘,跟其他下人一样,站在原地忘了下一步该做什么。 陆白眼尖,看到星云立马躲到她身后,“星云救救我,王爷要踹死我!” 星云噗嗤一笑,笑的顾盼生辉。 “陆、辰、煜、你给本王做你该做的事去!”陆千阴沉着脸,踱步走向星云,陆白吓得转头就跑。 “王爷……”星云乖巧地行了个礼。 陆白已经一溜烟跑没影了,陆千将目光移回了星云手中的托盘上。 “这是什么?” 托盘中放着一盘糕点,颜色翠绿,小巧又精致。 “回王爷,是绿豆糕。” 绿豆糕?陆千向来不喜吃糕点,王府内何时有过这种东西? “奴婢知错!”星云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怎么了?为何认错?”星云这突然跪下,陆千百思不得其解。 “回王爷……奴婢擅自做主,准备将这盘绿豆糕拿给那位公子,请王爷责罚!” 星云头压得越来越低,甚至额头都快顶到了地面上。 “呃……”陆千愣了愣,回过神来后,是一阵浓浓的迷惑。 一个陆白,一个星云,这两个人怎么都擅自做主? 一个偷偷给那人提醒,一个偷偷给那人送糕点? 他们入府这十几年来,可从未不按自己的吩咐办事。 到底是为什么? 那人不会是什么妖魔鬼怪吧? 长相确实太过俊美,至少陆千还没有见过这般长相的人。 说是狐狸幻化为人都能令人信服。 不然怎么会这么轻易蛊惑人心?让自己两位下属宁愿冒被责罚的风险帮他? 陆千越想越觉得……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不然迟早陈王府要成狐狸府了。 不过糕点……吃吃还是没关系的,不然传出去,恐怕要说他堂堂王爷不给府中门客吃饭了。 “无妨,你送吧。”陆千摆摆手,绕过星云离开了院内。 “是……谢王爷……”星云长舒一口气,下人们也同时舒了口气。 陆千浑身散发的戾气太吓人了,惹得一群人都是战战兢兢,不知所措。 星云端着绿豆糕,不多时便到了云牧所在的房间。 屋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似有若无,云牧定了定神,缓声道:“请进……” 星云将绿豆糕稳稳地摆在床边,微微低头,神色恭敬,“公子,王爷有令,派奴婢给您送绿豆糕。” 云牧:!!辰朔给我绿豆糕!!哇!! 陆千:我没有那个意思…… 云牧又惊又喜,声音都变得颤抖,“谢……谢这位姑娘……” “奴婢名唤星云。” “谢星云姑娘……咳咳……”云牧盯着那盘绿豆糕出神,心里翻江倒海。 天哪……竟然…… “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星云向后挪了几步,低着头,神色不明。 “我叫云牧……字祈……祈安……” “云公子,您安心休息便可,想吃什么可尽管吩咐奴婢。”星云眉眼微垂,中规中矩地说道。 “谢姑娘……”见云牧想起身给自己作揖,星云立刻慌张不已。 “云公子!尊卑有别!您不可对奴婢行礼!” “啊?”云牧一愣,这凡间还有这种规矩吗?行礼不是礼貌吗?为什么不行? 可这位姑娘说不行……那或许真的不行吧…… 云牧想了想,还是靠回了榻上,垂下眼帘,薄唇微启,“那有劳姑娘了。” 星云后退几步,退到门边,这才转头开门走了出去,还不忘轻轻关上了门。 星云一走,云牧立刻原形毕露。 他噌地一下从榻上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把那盘绿豆糕托在了手里。 这是陆千第一次给自己送吃的…… 虽然只是一盘绿豆糕,但是…… 云牧欢喜的不知该做什么。 盯了绿豆糕良久,云牧还是不舍得吃,他决定……先放起来。 慢悠悠地将绿豆糕全部包好后,藏进了外衫内,云牧捂着心口的绿豆糕,笑的一脸狡黠。 听说陆千被圣上赏了半月休假,那他应该每天都在府内,这是不可或缺的良机啊! 一定要趁这些天,再离陆千近一些,至少……得先成朋友吧? 看来自己的伤应该要快些好,那个郎中说七天方可痊愈,那自己三天就好的话……应该不会不正常吧……不会吧? 凡人们,别怪本君,本君也着急追媳妇儿啊! 如果有什么不能解释的事儿,希望你们就当不懂吧! 云牧躺回榻上,不多时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日头已经落山,大地一片宁静,可正堂里,明显不那么宁静…… 第12章 绿豆糕不要也罢 陈王府正堂内。 “一无所获?”陆千攥着手中的茶杯,不解地问向陆白。 陆白抱拳,沉声道:“是的王爷,查不到云牧云祈安所有的过往,包括故土,甚至双亲皆是一片空白,就像……” “就像凭空出现的人一般。” 凭空出现?陆千若有所思地望着手中的茶杯。 他记得,在战场上的时候,那些下属也曾说过,云牧是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 当时自己没有太过在意,只当是哪里来的疯子。 现在竟然……陆白都说查不到,难不成此人……真是个妖精不成? 可是陆千又不懂了,妖精蛊惑人心不都是很直接的吗? 这个云牧为什么要靠三番两次伤害身体,以获得靠近自己的机会? 可若不是妖精,又怎会什么都查不到? “本王去会会此人!”陆千烦躁不已,查无此人还不如查出来是细作,也好心里有底。 陆千定定地站在云牧门前,皱眉思索了良久,还是轻轻扣了扣门。 “请进……” 看到进来的人,云牧呼吸一滞。 望着正缓步走向自己的陆千,云牧那股心动愈发强烈。 明明只有一日未见,再见时,却恍若初见。 陆千身着一袭深蓝色长袍,质地颇为柔软,腰间那条黑色镶金缎带,衬得陆千像个天家皇子般高贵。 见云牧又用那种痴痴的眼神看自己,陆千不自在地别过头,“云……祈安是吧?” 云牧还是那副神情,呆呆地不说话。 陆白眼睛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心道这位云公子啊,好不容易王爷亲自来看你,你竟然这种反应,也太没出息了吧! “云公子?”陆白忍不住出声提醒。 “啊?”云牧这才回过神,方才察觉自己失态了,“我是……我是云祈安……” 陆千突然重重地叹了口气,叹的在场两人都是心里咯噔一下。 “若早告知本王,你是京中云家四子,本王断不会如此待你。” 陆白:啥?? 云牧:啊?? 陆千用一种非常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云牧,看得他胆战心惊。 云家……四子……是谁?陆千认错人了? “虽然你我早有婚约,但本王听说你身子一直不好,连门都不能出,本王也没时间去看你……” “见到你的时候才没有认出你,不会怪本王吧?” 云牧已经呆住了。 云家四子……还和陆千有婚约?这什么情况? 陆千真的是认错人了,自己可不是什么云家的第四个小儿子。 不过……何不将错就错? 若陆千真的把自己当成那个人,而和自己履行了婚约,那岂不是圆了自己的夙愿? 可……云牧莫名想到了温月,想到了温月跟自己说的那句话。 “没有情的姻缘你情愿吗?” 不情愿!当然不情愿! 自己对陆千是一见钟情没错,是看上了他玉树临风的外表也没错。或者说……见S起意也没错。 但自从发觉陆千并非传言中的那位冷漠无情的陈王殿下后,自己除了喜欢他的长相外,多的……是一份浓浓的好奇感。 或者说是……挑战性。 陆千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人?藏在他冷峻外表下的那颗心,究竟能不能焐热? 自己既然已经决定要靠真心感化陆千,就绝不该干这种鸠占鹊巢的事。 可是一想到陆千已经有婚约了,云牧心里还是难受,一股难言的酸涩席卷了心口,酸的他四肢无力。 这份感情……难道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吗? 云牧颓然地倒在塌上,手臂失重般垂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陆千看着云牧不断变幻的神色,见他丧气地转过头不看自己,突地心头一跳。 云牧梗着脖子,不看陆千。 陆千已经有婚约了,自己绝不可能与旁人分享爱人。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比陆千将他逐出军营,将他拒之门外,对他冷漠无情还难受。 陆白已经僵住了。 这个场面糟透了。 这位公子如此爱慕自家王爷,亲口听到王爷已有婚约,该是多大的打击啊…… 等等王爷有婚约自己怎么没听说过?难道? 陆白突然明白了,心内一片紧张,但愿这位公子,你能过了这关! 云牧深吸好几口气,再抬眼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陈王殿下……” 陆千一愣,这人这是…… “我不是什么云家四子,我也未曾与您有婚约,您认错人了。” 云牧指节被自己攥的发白,面露苦涩道:“我不知殿下已有婚约……这段日子,打扰殿下了,殿下莫怪,待我伤好便即刻离开陈王府,永不会再出现在您面前。” 这段话似是耗尽了云牧浑身的力气,他艰难地喘了几口粗气,望向了包扎着的右臂。 自己这些天究竟都在做什么? 为了一时兴起,竟然能作践自己到这个地步? 为了一时兴起,竟然丝毫不顾及阎君形象,也未曾在意过陆千的想法。 为了一时兴起,造成现在陆千亲口拒绝自己。 图什么? 呵呵……现在什么都不图了。 不用伤好,陆千只要前脚离开这间屋子,后脚他直接离开凡间,安心回阴界做自己的阎君去。 情爱什么的,再也不想碰了。 太折磨人了。 陆白听到云牧的话,长长舒了一口气,低头望向了身旁坐着的陆千。 云牧鼻头红红的,表情也甚是低落,陆千默默看了许久,没由来的不舒服。 听到云牧的话,陆千甚至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不过只有一丝。 这一丝立刻被一种其他的感觉覆盖了,这种感觉是…… 还好……还好…… 陆千倏地站起身,硬邦邦地说道:“既然你不是云家的人,就在王府好好休养吧。” 说罢陆千便拂袖而去,陆白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还不忘回头冲云牧笑了笑。 望着陆千离开的背影,云牧抚了抚胸口那包被自己藏起来的绿豆糕,一阵难过。 原来是以为自己是云家人才给自己送吃的……那这绿豆糕,不要也罢! 云牧狠狠将那纸包摔在了地上,气冲冲地坐起身,刚准备启程回阴界,突然看见陆白去而复返。 第13章 根本没有婚约 陆白蹑手蹑脚地进了屋,看到云牧呆呆地看着自己,急忙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这才一副做贼的样子小跑到床边。 “云公子,您是不是想走?”陆白扶着云牧慢慢靠在塌上,声音细若蚊蝇。 听到陆白的话,云牧还是有几分诧异。 自己现在就想跑的想法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云公子……”陆白凑到云牧耳边,“云公子,王爷根本没有婚约。” “啊?什么意思?”云牧震惊地望着陆白,没有婚约? “王爷不过是在试探您,蒲京根本没有云家,如果您真的承认是什么四公子,恐怕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啊!!”陆千是在试探自己!? 云牧一时间内心喜怒交加。 喜的是陆千根本没有婚约,那自己就还有机会。 怒的是陆千竟然用这种方法试探自己,甚至摆出了婚约这么诱人的说法,自己差点儿就直接认下了。 云牧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自己没有认。 “云公子……”陆白低声道,“您也别怪王爷,他一向警惕心很强,既然王爷决定不会将您逐出府,总要自己心下有交代才是。” 云牧只捕捉到了一个重点,“不会将自己逐出府!” 原来陆千从未打算将自己逐出府! 试探自己只不过是求得心安罢了。 可云牧还是觉得不爽。 自己堂堂卞城王,竟然被凡人骗了。 不过这件事……总的来说现在结果是好的。 “那王爷……”云牧很想知道自己没有认,甚至打算离开府的时候,陆千是什么心情。 “王爷?”陆白笑出声,“若王爷不同意我告诉您真相,您觉得我能这么快回来吗?” “辰朔他……”云牧心内一片柔软。 试探自己,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但是又拉不下脸来,只能迂回地通过陆白告知自己,来让自己不要走。 刚才还有的一丁点愤怒,顷刻间荡然无存了。 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欢喜。 自己没有胡思乱想,陆千绝非表面看起来那般冷漠,他的内心或许正需要一盏明亮的火光,来向他输送温暖。 “云公子……”陆白犹犹豫豫道,“您……还走吗……” 云牧绽开笑容,眼尾上扬,妖异魅惑。 “我可能要……一直赖在陈王府了。” 管什么试探不试探,只要陆千没有婚约,他就绝对不会放弃。 君未有爱人,我未曾婚配,没有不坚持下去的理由。 就像温月一样。 孟姜虽然不怎么理他,但千年来,孟姜也从未有过其他情。 或许正因为如此,温月才不放弃吧。 倘若孟姜有一天也有了心仪之人,或许温月和自己的想法是一样的。 管什么是不是见S起意,自己既然动心,就不可能放手。 这才短短几日,未来的几十日,几百日,他都要黏在陆千身边。 “那就好那就好……”陆白抹了抹额头滴落的汗水,“您要是不见了,我估计又得挨揍了。” “噗嗤……”云牧展颜一笑,抬眸望了望敞着的窗外,天……似乎即将要放晴了。 就像自己此刻的心情般,豁然开朗。 “那公子你好好休息,我这便退了?”陆白小心翼翼地将被子向上拽了拽。 “辰煜兄且慢……”云牧暗下决心,“敢问王爷现在何处?我想去……看看他……” “王爷现在书房,您能下来吗?”陆白担忧地瞄了眼云牧的右臂。 “无妨,胳膊伤了不影响走路,还请辰煜兄指引。” “好说好说!” 陆白本想将云牧扶下塌,没想到云牧轻轻将他的手拨了开来,摇了摇头道:“辰煜兄,这个伤算不得什么。” 眼见云牧慢吞吞地挪下塌,咬着牙抬起自己右臂,额间甚至都沁出了一层薄汗,陆白不忍地别过头。 云牧理了理褶皱的外袍,气定神闲地开了口,“辰煜兄,有劳。” 陆白点点头,便在前方带路。 走向书房的这段路程,见到了好几个王府的下人。 那几个下人见到自己都恭敬地低头行礼,倒是让云牧有些惊讶。 陆白偷偷向一间房子指了指,然后就像身后有人追赶一样,急不可耐地就跑走了。 云牧倚在门框上,看着前方出神。 陆千坐在榻上,手中翻阅着一本类似奏折的东西,眉头微蹙,似乎还有些不耐。 这副景象,当真是岁月静好。 若将来有一天,自己也能和陆千一起在这里翻阅书籍典籍,那将会是多么幸福的事? 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云牧就这么失神的盯了许久,直到陆千冰冷的声音响起,才回过神来。 “看够了就进来。” 云牧一愣,不过想想也坦然。 若是堂堂陈王殿下连附近有人都觉察不出来,不知要受多少暗箭。 “王爷……” 云牧决定,既然在凡间就要按照凡间的规矩来,刚才那些下人就是这么行礼的,那自己这样应该也没错。 没想到陆千瞬间变了脸色。 他冷冷地望着一脸茫然的云牧,吐出的音节似是能将人冰冻住,“你摆出一副下人的模样做什么?” 啊?云牧又不懂了。 这不守规矩也不对,守规矩也不对?怎么这么难伺候! 云牧这个反应,让陆千萌生了一种他不是蒲国人的想法。 在蒲国,礼仪规矩是非常严格的。 君臣之间,平辈之间,长辈之间,甚至陌生人之间,所用的礼仪全都不一样。 若是犯了规矩,严重的时候甚至会落个株连九族的下场。 这个人连行礼都不会,如果是蒲国的人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要么是装的……要么就不是蒲国人。 这可真是太难理解了太难理解了…… 饶是陆千心思缜密,现在也看不懂云牧万分之一。 这个人哪里都不对劲,若想要自己放下戒心,绝非一朝一夕这么简单。 “过来……” 啊?云牧又怔住了,不是吧!?自己刚才幻想的场景这么快就能!就能实现了吗! 第14章 这人怎么这么善变 云牧慢腾腾地挪到陆千身边,低着头不敢说话。 陆千有些莫名其妙,这人之前不是挺厉害的吗?不是挺有勇气当街撞马的吗? 怎么现在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是自己吓到他了? 还是……这次试探……让他惶恐了? 陆千死死皱着眉头,盯着云牧一脸不悦。 云牧更是一头雾水,陆千怎么又变脸了?自己礼貌些不对吗? “王……王爷……”云牧还是一动不动,“我只是想来看看您……” “本王很吓人吗?” “啊?”云牧急忙摆了摆手,结果又牵动了右臂,疼得直抽抽。 见状陆千叹了口气,“坐……” 坐!?可以坐?坐陆千旁边!? 云牧强忍着欣喜,直接挨着陆千坐了下来,还不忘向着他靠了靠。 两人的外袍层层叠叠在一起,甚是优美漂亮。 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惊得陆千目瞪口呆。 陆千张了张嘴,瞪大眼睛看云牧。 自己也没说让他坐自己身边啊?不该是坐对面吗?怎么就靠得这么近了? 云牧柔柔地抬起袖子捂着嘴,那双魅惑的桃花眼中溢着浓烈的欢喜与渴望,直接把陆千想说的话硬生生堵了回去。 陆千愣了半晌,僵硬地把手边的折子推到了云牧面前,“识字吗?” …… 陆千只是单纯问问他识不识字,结果云牧突然委屈了几分,那双眸子中的光亮都暗淡了不少。 “王爷……我当然识字了……”云牧扁着嘴,“我又不是乞丐……” “本王没有其他意思,你既然识字,你看看这本折子。” “蛤??”等下!陆千让自己看他的事务?那岂不是说明!陆千现在是信任自己的!? 云牧惊喜地将那本折子托在手里,细细打量了良久,神色越来越严肃,到最后,已经不由得皱起眉头了。 “王爷……这批云锦现在何处?” 折子中写明,玉安胡家裁缝铺出现了一批假云锦,而胡一不但没有给陆千一个满意的答复,甚至带着自己一家老小,趁陆千入京的时候,马不停蹄地逃出了玉安。 那批假云锦也一同失踪,仿佛从未出现在玉安。 “正在查……” “哦……”云牧暗忖道,不过是个卖假货被查出来便逃亡的不良商家罢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怪不得让自己看。 “王爷要我看这个是……”既然是无关紧要的事,为什么又要自己看? 陆千看着云牧不停变换的神色也是一阵疑惑。 这个云牧懵懵懂懂的样子究竟是真的还是装的? “这个胡一,一家七口已经逃出蒲国了。” 陆千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便默默盯着云牧的神色。 云牧还是那副茫然的样子,听到这话毫无反应,而是呆滞地问道:“然后呢?” 陆千:没反应?他不认识胡一?或者说……不认识已故太子萧长越? 难道也跟萧长越无关? 摆在陆千面前有三个怀疑。 第一,他是别国细作。 第二,他是萧长越旧部。 第三,他是妖精。 这三个怀疑,陆千准备一个一个查。 试探只是第一步而已。 若真是这些身份,应该也不会被轻易试探出来。 陆千心里那股怀疑还是没有压下去。 见陆千不说话,云牧突然伸出小指勾住了陆千垂在身侧那只手的小指。 肌肤相亲,云牧偷偷红了耳垂。 陆千霎时浑身僵硬成了一块儿木板。 这人怎么还动手呢?真不怕自己一刀砍过去? 陆千僵着不动,云牧又偷偷将他的小指勾的更紧了些,抿着嘴在心内偷笑。 陆千这才反应过来,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怒目而视。 一阵风吹来,云牧的发丝拂了拂,他抬起眼,迷茫地望着陆千。 云牧的内眼角有个弯弯的钩,眼尾则略微上扬,眸中似乎泛着泪光,鼻梁纤巧挺立,尤其那白皙嫩滑的皮肤,吹弹可破。 陆千:见鬼,对着这张脸怎么重话都说不出口。 “你……”陆千定了定神,“你还是回去休息罢,身子没好之前不要出门了。” “呃……”不让出来了?不给见陆千了? 云牧又难过了。 本以为陆千让自己挨着他坐,是已经开始接受自己了…… 没想到现在连门都不让自己出了。 委屈,太委屈了! 云牧垂着头,怏怏不乐地起身便走,连句话都没说。 陆千惊愕地瞪着云牧的背影。 不是这人又怎么了? 自己不过是看他精神不太好想让他休息罢了,怎么他像只被抛弃的小兽一样,背影这么凄凉? 本就身子单薄,现在穿得这么少就出来了,让他回屋子里休息不对吗? 陆千百思不得其解,这人怎么这么善变! 这人怎么这么善变!云牧的想法和陆千是一样的。 前脚允许自己靠近,后脚就把自己赶走,怎么这么阴晴不定啊?气死本君了! 短暂的气愤后,来临的是更为昂扬的斗志。 既然身子没好之前不准出门,那本君的伤必定明日便好。 不然再躺两天,非得憋死自己不可! 云牧低着头从院内走过,完全没注意陆白的身影。 陆白本想跟云牧打个招呼,结果云牧直接没看见他,从他身旁绕过去了…… 陆白挠了挠头,不解地走向了书房。 “王爷!”陆白在门口大声喊。 “那么大声做什么?本王的耳朵还没聋。”陆千不耐烦地说道。 “嘿嘿……”陆白讨好地笑了笑,“王爷跟云公子吵架啦?云公子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属下都怕他一不留神撞到柱子上。” “吵架?”陆千阴恻恻地瞟了陆白一眼,“本王为什么会跟个门客吵架?” “门客?”陆白凑到陆千身边,笑的一脸圆滑,“王爷您真把云公子当门客吗——” …… 陆千突然反手从身后的架子上抽出一把漂亮的长剑,剑尖直直指着陆白,声音透人心骨的冰冷,“我看你是想去边境作战了是吧?” 陆白惊得后退好几步,身子一软差点儿又当场跪下,“属下知错!属下不敢再胡言了!” “你再跪?你再跪本王不介意试试用它给你剃发!” “王爷!属下有要事禀报!” 陆千这才冷着脸将那把长剑插回了刀鞘,颔了颔首,示意陆白继续。 第15章 无可救药的疑心病 “胡掌柜一家七口确实没有逃往蛮国,而是逃去了藩国。” “继续说……” 陆千踱步走向窗前,抬头望向天边的云。 这云朵的颜色也是淡蓝色的,自己第一次见云牧的时候,他穿的外袍颜色也是如此。 “王爷,您为何不在玉安外便将他们拦下来?” “自然是……放长线钓大鱼了……”陆千勾起嘴角,“若本王不在蒲京多逗留一日,怎能留给胡一充足的逃跑时间?” “您从最开始……就知道胡一不会真的回去查那批云锦的来源?”陆白恍然大悟。 “没错,这也是为什么本王要将亲自查这批云锦的风声传出去的原因。” 陆千突地想起了萧长治。 这位圣上虽远在蒲京,却对天下大事了如指掌,其心机手段真是深不可测。 若自己真的有一天功高盖主,是否会落得个曝尸荒野的下场? 话说回来,自己现在的实力……已经隐隐有几分凌驾于萧长治之上的趋势。 若想保命,就不能任由事态继续发展下去。 “王爷……”陆白疑惑,“您也早就知道他们会逃去藩国?所以派墨真沿途跟踪?” “没错。”陆千忽然走到架子前,复又将那把长剑抽了出来,放在眼前细细打量,“世人皆道本王助萧长治稳坐帝位,却不知这个帝位下,究竟埋着多少人的尸骨。” 陆千倏地抬起手,向着那张摆着折子的书案狠狠劈了过去。 咔嚓!书案断成两截,包括那本云牧刚才看过的折子,也同时成了两段。 “踩着这么多人尸骨登上的帝位,本王不愿,他萧长治愿意,他去做。” 陆千阴狠地眯起双眼,讥讽道:“萧长治费尽心思想给本王府上塞人,可惜五年来从未如愿,你猜……” “这个云祈安,会不会与萧长治有关?” 陆白怔楞地品味着陆千的话,回过味儿来后,是一阵浓浓的惊悚。 倘若这位云公子…… “王爷……属下知错!” 陆白慌张地低下头,“属下竟从未向这方面考虑过。” “本王不怪你”陆千淡淡道,“不过若想验证本王内心所想,还需做一件事。” “王爷??”陆白失声喊道,“您不会是打算!!1……” “萧长治想让本王将云牧送进宫中,本王便如他所愿。” 陆白震惊地看着陆千一张一合的嘴唇。 自家王爷竟然……能无情到这个地步…… “可……”陆白苦声道,“若云公子真是清白之人,王爷岂不是……” 陆千缓缓坐下身,一下一下撕碎了那张折子,将碎纸随手扬在了书案上,碎屑纷飞,陆千眼前仿佛出现了云牧的脸。 他灼灼地望着自己,眸间溢满了欢喜。 陆千晃了晃头,将这奇怪的画面压了下去,目光闪动道:“一个完全不了解本王,不熟知本王的人,胆敢说爱慕。” “爱慕若真这么容易,何来那么多爱而不得!?” 陆千突然没由来的生气。 凭什么云牧的爱慕说出口这么轻易,究竟爱慕自己什么?怕是云牧根本就说不出来吧? 往常那些爱慕者也都如此。 仅凭自己的外表和名声便趋之若鹜,云牧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陆千越想越生气,即使云牧真是清白的,但陆千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 陆凌峰曾跟自己说过,不要相信任何人,哪怕是枕边人。 陆千一直谨记这句话,这才能从夺嫡之争中全身而退,活到了现在。 现在断不能败在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身上! 陆千满心愤懑难以消除,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碎纸。 陆白直到这时才恍惚明白,自己家这位王爷,依旧疑心很重,依旧警惕心很强,即使云牧做了这么多事,也很难打破陆千心里的那堵墙。 “王爷……您要属下怎么做?” 若是真将云公子送进宫中,恐怕不得善终啊……陆白紧张不已。 “十日后,本王会带着那人一起入宫。” 陆白忙舒了口气,还好不是现在就要自己送人走,这十日对于陆千来说是个缓冲时间,对云牧何尝不是个好机会。 若十日之后,陆千还是决定带云牧入宫,到时陆白也不可能拦得住。 陆千这个举动,究竟是在试探萧长治还是在试探云牧? 陆白默默在心内思索,或许自己可以想的更长远些。 陆千应该是同时试探,但很明显萧长治不会如他所想那般做事。 云牧倘若真的入宫……后果就是不可估量的了。 “下去吧,本王乏了。”陆千似是有些疲惫,正在缓慢地揉搓太阳穴。 陆白行礼后便转身离开了,独留陆千一人盯着那些碎纸片发呆。 云牧……若这十日你还不能让本王放下戒心,你就别怪本王了……陆千自言自语道。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陆千突然想看看云牧自己在房里的时候都在干什么。 想到这儿,他鬼使神差地走向了云牧的房间。 而此时的云牧,什么都不知道。 他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一块儿一块儿将那些绿豆糕拾起来装进纸包。 右臂已经不疼了,但是绷带缠着一圈一圈的,还是十分不便。 云牧笨拙地用左手捡,动作生涩。 陆千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云牧正在艰难地拾那些绿豆糕的碎渣,可能是蹲着乏了,竟然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拾。 云牧一边拾,一边在心里吐槽,这个陆千真令人生气,做事和说话都不讨人喜欢,太讨厌了。 长得那么好看有什么用!那张脸整天都是臭臭的,一点儿都不和蔼! 云牧看了手中的绿豆糕半晌,气鼓鼓地塞进了嘴里,完全忘记这绿豆糕是从地上拾起来的。 咦?这么好吃! 云牧眼睛都亮了。 他坐在地上,抱着怀里的纸包,不停往嘴里塞绿豆糕,一边咀嚼一边满足地眯起眼睛,一片餍足之色。 云牧在阴界待了上万年,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一时间开心不已。 不出片刻就将那些绿豆糕吃的干干净净。 云牧盯着空荡荡的纸包出神,有些委屈地扁起嘴,嘟囔道:“竟然这么快吃没了,这也太少了……” “哼!”云牧突然哼了一声,气冲冲道,“这个王八蛋陆辰朔,就给我这么一小盘!我都要饿死了……” 云牧偷偷将那纸包塞回了外衫内,这才满意地继续嘟囔,“不过这是辰朔第一次给我送好吃的,我还是要保存好才是!对……没错……” 而窗外站着的陆千,已经被惊得钉在了当场。 第16章 陆辰朔,你可否值得? 陆千心里翻江倒海。 这盘绿豆糕不是星云送他的吗?他以为是自己送的?所以才这么宝贝?连纸包都藏了下来? 自己会不会……真的误会他了? 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啊…… 云牧挪着身子,一步一步挪回了榻上,心满意足地抱着怀中的纸包睡了过去,嘴角还有未褪去的笑意。 陆千怔怔地看了半晌。 虽然云牧看起来非常正常,而且好像还有点儿傻。 但陆千有一点不明白。 云牧到底想要什么? 初次去战场说想见自己,撞马车说是因为太过思念自己…… 那他想要陈王府王妃之位? 若他真想要那个位置,自己也不介意送他。 一个王妃之位而已,空有虚名的东西。 何况云牧这般长相,也不算亏待了他。 陆千皱着眉离开了院内,云牧却做了一个梦。 梦中陆千浑身是血的抱着自己,仰天大哭,声嘶力竭地吼着:“你为什么要招惹我!为什么!!” 画面一转,陆千又笑着望着自己,朝自己摊开手掌,“祈安,过来。” 自己激动地向着陆千跑过去,却怎么也跑不到陆千身边。 陆千越来越远,最终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渐渐消失了。 梦中只剩自己崩溃的大喊,那股心痛太过真实,云牧猛地睁开双眼,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 他直直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心头那股痛意还是没有消散,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云牧苍白着脸蜷缩成一团,紧紧抱着怀中的纸包。 万年以来,阴界的规矩众多,若犯规矩,甚至可能落的个魂飞魄散不得转世的下场。 四万年前,云牧出生。 他的父母就是曾经的卞城王和一位凡间女子。 父亲在云牧接管阎君位置后,便带着母亲的魂魄双双跳进往生池赴死。 他们当初说:“安儿,别怪父母,我们只想做个凡人,安安稳稳度过平凡的一生。” 云牧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亲生父母手牵手跳下了往生池,甚至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 从那之后,阴界便多了条规矩,“凡阴界有司有职众鬼,皆不可与凡人相恋,若违此规,当受重罚。” 没错,这条规矩是云牧定的。 规矩一出,其他九殿阎罗首先不同意。 他们愤怒的堵在卞城王殿门口,叫嚣着要云牧去了此规矩。 为首那扁鼻凹脸的泰山王怒气冲冲地拿着武器向云牧冲了过去。 云牧身着铅甲,头顶战盔,与那泰山王足足缠斗了一整夜,最终当着众鬼的面,活活用锯将泰山王分了尸,彻底镇住了众鬼。 从此泰山王的位置便一直空缺,其余八殿阎罗见到云牧也避之唯恐不及。 云牧虽不是最强的阎罗王,但却是最不要命的。 整个阴界没有鬼似云牧一般,毫无顾虑,甚至魂飞魄散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眷恋。 其余八殿阎罗都有想活着的理由,云牧没有。 或许从亲生父母跳下往生池后,云牧便再无牵挂了。 那条规矩也一直沿用到了至今,足足四万年。 陆千内心纠结不已,云牧何尝不是备受煎熬。 现在整个阴界都知道自己跑到凡间了。 那些阎罗王肯定等着看自己如何打破自己定下的规矩,然后便会群起而攻之。 陆辰朔啊陆辰朔……云牧喃喃自语道,你是否能让本君甘愿受这割肾鼠咬之罚? 你是否……值得? 云牧突然茫然了,突然萌生退意了。 现在抽身还来得及,趁自己没有那么喜欢陆千,趁自己还不会受罚。 可……不甘心! 云牧死死咬着牙,渐渐用力攥紧了衣袖。 自己活了四万年,四万年了! 心动是第一次,触碰情爱之事也是第一次。 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啊…… 可如果这个陆千那颗冰封的心真的捂不热,自己又该如何?是杀了他然后把他困在阴界生生世世离不开自己? 还是就此离开,当从未来过? 无论哪种后果,云牧都不愿承受。 事到如今,只有一个选择。 云牧终于彻彻底底决定,即便将来要受那罚,也不愿就此放手,也不愿违背自己的心! 陆辰朔,你休想逃出本君的手掌心! 忽然,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云牧脸一红。 自己这一天来就吃了一盘绿豆糕,还真是有些饿了。 好巧不巧,星云正在门外轻声喊着:“云公子?奴婢给您送吃食来了。” 云牧兴奋的一个箭步冲到了门前,然后瞬间换上了一副虚弱的神色,踉跄着拽开了门。 星云站在门外,后面还跟着一个年纪很小的丫鬟,两人分别端着两个托盘,上面除了熟悉的绿豆糕外还有一些看起来就令人食欲大张的菜肴。 “谢星云姑娘……”云牧贪婪地盯着那两盘绿豆糕,咽了咽口水。 两位姑娘将菜肴放下后便躬身离开了。 云牧一路小跑到桌前,开心的手舞足蹈。 这次陆千竟然送来了两盘绿豆糕,还有这么多美味菜肴! 好好吃好好吃!云牧狼吞虎咽地将所有菜肴都吃了个干干净净。 直到全部盘子都见空,云牧才回过神来。 自己会不会太能吃了?不能怪自己啊……这凡人吃的东西也太好吃了! 吃饱喝足后,一阵困意袭来,云牧打了几个饱嗝,复又躺回了榻上。 临睡之前,云牧眨巴了几下眼睛心想,从明日,将会是自己开始进攻陆千心房的第一天,也是真真正正的开始。 陆辰朔,你给本君等着吧! 云牧怀着一腔热血,沉沉地睡了过去。 正堂内,陆千惊讶地望着身旁的星云道:“都吃完了?” 星云点了点头,“四盘菜,两盘绿豆糕,还有一碗豆腐汤,一滴不剩。” 陆千:这也太能吃了吧?要养不起了啊? 等等,为什么自己要用“养”这个字? 陆千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 直到星云在旁喊了好几声王爷,才将他从发呆中唤回来。 “星云啊……”陆千望着星云,突然换了一副语气,颇有些语重心长,“你早已过了及笄之年,可有想过婚配?” 星云头都没抬:“奴婢不愿,王爷恕罪。” …… 陆千被噎得半晌没说出话。 第17章 一起用膳 陆千瞪了星云好一会儿,见她一直在匆匆地忙碌着,心里叹了口气。 “星云……”陆千顿了顿,“明早唤云祈安跟本王一起用早膳吧。” “是。”星云目不斜视地答道。 夜渐浓,孤月升,微风起,心绪飘。 …… 卯时,天蒙蒙亮,空气中泛着丝丝寒意。 星云已经在门外敲了好一会儿了,可是门内一直悄无声息。 星云略一迟疑,急匆匆地转过身向着正堂跑了过去。 “王爷!”星云气喘吁吁道,“云公子房内似是无人……” 陆千手中的茶杯咚地一声摔在了茶案上。 他走了?真的走了? 陆千突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他冷着脸,大踏步向着云牧的房间走去。 哐地一声,陆千直接一脚踹开了房门。 云牧本是沉浸在美妙的睡眠中,这声惊天动地的响声一出,惊得他蹭地从榻上直起了身子。 然后就看到陆千瞪着自己,眼中似是有一闪而过的惊喜。 惊喜?云牧迷迷糊糊地想着,陆千这是怎么了? “阿千……”云牧眨了眨眼,困惑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呃……”陆千立在门口像尊雕像般一动不动,进房也不是,不进房也不是,尴尬的双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也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好星云有眼色,在一旁替他解了围。 “云公子……王爷邀您一同用早膳。” 陆千满脸黑线:我是这么吩咐的没错,但怎么好像从星云嘴里说出来哪哪都不对劲?这话说出来肯定云牧要误会了。 果然,一听这话,云牧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急急忙忙地从榻上跳了下来,一溜烟跑到陆千面前,仰着脖子望着他,脸上的欣喜似乎将要溢出来了。 陆千被云牧明媚的笑容晃得微微失神。 怎么会有人笑成这个样子? 似黑夜中海上那盏明亮的灯塔般,在这雾蒙蒙的天气中撕开了一条口子,暖烘烘的日光从中偷偷透了出来,分外舒服。 陆千的眼神一路向下,忽然别过头磕磕巴巴道:“你……你把衣衫穿好……” “啊?”云牧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外衫。 好像是有点儿乱,或许是太开心了,竟然没注意到自己现在衣衫不整。 云牧心急火燎地理着外衫,陆千用余光瞟了许久,突然说:“你的伤好了?” 云牧:我说我忘装了你信吗…… 不过自己本就打算今天就伤好,只不过比预计时间提早了几个时辰,应该……差别不大吧…… “好……好了……”云牧低着头嗫嚅道。 陆千幽幽地盯着云牧黑色的脑袋,一阵诧异。 不是说七日才能好吗?这才两日就好了? 不过现在陆千压根没有心思想这个,因为云牧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拽住了自己的袖口,仰着头一脸期盼地望着自己。 罢了……先用膳吧…… “你拽着本王袖口做什么?” 云牧垮了脸,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道:“陈王府那么大,我也不认识别人,害怕……” 说罢,云牧还换上了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 “这样啊……”陆千意味深长地看了云牧一眼,“那你跟好。” 云牧开心地猛点头。 哈哈哈!果然装柔弱还是最简单也最有成效的!陆千也蛮好忽悠的嘛! 反观陆千,左身后跟着星云,右手边还有个云牧拽着衣角。 像个带娃的家长一般。 这三人一路走来,又将那群下人惊掉了下巴。 待三人渐渐远离,那群下人忍不住开始交头接耳。 “那位俊俏公子是?” “嘘!可不敢这么唤,那位公子恐怕是将来的王妃殿下!” “真的假的?” “王爷何时带外人进府过?” “有道理啊有道理……” “王府终于快有内宅主人了……” “是啊是啊……” 下人们都难掩兴奋。 若是内宅有个主人打理,就不用时常被王爷盯着做事了吧? 王爷实在太吓人了…… 此时的云牧,在看到桌上满满的菜肴后,强忍着口水,目光火热。 陆千早就坐下了,结果云牧一直站着不动。 陆千跟星云对视了一眼,再看到云牧的眼神…… 这眼神怎么好像见过? 云牧好像就是用这个眼神看着自己的…… 陆千突然明白了什么,脱口而出道:“你这眼神怎么跟看本王一样?本王是吃的?” 云牧压根没听懂陆千的话外音,“那怎么能一样呢?你是我未来媳妇儿!怎么可能是好吃的?” 陆千迷茫地扫了眼菜肴,颇为疑惑,“媳……媳妇儿是何物?” 云牧满眼都是好吃的,坐下后便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绿豆糕,含糊不清地回道:“哎呀就是……就是娘子嘛!” 星云:!! 陆千:?? 哈??本王听到了什么?? 娘子?? “你们怎么了?怎么不吃啊?”云牧脸颊都蹭上了碎渣。 星云震惊的无以复加。 这位公子当……当真是与众不同…… 别的爱慕者都是想嫁给王爷,云牧倒好,竟然想娶王爷? 这种话说出来,要是别人,可能王爷已经把桌子掀了,顺便还将那人发配塞外。 云公子您真的……胆子太大了……星云暗暗替云牧捏了把汗。 见气氛太过诡异,云牧茫然地扫了两人几眼,慢慢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而换上了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 “我是不是……不该先吃……” 陆千突然觉得有点儿好笑,竟然生出了逗逗云牧的心思。 他还真的做了。 陆千向后挪了挪身子,揶揄道:“你想娶本王啊?那本王算算……” 算什么?云牧疑惑地等着陆千接下来的话。 陆千装模作样地继续道:“堂堂蒲国当朝唯一亲王,这个嫁妆总要多一些吧?” “蒲京内的宅邸自是不用说,这家财万贯也得是基本……嗯……凤冠霞帔十里红妆之类的肯定也需要,最好再有上百辆奢华马车……” …… 云牧目瞪口呆。 第18章 陆千害羞了!一定是 这……凡间娶个媳妇儿这么……这么难吗? 见鬼,怎么完全忘记凡间还有这么多说道。 自己在阴界倒是家财万贯没错…… 可阴界的钱财不能在凡间使用啊? 这怎么办!怎么忘了这一茬! 见云牧怔楞的模样,星云忍不住噗嗤一乐。 这位云公子啊……您到底是聪明还是笨。 说您笨,现在却能跟王爷一同用膳。 说您聪明,竟然没听到王爷说的是“嫁妆”而不是“聘礼”。 云牧苦恼不已,自己堂堂阴界卞城王,不会要学凡人赚钱吧? 可自己什么都不会啊…… 等等! 云牧突然想起来,自己娶陆千要给那么多东西,那这些菜岂不是也要付钱的? 见云牧垂头丧气地放下筷子,哭丧着脸不说话,陆千已经在心里快笑的背过气儿去了。 据陆白所查,这个云牧根本没有身家,孑然一身,无依无靠。 陆千强忍笑意,“怎么不吃了?” 云牧委委屈屈地将手边的瓷盘向前推了推,恋恋不舍道:“吃不起……” “那……”陆千弯起嘴角,“你可以用能力换吃食。” “怎么换?”云牧猛地抬起头,激动地问道。 “那就要你自己想了……”陆千慢条斯理地将那盘绿豆糕推到云牧面前,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 陆千的意思难不成是? 云牧突然内心一阵狂喜,原来陆千是这个意思! 他突然脸红红地站起身,飞快地凑到陆千身旁,俯身在他脸颊上吻了一口。 然后一脸正直地坐回了凳子上,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实际上藏在外袍内的手已经激动到颤抖了。 陆千:!! 星云:!!卧……卧槽…… 要不是还需在旁伺候王爷用膳,星云早就逃之夭夭了。 这画面是自己能看的吗?? 陆千完全愣住了。 从来没人敢……别说亲自己了…… 也没人敢偷偷勾自己小拇指啊? 这个云牧真是一次又一次刷新自己的认知。 如果不是胆子太大……估计就是缺心眼儿了。 这顿饭吃的惊心动魄。 星云好几次都觉得自家王爷会怒不可遏地砸了桌子,没想到陆千好像全程都处在一种懵逼的状态,完全回不过神来。 而云牧自从亲了陆千一口后就开始了狼吞虎咽的用膳之路。 桌上那七八盘菜肴片刻间就被云牧吃的连个残渣都没剩下。 云牧突然打了个饱嗝,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他有些不好意思,“吃……吃完了……” 陆千呆若木鸡。 云牧全都吃完了?那自己吃什么?舔盘子吗?啊? “你倒是吃饱了……”陆千开口的十分艰难,“可本王还一口没动……” 云牧愣愣地回道:“我没吃饱啊。” 陆千:你特么是个无底洞啊?这些菜就算是我自己也顶多能吃掉四盘啊! 陆千瞬间又好气又好笑,这人不但没有一丁点儿规矩,还听不懂自己说话,真是个傻子不成? “奴婢再吩咐膳堂做些来。”终于能离开了,星云急忙行礼退了出去。 留下陆千和云牧面面相觑。 云牧的目光太直白了,饶是陆千都承受不住。 以往那些爱慕者也是这样盯着自己。 可她们的目光中带有尊敬,带有惶恐,带有崇拜。 云牧的目光中不但没有这些,甚至还掺杂着很多别的,或许是爱意,或许是欢喜,或许是其他陆千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陆千别过头不看云牧,自然没看到后者那快咧到天上去的嘴角。 云牧在心里欢呼,辰朔害羞了!他害羞了!一定是! 不然怎么会不好意思看自己? 只要这种日子安稳地过下去,迟早自己能娶到陆千! 前提是不要那么多嫁妆的话…… 今天一起用早膳,明天就能一起用三餐,后天就能一起看书…… 兴奋这个词已经不足以形容云牧了。 应当用心花怒放。 太开心了太开心了……似乎四万年来,自己都没这么开心过了。 能碰触到心上人,这是多少人的奢望啊! 自己做到了!陆千没有不愿意! 上次可以勾手指,这次可以亲脸颊,下次就可以牵手了! 再下次就能拥抱……接吻……同塌而眠了吧……嘿嘿嘿…… 不过自己会不会太心急了些? 云牧瞄了陆千一眼,默默想着,会不会太快了? 可是面前人就是心上人……谁能忍得住啊? 云牧这边心理活动非常剧烈,那边的陆千已经怔楞到不知该干什么了。 虽然他表情看起来面无波澜,眼眸也古井无波。 但实际上陆千的脑子里已经是一片风暴了。 因为刚才…… 云牧突然亲他的那一下……他有了种异样的感觉。 不知道怎么形容,酥酥麻麻的,没有想象中会出现的愤怒和恶心,只有一种从指尖不断向心口蔓延的窒息感。 这种感觉陆千从未有过,自然不明白有个词叫……心动。 还好陆白及时回来了,不然两人可能就要这么尴尬地对坐下去了…… “王爷!”陆白恭敬行礼,陆千微微点了点头。 “云公子身子可还安好?”陆白笑着望向云牧,虽然他在看到云牧在这儿的时候也略微诧异了一下。 “我身子已大好,多谢辰煜兄关心。” 看到陆白,云牧觉得十分亲切。 这是个好人啊!又送自己去医馆又提醒自己的,云牧心想。 倒是陆千突然重重地冷哼了一声,在场两人心里又咯噔一下。 “墨真回来了?” “是王爷!九煞也一同回来了。” 陆千还没等开口,云牧忽然插嘴,“墨真和九煞是谁啊?” 陆白差点儿没给云牧当场跪下。 这问题能问吗?能这么直接问吗? 如果星云在这儿估计会跟陆白说一句:“朋友!我刚才就是这么过来的!” 陆白战战兢兢地望向自家王爷,没想到陆千完全没什么反应,直接起身准备离开堂内。 陆千在前方走着,陆白在后跟着,还不忘偷偷回头冲云牧竖了个大拇指。 云牧一脸茫然。 第19章 云牧吃鸡,一次五只 房内霎时只剩下云牧和面前空荡荡的桌案。 云牧沮丧不已,陆千怎么一句话不说就走了……留下自己一个人…… “好无聊啊……”云牧拄着下巴,环视了番周围的两个丫鬟,突发奇想问道:“你们王府有没有养家禽?” 那两个丫鬟齐声答道:“回云公子,有养鸡鸭,在后院。” 云牧又兴高采烈起来。 虽然自己不会做饭做菜,但自己会做叫花鸡啊! 在阴界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唯有那独饮往生池水的鸡是一绝。 肉质鲜美,口感嫩滑,简直回味无穷。 云牧没事就带着温月去往生池旁那片谪事林抓鸡,时间久了,阴界的人都知道。 卞城王云祈安喜欢吃鸡,一次吃五只。 “可否帮我带个路?” “是。” 其中一位丫鬟低着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云牧便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陆千正与陆白在大堂内,幽幽地盯着面前的人。 那人青天白日里穿着一身夜行衣,面纱后隐藏的脸庞也看不真切。 “墨真……”陆千一边细细打量那人,一边正色道,“你可敢保证所言句句属实?” “属下以性命担保。”墨真的回答非常严肃,严肃到陆千都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半柱香之前,墨真向陆千汇报了跟踪胡一的始末。 与陆千猜测的没错,胡一确确实实逃去了藩国,但是…… 胡一到达藩国第一天,便鬼鬼祟祟的出去见了一个人。 蒲国当朝丞相——李堂。 为何李堂会出现在藩国?为何又会与胡一碰面? 陆千听到墨真的汇报时,肉眼可见的有几分不可置信,连带陆白都变了脸色。 若那批云锦真跟萧长越有关,那胡一的畏罪潜逃,岂不是做实了这个猜测? 陆千绝对不会相信胡一是怕查不出来云锦的来源才逃跑的。 生意人,只要能赚钱,即使风险再大又有什么关系? 胡一从王府前脚离开后脚就跑了,压根没有一丝犹豫。 到藩国本需要十日的路程,而这个胡一竟然在七日内逃到了藩国。 若说没有筹划,谁会信? 倘若……倘若胡一真的去见了李堂…… 陆千不由得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那批云锦,胡一,包括李堂,都与萧长越旧部有所牵连。 何况李堂身居高位,若真如此,不单玉安,或许京中也已经被萧长越旧部渗透了。 贼心不死! 陆千不屑地笑出声,萧长越,你弑本王亲父亲母,连陆凌峰都因护驾惨死。 若你的旧部还敢做什么,本王即使到了阴曹地府,也要寻你的仇! 若不是萧长越旧部未除净,何至于自己在这个王爷之位坐了这么久? 陆千有着一双漆黑如墨般的眸子,此时却闪烁着最凶狠最憎恨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 多亏了你萧长越,我陆千才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那就是!剥你的皮,抽你的筋!即便你转世投胎,也照样要将你九族尽诛! “王爷?”陆白担忧地唤了好几声。 陆千转了转干涩的眼珠,这才发现手中的茶杯已经被自己捏碎了。 碎渣深深嵌入了皮肉,血流如注,陆千却没感觉到丝毫痛意。 比起亲眼看见亲人死在自己面前,这点儿痛算什么? “王爷”墨真突地开口,“九煞也已回到玉安,王爷是否见见?” “不必。” “九煞有你训练,本王放心。” 墨真看了陆千一眼,后者嘴角噙着笑意。 “王爷,李堂那边属下会继续查……” “也不必”陆千突然打断了墨真的话,“切记不可轻举妄动。” 墨真躬身后离开了堂内,没有再说一句话。 陆白却非常不解,“王爷,为何不查李堂?您不是不在意打草惊蛇吗?”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陆千双手背在身后,无视那滴滴答答蜿蜒而下的血污,缓步走到了门前。 看着脚下的门槛,陆千抿紧了薄唇,神色阴沉如水。 “萧长越旧部倘若卷土重来,最怕的……自然不是本王。” “你说……如果本王不管这件事,他萧长治会不会惊惧交加?” 陆白惊得张大嘴巴,仿佛能塞下一斤鸡蛋。 “查自然是要查的,不过……不是现在。” 陆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是他还有一个疑问。 “那王爷,您为何不趁这次机会见见九煞,看看这些年来墨真训练的成果?” “辰煜啊……”陆千突然直接唤了陆白的表字,惊得陆白倒退了好几步。 陆千每次唤自己表字的时候,绝对没有好事发生。 上次自己就被王爷踹了一路。 见陆白吓得一直后退,陆千愣了愣,失笑道:“你这个反应做什么,本王只是想说……” “九煞是墨真的人,也只听墨真一人调遣,本王若真在这时去见了九煞,恐军心不稳。” “本王相信墨真,更相信他训练出来的九煞,所以不必见。” 陆白如梦初醒。 原来如此…… 陆千果然心思缜密。 墨真孤身一人训练九煞多年,倘若陆千去见了九煞,岂不是说明他要在这时将九煞收入囊中? 战乱刚刚平定,陆千便做这事,确实不够稳妥。 即使墨真忠心耿耿,但很难保证九煞是同样的忠心。 “那王爷准备何时见九煞?” “等……”陆千挥袖一笑,“时机到的那天,本王自会见。” “这批兵器……迟早有他们出鞘见血的那天。” 陆千大笑着一步跨出门槛,空气中似乎还回荡着陆千张狂的笑声。 陆白了然地抿了抿嘴,见陆千已经走远,急忙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云祈安……在何处?” 两人一路走到正堂,却没见到云牧。 “回王爷,据下人汇报,云公子……”陆白深吸一口气,“云公子在后院抓鸡。” …… 第20章 云牧抓鸡 陆千额头青筋直跳。 自己刚才说用能力换吃食明显是逗他玩。 没想到他还真的打算这么做? 抓鸡? 陆千一想到云牧拖着那身优雅的长袍,弓着腰在院内与鸡斗智斗勇的画面就想笑。 一个文弱之人,怎能追得上会飞的家禽? 陆千自己也没发觉,他的眸子里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温柔。 “去看看……” “是……” 陆白也想笑,但他不敢。 云公子身子那么差,或许抓只鸡都会累的不行。 不过自家这位王爷……似乎确实有了些细微的变化。 至少陆白还没见过陆千笑容如此和煦,仿佛根本不是战场上那个杀人如切菜的陈王殿下,而像个平凡的老百姓。 这边两人心里都在胡思乱想,那边的云牧已经半死不活了。 他靠在围栏上喘粗气,恶狠狠地在心里咒骂。 他娘的,凡间的鸡这么难抓吗!? 这要是在阴界,自己随随便便就能抓好几只回去烤了吃。 凡间这些人难搞,鸡也这么难搞? 自己堂堂卞城王,竟然连凡间的几只鸡都搞不定? 云牧气得吹胡子瞪眼。 若不是旁边还有两个丫鬟,云牧早就动手了。 册子上书不可攻击凡人,没说不可攻击凡间牲畜吧? 不过是抬手落手罢了,多简单的事情。 结果放在凡间,就变成了大难事。 陆千两人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云牧靠在半人高的栅栏上,发丝凌乱不堪,还有几捋已经混合着汗液黏在了脸颊两侧。 甚至头发上身上还有几根在风中晃动的鸡毛。 整个人看起来灰头土脸的,跟那天赖在门口时的样子基本如出一辙。 陆千突地想到了那天。 云牧也是如此狼狈的样子,却还在努力唤自己的名字,想让自己看他一眼。 怎么又想起来这些? 陆千回过味,改为细细打量云牧。 他双手扣在木头上,手指纤细修长,与他的人一样,可以用漂亮来形容。 昨日就是这样的一双手勾了自己的小拇指…… 陆千盯着云牧的手看了半晌,突然看见云牧手背上有几条新鲜的伤痕,明显是被鸡抓的。 陆千瞬间觉得,自己刚才脑海里的画面似乎是真的。 云牧真的在跟鸡斗智斗勇,然后……完败了。 “身子那么差,还学人抓鸡?” 陆白惊得差点站不住,因为他听出来,陆千这话里好像含着笑意,连嗓音都悦耳了不少。 陆千低沉磁性的声音传来,云牧惊喜地抬头抬起头,眸中一片浓烈的喜悦。 他胡乱地理了理发丝,雀跃道:“辰朔你来啦!” 陆千眼睁睁地看着云牧将手藏在了身后,还以为自己没看见。 “去抓只鸡。”陆千瞥了陆白一眼。 陆白灵活的跳进了栅栏,云牧见陆白进来了,便迎着陆千小跑过去,结果或许是因为开心,没注意脚下的路,竟然一不留神撞在了栅栏上。 陆千:陆白:云公子你真的别再逗我笑了……我要忍不住了…… 砰的一声,栅栏都被撞的颤了颤。 陆千又想起来,云牧当初撞马车的时候,到底用了多大力气? 云牧痛苦地捂着小腿,突然面色一变。 掌心一团黑气瞬间向着在场众人拂了过去,然后慢慢笼罩住了整个陈王府。 所有人都像被定格的画面般一动不动,鸡都停在了半空中。 云牧缓缓站起身,周身的气势陡然一变。 从前一秒的温和柔弱瞬间变成了寒意刺骨。 他的身后站着两个已经被吓到双腿打颤的勾魂使者。 云牧的脸上毫无笑意,冷飕飕地盯着这两个来到凡间的鬼差。 “阎君大人……” “如果你们不能给本君一个理由……” 云牧眼底划过一抹厉色,一团黑气猛地附在了其中一个鬼差身上,那鬼差瞬间七零八碎,连块儿衣角都没剩下。 只剩另一个鬼差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抖似筛糠,“阎君大人!阴界出事了!” “出事?” 自己这才走没多一会儿,怎么就出事了? “何事?” “回……回阎君大人……”鬼差咽了咽口水,胆战心惊地答道,“温……温大人把孟大人的碗砸了。” ??哈?? 云牧一阵呆滞。 温月在干什么?怎么自己这前脚刚走,他就能干出这种事来? 那只碗可是孟姜的宝贝,是他的一部分,砸了岂不是……岂不是等同于杀了孟姜的孩子? 不过单砸了个碗……也不至于鬼差要突然来到凡间寻自己吧? “然后呢?” “温……温大人和孟大人打起来了……” “他们从奈何桥一路打到月老宫,现在已经打到您的王府了。” …… 云牧感觉脑子里有根神经“啪”的断了。 这两人竟然打起来了?而且还打的这么凶?怪不得鬼差要来寻自己,他们也怕卞城王府遭受这无妄之灾啊…… 可这有什么关系,他们打去吧,不是说打的越狠感情越深吗?关自己什么事? “随他们去,下次若再敢不经本君同意来凡间……后果你知道。” 随着云牧袖间黑气翻滚,那个鬼差渐渐消失在了原地。 云牧马上蹲下身,又换上了一副痛到无法呼吸的神色,黑气消失,所有人也恢复了正常。 陆千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现在觉得说云牧是傻子都高看他了。 这人这不是脑子有问题吗? 可他这捂着小腿的可怜巴巴的样子,确实让人很难忽视。 陆白急忙跑来扶云牧。 栅栏是有门的,陆白也是心急,推开门就搀着云牧往外走。 结果那个门自己弹了回来,又撞了一遍云牧的腿。 …… 陆千从小到大都没震惊成现在这个样子过。 这人……说脑子不好会不会也是高看了…… 陆白强忍笑意,脸都憋成了茄子色。 云牧倒吸一口凉气,又委屈了几分。 “疼……”云牧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垂着眼看陆千,像一只乖巧的小鹿。 “咳咳……”陆千清了清嗓,无奈道,“你先出来。” 云牧突然想到了个办法。 他委屈地扁扁嘴,眼眸晶莹剔透,宛如两颗水灵灵的黑葡萄,嗓音软绵绵的,“起不来,要抱才行。” !! 第21章 投怀送抱 此话一出,云牧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天呐!这声音是本君发出来的吗!太羞耻了吧! 那边正在抓鸡的陆白一哆嗦,差点儿一头栽地上去。 云公子……您这个胆子也真是前所未有的大啊…… 敢让陈王殿下抱的人恐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开天辟地独一位啊…… “恐怕不行。”陆千的眼角微微弯了弯,似乎在笑。 他向云牧摊开手掌,“本王是带伤之人啊。” 果不其然…… 云牧噌地一下就从栅栏跳了出去,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陆千面前,一把拽过陆千的手,心疼地翻来覆去看,一边看一遍担心地询问道:“你这是怎么弄的啊,怎么也不包扎一下?” 陆白抱着只鸡僵硬地站在栅栏内,默默拽着鸡翅膀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非礼勿视非礼勿看非礼勿听…… “腿不疼了?” 云牧顿时反应过来了。 陆千逗自己玩呢! “其实还是有点儿疼的……”云牧觉得……还是要装一下的……吧? “听说你会做叫花鸡?”陆千突然转移了话题。 结果云牧没听到。 他正在咬着牙撕自己的内衫。 外衫有些脏了,内衫还干净。 “你……你在做什么?” 见云牧嘶啦一声撕破了自己的内衫,陆千骇得急忙转移了目光。 “给你包扎啊?”云牧的语气漫不经心,手下的动作却凶狠得不行。 眼见云牧真的准备当场撕衣衫,陆千急忙按住了他的手。 云牧的手还在腰间,陆千这动作一做,好像直接搂住了云牧的腰般,十分暧昧。 “属……属下去处理鸡!” 陆白又慌张地跑了,那两个丫鬟也跟着陆白一同跑了。 陆千触电般放开了手,刚准备解释什么,云牧突然整个人靠进了陆千怀里。 这是第一次,两人相距这么近。 他慢慢环住陆千劲瘦的腰肢,靠在他精壮的胸口上,心脏似乎都要从胸腔跳出来了。 这种感觉绝非一时情动。 每次见到陆千那股抑制不住的心跳加速,也绝非一时兴起。 云牧心里一清二楚。 自己是真的喜欢上陆千了。 喜欢他什么呢? 或许是温柔吧。 陆千表面冷漠无情,实则从未对自己真正抗拒过。 云牧的双臂紧紧箍着陆千,后者已经傻了。 陆千呆滞地看了眼怀中的人儿,又看了一眼四周,又低头看了眼云牧,完全不明白怎么会这样。 从来没有人用这种姿势抱过自己。 这种放松的姿态,仿佛全身心都交给自己的姿态,从未有一个爱慕者是这样的。 她们别说抱自己了,连靠近自己一米之内都有些惶恐。 这个云牧和那些人……还是不一样的…… 他不但敢抱自己,还敢这么信任自己。 “辰朔……”云牧仰起头,媚眼如丝。 “我去给你做好吃的——” 还没等陆千说话,云牧就慢慢放开了手,不舍地蹭了蹭陆千的胸膛,步伐轻快地绕过陆千走向了膳堂。 做好吃的?哦对,他会做叫花鸡。 不是……怎么有这种人啊……抱完就跑? 陆千顿时觉得自己被占便宜了。 膳堂就在后院前,陆千回过神的时候云牧已经不见踪影了。 陆千笑着摇了摇头,这家伙…… 不过那股感觉…… 陆千抚了抚胸口,那个拥抱的余温似乎还在。 自己的心脏好像跳的也快了好多。 自己这……不会是心动吧?陆千一阵怀疑。 可云牧的身份还未查清,倘若自己就这么动心了…… 陆千强迫自己把那股悸动压了下去,这才踱步走向膳堂。 他很好奇,云牧这种一看就在糖罐里长大的人,究竟怎么做叫花鸡。 …… 膳堂门口站着四位师傅,两位丫鬟,加上陆白,一共七个人。 他们全都齐刷刷地排成一排立在门口,呆呆地盯着云牧。 云牧不知从哪找了两根绳子,将外袍宽大的袖口束在了手臂上,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他动作熟练地将那只鸡开膛破肚,然后清洗干净塞进作料又用一根签子将鸡身均匀地刺全…… 一套操作后,他将鸡放在盆中腌制,蹲下身开始生火。 陆千来的时候颇为不解,怎么都站在这里? “你们站在这里做什么?” “回王爷……”陆白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云公子说谁也不准帮忙,他要自己做。” ——然后门口站着的人就变成了八个。 云牧丝毫没发觉陆千也站在门口。 他正蹲在膳堂的角落里,用那几块石子搭一个简易的框架。 搭了好几次云牧都不满意,折腾了半晌才将框架搭好。 随即他用荷叶将腌好的鸡包好,一边包一边说了一句,“劳烦哪位有空帮我找点儿泥土来吗?” 陆白迅速找回了一筐泥土,递到了云牧面前。 “谢辰煜兄。”云牧含笑道。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云牧头都没抬,陆白的泥土送来后他就开始往荷叶上涂抹。 灰尘在空中翻飞,云牧的衣衫上也沾染上了一些泥点。 陆千心念一动,望着陆白低声吩咐道:“你去裁缝铺买些布匹回来。” 陆白立刻点头如捣蒜,“是……” 云牧将包好的叫花鸡塞进框内,继续生火。 陆千和六个下人就站在门口默默看。 如果不是那六个下人一个个都吓得不停冒汗的话…… 这个画面还是很不错的。 只要一个时辰后将鸡翻面再烤一个时辰就大功告成了!云牧抬手擦了擦汗,满意的不行。 也不知道凡间的鸡好吃不好吃! 希望辰朔会喜欢! “一个时辰后我来给它翻面,这期间你们不要动。” 云牧一边低头整理袖口,一边说道。 结果那几个下人根本没回话。 云牧诧异地抬起头,就发现陆千站在队伍的首位。 云牧眼睛又亮了。 这个家伙好像每次见到自己,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都会变得亮晶晶的。 真的有这么开心吗?陆千茫然。 “辰朔!” 下人们默默给云牧让开了路,然后六个人看着云牧一路小跑到自家王爷面前,笑容灿烂又耀眼。 陆千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扬了扬下巴,示意云牧跟上。 第22章 这人能吃、能睡、还能穿? 陆白已经带着一堆锦缎回来了,正在正堂内候着二人。 云牧离得老远就看到堂内摆着数十匹漂亮的锦缎,在阳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 “这些是……” 虽然云牧心里有了个猜想,但还是不敢相信。 “挑挑吧,有喜欢的就拿去裁衣。” 听到陆千的话,云牧激动地冲上前,摸摸这匹,又蹭蹭那匹。 凡间的布料好舒服啊…… 不像阴界的衣服,除了僵硬还是僵硬。 足足二十匹布料,全部都是浅色。 纯白暗纹,银白,淡青,淡绿,淡紫,基本上所有好看的颜色都在这里了。 这些是除了好吃的之外……还能让云牧开心的东西。 他摸索了半晌,一脸兴奋地欢呼道:“我都喜欢!” …… 陆千眼神复杂地瞥了眼他,见他不似开玩笑,心下更震惊了。 这人能吃,能睡,还能穿? 二十匹锦缎,可做出来的衣衫可远远不止二十套啊…… 哪有人一上来要这么多衣衫的? “云公子……”陆白傻傻道,“那么多您也穿不过来啊……” “啊?”云牧怔了怔,无辜道:“我要在陈王府待一辈子呢!这些怎么够穿?” 陆白被堵得说不出话,只能求助地望向陆千。 陆千瞬间面色苍白。 他怎么忘了,云牧完全不知道自己打算十日后将他送进宫中。 云牧什么都不知道,满心满眼都是自己,脑子里憧憬的似乎都是跟自己的将来。 陆千忽然觉得身子有些站不稳,这种感觉很诡异,仿佛像亲手将自己喜爱的东西送给别人一样。 那丝丝若有若无的不舍和眷恋,堵得陆千喉咙发紧,胸口闷涨。 陆千忽然觉得自己不该再这样跟云牧相处下去,他怕动心,怕付出真心后惨遭欺骗。 陆千……真的怕了。 当年他如此信任自己的奶娘,结果那奶娘是萧长越的人,在夺嫡之争中残忍杀害了自己的养母。 当年他如此信任萧长越,信任自己唯一的亲哥哥,结果他杀了先帝和陆凌峰。 陆千的表情充满痛苦,云牧见状跑上前,语气非常担忧,“辰朔……你怎么了?” 见陆千不回话,云牧轻轻拽了拽陆千的袖口,“你脸色很不好,身子不舒服吗?” 陆千突然猛地将袖子抽了出来,然后一个后退拉开了和云牧的距离。 云牧愣愣地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掌心,又看了看隔自己一米开外的陆千,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他紧紧抿着唇,双手将外衫都揪出了褶皱,身形好像都有点儿颤抖。 这副黯然失色的样子,真真太可怜了。 好像天空都没有那么晴朗了。 陆千心口微微一抽。 云牧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陆千突然不准靠近了? 不会是……嫌弃自己喜欢的颜色太多了吧…… 云牧委屈不已,在阴界从来没有这种浅色的衣衫,基本上整个阴界最亮眼的颜色,就是温月那一袭红袍了。 阴界常年都是死气沉沉的,哪有凡间这般花团锦簇? 自己一时开心,没想到会让陆千不开心…… “对不……”还没等云牧的道歉说出口,就被陆千堵了回去。 “陆白,这些锦缎全部拿去裁衣。” 咦?云牧又茫然了,陆千没有不开心吗……那为什么…… 他想不通,也不明白。 陆千的心思好像向来都琢磨不透。 而且这个人又阴晴不定的。 上一秒和颜悦色,下一秒拍案而起。 可能……可能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吧? 云牧只能这样自己安慰自己了。 “本王去书房处理公务。” 陆千话音未落,人就已经走远了。 云牧犹犹豫豫地看了陆千的背影半晌,也没下定决心追上去。 他想看陆千在书房认真处理公务的样子,他喜欢那样认真的陆千。 就算不能在陆千身旁,只能在门外看着,也够了。 可是现在陆千明显心情不好,自己该不该往这个刀口上撞? …… 他娘的!自己路敢拦,马车敢撞,现在好不容易进了王府,反倒畏首畏尾了? 云牧扫了眼周围的锦缎,眸中渐渐恢复清明。 他明白了…… 原来动情便是这个样子。 没确认自己心意之前,天不怕地不怕。 现在确认了,反而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自己清楚的知道,陆千不是一时兴起的玩物,是自己四万年来第一次,或许也将会是最后一次的动情之人。 是自己的……心上人。 可越明白,云牧越忐忑。 陆千总是若即若离,忽远忽近。 云牧根本猜不透陆千心里的想法。 他究竟对自己有没有心动,究竟把自己当什么? 好像一个风筝,若自己松了手中的线,陆千会不会越来越远? 但自己已经决定了。 哪怕这根风筝线再锋利,自己的手再痛,也断断不会放手。 云牧深吸一口气,准备先回膳堂照看自己的叫花鸡。 等鸡做好了,再去找陆千。 云牧反倒平静了心。 无论陆千把自己当什么,都不会撼动自己的想法一分一毫。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想的? 想到这儿,云牧释然一笑,抬脚赶往了膳堂。 直至夜幕降临,云牧的叫花鸡才烤好。 这期间一直没人唤自己去用膳,想必陆千也一直没有从书房出来。 正好自己先让陆千尝尝叫花鸡! 云牧美滋滋地抱着刚从火堆中刨出来的叫花鸡,毫不在意自己身上、脸上灰扑扑的尘土。 没想到云牧还没走到书房门口,就听到了陆千饱含怒火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噼里啪啦的摔打声。 甚至还有陆白低低的惊呼声。 云牧僵在门边,不知该不该进去。 陆千的声音传进了云牧脑海,听起来好像下一秒就会发怒。 “好一个李堂,本王还没查他,他倒敢来参本王!?” “说什么云祈安来路不明,绝非善类。” “还要本王要么除了他,要么将他送进宫中,我看他这个丞相是不想做了!” 云牧怀里的叫花鸡,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 第23章 爬墙被逮个正着 这下……糟了。 “什么人!” 陆白噌地一下从房内跑了出来,然后就看到地上的叫花鸡和云牧落荒而逃的背影。 确认身后没人追,云牧才停下脚步,靠在一幢木屋上喘粗气。 他心里异样难受,七上八下的,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陆千的话他听明白了。 这个国家的当朝丞相,因为自己参了陆千一本。 要陆千杀了自己,或者将自己送进宫中。 凡间的规矩……竟如此复杂…… 云牧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渴望自己是个平凡人过。 若自己是普通凡人,是不是就没这些事了? 可自己确实是个来路不明的人。 这两种选择,陆千会选哪种? 云牧不愿想,也不敢想。 在王府的这几天,日子过的太舒心了。 舒心到云牧都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自己在凡间本就个凭空出现的人。 现在陆千因为自己受到了朝堂上的攻击。 自己要怎么做?能怎么做? 要自己放弃陆千,绝对不可能。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自己的身份究竟该怎么让陆千接受…… 云牧颓然地蹲下身,将脸埋进了膝盖中,嘴缝里不断渗出喃喃低语。 早知如此,当初来凡间就该做好万全准备,不该那么冒失。 等等!身份!? 云牧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他猛地抬起头,环视了圈周围的环境,确认四下无人后,一个闪身消失在了院内。 “王爷……是云公子……” 陆千站在门外,看着云牧离开的方向,眉心紧蹙。 那只刚烤好的叫花鸡被陆白放在了桌案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可陆千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品尝云牧的手艺。 李堂这个做法,颇有几分狗急跳墙的架势。 竟然不怕跟自己撕破脸。 胆子不小! 想必是嗅到了什么风声,才急不可耐的恶人先告状。 也不知道云牧听到后会是什么想法。 会不会很难过很无助? 陆千忽然心脏猛地抽了一下。 见陆千一直拧着眉头不说话,陆白也不知该说什么。 虽然自家王爷之前确实有打算将云牧送进宫中,但就这么摆在台面上来讲…… 该是多突然的事儿啊…… “王爷……可要属下去寻云公子……”陆白犹豫半晌,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陆千似乎看出他的纠结,一挥手冷漠道:“不必,此事他现在不知,以后也会知。” “可……”陆白还是担忧得不行。 虽然云牧的身份成谜,但经过这些天的相处,陆白已经把云牧当成朋友了。 自家王爷的性子本就恶劣,且云牧出现以来,陆千一直拒他于千里之外。 他的所作所为,都不过是想离陆千近一点,再近一点。 好不容易陆白见这两天云牧开心了些,这又出了这档子事。 烦躁,真的是很烦躁。 陆千更是烦躁。 他拿起那只叫花鸡,三下五除二就扒了个干净。 然后就坐在桌前一口一口吃。 很好吃…… 云牧竟然有这种手艺。 他到底是什么人…… 陆千自认为博览群书,阅历宽广。 可这个云牧,陆千却怎么看都看不懂。 若说世间有谁是陆千看不透的,云牧为第二,没人能为第一。 一直到临睡之前,云牧都没有来找陆千。 突然身旁没有个养眼的人,陆千不知为什么有些不习惯了。 黄昏已经谢去,夜幕早已铺开。 玉安城内一片祥和宁静,只有打更人抑扬顿挫的吟唱声。 树叶被拂过的夜风飘动,发出轻轻的沙沙声,只那么一阵,就消失在无垠的宁静之中。 -此时的城西城隍庙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再问你们一遍,本君是谁?” 城隍庙内一片狼藉,正中央站着一个身着淡绿长袍的公子,容颜甚是貌美,神情却阴冷异常。 云牧修长的手正死死扼在一位城隍爷的脖颈上,眼中全无柔和,只有一股彻骨的寒意,冻得三位城隍老爷忍不住瑟瑟发抖。 “您……您是我三人共同抚育长大的孤儿……”其他两位城隍爷忙不迭地磕头。 “很好。”云牧慢悠悠地松开手,在外袍上随意蹭了蹭,这才换上了一副满意的神色。 “明日我会带卞城王夫人来此处,到时该怎么做……” “我三人定当谨记您的吩咐!” 见这三个城隍老爷非常上道,云牧勾起了嘴角。 身份,不就这么容易解决了吗? 云牧心情大好,拂袖离开了城隍庙。 几位城隍老爷见云牧终于走了,这才齐齐松了口气。 三人对视一眼,皆是一脸哭相。 案台……终究还是没保住啊! 这位阎君大人一炷香之前突然进了城隍庙,然后就跟三人想的一点儿没差。 他直接抬脚踹翻了案台,还差点儿把三人的雕像砸碎。 一通发泄完才向三人说了来意,还威胁三人必须按他说的做。 不然不止砸了这座城隍庙,还要将他们三个都丢进枉死城内的第十六层地狱-剥皮楦草小地狱。 三人吓得面如土色,急忙保证自己绝对会按照他的吩咐来,这才将这尊大佛送走。 城隍庙百年来都相安无事,谁知会在今天突生变故。 三位老爷一把年纪,还要受这罪。 属实惨…… 云牧一步一步向着陈王府走去。 没有办法…… 离开的时候没人发觉,如果再突然回去,万一被凡人发现就说不清了。 所以思量再三,云牧决定自己走回去。 而且……还不能从大门进。 他站在王府围墙外,咽了咽口水。 这墙这么高?能爬上去吗? 爬不上去也得爬,既然自己要装柔弱,还需要更弱一些才对。 若自己又受伤了,陆千总不会忍心杀了自己或者将自己送进宫中了吧? 云牧吭哧吭哧地搬了几块儿石头垫脚,然后开始往墙上攀爬。 沉浸在睡梦中的陆千突然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猛地睁开眼,一个箭步冲到了门口。 在门外护卫的陆白也听到了。 “王爷,墙外有人。” 陆千没出声,拿起那把长剑,轻声从窗沿上翻了出去,两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猫腰靠近了那面墙。 此时的云牧终于爬到了墙沿上,刚探出头准备喘口气,就看到陆千和陆白瞪大眼睛惊悚地看着自己。 陆千陆白:…… 云牧:这下完了…… 第24章 真是见鬼了 空气似乎都凝固住了。 云牧僵在墙沿上,陆千两人僵在墙内。 三人就这么对望了许久,久到云牧彻底扒不住墙沿,随着一声惊呼,云牧砰地一声掉了下去。 陆千:真是见鬼了。 陆白:我和王爷想法一样。 墙外传来云牧痛苦的闷哼,陆千突然有些心急。 他一把将长剑塞进陆白怀里,小跑着冲向了门外。 听到脚步声,云牧急忙呻吟的更大声了些。 其实……压!根!就!不!疼! 但是上次自己撞马车的时候如愿进了陈王府,这次应该也能有所成效。 果然,最快跑来的是陆千。 距离云牧一米左右的地方,陆千顿住了脚步。 扶还是不扶?这是个问题啊…… 不对,云牧整个人从墙上掉下来,可能扶起来也没有办法行走。 难不成要抱起来?? 陆千僵在原地,神色充满犹豫。 自己不抱难不成让陆白抱? 那绝对不行,不行。 罢了,反正云牧是个伤者,就当为民解忧了。 陆千深深叹了一口气,走到云牧身边,看着他摔的连身子都动不了,嘴角还有溢出的血丝,胳膊也抬不起来了。 虽然看起来非常惨,但那双桃花眼却亮得刺眼,灼灼地望着自己。 陆千认命般俯下身,双臂绕过云牧的身子,将他轻轻地环抱了起来。 断断续续的低吟从云牧口中渗出,听起来痛苦不堪。 陆千忽地没由来的生气,语气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呵斥。 “你去哪了?怎么出去的?为什么爬墙?” 云牧正在心里不停咒骂自己笨。 他娘的!干嘛装成胳膊不能动啊? 要是胳膊能抬起来,现在不就能环着陆千脖子了吗? 笨死了笨死了啊啊啊! 听到陆千的话,云牧乖巧地答道:“我想父亲了,便回去看了看,见你在处理公务,没敢打扰你,从这面墙翻出去的。” 父亲?云牧有父亲?那陆白怎么会什么都没查到? “你父亲是谁?”陆千抱着云牧一路走到正门,护卫和陆白看到两人竟然齐刷刷地移开了目光。 自家王爷这是……将云公子抱回来了?这一幕陆白看在眼里,着实为云牧开心。 毕竟陆千从没如此温柔地对待过一个人。 云牧倒是心满意足地将头靠近了陆千怀里,陆千身上的味道很不一样。 就好像在冬日的初晨打开门窗,那刹那间灌进鼻腔内的冷空气。 虽然寒冷,但是太阳总会升起,柔光终会降临。 陆千这冰冷的气息,也迟早有一天能被暖透。 “是……城西城隍庙的扫地僧。” 云牧有些低落,“我是他们捡来的,但他们对我有养育之恩,我放心不下。” “辰朔……”云牧苍白着脸,努力地抬起头,望向陆千,“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你,是怕你嫌弃我不是富贵人家的人,不配娶你……” 云牧越说越难过,到后面已经有些哽咽了。 陆千沉着脸没说话,一直走到云牧的房间,才将他放在了榻上。 看着云牧一脸委屈,陆千叹了口气,无奈道:“你真是一次又一次,刷新本王的认知。” “若今晚本王不在,你岂不是孤身在墙外躺到天明?” 你不在我也不会摔啊!那不都是为了给你看的吗!云牧暗忖道。 “对不起……”云牧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连眼眸似乎都不那么亮了。 “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陆千越想越气,若真是只想出去看看自己父亲,干嘛要用翻墙这个方法? 直接跟自己说难道自己是不会同意吗? 现在摔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不能爱惜身子一点? “你想出门,为什么不直接跟本王说?难道本王是将你软禁了不成?” 陆千的语气异常冰冷,云牧被惊得连连后退,直到退无可退才颤巍巍地开了口,“我害怕……我怕你把我送进宫……” 云牧不怕陆千杀了自己。 阎君的灵魂是不灭的,即使肉身毁了,也能用灵魂重塑。 他只怕陆千不要自己。 “辰朔……”云牧勉强抬起一条胳膊,握住陆千的手。 他的手冰的吓人。 “只要你别不要我……其他我都……” “别说了!”陆千突兀地打断了云牧的话,他怕再听下去,会抑制不住心头那种阵阵的痛意。 云牧为了自己做的事太多了,多到即使是自己都应接不暇。 他直白,热烈,像一簇燃烧的篝火,温暖又炽热。 即使是块儿千年寒冰,在如此温暖的火光前,也没有办法不融化。 “你休息罢。” 陆千冷着脸,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云牧有些难过。 他不知道陆千为什么这么生气。 难道是还在介怀自己听到他们对话的事? 自己都摔成这样了,怎么还在生气…… 那自己明天还能带陆千去城隍庙吗? 能不能总要试试才行…… 云牧才不是会退缩的人。 既然认定了,哪怕前方的路全是石头、高山、河流,他也会一步一步跨过去。 方才不枉此生。 第25章 这不就是同意见家长了吗 阴界-卞城王府。 黑白无常和鬼判官站在殿外踌躇着不敢进去。 殿内两个人打的天翻地覆,碎屑乱飞,你死我活。 桌椅,台案,全部七零八碎,整个大殿像是遭受了什么天灾一般,破败不堪。 两人身上还传来源源不断的对骂。 孟姜气得嘴唇哆嗦,“温!遇!痕!你砸我的碗,我砸了云祈安的王府!” 远在凡间的云牧:卧槽?关我什么事?? 温月不甘示弱地回骂,“孟!子!元!老子今天就砸你的碗了!有种你来揍我!” “草!我不把你这身碍眼的红衣撕碎,我就不是孟婆!!” “关老子衣服什么事!有种拼实力啊!” 两人在空中飞来飞去,孟姜抄着一柄长勺,是他用来舀孟婆汤的勺。 温月拿着一把折扇,跟孟姜叮叮哐哐地打在一起。 白无常默默向黑无常靠了靠,一脸后怕地问道:“凡间过去几天了?” 黑无常低声回道:“应该足有七日了,倘若阎君大人明日还不回来,你我需去凡间寻寻大人了。” 白无常:“我不敢去,刚才去了两个勾魂使者,只回来了一个啊……阎君大人万一生气把我们也捏碎了怎么办?” 黑无常其实也不敢去。 但如果再不去寻回云牧,他们怕整个阴界都被温月和孟姜掀了。 因为……刚才第十殿阎罗转轮王来过了,不但没能制止两人,甚至还被两人丢了出来。 黑白无常和鬼判官目瞪口呆地看着身躯庞大的转轮王在空中划出了一条优美的弧线,然后直直地摔在了三人面前。 还没等三人开口,转轮王噌地一下站起身子,正儿八经地说道:“本君管不了,你们还是找云祈安回来吧!管不了管不了……” 转轮王一溜烟就跑的无影无踪,留下三人继续站在殿门口面面相觑。 “要不……”白无常突然想到,“咱们再去找找其他阎君大人吧?” “你觉得……”黑无常苦涩道,“除了卞城王大人,哪位阎君能管得了这两位?” 白无常缩了缩身子,心道黑无常说得对。 整个阴界,若论单挑,无论哪位阎君都能制裁月老。 但若是月老和孟婆联手,恐怕只有云祈安能制裁。 因为云祈安和他们算是旧相识了,他们不会下狠手。 别的阎君大人……可就说不准了…… 比如转轮王,就摔得很惨…… “你们若不敢去……本使去。”一直沉默着的鬼判官开了口。 白无常:“那还是我们去吧!您这一把年纪万一缺胳膊少腿多难受啊?” 黑无常没忍住笑出声,“对对对,还是我们去吧,若明早阎君大人还没有回来,我们便去寻他。” 鬼判官点了点头,拖着老态龙钟的身体离开了卞城王府。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然后又默契的看了看殿中打的不可开交的两位大人,叹了口气,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 堂内一片沉默。 陆千板着脸不说话,云牧也不敢说话,只得埋头苦吃。 今日的早膳跟昨日完全不一样,没想到小小的王府竟然能有这么多好吃的,怕是宫中都没这么奢华吧? 云牧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不住地瞟陆千。 陆千的吃相……简直太狂野了! 完全没有一丁点儿王爷的样子,像个乡野村夫,吃得又快又大口。 云牧看着看着又呆住了。 原来陆千还有这样一面,自己倒是第一次见。 不过这样好像更接地气一些…… 陆千瞥了云牧一眼,便猜透了他在想什么,“本王在军中,从来没有一次用膳是能吃饱的。” “啊?”什……什么意思? “所以本王只能想尽办法快速吃完,这样才能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陆千的语气很平淡,云牧听在耳里,却有些难受。 原来如此…… 怪不得陆千吃饭这么快,军中平乱的这些年,恐怕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吧…… 云牧越想越心疼,手下的动作也放慢了几分。 “你想说什么?”陆千接过星云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 “我……”云牧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道:“昨日太匆忙,今日我想回城隍庙好好跟父亲叙叙旧。” 说完,云牧十分期待地看着陆千。 “去便是”陆千毫不在意地答道。 “哦……”云牧失望极了。 “怎么?” “你想让本王也去?” 云牧猛点头,下巴差点儿磕在碗上,“路途这么远!我害怕!我不敢自己回去!” 陆千:深夜自己跑出去的不是你? 城隍老爷们:苍天啊大地啊救命啊这是鬼能说出来的话吗! 陆千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 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说他胆子小吧……他敢当街拦路撞马,还敢对自己动手动脚的。 说他胆子大吧……他又自己不敢在王府内走动,还说不敢自己出门。 难道是另有目的? 不会是想让自己陪着他吧…… 陆千一脸黑线。 之前还以为云牧是个很直接的人,结果还是搞这些弯弯绕绕,不累吗? 累啊!怎么不累!云牧心想,要不是你这么不相信本君,何至于此! “属下去准备马车!” 陆白又一溜烟跑了。 “奴婢去准备行囊。” 星云也一溜烟跑了。 陆千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直接昏过去。 自己有吩咐陆白准备马车吗?有吩咐星云准备行囊吗?啊?? 这两人不会真被灌什么迷魂汤了吧? 陆千梗着脖子,非常想当场翻白眼。 太离谱了太离谱了。 一定要扣两人月钱惩罚他们擅自做主才行。 云牧可开心坏了。 陆千肯跟自己去城隍庙,就是变相同意见家长啊! 下一步就是成亲!洞房花烛!甜甜蜜蜜! 云牧洋溢着一脸幸福,兴冲冲地抱着碗,从陆千对面跑到陆千身旁,一屁股坐下后就开始往陆千身上蹭。 噌的不满意,他还抱住陆千脖子,在后者目瞪口呆的脸上吧唧就是一口。 旁边的两个丫鬟:陆将军星云管家等等我们!! 第26章 一让靠近就动手动脚 陆千脸色乍青乍白,而云牧还靠在他身上,不停往嘴里塞饭菜,吃的兴起嘴里还发出满足的啧啧声。 陆千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云牧似乎是个……很单纯的人。 除了有的时候喜欢耍点儿小聪明外,还是大大方方的。 不管是对自己的爱慕,还是其他的,他都很明显的表达出来,丝毫不会掩饰。 那双一见到自己就忍不住发亮的眸子,和种种肢体动作都表明…… 云牧对自己是全身心信任的。 陆千第一次怀疑自己会不会是疑心太重了。 自云牧进府以来,他不是没有对自己不利的机会。 可他不但没有,甚至还将整个身子都放心的交给陆千。 这种姿态,这种样子,陆千冷不丁冒出了个想法。 云牧或许真的是清白之人。 难道陆白和星云都看得出来,自己却看不出来? 还有六日,自己就要去蒲京了,到时云牧怎么办…… 陆千默默盯着云牧看了半晌,赫然反应过来了。 这一早上,陆千都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很违和。 现在他才想起来。 云牧这身子……又好了?这么快?昨晚摔得那么惨,今天就生龙活虎了? 刚消下去的怀疑复又涌现了出来。 陆千被这一上一下的感觉折磨的十分难受,脸也拉了下来。 云牧摊在椅子上,毫无形象地拍了拍肚皮,“啊吃得好撑!” 陆千扫了一眼桌上的空盘,今早膳堂特意做得多些。 足足有十盘菜,四盘绿豆糕,两大碗汤,还有一些精致的饼子。 云、牧、全、都、吃、完、了? 这人这么能吃怎么还这么瘦?身子怎么还这么不好? 看来还是要再多吃一些才行。 云牧似乎是吃累了,竟然一头栽在陆千的肩上,还坏心眼儿的蹭了蹭。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陆千的脖颈之间,激得他汗毛直竖,耳朵发烫。 云牧真是……真是胆子太大了…… 可是自己却没有很反感。 除了有些不习惯和僵硬外,好像也没什么其他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云牧长得好看?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陆千沉思半晌,竟然忘记了将云牧推开,任由云牧靠在自己肩膀上,胳膊还顶在自己胸前。 直到陆千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云牧竟然…… 他竟然环住了陆千的腰,头都快蹭到自己脸上了。 这个姿势不正常。 太不正常了吧! 两人并排坐着,一人靠在另一人怀里,陆千甚至怀疑,如果旁边没有人,云牧都能把腿都一同蹭到自己身上。 陆千猜得没错。 云牧确实觉得这个姿势有些别扭,也确实想把腿也放陆千腿上,这样整个人都能在陆千怀里。 耶!这样也太舒服了吧! 可旁边有两个丫鬟看着,云牧还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这么做。 没想到那两个丫鬟突然齐声说了一句,“奴婢先退下了!” 然后她们也一溜烟跑了出去。 太有眼色了!以后绝对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云牧兴奋地想欢呼。 虽然陆千一直很僵硬,像定格了般一动不动,但他没有推开自己!没有! 那就可以进行下一步动作! 云牧刚准备抬脚,陆千就倏地站了起来。 他僵着脸,盯着云牧,足足盯了十几秒才开口,“动身罢……” 然后陆千扭头就走了。 又跑了?又害羞了! 云牧嘿嘿直乐。 陆千竟然这么纯情,连这种浅显的肢体接触都害羞成这个样子! 那以后两人洞房花烛的时候陆千岂不是……要害羞成一根熟透的胡萝卜啊? 云牧舔了舔嘴唇,望着陆千离开的方向,一脸的兴奋。 陈王府距城西城隍庙有半个时辰的车程,一路上云牧想尽各种办法往陆千身上凑,结果陆千也想尽各种办法躲。 两个人在轿子里一阵你追我赶,若不是这个轿子大,或许两个人已经打起来了。 云牧气喘吁吁地说道:“辰朔,你干嘛一直跑?” 陆千完全不想说话,理都不想理云牧。 云牧现在好像特别喜欢靠着自己,不让靠就委屈,就难过。 同意靠他就动手动脚。 一会儿捏捏自己的胳膊,一会儿蹭蹭自己的肩膀,甚至有一次还装作不经意地自己耳朵上吹气。 陆千气得面色涨红,然后他就把云牧推开了,之后两人就开始了他追他逃的场面。 一直到城隍庙门口,云牧都没能如愿靠近陆千怀里。 他不甘心地走下马车,一眼,他就看到了城隍庙门口恭恭敬敬弓着身子的三位城隍老爷。 不过是他们的神魂,凡人看不见,自己能看见。 云牧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绕过了三人,顺便狠狠剜了他们一眼。 三人吓得不轻,急忙一路小跑回了城隍庙内,跳进准备的肉身中,等待云牧的召唤。 云牧装模作样地跪在蒲团上,桃花眼缓缓眯起,掌心微合,开始了祈祷,“城隍老爷,希望您保佑我能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不离不弃。” 说罢,他还俯身磕了个头。 躲在案台后的三位城隍老爷:笑死,被阎君大人拜过的城隍庙,明天就得塌。 陆千没有何云牧一起跪下,也没有祈祷。 他一直在四处打量这座城隍庙。 据陆白所言,城隍庙内确实有三位老扫地僧,只不过没听说他们捡到过一个孩子。 “你父亲怎地还未出来见你?”陆千疑惑道。 “是啊……”云牧不疾不徐道,“怎么……还不出来……见……我……呢……” 三位城隍老爷吓得急忙从案台后小跑出来,然后直直地立在云牧面前,差点儿没忍住给云牧行个大礼。 陆千看不见云牧的脸,自然看不到云牧眼中一闪而过的狠戾。 “我……我的儿啊!” “你身子好些了吗?” “快来让为父看看!” 三位老爷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口,就是不敢靠近云牧,更别说来个拥抱什么的了,十分不自然。 云牧歪着头,咧嘴一笑。 三位城隍老爷:救救救!! 第27章 他是我的心上人 眼见他们都快吓得发抖了,云牧急忙上前搀住其中一位老爷的身子,语气颇有些嗔怒,“您看您,外面风这么大还出来,真是不爱惜自己身体。” “爹——”云牧乖巧地唤着,望着陆千道,“他叫陆千,字辰朔,是我的……心上人。” 从来没有人用“心上人”这三个字称呼过自己,陆千顿时怔住了。 直到那三位老爷将陆千围在中间,左一句好俊俏的儿媳妇儿,右一句真不错啊真不错啊,才将陆千那神游天外的思绪拉回来。 陆千诧异地瞄了一眼陆白,后者微微点了点头。 陆白给予了肯定,那么说明这三个扫地僧真的是陆白查到的那三个扫地僧,而且看面前这父慈子孝的画面,云牧真的是他们的儿子。 三位城隍老爷:您从哪看出来父慈子孝的!? 可为什么完全查不到云牧的过往? “辰朔……”云牧“动作轻柔”地拨开了围在陆千身边的三位老爷,小心翼翼地靠近陆千,“他们为了保护我,从不让我出门,去找你是我自己偷偷跑出去的……” “偷偷跑出去?”陆千古怪地看了云牧一眼,“跑去边境战场上?” 云牧当场卡壳。 这茬怎么忘了呢? 这波口供还没对好啊! 云牧正愁不知道怎么回答,一位城隍老爷突地开了口,“你就是那位陈王殿下?” 陆千没作声。 “这个我知道,我的儿早在一月前就从城隍庙跑了,说要去找陈王殿下,就是去找你啊?” 云牧一愣…… 好家伙,还会举一反三了? 这个解释似乎有些牵强……也不知道陆千会不会信…… 果然,陆千的神色完全没有松动,他冷冷地看着云牧,淡然道:“所以你只身一人从玉安跑去了边境战场,就为了见本王?” 云牧低下头没回答,显然是默认了。 云牧竟然为了见自己一面,行了一月的路? 怪不得一到战场就晕倒了,还接连晕倒三次,陆千内心惊奇不已。 如果云牧能听到陆千的心声,肯定要笑得飞起。 “你为什么早不告诉本王?”陆千还是不明白,明明可以直说的事情,何必一直憋到今天? “我……”云牧委屈得不行,鼻头又红了,“早我也不知道会给你带来那么大的麻烦啊……” “何况……” “你都看到了,我和我的三个爹爹相依为命,日子过得本就不好,我怕你嫌弃我……” 陆千气得半死。 何来嫌弃一说? 只有身份这一点,是陆千最不敢面对的。 他怕云牧真的不是善类。 可现在看来,云牧虽然不是什么世家公子,甚至可以说是吃百家饭长大的穷苦百姓。 但是却出落成如今这般人儿。 也难怪云牧这么单纯。 虽然家世不好,但明显云牧是在三位扫地僧的庇护下长大的。 他没见过世间险恶,也不认识别人,仅凭着一颗赤诚之心渐渐向自己靠近,而自己却对他充满了怀疑和不信任。 陆千顿时心中释然了不少,但释然的同时,也有丝丝惭愧。 还好云牧没有走,还好云牧没有放弃。 为什么说还好!? 陆千突然僵住了。 自己心里这股莫名的喜悦是怎么回事? 不会是…… “辰朔……”陆千一直不说话,云牧有些心急,不会是被发现是假的了吧? 那三位老爷更是紧张。 如果没骗过陆千,别说这城隍庙了,估计他们三个会直接被云牧一掌扇飞。 “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你别怪我……” 云牧讨好地拽着陆千的手晃了晃,可陆千还是没反应。 他似乎一直在发呆,云牧喊了好几声都没能将他唤回来。 云牧心一横,踮起脚,缓缓伸出双臂环住了陆千脖子,整个人贴在陆千身上,眼神中划过一抹难以觉察的幽暗,“你别不理我啊……” 陆白非常自然地转移了目光,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那三位城隍老爷已经惊得一动不动了。 完了…… 自己看到这一幕……不会被阎君大人灭口吧? 这是我们能看的画面吗!? 已经习惯的陆白:你们真菜。 陆千慢慢低下头,云牧跟之前一样环着自己,放松且自然。 可陆千却开始不自然了。 虽然云牧的身份明朗了。 可他对自己的心不明朗了。 凡事……不是都要做最坏的打算吗? 若云牧只是一时兴起怎么办? 有一天他若倦了,离开了,自己是该打断他的腿,还是该拆了他的胳膊把他禁锢在身边? 毕竟两人相识时间太短了,短到不现实。 短到陆千没有办法接受。 云牧眼睁睁看着陆千的脸色越来越差,越来越沉重。 他看不明白,陆千这是怎么了? 难道真的发觉自己是骗他的了? 想到这儿云牧在心里狠狠咬了咬牙。 若自己的身份真的过不了这关,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了。 “回府罢……” 陆千突然说话了,声音却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他一根一根掰开了云牧环着自己脖颈的手指,在后者大惑不解的目光中,转身离开了城隍庙。 云牧没有跟上去。 这一次,他有些累了。 陆千这不是没有怀疑自己身份吗?为什么还是这副样子? 自己究竟要做什么,才能离他近一些,再近一些? 云牧颓然地靠在门框上,盯着陆千离开的方向出神。 他迷茫了…… 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每次以为陆千已经开始接受自己的时候,陆千却又把他推远了。 还不如一直冷漠着算了。 云牧越想越难过。 虽然自己仿佛很有动力,仿佛很有斗志。 但那都是建立在陆千的默许上的。 现在陆千又不管自己了。 云牧把准备跟上去的脚步挪了回来,面色晦暗地转过身,阴森森地盯着面前的三位城隍老爷。 …… “多谢……”云牧冷笑着一步一步向三人走近,掌心的黑气激烈翻滚,“多谢……城隍爷……” “大……”一位城隍爷颤抖着开口,不知看到了什么,瞳孔突然睁大,表情瞬间变得和蔼万分。 “你还不走,是打算将你的爹爹们一起带进陈王府吗?” 云牧一怔,欣喜地转过头,陆千站在几步开外,负手而立。 第28章 那你喂我吃 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如画中一般的景致。 微风吹着长袍轻摆,陆千仿若那画中人,美好却又孤寂。 本该是凉风阵阵的九月天,也变得潮湿了起来。 云牧就那么站在庙里,与陆千隔空对视着。 眼中的画面仿佛静止了,天地间只剩陆千一人。 云牧所有的情绪都被狂喜代替了。 刹那间除了想扑进陆千怀里这一种想法外,再无其他。 陆白抱着一堆盒子,一路小跑进城隍庙,将怀里的东西弯腰放在地上,又一路小跑回了陆千身边。 三位城隍老爷大气都不敢喘,目光都不敢挪动。 云牧遥遥望着陆千,心下一片了然。 他猜到盒子里是什么了。 那几个精美的盒子中,一定是陆千送给三位老爷的礼物。 陆千在……等自己。 他没有不管自己也没有不要自己。 云牧指尖微微颤抖,欢喜到不知该说什么。 身份问题……真的解决了。 自己终于可以堂而皇之留在陆千身边了吗? 下一步……云牧知道该怎么做了。 “云牧!!” “云公子!!” “大……大儿子!!” 没错…… 云牧又开始装昏了。 闭上眼睛的那刻,云牧眸中划过一次狡黠。 看来能如愿……躺在陆千怀里了。 谁让自己是个……柔弱之人呢? 陆千一把将云牧横抱起,塞进了马车内,同时陆白急忙驾着马车驶向了医馆。 被无视的三位城隍老爷:跟地狱行了一遭般。 再次来到熟悉的医馆,云牧百感交集。 上次是陆白送自己来的,这次…… 嘿嘿嘿! 是陆千抱着自己来的! 完!全!不!一!样! 云牧在心里偷偷的笑,结果可能是笑得太过了,被陆千发现了。 “醒了?” 陆千的声音还是没有波澜,可云牧却敏锐地听出来,同样的两个字,陆千现在的语气与当初战场上的语气全然不同。 战场上陆千的语气冷的好像能将人冻住。 而现在……陆千的语气却有几分无奈,似乎还有几分很难觉察的担忧。 “咳咳……”见陆千竟然要把自己放在榻上,云牧急得立刻搂住陆千脖子开始猛咳。 陆千一顿,万分无奈道:“你下来让郎中给你看看。” “咳咳……不……咳……”云牧一边猛咳,一边猛摇头,眼泪都咳出来了,随着晃头的动作,泪珠甚至甩到了陆千脸上。 云牧死死搂着陆千的脖子不撒手,怎么劝都不肯放。 郎中已经站在旁边半晌了,云牧就是不肯下来。 我就不就不!好不容易在陆千怀里待这么久!怎么可能这么轻易下来!云牧美滋滋地想。 没办法,郎中只能就着这个姿势给云牧把脉。 “殿……殿下,这位公子是情绪太过激动,才会晕倒的,小的开几副药便可。” 云牧将头埋在陆千怀里,眼珠还在滴溜溜地转。 听到郎中这话,云牧状似虚弱地开口道:“辰朔……我不要吃药……苦……” 陆千只得轻声细语地哄他,“不吃药身子不会好。” “那你喂我吃——” 郎中:这是我能看的画面吗? 陆白:我已经麻木了。 陆千:这人怎么跟个无赖似的? 云牧:嘻嘻!装柔弱果然是最有用的招数!耶! 一阵诡异的沉默。 郎中首先回过神来,慌张地跑出去抓药了。 陆白一脸高深莫测,仿佛已经见怪不怪了。 陆千沉默着不说话。 云牧则埋着头,一脸洋洋得意。 陆千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没有幽香,没有异味。 有的只是一股让云牧很安心的味道。 云牧活了四万年才明白。 原来温月曾说过的那句“子元身上有我喜欢的味道。”是什么意思。 他当初围着孟姜转了一天,都没闻出来他身上有什么味道。 现在云牧明白了,这股味道只有是意中人才闻得到。 原来重点是“我喜欢”这三个字,而不是“味道”。 直到陆白拿着抓好的几副药回来,云牧都没从陆千怀里下去。 “王……王爷……您累不累……”陆千抱着云牧这么长时间,虽然云牧很瘦,但再怎么说也是个大男人啊? 陆千瞥了陆白一眼。 “您要是累的话就放……嗷!!” 陆千突然一脚踹在了陆白小腿上,踹得陆白倒退了好几步。 “你觉得本王这一脚力度怎么样?”陆千目光微闪,嘴角勾起了一抹轻笑。 “王爷!您体力超级无敌好,您可以抱云公子一天都不累对吧!” 陆白一边往医馆外跑,一边谄媚无比地说道。 云牧突然闹了个大红脸。 陆千体力……真有这么好吗…… 那万一洞房花烛……陆千不满意自己怎么办…… 果然,还是需要吃药养身子才对。 可自己没病啊? 至于这个体力…… 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 云牧精致的面庞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眸间水光潋滟,脉脉含情。 陆千一路抱着云牧走出了医馆,百姓们又是一阵震惊。 这不是之前拦路撞马车的那位公子吗? 现在是? 传言陈王陆千有了纳妃的心思,难不成就是这位公子? 陆千毫不在意周围的目光,轻轻将云牧放在轿内的软垫上后,缓声道:“不必太过担心你的父亲,玉安的治安还是很好的。” 云牧:啥??我担心他们三个?? 城隍老爷们:啥??阎君大人担心能不能一刀劈了我们吗? 难道陆千竟然……以为自己是担心父亲才昏倒的? 这…… 虽然云牧觉得陆千好像想多了,但该装还是要装的。 “咳……好——”云牧深深地凝视着陆千,眼角微微扬起,睫毛微颤,星眸玲珑剔透,仿佛随时可以将人的魂魄勾去。 第二次在清醒状态下与陆千同乘一辆马车,云牧的心境却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除了欣喜……便只有欣喜了。 “所以你为何知道边境战场的位置?” 云牧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这茬儿怎么就过不去了呢!! 第29章 还是装昏比较有用 云牧看了陆千好几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陆千心下诧异,云牧这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是怎么回事?他又究竟是怎么一个人跑到战场上去的? “你是不能说还是……不敢说?” 云牧:本君特么的真不知道编什么理由啊!这怎么编才能既合理又正常啊! 云牧疯狂在脑内思索,这理由到底该怎么编……该怎么编…… 算了!编不出来先不编了! 还是昏过去这招比较好用! “其实我是……” 云牧装作想说但说不出口的样子,白眼一翻,柔柔地倒在了陆千怀里。 陆千:罢了……等他醒了再问罢…… 陆千将云牧扶到一旁,便又闭上眼假寐了。 云牧暗暗舒了口气,又躲过一劫! 不过自己得趁这次晕倒好好思索一番,该怎么混过这一茬。 马上一路上平稳地行驶着,不出片刻便到了陈王府。 陆千抱着云牧大踏步进了王府,面色如常,倒是惹得那两个护卫又忍不住开始了窃窃私语。 “那位公子当真厉害……这才几日就能让王爷做到这个地步。” “是啊!太匪夷所思了……” 陆白凶凶地瞪了两人一眼,两人立刻站得笔直,不敢作声。 陆千一路将云牧抱回了榻上,与陆白一前一后离开了房间。 云牧偷偷睁开眼,轻手轻脚地扒在门上,探头听门外两人的交谈。 陆白低声道:“王爷……云公子昨夜确实是从城隍庙一路走回来的。” 陆千摆了摆手,“本王不是问你这个,你有没有学会云牧怎么做叫花鸡的?” 陆白一呆:“什么?王爷想吃叫花鸡?” 陆千突然眼珠一转,陆白顺着他的目光一掂量,登时便明白了。 陆白故作惊讶的样子,高声道:“王爷!属下这就去抓两只鸡,但肯定没有云公子做的好吃!您就将就吃吧!” 陆千仿佛失望了几分,“那你试试罢。” “是,王爷。” 陆千笑着摇了摇头,临走之前还故作小心地“嘘”了一声。 躲在门后的云牧狂喜。 辰朔喜欢吃自己做的叫花鸡耶! 那自己! 昏什么昏? 哪有给陆千做叫花鸡重要? 明日继续做!就这么决定了! 云牧急忙躺回塌上,抱着软枕,笑得像个傻子。 -第二日,早膳时间。 “云牧呢?”没看到云牧坐在桌前大快朵颐,陆千还有些不习惯。 “回王爷,云公子在后院抓鸡。” 陆千:让他抓罢。 午膳时间…… “云牧怎还不来用膳?” “回王爷,云公子还在后院抓鸡。” 陆千:能抓一上午?? 晚膳时间…… “云……” “回王爷,云公子还在后院抓鸡。” 陆千傻了:抓什么鸡要抓一整天?抓的是凤凰? 陆千坐不住了。 他倒想看看,云牧究竟在干什么! 没想到还没等他出门,云牧就进来了。 他浑身都是泥土,风尘仆仆的,像是从什么遥远的地方赶回来的。 看到陆千呆呆地盯着自己,云牧欢喜地开口:“辰朔!我做好叫花鸡了!” 陆千这才看到,云牧身后跟着四个丫鬟。 每个丫鬟的怀里都抱着两只叫花鸡。 陆千呆滞了。 合着云牧是抓了八只鸡,然后做了一天?? 八只?啊??喂猪也不要这么多吧? 这个想法在陆千亲眼看到云牧轻松地吃掉了五只鸡后彻底改变了。 猪都没有云牧这么能吃吧…… 而且云牧好像还没吃饱,十分无辜地望着自己,委委屈屈地说:“我都一天没吃饭了,吃五只不多吧?” 不、多、吗? 真是难为那三位城隍老爷了,能把云牧养大想必是相当不容易。 “你很爱吃……鸡?”陆千犹豫半晌,忍不住问道。 “嗯!”云牧盯着桌上唯一剩的那一只,咽了咽口水,“在城隍庙的时候,最好的东西就是鸡,所以我才会做叫花鸡!” 陆千没由来的心酸。 原来是这样…… 云牧恐怕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从他之前见到王府饭菜就能看出来,其实不过是些普通的菜肴,但在云牧眼里,好像就成了美味佳肴。 “不过后院的鸡好像就剩二十多只了,我要慢慢吃才行……” 陆千一阵好笑,云牧不会是以为自己堂堂王爷,连鸡都不能让他吃个够吧? “明日本王吩咐陆白去买便是,五百只够吗?” 五百!? 云牧募地愣了。 凡间的鸡竟然这么多吗? 谪事林那边好像每天也只有几只鸡出现,还是完全凭运气的那种。 那些鸡不是每天都有,有一次云牧等了好几天,一只都没出现。 五百只……天哪……自己能吃个够了! “王爷……”星云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五百只……王府恐怕养不下……” 云牧当场垮了脸。 “养不下?”陆千困惑道,“把东院拎出来养鸡。” “王爷……您忘了东院住着何人了?” 陆千一顿,“那南院呢?” “南院是原风的住所,恐怕会影响到您的爱马。” “西院?” “西院是云公子住的地方啊……” “北院,北院总能养鸡了吧?” “王爷……”星云叹了口气,“您就住在北院。” 陆千:果然王府还是小了。 眼看陆千的表情纠结不已,云牧灵光一现,有了个好主意。 “这个好办!我可以和那匹马住在一起!” 陆千微微一怔,表情古怪道:“你要跟?原风?住在一个院内?” “不……不行吗?”云牧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在王府里养五百只鸡,完全没看懂陆千的表情。 “本王准了,那你今日便搬到南院去吧。” 星云十分讶异。 她讶异的不是云牧竟然想跟马住在一个院内,而是陆千如此爱护原风,竟然肯让云牧和原风一同居住。 “好!”云牧美滋滋地拽过最后一只叫花鸡,吃的满面油光。 陆千幽幽地看着云牧,眼底划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有意思…… 第30章 黑白无常来凡间 云牧压根就没什么行装,除了怀中放了好些天的,当初那盘绿豆糕的纸包。 还有就是今早陆白带回来的一套青绿色新衣衫。 云牧简直爱不释手,一直不舍得穿。 陆白好说歹说才劝云牧换上,更是唤了两个丫鬟来给云牧梳发。 “你叫什么名字啊?” 云牧一时兴起,问向身后那个看起来年龄很小的丫鬟。 “回云公子,奴婢叫夏夏。” “哦……夏夏。” 云牧想找话说,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 不是说想追求一个人,最好先跟他身边的人打好关系吗? 那自己就得从这些人开始,一点一点入手。 可是聊什么呢…… 对了! “夏夏,你们家王府东院住着什么人啊?” 云牧突然想起来,昨天星云说的那句话了。 东院住着谁呢?难道是陆千的某位姬妾? “奴婢不知。”夏夏回答得非常干脆,云牧不甘心地继续问道,“那辰朔之前有没有过侧室之类的啊?” “奴婢不知。” “那辰朔以前有没有钟情的人啊?” “奴婢不知。” 复读机? “云公子想知道这个,为何不直接问王爷?” 陆白不知什么时候立在门口,怀里抱着一堆折子,正在冲云牧眨巴眼睛。 “辰煜兄早啊!”云牧笑眯眯地朝陆白挥了挥手。 “云公子早,我先将折子给王爷送过去。” 云牧笑着点了点头。 别人都说同样性格的人才能做朋友。 陆白这么热心肠,心地又这么好,陆千也一定是这样的。 想到这儿云牧又忍不住雀跃了起来。 夏夏刚说了一个云字,还没等说梳好了,云牧就急不可耐地站起身,匆匆地向着正堂走去。 辰朔还等着自己吃饭呢! 云牧心头小鹿乱撞,兴奋的脚步都飘了起来。 陆千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在看到云牧时微微一顿,便漫不经心地转移了目光。 云牧身着那袭青绿色长袍,领口花纹精致淡雅,颇为大气,衬得他在俊美之余多了一丝儒雅。 好像看起来也没那么像个病秧子了。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安静的有些不正常。 陆千一直在埋头苦吃,云牧张了好几次口,愣是一个字没憋出来。 辰朔好像有心事啊……云牧心想。 他为什么每天都拧着眉头,一副非常愁闷的样子呢…… 云牧很想问,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没想到陆千先说话了。 他慢悠悠地擦了擦嘴,沉思了片刻道:“本王明日入京。” “啊??不是还有几日才回京吗?”云牧惊诧不已。 怎么这么突然要入京,圣上赏的休假不是还有几天吗? “李堂又上了一道折子弹劾本王,言语中全是指责,本王要去会会这位当朝丞相。” 这……这样啊……云牧愧疚了。 都是因为自己,陆千才会被波及。 如果早想到这一点就好了。 “去……多久啊……” 一想到明日就见不到陆千了,云牧顿时觉得面前的饭菜难以下咽了。 “没什么意外的话……三日之内。” 陆千非常自然的回答了云牧的问题,后者还是那副不开心的样子,陆千却愣住了。 两人之间的对话怎么这么像……在过日子? 如此……平淡,却又如此和谐。 陆千现在才反应过来。 自己为什么要跟云牧说这么多?而且竟然还说得这么爽快,像是根本不需要思考一般。 “我能不能……” “不准……” 云牧委屈死了。 还没说完呢!陆千就直接拒绝了自己,过分。 “如果你想安安稳稳的活下去,最好离蒲京越远越好。” 这……这么严重吗? 陆千的语气太严肃了,严肃到云牧哑口无言。 不让自己跟着去…… 不去就不去罢…… “那我……在府里等你。” 云牧深吸一口气,扒住菜盘开始猛吃。 虽然心里很难过,但还是先填饱肚子吧…… 这一天异常平静。 云牧破天荒的没有缠着陆千,而是自己躲在院里跟原风聊天。 “明日你就要跟辰朔一起走了……我会想你的……不过主要是会很想辰朔的!” 云牧坐在石墩上,拄着下巴自言自语,“这才几日啊,又要和辰朔分开了,我真是好不开心啊!” 云牧烦躁地抓了抓头,“烦死了烦死了!” “王爷……您不去看看云公子吗?” 陆千和陆白站在院外,默默看着院中那道青绿色的影子。 “不必。”陆千看了云牧一眼,便挪开了目光。 两人脚步轻微地离开了南院。 第二日清晨。 云牧站在陆千马车旁,依依不舍地扑进陆千怀里,“辰朔,我会乖乖在王府等你回来的!” 陆千沉默着,任由云牧抱着自己。 许久云牧才放陆千离开,直到那辆马车渐渐消失在视线内,陆千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星云提醒道:“云公子,外面凉,您还是进屋罢。” 云牧这才扁着嘴,一脸不情愿地回了南院。 原风不在,南院显得空荡荡的。 陆千不在,整个王府都是空荡荡的。 太无趣了太无趣了…… 还是睡觉吧,万一睡一觉醒来,陆千便回来了呢? 云牧拉着脸,和被躺在了榻上,睁着眼睛出神。 倏地,一道冷风拂过,云牧神色一凛,意念微动,黑气直直向着门窗处横冲而去。 随着一声闷哼,黑气也渐渐罩住了整个陈王府。 “黑白无常……你们好大的胆子啊?” 云牧阴森森地盯着被自己一掌打飞出去的黑无常,发丝飘起,配上云牧阴冷的表情,活像个脚踩着无数尸体的杀人狂。 白无常咚地一声跪在地上,嘴唇哆嗦,“大人!若非万不得已,属下等绝不敢擅自来凡间啊!” “万不得已?”云牧冷笑一声,淡然道:“怎么?孟姜把本君卞城王府砸了?” “不……不止如此……”白无常咽下一口吐沫,“您触犯了阴界规矩啊!” 规矩? 云牧一怔,猛然想起来了。 糟了! 第31章 好一对苦命鸳鸯 阴界为了维持秩序,还有许多额外的规矩。 其中有一条便是:凡阴界有司有职众鬼,若滞留凡间超过一日,当入所司所殿第一层地狱受罚,受罚时长取决于滞留时长,否则,永世不得入凡间。 自己已经在凡间十一日了…… 算起来,阴界确实过去一天了。 现在必须要回阴界受罚了。 若不抓紧回去……可能有些不必要的麻烦。 可这…… 云牧脸色黑得彻底。 陆千刚走,自己便离开陈王府,会不会也有未知的麻烦? 可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 为了以后还能来凡间,必须立刻回阴界。 “走罢……” 白无常堪堪松了一口气,急忙跑去扶起黑无常,随着云牧一起消失在了房内。 “怎么,他们还在打?” 云牧在前面走,后面跟着黑白无常。 “回大人,是……温大人和孟大人足足打了四个时辰了。” 一入阴界,云牧又换回了那身沉闷的墨色长袍,除了阴森还是阴森。 还没等三人行到卞城王府,云牧便听见了温月和孟姜打斗的声音。 打的这么凶吗? 就因为温月把孟姜的碗砸了? 云牧百思不得其解,走进大殿看到空中飞来飞去的那两个人后,更是一阵诧异。 孟姜气喘吁吁地握着长勺,恶狠狠地瞪着温月。 温月更是一脸愤怒,气得唇色青紫。 “哟,两位,这是想给本君重建大殿啊?” 云牧慢慢走向王座,皮笑肉不笑地望着两人。 闻言,两人齐齐一顿。 云牧嘴角噙着笑意,眼中却一片冰冷。 他不知从哪掏出了两个核桃,一边在手中把玩,一边玩味地看着两人。 整个王府瞬间笼罩在云牧恐怖的气势中,黑白无常已经吓得气都不敢喘了。 温月首先飘到云牧面前,脸上还是一片愤慨,“祈安!子元要杀了我!” “哦?”云牧笑眯眯地望向孟姜。 “我杀你?我他妈杀你?你砸我的碗还恶人先告状?干你娘的你要不要脸!”孟姜立刻回骂。 云牧一愣…… 他第一次听到孟姜爆粗口。 在他的印象中,孟姜是个不苟言笑的人,那张脸上常年都没什么表情,话都不多说一句,更何况骂人了。 看来这次温月真的把孟姜气得不轻。 “你做了什么把孟姜气成这个样子?”云牧好奇道。 “我……”温月突然看了孟姜一眼,欲言又止。 “你妈的你不敢说老子说!”孟姜身着深灰长袍,一个闪身跳到大殿正中,将真相原原本本地说给了云牧。 “祈安,你要去凡间那天,这厮跑到奈何桥向我炫耀,说什么阎君大人那颗老心脏会跳了,还特别自豪的说多亏他的指点,你才能那么有勇气。” 云牧:“你继续说。” “然后奈何桥旁的鬼魂们全都听到了,他们就叫嚣着凭什么都是鬼你能回凡间他们不能。” “然后他们就群起而攻之,不但掀了我的孟婆摊,还掀了我的锅!” “这厮竟然还强词夺理,不但不知悔改还砸我的碗,我他妈能忍吗!!能吗!!” “所以……”云牧重重地一甩袖子,坐到缺了一角的王椅上,“你觉得此事也有本君的错,所以砸了本君的王府?” “呃……”孟姜突然蔫了,“那我不是气急吗……” “不过这样说来,本君确实也有错,你们觉得……此事该如何是好?” 温月低着头,不敢说话。 孟姜恨恨地瞪了温月好几眼,不甘心道:“我帮你把大殿修葺好便是。” “温月……你赞成吗?” 温月自知犯错,依旧不敢说话。 云牧掌心的黑心突然翻滚剧烈,直直向着温月探了过去。 温月被骇得后退一步。 “祈安!”孟姜探出那柄长勺,于空中拦住了那团黑气,沉声道,“我也有错,有些急躁了,全然忘了制止暴乱,只想着怎么教训温月,此事也并非全怪温月。” “好一对苦命鸳鸯,衬得本君倒像个恶人了?” 云牧收回了那团黑气,冷飕飕地盯着两人。 “此事你们自己解决,本君……要去枉死城了。” “枉死城?”温月突然抬起头,讶异道,“你难道是要去?” “这个罚,本君必须承受,你们走吧。” 云牧疲惫地摆了摆手,温月不放心地瞟了一眼云牧,还是跟着孟姜离开了卞城王府。 看着孟姜的背影,温月颇为委屈,“子元……” “我不过是想多跟你说几句话,对不起……没想到会引发这么严重的后果……” “你闭嘴。”孟姜强忍愤怒,“你我之间……回不去了。” “不!!我不信!!”温月失控地从后抱住孟姜,“不管是千年还是万年,还是以后的数十万年,我都不会放弃!”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孟姜冷漠地将温月一把推开,头也不回地转身便走。 温月心痛到无以复加。 孟子元,我已经努力了这么久了,千年以来,我没有一日不在后悔,后悔当初做过的那些事情。 也没有一日不在请求你的原谅。 为什么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不肯多看我一眼? 孟姜早在千年前就跟温月说过一句话,在温月一次又一次表达自己不会放弃的时候。 “有些事放弃确实很可惜,但坚持本就没有意义了。” 温月当时根本就没当回事,依旧厚着脸皮缠孟姜。 现在,温月突然懂了孟姜这句话的意思。 原来孟姜真的……不爱自己了吗…… 温月拖着疲惫的身子,向反方向转过身,一步一步离开了。 云牧靠在王椅上,轻轻揉搓着自己的太阳穴,枉死城…… 自己要去枉死城领罚了。 枉死城第一层地狱-常跪铁砂小地狱。 顾名思义,惩罚便是:跪铁砂地狱六个时辰,也就是整整十二个小时。 片刻不得耽误,现在便去吧。 云牧深深吸了一口气,一个闪身离开了大殿。 第32章 萧长治答应陆千的要求 此时的陈王府中,传来了一声尖叫。 云牧的房内空无一人,夏夏尖叫着跑去寻星云,一见到她急忙汇报,“云公子!云公子不见了!” “什么!?”星云失声道,“府中其他各处可都找过了?” “都找过了,云公子都不在!!” 星云差点儿站不住身子。 这王爷刚走,云公子便失踪了。 这可怎么办,这要是被王爷知道了,肯定要迁怒自己的。 “若不出意外,王爷明日便能回来,我们要想尽一切办法寻找云公子。” 星云强装镇定道:“夏夏,派一批人去街上寻找,再派一批去城西城隍庙查探,切记万万不可声张。” 夏夏猛点头,急忙小跑着出去安排人手。 星云沮丧不已。 云公子怎么会突然不见呢?根本没有下人发现云公子什么时候离开的啊? 但愿不会节外生枝,不然王爷那边可怎么交代…… ——与此同时,云牧已经开始受罚了。 他强行给自己调节呼吸,尽量让自己不会那么难受。 可是就算没有这层铁砂,就算是在软垫上跪整整六个时辰,也没人能吃的消。 枉死城内冤魂众多,却没有一个敢靠近云牧。 时间已经过去一半了,云牧脸上冒着虚汗,死死咬着嘴唇,丝毫不敢懈怠。 他怕坚持不到受罚完毕自己就会晕倒。 纵使自己不是凡人之躯,但地狱却对世间万物都是平等的。 这些地狱不但能伤害到本就生活在阴界的众鬼,甚至连温月那种仙躯都承受不住。 当初温月为了那浓烈的执念,孤身踏过了足足十八层地狱。 导致温月仙躯仙灵直接破碎,永远回不得仙界。 但温月不但不后悔,甚至还很开心。 因为孟姜在阴界,他甘愿。 云牧不觉得自己比温月差在哪里。 不过是第一层地狱罢了,自己没什么做不到的。 若是硬要比较…… 或许自己对陆千的爱,远远比不上温月对孟姜的爱。 温月与孟姜之间的羁绊,已经不止千年了。 云牧跪在小地狱角落心想,也不知道凡间那边怎么样了,也不知道陆千回去了没有。 若他回去发现自己不在……会找自己吗? ? 蒲京,大殿内。 陆千冷冷地听着李堂对他的连番控诉。 “禀圣上!陈王放来历不明之人进府,万万不可轻饶!” 李堂板着脸,一本正经。 萧长治完全没理会李堂一次又一次的控诉,将手中的折子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冷声道:“李爱卿,藩国一次又一次试图攻击朕蒲国边境,你却在这个时候参陈王,居心何在!” 李堂跪在地上,不甘地高声嚷嚷,“陛下!虽然陈王战功赫赫!但若此事陛下再纵容陈王!恐难以服众!” “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惩治陈王!” 突然刷刷跪下了好几个大臣,皆站在李堂一方,喊叫着要萧长治惩治陆千。 萧长治气得手臂青筋凸起,“怎么?陈王不过是带了一位公子回府,怎地到了诸位爱卿嘴里,便成了十恶不赦之人?” 陆千在心里冷笑,可算让这些人抓到自己的小辫子了。 这般着急让萧长治惩治自己,先不论萧长治会不会,即使自己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难道会放过他们吗? 好你个李堂!本王这些年来真是小看了你! 竟然不知不觉间笼络了这么多朝中大臣。 借着云牧的名头轮番上阵参自己。 可惜了,这件事太小了,根本没办法对自己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 恐怕你们的幻想……要破灭了。 果不其然,萧长治下一秒拍案而起,指着李堂就是一通破口大骂。 “李爱卿!朕一直以为多年来你恪尽职守,是个可靠之人!” “没想到你竟敢煽动他人参陈王,来人!” “属下在!” “将李堂拖下去!非召不得入!” 李堂被侍卫拖出了大殿,却还在不停地高声喊叫,“陛下!您如此纵容陈王!恐怕来日陈王功高盖主啊!陛下!陛下……” 萧长治烦躁不已。 他直接遣散众人,单独将陆千唤进了御书房。 陆千阴沉着脸不讲话,萧长治看了半晌,忍不住噗嗤一乐。 “辰朔哥莫怪,我不是帮你教训了李堂了吗?别一副要杀人的表情,吓到你的那位云公子怎么办?” 一听这话,陆千脸色更难看了。 “陛下果然对天下事都了如指掌啊……” 陆千话里有话,萧长治不可能听不懂。 “那是自然,毕竟这天下是辰朔哥打下来的,我自然要……多关注辰朔哥一些。” 萧长治微微眯起眼,眸中盛满笑意。 “陛下……”陆千咧着嘴角,“藩国屡次侵犯我蒲国边境,战事……是不是该打响了?” “没错……”萧长治慢条斯理道,“辰朔哥可愿……再出征一次?” “可以,但有个要求。”陆千面无表情地盯着萧长治,屏气凝神,静待萧长治接下来怎么回答。 “准奏……” “陛下知臣的要求是什么?”陆千眉头挑了挑,讶异道。 “云祈安,可以与你同去战场。” “不过……”萧长治促狭道,“别那么大张旗鼓啊,不然我不好交代,你懂得。” 陆千怔了一下。 这个萧长治……太过聪明了。 聪明的有些恐怖了。 若自己不是对他有用之人,恐怕早就不知死在什么地方了。 陆千沉思片刻,“陛下,那朝中……” “朝中无须担心,李堂……自有他的好去处。” 萧长治突然站起身,哈哈大笑。 “若非辰朔哥,朕还不知道朝堂之内……竟会有藩国的细作。” “辰朔哥只管安心平乱便是,这边,有朕在。” “陛下英明睿智,臣多虑了。”陆千抱了抱拳。 “五日之后,便动身罢。” 陆千点了点头,行礼后便离开了御书房。 自己这一走就是两天,也不知道云牧自己在王府会不会很无聊。 马上又要出征了,留云牧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在府内,很难保证不会出什么事。 何况云牧那么喜欢缠着自己……肯定死活要跟着去。 罢了罢了……圣上已经同意了,回去告诉云牧,他应该也会很开心吧? 第33章 云祈安!你想跑?没那么容易 没想到,陆千回到王府的时候,看到的却是星云和一众下人。 云牧呢?怎么没出来迎接自己? 陆千突然没由来的心慌。 “王爷……”星云跪在地上,惊慌失措道:“王爷!昨日您走之后,云公子便不见了……” “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也没有去城隍庙。” “你说什么!?” 陆千有些失态。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云牧的房间,房内空空如也,若不是榻上放着那袭已经洗净的淡蓝色衣衫,陆千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梦。 他走了……他真的走了…… 不是说会乖乖在王府等自己回来吗? 萧长治已经同意自己带他去战场了……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走…… 陆千颓然地栽在门框上,落寞地望着那袭淡蓝色衣衫。 原来真的是一时兴起吗…… 就这样离开了,连声招呼都不打。 是自己让他失望了吗…… 是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拒绝让他心寒了吗…… 说好的……不会放弃自己呢? 为什么还是放弃了! 为什么! 云祈安!! 陆千骤然心口一阵绞痛。 募地,眼睛酸疼酸疼的。 陆千脑海中已然是一片混沌,明明不想去想,可偏偏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心头涌上的哀戚。 本王以为,你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你不会离开的。 但你还是走了,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走了。 在你眼里,本王究竟算什么!! 这阵悲伤被浓烈的愤怒取代了。 凭什么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本王偏偏不如你所愿! 片刻后,陆千仰起头颅,深吸一口气,慢慢平复住微微颤抖的身体。 云祈安!! 你招惹了本王就想跑? 你做梦!! “陆辰煜!” “属下在……” “三日之内,即使将玉安掘地三尺,也要给本王找到云祈安!” “是!!”陆白如临大赦,抹了抹额头的汗珠急忙跑了出去。 陆千拖着破败的身体,走向了身后还在安静吃草的原风。 原风不知道主人为什么这么生气,它讨好地用头蹭了蹭陆千的手。 陆千轻柔地抚摸着原风漂亮的毛发,眼底深处蕴藏着一股浓重的戾气。 云祈安,本王可不是你想招惹便招惹,不想招惹便能拍拍屁股就走的人!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而此时的云牧,却完全不知道凡间发生了什么事。 还有两个时辰,这次刑罚便能结束了。 这整整八个小时,云牧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过来的。 第一次承受刑罚,没想到会这么难熬。 膝盖上传来的痛意,一阵一阵刺激着云牧的大脑。 眼前已经开始模糊了,可云牧还在咬牙坚持着。 只要熬过了这次刑罚,就能去凡间找陆千了。 以后也不会这样了,大不了十日便回阴界一次,总不至于再受罚了。 辰朔……你回府了吗?云牧似梦呓般喃喃低语道,我好想你啊……好想你……你会不会想我呢…… 中途温月来了。 见云牧已经开始恍惚了,没忍心同他讲话。 只得深深地叹了口气。 堂堂卞城王,竟会因为一个凡人在此处受罚。 那个王爷究竟有什么魔力,竟能让云牧这么死心塌地。 宁愿承受刑罚也不愿放手。 若比起云牧自己定下的规矩,这常跪铁砂之刑,只能算是饭前小菜。 枉死城内设有十六层地狱,若云牧真的不甘就此放弃…… 温月已经不敢想了。 在地狱中的遭遇仿佛还历历在目,那沁入骨髓的痛,叫温月永生难忘。 想到这儿,温月又想到了孟姜。 自己为了孟姜,甘愿承受剥皮抽筋之罚,只为能日日见到他。 云牧现在何尝不是在走自己走过的路? 这世间,唯有一个情字。 无解…… 温月默默站在云牧十几米开外看着他。 看到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以前。 温月生出了怜悯之心。 不为和云牧多年的相识,不为至少两人算是朋友。 只为了能在刑罚结束后,有个人能来扶云牧一把。 不然,云牧根本就站不起来。 毕竟云牧在整个阴界,根本就没有几个朋友。 鬼差们惧他,其他阎罗王孤立他,他孤身一人,该多寂寞。 时辰终于到了。 云牧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 身子一软,差点儿就倒在了地上。 还好温月还没走,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遇……遇痕……”云牧虚弱到话都说不出来。 “你别说话了,我先扶你回殿休息。” “不……不……”云牧双腿止不住打颤,膝盖已经毫无知觉了,“凡……去凡间……” “呃……”温月认命地叹了口气,“你要去也不能这个样子去吧?” 云牧执着地看着温月,不肯松口。 “行行行,你去你去!管不了管不了。” “遇……遇痕……孟姜还是……在意你的,你别……别放弃……”云牧艰难地说了这么长一段话,倒是将温月震住了。 这是云牧第一次劝自己别放弃。 以前云牧都是很不屑地说自己,天天都不知道在干什么,更是一脸鄙夷地说什么情爱之事真是折腾人。 没想到现在竟然会对自己说这样一番话。 云牧身上……好像有了丝丝人气。 或许是在凡间待了一段时日罢。 现在云牧竟然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很多,完全不像以前的云牧。 那么狂妄,那么冰冷。 “好,我知道了。” 云牧连点头都做不到,只得深深地看了温月一眼,便催动掌心黑气,离开了阴界。 看着云牧那几分踉跄的背影,温月苦笑着摇了摇头。 孟姜……孟子元…… 你说我们之间回不去了,你信,我不信。 这事儿……没完! 第34章 辰朔……我好……想你 玉安,陈王府。 凡间已然过去三日了。 云牧杳无音讯。 陆千一次又一次怒不可遏地摔了手中的茶杯。 星云和陆白像犯错的孩子般低着头不敢讲话。 从来没人能承受住陆千的怒气。 若不是碍于这个王爷身份,不得大张旗鼓。 陆千恐怕不止掀了玉安的地皮,恐京中,甚至整个蒲国都会惨遭连累。 陆白和星云对视一眼,同时转移了目光。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 招惹了王爷就消失。 陆白也不知此刻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云公子怎么会突然就不见了? 即便不想追求王爷了,也没必要一声不吭就消失吧? 陆白愁眉苦脸地想,王爷明日就要出征了…… 云公子还是没有找到,这可怎么办…… 整个陈王府都笼罩在一层阴影下。 陆千的怒气似是能破碎空气般沉厚。 所有人都在担惊受怕,怕陆千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陆千的脸色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一片肃穆中,只着白色里衣的陆千,一下一下撕碎了手中的那袭淡蓝色衣衫。 随着接连不断的嘶啦声,陆千的心同时也跌到了谷底。 他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柄长剑,剑身漆黑。 无边的愤怒,无边的寒冷似是要将陆千淹没,连夕阳都似已变了颜色,变成了一种空虚而苍凉的灰白色。 云……祈……安…… 你走的这么痛快,玉安遍寻无果。 是多想远离本王? 罢了……罢了……如你所愿吧。 或许你也是……一个过客罢了。 陆千踱步走向屋外,手中攥着已经碎成布条的淡蓝色衣衫。 对着赤红如火的天空,陆千将那些碎布扬到了空中。 一片……一片……如同陆千的心,碎得彻底。 过眼云烟…… 这云也是,云祈安……也是。 都消失了…… 或许自己真的是个很恶劣的人吧。 或许自己不配触碰情爱之事吧。 他既然不愿,自己也不必强求。 陆千孤身站在院内,无助又悲凉。 星云怀中抱着毛茸茸的披肩,踌躇半晌也不敢过去。 谁能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自古以来只有陆千拒绝别人,从未有人这样对陆千。 星云深深地望了陆白一眼,见他和自己一样,一脸忧郁。 她只得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陆千身边,咬牙道:“王爷……日头已经落山了……” 陆千按了按有些僵硬的脖颈,这才低下头看向抱着披肩的星云。 他未置一言,任由星云给自己披上了披肩。 良久,陆千终于开了口。 “下去吧,明日出征,你们该去准备了。” 星云微微欠了欠身子,对陆白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一前一后离开了北院。 已至深夜,今日本是晴朗的天空,自戌时开始却下起了大雨,雨声噼里啪啦打在屋顶,来势异常凶猛。 熟悉的雨声,熟悉的心烦意乱。 那天雨便下得这么大,云牧却一个人在门外等了一夜。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那么冷漠……是不是也不会到今天这一步? 可现在…… 想这些还有什么用? 他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明日便要出征了,心态该调整回来了。 陆千合上眼,努力压制着脑海中云牧的影子。 忽地,门被敲响了。 陆白的大嗓门突兀地响了起来。 “王爷!!云公子的房内有声音!” 陆千猛地睁开眼,顾不得穿外衫,踉跄着冲向了南院。 “王爷!刚才原风突然吼叫了几声,属下便急忙来向您汇报了!” 两人一边跑,陆白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 陆千没应陆白。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云祈安…… 实际上云牧刚刚回到凡间。 膝盖痛的云牧连行走都吃力。 本想倒杯茶喝,结果连茶壶都没拿稳,哐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院内的原风似乎是发现自己回来了,竟然高昂地叫了几声。 云牧艰难地挪向门前,即使现在是深夜,即使自己现在根本无力行走。 但他想见陆千,非常想。 陆千却在门前顿住了脚步。 他不敢开门,他怕门内依旧是空空如也,他怕……再次经历绝望。 可是门内确实有声响,甚至陆千好像还听到了粗重的喘息声。 他将手附在门上,深吸一口气准备开门。 与此同时,云牧也将手附在了门上,准备拽开门。 打……打不开? 两人同时愣了。 然后两人又使劲一拽。 门被陆千拽开的同时,云牧一声惊呼,直直倒向了陆千。 是……是在做梦吗? 找了好几天的人,竟然此刻就在自己怀里…… 陆千愣愣地盯着云牧看了半晌,直到云牧痛呼了一声,陆千才勉强回过神。 云牧浑身都在发抖,膝盖处血肉模糊,面色惨白如纸,唯有那双桃花眼依旧明亮。 “你……” 云牧……回来了? 陆千有太多话想问。 你去哪了?为什么受这么重的伤?为什么一声不响就走了……为什么…… 这些话在看到云牧的那一刻,全都荡然无存了。 有一股名为失而复得的欣喜占据了陆千脑海,堵住了喉咙,堵得他心口发胀,头脑发晕。 “辰……辰朔……”即使云牧站不住身子,双手也还在死死拽着陆千的衣袖,“我……好想你……” 说完这句话,云牧彻底撑不住了。 他软软地倒在陆千怀里,额头还有滑落的汗珠。 陆千怔怔地望着怀中的人儿,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捋了捋云牧黏在额间的发丝。 他真的……回来了…… “去……去唤郎中!” 陆千自己也没发觉,他的语气已经带上了几分颤抖。 雨声渐渐停歇,陆千轻轻环抱起云牧,将他放在榻上。 陆千的眼神一路向下,最终停在了云牧的膝盖。 那里已是一片狼藉,衣衫已经混合着血液黏在了腿上,触目惊心。 陆千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着,传来阵阵痛意。 云牧到底去哪了?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他是怎么离开的……又是怎么突然回来的? 这些都是陆千想知道的。 但他现在无暇顾及这些。 因为云牧这次的伤势,比撞马车那次要严重的多得多。 陆千自诩杀伐果断。 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没人不在拼了命杀掉对方。 血色是无时无刻都在面对的颜色。 可现在看到云牧膝盖上的血色,陆千却心口发堵,完全不知所措。 郎中来的非常及时,提着药箱便一路小跑到榻边。 看到云牧膝盖的伤势,郎中也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王……王爷……” 陆千站在塌边,神色紧张“有话便说。” “小的需将云公子的……的亵裤裁开,才能更好的包扎膝盖。” 陆千不耐烦地摆摆手,“裁便是……” “可……云公子伤势过重,需从……从腿根处开始裁……” 陆千:…… 第35章 这……触感……也太好了吧 要从腿根处开始裁? 这…… 怎么能行!? 陆白见状急忙拖着郎中往外走,“王爷那个剪刀在药箱里!” 陆千的脸色登时青一阵白一阵。 陆白跑得倒是挺快…… 膝盖伤为何要从腿根处开始裁衣啊? 这怎么办…… 难道真的要自己来吗? 可……这…… 陆千握着剪刀,在塌边走来走去。 不裁,云牧的伤没办法治。 裁……万一云牧醒了,说自己趁人之危怎么办? 何况……这不等于看了云牧身子吗? 虽然只是腿……但腿也不能看啊! 云牧的神色充满痛苦。 睡梦中还发出了阵阵低吟,搅得陆千烦闷不已。 罢了,这是治伤治伤…… 陆千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剪开了云牧的亵裤。 目不斜视目不斜视…… 什么目不斜视? 剪到肉了怎么办? 陆千还是没忍住瞄了一眼。 这……这么白吗…… 原来云牧身上的皮肤也这么好啊…… 陆千不停平复呼吸,尽量让自己很自然。 剪好之后他急忙站起身,后退了好几步。 云牧若隐若现的白皙长腿和膝盖间触目惊心的血色却像两个小人一般,不停在陆千脑海中打架。 一个说:我好惨啊我好可怜我好疼。 一个说:我好白我好嫩啊快来摸摸我。 陆千猛地晃了晃头,心中一片惊涛骇浪。 怎……怎么能有这种心思! 云牧可是伤患!龌龊! 陆千顿时羞愧难当,两步走到门口,一把拽开门将偷听的郎中丢了进去。 “王……王爷——” 陆白讨好地在陆千身旁转了一圈,盯着陆千那有些泛红的耳垂,颇有些促狭道:“王爷……您害羞了?” 陆千:见陆千又想伸脚踹自己,陆白迅速地闪过身子,一个箭步就要往门内冲。 陆千提溜着陆白领子就把他拽了回来。 开玩笑,这厮还想进去? “若不是还有几个时辰便要出征,本王一定罚你住马棚。” “王爷!您罚属下,谁帮您将云公子带去轿子内啊?”陆白笑得像朵向日葵,脸上的褶都笑出来了。 陆千差点儿没被陆白噎死。 他想起来,当时陆白就是没经过自己同意,直接把云牧扶进轿子里的。 现在还想故技重施? “陆、辰、煜……”陆千牙齿咯咯作响,“你再敢碰他一下试试?” “不敢不敢!”陆白眯着眼,笑的一脸狡诈,“属下这便去准备行装!” 陆白溜得比兔子还快。 陆千转过身,郎中正在尽职尽责地为云牧处理伤口。 “先生……”陆千沉思了片刻道,“他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回王爷……”郎中老老实实道,“云公子这伤,似是长跪所致。” 长跪? 陆千震惊地瞪大眼睛。 云牧为何会长跪? 看这伤势的严重程度……怕是跪了很长时间吧? 他消失这些天……究竟去了哪里…… “王……王爷……”郎中突然咽了咽口水喊道,“您可否托着云公子的膝盖?不然小的不方便缠纱布……” 陆千一滞…… 这这这…… 罢了罢了……伤患伤患……自己这也是无可奈何为之……无可奈何…… 陆千只得轻轻将双手从云牧腿下穿过,将云牧膝盖托了起来。 触感……一片柔软。 陆千已经僵硬了。 这这这……触感跟自己想象中一模一样。 等等!? 想象!? 怎……怎么能想这些,这太下流了……太无耻了! 郎中倒是真真的目不斜视,非常认真地为云牧缠纱布。 托完一条还要托另一条。 陆千像个提线木偶般被郎中吩咐着变换位置。 手也在云牧腿上不停蹭来蹭去。 陆千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 那两个小人不停在自己脑子里打架,直搅得陆千脑内一片空白。 郎中终于缠好了纱布。 陆千像手里有什么烫手山芋一般,猛地松开了手。 云牧突然发出了一声痛呼,眉头拧的死紧。 陆千一顿,有些惭愧地盯着云牧看了半晌,直到他眉头渐渐舒展开才松了口气。 郎中抹了抹汗水,俯首道:“王爷,云公子此伤需得静养,不出一旬便会痊愈,期间需每两日换药一次。” “有劳先生了。” “王爷不必客气。” 郎中提着药箱,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内。 陆千走到塌边,定定地望着云牧。 他睡得很沉,皱着眉头,一副病重之色,连一直含笑扬着的嘴角都耷拉了下来。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千猜不透。 云牧身上似乎藏着很多秘密,战场上的凭空出现,奇奇怪怪的自愈力,还有这突如其来的失踪及伤势。 每一件都让陆千迷惑不解。 但既然现在云牧已经回来了,这些事就迟早会知道,不急于这一时。 临走之前,陆千帮云牧盖上了被子,确认他依旧睡得很熟后,才离开了房间。 直至晨起,云牧都没有醒。 陆千只得将云牧轻轻环抱起,裹着被子一路放进了轿内。 想着想着,陆千又扯过一条毯子给他盖上。 绝不可能将他单独留在王府,即便没受伤也不可能。 万一他又不见了怎么办…… 陆千不想再面对一次云牧失踪了。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窒息感,太过扎心。 第36章 家……家规森严 阎君大人又跑了。 鬼判官站在卞城王府大殿内,一脸生无可恋。 以卞城王的性子,这次受罚,下次绝不会再犯规矩了。 但这回来之后就去受罚,受罚完就跑,连枉死城内的事务都不管,长此以往下去也是万万不可啊! 即使阎君大人每日回阴界一次,但若是只回来打个转就跑回凡间,也是不行的啊! 这可怎么办呢…… 鬼判官烦躁地在殿内踱步。 黑白无常静悄悄地站在一旁,也是一脸愁闷。 想起云牧那不假思索的一掌,黑无常还是心有余悸。 “鬼使大人……若有.下一次……我等就不去了,您去吧?” 白无常默默点了点头。 鬼判官:“好吧……若阎君大人还是如此不管不顾阴界事务,我便去凡间寻他。” 黑白无常同时舒了口气。 白无常扯了扯黑无常的袖子,轻声道:“咱们下次一定不要去凡间了……” 黑无常失笑道:“好……依你。” 大殿之内渐渐恢复了平静,除了几十个勤勤恳恳修葺大殿的鬼差外,倒是再无其他。 ? 马车颠簸,轿内虽有软垫,但膝盖处传来的痛意还是将云牧唤醒了。 陆千正在一旁闭目养神,云牧幽幽地睁开眼眸,第一眼便看到了陆千。 他似是有些疲惫,很是放松的靠在一旁,头拄在手腕上,随着马车的颠簸正在一点一点地晃动。 若是每次醒来,第一眼都能看到陆千,那即便再受罚又有什么关系? 云牧失神地望着陆千。 这是第一次见到陆千这般恬静的睡颜。 以前的他即使闭着眼睛,眉头也是皱着的,仿佛根本就没有办法安心睡觉。 这次不一样。 陆千睡得很熟,神情也非常平和。 云牧竟是看得痴了。 他缓缓伸出手,探向陆千的脸颊。 陆千突然睁开了眼睛,云牧登时呆了一瞬。 他尴尬地将手缩了回来,不满地撇了撇嘴。 “你醒啦……” “你醒了?” 两人竟然异口同声地问了出来,然后又齐齐一愣。 云牧噗嗤一笑,笑的眉眼弯弯,“辰朔……我好想你呀,这几日简直度日如年呢!” 陆千打量了云牧许久,这人下半身动都动不了,竟然刚才还打算动手动脚? 真是…… 见陆千不说话,云牧有些心虚地偏了偏头,“辰朔……我……” “你什么?你想告诉本王为什么突然失踪好几天又带着重伤回来吗?” 云牧呆滞…… 糟了,原来陆千早就回王府了,也早就发现自己不在了。 这怎么圆啊…… 难道还要装昏? 不行啊……这办法总不能一直用吧…… 估计再用这个办法陆千都不会相信了…… 要不拉个替死鬼出来吧? 不然还能怎么办…… “是……家规森严……爹爹们要我在祖宗牌位前跪了一夜……作为到处乱跑的惩罚……” 云牧越说声音越小,到后面陆千已经听不清了。 但他听到了四个字,“家规森严”。 ?? “你是不是以为……”陆千冷着脸,面无表情道,“本王是个傻子?” “城隍庙的扫地僧,竟然还有祖宗牌位,还有家规?” 云牧:“呃……” 其实云牧也觉得这个理由过分离谱了。 但谎言若是自己都不相信,还怎么欺骗别人? 所以总要自己先骗过自己吧…… “你若不信!你问我父亲!”云牧嘴硬得不行。 “呵”陆千冷冷地哼了一声,“自然是要问的,不过是出征回来再说。” “出征?”云牧愣了愣,这才想起打量四周的环境。 是陆千的马车内,而且马车还在行驶中。 难不成陆千又要出征了?这才休息几天啊! 云牧生气了。 这个国家难道只有陆千一个人能出征能打仗吗? 刚打了好几年怎么又要去啊! 云牧恨恨地别过头,颇有些义愤填膺。 陆千看着云牧一阵变幻的神色,有些想笑。 这人脑子里的想法,竟然这么浅显的表达在脸上,陆千看得清清楚楚。 云牧一定是不开心自己又要出征了。 “你是没发现你在何处吗?” 云牧一顿,茫然地望向陆千,许久才反应过来。 “我……我这是……” 陆千含笑道:“是,圣上特许你一同出征。” !! 云牧噌地直起身子,随着一声欢呼,砰地一声撞进了陆千怀里。 陆千被撞的一阵恍惚,胸口闷疼闷疼的。 怎么这人受这么重的伤,还这么有力气? 云牧的姿势简直诡异。 膝盖不能动,腰却扭得橡根麻花,整个上半身都紧紧贴着陆千。 陆千甚至怀疑下一秒他的腰“嘎嘣”就断了。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战场上?真的?” 云牧兴奋不已,不停用头蹭陆千的脖子。 陆千被蹭的浑身都痒,不自然地推了推云牧,“你躺好别乱动。” “我不!” 云牧就是死死搂着陆千脖子不撒,陆千怎么拽都拽不撒。 他还不敢用力拽,怕扯到云牧的伤口。 云牧开心的心脏都快从胸腔跳出来了! 耶!竟然可以跟陆千一起去!耶!太好了! 能时时刻刻在陆千身边,简直太幸福了! 不过下次还是要记得,万万不能再犯规矩了。 嗯……十日左右便回阴界一次吧。 这长跪铁砂的痛,太难熬了。 陆千不动声色地朝云牧那边挪了挪身子,尽量让云牧的腰不要扭的那么艰难。 “为什么你会突然出征啊?圣上又是怎么同意我也一起去的?” 陆千顿了顿,无奈道:“你能不能先下去?” “我!就!不!放!”云牧的嗓门都大了起来,轿外骑着马的陆白一惊差点儿摔下去。 “你不下去本王便不说。” 云牧委屈…… 他不情不愿地松开手,颇有些不爽。 陆千这才慢悠悠地说道:“藩国屡次侵犯蒲国边境,平蛮之时便已蠢蠢欲动了,这次出征也是意料之中。” 有一句话陆千没有说出口。 出征确实是意料之中。 但云牧,却是意料之外。 第37章 只有一间上房 云牧缓缓坐起身子,眼睛还一眨不眨地望着陆千。 闻言颇有些茫然,“你们国家天天挨打吗?” 陆千:…… “这其中的事太过复杂,三言两语道不清。” “哦……” 云牧很好奇,但他不敢问,也不知道该怎么问。 这种诸如国家大事的重要事情,陆千应该也不会告诉自己。 云牧沉思半晌,突然想起来了。 也不知道自己的伤怎么样了。 想到这儿他慢悠悠地掀开毯子。 …… “我……我裤子怎么成这样了?” 云牧大惊失色,自己这裤子怎么成碎布条了? 陆千顿时哑口无言。 这…… 罢了,还是说实话吧…… “你……你的伤必须要将亵裤裁开……” 云牧连忙吼道:“你怎么能让别人剪我裤子?” 说罢,云牧还气愤的别过头不理陆千。 陆千一愣…… 云牧竟然以为是别人裁的…… 他突然又生出了逗云牧玩的心思。 “不裁没有办法包扎,你何必置气?” 云牧瓮声瓮气道:“这!这种事情不是亲密之人才能看吗!” 陆千微微一怔,笑道:“那就没有办法了。” 云牧登时就不乐意了。 他拉着脸,侧过身子不说话。 “行了行了,其实……” 看着面前这黑色的脑袋,陆千收住笑意,刚准备将真相告知云牧,陆白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王爷!驿站到了!” 陆千掀开轿帘看了一眼,驿站确实到了。 若不是因为云牧,压根就不可能坐马车出征。 一来马车太慢,二来阵仗太大。 “驿站到了,下去罢。” 云牧依旧鼓着脸不说话。 “本王下去了。” 一听这话,云牧更委屈了。 这陆千怎么这么恶劣啊! 凡间不是说什么,看了身子就一定要以身相许之类的吗? 那陆千怎么还能让别人看啊! 太过分了,气死本君了! 云牧越想越气,最后已经气得把头埋软枕内了。 你自己下去吧你!本君不伺候了! 陆千强忍笑意,走到轿外后,突然对陆白使了个眼色。 陆白一呆,马上反应过来了。 他装作很愁闷的样子对陆千高声说:“王爷!驿站老板说只有一间上房了!正好属下在轿外护卫云公子,您一人居住!” “好……” 陆千憋着笑,在心里默默数着…… 十……九……八……七……六……五…… 果然,云牧开始痛吟了。 陆千和陆白对视一眼,不紧不慢地走到轿前,悠然道:“怎么?” 一听到陆千的声音,云牧又开始增大嗓门了。 “辰朔……痛……” “哦?”陆千淡淡道,“那正不适宜移动,你在轿内躺着吧。” …… 云牧气得牙痒痒。 难道装柔弱不管用了? 只有一间上房啊!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放过呢!? 云牧不停在脑中思索该怎么让陆千抱自己下去。 而轿外的两人已经笑得快喘不上来气了。 云牧这个人太简单了。 -至少陆千是这么想的。 三天两头耍一些小聪明小心机,实际上陆千看得真真切切。 他现在肯定在想怎么让自己把他抱下来。 陆千抿着嘴,一脸期待。 不过陆千忘记了一件事。 云牧是能不要命的撞马车的人啊! 砰的一声,云牧的痛呼又变得大声了几分。 陆千心急地掀开轿帘,果然,云牧膝盖上的纱布都渗出了血迹。 霎时陆千就被气得脸色发白。 “你做什么!” 云牧被陆千这突如其来的吼声惊到了,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 自己刚只是想试试能不能下去,没想到不小心磕在了轿子上。 怎么了啊……辰朔的表情好吓人啊…… 云牧被骇得不停向后缩身子,眼见就快蹭到轿子顶上去了。 陆千深吸一口气,叹道:“没有人看过你,是本王裁的。” “真的?”听到这话,云牧可就不疼了。 狭长的桃花眼此刻睁的圆溜溜的,面上还有几分不可置信。 “真的……” 陆千真是怕了这人了。 一言不合就撞自己,这谁吃得消啊? 云牧压根就不知道陆千竟然又想错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膝盖处不断渗出的血色,又抬起头看了眼陆千,复又低下头看了眼膝盖。 …… 行吧,陆千懂了。 云牧心满意足地窝在陆千怀里,路过陆白时还偷偷朝他眨了眨眼。 陆白站在驿站门口,一脸世外高人的样子,默默看着自家王爷臭着脸一路把云牧抱进了驿站。 见云牧一副得逞的样子冲自己眨眼,陆白差点儿破功。 该怎么说呢? 云公子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是聪明还是笨了…… 竟然自以为自己成功的忽悠了王爷? 啧啧…… 陆白还是很想笑,但他还是不敢笑。 若不是出征在即,您身上这种种奇怪的表现,恐怕王爷早就开始彻底清查了。 果然王爷说得没错…… 就您这点儿小心思,王爷根本就没当回事。 哎…… 这家驿站并没有那么豪华,甚至可以用破败来形容。 这唯一的一间上房…… 云牧看着头顶这似乎都要掉下来的天花板,一阵沉默。 本君何时住过这种地方? 卞城王府奢华无比,陈王府也一样。 如果不算那堵门的一夜的话……云牧真的没有住过条件这么差的地方。 但他还不能吐槽! 从小在城隍庙长大的孤儿……怎么会嫌弃地方住得不好呢…… 陆千将云牧稳稳放下后,便没再说话,转身准备出门。 “辰朔!你去哪!”云牧急忙喊出声。 陆千顿住脚步,“本王有些饿了……” 云牧抗声道:“那你唤吃食进房来啊!为何要出去!” 陆千头疼万分,“你休息罢,本王会吩咐送吃食来。” 云牧呆愣地看着陆千,他竟然就这么毫不留恋地关上门离开了? 说好的只有一间上房呢?啊?为什么跑这么快? 看来……还是需要想个办法…… 想跑? 可没那么容易! 云牧狠狠攥紧了被单。 第38章 你给我站住 吃食倒是送来的很快,甚至那个店家还贴心地将桌案移到了榻旁。 可是云牧非常心不在焉。 陆千这一走竟然足足走了两个时辰,中途甚至都没有来看自己一眼。 云牧又气又急。 可自己完全下不了塌啊? 怎么才能让陆千心甘情愿回来呢? 云牧盯着店家看了许久,直到店家慌张地移开眼神准备离开,才开口将店家唤住,“这位店家,可否帮我给陆辰煜陆将军带句话?” “公子吩咐便是。” “嗯……”云牧若有所思道,“你说……你就说我许久未见他,想唤他来叙叙旧。” “公子稍等。” 店家出去唤陆白了,云牧继续靠在塌上一口一口吃饭菜。 如果陆千不来……他不会不来的! 这招叫……迂回战! 云牧窃喜…… 店家一路小跑到陆白身边,凑过去极小声道:“陆将军,那位公子请您过去一下。” “请我??”陆白震惊地望向陆千。 “请他??”陆千震惊地望向店家。 店家点了点头,“是的,那位公子说想跟您叙叙旧。” “叙旧?!”陆白声调陡然高了几分。 “叙旧?”陆千噌地一下站起身子。 店家:我就是传个话怎么气氛这么奇怪…… “小的话已经带到了,小的先下去了!”店家急忙躬了躬身子,逃的飞快。 “王……王爷……”陆白战战兢兢道,“属下……” 陆千冷冷地盯着陆白,语气颇有些阴阳怪气,“你去便是,好、好、叙、叙、旧、啊。” 直到站在云牧房间门前,陆白的手还在哆嗦。 “云……云公子?”陆白回头看了一眼正阴着脸盯自己的王爷,万般无奈。 “请进……” 见陆白立在门口似是不敢进来,云牧泰然自若道:“辰煜兄这是怎么了?你我叙叙旧,为何不将门关上?” 陆白: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 前是看着自己,一脸莫名其妙的云牧。 后是快要将自己后背盯出个洞来的自家王爷。 陆白简直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云牧绽开笑容,眸间光辉流转。 “辰煜兄,你还是将门关上吧?我想单独跟你叙叙旧。” “单……单独!?”陆白慌得嗓门都大了几分。 陆千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 这两人之间有什么好单独叙旧的? 云牧竟然指名要单独跟陆白说话……自己倒像个外人了。 陆白深吸一口气,终于反手关上了门,有些为难道:“云公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云牧慢悠悠地向陆白摆了个请的手势,示意陆白坐。 桌案就在云牧榻前,自己这要是坐的离云牧这么近,还能活着去战场吗? 陆白僵着脸,讪讪道:“哈……哈……我就不坐了云公子,您有什么事情吗?” “啊?”云牧装作很惊讶的样子,捂着嘴道,“没事就不能跟辰煜兄叙叙旧了吗?你我也算旧相识了吧?” 陆千终于忍不住悄悄走到门外,屏息听着门内的动静。 自己不过是好奇两人在说什么而已,才不是偷听,陆千心想。 “云……云公子,您想说什么便说吧!” 陆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跟云牧叙旧。 虽然两人确实相识一段时间了,但是……自家王爷那个活活要将自己拆吞入腹的眼神,实在太恐怖了。 “辰煜兄可是还有其他事在身?如此的话……辰煜兄先忙吧?晚些再说。” 陆白不想活了。 晚些再来一次? 恐怕是尸体横着进来一次吧!! 不过现在能走是最好的! 陆白作了个揖,急不择途地就逃出了房间。 看着陆白落荒而逃的背影,云牧意味深长地瞄了眼窗前。 不出意外的话……陆千就快……来了。 即使现在不来,戌时之前陆千肯定会来。 只要他来,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云牧兴奋的想欢呼。 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 陆千来的不但很快,而且很凶猛。 他直接一把将门推开,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两步跨到榻前后便盯着云牧不说话。 云牧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急忙换上了一副茫然的表情。 “发……发生何事了?” 陆千不说话。 “辰朔?你怎么了?” 云牧面上一片迷茫,实际上已经快开心到飞起了! 你快生气啊!你越生气我越开心!你倒是生气啊!! 陆千哽得不知该说什么。 自己这不是在私闯民宅吗?怎么大脑没经过思考一般,又这么冲动了? 云牧仅着白色里衣,靠在软枕上,如墨般的长发垂在胸前,绒毯柔柔地自肩头滑落,虽稍显凌乱,但那双眼却依旧明亮。 陆千看着看着,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云牧这个眼神怎么这么奇怪? “你这个十分期待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云牧一滞…… 哈?自己表现的这么明显吗?这都能看出来期待了? 这也太离谱了吧! “辰……” 陆千硬邦邦地打断了云牧的话,“无事……” 说罢,陆千便准备拂袖而去。 “你站住!”云牧不知怎地,竟然一着急直接吼了出来。 此话一出,两人又齐齐顿住了。 陆千惊讶万分。 这人怎么…… 云牧更是一阵后怕。 怎么就吼出来了…… 自己这伤势这么重还这么精神……不会被怀疑吧…… 顿时房内一片静谧。 过了许久,陆千才硬邦邦地开了口,“你好好休息罢。” “诶!?” 陆千长腿一跨,两步就消失在了房内。 只留下云牧一个人气得咬牙切齿。 不是只有一间上房吗? 本君都准备好今夜要更进一步了。 陆千跑了?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云牧恨恨地抓紧手中的绒毯,又打量了番自己的膝盖。 这次的伤势,有些严重了。 凡间的人,凡间的物,对阎君的伤害仅限肉体。 地狱却能伤害到骨髓。 自己现在这动都动不了的样子,还不是陆千不主动自己连靠近都没有办法? 这可怎么办…… 不能坐以待毙。 几日后若陆千上战场了,自己是万万不能跟着去的,只能留在军营等。 到时就不知多久才能见到陆千一次了。 本君得想个办法…… 第39章 辰朔……还没成亲呢 云牧抱着被子,盯着天花板出神。 温月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 他摇着扇子出现在了榻边,本是在等待云牧见到自己时那副惊讶的神情。 结果温月脸都快笑僵了,云牧还是那副呆呆的样子。 温月气急败坏,“祈安?你跪傻了啊?” 云牧这才看到塌边有个人。 温月还是那袭亮眼的红袍,见自己看过来,正低着头从怀里掏什么东西。 云牧转了转眼珠,急忙小声地问向温月:“遇痕?你突然来凡间做什么!?” 温月一边翻找一边嘟囔,“啊,怕你死掉,来给你送个东西。” “本君应该不会这么轻易死……”云牧将声音压得极低,“你到底来做什么?” “找到了!” 温月终于将怀中一个精致小巧的白瓷瓶掏了出来,献宝似的递到云牧眼前。 这是一个只有大拇指长的瓷瓶,太小了,小到花纹都看不清。 云牧的脸上仿佛有个大大的问号。 “这可是个好东西!你将它倒在湿布条上,然后敷在伤口,会好的很快呢!” 温月兴冲冲地将那个瓷瓶放在软枕旁,“这是我以前用过的,你放心用便是!” “多谢了……”云牧将那个瓶子攥在掌心里,忙不迭地催促温月,“你快走吧,下次万万不可随意来凡间,被发现了可就说不清了!” 温月笑眯眯地嘘了一声,确认四下无人才离开了云牧房内。 云牧打开瓷瓶,放在鼻尖嗅了嗅。 什么味道都没有。 不过既然温月说用这个东西会好的很快,试试也没什么关系。 按照温月的说法,他将纱布一层一层拆了开来,复又沾水敷了上去。 “嘶……” 云牧疼得龇牙咧嘴。 终于敷好了,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若这个东西真的有用,倒可以解释为什么伤好的这么快了。 希望有用! 经历了这番折腾,云牧累得瘫在榻上,不出片刻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云牧苏醒的时候,已经又在马车上了。 晨曦初起的时候,陆千就到了云牧房门口。 看到云牧在睡觉的时候,陆千松了一口气。 云牧睡得很沉,连陆千把他裹上放在马车里都没醒。 陆千很无奈。 这人的样子,怕是被人抬走卖了都不知道。 陆千没有坐进马车,而是和陆白一起骑着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王爷,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陆千剜了陆白一记,“不知当讲不当讲就闭嘴。” 陆白:…… “王爷……”陆白皱着眉头,“您将云公子带去战场,是否有些冲动了?” 陆千撇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冲动?本王冲动的次数还少吗?不差这一回。” “可……”陆白不放心,“云公子身子这般差,战场上又都是刀光剑影的……” 陆白心头打鼓,语气都紧张了起来,“属下只是担心……” 陆千没做声。 因为陆白的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冲动? 是很冲动没错。 自从云牧出现,自己已经冲动好几次了。 冲动的将人带进王府,冲动地踹门,冲动的带上战场。 云牧好像总能扰乱自己的心绪。 从一次又一次的动手动脚,到现在接连不断的神出鬼没。 若是别人,或许早就不知道尸骨何存了。 可是这个云牧,总在不停挑战自己的底线。 甚至…… 似乎面前是条深渊。 云牧正在一点儿一点儿将自己往下拽。 可若不是自己的纵容,云牧是断然不敢的。 这次云牧的失踪,破天荒的让自己变得慌乱,变得愤怒。 也许…… 陆千觉得,心里有个答案要呼之欲出了。 从得知云牧失踪那一刻,他就明白了。 或许…… 自己真的从未将云牧当成一个普通门客。 见陆千一直目视前方,眉头紧皱,陆白征询地问道:“王爷?云公子这次失踪可要属下……” “不必”陆千依旧直接打断了他,“本王自有判断。” 陆白直接闭嘴。 陆千望了一眼轿子的方向。 云……祈……安…… 你到底是什么人? 还是说…… 你不是人? 可他身上有温度,他有人类该有的所有情绪。 但是普通人类又怎么能做到如此来无影去无踪? 战场上的凭空出现、王府内的神秘消失神秘回来、超出常人的自愈力、甚至…… 陆千眯了眯眼。 那蹩脚的长跪理由。 没有一条不让陆千怀疑。 但云牧一直在掩饰,一直在想尽办法不让自己看出他并非常人。 难道云牧真是个妖精不成? 陆千突然开始头脑风暴。 自己长这么大好像没有救过什么……山间小狐狸之类的动物啊? 就算报恩也不能找到自己身上来吧…… 不是报恩的话…… 难不成是寻仇!? 陆千突然勒住缰绳,一个翻身下马,大步跨到轿前,掀开轿帘就钻了进去。 陆白被惊得呆愣好半晌,回过神来后一脸看破一切的表情。 云牧还在熟睡着,这么久都没醒。 陆千定定地看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将云牧唤醒。 他推了推云牧的肩膀,云牧没反应。 他又推了推云牧的胳膊,云牧依旧睡得很沉。 不知道他的伤怎么样了。 陆千顿了顿,试探性地掀起绒毯看了一眼。 一眼他便当场愣住了。 云牧竟然!蜷着腿睡觉!? 膝盖伤成那个样子?还能蜷着腿? 不会是……伤又好了吧? 啊?这么重的伤两日便好了? 陆千惊得木在当场,连毯子都忘记放下了,整个人像张定格的画面。 云牧幽幽转醒,眼前恢复了清明后,就看到陆千拽着自己身上的绒毯,眼睛还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腿。 云牧顺着陆千的眼神一路向下,又顺着一路看到陆千脸上。 四目相对…… 云牧红着耳朵,咬着嘴唇,扭扭捏捏地说:“辰朔……还没成亲呢……” 陆千:…… 第40章 是本王错了 陆千既尴尬又窒息。 现在看来有些话……不得不问了。 陆千猛地松开手,略有些激动道:“你的伤又好了?” 云牧一怔…… 不……不是吧…… 温月的药这么有用吗? 这么重的伤,敷了一夜就好了? 这下完了…… 这可怎么圆。 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等着陆千接下来的连番质问吧。 毁灭吧…… 累了…… 云牧垂着头,一副做坏事被抓包的样子。 陆千愈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 云牧竟然真的不正常! “本王思索了番……从未救过什么动物……”陆千开口的十分艰难,“倒是杀过一些马匹,你不会是……马精……来寻仇的吧?” 云牧:?? 哈??马……马精是什么东西?? 云牧彻底愣住了,连眼睛都不会眨了。 看到云牧这个表情,陆千心里猛地一跳。 自己难道……猜对了…… 云牧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己堂堂阴界卞城王,现在被凡人说成了精怪?而且竟然还是马精?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这个走向也太诡异了吧? 云牧已经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了。 又震惊,又气愤。 云牧的表情变化太明显了。 从最开始的错愕,到茫然,到惊讶,到生气,陆千都看在眼里。 这下陆千真的以为自己猜对了。 他幽幽地盯着云牧看了许久,久到脖颈已经开始酸痛了才开口,“本王……是杀了你的亲人……吗?” 云牧:陆千眉头挑了挑继续道:“你是来……杀本王的吗?” 云牧:他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了。 什么东西啊这都是什么东西啊? 陆千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云牧气得嘴唇都哆嗦了。 杀他?自己要真是个精怪,杀他还用等到现在?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可这件事今天肯定是过不去了,必须要说清楚了。 马精…… 天呐! 难道要承认自己是马精吗? 先不说身份天壤之别,自己也变不成一只马啊! 陆千那个样子,明显十分笃定猜对了。 云牧都快生无可恋了。 难道要承认自己是阎君? 对承认这个都比承认是马精强。 可是那本册子上书不可泄露身份啊? 云牧感觉现在自己脑子里只有两根神经,而且还死死地搅在了一起。 搅得他一股火气噌地一下就窜了上来。 “陆……辰朔……”云牧的脸因为气愤憋得通红,“我要是个精怪,还用!等、到、现、在、吗?” 云牧不停深呼吸,“我伤口好的快是因为家传有个秘方。” 他把怀中的小瓷瓶掏了出来,看都没看一眼就塞到了陆千怀里,歪着头愤愤道:“你不信你可以去查这瓶药的成分。还有,陈王府南院有个狗洞,我是从那钻出去的。” 陆千惊讶地看着云牧一张一合的嘴唇。 云牧说完就转过头不看自己,似乎很生气。 陆千看了眼手中的瓷瓶,默默塞进了怀里。 南院……确实有个狗洞。 那个洞是陆千小时候贪玩砸的,一直没填,足足有几十公分高。 若不是云牧说起,陆千早就忘了。 这下陆千可真的有些惭愧了。 “本王不该胡思乱想……” “呃……” “本王不该怀疑你。” “呃……” “是本王错了……” “哼!” 云牧表面上气鼓鼓的不说话,实际心里像放下了块儿大石头般。 可算是……混过去了…… 太难了太难了……下次一定注意…… 下次一定…… “你看,这是什么?” 云牧忍不住好奇地转过头。 陆千怀里抱着一个巨大的纸包,都快有半人大了。 陆千慢条斯理地把纸包拆开,霎时云牧眼睛就亮了。 纸包里竟然层层堆叠的全是绿豆糕! 陆千居然带着这么多绿豆糕…… 都是给自己带的…… 云牧瞬间不生气了。 看在绿豆糕的份上,就原谅陆千胡乱猜测了! “吃吗?” 陆千竟然还有心思逗自己! 云牧鼓着脸,直接一把将那个巨大的纸包抢了过来,十分满足地抱在怀里大口大口吃。 “对了……”云牧一边囫囵吞着,一边口齿不清道,“还有多久到军营啊?” 陆千沉思道:“还有七日左右。” 云牧没回答,还在不停往嘴里塞绿豆糕。 “军营的条件远远比不得王府,若你现在不愿去还来得及,本王可以派人将你送回玉安城内。” 云牧没理他。 “战场上危险频发,本王也不能彻底保证你的安全,若你不愿……你能不能别吃了!” “啊?”云牧呆呆地抬起头,腮帮子塞得鼓鼓的,“为什么不能吃?不是给我带的吗?” 陆千无奈的扶额,“是给你带的,但是你现在吃完了以后吃什么?每天吃一些不好吗?” “辰朔我觉得你这个想法不对。” 云牧突然放下纸包,正儿八经地说道:“我觉得想做什么就要做,想吃什么就要吃个爽。” “我要是分开很多天吃,那我每天都不开心,为什么不用多天的不开心换来一天的真正开心?” 陆千惊讶不已。 云牧说的竟然……竟然很有道理! 完全无法反驳。 “所以……” “所以什么?”云牧复又抱着纸包不停塞绿豆糕,听到陆千的话怔了一瞬立刻便反应过来了,“哦所以我喜欢你就要追求你啊!才不管其他有的没的呢。” 陆千顿时有些窘迫。 云牧怎么说话也似乎不经过大脑一样。 说的也太直白了吧…… 陆千转过头佯装假寐,实际上泛红的耳垂已经暴露出他的想法了。 可惜云牧没看见。 他的眼里只有绿豆糕。 陆千慢慢睡着了,倒是云牧,把绿豆糕吃了个干干净净,连点儿碎渣都没剩下。 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后,云牧暗搓搓地开始打量陆千。 王府的马车很大,大到三个人平躺着睡觉都绰绰有余。 陆千现在已经睡熟了。 他侧着身子靠在软垫上,依旧拄着手腕。另一只手自然地垂在身侧。 云牧有些贪婪地盯着陆千。 这也……太好看了吧…… 这不活脱脱个美人入眠吗? 云牧屏住呼吸,一点儿一点儿地挪动身子向陆千靠去; 反正现在腿好了,自己能动了!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放过呢? 第41章 我可是非你不娶的 云牧小心翼翼地靠近陆千,把自己慢慢塞进了陆千怀里。 然后又将陆千垂在身侧的那只胳膊悄悄放在了自己肩膀上,这才心满意足地窝着身子,闭上了眼睛。 睡梦中的陆千突然睁开了眼睛。 看着怀中这个偷偷靠近自己的黑色脑袋,陆千弯起了嘴角。 这家伙…… 也太没有危机意识了。 就这么自然而又放松的靠近自己,真是够没有顾忌的。 陆千想到自己怀疑他是马精的时候,他那瞠目结舌的表情。 实在是太好笑了。 不过话说回来…… 自己怀中的这个人儿,竟然真的只是个普通人。 这让陆千放下了戒心。 也放下了那份半信半疑。 更是放下了那份……患得患失。 说起来还要感谢云牧这次失踪呢…… 不然……自己可能真的不明白内心深处隐藏着的那股浓烈情感,究竟代表着什么。 凡事都要循序渐进,陆千是这么想的。 云牧是个非常直接又非常……傻缺的人。 他钟情自己就很直白的表现出来,丝毫不掩饰,也丝毫不犹豫。 战争不知道会持续多久。 若能安稳平乱…… 陆千暗暗收紧了放在云牧肩上的那只手,不着痕迹地向自己怀里拉了拉。 云牧睡觉真的好沉。 被陆千扯了一下都没反应,但手臂却很自然地环在了陆千腰上,整个人又往陆千怀里蹭了蹭。 陆千被蹭的一脸无奈。 这人真的胆子太大了。 也不怕自己是什么恶劣的坏人? 就这么毫无保留的靠近自己,真是…… 毕竟单凭云牧这张脸,就很难不会招蜂引蝶。 也就自己是个正人君子,要是云牧碰到什么龌龊之人,岂不是会被…… 罢了罢了,想那些做什么? 现在人……是在自己怀里呢。 陆千眯上眼睛,就着这个姿势同云牧整整睡到了日落。 难得有一次如此安稳的睡眠,中途两人都没有醒。 直到陆白轻声在轿外喊着的时候,云牧才被吵醒。 他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眼前便是陆千英俊的面容,堪称完美的五官无时无刻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云牧欢喜不已。 他慢慢凑近陆千,柔柔地在他唇旁轻啄了一口,便又蹭回了陆千怀里,捂着嘴在心内偷笑。 每次见到陆千,云牧都会心跳加速。 那种感觉似乎根本就没有办法克制,来的汹涌澎湃。 从最开始的不习惯到现在,云牧已经不会刻意去压制那股心动了。 自己就是喜欢陆千。 非常喜欢…… 喜欢到想时时刻刻待在他身边,一步也不离开。 这难得的安宁时光太宝贵了,云牧一刻也不想浪费。 让陆白喊去吧! 即使情感来的再猛烈,也难抵初次心动的小心翼翼。 云牧总想着,进展不能太快,应该要慢慢让陆千对自己动心才是。 自己要的是陆千的心,是两厢情愿。 可是…… 忍不住啊! 这谁能忍住啊? 谁能忍住在心上人怀里还做柳下惠啊! 云牧怕吓到陆千,一直强忍着冲动,怕太心急会将陆千推远。 哎……情爱之事果然还是折磨人。 看的见吃不着更折磨人! 不过……接下来会一直在军营了。 能一直在陆千身边,还愁进展不快? 嘿嘿嘿…… 云牧越想越开心,不停在心内偷笑,结果笑着笑着就笑出声了。 陆千被云牧这傻子般的笑声吵醒,皱了皱眉沉声道:“你在笑什么?” “呃……” “没笑什么没笑什么!” 云牧偷偷抬眼看他。 陆千没睁眼,也没说话。 云牧却越看越觉得,看不够啊! 完全看不够! 陆千怎么那么好看啊! 哪里都好看!怎么看都好看! 想……想亲亲陆千漂亮的薄唇,还有…… 云牧咽了咽口水,还有凸起的喉结…… 陆千每个地方都好完美啊…… 每个点都长在自己审美上,简直就是为自己而生的人啊! 云牧的眼神渐渐变得深沉了起来。 陆千慢悠悠地睁开眼,一眼便撞进了云牧幽暗的眼眸中。 云牧的眼中除了熟悉的欢喜外,突然多了一种很奇怪的东西…… 若硬要说的话…… 欲望…… 赤果果的欲望。 陆千一怔,突然直起了身子,向后靠了靠磕磕巴巴道:“你你离本王远些。” “为什么?”云牧瞪大眼睛,十分不满,“我偏不!” 云牧蹭地一下又撞进了陆千怀里,还死死搂着陆千的腰不撒手。 陆千一阵沉默。 他已经快无奈疯了。 云牧是真不知道自己有多诱H人吗? 还是说…… 他是故意的? 陆千都快被云牧勒得喘不上气来了,后者却还在闷闷不乐地说话。 “辰朔……你身上的味道好好闻啊……我才不要放开。” “虽然你我还未成亲……” “虽然规矩是说什么成亲之前不得有肌肤相亲……” “但抱抱总没关系吧?” “而且你都看过我身子了,我可是非你不娶的!” 陆千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想娶自己? 恐怕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即使不论蒲国有没有下嫁王爷的先例…… 就云牧这种身子骨,这种身家,拿什么娶自己? 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还惦记着娶自己。 真是有够不知天高地厚啊…… “你……放……” 陆千被勒得咳嗽了两声,见状云牧立刻松了松手,一脸讨好地看着陆千。 陆千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被憋了回去。 这人总能让陆千做一些从没做过的事。 例如…… 收住脾气,允许靠近,以及…… 陆千默默盯着自己环在云牧肩膀上的手…… 以及忍不住开始靠近一个人。 以前的自己,可从未这样过。 他永远拒所有人于千里之外。 上到萧长治的公主义妹,下到京中世家小姐,甚至之前还有个丫鬟,想尽各种办法和陆千制造偶遇。 不出意外的,那个丫鬟被陆千直接丢出了玉安。 结果现在…… 云牧这么轻易的就闯进了自己的世界,不但闯进来了,甚至还差点儿将这个世界弄得支离破碎。 原来这就是…… 心动啊…… 第42章 陆千吃醋 陆白已经在轿外喊了许久了,轿内两人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云牧是不想搭理陆白。 陆千则是不知道该怎么回。 因为云牧这双臂箍得太紧了。 大有一副不肯放自己下轿的趋势。 “王爷?云公子?驿站到了啊!” 云牧不情不愿地松开手,扁着嘴掀开了轿帘,还不满地瞪了陆白一眼。 陆白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憨厚笑道:“王爷,云公子,属下已经安排好了。” 陆千点点头,绕过云牧直接下了轿子,只留下一句:“腿好了便跟上。” 陆白目瞪口呆地看着昨日还不能动的云牧,一个灵活的动作跳下了轿子,然后两步小跑到陆千身边,非常自然地牵起陆千的手,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而且陆千还没什么反应。 陆白万分惊诧。 似乎云公子这次失踪回来之后,自家王爷对云公子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变化。 陆白甚至感觉陆千身上有了一股柔和的气质。 不过话又说回来…… 陆千和云牧两人走在一起的画面,真真是太美了。 云牧本就俊美无双,眸中的笑意更是耀眼到让人移不开目光。 陆千虽称不上美,但那股玉树临风的气质,也是十分吸引眼球。 陆白以前想过,究竟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自家王爷。 自从云牧出现后,陆白算是心里有了个底。 只有云牧这般,风华绝代的人,才能与陆千般配。 现在两人终于苦尽甘来了。 陆白打心底里替陆千开心。 两人一走进驿站,便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五大三粗的汉子们,丫鬟们,基本上堂内的所有人,全都呆呆地望着云牧。 陆千脸一黑,几乎是连拖带拽地就将云牧扯进了房内。 云牧被拽的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在房内等着。” “啊?等什么?” 趁云牧愣神间刻,陆千一个踏步便离开了房内。 云牧脑子里乱糟糟的。 一方面在想陆千怎么又走了?一方面在想陆千要自己等什么? 云牧趴在窗沿上,探出头想看看陆千去哪了,没想到却看到陆千悠闲自得地坐在大堂内喝茶。 这个画面还是很正常的。 -如果不是陆白在旁边拿着根长棍揍人的话。 “王爷刚才说的话听到了吗?” 陆白砰的一棍子打下去,地下躺着的人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嚎。 “听到了听到了!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再犯就别怪我不客气!” 陆白嘴上说着别怪他,实际上手下的动作十分凶狠。 单从地下那人的哀嚎声来听,都能听出来被打得多惨。 云牧探着半个脑袋,看了半晌也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陆白突然打人呢? 陆千缓缓蹲下身,盯着那人,眼眸划过一丝危险的精光。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那人连声哀道:“小的不该看那位公子……” “啧……”陆千抬起脚,碾上那人的小腿,一点一点用力,直到听到骨头寸寸碎裂的声音和那人嘴缝间溢出的痛苦呻吟才停下,“说得不对。” 陆千站起身,重重地甩了甩袖子,眸光流转闪过一抹寒厉。 “本王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既然长着眼睛,便有随意看物的权利……” “但是……”陆千冷笑一声,“你不该用那么恶心的眼神看他,明白吗?” “是……是……”那人艰难地直起腰,砰的一声跪在了陆千面前,一个接一个用力地磕头。 陆千满意地转过身,赫然跟云牧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云牧呆呆地趴在窗沿上,露出半个脑袋和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见陆千看过来,他急忙慌张地缩了回去。 陆千眼神一黯。 云牧全都看到了? 不会是……吓到他了吧…… 陆千紧锁深眉,眸光意味不明。 其实云牧不但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 好开心啊!! 陆千这是不是吃醋了? 是不是? 绝对是! 今晚一定要再进一步! 云牧扫了扫这间非常普通的屋子,床上有一床深紫色的被子。 就是你了! 吃食依旧很快送了过来,云牧吃饱喝足后便抱起那床被子,悄悄打开门,直奔着陆千的房间而去。 没想到还没走几步,迎面便撞上了一个丫鬟。 那丫鬟突然拦在云牧面前,害羞地瞥了云牧一眼便低下头,不停搅着的手指泄露了她的不安。 云牧被这一眼吓得半晌没回过神。 那丫鬟见云牧不说话,羞怯地开了口,“这位公子……我家小姐想和您……相识一下……” “相识?有什么好相识的?” 云牧大惑不解。 这凡间的女子不是都很很含蓄的吗? 怎么会有这种当街拦人的事? “公子……您可否有婚约?” 云牧想了想。 婚约……确实没有。 “婚约……没有。” 那丫鬟猛地抬起头,语气颇为激动,“我家小姐对您一见倾心,公子可否与我家小姐见上一面?” 云牧:原来如此…… 这是替自家小姐堵人来了。 若自己没有主动出门,这丫鬟还不跑到房门口敲门啊? “抱歉。”耽误了自己找陆千的时辰,云牧虽然有些不开心,但是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我已有钟情之人,还请姑娘转告,多谢小姐抬爱了。” 云牧说罢便准备绕过这个丫鬟离开,没想到这个丫鬟竟然伸出胳膊拦住了云牧。 “公子……我家小姐只想与您做个朋友……没有其他意思……” 云牧心头冒上一股无名火。 谁要跟这个当街拦路丫鬟的主子做朋友啊? 毫无礼数,真是惹人厌恶。 “还请姑娘让开,我还有事。” 听到这话,那丫鬟抬起头,不知看到了什么,骤然瞳孔一缩,猛地后退一步咬着嘴唇慌乱地跑走了。 云牧正疑惑这丫鬟怎么了,就听见陆千冷飕飕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 “果然是很会招蜂引蝶啊?” 云牧:…… 第43章 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睡啊? 云牧抱着被子,转过身看着脚尖不说话。 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啊…… 陆千这语气好像自己夜深出门为了招蜂引蝶一样! 云牧越想越委屈,恨恨地直接绕过了陆千,看都没看他一眼。 陆千被云牧这反应搞得莫名其妙。 明明是他在这里和一位姑娘说话,惹得自己烦闷,怎么现在看来好像是自己的错了? “站住!” 云牧站定身子,却还是不肯回头。 “明明是你夜深了还在外面与姑娘家说话,怎地还对本王使上小性子了?” 云牧不说话,紧了紧怀中的被子。 陆千这才注意到云牧抱着一床被子,眉心蹙了蹙,“你抱着被子做什么?这是准备去哪?” 云牧一把将怀里的被子扔在地上,还气愤地踩了两脚。 陆千愣在当场。 他还不满意,踩完还将被子一脚踹下了楼。 陆千呆若木鸡。 做完这些,云牧长长舒了口气,满脸委屈地走到陆千面前,将自己塞进了陆千怀里,怏怏不乐的声音响起。 “我只是想你了想去看看你……谁曾想到会出现这位姑娘?” “不关我的事,我跟她说我有心上人的。” 怀中的人儿这般委屈,陆千顿时觉得自己真不是东西。 怎么能怀疑云牧在招蜂引蝶呢? 陆千扫了扫周围,此时已入夜,堂内一个人都没有。 他微微宽了心,轻轻将手附在云牧背上,将人又向自己怀里扯了扯。 “是本王不对。” 云牧瞬间怔住了。 这这这!! 这是第一次陆千回抱自己!! 以前都是自己抱着陆千不撒手,这次不一样了! 云牧猛地抬起头,扑闪着眼睛,定定地注视着陆千。 陆千又被云牧的眸光晃得失了神。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直白吗?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脑子里的想法能从眼睛直接看出来吗? 云牧的瞳孔泛着波光,脸上的欣喜凝结在了眼底,光华潋滟。 “辰朔……”云牧柔柔地唤道,“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睡啊?” 陆千:!! 陆千差点儿没忍住把云牧一把推开。 这话说得也太……太直接了吧? 而且两人也没到能一起睡觉的地步吧?发展是不是太快了些? 见陆千的神色太过古怪,云牧轻声解释道:“你放心,我们还未成亲,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陆千:对?自?己?做?什?么? 等下…… 云牧不会真的把自己当娘子来看吧? 陆千觉得可能是云牧想多了。 但是他说的没错。 两人还未成亲,有些事情云牧现在没必要明白。 !为什么自己也会想到成亲? 陆千又僵硬了。 战事在即,现在可不是想这些儿女情长的时候。 冗长的安静。 “咔嚓……咔嚓……” 突然一阵很有节奏的声音,打乱了两人之间诡异的氛围。 两人转过头,猛然发现陆白坐在两人身后的木檐上,手里捧着一堆瓜子,正在慢悠悠地嗑瓜子。 陆千:云牧:云牧顿时羞愧的无地自容。 陆白怎么在这儿啊! 刚才明明没有人的啊! 他猛地松开手,红着脸一路小跑回了房间。 偏陆白还不知天高地厚地凑到陆千身边,挤眉弄眼道:“王爷,云公子害羞了。” “您看您,都不怜香惜玉一些,云公子都这么主动了您……嗷!!” 陆千这一脚踹得非常狠。 陆白捂着屁股,眼泪都疼出来了。 “王爷!属下是见您没在房内便出来寻寻您,不小心看到您和云公子在这里谈情说……嗷!!” 陆千已经快气死了。 这个陆白现在的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 竟然敢在这里围观自家主子? 围观就算了,竟然还嗑瓜子? 嗑瓜子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发出声音? 这下好了,云牧跑了。 陆千一腔怒火不知该怎么发泄,只好一脚接一脚踹陆白。 陆白都快哭出声了,陆千还是不停下。 “王爷!属下知错!知错!” 知错? 陆千想到陆白和云牧两人单独叙旧,下脚的力度又大了几分。 陆白被踹得哀声连连,哭喊声震天。 “王爷!属下真的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直到陆千踹累了才停下,陆白已经疼得面色都苍白了不少。 陆千眉心拧紧了三分,语带威胁地说道:“下次就不会踹你屁股了,知道吗?” “属下知道了!”陆白捂着屁股,心惊胆战地瞄着陆千,见他准备回房睡觉,突然在他身后幽幽地补了一句,“王爷!云公子没有被子睡觉了!” …… “你将本王的被子送过去。” “那王爷您没有被子了!” 陆千面无表情道:“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榻上是有两床被褥的。” 陆白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抱起一床被子,还不忘用手捂着屁股。 甚至临走之前还叹了口气。 陆千顿时觉得刚才踹轻了。 这个陆白不但胆子太大,竟然还敢嘲笑自己? 两人相识二十年了。 陆白从未像现在这样过。 自从云牧出现,陆白似乎都变得开朗了许多。 之前两人的相处模式,虽是朋友,但陆白总是忍不住把陆千当王爷,当主子,有的时候还会不敢靠近自己。 怎么现在好像越来越……膨胀了? 或许真的跟云牧有关。 他像个太阳,源源不断地向他们输送阳光,虽然有几分刺眼,但陆千却依稀明白。 这种光芒照射在身上,会令人分外舒服。 如果陆白能听到陆千的心声,肯定会说-是王爷您先开始转变的。 可惜现在陆千还没有彻底明白。 与此同时,云牧究竟是怎么一个人去的边境战场,又是何时见过自己? 这两件事情陆千也不明白。 但他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自己的心,已经逐渐明朗了。 这股光芒或许真的可以穿透黑暗,也或许真的可以融化寒冰。 原来这股光芒名为-爱意。 第44章 居然被云牧算计了 这几日云牧很奇怪。 没有缠着陆千,天天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 不但不动手动脚,甚至连饭量都小了许多。 突然变得这么正经,陆千竟然有些不习惯。 不过明日便到军营了,战事真的要打响了,陆千也没有其他脑子去想这些。 “王爷……韩将军那边……” 陆白的提醒,其实也是陆千这几天来思量的事情。 韩木,蒲国驻藩国边境的镇边大将军。 人如其名,这位韩将军是一个非常……非常木讷的人。 木讷到什么地步呢? 据说他与夫人本是青梅竹马,那位夫人钟情于他多年,非他不嫁。 可这个韩木,每天想着的都是怎么行军作战,竟然放着那娇美的夫人独守空房整整半年。 而且两人明明在一个府内,他竟然与夫人分房睡,美其名曰不打扰夫人睡觉。 若不是那位夫人真的爱他,估计早就不满了。 现在的问题是…… 如果他看到陆千带着一位公子来了战场上,绝对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韩木镇边多年,手下的忠诚将士没有十万也有五万。 陆千虽是京中派来平乱的,但准确来说还是要看韩木的面子。 若不能跟韩木达成一气,即使陆千是王爷,韩木照样不会听他调遣。 与其说这次出征主帅是陆千,倒不如说韩木才是重中之重。 所以该如何让韩木接受云牧的跟随呢…… 这个问题是现在首要思考的,最为严峻的问题。 陆千眉心拧了起来,眼中疲态尽显。 云牧却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轿子里呼呼大睡。 一想到云牧陆千又是一阵无奈。 这个人每天竟然有九个时辰都在睡觉,而且睡得很死,挪来挪去都不会醒。 每天晨起,陆千都要将他裹好塞进轿内,他一直到日上三竿才会醒,然后用过午膳后,继续睡一下午。 陆千甚至觉得,云牧脑子不太聪明是因为睡得太多造成的。 距离军营越来越近,陆千也越来越严肃。 战事并非小事,萧长治没有说过灭了藩国这种话,陆千只要将藩国军队彻底打回藩国边境内便好。 其余的事情,便与自己无关了。 所以从其根本上,陆千便没有将这次平乱当回事。 藩国的兵力各方各面比起蛮国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也无需太过忧心。 巳时云牧才睡醒,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顺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才糯着嗓音唤道:“辰朔……辰朔——” 陆千叹口气,云牧又开始了。 这几日他虽然没再想尽办法往自己怀里蹭。 但他每天睡醒的时候都用这种很奇怪的声音唤自己。 从最开始的浑身鸡皮疙瘩到现在,陆千已经麻木了。 他掀开轿帘,尽量无视云牧那灼灼的目光,抚了抚外衫坐进轿内,淡淡道:“何事?” 云牧十分乖巧,“轿子里好闷啊,我想与你共骑一匹马——” 陆千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除了本王,原风从不肯让别人骑,这个不行。” “可我不是别人啊——” 陆千一愣…… “而且我也算是和原风住在一个院内,抬头不见低头见嘛,况且你不是怀疑我是马精吗?马精怎么会连马都驯不好呢?” 云牧说了这么长一段话,说的陆千哑口无言。 这人竟然还记仇自己说他是马精? 既然云牧不见棺材不掉泪,陆千也不介意让他试试原风踢人有多狠。 -毕竟当初陆白被原风一脚踹出了好几米,许久都没缓过来。 陆白诧异地看着自己王爷去而复返,后面还跟着兴致勃勃的云牧。 云牧跑到原风面前,爱不释手地摸了摸原风柔顺的毛发,然后动作利落地一个翻身上马,留下陆千和陆白瞠目结舌。 原风不但没有拒绝,甚至还高昂地叫了几声,听起来十分愉悦。 陆千久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自己的属下、丫鬟,被云牧蛊惑了就算了。 现在连自己的马都这样了? “辰朔?”见陆千像个木偶般钉在那里,云牧笑眯眯道,“我就说原风不会拒绝我吧!” “王……王爷……”陆白呆愣地看着跟原风一片和谐的云牧,“您知道有个词叫天造地设吗?” 陆千:天造地设这谁不知道。 陆白的意思是说云牧就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另一半。 所以原风对他非常友好,也完全没有一丁点儿抗拒。 陆千衡量许久,才迈动步子走向了原风。 云牧眉眼带笑,睫毛微颤,一边拍着原风一边期待道:“辰朔你快上马!” 陆千沉默着大步跨了上去,刚刚牵住缰绳稳住身子,云牧突然向后靠了靠,然后扭过头在陆千唇边轻吻了一口。 陆白:我可能不配活着…… 陆千对云牧真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这个人口口声声说两人还未成亲,实际上恨不得一天到晚黏在自己身上。 怪不得这些天装的这么正经,原来憋了这么个大招。 这下好了,两人骑着同一匹马,陆千想离他远些都不可能了。 没想到竟然被云牧给算计到了。 陆千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人一天到晚都在琢磨这些,也真是难为他了。 云牧低着头,看着陆千牵缰绳的双手,屏住呼吸一点儿一点儿把自己的手塞了进去。 耶!这样不就是牵手了吗! 陆千默默看着云牧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眼眸接连闪烁了几下,脸上尽是无奈之色。 罢了,随他吧。 明日便到军营了,由他去吧。 云牧可兴奋坏了! 云牧的手握在缰绳上,陆千的手附在他手上。 其实云牧最开始是打算自己的手放在上面的。 可他左看右看发现,陆千的手好像比自己的大了一圈啊! 只能自己塞进去了。 不过这样也很好! 云牧不停在心内欢呼雀跃,开心的都想跳起来了! 这不就!可以牵手了吗! 虽然不是陆千主动的,但也是进了一大步啊! 接下来就是……十指相扣……亲吻……洞房…… 云牧耳朵又红了。 第45章 同塌而眠 时间过得飞快,云牧还没靠够,驿站便到了。 这是距离边境战场最近也是最后的一个驿站了。 过了今夜,明日便要上战场入军营了。 用过晚膳后,云牧躺在塌上沉思。 若是过了今晚,恐怕就再难有机会靠近陆千了。 今晚一定不能放弃! 云牧故技重施,又抱着被子偷偷溜出了房间。 与王府那次一样。 云牧又在门外听到了陆千和陆白的谈话声。 不过这次他没有躲在门外偷听,而是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下,抱着被子坐在了陆千身边,轻描淡写道:“你们在思索如何让那位韩木韩将军接受我的跟随吗?” 陆白惊讶地张大嘴巴。 陆千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你有办法?” “办法倒是有一个……” 云牧突然止住了话头。 “云公子您有何办法?” 陆白眼巴巴地等着云牧的回答,结果云牧慢悠悠地将头靠在陆千肩上,望着陆白不语。 陆白一激灵,瞬间明白了。 “属下先下去了。” 陆白行礼后便离开了房内,可云牧半晌都没说话。 “你到底有什么办法?” “你想知道啊?”云牧眉眼弯弯,“不过我不能保证真的奏效,我想想罢,明早再告诉你。” 陆千眉心皱在了一起。 云牧会有什么办法? 他一个柔弱之人,要怎么与韩木那种人交流? 陆千死死皱着眉头,云牧见状轻笑一声,缓缓探出手,轻柔地抚上了他的眉间。 “你这个眉毛啊,再皱就拧住了。” 云牧离得很近。 他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渴望,和即将溢出的欢喜。 云牧的手渐渐从眉心滑落,拂过陆千的脸颊,最后停在了唇边。 “辰朔……” 云牧一眨不眨地盯着陆千的嘴唇,嗓音低沉,指腹不停摩擦着陆千的唇边。 “我好喜欢你……比喜欢绿豆糕还要喜欢。” 陆千整个人都不好了。 云牧这更深露重的,抱着被子跑来自己房间,还说了这些话,谁能……没有反应呢? 云牧搂住陆千的腰,将头靠近那个熟悉的胸膛,低喃道:“我把被子抱来了……你不能赶我走了。” 陆千木着脸,不知该说什么。 云牧果然还是那个非常直接的人。 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完全不管自己会怎么想。 深夜就这样溜进自己房间,若不是还有一丝从小受到的规矩束缚着,陆千很难保证自己把持得住。 就像陆白说的那句话,云牧都这么主动了……若自己还是那般拒绝,岂不是跟韩木一样木讷? 陆千自诩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但情爱之事……却真真是第一次触碰。 陆千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见陆千一直不说话,云牧眼神暗淡了几分。 “我真的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你相信我。” 陆千说不出话。 他担心的根本不是云牧会不会做什么。 而是担心自己会不会对云牧做什么。 但很明显面前这个人没有想到这一点。 不然也不会这么没有顾虑。 也不知道云牧这是在折磨自己还是折磨他陆千。 陆千在心里不停叹气。 若是之前,云牧凑到自己怀里可能还没什么。 可最近这些天,陆千愈发感觉到不对劲。 云牧现在已经不止是单纯靠近了。 他这纯属是在撩拨自己啊! 竟然还恬不知耻的说什么成亲之前绝对不会做什么。 他怎么这么有自信自己能忍受得住? 陆千越想越愁闷,越想越不知道该怎么办。 云牧其实也很紧张…… 不过是个同塌而眠……陆千不至于连这个都拒绝自己吧? 自己都忍了这么多天没靠近陆千了…… 云牧心一横,直接站起身,抱着被子一路小跑到了榻上,然后飞快地盖上被子,只露出一双桃花眼,期待地看着陆千。 陆千快疯了。 “辰朔你不会走的吧?我自己害怕得紧……” 陆千一直僵着不过来,云牧怕他又抬腿出门,急忙吼道。 “你会害怕?本王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陆千冷着脸,抬眸瞥了云牧一眼。 “辰朔你好凶……像那天打人的时候一样……”云牧眼中突然弥漫上了一层雾气,鼻头红红的,还抽噎了两声。 哭……哭了? 陆千一愣…… 不会吧…… 自己刚才的语气很凶吗? 能把云牧吓成这样? 那天打人的时候? …… 陆千猛地想起来,自己那天做的事情云牧全部看在眼里。 果然还是吓到他了吗…… 想到这儿陆千有些于心不忍。 云牧这般单纯柔弱之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看到那么残忍的画面,肯定是要惶恐的。 怪不得害怕了…… 哎…… 陆千认了…… 不就是同塌而眠吗? 只要云牧不往自己身上蹭,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 没有办法…… 这个云牧,陆千真的没有办法。 打不得骂不得,连句重话都说不得。 推不得拒不得,连嗓门都大不得。 活像个祖宗。 陆千终于站起身,走到塌边,外衫都没脱便躺下了。 云牧滴溜溜地转着眼珠,陆千怎么不脱衣呢? “辰朔你不会是怕我吧?” 他肯定是怕自己对他做什么,他肯定是害羞!云牧心想。 陆千生无可恋。 怕云牧? 没错,确实是怕他。 不过陆千还是怕自己多一些。 毕竟身旁躺着个如此貌美的人儿,谁能……哎…… 云牧心满意足地将手臂环在陆千腰上,然后又把头蹭到陆千肩膀上,脸上一片餍足之色。 既然陆千害羞了,那自己还是克制一下好了!循序渐进嘛!云牧想。 他慢慢阖上双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可陆千完全僵硬到睡不着。 如果说以前对云牧是好奇和怀疑,现在就是无奈,深深的无奈。 这人现在简直得寸进尺。 今日允许他留下,明日说不准他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 可是陆千却狠不下心拒绝。 无奈到快窒息了。 云牧这个人不但睡得时间久,连入睡都飞快。 陆千脑内一片狂风暴雨,结果身旁的人睡得十分香甜。 而且还……还将腿也蹭到了陆千腿上。 陆千一僵,瞬间更生无可恋了。 第46章 上瘾 陆千整整一夜没有睡着。 云牧像条八爪鱼一样,整个人都盘在陆千身上,甚至还蹭来蹭去。 陆千一整晚都在反复地将云牧的腿推下去。 时间就这么一秒一秒过去了。 陆千也就这么被折磨了一整晚。 直至晨起,陆白站在轿旁,惊讶地看着陆千。 陆千的神色和陆白想象中不一样。 不该是意气风发吗? 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疲惫? 将云牧稳稳放到马车上后,陆千重重地舒了口气。 可算是离开这个祖宗了。 “王爷?” 陆白凑到陆千身边,一脸讶异,“您没睡吗?” 陆千突然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苦笑道:“何止没睡,一整夜本王都是提心吊胆的。” 陆白狡诈一笑,“王爷……这么好的机会您放弃了?今日可就要到军营了。” 陆千踱步走向原风,放松地靠在原风身上。 原风的尾巴在陆千眼前晃来晃去,甚是开心。 “本王觉得……”陆千转过身,拍了拍原风背上掉落的绿叶,侧过脸,语气正经又严肃,“自古以来,姻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本王虽没有父母之命,也没有媒妁之言……” “但本王自小便知道,许多事情是要留到洞房花烛才可以做的。” 陆千清远的目光从原风的身上转移到了轿上。 “或许你说的没错,那个词叫天造地设。” “或许你说的另一句话也没错,本王从未将云祈安当成过一个普通门客。” 陆白仅仅有一瞬间的惊讶,后续便是浓浓的开心。 自家王爷终于懂了。 这么多年来,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动心,什么是情爱了。 陆千眸子里透着一股浓浓的温柔,似是要将人淹没。 “属下恭喜王爷!” 陆白替陆千开心,也替云牧开心。 “恭喜的话……日后有你说的时候,现在不必说。” 陆白这个恭喜说的太早了。 即使现在陆千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毕竟战事紧张,绝不可胡思乱想。 而且这些话绝对不能被云牧听到。 现在他都已经这么主动了,若是知道自己对他并非无情,岂不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若云牧再有深夜爬自己床的这种举动,陆千百分之六十是忍不住的。 没人能忍得住和心上人同塌而眠却什么都不做。 陆千也不是个出家的和尚,也不是太监,怎么憋得住? 这一夜对于陆千来说,已经是极限了。 “王爷?您休息休息罢?” 陆千点点头,看了原风一眼,便走向轿子,掀开轿帘钻了进去。 云牧依旧在熟睡,安静而又美好。 陆千定定地注视着他。 对于云牧来说幸福满满,对于陆千来说百般煎熬的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云牧的眼角弯弯,似乎在笑。 陆千脑海里突然想到了一段话。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这段话用来形容云牧也是非常合适。 他俊美得几乎不像一个男子。 陆千看着看着,像不经过大脑一般,慢慢躺下身子靠近了云牧,伸出胳膊将他环在了怀里。 云牧迷迷糊糊中闻到了陆千的味道,十分自然地向陆千怀里蹭了蹭。 陆千轻轻抱着怀中的人儿,缓缓阖上了双眼。 云牧是被饿醒的。 直至午时,肚子里传来的阵阵抗议才将云牧唤醒。 看到眼前的陆千,云牧忽然不饿了。 他仰头柔柔地在陆千眉间落下了一个吻。 陆千睡得很沉,呼吸均匀绵长。 云牧顿了顿,又亲了口陆千的脸颊。 唇间传来的温热触感让云牧欲罢不能。 亲陆千是会上瘾的。 云牧不满足。 他定下心,像个啄木鸟般,一口接一口在陆千唇上亲了好几下。 云牧脸又红了,急忙将自己埋进了陆千怀里,不停喘粗气。 真的……忍不住…… 云牧欲哭无泪。 这种浅显的吻简直就是望梅止渴! 虽然陆千比起以前已经好很多了,已经默许自己的靠近了。 可云牧心里没底。 他不知道陆千究竟对自己是个什么感觉。 所以他不敢太过靠近。 距离军营只有几个时辰了。 那位韩将军…… 云牧努力平复呼吸后,静悄悄地掀开轿帘,两步追到原风旁,一个箭步跨了上去。 “云公子?您怎么?”陆白被吓了一跳。 “嘘……”云牧瞟了眼轿子的方向,“让辰朔睡会儿,我来与你一同骑马。” “哦……” 陆白看了云牧好几眼,颇为诧异。 云牧这翻身上下马的动作好熟练啊。 “云公子?您有什么办法说服韩将军?” 陆白好奇得紧,忙不迭地问道。 “这个嘛……”云牧故作高深,嘿嘿一笑道:“辰煜兄安心,此事交予我解决便是。” 陆白懵懵地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云牧究竟会有什么办法。 不过他说能解决,或许真的能解决吧。 王爷都不管,自己担心也没什么用。 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言语。 离军营已经越来越近了,云牧仿佛已经看到了眼前千军万马的宏大场面。 自己来凡间的时候,虽然只是想看看这个杀了那么多人的陈王殿下……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但是凡间的战争,云牧也很想见见。 他只听温月说过。 还记得温月同他讲述的时候那眉飞色舞的样子,让云牧好生羡慕。 现在自己也能看到这种场面了吗? 期待! 军营已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了。 陈王陆千的队伍并没有很大,满打满算只带了五千精兵。 云牧的眼神一路向前,突然看到道旁站着一队人马,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就一身正气的人。 这……应该就是韩木韩将军了。 他竟然带着手下来迎接陆千了。 韩木站的笔直,见陆千的队伍缓缓驶进,忙低下头躬身行礼。 “属下镇边将军韩木,拜见陈王殿下。” 许久没有听到陆千唤自己起身的声音,韩木茫然地抬起头,赫然发现那匹名为原风的骏马上,坐着一个身着淡青色长袍的俊俏公子,此时正在一脸好奇的打量自己。 韩木疑惑:“您是?” 第47章 让我与你同住一个帐篷,我便告诉你 云牧打量了韩木半晌。 这人看起来确实很正经。 发型梳的一丝不苟,那张脸也是有棱有角,颇有大将之风。 怪不得陆千要思索怎么让他同意自己来战场,这人看起来就一根筋。 不过…… 云牧的脸上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狡黠笑容。 他翻身下马,几步走到韩木面前,正儿八经地作了个揖。 韩木一头雾水,“您到底是?” 云牧略一沉吟,看着韩木那木木的神色,缓声道:“韩将军,久仰久仰。” 韩木十分迷惑,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属下,同样是一脸茫然。 这时陆白跑了过来,一个箭步冲到韩木面前,照着他当胸就是一拳,伴随着陆白爽朗的笑声,“老韩!” 韩木一愣,立刻反应过来了,“小陆?哎哟真是你啊!快让大哥看看,啧啧长高不少嘛?” “哈哈哈!”陆白揽着韩木的肩膀,大笑道:“上次京中一别,到现在已有七八年了吧?你现在都成镇边大将军了!” 韩木急忙摆摆手,“哪有哪有,你不也都混成殿下亲卫了吗?听说殿下来边境,我还在想你会不会也来,没想到真是你啊!” “咱兄弟俩一定要好好喝两杯!” “放心放心,今日接风宴,一定让你喝个够!” 两个大男人在旁笑得像个孩子。 云牧静静等着两人什么时候注意到自己。 很快,韩木的话题就移到了云牧身上。 “小陆,这位公子是?” “啊……”陆白正愁不知道怎么回答,云牧便先他一步回了韩木的话。 “在下云牧,字祈安。” “云公子有礼。”韩木板着脸行了个礼,这才凝声道,“请问云公子为何会出现在此?” 云牧含笑望着韩木不语。 他在等…… 因为有些话是不适合自己说的。 所以…… “是本王将他带来的。” 陆千似是刚睡醒的缘故,嗓音有些沙哑。 云牧抿着唇,欣喜地转过头,陆千刚从轿子上下来。 每次陆千向着自己走来的时候,云牧都会心跳加速。 那种感觉不知怎么形容。 是幸福?亦或是安心。 “参见王爷。”韩木恭恭敬敬的行礼,认真地说道,“王爷,这位公子似是文弱之人,并非我等武夫,为何您会带他来?” “难道他是您的军师?还是说他是圣上派来的监军?” 陆白偷偷背着韩木给陆千使了个眼色。 陆千自然明白陆白的意思。 韩木这是看在陆白的面子上,主动给陆千找台阶下。 只要陆千承认云牧是军师或者监军,这件事就很好翻过去。 可惜,陆千并不打算如他们所愿。 云牧跟着自己那么久了,对自己可谓是情有独钟。 可自己却从未承认过。 若此次胡乱给云牧安个身份,他肯定会不开心。 因为这会代表陆千不在意他。 所以陆千不会这么做,不为别的,就为了让云牧开心。 “韩将军,云祈安不是……” “王爷!”云牧突然开口打断了陆千,“韩将军,在下是王府长史。” 陆白:? 陆千:?? 韩木:“原来是长史先生,不知王府长史为何要随行参战?” 云牧冲着大家粲然一笑,慢悠悠走到韩木面前,忽然踮起脚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韩木的瞳孔瞬间睁大,不可置信地望着云牧。 云牧淡然笑着,“今日的接风宴,有劳韩将军了。” 韩木的眼神在云牧脸上扫来扫去,闻言慌乱地说:“是……随属下来便是……” 被忽略的陆千陆白:?发生什么了? 云牧神秘兮兮地对陆千努了努嘴,转身进入了轿内,留下陆千和陆白大眼瞪小眼。 两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云牧说了什么?竟然能让韩木突然间接受了他? 陆千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一行人入了军营,韩木已经端着酒碗向自己敬酒,才回过神来。 云牧坐在陆千身旁,笑意盈盈。 辰朔这个表情好可爱啊! 终于有一次能让陆千看不明白了,云牧顿时觉得很有成就感。 韩木朗声大笑,“王爷!属下是个粗人,不会说些阿谀奉承之类的话!但属下对您可是非常崇拜的!您可一定要跟属下喝一杯!” 陆千微微点了点头,仰脖与韩木喝了一整碗酒。 韩木这才放过陆千,转头跟陆白说着话,两人聊得十分开心。 云牧突然伸出手,在陆千垂着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陆千转头看他,结果云牧根本没有向陆千这边转移目光。 陆千更迷惑了。 为什么自己跟陆白同时担忧的问题竟被云牧一句话解决了? “你到底跟韩木说了什么?”陆千忍不住低低地问向云牧。 “想知道呀?”云牧眯着眼,温柔笑道,“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 “何事?” 云牧瞟了一眼桌下陆千的手。 军营本就没有高桌,只有一些矮桌,坐着便能看到膝盖的那种。 云牧眼珠一转,突然转移了话题,“王爷可知为何我要说自己是王府长史?” 陆千神色古怪,“为何?” “因为……”云牧突然凑到陆千耳边,炽热的呼吸喷洒在陆千耳垂,“战事在即,王爷绝不能在此时落人话柄,不然军心恐不稳。” 陆千这回是真的被震惊到了。 云牧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竟然有这种谋划…… 不过话说回来,两人的想法竟然殊途同归了。 陆千担心胡乱给云牧安身份他会不开心。 云牧却也在想怎么揭过这页,让陆千不会受到非议。 陆千心头一热。 没想到云牧依然事事想着自己。 可他那句话究竟说的是什么? “你到底怎么样才肯告诉本王你那句话的内容?” 云牧转过身,动作非常自然地将陆千肩膀上的发丝拂到了身后,手还顺着发尾一路滑到了陆千腰间。 然后又从腰间一路滑到了陆千的手上。 云牧将手指慢慢插进陆千的手中,桌下,两只手十指相扣。 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当真是与众不同。 云牧满意地弯起唇角,“让我与你同住一个帐篷,我便告诉你。” 陆千:!! 第48章 一鸡之恩 云牧这话真真将陆千惊到了。 同住一个军营这代表什么? 代表两人关系匪浅,甚至可以说暧昧无比。 “只要你同意,别的事情……”云牧突然捏了捏陆千的手,把路卡捏的一个哆嗦,“别的事情我会解决,断不会让你惹人非议。” 陆千纠结万分。 于情,他不愿云牧与他同住,还是那句话,陆千很怕自己坚持不住。 于理,云牧是长史身份,更不适合和自己同住。 可他又真的很想知道云牧那句话说的是什么。 陆千的表情一会儿红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云牧只是笑着望着他,没再言语。 他在等,等陆千同意自己的条件。 他有自信,陆千不会拒绝。 还好自己没有轻易告诉陆千,该怎么解决韩木这个问题。 不然……怎么可能换来现在的谈条件? 陆千低下头,皱眉沉思。 他不知道云牧说不会让自己惹人非议的自信是哪来的。 但云牧既然有这个自信,自己就该相信他。 因为自己已经怀疑过他很多次了。 想到这里陆千还是有几分惭愧。 至于坚持不住之类的……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本王答应你。”陆千沉思了片刻道,“你打算怎么……” “云牧!!” 陆千刚说完前半句话,猛然看到云牧突然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向后栽去。 “王爷!云公子这是怎么了!”韩木何时见过这种场面,当场便站起身,一脸急切。 “老韩……”陆白拍了拍韩木的手臂,“莫慌,云公子身子不好,平时都在用药调理的,无妨无妨。” 韩木这才坐下,可眉间的担忧依旧不减。 陆千死死皱着眉,正愁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躺在怀里的云牧突然戳了一下陆千的大腿。 …… 陆千一颤…… 原来云牧是装的? 可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云牧没有昏迷太久,很快他就睁开了眼睛,佯装虚弱地对着一脸担忧的韩木说道:“韩将军……在下身子十分不好,您安排的帐篷虽条件很好,但并不安全。” “若……”云牧垂下眼帘,颇有些伤感,“若在下有一日长眠不起……怕是没有人能发现了……” 陆千骤然心口一痛。 自己怎么从未想过这点! 云牧身子这么差,自己还放任他单独居住那么久。 如他所言,万一真有哪天……陆千不敢想,环着云牧的手又紧了紧。 韩木则是一脸羞愧,不停说是本将考虑不周是本将思虑不全。 陆白诧异地瞄了陆千一眼。 两人心中的想法一模一样-韩木怎么会反应这么大? 云牧轻咳两声,幽幽地说:“韩将军,在下已经过王爷允许,可在帐内另加一榻,不知这是否不合军中规矩?” 韩木一愣,慌张地说道:“军中哪有什么规矩,云公子您身子重要,只要王爷同意属下绝无其他想法。” 陆白彻底怔住了。 韩木与他也算是老相识了。 八年前两人在蒲京相识,也是喝过好多次酒的朋友了。 还从未见过韩木这般小心翼翼的样子。 陆千更是不解。 云牧和韩木究竟说了什么? 韩木怎么看起来对云牧十分尊重的样子? 云牧得意地向陆千抛了个眼色,仿佛在说,我厉害吧! 陆千一腔疑问,脸色都黑了不少。 接风宴尚未结束,陆千便与韩木告了别,离开了桌前,云牧跟在陆千身后,一路走入了营帐。 韩木真的吩咐手下在陆千营帐内加了一张塌,上面铺着厚厚的被褥,看起来非常用心。 陆千看了眼云牧的榻,又看了眼自己的榻。 为什么云牧榻上的被褥那么厚,自己榻上只有两床? 谁才是王爷? 话说回来,韩木为什么对云牧那么好? 他们之间难不成…… 陆千心头突然窜上一股无名火气。 云牧刚走进营帐,陆千突然转过身,大踏步走到云牧面前,怒气冲冲地拽着云牧胳膊一把将他抵在了帐上。 砰的一声,云牧当场呆住了。 陆千这是……这是怎么了…… 虽然两人之间也有了些亲密接触,但云牧是第一次见到陆千这种表情,仿佛非常愤怒,下一秒可能就会发火的那种。 云牧霎时便惊得说不出话。 陆千看着云牧那副受惊的神情,心头一颤。 糟了…… 又把他吓到了…… 陆千强忍着心底翻滚的情绪,猛地将云牧扯进了自己怀里,力道之大,云牧被撞的头昏眼花。 “为什么韩木对你那么好?”陆千紧紧抱着云牧,闷闷的说道,“又是担心你又是送来被褥,你们以前相识不成?” 云牧一呆,反应过来后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陆千是误会了。 可与此同时,云牧却十分欢喜。 陆千对自己真的有情,不然怎么会这般乱吃飞醋? “辰朔……”云牧认真地说道,“我们确实相识。” “只不过……与韩木相识的不是我,是我的三位父亲。” 陆千迷惑,“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牧轻轻推开陆千,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到榻前,边帮他理了理凌乱的外袍,边温声道:“八年前,韩木入京寻求为国争锋,行至玉安时,我的父亲们曾对他有一鸡之恩。不然,他不可能活着到蒲京。” 陆千:“一、鸡、之、恩?” “是……六只叫花鸡,他整整吃了六只叫花鸡,把我的那份也一同吃掉了。” “所以……”云牧详尽地讲述道,“他知道当年害得一整月没吃到叫花鸡的人是我后,怎么会不尊敬我呢?” “何况……我的父亲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啊。” 陆千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韩木对他的表现恭敬加愧疚。 云牧竟然是韩木曾经的救命恩人的孩子。 自己果然是想的太多了…… 与此同时云牧在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 其实这件事,是那一夜,云牧听到陆千两人的对话时才突然想起来的。 自己在去城隍庙恐吓三位城隍爷的时候,他们便提到过韩木这号人。 那晚云牧特地将神魂从肉体中脱离出来,跑去了城隍庙。 这才确认了那三位城隍老爷当年一时不忍送了吃食的人,果真是韩木。 不过当年可没有云牧这号人。 没有又有什么关系? 自己能在凡间得到一个身份,自然也能在韩木心中增加一个身份。 这件事还是要归功于那三位老爷。 若不是他们告诉自己的一句话,恐怕云牧很难取得韩木的信任。 第49章 大结局 陆千深思的功夫,云牧已经非常自然地抱着被子躺在了他的塌上。 “辰朔……你不困倦吗?” 陆千扯了扯嘴角,“本王……睡了一整个下午,还未有倦意。” “哦……”云牧的手紧张地在被子下拽着衣角,“辰朔你过来,我告诉你那句话究竟是什么。” 陆千僵硬万分,完全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云牧就那么躺在塌上,眉目含情地望着自己,脸上的表情甚至直接告诉了陆千:你来啊,你来你就跑不了了。 陆千快绝望了。 哪有这种人啊,这不是纯纯勾……勾引吗…… “辰……朔——” 陆千当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就是故意的。 认命了认命了。 谁让……他也是自己的心上人呢? 还能怎么办呢? “什……” 陆千刚坐在塌上,还没等话说出口,就被云牧一把搂着脖子拽倒了。 云牧死死箍着陆千的脖子不撒手,后者已经整个人压在了云牧身上动弹不得。 偏云牧还不知足,笑盈盈地重重吧唧了一口陆千的脸颊。 眼见陆千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云牧那股渴望终于抑制不住了。 他红着脸,凑了上去。 唇间传来的温热触感让陆千震惊地瞪大眼睛。 他竟然…… 云牧试探着探向陆千紧闭的双唇,撬开了他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 温柔缱绻,陆千终于忍不住了。 什么规矩礼数!见鬼去吧! “阿千……” 云牧黏黏腻腻的声音像是最后一剂猛药,直叫陆千大脑一片空白,只想着怎么将怀中的人儿彻底据为已有。 云牧突然猛地翻了个身,气喘吁吁地将陆千压在身下,刚准备俯下身,陆千却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 这么暧昧的氛围,这么旖旎的时刻,陆千竟然笑? “嗯……” 面前一阵天旋地转,云牧和陆千的位置又被调了回来。 云牧猛地反应过来了。 这画面好像不对啊? “阿千你……” “你看你……”陆千慢悠悠地拨开他的外衫,指尖摩擦着,“身子这么差……想得倒是不少?” “我!”云牧简直欲哭无泪。 柔弱也是自己装的,身子差也是自己装的,结果现在遭到反噬了? 这下彻底完了。 娘子没了…… 要多个相公了。 夜渐深,外头的空气已有寒意,营帐内的气氛却逐渐升温。 “阿千……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嗯……或许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开始。” —— 云牧和陆千的故事短暂的结束了。 是的,很仓促,我所想给他们的大婚,十里红妆,名满玉安的大婚也没了。 本该洞房花烛的事也提前了。 这并非是我本意。 我一直坚信爱情这个东西,是需要两人共同经历过一些坎坷与挫折,在桩桩件件事中渐渐明白自己的心意,渐渐非对方不可的。 但事与愿违。 不过我的日子已经很苦了,我不想让他们也没有一个好的结局。 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枉死城内的十六层地狱,温月与孟姜的千年羁绊,云牧掉马前后发生的事情,甚至还有陆白与星云的成亲。 我给陆白和星云取了个名字,叫《助攻夫妇》。 哈哈…… 这些都没有机会与大家讲了。 陆辰朔与云祈安,他们会生生世世在一起,永远,心里只有对方一人。 刻骨铭心的爱,跨越万年的爱。 可惜到我这里戛然而止了。 但他们的故事不会截止,他们会在一个新的世界更幸福的生活。 这也算是我对他们的交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