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夫是只吞金兽》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皇夫是只吞金兽 作者:陈浮浪 文案 突然有一天,大荆朝的所有子民都发现自己可以无限制地产生一种“幻物”,有些人可以变出肉夹馍,有些人可以变出玻璃杯,而大荆朝的皇帝瓷垆—— 他可以变出厕纸。 瓷垆:“……” 这太丢人了,被逼无奈之下,他只得去民间找一个替代品,试图交换幻物;谁知这一找,竟然给自己找了一个小皇夫。 小皇夫可以变出源源不断的金子,非常高端大气上档次;而且瓷垆慢慢发现,他居然好像还是自己的竹马! 瓷垆:“既然你如此痴恋于朕,便成全你做个男后吧。” 小皇夫金不眠:“陛下,请放开我,我要回我自己国家当太子去了。” 瓷垆:“……?!” 大荆皇帝千度搜索记录: # 竹马是敌国太子该怎么办 # # 能不能用皇帝和亲?# # 小皇夫他没有心呜呜呜风好大朕好痛 # 排雷: ①扯淡小文,请勿较真哦~ ②有超可爱童年戏,但主角们在童年阶段都是纯友谊,成年后才有感情线! 浪崽出品,甜文保障!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甜文 古代幻想 搜索关键字:主角:瓷垆,金不眠 ┃ 配角:夏幺,南九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朕的小皇夫竟然是敌国太子! 立意:可爱不能当饭吃,但爱可以。 ================== ☆、“陛下到底能幻化何物?!”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站满了大殿,又站满了外面长长的石阶。 深夏时节,各位大人都裹着里三层外三成的朝服,热得恨不得当场裸奔,但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 因为擅长死谏的孟大人,正在又一次照着皇帝陛下的逆鳞狠怼: “陛下!今天!臣就是死在这里!也要知道您到底能幻化何物!” 不等对方开口,孟大人已经动作娴熟地摘下了自己的官帽,一手朝天,就见凭空落下一块石砚台,被孟大人稳稳接住: “您不说!臣就当场撞死给您看!” “使不得啊孟国老!” 各位大人对孟大人死谏的步骤已经非常熟悉,撞死二字一出,立马鬼哭狼嚎跪成一片,抓人的抓人,夺砚台的夺砚台,太医院的院首快速膝行两步跪到孟大人身边,两手噗叽噗叽往外冒药材。 可以说是分工有序,忙而不乱了。 “够了!”年轻的皇帝狠狠揉了一把额角:“成何体统!” 孟大人:“现而今,百姓都十分想知道圣物到底是什么,陛下迟迟不说,此事在民间引发的波澜陛下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吗!” -- 时间回到半年前—— 平平常常的一个冬日,平平常常的一个中午,孟大人坐在自家书房里打了个哈欠,发现眼前出现了一个砚台。 他皱紧眉头,目光扫过自己桌角用惯的那一个,然后再看向眼前的这个。 他严谨地伸出手指:确实是两个没错。 孟大人:“???” 然后,砚台变成了三个。 孟大人:“……” 与此同时,荆朝上上下下,所有人同时发现自己手边多了一样东西—— 有些是平时生活中见过的,有些是没有见过的,长相奇奇怪怪,其中以河西张家的幼子最为离奇,他手边出现的是一个会发光的黑铁板,上面写着: 【请插入SIM卡】 一时间,大家都以为自己是魇住了。 这特么真的不是活在梦里? 身为大荆第一人,皇帝瓷垆自然也没有逃过这一劫,当时他正在午睡,突然感到不能呼吸! 当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来了!皇帝生涯必不可少的一课:遇刺! 脑中飞快闪过一百零八种潇洒退敌的姿势,他闭着眼睛,帅气地反手向颈侧一抓…… -- “陛下!此事实在太过离奇,天子越早发声,越能稳定人心!眼下大辽新帝登基,正仇不知如何找茬,您坚持不说!若叫对方抓住此事兴风作浪,那该如何是好!” 孟大人的吼声打断回忆,在大殿上不断回响: “难道圣物是长生不老药,您要独占宝物,才不愿说出?!” 瓷垆气到头顶生烟,照着御座扶手狠狠一拍,起身骂道:“混账!要真是这东西,发下去一人一颗一起修仙得了,你当朕愿意当这劳什子皇帝?累死累活,还要被你们逼!” 瓷垆一手在虚空中狠狠点了点,这种老臣杀又杀不得,但留着他真的很难受! 尤其是…… 瓷垆背在身后的手狠狠一抓,一团软绵绵的圆柱形纸筒出现在他手里—— 没错,就是厕纸! 狂拽霸气的陛下的圣物,乃是一团差点在午睡中勒死主人的厕纸! 他深深地吸了两口气,缓缓坐下,发现椅子已经拍碎,又面不改色地从深蹲改回庄严的站姿,维持住了皇帝陛下高冷的形象:“呵,孟国老既然如此关心,那你去为朕办一件事,办得好,朕就公开圣物。” 孟大人一撩袍子就跪:“陛下但讲无妨!” 瓷垆:“你去……”他为了高冷人设才说了上面那句,一时根本想不出有什么非人类的任务可以交待给他。 等等,如果…… 瓷垆福至心灵:“你去为朕找一个人!” 孟大人:“何人?” 瓷垆:“此人需满足三个条件:先天不足,一夜暴富,诗书双绝。” 这是三个相互矛盾的条件。 如果满足第一个和第三个,那必是个世家公子,虽然身有残疾,但若从小受到精心培养,也可以做到诗书双绝。可如果这样,就肯定不会“一夜暴富”,毕竟要暴富,首先要穷! 如果满足第一个和第二个,那就是个身有残疾的暴发户,而这样的人,勉强识字已是难得,又如何能精通诗书? 孟大人面无表情:“陛下,天上的星星要不要?” 瓷垆:“你只说找不找。” 孟大人深吸一口气:“陛下说话算话?” 瓷垆:“当然!” 孟大人:“找!” -- 瓷垆为这事美滋滋了好几天,他觉得自己真是太英明神武了。有像他这样机智聪明的子孙,列祖列宗在天有灵,不知该有多么骄傲! (列祖列宗:……) 无论孟国老找人的结果怎样,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就算是解决了! 这人找不着,正好让老孟头闭嘴; 若是找着了—— 诗书也好,钱财也罢,都必然是伴随着半年前变动而出现的能力; 到时候,他只要把这个人放在身边,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调换两人的幻化之物! 这就非常拿得出手! 皇帝陛下心情愉快,决定进御花园的草木迷宫稍作玩耍。一时不察,背在身后的手里冒出一截卫生纸,挂在了迷宫入口的一截树枝上。 一炷香后,他站在迷宫中心的小亭里,看向显眼的一条白线,默默无言。 要不,还是暗中帮帮姓孟阁老吧? 朕,需要一个新圣物…… 很急。 -- 金不眠先天不足。 具体不足在哪里,其实大家是不知道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有什么地方不足: 不然这么漂亮的孩子,谁家会狠心扔出来呢? 打从金不眠有记忆开始,就跟着街头的老乞丐讨饭。一个老乞丐离开了,就会有另外的乞丐接着抚养他,在妙都长街上厮混到大,没有一个人不喜欢他。 十七岁的金不眠,挺拔俊朗,明明穿着一身粗麻衣,笑起来却能让整条街都变得明亮,他爱笑,嘴甜,脑子也非常灵光,若不是他长大后收养了一大群弃儿,早就该发达了。 人都说,天子脚下妙都城,安三南九不眠中。 安氏三郎,南氏九郎,乃是而今名声最大的两位世家公子,金不眠能与它们并列,可见其人风姿。 然而,金小哥的脑子,偶尔也会宕机一下: 就在瓷垆对着一团厕纸大声怒吼的时候,金不眠正和手里的金块儿面面相觑。 什么意思? 难道我日思夜想着挣钱养崽,终于疯了? 一个小肉球爬上他的膝盖,拿走金块:“哇!” 又一块金子从金不眠手里冒出来。 肉球拿走:“哇!” 再冒。 肉球:“哇!” 再冒。 肉球:“呜……啊?哥哥,你堵我嘴做什么?你会变戏法了?” 金不眠的嘴角狠狠上扬,又被理智狠狠压下,以致于表情看起来十分扭曲。 肉球:“哥……想笑就笑,你这样我害怕!” 金不眠抱起他狠狠亲了一口:“快,给哥拿个盆,不,拿口缸,快!” 就这样,金不眠日夜不停地“生金子”,连着生了两天两夜,终于困的睡着了,醒来之后,金子没有消失,能力也没有消失,他的脑子也开始正常思考了: 他看着廊下坐成一排吃肉夹馍的崽子,皱眉道:“哪来的饼?你们拿金子出去了?胖胖,你说!” 胖胖正是第一个发现他能力的肉球,闻言嫌弃道:“我才没有像你一样,被金钱蒙蔽了眼睛!凡人,动动你的脑子,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们绝对不能让别人发现这件事!” 金不眠劈手夺过他手里的肉夹馍:“你吃的这是什么脏东西,说话怎么变成这样了?!” 胖胖:“这不是脏东西——小妹,给哥变个饼来。” 旁边一个小女孩头也不抬,抬手就是一个肉夹馍。 金不眠:“……” 胖胖:“你看,我们也可以买肉夹馍赚钱。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变出来的金子,我们应该收好。” 金不眠:“……闭嘴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张家幼子:“终我一生,都在寻找那个独一无二的人——席木卡!” 扯淡小文,大家看个乐呵哈! ☆、“男人,你逃不出朕的手掌心!” 时间回到半年后。 却说孟大人领了这条诡异的找人圣旨,顶着各位同僚同情的目光出了宫。 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孟大人一清二楚,无非是觉得自己老糊涂了,倚老卖老,反而被陛下摆了一道。 呵。 尔等凡人。 我孟国强的心思也是你们猜得到的? 孟大人从大殿里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拿定了主意——找不到就造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 请不要误会,孟大人并没有打算以五十五岁的高龄亲自造人,而是打算找一个有先天残疾的孩子,再宰一个贪官肥羊,用贪官的私库让孩子一夜暴富;至于诗书——宝藏男孩孟大人表示,他就是隐藏的诗书高手,完全可以站在孩子身后给提示。 既能完成自己的任务,又能成全一个孩子的未来。 一举两得,真是非常机智!列祖列宗有自己这样机智的子孙,一定开心得噗噗冒青烟! (孟家列祖列宗:……) 然而进程并不像孟大人想的那么顺利,世家里有残疾的孩子不多,每一个都是一生出来就被如珠似宝地看护起来,生怕受到一点伤害。孟大人看着那些父母回护的神情,根本说不出想带孩子走的话。 如此,就只能寻一个弃儿了。 他找到了妙都城的慈幼院①,雇了顶小轿兴冲冲赶过去,然而—— 破败的门庭,荒生的杂草,无一不昭示着此处荒废已久的事实。 那弃儿们要怎么生活?拨给京兆尹建慈幼院的钱,到底哪儿去了?! 孟大人愤然上书,一边提笔写大骂京兆尹的奏折,一边差人打听有没有身世可怜,无人看养的孩子,一来二去,终于叫他找到了一个: 没错! 就是金……胖胖! 当时,胖胖正在街边小铺里卖肉夹馍,门前排起长队,买过的人也不走远,就在路边吃,场面非常热闹,甚至堵住了孟大人的轿子。 孟大人心里正烦,遇到堵路,就决定下来走走,这一下车,一眼就看见了肉夹馍店面上的两行大字—— “口中有肉,然,不胖。” “心里无情,然,相思。” 饼子是幻化出的,即便当时有饱腹感,过后也会自动消失,并不会变胖;这就像情人一样,两个人在一起,未必感觉多么恩爱,可是一旦分开,却又难免想念。 “妙啊,”孟大人想:“这店老板,有点才气。” 饼的味道很香,他上前两步,打算也买一个尝尝,然后,就见一个肉球球站在案板前,一手收钱,一手放饼,乃是个五岁左右的孩童。 可怜见的,小小年纪,竟然没有脖子(胖的)!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先天不足么! 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摒退下人,老老实实跟着排队,到他的时候,他非常慈祥地问道:“小朋友,几岁了?卖饼子挣的多么?” 胖胖小眼一眯:“你想拐我。” 孟大人:“不,不是这样。大荆皇宫听说过吗?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各位!”肉球球高声喊道:“这个坏人想把我拐走!” 所有买饼客人立马严肃地看过来: “这么大年纪了,还出来拐卖儿童!” “快去叫金哥儿啊,有人欺负胖胖!” “大家一起上!打他!别让他跑了!” 孟大人做了一辈子读书人,除了朝堂死谏从没遇过这种类似群殴的阵仗,当场就懵了:“其实我……来人!救命!” 他狼狈地推开众人拉扯的手,万分诚恳地看着胖胖说道:“我是个官,真的,很好的那种!” 胖胖冷静防备地护住了身后的小妹妹:“好官都穷,说不定你要拐孩子挣点零花钱呢?” 听起来竟还有几分道理…… “不是,我……别打了!”孟大人仰天怒吼:“陛下害我!” “大家先住手!”一道清冽的声音说道:“谢谢各位的援手,先让我看看这人好吗?” 来人声音不大,但混乱的场面瞬间稳定了下来,孟大人踉跄起身,循声看去,第一眼就看愣了—— 妙都何时有了这般人物? 丰神玉骨,身姿俊秀,带着蓬勃的少年人的朝气,眼睛明亮,唇角带笑,虽然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却让人看了就心情好。 胖胖:“哥,这个人问我卖饼子挣了多少钱,还说要带我去皇宫!”小黑豆眼在孟大人身上一扫,鄙视道:“现在的人贩子可真差劲,这种瞎话,也就骗骗三岁小孩!” 金不眠:……你不也就四岁么? 他定了定神,先是对着各位来帮忙的人作了个浅揖:“诸位古道热肠,照顾我家胖胖,今天饼铺不收钱,算是金某一点心意!” 大家连道好说好说,各个开心,几位大哥甚至还要帮忙把孟大人扭送到官府去。 寻常妙都百姓报官,都是送到京兆尹。 孟大人心道:完喽,指不定被怎么笑话,凉得透透的!我孟国强一世英名…… “不忙。” 那年轻人走过来,上下打量一番,然后托着孟国老的胳膊肘把他扶了起来:“我看这事,多半是胖胖误会,给大家添麻烦了。” 众人见他不深究,都以为金不眠是怜惜老人家年岁大,打算放他一马,也就各自散了。 金不眠看似镇定,实际上—— 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打透了好嘛! 虽然人家没穿官服! 但是那压裙子的玉佩,画的可是麒麟纹样啊! 当今天下,天子衣龙,宗室衣蛟,群臣衣鹤。能穿麒麟纹的只有两位国老,年前齐国老刚过身,剩下的,不就只有当今天子也要礼让三分的孟国老了嘛! 金不眠:完喽,指不定被怎么报复,凉得透透的!我金不眠辛苦养崽…… 孟大人:“你多大啦?” 金不眠:“……?” 孟大人笑眯眯:“你这小伙子长得可真俊!我族亲里有个姑娘……” 金不眠:“……您伤的重不重?我先带您去医馆吧。” 孟大人立马站直:“没事没事,老夫在朝……在家里皮惯了,轻易打不坏的。” 金不眠:“……” 孟大人:“刚才那孩子,是你……弟弟?” 金不眠脸上笑嘻嘻,心中却一凉,十分谨慎地拱手道:“是,都是他的错,改日我一定领他登门谢罪!” 孟大人一摆手:“嗳,不怪他,孩子警惕是好事。我只是觉得,你们兄弟二人长得不太像!” 金不眠面不改色:“我小时候也是猪样子,长大了就好了。” 孟大人:“你姓金。” 金不眠点头。 孟大人退开半步,上下打量一番,肿着一边脸慈祥地笑道:“原来是金小哥,久闻大名。” 金不眠:“其实胖胖他……” 孟大人:“原来叫胖胖啊。” 金不眠:完了,孟国老肯定是要报复孩子了。 孟大人:“店面上的字是谁写的?” 当然是突然打开了诗词天赋点的胖胖。 金不眠:“是我。” 孟大人眼神一黯:“哦,这样啊,所以你能幻化何物呢?一本诗词集吗?” 金不眠引他走到僻静处,手一翻,一锭金子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孟大人:“……” 孟大人:“!!!” 金不眠:“这东西离了我就会散,没什么用的。” 孟大人嘴皮子都哆嗦了。 眼前的年轻人面露不忍:“对不住了,大人。胖胖还是个孩子,我不能看着他受难。” 孟大人:“不不不,我我我……我要的是你啊!” 金不眠:“我也还年轻,我也不想死。” 孟大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脑后剧痛袭来,眼前的最后一幕,是年轻人手里拿着一个巨大的金块,蹲下身来说道:“您就睡一会儿,醒过来,我保证这妙都城里再没有我们金氏一家了!” ……………………………… “陛下!陛下啊!放开我!我要见陛下!” 掌灯时分,瓷垆坐在自己的凉殿里,听着外面的嚎啕,稳如老狗:“孟阁老在外面嚎了多长时间了?” 身边的小太监躬身道:“回陛下的话,一炷香。” 瓷垆:“孟大人身体不错啊,你再说一次,他看起来如何?” 小太监身子弯的更低:“披头散发,状若疯妇。” 瓷垆微笑道:“一朝老臣,如此形状,真让朕心痛。” 没人敢回话,瓷垆笑容越发灿烂:“可谁让朕睡得这么熟,就是听不见呢?” 小太监:“……” 外面:“陛下陛下开门啊!” 瓷垆哈地一下笑出声,自言自语般讽刺道:“多大点事,太不稳重了。” 外面:“先天不足,一夜暴富!” 瓷垆:“……” 外面:“还诗书双绝!” 瓷垆唰地一下站起来:“叫禁卫军,现在就随朕出城!” 禁卫军首领此刻就在旁边听着,闻言立马跪下:“陛下,这不合礼制!除非是抓捕犯了谋逆罪的重犯,否则禁卫军不得出城!” 瓷垆:“胡说,朕明明记得上一任首领就频频带人出去,怎么到了你就不行?!” 禁卫军首领喉头一哽:“那还不是因为太后当年总是往外跑!不一样的!” 瓷垆:…… 是了,当年他父皇母后颇有些夫妻间的小情趣,尤其喜欢“霸道皇帝小逃妻”那一套—— 即便瓷垆已经长成了好大一个,他母后还是会带着一个聊胜于无的小包袱跑到城外说要寻找自由,然后他父皇就会带着禁卫军冲出去,第一万零一次向全天下宣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女人,你逃不出朕的手掌心。” 瓷垆只是回忆一下,就难受得浑身上下所有汗毛都在尴尬,也觉得真是够了。 禁卫军首领:“不如等明天城门一开,就立刻向全国发出通告,一旦见到这个……这个人,就马上抓了送回来!” 外面:“不能等啊陛下!那可是妙都城的小金哥,他随便笑笑就有一堆傻姑娘争着抢着收留他,出了这个城门,就再也找不到了!” 瓷垆:“随朕出城!” 禁军首领:“以何名义!” 瓷垆:“……” 这一刻,皇帝陛下的脑海中掀起滔天巨浪—— 到底是他父皇追妻比较丢人,还是他坐在御座上甩厕纸丢人? 片刻后,跪在外间的孟大人愣愣地看着踹开殿门走出来的男人: 皇帝陛下身长九尺,面容端肃俊逸,他今年二十五岁,五年前平叛上位,一身英雄意气尚未褪去,即便没有这身黑底金绣的华贵衣裳,青年人的面庞也足够令人心动了。 更别提是映衬着这样的满天星辰,这样的恢弘宫宇。 “妙都金氏,姿容端仪,朕心慕之。即日起,封为金斯人。” 在场众人,都被这波骚操作震住了。虽说大荆男婚合法,但打从□□皇帝独宠斯人之后,宫中就再没出过男妃了啊! 瓷垆一扬下巴:“他叫什么?” 孟大人:“金……金不眠。” 瓷垆完美地接上了自己的剧情:“呵,眠眠。” 众人齐齐一抖。 瓷垆邪魅一笑: “男人,你逃不出朕的手掌心!”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①慈幼院是古代的福利院哦~ ②“斯人”是我的一个私设,在这个架空的大荆朝里,女子为妻唤作夫人,男子为妻唤作斯人。 ——春风桃李,江湖夜雨,未若斯人。 ☆、“我的本意是给皇帝戴顶绿帽” 时隔五年,阙门再一次大开,身着黑甲的禁卫军重新亮相在百姓面前,在和平时代中住惯了的百姓们幡然惊醒,五年前的三王叛乱历历在目,若非当年的太子以少年将军的身份杀回来,如今还不知是哪个暴君做主呢! 当今陛下,上马能战下马能治,颇有太|祖风范。 大家正这么想着,就在自己家里听见一声响过一声的传令:“着今日起,敕封妙都金氏为斯人!金氏出逃,胆敢藏匿者,斩!” 全城百姓:……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如今这位金氏,又是哪家的妖精? 没听说京中有姓金的世家子啊? “金小妖精”对此一无所知,此时此刻,他正认认真真地用茅草盖住地窖的入口。 胖胖领着一群小孩子在下面努力抻着脖子问道:“哥,我认为你这做法很蠢。万一你忘了回来,我们怎么出去?” 金不眠手中没停,看都不看他一眼:“你最近不是能耐了?自己想办法。” 胖胖:“原来你真的会把我们忘在这儿。” 金不眠:“……” 金不眠:“行了,好好躲着,明天早上我就回来接你们,要是我没回来……” 胖胖:“我们自己能变吃变喝,我也可以教弟弟妹妹们学习,其实你不回来也行。” 金不眠:“……” 这都是为了谁?!良心呢小崽子?! 金不眠叹了口气:“别把你哥忘了,听见没?” 胖胖嘟起嘴巴,小黑豆眼亮晶晶的,没再说话,只是看着他。 金不眠狠了狠心,盖好最后一点茅草,走出了这个小院子—— 大概谁也想不到,一个养着十好几个小崽子的浪荡儿,竟能在京中最繁华之处,置办下这么一个隐秘安静的院落。 这院只能从一条深巷进来,左边挤着歌舞坊,右边挤着大酒楼,这么些时候了,除了两家店面的老板,竟很少有人还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他刚要走出门。 “妙都金氏——” “敕封斯人——” 金不眠凝重的脸色都呆滞了一瞬:不是吧,京中还有姓金的富户?不能够啊,要是有,我不早就贴上去认亲戚了吗? “金氏不眠——” “姿容端仪——” 金不眠:“……” 他站在巷门口,情绪失控,手里的金豆子下雨一样哗啦哗啦漏出来。 金不眠看着满地金子,又听了一遍,觉得自己仿佛活在梦里。 能用上敕封二字,应该是皇帝没错了。但他什么时候见过自己?难道是出来微服私访了? 总不会今日下午遇上的那位老者不是孟大人,而是伪装成孟大人的皇帝? 不是才二十五吗? 这长得也太着急了吧! 还没反应完,就听传令官又一次喊道:“眠——眠——陛下说——他心悦你,快回来吧——你——逃不出——他的心——” 躲在地窖里的胖胖擦干眼泪,一声冷笑,对弟妹说道: “瞧见了吧,这就是男人,呵。” -- 瓷垆领着人,并没在城外寻很久,方圆五里没找到这位金不眠,这……不太合理。 照孟老头子的说法,他中午晕过去,快黄昏时醒来,就算金不眠离了饼铺就收拾东西走,也绝不可能走出这么远。 他根本就没出城。 是了,这才对,带着一群孩子,怎么走都不安全。 禁卫军首领也想到了这一层,觑着皇帝的脸色说道:“陛下,当年先帝……这样的时候,也只是带人出来,从不扰民。您看……” 瓷垆沉着脸,沉默半晌,开口道:“回城。” 禁卫军训练有素,一队在前,其余人跟在皇帝身后,五百禁军鸦雀无声,各个放轻脚步避免惊扰百姓,这些都是瓷垆年少被放养在外时培养的亲兵,真正做到了令行禁止。 皇帝带兵出城,自然是要提前宵禁的,街上没有行人,只除了一处—— 音容长街乃是出了名的红灯区,其中歌舞秀色,又以街头的乘浪楼为首。 事出突然,音容长街又乱,众人耽于享乐,听了皇帝的传令,各个叫好,直说陛下可真是个性情中人,竟一点没往宵禁这处想。 回城的瓷垆觉得很疲惫,也没有绕开,就打算大咧咧地从门前走过去了。 就在瓷垆走到门口的时候,变故徒生! 一瞬间灯火大亮,从歌舞坊的二三层小楼里,突然走出了百十来个笑脸盈盈的妙龄女子,一手持灯,一手持镜,她们站在围栏边,朝着禁卫军道了个万福,动作整齐划一地举起镜子,照亮了三层屋顶上的那个人。 后来,三五十年过去了,瓷垆回想起这一生,沙场热血,朝堂争锋,那么多轰轰烈烈的日子,终究还是比不上初见金不眠的这一天。 比不上这一眼。 如斯满月,如斯少年。 “陛下圣安。”少年的声音带着惯有的笑意,又充满了忧愁和不安:“草民金不眠,见过陛下。” 瓷垆面上虽然不显,实则已经被当头美色镇住了。打从十四岁上,他就知道自己有龙阳之好,却直至今日,才知道什么叫见面硬。 他正琢磨着到底要怎么开口才能给美人留下一个好印象,走在他身后的孟老头子就先一步捂着胸口叫道: “哎呦,怎么站这么高?!你知道自己有多金贵吗?有个万一可让我上哪再找一个你这样的?” 金不眠心里咯噔一声:完了,原来这位真的是陛下! 他当着整个禁军,面不改色,沉痛地胡编乱造:“陛下,不眠自幼流浪,长到十岁上,承蒙乘浪楼收留,成为了一名……倌人。” 金不眠看了一眼孟国老沧桑的面容,咬牙说道:“我配不上陛下,我好脏!” 他一抬手,也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条碧绿的绸缎:“若陛下执意娶我,那我,就唯有将这条头巾送给陛下,再一死了事了!” 禁军:“……” 瓷垆:“……” 少年手一松,绸缎稳稳当当地飘落在了……孟国老头上! 瓷垆的脸色是真的不能看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到刚才不可描述之处有多冲动,此刻就有多无力,真的好怕自己就此萎掉! 瓷垆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宽大的袖袍里,一段卫生纸被狠狠撕成两截! “你先下来。”瓷垆说道。 金不眠充满同情地看着他:“这位小哥,你不用再装了,我知道你不是陛下。” 瓷垆:“……” 瓷垆:“……我只问一件事。” 金不眠叹了口气:“陛下有话,可以直接对我说,何必为难这位小哥传话?” 瓷垆咬牙切齿:“你是何人,我自然清楚。”虽然距离他知道金不眠这个名字到现在不过几个时辰,但皇帝要调查点什么消息,显然比孟大人要轻松多了。 “京中弃儿,名头倒是混得响亮。乘浪楼?呵,你若真是此中之人,跳个舞来看看?” 金不眠:“……大概是我长得比较好看,不需要跳舞吧。” 瓷垆:“这歌舞坊的主人何在?藏匿者斩,朕到要看看,是何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和朕做对?” 金不眠一个激灵抖上身,终于明白自己犯了个怎样的错误。 眼前这位,只怕真是正主! 补救之策还未出口,一个肥胖妇人已经哭着喊着从一楼跑了出来,跪在地上嚎啕道: “陛下,别听金小哥……金斯人胡说啊,是他突然闯进来,说要给陛下你一个惊喜,还说这只是你们夫夫之间的一点小情趣,要我们配合……” 瓷垆怒极反笑:“哦?什么情趣,说来听听?” 妇人:“说……说是‘冷面帝王俏小倌’,还要有强迫桥段,听说您最好的就是这一口……” 瓷垆:“哈!” 金不眠:“……” 他原本的计划,是让孟·伪皇帝·国老死心,然后他再大头朝下跳进后巷的茅草堆里,假死逃窜;要是跑不了,与其让他和孟大人做夫夫,还不如真死了算了! 真是万万没想到,给皇帝戴绿帽,竟然还戴错了人。 金不眠:“哈-哈-哈,是不是很有趣啊,陛下。这个惊喜,你喜欢吗?” 瓷垆狠狠地从孟国老手里拽过那块碧绿的绸缎,一字一顿:“谢谢,朕很喜欢。” 金不眠:“……” 瓷垆:“禁军听令!” “在!” “把他给朕!抓!下!来!” ☆、“你只是朕用来下金子的工具” 第二日,从登基起就没有一天不提前上朝的皇帝瓷垆,罢朝了。 对此,朝臣们的反应是:“啧啧啧。” 二十五岁才开荤,难免有些过火,大家是理解的。 一夜之间,皇帝和妙都小金哥的话本都出来了,热度一度压过了“皇帝幻化的圣物到底是什么”这一话题。 而开荤的皇帝本人,此刻正大刀金马地坐在殿前的石阶上,黑着两只眼圈,端着一碗枸杞水猛灌:“不许给他吃喝,不许他睡觉!朕倒要看看,他能熬过几时!” 贴身的小太监真的很想说,陛下你要熬着人家,也犯不着亲自过来呀! 但到底在宫中混了许多年,求生欲使他换了个说法:“陛下,金斯人惹您不痛快,受罚也是应当的,但熬坏了他,心疼的也是陛下,您看……” 瓷垆:“开玩笑,和朕有什么关系?!” 一边这么说,一边起身,大步上前,一脚踹开了门,沉着脸说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能幻化何物?” 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要逼金不眠亲口说出来。 殿中昏暗,金不眠又是一夜未睡,被冲进来的天光一晃,眼睛里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一些生理性的泪水。 瓷垆:“?!” 这是委屈给谁看呢!指望朕会看在美色的份上让步?做梦吧你! 瓷垆:“知道朕的厉害就好,去内殿睡,下午起来回话。” 奇怪,说话的是谁? 金不眠摇了摇头:“不必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皇帝陛下显然对他的幻化物十分感兴趣,联系起孟大人这两天的言行,金不眠多少猜出了一些—— 犯了昨晚那样的大错,他原也没打算留住自己这条命,只想着用最后这点筹码,保孩子们的平安。 瓷垆一声冷哼:“想明白了就说。” 金不眠:“陛下以何交换?” 瓷垆:“交换?” 金不眠:“交换。” 瓷垆冷笑:“你说,你那几个孩子就有全尸;你不说,他们就会被送到军中饲养猎犬的地方,喂狗。” 金不眠猛地抬起了头。 瓷垆昨夜被气到昏头,好不容易将人带回宫中,金不眠又是万般的不配合,他自己也未曾合眼,实在有些生气,就起了坏心要吓唬他。 可这家伙的眼神,惊怒,憎恨,畏惧,无力。 真看得人太不舒服了。 瓷垆狠下心一扬下巴:“还非要朕让人把孩子带过来?” 金不眠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偏过头去,一锭金嗒啦一下掉在地上。 他坐在地上,神情在满地扬起的灰尘里显得分外委顿:“罢了,到底是弃儿,无论如何挣扎,终究还是这个命。” 瓷垆见了这锭凭空出现的金,些微的喜悦完全被金不眠的憎恶冲散了! “陛下,在你眼里,人的命就这么贱吗?”金不眠站了起来,微微仰头和瓷垆对视,嗤笑道:“罢了。去何处问斩?这就走吧,不要拖了。” 瓷垆没由来很烦躁,又说不出个一二三:“给我站住!” 他气得连“朕”字都没用:“你老实在宫里呆着,我就不动他们。” 金不眠飞快地转回身,一双眼骤然亮起来:“当真?” 瓷垆抿紧唇:“当真。” 老实呆着……是不可能的,但只要能拖得一时片刻,他就能找到机会带着孩子们彻底离开这里! 金不眠绝处逢生,开心得眉梢眼角都是笑,瓷垆心道:来了,这厮又要□□于朕。 金不眠:“陛下但请吩咐!” 瓷垆在他手心一拍,一锭金嗖地一下飞出来,被瓷垆稳稳接住。金不眠不明所以,歪头看他。 瓷垆木着脸把他的头正回来:“有多少人知道你的幻物?” 金不眠:“除了孩子们,就只有孟大人了。” 瓷垆点点头,拿起那锭金在他眼前晃了晃:“从今日起,这就是朕幻出的圣物了,明白么?” 金不眠愣了一瞬,随即恍然大悟:“明白的,那我幻何物呢?” 皇帝陛下从袖子里掏出一大团白绢。 金不眠:“……用这个东西上吊,好像不大合体统吧。” 瓷垆脸色铁青:“这是——你、的、幻、物。” 金不眠接过来细看,脸色一瞬间变得梦幻起来——民间都猜测幻物是一个人在特定瞬间最想要的的东西,所以…… 陛下当时,是忘记带厕纸了么? 瓷垆:“拿好!用没了就来找我抽!” 金不眠忙不迭揣好:“是是是,”他仔细捻了捻,绵软的手感让他感到不可置信:“这也太软了些,洁厕后用倒真合适……” 瓷垆阴恻恻道:“你可真机灵。” 金不眠:“……草民错了。” 瓷垆:“臣妾。” 金不眠:“?” 瓷垆:“现在,你是我名义上的斯人,对外,要自称臣妾。” 金不眠:“斯人不是位同皇后吗?” 瓷垆心道:这个小妖精,一副对朕不感兴趣的样子,心里却开始肖想皇后之位了!真是口是心非! 瓷垆:“怎么,你还想假戏真做?告诉你,这不可能,你只是朕用来下金子的工具,朕是不会喜欢你喜欢到一见面就想封你做皇后的。” 金不眠:“……啊?” 瓷垆:“当然,如果你配合,也不是没有可能,年轻人要好好奋斗,不要一天到晚装可爱。” 金不眠:“草民……臣妾……我没有!” 瓷垆:呵,罢了,念在你对朕一见钟情,就不揭穿你了! 瓷垆熬了一夜,打了个哈欠:“先去睡觉。” 金不眠:“……” 金不眠:“我在何处睡?” 瓷垆:“就在这儿,别折腾了!” 金不眠:“好好好。” 他俩一问一答倒是轻快,外面等着伺候的下人见陛下亲自出来说要在此处睡下,各个表情都扭曲了一瞬。 这可是椒房殿啊! 是历任皇后才能入住的地方啊! 还没等感慨完,皇帝又说道:“南沛!” 南·禁军统领·沛立马从侧边走出来。 瓷垆:“去一趟歌舞坊的后巷,地窖里有几个孩子,接出来。” 虽然拿这几个孩子的性命用来威胁,但实际上,瓷垆也只是知道他们的位置而已。 南沛:“送到何处?” 瓷垆摸着下巴想,要是让金不眠见了他们,说不定这人就要恃宠而骄,不好不好;但是几个崽子也不能没人照顾。 瓷垆:“你这么大的人了,连看孩子也不会么?” 南沛:“……” 瓷垆扬了扬手:“好了,别用这些小事烦朕。你个老光棍,再不学学带孩子,将来怎么成亲?” 南沛:“陛下,臣今年只有二十二岁,而且带孩子和成……” 殿门在他眼前砰一声合上了。 南沛:“……” -- 近来,在南书房服侍的宫人们,日日提心吊胆。 门口的大宫女小小声问道:“陛下……这是第几回出来看了?” 另一个低声斥道:“悄声!陛下这是等着那位呢,他心里正烦,你可别去跟前找死!” 那宫女刚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就听殿门又一次被推开,露出皇帝陛下阴晴难测的脸。 小太监在他身后劝道:“今儿是个晴日子,屋里不闷,陛下就不用来回……通风了。” 瓷垆瞥他一眼:“朕闷不闷,你比朕清楚?” 小太监登时跪了,连道万死,南沛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咳了一声,不解道: “陛下已经有两日没见过金斯人,若是想念,去看看人家,说两句好听话就是了,何须苦苦忍耐?还用通风的借口看人家来没来,这又是何苦?” 瓷垆怒了:“你个老光棍懂得什么?他这是欲擒故纵,就等着朕去呢!” 老光棍南沛从小跟着瓷垆长大,对他到底为什么找金不眠进宫一清二楚: “哦,这样啊,听说金斯人这几日吃吃睡睡,叫御膳房和太医院的人去了几次,探讨食材和养生,非常开心。至于这是不是思念过度的表现,臣一个老光棍,不是很懂。” 瓷垆:“……” 瓷垆:“出去!” 金不眠进宫已有三日整,除了第一日两人一起睡在椒房殿以外,瓷垆一直在南书房批折子,晚上也歇在这里。他自觉冷落了斯人,却发现人家根本没当回事。 “这不应该,”瓷垆想:“他不是在心里偷偷爱慕朕吗?怎么还不来找朕?这个小妖精,欲擒故纵也该有个度啊!” (金不眠:?) 小太监趴伏在他脚下,觑着瓷垆似乎未动真怒,灵机一动道:“陛下,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了,屋里闷,您怕是吃不下。” 瓷垆扬了扬下巴。 小太监心领神会地站起来,小心道:“不如,咱找个清爽地方?椒房殿有冰水渠,再舒服不过了,您看……” 瓷垆皱眉:“朕不想见他。” 小太监:“……”奴也是信了。 小太监:“金斯人到底是个男人,拉不下脸面也是正常,这会儿说不定怎么念着您呢,要是他咬着被角偷偷哭可怎么好?您就可怜可怜他,去看一眼,一起用个饭吧。” (金不眠:???) 瓷垆为难道:“罢了,依你。” 小太监:“……是。” 瓷垆:“去准备朕的常服来,不要让他觉得朕太重视他了。” 然后,一群人在非常不重视的皇帝的带领下,飞也似地到达了椒房殿。 小太监气喘吁吁道:“陛下,陛下可以慢,慢一些……” 瓷垆充耳不闻,不等人进去通知接驾,就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金不眠在椒房殿的前院里移了一架葡萄,在下面支了一张小躺椅,彼时正舒舒服服地仰面躺着,他嘴里叼着一根草棍,双手交叠放在脑后,阳光透过叶子,星星点点地浮动在他的周身。 小太监终于赶了上来,小声唤道:“陛下,陛下?为何站在此处不动?” 声音虽低,到底惊动了假寐的金不眠,他睁开眼睛,看清来人,蹦跶一下站起来,舒展筋骨,然后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角度,将一小锭金子放在瓷垆手心,笑眯眯道: “问陛下安。” ☆、“只是那时他还不明白,这叫做天然撩” 当时瓷垆还不明白,小金哥这种自然而然的亲昵和促狭,就叫做“天然撩”,他只是非常礼貌地硬了一下。 皇帝陛下不动声色地挥起宽大的衣袖盖在身前:“饿了,胃疼,朕还没用中饭。” 金不眠:“咦?可是来送餐的侍人说我这里的饭食和陛下的一样,是先给您送去的啊?” 瓷垆:是谁?!如此多嘴?! 瓷垆:“想太多了,谁能与天子同饮同食?” 金不眠瞬间被说服了:“哦,那要不要让这边小厨房再做一份?” 瓷垆矜持地点了点头。 金不眠:“就在院里吃吧,天热。以前在外头,我和胖胖他们都是这样……”他叹了口气。 瓷垆:“想孩子了?” 金不眠唯恐他再拿孩子性命做文章。伸手朝着院中凉亭一邀,边走边说道:“没有的事,宫里很有点意思。” 瓷垆在石凳上坐下,下人立马奉上茶来:“怎么说?” 金不眠伸手朝着葡萄架一指:“瞧那是什么?” 一个方方正正的框子,上面用丝线勒出细细的一张网,中间糊着些看起来黏黏的东西,有点……恶心。 瓷垆:“猜不出。” 金不眠拉过他的手。 瓷垆:啊,摸我! 金不眠在瓷垆手心拍了拍,毫无异样,他想了想,又挠了挠。 瓷垆盖着身下的袖子又往上提了提。 瓷垆手心里露出一个纸角,金不眠顺着抽出好大一截。 小厨房效率奇高,送了碗面上来,截住了金不眠的话头。他看见瓷垆一直捂着胃,劝道:“当皇帝也真辛苦,来,先吃饭!” 午饭刚吃了三大碗的瓷垆,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想起那句“说好听话”,沉吟半晌道:“吃过饭,我带你出宫吧,去看看孩子。” 金不眠眼睛一亮,又黯了,再抬眼时还是笑,只是任谁看都有些无奈的意味:“我会老实的,陛下不用试探了。” 瓷垆放下筷子:“你只说想不想去。” 金不眠没说话,眼神却说明了一切。 瓷垆:“那就这么定了。” 金不眠:“……陛下需要我做些什么来换呢?” 一瞬间,什么蜡烛皮鞭小铃铛,流水间在瓷垆眼前闪过,最后定格在了那日金不眠惊惧失望的眼神上。 瓷垆:“不用的,不用换。” 金不眠抿紧唇看过来。 瓷垆佯怒道:“我自己也想出宫走走。你到底在担心什么?问来问去,烦。干脆换个人陪我。” “哎!”金不眠笑得灿烂,一手抓住他的腕子,一手放在桌上,哗啦啦的金子不要钱般地涌出来:“您多通融,带带小的吧!” 瓷垆:“南沛!” “属下在!” 瓷垆从金不眠的笑脸上挪开眼珠:“带路,去你府上。” -- 京中南氏,几代以来,男俊女秀,这一代更是出了名噪天下的南九公子,南沛身为南九的二哥,相貌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打从他成年开始,不知有多少人起了提亲的心思,可到了南九自住的宅子,又都打道回去了。 瓷垆站在这宅子前面的时候,心里也很想回宫。 实在是……太破了。 南沛在身侧淡淡道:“这还是陛下头些年赐下的一处旧王府,陛下忘了?” 南沛:“这是前朝鹿王爷的宅。” 鹿王爷,活着的时候能用肉眼见鬼,死了以后还总在寺庙显灵。 他的宅子,阴森些也是常理。 当年平叛回京,瓷垆想着要给南沛置办个好住处,想着王府的规格总是不差的,随便分配了一个,也没看是谁的,真没想到是这样。 瓷垆咳了一声:“那你……你是无所谓了,孩子们就不该养在这儿了吧!” 南沛:“……” 金不眠恍然大悟:“这些天是南统领带着崽?”怪不得他瞧着沧桑了许多:“辛苦辛苦!我看这里很好,孩子们一定很喜欢!” 言罢不等瓷垆二人反应,已经自来熟地大踏步走了进去,大门刚一开,还没等说话,迎面一张白花花的东西飞扑而来,糊在了金不眠脸上。 南沛面无表情:“今天的‘欢迎仪式’很温柔啊。” 瓷垆:“……” 影壁后面嘻嘻哈哈,金不眠从脸上撕下那张面饼,一腔欢喜瞬间变作怒气:“金胖胖,给我滚出来!” 一听这个声音,里面瞬间安静了,随即“啊啊啊啊”地吵嚷起来,一群肉球呼啦呼啦跑出,瞬间将金不眠扑到在地,小狗一样地在他身上拱来拱去,好不欢乐。 金不眠挣扎着露出一个头:“先给陛下问好!还有小南哥哥!” 崽们才不管什么礼数不礼数的,瞟着那个黑衣服哥哥,有点害怕,就怯生生叫“陛下好”,对着面无表情的南沛就亲切多了,还有胆子大的嘻嘻笑着去拽他的袖子玩。 南沛显然是习惯了:“用饭了没有?” “用了用了!” “饭后有没有洗手?” “哎呀……” “去洗手!” 这边闹做一团,瓷垆只是在旁边看着,他是独生子,从小自己和自己玩到大,对这种场景感到十分陌生。 金不眠一眼瞟到他,也不知怎么就从他那威严的表情里看出一点可怜。 就像某个被孤立的小朋友看着别人玩的时候一样。 金不眠顺手捞起脚边的一个崽,小声嘀咕了两句,那崽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瓷垆感觉衣裳一沉。 一低头,就见一个胖嘟嘟的,长了一双小黑豆眼的家伙正挂在他的袍角,一脸高冷地说道:“我要吃糕。” 瓷垆:“……” 瓷垆冷脸:“叫你哥去。” 黑豆眼:“哥。” 瓷垆:“大胆!你……你先从朕衣服上下去!” 黑豆眼:“买糕。” 瓷垆:“好好好,买买买,先松手……” 黑豆眼胖胖同志刚一落地,就大声道:“快来!这个哥哥给买糕!” 一群孩子眼睛唰地亮了起来,看向瓷垆。虽然还是怕怕的,但到底还是忍不住诱惑,都来贴在他脚边,仰起小脸眼巴巴地看着他。 瓷垆被看的压力很大:“你们……你们哥哥不给买吗?南沛!你怎么养的崽?” 南沛抱臂:“太甜,对牙不好。” 金不眠笑眯眯点头。 瓷垆瞬间反水,不情不愿地蹲下身道:“听见了?不能吃。” 孩子们立刻哼哼唧唧地贴过来,小声说就吃一点点。 瓷垆:“……那,那就一人一点,不许多吃好吧?” 崽子们欢呼起来。 瓷垆:“哪里有卖?朕让人去……” 胖胖隐藏在孩子堆儿里,细声细气地说道:“要吃热的!要哥哥亲自带着去买!” 孩子们轰然应和,瓷垆无法,只好一手一个抱起两个最小的,身后又呼啦啦跟着一群小尾巴,浩浩荡荡地上街买糕去了。 南沛去调配暗卫随行保护,金不眠就跟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地看着。 此时黄昏将近,天气很凉爽,晚上要出摊的小贩都陆陆续续地挂起了灯笼,街边的酒楼,客栈,歌舞坊,茶馆,商铺,都一家接着一家地亮了起来。 瓷垆每次出现在公众视野的时候,总是一身隆重的华服,今日只穿了常服出来,就像个寻常世家的公子哥,没人认出他是谁,看他领着一群孩子,只当好玩,都带着善意的笑容来看。 金不眠眼瞧着他手足无措地带着一大沓银票去了钱庄,换了小半麻袋的散碎银子抗在肩上,先去买了糕,又被孩子们撺掇着去买了糖人,再去听书,再去看灯,散财童子般地一路走过去,最后也不知是孩子更高兴一些,还是他更高兴一些。 金不眠莞尔,心道:这皇帝,傻乎乎,还怪可爱的。 前面傻乎乎的皇帝一手拿着糖串子,一手拎着娃,看着一长街的灯,心里想:原来百姓是这样生活的啊。 他很少出宫,也很少接触民众,他听说城镇富庶,然而纸上谈来终觉浅,没想到真实的生活是这样。 瓷垆继位五年,做皇帝做的一丝不苟,却多半是出于对父皇的承诺;直到今日,他才非常真切地明白自己日复一日枯坐在朝堂上的意义。 他想起某一天,父皇端着他的小茶壶,一边远远地看着母后翻话本,一边得意地对他说道: “男人啊,娶了老婆,就肯睁开眼睛好好看看着世界啦。” 瓷垆心有所感,回头一看—— 那个人站在漫天灯光里,站在人间烟火里,站在滚滚红尘里,姿态轻松,眼神明亮,见他看过来,就朝他招招手,弯着眼睛,对他一笑。 怦然心动。 ☆、”你可以叫我嫂嫂“ 胖胖被瓷垆脸朝下夹在胳膊弯里,两条肉乎乎的小腿摇来摆去,他费力地抬起脸,表情高冷依旧:“如何称呼?” 瓷垆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金不眠,注意力完全不在崽们身上,闻言反应了好半天:“自然是唤陛……等等,你们叫他哥哥?”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胖胖哼哼两声权做答应。 瓷垆:“你可以叫我嫂嫂。” 胖胖登时惊了,皇帝的脸皮都是这样厚的嘛! 胖胖:“陛下,都是聪明人,草民就开门见山了?” 瓷垆哈地一声笑出来,终于把目光从金不眠身上收回,落在小胖子身上。 胖胖:“我哥一个男人,不知陛下娶他,到底有何目的?若是有朝一日陛下厌弃了,又会如何对我哥哥?” 瓷垆领着孩子们走到一处杂耍摊前,将小崽都们都放在自己眼前归拢好,双手托着胖胖腋下将他抱起来,认真地说道:“崽,你觉得朕……你觉得嫂嫂我要利用他什么?” 胖胖眯眼:“他能生金。” 瓷垆心道这厮年纪不大,倒跟成了精一样敏感,但到底这些年的皇帝也不是白当的,脸上分毫不露:“否,你觉得我会缺钱?” 胖胖犹豫了一下:“难道是因为他的长相?”这回没等瓷垆反驳,他就自己先否决了:“当皇帝的什么美色没见过?应该不是因为这个。” 瓷垆心道,还真没见过! 胖胖沉默了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小脸,沉痛道:“不会是因为我罢!难道陛下真心喜欢的是我,只是碍于我年纪小不好下手,这才让我哥进宫?” 胖胖脑中天人交战,一出替身虐爱狗血大戏已经轰轰烈烈开了场。 瓷垆:“……” 胖胖保持被叉住两腋的姿势,严肃地说道:“你放弃吧,我们不可能的。” 瓷垆不可置信:“……你们一家,成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胖胖义正严词:“我要带我哥离开你!你的动机不纯……” “胖胖?” 一双手突然从瓷垆手里接过胖胖圆滚滚的小身体,因为太过圆润,来人还往下沉了一下,正是金不眠:“我去买了几张戏票,回来你们就不见了,原来是在这看热闹!” 瓷垆从这句埋怨里品出了几分亲昵的味道,正要开口,就见那胖孩子一翻身糊在金不眠腿上:“哥!他不是真心爱你的!他心里装的其实是……哎呦,反正你要是跟了他,就会变成宫里的老男人!每天涂脂抹粉长唉短叹地站在宫门口,就盼着他上你的床……唔!” 金不眠一把捂住他的嘴,对着瓷垆干笑两声,低头训斥道:“你少管!戏票拿好!带小崽们玩去!” 胖胖唔唔两声,硬是挣脱出来,指着瓷垆道:“你说!是不是他用我们几个的性命威胁你!你不要……唔!” 金不眠:“胡说!” 再拖个一会儿,让瓷垆看出戏票的不对可怎么好! 他站起身,在瓷垆耳边小声念叨了一句告罪,随后吧唧一口亲在了瓷垆的侧脸上。 金不眠:“你看见了?哥真的喜欢他,还是哥求着陛下娶我的,这回明白了?” 胖胖觉得自己简直操碎了心:“你……你不要勉强!” 金不眠又亲了一口:“谁说的?你看看他这姿色,你哥我有哪里占了便宜?” 胖胖跺脚,抓过一帮弟妹,觉得自己为傻大哥操碎了心,再也不想理他了。 隐藏在人群中的南沛从头到尾看了个完整,叹息道:“陛下这是要完。” 要完的陛下从僵硬的状态里缓了过来,可疑的潮红爬满了他的耳朵,又没入发髻,只剩表情还算镇定。 他一边坚定地揽过金不眠,一边对着胖胖说道:“小国舅,你放心。朕会待他好的。” 暗处的南沛脚下一崴。 小国舅是什么鬼?! 金·国舅·胖胖气出哭腔:“哼!” 金不眠看胖胖哭得鼻涕都要掉下来,顺手就从瓷垆手上摸出一大块纸,拽下来按在小孩儿脸上给他擤鼻涕。 瓷垆:“……” 胖胖抓下鼻涕纸,咚一声扔在他二人脚下,带着崽们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金不眠朝戏楼方向看了两眼,瓷垆:“不必担心,南沛会派人过去。” 金不眠点了点头,隐晦地抱了抱拳:“方才多有冒犯。” 皇帝敢用斯人这个幌子换圣物,金不眠料定他不会因为亲两下就动怒,相比之下,把智商莫名其妙上涨的小胖安抚住才是要事。 不出所料(?),瓷垆果然非常慷慨地一挥手:“无妨,既然封了你做身边人,以后亲昵些是可以的。” 如果能再积极一点就更好了。 金不眠没再积极,只是抬手一邀,走在他旁边:“草民……臣……我看陛下今日兴致不错,且让崽子们自己玩去,我带陛下逛逛?” 瓷垆高深莫测地看着他:看看,他就是想和我二人世界! 瓷垆负在身后的手里冒出一截软软的纸巾,尾巴一样欢快地摇来摇去,面上却十分勉为其难:“依你。” 金不眠自然是有话想说。 “宫里葡萄树下那个木张,陛下觉得如何?” 瓷垆一本正经地看着远处的花灯,一副十分感兴趣,只把三分精力放在金不眠身上的样子:“不清楚那是个什么物。” 金不眠:“……不觉得眼熟?” 瓷垆头上灯泡一亮:“知道了,朕从前在裱画师傅手里见过!” 金不眠对着他隐隐求表扬的脸无语半晌,想去拉他背在身后的手,弄点纸巾出来。 瓷垆身上一紧,接着动作利落无比地将摸来的手反着一扣,稳稳握在自己掌中。 金不眠正是从少年向青年过渡的时候,身体从上到下充满了韧劲,勃勃生机简直要从头发丝里溢出来,叫人一碰上就觉得精神一振。 至少瓷垆是这么想的,某个瞬间,他甚至很想像从前父皇吸猫那样对着金不眠吸上一口。 金不眠莫名其妙的眼神及时制止了他。 瓷垆:在变态的边缘疯狂试探。 金不眠在他掌心扣了点纸边边出来,想要挣脱,却被瓷垆顺势顺着指缝插了进去,牢牢扣住。 瓷垆:“你今天很主动。” 金不眠:“……我觉得你误会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瓷垆:“不可能,我从不犯错。” 金不眠诚恳地说道:“我有正事,真的。” 瓷垆一脸我很懂:“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你唯一的正事就是我?呵,套路我见得多了,你觉得用这点甜言蜜语就能打动我?” 金不眠:“……” 金不眠:“我也觉得不能,那请陛下松松手?” 瓷垆放开了手,但满脸都写着:你这小妖精又要欲擒故纵。 金不眠心好累,甩了甩手里的纸巾:“我斗胆一问,陛下为何认为,金子就比它更体面,更拿得出手?” 话音未落,旁边一大伙人笑笑闹闹地走过来,瓷垆非常自如地走在金不眠外侧,自然而然地牵起了他另外一只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皇帝没必要过分重视这点无关紧要的脸面,就是让老百姓笑一笑,又能如何?” 瓷垆穿着常服,俊俏得不得了,一张脸轮廓分明,垂头含笑时更是迷人。 这个高大的男人摇了摇头,声音低了些:“我不是好面子的人,从前在戍边,条件艰苦,每天命悬一线,臭个十几天不洗澡都是常事,可什么人干什么事,我既然接了皇帝这个担子,自然就要端这个架子。三王叛乱不过就在五年前,眼下,朝廷之内,暗潮汹涌;国门之外,强敌窥伺。我是大荆第一人,我不能弱,也不敢弱。” 他笑了笑,深黑的眼睛中光华流转:“这些话我想说很久了。” 金不眠微微仰头和他对视,在这双幽深的眼里读出了更多东西—— 想说,可是又能同谁说? 他身前无人,身后的下属,臣民,又各个当他是顶梁柱。 有些话不是说不出, 只是说出来,自己也觉得累,所幸闭上嘴,笑一笑,当做什么事也没有。 我们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么? 金不眠仿佛被这双眼蛊惑了,忍不住就想伸出手摸摸他的脸颊,瓷垆侧头,大狗一样在他掌心轻轻一蹭。 “砰——” 巨大的烟花炸开在头顶,身边的人们欢呼笑闹,呼朋唤友地指着天上烟花,只有金不眠自己知道,在这一刻,怦然绽放的,不只是天上那朵花。 瓷垆:哈!朕就说!谁能逃脱朕的美色! 金不眠一晃神,大感窘迫,但到底是妙都你金哥,窘迫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立马风流荡漾地一笑,登徒子一般在皇帝陛下脸上摸了一把,调笑道:“猜错了吧,我才不劝那些没用的!我是想说,陛下手里这些纸,只怕不想咱们想的那么简单!” 瓷垆收了收心神,见眼前人不经意地抬了抬腿,便知他是走累了,朝着前面的揽月楼一指,示意去坐坐:“你那木张上的东西就是用这纸捣碎了做的糊糊?” 金不眠打了个响指:“没错!我从前也在妙都城做过些倒卖纸张的生意,从河间地运出纸料,拿到京城来卖很能赚上一笔。但这些纸大多有些发黄,也太脆,有时候风一吹就折了,实在不是很实用,而河间地的纸已经是全国上下最好的了。” 瓷垆已然品出了些许味道,稍加思索,摇头:“不,我手里这种纸太软,也太过吸水,不能写字。” 金不眠:“话虽没错,但陛下不觉得这纸太白了么?是什么工序让它的颜色看起来这么干净?再者,这些纸接触了水以后竟然不断,反而变得更有韧性,并不像是……并不像是……” 他组织了几次措辞,总觉得词不达意,还是瓷垆接过了话头:“不像是我们这个国家,也不像是我们这些人能做出的东西。”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金不眠点头道:“而且出现的时机也非常古怪,我一直在想,半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件事一定范围极广,要关系到每一个人;而比探索它为什么出现更重要的,是它会不会消失,何时会消失,我们又能利用它做点什么。” 这些事,瓷垆也早就有些想法,经他理顺,更觉清晰:“半年前……对了,半年前那日,正是辽国那个小皇帝的登基大典!除此之外,应该再没有什么……放肆!” 瓷垆一手护住金不眠,一边不动声色地摆开架势,就在刚刚,这个身穿黑衣的男人横冲直撞地快速走来,险些就要撞上他二人! 两个男人对面站着,瓷垆的黑衣隐带金线,光华内敛;对面那人则一身朴素,衣裳似乎是麻布,却也被穿出不凡的气势。 明明一句话也没说,却各自察觉到了对方带着敌意的气场,那种天生不对头的直觉,几乎瞬间就攻占了他们的思绪。 崩坏小剧场: 如果瓷垆和金不眠身份调换。 瓷·无业游民·垆坐在路边:“亲,看一眼哦亲,纸中贵族心相印!纯天然,无添加,沾水就能当湿巾,柔软到可以给宝宝擦屁屁呦!” 金·霸气帝王·不眠路过,随手就是一锭金,当啷一声落入瓷垆钱盒。 瓷垆立马站起,激动道:“我不卖身!你贪图我的美色……” 金不眠冷笑,抬手一挥:“城管!拖走!” 瓷垆:“……” ☆、”全体警戒!老大疯了!“ 暗处的南沛立马肃了脸色,几名暗卫看着他的手势,不动声色地将瓷垆三人围了起来。形势若有不对,他们立刻就会采取行动。 总之不能叫瓷垆亲自出手,一国之主抛头露面算怎么回事? 一只手突然拍向瓷垆肩头。 瓷垆周身散发出的威压之感立刻就散了,手的主人从他身后走出来,满脸带笑,却无一丝谄媚之态,只让人觉得可亲:“这位小哥瞧着眼生,瞳色略浅,难道是大辽来的客人?” 此话一出,周围带着看热闹心态的人群纷纷皱起了眉头,荆辽两国面上交好,内地里怎么回事两国从上到下都一清二楚,荆国人对辽有着天生的敌意。 对面那人所幸把兜帽全都摘下来,叫人看个清楚——深黑色的头发,浅蓝色的眼眸,鼻梁高挺,唇线锋利,乃是标准的辽国人长相。 这位辽国小哥站在大荆京都的地盘上,盯着周围绝对称不上善意的目光,坦坦荡荡地行了个不伦不类的荆国礼节:“夏夏。” 金不眠颔首,用同样的礼仪回他:“金不眠。” 夏夏的注意力本来都在瓷垆身上,这会儿看着金不眠,竟不由自主地也对他笑了笑:“你真可爱,我喜欢你,要不要和我回辽国去?” 暗处的南沛:“全体警戒!老大要发疯了!” 金不眠:“大辽人一向这么热情,谢谢你,但恐怕不行。” 夏夏哼了一声:“我知道。你身后那人眼睛都要喷火了。” 金不眠双眼不着痕迹地在夏夏衣领下隐隐露出的花纹上一扫。 夏夏:“看什么?发现我长得比他好?你和我回去,我就用宝石给你盖房子!” 瓷垆脚下铺地的大青石却哗啦一下碎了。 瓷垆微笑:“没事,你们谈。” 金不眠:“……” 夏夏分毫不惧,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本已不抱希望还能找到那两个人,但眼前这两只,给他的感觉真的很熟悉! 夏夏眼珠一转:“你拒绝了我,我很伤心。” 金不眠:“阁下的意思是?” 夏夏:“你请我喝酒!” 金不眠:“今日恐怕不行,我与人有约,总不好半路把人家扔下。” 开玩笑,把自家荆国的皇帝扔在大街上,跟辽国小哥去喝酒,只怕明天胖胖国舅就会变成胖胖肉饼! 夏夏双眼盯住瓷垆,一声冷哼:“躲在情人身后,算什么男人!在我们大辽,这样的人,连做奴都不配!” 人群激愤,立马就有人要冲上来,却被暗卫拦住。 瓷垆反而平静下来了—— ‘这个娘唧唧的辽国东西,好像在试图激怒朕。’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金不眠以为身后的人要炸了,情急之下,一手背在后面,手指律动,就好像在敲击什么不存在的东西一样,瓷垆看他动作,眉梢轻轻一扬。 ‘对面这小子,身上有辽国王室的刺青。’ 说起来,辽国王室也算是可怜,连着好几代生出来的都是女儿,只能从旁支过继,到了现在,连旁支也没有男丁,现存王室中只有现任辽帝一个男人。 如果金不眠没有眼花,那对面这个“夏夏”,应该就是辽帝夏幺。 等等! 金不眠:‘我的手刚才做了什么?!’ 瓷垆:‘我为什么能看懂?!’ 两人对视一眼,又心照不宣地快速分开:内部问题回去再说,先把眼前这个解决了! 瓷垆突然叹了口气:“可怜在今日,竟然还有人在辽国做奴仆。在我们大荆,所有子民都是自由的,他们只为自己而活。” 人群中有对瓷垆做法不满的人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转而对辽嗤之以鼻。 瓷垆:“再者,站在情人身后又如何?在荆,很多女人也能独当一面,在某些方面,她们甚至比男人要强的多!” 周围的女人们立刻声援:“就是就是!野蛮人懂得什么叫尊重?嗤,我看你们就是来我们大荆挑事!” “对!辽人没一个好东西,打!” 也不见瓷垆如何高声,他一开口,激愤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诸位,且慢!” 他对着夏夏一扬下巴:“既然这位小兄弟开了口,朕……真就不能让他失望!既然来了我们大荆,我们做东道主的自然该好、好、招、待!” 夏夏回以冷笑:“怎么,要打?在你的地盘上,你们一起上,打死我怎么办?” 瓷垆负手:“地方我选,方式你定!” 夏夏:“好!如何保证公平?” 瓷垆用了几分真气,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我大荆还不屑在这种小事上欺辱于你!胜便胜,败便败,荆人不像辽人,说话从不抵赖!” 人群轰然应和,都觉爽气,夏夏脸色涨红:“地方!” 瓷垆挥袖:“上揽月楼!今日临江坊所有食客一应开销,我来承担,便请诸位做个见证!” 揽月楼是座五层小楼,就在宽阔的零江旁,零江旁的临江坊与音容长街一样,灯火纷彩,不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都能在这里找到无穷趣味。 揽月楼之所以能在众多酒楼中拔得头筹,正是因为它奇妙的形状——五层楼并不是方方正正地摞在一起,而是错开角度盘旋而上,到得第五层,远远看去就如凌空在水面上一般,五层是个完全开放式的平台,八根漆红柱稳稳托住金顶,轻薄的红纱红绸虚虚挂在其下,店家还在江面上放置了星星点点的莲花灯。 这一夜,妙都成了真正的不夜城,后世将此日之事唤作“双王会”,演绎出了无尽故事。 远处不提,且说当下。 瓷垆夏幺在五层对面坐定,金不眠居中坐下,唤来揽月楼的老板低声嘱咐了一番,很快,楼下围观者便三三两两地聚了起来,手里有些余钱的,都纷纷坐上了店家提供的小舟画舫,水上陆上,瞬间热闹了起来。 瓷垆抬手:“说吧,比什么?” 夏幺的目光如有实质般在金不眠身上转了一圈,摸着下巴笑道:“不如我们先把奖品定下来。” 瓷垆双眼一眯,嗤道:“一国帝王,不过如此。” 夏幺神情一滞,反击道:“说我,还是说你自己?” 瓷垆并不意外,妙都子民见过他的不多,但他早年征战在外,边境子弟见得可不少。夏幺要是认不出来才奇怪。 夏幺不再隐瞒,也未见如何调整坐姿,气势瞬间便不同了,抬手指向金不眠:“我要他!” 瓷垆:“不行。” 夏幺:“若寡人坚持,你又如何?” 瓷垆:“杀了你,暗中相助你二姐上位。” 一句话云淡风轻,夏幺却知道他是认真的。 两国势均力敌,但要“错手”杀了他,荆国就真的没办法了么? 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会因为失去一个帝王就彻底失去秩序,但,对于眼下的两国来说,会很麻烦。 夏幺料定,只要自己现身,大荆不但不会对他下手,反而会好好地保护他。理由很简单——但现在还不是开战的时机。 只是没想到瓷垆真会为这个青年做到这一步罢了。 金不眠有点感动,但也就那么回事了:开玩笑,瓷垆真让人把自己的“斯人”带走,以后也不用出来见人了! 夏幺半仰着头,一手不自觉地在眼前的小几上敲了两下:“若我赢了,我要你回答我三个关于异变的问题。” 瓷垆痛快点头:“如果我赢了,我要一千个辽国奴隶。” 夏幺蹙了下眉,瞬息之后,点头同意:“我们比两局。” 金不眠笑道:“这不好吧,如果各有输赢,岂不难办?” 夏幺对上他,脸上立刻有了笑,脸边甚至浮出两个小酒窝,煞是可爱:“怎么会呢,我们满足彼此的要求也可以呀!” 瓷垆黑脸。 金不眠瞬间收起笑意,严肃道:“辽主,三局如何?” 夏幺:“好~” 瓷垆:“开始吧!” 夏幺转头,变脸:“荆国的皇帝,你怕什么!难不成是发现自己又老又丑,怕你的小情人跟我跑了?” 老男人的脸更黑了。 金不眠咳了一声:“辽主想要比什么?” 夏幺:“美人,你说比什么就比什么,寡人没有不会的!” 金不眠朝瓷垆做了个安抚的手势,这便宜不占白不占:“那就老规矩,一局武,一局文,一局风月。” 金家小哥自幼便在市井中厮混到大,这些比试里的门门道道没人比他更清楚了,瓷垆看着他自家的斯人亲亲热热,笑眼盈盈给人介绍规则的小模样,觉得心里……痒。 真想抓过来揉一揉,抱一抱,蹭一蹭,再扒光了压住…… “两位陛下可都听清了?”金家妖精含笑看了过来。 瓷垆熟练地挥起袖子盖在腿上:“自然。” 金不眠:“那好。”他扬声道:“来人!” 老板亲自捧了一个精致的小香炉出来,金不眠从香盒中抽出一支,向两边示意,当着他们的面把香立好:“为了不伤两国情谊……” 瓷垆:“哈!” 夏幺:“嗤!” 金不眠:“……为了加快今天的比赛进度,我们就以一炷香的时间为限。” 老板躬身问道:“敢问斯人,圆斗还是方斗?” 金不眠:“圆。” 随着话音落下,五名粗壮厮仆抬着一卷厚厚的毯子走了进来,弯身铺好,乃是一个大大的圆形毯。 金不眠:“一炷香后,留在圈内的武士获胜!” 他站起身,对夏幺说道:“来者是客,先请。” 夏幺对着瓷垆阴恻恻一笑:“荆国皇帝,你是不是看寡人一个人来,以为寡人要亲自上场?今日便叫你长长见识,我大辽培养出的能完美隐匿踪迹的战士!武,出来!” 一名武士非常潇洒地从栏外翻了进来,一个旋身,稳稳立在场中,手持一根武棍,不甚尊敬地对着瓷垆行了一个礼。 瓷垆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 一队人马凭空出现在身后。 二十余人,也未见方才在何处,突然出现,不同于普通禁军,这些人各个身上都是一身凶悍的血腥气。 高下立现。 瓷垆一扬手,除了南沛,其他人又消失了。 夏幺咬牙切齿:“在你的地盘上,自然是你、厉、害!” 瓷垆:“哪里的话,没见识,不行的。” 夏幺拍桌:“……来战!”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南沛:“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大荆的外戚。” 国舅·胖:凶狠擤鼻涕.jpg ☆、”这位美人,我们其实是见过的。“ 正文第八章 这一亮相,看似是荆占上风,但在场众人心里都有数—— 辽国虽然只有一个人,却未必就一定输给对面二十个。 荆辽两国几乎每十年都会打上一场,许多年来,谁也没能盖过谁一头。但荆能保持眼下这个局面,其实靠的全是人多,钱多,粮草多,要是拎出单个士兵来,那就根本不是辽的对手。 辽人似乎生下来就比荆人健壮,军队里更是有不外传的训练方法。有句话叫一力顶十会,任凭荆国将领如何聪慧,设下多少奇计,也顶不过那边暴力破解。 金不眠咳了一声:“若是双方已经做了决定,那就开始吧,请两位武士上台。” 南沛和武对视,两人负手,都没有动。 夏幺看向金不眠:“比武力,也不都是非要打架对吧?” 金不眠总觉得夏幺的神情有些意味深长,一时又感觉不出为什么:“当然,除了肉搏,自然也有文雅不伤和气的打法。陛下的意思呢?” 南沛随他出生入死,瓷垆自然希望损伤越少越好:“可以。” 夏幺一拍手,站起身来,对着零江那头遥遥一指:“好极了!你们的大相国寺就在零江边上对吧?听说那里有一口大钟,这二位谁先敲响钟回来,谁就赢!” 金不眠面露难色:“大相国寺未免太远……” 夏幺一脸我很懂的表情:“从陆路走当然远啦,但从水面上就很近!” 瓷垆与金不眠对看一眼,心道原来是在这等着——南沛是个地地道道的马上将军,轻功根本不行,水上漂就更不要提了。 夏幺:“怎么,不敢?” 金不眠正要找个说法婉拒,却见瓷垆暗暗朝他摆了摆手,于是话锋一转:“自然是随客人心意。” 揽月楼的老板将比试的规则传了下去,下面哄然叫好,纷纷起手下注,一些勋贵听到消息,也陆陆续续地往零江边上赶了过来。南沛手下有知事的小弟,派人快马加鞭地在零江边传了一遍,江边的店家百姓纷纷点起灯光火把,本就喧嚣缤纷的零江就由近及远地亮了起来。 瓷垆瞧着夏幺,觉得有点不对。 夏幺察觉到他的注视,洒然一笑,一撩衣襟,翩然落座:“请!” 南沛和武相对拱手,五层楼的高度,武连眼都没眨一下就跳了下去,稳稳落在一层的水台,在他落地的瞬间,无风起浪,将周边的画舫带得上下起伏,人群发出赞叹的唏嘘声。 南沛笑了笑,双手负在身后,也未见如何动作,如仙人一般翩然落地。 底下登时响起一片“啊啊啊啊居然是小南啊!”的女子喊叫声。也有个别人琢磨出了其中的不对 ——什么人能派禁军统领做自己的武士? ——又是怎样身份的人能做这人的对手? 细思极恐! 在人群激动的叫喊声中,揽月楼的老板亮出五面大鼓,鼓手就位,震撼人心的鼓声响起的瞬间,两人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南沛速度极快,动作也优雅,时不时在画舫顶上轻轻一踏借力,被他踏到的画舫都沸腾了!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瓷垆和金不眠却从一开始就在关注那名辽国武士。 没有一点花活,速度不比南沛快,但绝对比南沛轻松。 更重要的,是他的功夫总让他们感到非常熟悉——不,应该说是这种武士的精气神,总觉得有什么奇异的规律在里面。 夏幺紧紧盯着两人的表情,神情里带着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 金不眠疑惑道:“他……很奇怪。” -- “他很奇怪!” 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着急地喊道:“他好像要病死啦!有没有人来救救他!” 然而院子里除了阵阵风声,没有任何回应。 ‘这院里现在就我一个活物,谁会应你?’一个小豆丁藏在屏风后,心中腹诽,却歪着头仔细听外面的声音。 外面的孩子喊了一会儿,终于放弃,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呲呲啦啦拖动重物的声音,还有小狗一样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那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忽然“哇”地一声叫出来:“他在眨眼睛!” 小豆丁忍不住跳了出来,院里只有一个比他还小的小不点,和一个躺在地中央一动不动的大块头。 豆丁绷紧一张小脸问道:“你们是谁?为什么擅闯鹿王府?” 小不点被他吓了一跳,后退半步,声音却很明朗:“我,我凭什么告诉你?除非你先说你是谁!” 小豆丁虽然只有六岁,心中却油然生出一种兴味——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居然还有人不认识本殿下,他可真是清纯不做作!” 只能说,戏精都是天生的。 于是豆丁殿下非常淡定地说道:“你应该唤我殿……点点。” 小不点:“点点你好!我是饭饭!” 点点殿下和新伙伴互通了姓名,就很不拿自己当外人了,他几步跑上前,一屁股坐在了大块头胸膛上,当时就把人压出了一口血。 饭饭:“呀!” 点点高深莫测地说道:“你不懂,这是瘀血,要吐出来的。” 大块头:“……” 饭饭满脸写着你好厉害:“你知道怎么救他?” 点点被他看的非常舒服:“好人才救,坏人要杀的!我问你,他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饭饭一脸很苦恼的样子:“不知道,我一出门就看见他躺在这里。” 点点:“……你就住在这地方?!” 饭饭点头:“是啊。” 点点环顾四周,打了个激灵。 都说这座旧王府闹鬼,没人愿意带他来玩,他干脆就自己溜了进来。这王府很大,景色很好,园子却荒废了,走了大半天,一个人都没见着。 可眼前这小不点虽然衣饰普通,却十分干净整洁,一张小脸粉雕玉琢,大眼睛黑漆漆的分外灵动,显然是有人在照顾。 衬着这座荒无人烟的老宅…… ‘他不会是鬼吧!’点点惊悚地想,可是脑筋一转,又想道:‘父皇说我是龙子,鬼也害不了我!他长的这么好看,就算是鬼又怎么样?’ 饭饭在他眼前用力拍了拍两只爪子:“喂!” 点点回神,伸爪搂过饭饭的肩膀,小不点被他带的一个趔趄:“救他可以,但你以后就是本殿……本点点的跟班了!” 饭饭小鼻子一皱,一下拍开他的手:“那可不行!我是门前这条街的大哥!” 点点一蹲屁股,摊手:“那我不救了。” 大块头艰难地扯下了自己的面巾:“下……来……” 点点捏住他的鼻子,将他的脸翻过去一点,非常深沉地说道:“你这个胎记很……”他想说花哨,终究没想出这个词:“很花花啊。” 大块头:“……这是刺青。” 点点:“你是辽人!” 大块头没有否认。 饭饭还在生气,但忍不住好奇,也跟着坐到大块头身上:“京城里只有一家辽国人,他们就住在隔壁栀子府!” 点点凶狠地呲出两颗小虎牙:“是质子府!喂,你是吗?如果你是的话,为什么会受伤?你是不是在我们大荆的地盘上做了坏事?” 这两只大概觉得触感很好,坐在人家身上还不老实,颠来颠去,大块头奄奄一息,然而瞄着点点殿下衣服上的蛟龙纹,却没有乱动: “是。我是当今大辽皇帝的第二个儿子,如今就住在妙都的质子府。” 饭饭有点不忍心,走到他头边蹲下,顺手把点点也推了下来:“我们要怎么帮你呢?” 大块头眼睛亮了亮,又很快地暗下去,看着饭饭的目光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欣慰之意:“不用了,好孩子。你有这份心就够了。我……我叫夏青。” 饭饭感觉到他的善意,越发坚定了要救他的心:“你等等,我去叫郎中!” 点点抱臂,纹丝不动:“有钱吗你就叫!” 饭饭生气了:“不用你管!” 点点一把拽下带着碎玉的束发带子,随手扔向小不点,饭饭下意识接住:“本点点管定了!” 饭饭有点不好意思。 夏青:“没用的。孩子,你过来,帮我个忙,就算是救我了。” 饭饭跑回来:“你说!” 夏青笑了笑,费力地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这园子里是不是还住着一个姐姐?” 饭饭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夏青翻过身坐起来,拔下玉冠上的素簪递给他:“把这个东西送去给她,就说……”他张开嘴,又闭上,最后只是轻轻地笑起来:“算了,什么也不用说。” 点点踢了踢他的大腿:“喂,辽人,你还没有说为什么会受伤?” 夏青摇头。 点点哼了两声:“你不说,那就在这儿等死吧!” 饭饭软乎乎地推开点点,挤到夏青身前:“那你有什么愿望吗?我可以替你实现哦!姐姐说我最幸运了!” 夏青笑得胸腔都震动起来,两个小孩都觉得这人笑起来非常好看。 夏青捂住胸口,眼带笑意:“她说的没错。”他似乎无力支撑,只好侧躺下去,看着饭饭说道:“饭饭,我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好好地活着,什么都不要知道,每天都快快乐乐的。” 小孩子最能感觉到一个人是不是真诚,饭饭蹭了蹭他:“我现在就很开心呀!我是大哥!你好起来的话,以后我会罩你的!” 夏青哈哈大笑:“好,好。” 笑着笑着,声音就慢慢小了。 饭饭一头扎在他身上,闷了一会儿,传出小小的抽噎声。 点点:“喂!” 饭饭不理他。 点点:“你现在让开,我还能留他一命。” 饭饭立刻闪开了。 点点从兜兜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红色的药丸,对着饭饭晃了晃:“做我小弟,考虑一下?” 饭饭咬着牙点了头。 点点开心了,一口气倒出十几颗,全都塞在了夏青嘴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金胖胖:今天也没有我金国舅的戏! 南沛:我也没有。 金胖胖:胡说!你的鬼宅不是出现了吗! 南沛:说的就跟你没住过一样! ☆、”不会吧,我老婆刚好是我竹马吗?“ ………………………… 人群的喧哗声随着江上两人逐渐远去,台上三人一同站在栏杆前面。 金不眠放下心头疑惑,含笑抬手一邀:“两位陛下,他们来回一趟,怎么说也要两炷香的功夫,不如我们先进行第二轮的比试?” 夏幺笑眯眯:“听你的。要是你肯同我回大辽去,什么我都听你的!” 瓷垆一声冷笑,长臂一拦,把金不眠囫囵个护到自己身后:“辽主自重!” 夏幺立刻换上严肃脸:“寡人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谋划,怎么就不自重了!” 两人用仇恨的目光对视。 金不眠走出来,心里想着这辽国皇帝来得正是时候,能让他趁乱溜出大荆皇宫也说不定,面上却一点不显,打了个哈哈:“辽主看重,是鄙人的福气。但我已经是大荆的金斯人,可不能说走就走。” 夏幺不可置信地扭头道:“这狗东西下手这么快?!” 瓷垆:“‘狗东西’,这称呼很有趣,你不会是在说朕吧。” 二十暗卫哗啦一下亮了相,长刀出手。 夏幺看也不看,朝着那二十人的方向挥手就是一掌,金不眠只感到一股强大的气劲扑面而来,要躲避已经来不及! 然而比劲风更快到来的,是一个有力的怀抱——瓷垆几乎是瞬间就到了眼前,揽过金不眠又快速推到一边,站在二十暗卫前面双手齐出,硬生生将这道气劲反推了回去! 一系列动作不过眨眼功夫,夏幺没料到如此变故,大惊之下竟然被自己的气劲扑的后退几步,狠狠撞在身后的围栏上! 夏幺:“你!” 瓷垆负手,半侧过身看向被他救美的金不眠。 金不眠满面沉痛:完了,这回完了,你居然打人家皇帝,是要开战吗?! 等表扬的瓷垆:? 夏幺:“你你你……点点!” 夏幺一个箭步冲上来,在所有暗卫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扑住了……瓷垆。 夏幺抱住瓷垆就不撒手,激动得眼眶都红了:“点点!” 瓷垆推开他,挡到金不眠前面,皱着眉想这厮又要作什么怪。 夏幺想要上前,又一副怕吓着他的样子,急得两手在胸前乱划。 金不眠在瓷垆身后幽幽说道:“两位陛下感情很好啊。” 瓷垆背后一凉。 夏幺:“你不记得我了?” 夏幺的爷爷有两个儿子,当年长子继承王位,次子在大荆为质。夏幺就是这位二王子的儿子,虽说是婢女所出,却是辽国王室这一代唯一一个男孩,在大荆长到五岁才被暗中接了回去。 虽说夏幺的出身不太光彩,但大荆不讲究这个,当年身为太子的瓷垆应该也是接见过的……吧? 瓷垆谨慎道:“辽主当时年幼,长大以后容貌多变,所以刚才乍一见面,朕也没有认出来。” 夏幺激动得脸都红了:“对对对你说得对!” 瓷垆垂眸,思索片刻,挥手让明里暗里的护卫都退下。 金不眠也要走,却被瓷垆拦下。 瓷垆:“敢问辽主,方才称朕什么?” 夏幺一愣:“点点。” 瓷垆:“辽主应该是认错人了,朕从未有过如此……充满童趣的名字。” 夏幺异常坚定:“不可能!你练的那种功夫,只有我和点点会!” 瓷垆:“大荆上下都知道,朕天生神力。” 说是这么说,但只有先皇先后和瓷垆自己知道,这种巨大的力量是从他六岁的时候开始出现的,多年来先皇先后寻遍奇人异士,竟没有任何一个人弄清楚这力量的来由。随着瓷垆长大,这股力量与日剧增,却对身体没有一点影响,久而久之,也就随它去了。 等等,六岁? 辽国皇帝正好比他小一岁! 也就是说,瓷垆获得力量的同年,五岁的夏幺突然被辽国暗中接走! 现在想想,辽国王室这个举动也是匪夷所思,且不说接走小王子会不会导致两国失和,就说当时的辽国皇帝春秋鼎盛,将来有没有子嗣尚未可知,怎么就突然拿出身低微的夏幺当个宝了? 夏幺见他不说话,从头上拔下一枚素簪递过来:“你记不得我,那这个呢?” ………………………… “这个插头发的好好看呀!要是再有点亮晶晶就更好了!”饭饭举着簪子跑在前面,不停地对着阳光看。 点点拉住他:“这叫簪子,傻蛋。” 饭饭想要反驳,一回头却看见他披散的头发,立马想起这个新来的伙伴刚才拆下发带叫他换银子的动作。 饭饭是个爱心软的宝宝,立刻站住脚,从袖子里抽出那条发带来晃了晃:“我给你梳头发好不好?” 点点:“你会?” 饭饭指指自己的头发:“只会扎成两个鬏鬏。” 点点也觉得头发在眼前晃来晃去很烦,一挥手:“那你弄吧,动作快点!” 饭饭让他坐在地上,自己则站上一块大石头,抓着他的头发梳了两个歪七扭八的包包。 点点自己摸了摸,评价道:“娘气。” 饭饭:“那你喜欢吗?” 点点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喜欢。” 饭饭:“嘿嘿嘿。” 点点也跟着嘿嘿,两小莫名其妙地对着傻笑了一会儿,终于想起自己还有送东西的任务了。 饭饭过了那股子冲动的劲,皱着一张包子脸开始发愁:“姐姐不喜欢我见外人,要是让她知道我救了一个大块头,她一定会不高兴的!” 点点:“你要是怕责罚,那就不送。” 饭饭从石头上跳下来:“那怎么行?答应了别人的就一定要做到!” 点点:“他现在又不会死,只是在那里昏着而已,为什么不让他自己送?” 饭饭很坚持:“我们答应了。” 点点抓住他的手拖着往前走:“那还废话什么?犹犹豫豫,什么也做不成。” 一路上,点点不停地给自己做心里准备——如果饭饭是个小妖精,那他的姐姐应该也是个女鬼之类的。女鬼嘛,住处阴森一些,长相可怖一些,能力奇特一些,也都是可以理解的……一会儿千万不能大惊小怪! 然而两小一路穿来穿去,终于到达的时候,点点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现在的女鬼,都住得这么舒服了吗? 眼前是一处小院,院外绕着一处花园流水,里面小水车噗噜噗噜地转,矮墙上爬满了紫色红色的花,木门开着,院中坐着一个天仙一样的姐姐,一手打扇,一手端着话本翻看。 饭饭怯怯地喊了一声孟姐姐。 院里的人抬起头来,看向院外灰头土脸的两个小孩。 自家那个也就罢了,旁边那只,衣裳颜色虽然素淡,用的却是贡品料子,再看那扎头发的手艺…… 傻饭饭这是又招惹了个什么伙伴回来? 孟尘走到两小面前蹲下,故作凶恶地掐了一把饭饭的耳朵,其实根本没用多大力。她看向点点:“我是专吃小孩的妖怪,你要是敢把这里的事情说出去,我就吃了你,知道吗?” 点点仰起脸,对这种没水准的骗小孩话嗤之以鼻,抬爪费力地盖上饭饭的脑袋:“你是人,不是妖怪。这里的事我不会说,因为他是我的小弟,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孟尘大拇指一竖:“好,够义气!” 点点殿下被人搔到痒处,十分得意,心中暗暗决定就是父皇把他的屁股打开花也不会多说半个字。 孟尘:“我请这位小兄弟吃饭如何?” 点点哼了一声当做答应。 这边气氛其乐融融,孟尘都要带着这个小脏孩烧热水冲洗了,才发现饭饭站在原地没有动。 饭饭背在身后的手亮了出来:“姐姐……有个人让我把这个带来给你。” 明亮的小院瞬间安静了下来。 孟尘面上的嬉笑之色淡了下去,她盯着那支簪子走过来,轻轻地问道:“他怎么说?” “啊?他说什么也不要说的呀!” 孟尘唇角勾着一点笑,只是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很悲伤:“好,好。我就知道,即便我答应了再也不出现,他们也不会放过他。” 饭饭扑进她怀里:“不哭!” 孟尘无意识地揽住他,自言自语般说道:“人都没了,确实不用再说什么了。” 旁边的点点突然开口:“你说的‘他’是那个夏青吗?他没有死哦!” 孟尘抬头。 点点得意地掏出自己的小瓶,拔出瓶塞给她看:“回魂丹,我一共就剩了十几颗,都给他吃下去了,最多不超过两天,保他生龙活虎!” 孟尘嘴唇翕动:“……他在哪里?” 饭饭在她怀里抬起头:“就在前堂!” 孟尘喜极而泣,狠狠亲了饭饭一口,拉住点点的手,认真地说道:“辽国会记住这份恩情。” 点点摆手:“我不稀罕,饭饭答应了做我的小弟,这是我给他的报酬。” 孟尘知道这不是普通孩子,对他行了一个辽国王室的大礼,没有再多说什么,她脱力般坐在原地,闭眼思索半晌,慎重地将那只素簪放回饭饭手中: “青哥不死,那些人还会再上门,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我去把他带回来,你拿着这只簪,去质子府带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饭饭:“你为什么和我姐称兄道弟?” 点点:“为了道义。”(内心:当然是为了接近你!) 饭饭:“……那咱俩是啥关系啊?” 点点:“□□关系。” 饭饭:“……” ☆、”点点陛下“ 鹿王府是前朝鹿王爷的居所,据说此人生前有神鬼之力,因此在他死后,宅院荒废,连朝廷也不愿接手。等到了荆朝,各路达官显贵在选取宅院的时候更是远远地避开这里。 唯有质子府无处可选,不得已选在此处,与鹿王府只有一墙之隔。 打从饭饭有记忆开始他就一直生活在这里,对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穿过西边的后墙,越过后花园的蔷薇丛,那里有个小小的狗洞,他已经爬过不知多少次了。 “这你都能找到!”点点十分新奇地在狗洞里钻了个来回,灰头土脸地问道:“怎么发现的?” 饭饭一脸高深莫测:“你以为我是什么人都救的吗?” 点点:“?” 饭饭小小声:“我经常看到那个夏青哥哥蹲在这个墙头上偷偷看姐姐哦!就是不知道他叫什么而已。” 点点一抬头,再次皱起小眉头——鹿王府的后墙连着质子府的外院,但要进入主子们住的地方,还需再翻过一个十分高大的石墙。 两小绕着墙走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到了一树葱戎的杏花树,碧绿的枝叶带着雪白的细碎花瓣探出墙来。 点点掩鼻,十分不耐地说道:“怎么是个马棚!” 没错,墙里是杏花,墙外是马棚,食槽是满满的,说明喂马的人刚走没多久。 饭饭一指水井,得意道:“你这样的脑子也想做大哥吗?我们要想进去,全靠这几匹马了!” 点点看着他吭哧吭哧地从一旁的水井中拖出一个湿乎乎的木桶,又在马棚的角落里搬出一块砖头,系在拴着水桶的绳子上,又将那砖头塞入一匹马的脚蹬里。 其动作之熟练,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做! 饭饭满头大汗,开心地一拍手:“好啦!你将小黑牵出来就行了!” 点点板着小脸把马带出来,那匹马很温和,还用大脑袋拱了拱他。一回头,就见饭饭已经稳稳当当地坐进了桶里,还不停地朝他招手。 点点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想让本殿做进那东西里?!” 饭饭点头:“你来不来?这都不敢,还是别做我大哥了。” 点点:“……来!” 他的小屁股将将贴住桶边,就听饭饭喊道:“小黑,架!” “呀啊!” 点点慌了,点点傻了,点点……飞了。 黑马跑开的一瞬间,木桶嗖一下升了起来,到了墙头被猛地一扥,两小嗖一下被弹了出去,点点在空中慌乱大叫,四肢乱划,被淡定的饭饭扯住衣领。 点点立刻四爪并用地抱住了他。 两小噗叽一下摔进了一大堆花瓣里,带起漫天雪一样的花瓣雨来。点点晕乎乎地从饭饭身上爬起来,双手托住饭饭脖子把他抱住,撕心裂肺地嚷道:“饭饭!饭饭!你还好吗!” 饭饭忍无可忍:“快从我身上下来!” 两小推推搡搡扑腾了好半天,揉作一团滚出了花瓣堆。 一抬头,看见一张冷冷清清的小脸。 这一只看起来比他们还要小,肤色雪白,长了一双深蓝色的大眼睛。他抱着一个比他还高的大扫帚,面无表情地说道:“又白扫了。” 饭饭:“……” 点点:“……” 大眼睛看着饭饭:“你又来作甚?都说了我不能走的。”他把扫帚一扔:“你自己闯的祸,你自己扫吧。” 饭饭:“等等!” 大眼睛回过头来。 饭饭往怀里一模,骨碌一下翻身站起,高高举起那簪对着大眼睛说道:“你看看这个!谁有这东西,你就得跟谁走,对不对!” 大眼睛脸色一变,扑过来仔细看,怒道:“这是我爹爹的东西!” 饭饭:“你只说对不对!” 大眼睛不说话了,眼睛里喷出愤怒的小火苗,嘴巴却嘟了起来,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拿着簪子来接我的应该是娘亲才对。你不是娘亲,娘亲不要我了。” 饭饭一下子傻眼了:“你不要哭!” 点点翻身爬起来,抢过簪子,推开饭饭,背对着大眼睛无声地说道:“看我的!” 他转回身,把簪子在小朋友眼前一晃。 大眼睛:“你又是谁!” 点点:“这你别管,我只问你,想不想知道你爹怎么样了?” 大眼睛:“……” 点点再次晃了晃簪子,指向饭饭:“你见过他对不对?他没有伤害过你吧?和他走,他会保护你的。我是他的大哥,小弟的小弟我也一样会罩。怎么样,考虑一下?” 大眼睛小狗一样跟着那簪晃头,忍不住上前一步。 点点再接再厉:“我大概知道你娘亲是谁了,你见过她吗?我猜你没见过。她做饭可好吃啦,特别温柔,还会讲故事呢!” 大眼睛:“大哥!” 饭饭:“……” 点点十分有大哥做派地点了点头:“很好。” 饭饭拉过小孩的手,小孩僵硬了一下,却没有抗拒。 ……他的手,很暖和。 饭饭轻声问道:“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大眼睛怔愣片刻,学着饭饭的表情,笑了一下,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夏夏。” ………………………… “做工很精美。”瓷垆脸色复杂地拿着素簪,措辞道:“通体素白,很有……辽国特色。” 夏幺听着他的回答,神色一点一点地黯了下去。 金不眠在后面看着,突然有点不忍心,打断两人道:“珍宝玉器这东西,想来宫里不会少。如果辽主有兴趣,不如陛下过个几日再请辽主去宫中品鉴如何?” 瓷垆赶紧顺着台阶下来,不动声色地抓住金不眠的手紧紧握住:“斯人说的很是,我们还是先进行第二场吧。” 于此同时,一道悠远的钟声远远传来——是护国寺的大钟! 紧接着,又是第二声! 夏幺似是被钟声唤回了神,他点点头,坐回自己的座位,看向瓷垆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转而看向坐在场地正中的金不眠。 虽然点点不肯承认,但瓷·大点点·垆一定就是。这一点,夏幺已经可以肯定。 那么这位不眠小哥又是谁呢? 会是……饭饭吗? 夏幺眼色深沉,如果真的是,那么,不惜一切代价,他也要将金不眠抢回大辽! 夏幺闭了闭眼睛,暗自深深吸了口气,再睁开时,又像刚见面时的那样了,看人时眼角微勾,笑容下的意味却让人一无所知:“我们辽人不爱舞文弄墨那一套,规则可得好好定一下。” 瓷垆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这个自然。斯人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金不眠早就吩咐下去了,一抬手,厮仆躬身送上两个小木盒,金不眠将盒子拆开向两边示意:“辽主多虑了,说到底,惊才绝艳的人少,这世上还是普通人占大多数,有专门为这些人准备的游戏。” 夏幺笑起来:“那就好,拿来我看看?” 仆人晓事地给两位陛下递过去,盒子里装的满满都是硬纸片,一张纸上是一个字,倒都很常见,没什么生僻的。 夏幺摆弄了一会儿,摊手:“不明白。” 金不眠:“盒盖里还有张纸。” 夏幺果然从盖子里扣出一张羊皮纸,展开来,上面画着一大堆小方块,不怎么规则地绕着圈连成一条歪歪扭扭的棋盘,地图中心画着个大大的红点。 下人们将地毯换下来,新铺上的这张短毛毯通体雪白,上面绣着和纸上一模一样的图案。 金不眠摸出两个骰子,挽了个花活,随手一抛,两个骰子滴溜溜落在地毯上。他身体微倾,露出一个藏着小调皮的俊朗笑意:“二位,请掷骰” 夏幺掷四,瓷垆掷六,占了先手。 金不眠:“盒子里有二百个字,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两位轮流出手,每次出牌占住一个格子,已经被占据的格子不能被反复占领。横向,纵向,斜向都可以用来连句,谁先联出一首五言律诗,谁便胜。” 夏幺一拍手:“明白了,就像我们辽国的五步棋!” 金不眠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没错,每次确定一句诗,就会有人用红线固定住这句诗的位置,率先联出四句便是胜了。但联句又不同于下棋,你可以用自己的字,也可以用对方的字。” 荆人工于文笔,在这些风流事上花的心思不要太多。瓷垆主动说道:“可不是随便五个字连起来就叫诗,最基本的对仗和韵脚,辽主应该会吧?” 夏幺笑吟吟收下来自大点点的讽刺:“会的,需要我让你不?” 瓷垆冷笑:“希望辽主不要为了赢就做出什么‘今天风好大’的句子。” 金不眠:“好了,别闹!这就开始吧!陛下你先来!” 瓷垆干净利落地抽出一张“国”字卡片,放在整个图格的最中央。 他把卡牌放在自己桌面的图纸上,下人立刻拿出一个刻着“国”字的大木牌,放在地毯上一模一样的位置。 国字用来开头不太容易,金不眠瞬间明白过来,瓷垆已经将整首诗做了出来,而不是一边放牌一片作诗。 夏幺拿出一张“王”,稳稳落在“国”字下方。 金不眠心中摇头:国字应该是末位字,夏幺没有堵对地方。 瓷垆取出“功”字,放在了离中心很远的斜上方。 夏幺再用“春”堵在“功”的正下方。 外间已经用大木板摆了好几处,同步场中放给外间的游人看,众人议论纷纷,专好此道的人议论纷纷:“‘功盖三分国’!真是大气象大手笔,这一局先手棋必胜!” “我看未必!后手棋看似落子散乱,但也能成句,若要比快,还不知是谁胜呢!” 楼下喧嚣热闹,楼上各有思量。 瓷垆:“辽主这是乱下的罢,若自知不敌,认输便是,不要浪费……” 夏幺托着下巴,懒懒道:“耐心,点点。” 瓷垆:“???” 夏幺:“哦,我说耐心点。” 金不眠嘴角抽搐。 两人你来我往地又下了几步,瓷垆显然不想再拖,用废字堵了几处重要枢纽,自己的句子已经隐隐成形;夏幺的策略则更简单——堵他!甭管下哪儿,堵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买定离手,下面三组CP你Pick哪一个? A.下饭cp:《霸道皇帝之千里追妻》 B.饭点cp:《傲娇帝王之别想逃出朕的掌心》 C.点虾□□:《情敌变情人之他不可能这么可耐!》 ☆、”点点你好棒哦~“ 夏幺虽是皇帝,却也是个正经的尚武辽人,在诗词一道上终究还是稍逊一筹——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瓷垆已经拼了一首咏古出来,还借用了两个夏幺的废字: “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 一首诗成,楼下轰然叫好。 金不眠笑吟吟拍马屁道:“陛下才情,凡尘罕见!” 瓷垆竭力压下上翘的嘴角。 金不眠转头笑道:“辽主的句子也不错,尤其是‘日暮掩柴扉’这一句,很有点放旷隐士的味道……辽主,第二局已经结束,可以不用再落子了。” 夏幺摇头,抬头看向瓷垆,落下最后一个“归”字。 三人看着下人拉上最后一道红线,同时陷入沉默。 ‘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 金不眠觉得,这个夏幺好像真是为了私事来的,现在看来,这个私事多半就是自家的皇帝陛下。 啧。 明明不是正经斯人,但就他娘感觉很不爽! 金不眠眼神从在瓷夏两人身上一扫,突然说道:“想来辽主也知道我大荆的异变,这里有件小故事,想给两位说来听听,权当解闷了。” 瓷垆觉得自己背后都是汗,对着自家斯人快速地说道:“不用说了,我没有!” 夏幺:“什么没有?” 瓷垆怒目而视。 金不眠清了清嗓子:“妙都坊市有个女子,她的幻物非常奇特,乃是一个巴掌大的扁平板子,手指在上面浮动,就会出现文字。” 两位陛下一头雾水,一旁侍立的老板站出来搭腔:“斯人说的可是那块绘制有奇怪纹样的胶板?” 夏幺一听纹样奇怪,肃然抬头:“你且画来看看。” 瓷垆点了点头,老板立刻乖顺地以手沾水在桌上画道:‘kindle’。 金不眠一手在空中虚划几下:“那女子翻阅了几页,发现文字虽然略有不同,却可以看出里面乃是手记,共有一百多个故事。这些故事十分动人,它们全部说明了同一个道理。” 夏幺:“?” 金不眠意味深长地说道:“异地恋是没有好结果的。” 瓷垆:“!!!” 瓷垆:“你听我说,真的,我没见过他!” 金不眠充耳不闻,对满头问号的夏幺说道:“辽主,我的故事说完了。” 夏幺:“我……我觉得很好。不过我若真有喜欢的,带在身边就是了,何须担忧?” 金不眠心里咦了一声,难道他没看上瓷垆? “如果你看上的人没法跟你走呢?” 夏幺理所当然地说道:“抓了就是。” 金不眠觉得心里的不爽被同情填满了,用看小可怜的眼神看向瓷垆。 瓷垆:“……” 金不眠下巴朝着场中一点:“那这一局?” 夏幺:“他快,自然是他胜。” 金不眠:“好。那就……” 夏幺突然问道:“你怎么看异物出现之事?”他一手托着下巴,动作看似散漫,眼神却格外认真:“你也觉得这件事很奇怪么?” 金不眠眉梢一抬:“我是个弃儿,浪荡了这么多年,真要说给见过的怪事排个顺序,异变也不能算是头一个。” 头一个,当属九五之尊坐在地上哗啦哗啦撕厕纸。 夏幺的眼睛更亮了些:“弃儿?不,你不是的……” 瓷垆眉头紧皱,金不眠眼带疑惑,一时间三人都没有再说话。 “回来了!”楼下不知是哪个爷们儿惊天动地地吼了一声,人群轰然响应,喧哗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楼下震撼的鼓声再一次响起,人群沸腾,是南沛和武回来了!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人群的高呼一声响过一声,不过瞬息,两人已经出现在眼前! 高大的身躯冲上一层水台,卷起早就准备好的木弓,一箭疾出,稳稳击中水台正中的铜片,率先鸣金! 是武! 南沛紧随其后,稳稳立在了水台上,两人朝着层楼之上各行一礼,或胜或败,却都没露出一点骄矜或气馁的神色,经过这一遭,反而有点惺惺相惜的意思了。 南沛不动声色地向楼上的瓷垆摇了摇头。 瓷垆垂下眼睫,将思绪收敛的干干净净,再抬头时还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样子:“如此看来,倒是平局。” 夏幺看了他一眼:“还有一局不是么?” 瓷垆不置可否,南沛明明败了,他却非常大方地一挥手:“赏。告诉南统领,他那宅子太旧,朕赏他一处好的,清净,也干净。” 老板躬身应是,片刻之后,一层水台上的南沛欠了欠身,示意明白。 瓷垆:“朕心甚悦,举凡是观战的百姓,一人赏一百钱,从朕私库中出。” 消息很快被传了下去,荆人富庶,却喜欢讨彩头,这会儿多多少少猜出楼上的贵人是哪一位,都欢欢喜喜地接了钱,七嘴八舌地谢恩。 夏幺:“荆主这是何意,后面一局不比了?” 金不眠一挥手,下人们潮水般退下。 瓷垆:“辽主主仆二人远道而来,应该不是为了找朕玩这几局吧?有什么目的也不必再绕,一次说个清楚吧。” 夏幺侧头:“你怎知只我二人?说不定我还带了什么绘图的高手,要将你这江山详详细细地画成一张图,留待将来作战用!” 瓷垆一笑摇头。 南沛真要强撑一口气,和武跑个平局总是做得到的。早在出发之前他就让其他禁卫去摸了夏幺的底细,路上不知用什么方式确认了一下—— 这次辽国确实只来了夏幺和武两个。 夏幺一手在太阳穴上点了点,目光扫过侧后方的金不眠:“饭……不眠呢,你怎么说,这局是你张的,你也觉得之后不必再比?” 金不眠在下巴上摸了一把:“玩么,就图个开心,不如就按平局算。” 夏幺一听这话,立刻点头:“我返辽之日,会将一千个奴隶送到荆朝国门之下。” 瓷垆:“你们辽国有没有养不活的弃儿?” 夏幺不高兴了:“寡人送来的自然都是青壮!” 金不眠:“辽主不必动怒,我猜陛下的意思是想让这些孩子……” 夏幺挥手打断:“辽国没有弃儿。” 他看着金不眠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在大辽,不论是贵族是平民还是奴隶,只要决定将孩子生下来,就必须认真地抚养他长大,弃养的父母会被问刑。” 这一点,连荆国都没有做到,金不眠心神一震,想起夏幺幼年作为质子的身世,神色郑重了些。 瓷垆心道要完,这一条提出来本来就是为了讨老婆开心的,谁想到对方更胜一筹! 瓷垆快速说道:“关于异变你有什么问题?朕现在就可以回答。” 夏幺转过脸:“任何问题?” 瓷垆:“只要朕知道。” 夏幺坐下,一手支颐,身体前倾,满面好奇之色:“你的圣物是什么?” 瓷垆,金不眠:“……” 都知道这考验要来,谁想到竟然这么快! 还特么是来自敌国皇帝的考验! 两人飞快地对视一眼又飞快转开,金不眠咳道:“其实我的比较有趣。” 夏幺:“哦?” 金不眠手一抖,从小拇指上唰啦挂下一条长拖拖的,布巾一样的东西,在夜风中缓缓飞舞。 夏幺:“这是……白绫?” 金不眠:“厕纸。” 夏幺:“骗人的吧!是不是你偷偷准备好的?” 金不眠走到栏杆旁边挥手一扔,夏幺跟在他身边看,瓷垆不紧不慢地走到金不眠身后,脸看向栏杆之外,手却摸进了自家小斯人的袖子。 金不眠反手一扣,几大锭金子便滑进了瓷垆的袖袋。 瓷垆……瓷垆的手依然放在他手上。 金不眠又送了几块金子。 广袖之下,瓷垆将自己的手指插’入他的指缝细细摩挲。 任是小金哥见过流氓无数,也被这神来之笔给镇住了。 夏幺对着栏杆之外拍巴掌:“真的消失了!很神奇,看起来好软!哎?你脸红什么?” 金不眠:“热吧,天太热了哈哈哈。” 瓷垆微笑。 夏幺:“所以呢?点……荆国皇帝,你的幻物是什么?” 瓷垆临要松手时还在他掌心勾了一下,面上八风不动,抬起袖子,金子便不要钱一样地撒向空中。 人群欢呼起来,却发现那些金快要落到手上的时候,变成了一阵金色的光点,闪烁着细微的光芒,随着夜风消散。 夏幺:“喔,屁用没有,就是好看。怪不得你不爱说。” 瓷垆:“还有什么问题?” 夏幺心道,奇怪,点点的心情怎么一下子就变好了?真是莫名其妙,还跟个小孩儿似的。 夏幺:“你们有没有试过仿造这些东西?有没有成功?比如那个不眠说的那个什么扁平板子,一个板能装那么多字,这简直近乎巫术了!” 瓷垆一手抓住金不眠的手,就势握在掌心,飞快地抽出一大坨纸,也看不清到底是从谁手中拽出来的:“最初三个月,很多人对幻物进行了拆解,一些可以仿造,比如琉璃;一些不能,比如那块板。拆完之后根本无法还原,因此无法仿造。” 夏幺提了问题,听见答案的时候却没有一点讶异之色。 “第三个问题,异变到底意味着什么,你真的清楚么?” 金不眠感到他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 瓷垆:“怎么,辽主要指点一二?” 夏幺大笑起来,盘膝坐下,在桌面上咚咚叩了两声:“荆国皇帝,先陪寡人把游戏玩完。” 作者有话要说:  附: 当当当当~欢迎来到鹿王府苗苗班第一届诗词大会的现场! ——夏夏同学的诗来自王维的《山中送别》 山中相送罢,日暮掩柴扉。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 ——点点同学的诗来自杜甫的阵图》 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 ——饭饭同学原创作品: 今天风好大,刮来皇帝俩。一个不聪明,一个还更傻! ☆、”陛下他好可口“ 阳光穿过纱帘,影影绰绰地笼罩在男人俊逸的侧脸上。 光线扫过他平日过分凌厉的眉目,平白给他添加了一点属于大男孩的青涩味道,看起来非常可口。 ——可口?! 坐在床沿的金不眠被自己的思路吓了一个跌。 “谁。” 男人被响动吵醒了,不悦地轩起眉:“出去。” 哇嘞,这种将醒未醒略微沙哑的起床音,有点性感。 ——性感?! 金不眠不可置信地双手捂住自己的嘴。 ——我到底在想什么?! 男人彻底醒了,在满溢的阳光中睁开眼睛,他的瞳色是标准大荆皇室的深棕色,平日里深不见底,此刻却流光溢彩。 金不眠:“……我这就走,这就走。” 再不走我怕我就要克制不住动手动脚了。 瓷垆……瓷垆其实有点近视。 尤其是趴着睡了一晚上之后,别说是生出什么旖旎心思,要不是金不眠出声他连眼前的人是谁都看不太清。 但皇帝就是皇帝,皇帝很会转移话题:“朕是怎么回来的?辽国那崽子皇帝安排在何处了?” 金不眠停下脚步:“喔可算想起来了,头痛不痛啊皇帝陛下?” 瓷垆后知后觉地捂住了脑壳。 金不眠:“不是我说,陛下,你好歹是个皇帝,在外面总要注意点形象的不是吗?” 瓷垆:“‘好歹’是什么意思,你解释清楚。” 金不眠一把按住他翘起的呆毛:“少给我装凶!昨天晚上答应过什么你忘了?!” 昨天晚上…… 头痛欲裂中,瓷垆脑中闪电般劈过一句话:“我瓷垆!就算今天就开战!战死!也绝不和你夏幺拼一口酒!” “嘿嘿,干!” 瓷垆:“……” 瓷·武襄大帝·垆,木着脸倒回了被子堆里。 金不眠四爪起飞将人刨出来:“你说要让胖胖做啥你忘了?!” ‘眠眠啊,就让朕再喝一口,一口好吧!朕给金胖胖走后门让他做状元好不好?’ 瓷垆把脸埋住,闷声道:“我说让他当国舅爷。” 金不眠抓住他的衣领吭哧吭哧往外拉:“状元郎!” “国舅爷。” “状元……呜啊!”金不眠正刨人刨得起劲,冷不防瓷垆突然起身,他一下子仰倒过去,被皇帝陛下眼疾手快一把扑住,两人瞬间上下易位。 四目相对。 照理说此时此刻应该有个绵绵的吻,然而…… 金不眠:“大早上精力就这么旺盛你认真的吗!快把……从我肚子上移开!” 瓷垆:“说的就跟你的没戳着我一样!” 尴尬的气氛在大殿里弥漫开了。 瓷垆:“咳,我是说,你看这姿势刚刚好,我们是不是顺势就那个什么一下,是吧。” 金不眠:“相互解决一下?” 瓷垆把亲吻两个字死死咽回肚子里。 金不眠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后一副不敢相信自己说了什么的样子。 瓷垆:“行。” 金不眠:“……不是,陛下,我就随便说说……啊啊啊有人敲门啊陛下!” 瓷垆此刻所有血液一半在脑子上,一半在□□三寸,耳朵已经有生命一般屏蔽了一切主人不想听的声音:“是你先提的,现在又反悔?知道欺君是什么下场吗?” 金不眠:“我认真的,你听外面是不是福福小公公的声音?” 瓷垆面无表情:“福福是谁,我不认识。” 金不眠:“……放开我的裤带啊啊啊……南统领好像也来了!我劝你端庄!” 门外的南沛:“……” 南沛一路从鹿王府冲过来,满头满脸都是汗,一颗心急得快从腔子里蹦出来,战场上生生死死地走了几遭他都没哭出来,这一路跑来却觉得眼眶湿了好几回。 跑到皇帝门外,硬生生被金不眠这一嗓子把眼泪给喊回去了。 娘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鹿王府里住的是我亲生崽。 “陛下。”南沛阴恻恻说道:“端庄点,起来找孩子了。” 瓷垆同样运上了内力把话送出去:“门太厚了朕听不……等等,找孩子?” 南沛:“国舅丢了啊!!” 金不眠怔愣片刻,突破极限一般大力掀开了身上的人形被子跳起来跑去开门:“怎么回事,昨天不是派人好好跟着看戏去了?难道之后没回王府?” 南沛面色严肃:“回了。送陛下回宫之后我特意回府确认过,孩子们一个不少,都好好地睡了。问题出在今天早上,下人送水去洗漱的时候发现胖胖不见了!” 金不眠:“只缺了他一个。” 南沛点头。 金不眠:“其他的孩子问过了没有?照理说他不会……” 瓷垆穿好衣服,还是那个端庄的皇帝,他沉稳地走出来按住金不眠的肩膀,不动声色地把他歪扭的衣领调整的一丝不苟:“先别急。” 金不眠根本注意不到他在做什么,额头出了一层薄汗,虽然语调还没什么变化,瞳孔却都快急得散了,拳头背在身后攥得死紧:“是我的错,不该让他们在外面住,我……” “好了。”瓷垆不容分说将人按进怀里,金不眠由他按着,只觉得脑门突突跳,抵在他身上大口大口地吸气。 瓷垆看先南沛:“府中都找过了?” 南沛狠狠点头:“是属下无能。” 瓷垆摇头:“周边的坊市呢?” 南沛:“连带着这孩子从前常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都说没看见。找了一上午没一点消息,臣不敢耽搁,这才过来。” 南沛的自责几乎写了满脸,瓷垆想拍拍他的肩膀,却发现自己根本腾不出手:“你去安排一下,朕现在就过去。” 怀中人在自己腰侧按了按。 瓷垆低头,看见金不眠脸色煞白,神色却已经缓了过来。皇帝陛下很想亲亲他,抱抱他,无比郑重地告诉他朕一定把人给你找回来,可是金不眠在这一刻坚定的神色又让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这是个能独当一面的男人,这件事,不该将他排除在外。 ‘你没事了?’ 金不眠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神色,瓷垆才放开了他。 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就来通传的福福小公公被强行噎了一口狗粮,悄无声息地退了。 金不眠:“辽帝在质子府?” 南沛垂头应道:“是。昨日陛下暗示,我便将他……” 金不眠打断道:“知道了。” 瓷垆眼神一瞬间凌厉起来:“又干夏幺什么事?” 金不眠:“质子府和鹿王府仅有一墙之隔,南统领已将能找过的地方都找了,只剩下一处,一定就是质子府。辽帝昨天也没少喝,此刻未必就醒,若我们现在带人进去只怕不妥。” 瓷垆捡着“我们”这个词品了品,觉得甜。 南沛一副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的挣扎表情:“我确实没考虑过这个可能,但……这些年质子府没人打理,已是荒园,围墙又高大,他一个小孩子如何进得去?再说三更半夜的,胖胖又怎么会……” 金不眠的头从听说胖胖丢了那一刻开始就不停地跳着痛,此刻眼前一花,一些碎片般的景象在眼前划过—— 水桶,马匹,飞扬的花瓣,深蓝的眼眸。 “鹿王府的马厩是否还在围墙之下?” 南沛皱眉点头。 金不眠:“我知道他是怎么进去的。” ………………………… 昨夜午时。 “怎么……不……” “再等等……特殊……” “要关闭了……” 一只肉嘟嘟白嫩嫩的崽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啪叽一下用正面糊在了床上。 “已经给了……很多……东西。” “错误的……会消失……” 白嫩崽伸爪挠了挠下巴,用枕头捂住耳朵,只露出个屁屁在外面撅着。 “不能等了……” “好烦啊!”崽恨恨地蹬了几下腿,克服着困意挣扎着张开了眼睛:“这么晚了不睡觉,谁在外面说话?” 他压着声音问,外面却没人回答,声音隐隐约约,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他怕惊醒了身边睡着的弟弟妹妹,小心翼翼地从床上蹭下来,裹上小小的外衣,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月光大亮,照的庭院明晃晃的,一个人也没有。 那声音还在说话,听着倒也不像照顾他们的大姐姐们。 但是金胖胖同学并不害怕。 他可是被浪荡子养大的弃儿,自小混迹在人堆儿里听着鬼故事长大,虽然听说鹿王府闹鬼,但自从“开智”以后,他就觉得什么神鬼怪力都是妄谈。 害怕是不可能害怕的。 好奇倒是很有一些。 胖胖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出了小院。 “已经长大……可能忘了……” “换了你……忘得掉么……” 他们说的话奇奇怪怪,胖胖听不太懂,只能听出是两个人,一个要把什么东西关上,另一个拦着不让。 “好像探测到了……一个球?” “是人啦……年龄不对……太小……” 胖胖对球这个字,很敏感。 他有点生气了。 气愤促使他拱着小身子穿过了后花园的狗洞。 “哇嘞——”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正经的皇帝陛下保持着压人的姿势纹丝不动,面上却严肃的好像提起裤子就能上朝: “皇后,你矜持点,我们应该循序渐进……你放开朕的裤带!放肆!放肆!喔……” //以上来自武襄大帝的脑补大洞 ☆、”你们荆人都是什么魔鬼!“ 正如金不眠想象的那样,辽帝夏幺此刻宿醉未醒,且非常希望能就这么睡到天荒地老。 然而荆国皇帝并不会给他这个面子。 瓷垆带着手下禁军“破门而入”,亲自上手一拳打倒夏幺带来的唯一一个侍卫,武(因为事实证明南沛并不能打得过),而后大咧咧坐在夏幺所在的院子正中,提声暴喝: “来人,把里面的人拖走阉了!” 辽国皇室几代单传的独苗苗夏幺瞬间被吓醒了。 ——你们荆人都是什么魔鬼! 夏幺捂着头坐起来,暴戾地把瓷枕大力掷了出去,脆弱的瓷枕一路撞碎了两道窗棂,径直奔着瓷垆的俊脸而去,被南沛眼疾手快当空拦下。 瓷垆眼都不眨一下,懒洋洋道:“他袭击朕,你们都看见了。” 身后禁军齐刷刷喊道:“臣等看见了!” 瓷垆:“那朕搜查质子府就没问题了对吧?” 禁军:“没问题了!” 夏幺:“……” 夏幺彻底醒了,被在质子府大声呼喊跑来跑去的禁军折腾得没脾气,揉着脸走出来坐在门槛上,两条长腿无处安放般地叉开。 夏幺:“寡人服了。” 瓷垆:“早该如此。” 夏幺:“……寡人服了你的脸皮!输了酒就来耍臭无赖!这是你一个皇帝该干的事吗!” 瓷垆唰一下站起来了:“你才喝输了!朕怎么做皇帝用得着你教吗!你坐门槛上就好有一国之君的风范了?!” 昨晚两人喝到兴起,干脆带着金不眠骑到了小楼顶上,最后一局比的就是拼酒,规矩简单粗暴,谁先倒下谁就输,底下民众都沸腾了,南沛和武全程在地上提心吊胆地兜着生怕出点什么意外,最后也分不清是谁家皇帝更胜一筹—— 都是一般的幼稚! 眼看两人又要开始幼儿园素质十八连,南沛……南沛很急,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插话。 “陛下!” 金不眠气势汹汹地从侧门冲了进来,觉得自己像个来揪相公耳朵的泼妇(=-=):“我们不是来找孩子的么!你老实坐着,好好跟人家说!” 夏幺拍手看戏:“呦呵,妻管严啊大荆皇帝!” 瓷垆脸色瞬间黑了,夏幺等着他爆发,却见瓷垆一转脸对着金不眠,跟变脸一样瞬间乖巧:“好的,这就坐。” 夏幺:“……” 这和寡人想的不一样。 金不眠:“夏夏。” 夏幺立马郑重站起来说道:“你讲。” 金不眠:“我们家的小孩今天早上跑不见了,可能是在这个园子里,都怪我一时心急,打扰到您真的非常抱歉。” 夏幺震惊了。 他一手捂住嘴巴,一手指着瓷垆,悲恸道:“孩子都生了?!你对饭饭做了什么你这个禽兽!” 瓷垆莫名其妙:“饭饭?” 好在还有个关注点正常的金不眠:“是我领养的孩子,很小很胖,怪机灵的……” 夏幺缓过劲来了,一副“长姐如母”般慈祥的样子:“没关系没关系,咱们大辽不讲究这些,就算是生了孩子也不耽误和离的。” 瓷垆:“你他娘……” 夏幺昂首:“别着急,尽管找,需要帮忙吗?这园子我再熟悉不过了。” 金不眠这才想起眼前的皇帝曾经是个被寄养在荆国的质子,他六岁以前一直住在这里。“陛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 夏幺:“和我客气什么呢?” 这句话的语气未免太过熟稔,金不眠一抬眼—— 白日里看,夏幺的眼睛……竟然是夏日天空的深蓝。 “啊!”金不眠突然捂着头蹲在了地上。 “眠眠!”瓷垆一把推开夏幺将人捂在自己怀里。 夏幺也急得乱转:“饭饭你……我什么都没动啊怎么会这样!” “饭……饭?”这两个字像个开关一样,夏幺那双眼睛再一次闪过金不眠的脑海。 我见过的,我见过这双眼睛。 我来过这里。 好像也曾经有人叫我饭饭。 ………………………… “饭饭,你怎么啦?”蓝眼睛的小可爱很着急,又有点害怕:“我会乖的,你不要这样。” 点点立马拿出了沉稳大孩子的气势,把突然捂住头蹲下的饭饭抱在怀里:“和你没关系,一边看着……饭饭,你是头痛吗?” 饭饭疼出了生理性的眼泪,头顶不住在点点胸前蹭:“有人在我脑子里……说话!” 点点小心翼翼抹掉他的眼泪,一张小脸严肃无比:“难道是有人在施行巫术?” 蓝眼睛:“什么是巫术?” 点点:“就是坏人照着你的头顶一拍,从此以后你就什么都听他的了。” 蓝眼睛做沉思状:“那父亲说什么都听母亲的,母亲也会巫术吗?” 这道题,对于一个六岁孩子来说,着实有些超纲。 点点沉稳地说道:“大概是巫术的一种吧。” 饭饭呜哇一声,终于疼得大哭出来。 点点登时慌了:“不怕不怕!我是殿下!殿下有龙气的,什么巫术都可以解开!我给你呼呼!” 一边说一边不住对着怀里的小孩吹气。 他身上衣料被体温烘出一阵阵的龙涎香,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饭饭真的觉得不那么痛了。 他抽抽搭搭地靠在点点身上,打着哭嗝说道:“那个坏人……嗝,让我过去。” 点点怒了:“混账,你已经是本殿下的了,他有几个胆子敢叫你过去?你说他在哪个方向,殿下去会会他!” 蓝眼睛已经完全沉迷于大哥的风采,无师自通学会了舔狗技巧:“会会他!” 饭饭抓着点点殿下的衣领往下挠:“不行,我们要先送他去姐姐那里。” 点点犹豫。 蓝眼睛歪头不解。 饭饭:“我猜姐姐可能是你妈妈。” 蓝眼睛的眼睛睁的更大了:“母亲!” 点点:“这样,我们先把他送走,再去给你找场子。” 饭饭觉得很妥当,又觉得害怕,拉起点点的胳膊把自己盖住,头抵在他胸前超小声地对脑子里的人凶狠道:“你不要嚣张……我等下就去找你算账!” 点点满意地在他头上呼噜两把:“做得好。” 可回去的路并不那么顺畅。 三只齐齐仰头,迷茫地站在高大的围墙下面。 点点:“我们是飞进来的。” 饭饭点头。 点点:“那我们怎么飞出去?” 饭饭:“……” 点点:“你以前是怎么出去的?” 饭饭茫然地回忆了一下:“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是我只要在这里站一会儿,真的就会自己升起来坐回那个桶里。” 点点显然不是很相信这种玄学力量。 饭饭认真地伸出一根手指:“是真的哦!” 点点面无表情:“那我们现在为什么还没有飞起来。” 饭饭:“……” 饭饭:“我是个宝宝,我不知道。” 点点深深吸了口气。 点点转头看蓝眼睛,把他因为兴奋紧张而吃在嘴里的手手拿出来擦好:“你父亲长什么样子?” 蓝眼睛伸手比了个大大的方形:“很高,很壮,像这样。” 点点:“……具体一点呢?” 蓝眼睛指向自己的眼眶:“一样的。” 点点若有所思:“是不是下巴这里有胡子?头发短短的,肤色有点黑?” 蓝眼睛跺脚,眼神询问是不是像地这么黑。 “……也不用这么黑。” 蓝眼睛点头。 点点转回饭饭:“本殿下认为事情是这样的。” 饭饭托脸恭听。 点点:“我们在门前看见的那个大块头——夏青,眼前这个是他的崽。这就是为什么他总蹲在墙头看你姐姐。你每次来都弄出那么大动静,人家夏青一定知道了,只是没有现身而已。你不知道怎么出去,他就在暗处用内力把你托起来。” 饭饭:“哇内力这么有用的吗?!” 蓝眼睛挺起胸脯一副很骄傲的样子。 点点狂躁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能把人托出去的搬运工现在已经倒下了!我们要怎么出去!喂!说你呢别吃手了!你家都没有下人的吗!” 蓝眼睛被凶了一个跟头,眼睛水汪汪的。 饭饭立马把小宝贝护住:“没有没有,他家一直没有。为什么要有下人,我和姐姐家里也没有的。” 点点一天之内第二次深呼吸。 饭饭和蓝眼睛商量:“你家的大门你找得到吗?我们从前院绕出去。” 点点:“不行。夏青为什么倒了?一定是有人在追杀他呀!眼前这个是他亲崽,万一被人看到也一起杀了怎么办?” 饭饭立马紧张起来:“夏青跑进我们鹿王府,说明王府是安全的!” 点点表示同意。 蓝眼睛再次紧张吃手。 点点:“事到如今,也是真的没办法了。南澈!” 饭饭:“你在叫谁?” 点点:“南澈!出来!这就是用你的时候了,还装什么死?” 饭饭似乎看见旁边的一颗树不太正常的抖动了一下。 点点:“你再不出现,我就喂你弟弟吃樱桃了!” 饭饭:“南澈这个名字好熟哦,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 点点:“南家老九,本殿下的暗卫。” 饭饭:“啊啊啊我听说过啊!据说是个超好看的小哥!你怎么能让他做暗卫,这不是浪费吗!” 点点:“……南澈你不用出来了!” 然而,忧心弟弟会因为樱桃过敏而死去的南澈已经站出来了。 蓝眼睛震惊地看着那棵翠绿的小树剧烈地抖动几下,变成了一个眉眼秀致的小哥哥。 这是……成精了吗…… 饭饭红着脸大力鼓掌。 点点:“障眼法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南澈一脸无奈,明明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却已经隐隐有了中流砥柱的沉稳模样,适龄的世家公子会轮流出来做殿下的暗卫,这半年正好轮到他。 南澈:“殿下有何吩咐?” 点点抬手:“送我们翻过墙。” 南澈:“明白了。” 他蹲下身,对躲在饭饭身后的蓝眼睛温柔问道:“抱住哥哥的脖子好不好?害怕就不要看。” 这个柳树精好好看喔。 蓝眼睛张开两只小胳膊抱住了他。 南澈:“殿下,得罪了。” 说完这句,他一边一个抄起饭饭和点点,足下用力,轻飘飘起身,其动作之潇洒全然不似身上挂了三个实心崽的样子。 隐在暗处看着也就罢了,既已现身,自然没有再让殿下钻狗洞的道理(更何况南澈也钻不进去),南澈直接将三只送回了饭饭家的小院门前。 饭饭敬佩地想:没想到去时翻山越岭,回来的时候竟然这么简单。 大哥哥什么的,真的好想要一个! 南澈把手上两只放下,发现脖子上这个摘不下来了。 蓝眼睛:“你是我家的柳树。” 南澈:“?” 蓝眼睛:“成了精也是我的。” 南澈:“……” 相比之下,点点殿下考虑的事情就沉稳多了,比如…… “本殿出宫时明明已经将你甩开了。” 南澈半蹲下来,用哄孩子的姿势和对上司的语气说道:“殿下高明。” 点点:“从什么时候开始找到我的?” 南澈:“从殿下在湖边傻乐开始。” 点点:“……” 南澈:“微笑。从殿下在湖边展露微笑开始。” 点点:“罢了。今日之事你若说出去半个字,无论是关于什么,只要让本殿下听到一点点风声……” 南澈:“便要给我家阿沛吃樱桃?” 点点:“我还会送他从军。” 南澈:“……阿沛只有三岁。” 点点:“三岁看老,可以了。本殿下说到做到。”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打从瓷垆瓷小殿下会说话开始,就从没说过一句大话。他两岁时异想天开说要把一座金山送给乞丐,被他皇帝老子知道后逮回去揍成了一个肿团子,即便如此,第二天一座码的整整齐齐足有半人高的小山还是被送到了乞丐面前。 现在,他说要让三岁的南沛进军队,南澈毫不怀疑明天就能看见自家弟弟滚在一堆铠甲里,叽里咕噜地被运到马背上。 当初就不该送阿沛进宫做伴读。 南澈肃容道:“可是这几个人真的很可疑。” 点点:“你可以试试。” 两人对视。 南澈叹了口气:“臣知道了。” 饭饭烦躁地捶头,脑袋里的人一个劲叫他过去过去,真的烦,快点把蓝眼睛交给姐姐,他要马上就找到人让他闭嘴。 “姐姐我找到……姐姐!” 院门大开,孟尘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南沛(奶声奶气):“关我森么四!” ☆、”殿下,臣不会抢你小伙伴!“ “我们不该离开。”点点站在孟尘旁边,沉重地说道:“不然孟兄就不会去世了。” 饭饭马上就要喷出来的眼泪瞬间被堵住了:“我姐没死!” 点点:“……那,那南澈把人抬到太医院去。” 南澈叹了口气,把死死压在孟尘身上的实心崽饭饭揪下来放到一边,拉起孟尘的腕子把脉,片刻后,轻声念叨一句冒犯,将人翻过来看她的后颈。 “没大碍。”南澈抬头看向室内,少年人的面庞上带了些许谨慎凝重的味道:“是被击中后颈,暂时晕过去了而已,过一时应该就会醒来。” 饭饭松了口气,却还是扯着姐姐的衣角不放。 南澈:“小公子,你们姐弟两个日常都是住在这里?” 饭饭对这个大哥哥的好感已经到达满值,闻言大力点头:“姐姐住在这里,我在后面的屋子。” 南澈唔了一声:“可否带我进去看看?” 饭饭有点为难:“我的屋子是没问题啦,姐姐的就不大行。她是女孩子呢!” 点点窜过去挡在两人之间:“没错,男女授受不亲,南澈,这不合适吧。” 南澈无言地看向垆小殿下。 殿下,我不会抢你的小伙伴,真的。 南澈:“臣斗胆,认为袭击孟姑娘的可能不是人。” 三只的后背齐齐一凉。 南澈:“……我的意思是,伤人者可能并不是故意的,甚至没有注意到孟姑娘,这种症状更像是被气劲误伤。” 点点:“语焉不详,吓到本殿下了。罚南沛吃一个樱桃。” 南澈:“……” 点点:“你怀疑……”他的声音陡然变小,费力踮起脚尖爬上石凳,南澈配合地附耳过去。 点点:“你怀疑凶徒还在屋中?” 南澈双手穿过殿下的两腋,将他抱起来放在桌上坐好:“殿下,若真如臣的猜测,那此人根本不必躲着,一刀一个解决了我们也是很容易的。” 点点恼羞成怒:“那你要怎样!” 南澈:“说不出,只是感觉屋子里有种奇怪的气劲,不太像人……哦也并不是鬼,所以我才想……” “唔!”短促的痛呼打断了他的话,孟尘捂着头坐起来,只觉天旋地转,衣服沉的像块大石头—— 一低头,看见一只挂在自己身上的,泫然欲泣的饭饭。 孟尘头痛欲裂,却还是觉得这一幕感动又好笑,于是伸手揉了把他的头:“姐没事。” 饭饭:“哼唧!” 孟尘抬起头:“这位……” 她怔住了。 孟尘虽然昏着,却隐隐约约能听见身边的事,正要谢谢这位姿容秀致的小公子,却先看见了旁边的一个咬手指的小孩。 四五岁的样子,穿着一身棉白衫,柔顺的黑色长发用一条浅黄色的带子简单地束起来,眉眼温柔,唇角天然上挑,是个笑面,深蓝色的眼睛干干净净,像一片澄蓝的海。 鼻子嘴巴像她,眼睛像爸爸。 她无数次幻想过他的模样,见到了,只觉得比任何一种想象都要好。 “你是母亲吗?” 她还怔愣着,小人儿却已经上前一步,手脚并用地爬上石凳,双手攀住桌沿,费力地勾出那枚簪:“父亲说母亲会带这个来接我。” 千思万念,终于得以相见,却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孟尘点头:“我是。” 蓝眼睛的眼睛唰一下就蒙上了水雾,却站直了小身体:“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好,”孟尘定定地看着他,好像要把他的样貌刻进心里一样。 蓝眼睛:“我是谁?” 孟尘:“夏幺,辽国沐王爷夏青之子。五年前,在襁褓中随父亲到荆国为质。” 蓝眼睛:“我母亲是谁?” 孟尘哽了一下,垂下眼睫,语气平静地说道:“孟氏罪女,十三岁入宫为婢,是辽帝宫中的洒扫宫人。十七岁得沐王爷垂青,同年诞下皇孙。” 蓝眼睛不说话了。 他强撑出的防备通通卸下,两只手不知所措地搅在一起:“那,那孟尘不要夏夏,是因为他不乖吗?” 孟尘的情绪瞬间就崩了。 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不,夏夏很好。” 点点和饭饭被南澈一边一个放在腿上,都看得眼睛雾蒙蒙的。 点点扭头看南澈:“他们母子二人住得这么近,为什么不见面?” 南澈:“此事臣有所耳闻,辽国的沐王爷当年本是太子,却因为娶了父亲的侍婢被贬为王爷,五年前辽国战败,夏青就顺势被送出来做质子。” 点点:“不懂。那与他母子之事又有什么关系?” 南澈:“辽国的侍婢……和咱们大荆的掖庭待诏是一个身份。孟姑娘本来该成为夏青父亲的后妃,却嫁给了夏青。此事,不大不小是个丑闻。更兼夏幺小殿下出生的时间赶巧,免不了要受人非议。当时……传闻夏幺生母诞下皇子便去世了,却原来是隐姓埋名,住在此间。” 点点看着一脸小可怜样的蓝眼睛,不满道:“你们辽人忒也畏缩!别人要说什么就让他说去,难道还能比自己儿子重要吗?” 南澈将他罩进怀里抱紧:“天家毕竟不同。夏青虽为质子,却是辽帝实打实唯一的儿子,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臣猜……大概姑娘是不愿意他父子二人因为自己受到非议,才决意如此吧。” 孟尘像是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的样子,她眼里满满地装着夏夏的样子,伸出手要抱抱他,却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夏夏想要扑在她的膝盖上,被她温柔地挡住。 孟尘:“殿下,这于理不合。” 夏夏的眼泪啪嗒一下掉了下来。 孟尘手指一蜷,又缓缓伸开:“你的母亲已经‘死’了,你是夏青的儿子,却不能是孟尘的儿子,你明白吗?” 大辽王室岌岌可危,连已经成年的太子夏青都能被排挤出来,更不要说连路都走不稳的夏夏; 他父子二人继承大统的道路本就艰辛无比,若再多了她这个“污点”,此生都将与那个位置无缘。 尤其是在夏青马上要回去继位的当口,孟尘更不能“活着”。 这些道理,她早就看得通透。 所以这颗心,狠得下要狠,狠不下,也要狠。 可是这些道理,夏夏小小的心不能明白。 他小声地抽泣了一下,随后大力地抹眼睛,快步跑到南澈后面,揪着他的衣服躲起来了。 南澈叹了口气,将他拢到面前来。 孟尘狠狠闭了下眼睛:“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了。” 南澈抬头。 孟尘:“小公子,这间院子是安全的,麻烦你带着这三个孩子在这里躲一阵。” 南澈:“夫人要去何处?他们又是谁?” 孟尘:“小公子已经知道答案了不是吗。” 辽帝大病垂危,夏青作为他唯一的儿子,应该马上赶回去以太子的身份继承大统,荆国再怎么不情愿,这个质子也要给人家送回去。 然而,当初排挤夏青出来的人,不会让他再一次活着走回大辽。 如果所料不错,今天夏青就是被追杀进来的,他之所以踏足鹿王府,是想告诉孟尘去隔壁将夏夏接进来避一避。 孟尘:“夏青还在外面。” 南澈:“恕我直言,夫人。您是如何晕倒的尚未可知,这园子未必就有多安全;其次,杀手既然已经进来了,我不认为他们能放着王子在外面不补刀。” 孟尘:“他会躲起来。我知道他藏在哪里。” 南澈:“那以您的身手,一旦遇上危险,也没有反抗的余地不是吗?” “这是你一个男人该说的话吗?” 南澈惊讶地看向坐在自己怀里的瓷·点点殿下·垆。 小瓷垆:“孟兄说园子是安全的,我就留在此处保护他们两个,至于你,哪那么多废话,她打不过,你也打不过?跟着去帮忙就完事了!” 南澈:“以辽国太子武功之高尚且不能完胜,臣恐怕难以完成殿下所托。” 小瓷垆四平八稳:“既然你们南氏的子弟打不动,我就送南沛去战场上学一学。” 南澈:“……遵命。” 孟尘感激地看向点点,她像对着一个成年人一般郑重地说道:“谢谢。如果我回不来……请您给夏夏留一条活路,准许他继续在大荆做质子。还有饭饭。” 饭饭紧紧地抿着嘴唇,憋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孟尘:“饭饭他……很重要。若我和夏青一个也活不下来,请务必让饭饭读书识字,好好活着。” 南澈:“……” 我只是夸大危险而已,原来真的危险到回不来吗? 要不还是让阿沛上战场算了? 南澈:“我不放心。到底是什么东西将你打晕?若不说清,让我怎么能把殿……能把点点一个人留在这里?” 饭饭擦干眼泪,大声道:“我也在的!不是一个人!” 夏夏在他背后默默举手。 南澈:“……” 孟尘明白他的顾虑,咬牙说道:“我不能说的太多,但小公子可以试想一下,辽国的杀手能查到质子府,怎么可能查不到我的位置?他们既然知道孟尘一个弱女子在此独居,又为什么不敢杀进来?” 南澈看向房门的目光闪了闪—— 总觉得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但是完全想不通。 点点从他腿上跳下来:“你去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南澈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起身跟孟尘走,临出发前蹲下身来,用很小的声音嘱咐道:“殿下不要进屋子,知道吗?就在外面待一会儿,如果危险就躲到水车下面去藏好,臣马上就回来。” 点点郑重点头,南澈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袖子被拉在了点点手里,只好又顺从地蹲下来。 点点顺着脖子里的红绳拽出一个小玉葫芦,从里面倒出一粒红色的丹药来,不由分说按进了南澈口中。 南澈一愣。 点点看着他的眼睛:“保命的。别真死了,殿下信你。” 南澈觉得完了。 他立志长大后绝不做官,要做一个风流不下流的妙都第一公子。 可在此时此刻,他被一个崽用一颗护心丹感动了。 怕不是这辈子都要给皇家卖命。 沛啊,哥来陪你了! 南澈和孟尘一前一后离开了小院。 饭饭怀里抱着蓝眼睛,靠坐在点点身上,眼神戒备地看向房门: “你休想。” 点点皱眉起身:“那声音还在?!” 饭饭不答,紧盯着那扇房门,用一个五岁孩子能想到的最严厉的声音说道:“胡说!我姐说这里安全,坏人是绝不可能进来的!” 然而,肯定句之所以存在,似乎就是要被否定的—— 饭饭话音未落,只见水车后面砰地一声,一个人着地一滚,目露凶光地看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二十年后。 站在皇宫门口值夜班的南沛(面无表情):“说好的陪我呢,哥?” ☆、”刺客心里苦“ 点点第一时间站在另外两个身前,微微扬起下巴,负手立住。 如果不是下巴太肉,几乎要显现出几分武襄大帝的风采了。 “听得懂荆国话么。”点点与那人对视,用平静的语气威慑道:“殿下劝你冷静。我身死之日,便是我父血洗辽国之时。” 没办法,武襄大帝还是个幼崽,只能拼爹。 饭饭扒住点点的肩膀,眼睛紧紧盯着刺客,小声道:“脑袋里那个人,他说外面还有更多要冲进来的坏人,要我们进屋子躲起来。” 从孟尘离开就一直沉默的夏夏突然开口:“她说安全。” 饭饭后退一步抱住他:“姐姐不会骗我们。” 点点:“坏人要动了。” 饭饭:“啊啊啊啊我们跑吧!” 点点:“可是屋子里也!算啦!跑跑跑,抓住夏夏!” 饭饭一手抓住夏夏衣领,飞起两条腿就往屋里冲,点点则疯狂地从腰带里摸出一把玻璃珠向刺客胡乱扔去! 那人下意识遮挡,速度竟真的降了下来,让饭点窥见机会嗖一下躲进屋里关上了门。 “撑不住。”饭饭靠着门板喘息着说道:“脑子里的人说这门撑不住。” 点点:“出去拼了!我爹会给我复仇的!饭饭,我们死在一起,你觉得怎么样!” 饭饭疯狂摇头。 点点:“你不愿意?!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正常来说只有太子妃才能和我死在一起的你知道吗!” 夏夏:“……我好像也要死在一起的。” 点点:“你闭嘴,辽国太子在我的慕葬里,那自然是本殿下的战俘。” 饭饭:“快闭嘴吧!人都要冲进来了啊!” 饭饭吼完这一句,突然愣住。 脸上随即浮现出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复杂表情。 点点:“你脑子里的人又说什么了?” 饭饭握紧双拳做了个加油的动作,胳膊朝后举起,向前一抡,无比坚定地示意两个小伙伴跟他来。 饭饭昂首阔步爬上椅子,双手够啊够,终于够到了蘸着墨的毛笔,在铺开的宣纸上歪歪扭扭画了一个方框。 夏夏歪头。 门发出轰轰被踹的声音。 点点:“真的不选择和我葬在一起吗?殿下挺喜欢你的。” 饭饭执着地把框框又描了一遍。 点点碎碎念:“我父母人超好,你这么可爱的男孩子他们一定会喜欢。嫁给我的话,可以葬在非常宽的墓室里,我们在嘴里叼一块阴玉,身体可以好多年不变坏,你想想,将来要是有人偷到我们的墓里,发现我们两个手拉手躺着,那场面很美好不是吗?” 夏夏震惊了。 荆人的话真的好难,美好到底是不是我学的那个意思? 夏夏:“我呢我呢?战俘是蹲在角里看着你俩手拉手吗?” 点点:“……那你蹲远点。” 夏夏:“行。” 饭饭终于在框框的左侧画上了最后一个圆圈。 夏夏:“这是一道门对吧?” 饭饭惊讶抬头:“你也听到了?” 夏夏:“声音非常小,进了屋子才能听到一点点,而且我说话他们也听不到。” 不容三人多想,密集的脚步声响在门外—— 辽国刺客们将这间房子团团围住,这里的力量波动不同寻常,照理说不该妄动。但不杀了夏青的儿子,他们谁都没法活着回家,几番考虑之下,他们的头领还是硬着头皮冲了进来。 然后,他就傻了。 桌上趴着一个崽,桌边扒着一个崽,椅子上立着一个崽。 桌上的崽在纸上一扣,平面的纸张就那么立起来了,在空中形成了一道歪歪扭扭的,带着光边的门。 一道门! 从纸上! 立起来了! 他知道自己该冲上去将三个崽揪下来,但不知道为什么,脚下一步也动不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桌上和桌边的崽吭哧吭哧一边一个托住蓝眼睛小孩的两腋,一同穿过了那道门。 光芒一闪,孩子,门,都不见了。 刺客首领背上全是冷汗。 一半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巫术吓的; 一半是被蓝眼睛小孩的眼神。 蓝眼睛是辽国王室血统的标志,那应该就是他们此行来刺杀的目标了。 那个孩子,应该只有五岁。 可他眼中的杀意,却令人遍体生寒。 金不眠抱着头靠在瓷垆身上,南沛紧紧盯着夏幺,一手按在刀柄上,预备着随时抽出佩刀来拼命。 不为别的,实在是辽国皇帝的眼神太吓人了。 那架势,好像下一刻就要将瓷垆活吞了一样。 “你是不是知道了,所以才对他下手?” 瓷垆抱着金不眠,心里急得都要疯了,连自称都没用:“知道什么?我下什么手?怎么可能?!他是我的斯人啊!” 夏幺一把揪住瓷垆的领子,南沛的刀瞬间出鞘,武拉开架势,浑身上下散发出压迫性的气势。 和谐的气氛一朝崩塌,双方对峙。 夏幺咬牙切齿:“少装蒜了,要不是知道了饭饭的身份你会娶他?堂堂大荆皇帝,会娶一个混迹市井的浪荡儿?” 瓷垆抱着金不眠蹭开他的手:“滚,今天不与你计较。南沛,传太医!” “等等……” 金不眠一手揽住瓷垆的脖颈借力,在他怀里坐了起来,脸色苍白地转向南沛:“你有个哥哥,是吗?” 南沛莫名其妙,但非常认真地回答道:“臣在家中行十,上面有四个哥哥,五个姐姐。” 金不眠:“南九公子是你同父同母的兄长?” 瓷垆:“南澈?他怎么了,要不要马上着人抓过来?” 南沛:“……我哥没有官职的,他比较喜欢在家里呆着,不会惹事。” 金不眠拍了拍瓷垆的肩膀,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金不眠落地时还有些不稳,扶住瓷垆的手臂,看他紧张的样子,就笑了一下。 瓷垆感到被击中了。 怎么说呢?在这之前,小金哥也很爱笑,虽然笑的很漂亮,但却保持着满满的距离感,瓷垆总觉得他想钻着空子从他身边离开,因此一直防着他跑,每天都很担心。 昂,可是眼前这个笑,好亲昵哦! 阳光灿烂,又暖又甜,还带着一点小小的促狭,让人忍不住就想亲他一口。 所以瓷垆就亲了。 金不眠摸了摸额头,就笑。 夏幺:“!!!” 夏幺:“你干什么你个老流氓给寡人放手啊!” 金不眠按住夏幺打来的拳头,眼神明亮又……慈祥?! 金不眠:“没事,我身体没大碍。夏夏,你长这么大了。” 夏幺一愣,眼睛瞬起雾,金不眠贴心地上前一步,挡住众人的视线。 夏幺:“我就知道我们以前见过。” 金不眠要摸他头的手停住:“你……不记得?” 夏幺眼神肯定:“我知道饭饭的存在,知道饭饭现在叫金不眠。我要……接饭饭回家。” 金不眠回身,将身后满脸凝重又懵哔的瓷垆露出来:“那他呢?” 夏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点——点——殿——下。” 瓷垆炸了:“放肆!大胆!混账!朕的小名也是你能叫的?!” 南沛也疯了:“陛下,真不是我说的!你这名我跟谁都没说过!” 瓷垆:“那就是你哥!把他从家里拖出来!让他给朕干活!” 南沛:“……” 金不眠安慰式地拍瓷垆肩膀:“好了,挺可爱的不是吗,点点陛下?” 点点陛下的耳朵不动声色地红了:“可,可爱?” 金不眠:“谁没有个小名?陛下可以叫我饭饭。” 瓷垆:“不要。” 夏夏:“你这语气是他娘什么奇怪的少女风吗?” 瓷垆:“这辽狗也叫你饭饭,朕不要。” 夏夏:“哈!” 瓷垆:“眠眠怎么样?” 金不眠:“可以呀。” “眠眠。” “哎。” “点点?” “嗯!” 夏幺:“够了!” 南沛木着脸:“恕臣直言,国舅生死未卜,殿下,你这样不合适吧。” 金不眠回身:“我大概知道他在哪里了。” 瓷垆有些担心:“真的没事?你这几天一直很奇……” 夏幺上前,一个旋步硬生生挤进两人中间,王母般冷漠地说道:“你懂个屁。”他扭头看向金不眠:“我也知道个大概,他应该不在质子府。但具体位置我并不清楚。” 金不眠:“你记得多少?” 夏幺:“一点也不记得。当年我回国之时,身上有张自己写的字条,叫我一定要带饭饭走。可我看到字条的时候已经不知道饭饭是谁了……是父王,他……” 夏幺看了瓷垆一眼,停住了嘴,含混不定地说道:“总之我一定会带你离开。” 瓷垆冷哼。 金不眠示意边走边说:“我们小时候确实认识,你是我姐姐的儿子。” 夏幺握着他胳膊的手渐渐用力。 夏幺:“她不是你血缘上的姐姐。” “无论如何。”金不眠语气平淡却坚定地说道:“长姐如母,我想念她。在今天以前我并不知道……我也曾经有个家。” 夏幺低头,将鼻酸压住,再抬眼时又是一副四平八稳的样子:“饭饭,你还有我。” “我知道。”金不眠微笑:“但我的记忆,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就停止了。因此也只能大概推断出胖胖消失的位置。” 夏幺僵住了。 夏幺一字一字问道:“谁丢了?” 金不眠:“胖胖,我收养的小孩,亲弟弟一样的。” 夏幺一口气闭住了。 武迅速冲上来给他顺气。 夏幺:“靠啊!!!瓷垆!叫人来找啊!翻!翻他娘!把这俩宅子给寡人掀了!胖胖!他娘的竟然是胖胖!” “冷静点!”瓷垆抓着金不眠拖到自己身后:“我家孩子,你发什么疯?” 夏幺崩溃大喊:“你懂个屁啊!” 瓷垆:“……” 夏幺:“寡人是弯的,弯的你明白吗?!生不了崽!胖胖是大辽的独苗苗啊!唯一的男仔!!!” 瓷垆:“……” 头痛,不懂,朕要缓缓。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刺客一脸高冷地看着三人消失。 内心(土拨鼠叫):“这题!超纲了吧!” ☆、现世 “成功了!竟然真的成功了!” “金,别忙着高兴,这只是三个孩子,你觉得他们将功法学会的可能性有多大?” “……可若是不将他们传送过来,孩子们会死的。” “现在倒是不会死,但你有把握再把人传回去吗?” “……时习同志,你真会聊天。” “多谢夸奖。” 完成了今日份的“怼(调戏)上司”任务,时习同志身心舒畅,决定去观测室做一份实验报告。 还没来得及动。 脖子上突然变得冰凉。 “乖乖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我就要你死。”一个童音冰冷地在他耳边说道。 时习:“……小朋友,踮脚站在床上不觉得很累吗?” 事实上,若非时习还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夏夏小朋友根本连他的脖子也够不着。 夏夏冷漠脸:“重点是,你的命在我手上。” 沉迷数据的金终于发现了这边的不对,睁大一双圆圆的眼睛看过来:“你这么快就醒了?先驱者的身体素质果然不一般!” 时习:“我认为你应该先关注一下他的刀。” 金眸光一动:“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冰刃?是钢啊!铁元素在一个世纪前就已经消失殆尽,这把冰刃应该可以算得上是国宝了吧!” 时习忍无可忍:“请关注一下你助手的命,谢谢!” 金:“这么可爱的小孩子你也怕。” 时习:“可爱不耽误他手抖好吗!” 金哼了一声,蹲下身来笑眯眯说道:“你好小宝贝,你之前应该听过我的声音了对不对?我叫金,是这个国家实验室的负责人。哦你可能不知道什么是实验室,就是……嗯,解决大多数人解决不了的问题的地方。” 夏夏面无表情,并紧了紧手中的刀。 时习:“他太小了!听不懂!” 金做了个安抚的手势:“唔,好吧,你想我用什么来交换他的命呢?” 夏夏的目光快速地在室内转了一圈:“我的伙伴,他们在哪里。” 金:“他们很好,就在隔壁的房间。那个高一点的小朋友有点轻微的脑震荡……就是磕到头了,我们正在给他治疗。另外一个应该很快就会醒来。你想见他吗?” 夏夏不点头也不摇头:“这是什么地方。” 金:“哎?说过是实验室啊!” 时习的求生欲迫使他开口:“还记得你们打开的‘门’吗?这是一个特殊的通道,按照你的时空时间来算,每二十年会开放一次。以一天为限,带有特殊标记的人可以在隧道中穿行。简单来说就是你现在在四千年以后的未来,我们所在的这个屋子,就是四千年前你们所在的那个房间。” 这回夏夏的手是真的抖了。 四千年什么的, 作为一个学龄前儿童, 夏夏殿下并不知道什么是千。 但他在努力消化:“什么是特殊标记?” 时习察觉到他态度的松动,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退:“用你能理解的说法就是血缘。只有第一次打开通道的人的后代可以从隧道中穿行。据我所知,那个第一次用这种方法回到过去的人,后来成了开国皇帝。” “不可能。”夏夏干脆利落地否定:“我是辽国人,点点大哥是荆国人,我们绝无可能是一家。” 金:“荆和辽?看来宴朝已经分裂,这比正确的历史进程要快,有趣。”他饶有兴味地问道:“小朋友,想不想知道你们的国家后来怎么样了?我可以给你剧透哦~” 时习打断:“做个人吧你!” 金悻悻闭嘴。 时习耐心解释:“荆国和辽国本就是从同一个国家中分裂出来的,两国有姻亲关系也正常,只是那个……点点小朋友,他的血脉稀薄,所以听不到召唤,在穿越隧道时也会受一点伤。” 夏夏:“受伤?!” 于此同时,一个穿着迷你连体裤装的小孩子出现在门边,鼻涕眼泪喷了一脸:“夏夏!找到你啦!这是哪啊!哇——” 时习趁着夏夏神色松动的瞬间,一个旋身转了出来,掐住夏夏的手腕用刚好不会伤到他的力度将刀夺了下来扔到一边,严肃道:“小孩子不要碰这么危险的东西,知道吗?” 夏夏挣脱不开,使出全身力气去掰他的手,最后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胳膊上。 门口的小孩见状哭得更大声了:“你不要脸,你欺负崽!” 金蹲在一边大声附和:“不要脸!” 时习:“……” 时习:“你不是在隔壁接受身体检查么,怎么跑出来了?没人拦着你?” 话音未落,三五个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人跑了过来,各个穿着一模一样的连体工服,眼神复杂地看着哭泣的小孩:“他说饿,又乖,就带他出来吃东西,一转身就不见了。” 时习冷脸:“自己犯了错,却把责任往孩子身上推,你们要不要脸?” 工作人员们愧疚地低下了头。 时习把胳膊抬起来,与双手扒在上面的夏夏对峙:“你的朋友来找你了,不下去看看?” 夏夏:“还有一个。” 门外的工作人员立马说道:“你说的是那个梳包包头的小可爱吗?他大概还有两三个小时就会醒!” 夏夏:“小时是什么?” 时习:“……半个时辰。” 夏夏:“我现在就要见他,不然如果你们把他骗去杀了怎么办?” 时习莫名其妙:“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事实上,我们还有事情需要你们的帮忙……” 夏夏打断道:“因为点点大哥也是殿下。” 时习没有听懂,夏夏费力腾出一只手指指自己,又飞速扒回去:“做殿下是很危险的事情,坏人会害的。” 这回时习明白了,有点心疼,就伸出另一只手抱住了他。 金站起身,笑眯眯道:“只要你保持安静,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见。”他走上前,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挣扎着要靠近夏夏的小孩:“好了小宝贝,我不会伤害你的。你要一起去吗?” “你很吵。”小孩靠在他怀里仰起脸,控诉道:“在我脑袋里说话的就是你吧,为什么要这样?” 金脸上的笑意不变,声音却停顿了一下:“因为我们也走投无路了。而你,是最后的希望。” 饭饭:“我不明白。” 金抱起他往外走,工作人员似乎对他十分敬畏,纷纷低着头让出一条路来,只有时习带着饭饭错后一步跟在他后面。 金:“那个房子——姑且称之为房子,是可以连接过去和现在的点,只有在正确的时间,由正确的人‘开门’,才有可能完成这次穿梭。” 饭饭:“你选择了我?” 金:“是只有你能听到。” 身后静静听着的夏夏突然出声:“所以饭饭的血脉比我更……”他找不出那个词,时习替他说了:“纯正。” 金:“就是这样。如果时习的鉴定结果没错,仅从血脉上看,你们应该是父系亲缘关系。” 时习:“你这话就很刻薄了,我在科研方面什么时候出过问题?” 金:“这可不一定,毕竟你从见到他们开始就表现的很不淡定。” 时习:“废话,这可是‘全人类的希望’!” 饭饭艰难地说道:“你的意思是,我生了夏夏?” 金&时习:“……” 金满脸诚恳:“我个人认为应该是叔侄关系。也就是说,你们其中一个,是另一个的祖父的老来子,我猜是这样的。” 时习难得没有反驳:“合理推断,没有问题。” 夏夏已经震惊到面瘫,脸上看起来反而非常平静:“所以饭饭是我的家人,他也是殿下。” 时习点头。 夏夏:“你们完了,你们居然抓了三个皇子。” 饭饭还在“原来姐姐不是我姐姐,我好像有个爸爸,夏夏是我的下一辈啊,那我是夏青的弟弟?!”的思路中出不来,只能下意识捧哏:“抓皇子。” 夏夏:“狗胆包天。” 饭饭:“胆包天。” 夏夏:“限你们一天之内马上放我们回去,这样我就不……不生气了。” 饭饭:“不生气。” 时习:“今天日落之前我们就会尝试再一次开启通道,如果失败,那就要再等二十年你们再回去。” 饭饭终于回神:“二十年!那不行!姐姐还在外面等我们呢!” 时习:“那你们要先帮忙。” 饭饭一张口就要答应,被夏夏拦住:“先看点点大哥。” 金:“这就到了,你们看。” 时习抱起夏夏,和金一人一只把崽举起来,两小只透过玻璃门看见了穿着小病号服的点点。 双手伸开举在头顶,衣服睡得撩起一截,露出白白嫩嫩的小肚子。 一个工作人员给他拽衣服,被睡梦中的点点蹭开,再拽,再蹭开;再拽,再蹭开…… 饭饭&夏夏:“……” 时习:“看来是好了。” 夏夏扭过脸,确认他还活着之后似乎就不太想认识这个大哥了:“好了,现在来谈谈条件,你们要我们帮助做什么事?” 金的神色一瞬间郑重起来:“王室有一套训练法,所有的王室男性成员都会从小背住,所以你们也会,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瓷垆:“小肚皮什么的就不要写了啊!好歹也是做攻的人我不要面子的吗?!” 金不眠:“还行吧,现在都是肌肉,摸着太硬,还不如以前呢。” 瓷垆:“你不喜欢老攻硬?” 金不眠(脸红):“喜……喜欢。” 夏幺(迅速挡住):“臭流氓滚开啊!” ☆、现世 饭饭:“我不是,我不会。” 金:“看出来了,你好像今天才知道自己的身份。” 夏夏严肃说道:“你说的是广播体操大法吗?” 金和时习一脸吃了排泄物的表情。 时习麻木地说道:“我们早该想到的,开国皇帝是穿越者,心法怎么可能是正经东西。” 夏夏已经挣扎着下了地,对两位3S级科学家亮出架势,面沉如水,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某种名为武林高手的气息,一字一顿说道: “全国第二套广播体操,青春的活力!蹬蹬蹬,蹬蹬,蹬蹬蹬蹬蹬,当。” 时习捂着脸蹲下:“够了,可以了,现在就把这个全人类的希望送回去,马上!” 夏夏还在沉声解释:“多年来,没有人可以解释这套动作及这套大法的含义,□□遗命中说,此法将对无数后世子民产生重大影响。” 金和时习并排蹲:“每天都得起早跳操,影响是挺大的。” 夏夏还在认真演示:“第一阶段结束。第二阶段,踝关节舒展。” 金要哭了:“完了,全完了,本来指望着能把功法补全,提升人体的攻击防御力,广播体操能干啥啊!难道我们真的要任由丧尸泛滥,然后变成不活不死的样子嘛?” 时习心如死灰:“丧尸潮在全世界蔓延已经八年了,补全晴宴功是唯一的出路,既然如此……金,一会儿我在外面操作,你和孩子们一起回古代去,好歹能代表后世人类活下来。” 金抹了把脸:“不行。” 时习:“怎么不行?!人类已经要亡了!你还守在这儿干什么?!能做的我们都做了!” 金:“我的爱人死了,我自己活不明白。” 时习:“我还不知道你?你有个狗屁的爱人!” 金:“只有咱俩会开隧道,你非要留在外边,我的爱人不就死了吗?” 时习:“等等?” 金:“我喜欢你,本来打算找到完整功法就在报告会上对着全世界跟你表白的。” 时习:“你疯了?拿报告会做这种事是要把咱国家的脸丢到外太空吗?” 金:“所以你答应了?” 时习:“……” 两人对视。 奇奇怪怪的气氛蔓延开了。 夏夏:“第四阶段结束,第五阶段,晴宴心决。” 两人齐齐扭头。 夏夏:“红日出平山,碧波入清澜……” 时习&金:“!!!” “相生五脏里,造化成自然……” …… “气承三天运,劲出百骨筋。” 夏夏双手一伸,做了个从上向下压的姿势,收势站好。 “打好了,有帮助吗?哎?为什么哭?难道这不是你们需要的?” “是,是。”金哭着说:“就是这个,晴宴的上半部分。失传了两千多年竟然真的让我们找到了。它能有效改变人类的体质,薪火相传,人类总算是能在丧尸潮中活下来了。” 时习默默让出半个肩膀。 “笃笃笃。” 几人抬头看向声源。 一只点点满脸好奇地在玻璃上摸来摸去,又连着敲了好几下,嘴巴一鼓一鼓:“丧尸是什么?” 也不知这家伙在那儿窥屏多久了。 时习像安慰小孩一样在金头上摸了两把,起身走进屋里把点点抱出来:“你可以简单地把它理解为一种病。得了病的人会失去神志,腐烂掉,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 点点从他怀里蹿下来,走到饭饭身边握住他的手:“听起来很恶心。” 时习:“这些‘尸体’吃人,只要被他们咬到就也会变成那样。正常人类能居住的地方变得越来越少,你们脚下这块隔离区就是为数不多的一个。” 饭饭瑟索了一下:“只要把夏夏的口诀背下来就不会被咬吗?” “我就要说到这里了。”时习叹了口气:“三年前,太行山区里有一位独居的老人,他是唯一一个被咬到了却没有病变的人。这很难得,非常难得,我们派出了三支队伍想将他接回来,但他们没能挺到回来。” 夏夏眉头紧锁:“什么意思?那人不是被咬了也没事么?” 金在时习后背上把激动的眼泪蹭干净,红着眼眶平淡地说道:“他们在一个工厂被丧尸围攻,还没来得及病变,就先被撕碎了。” 时习:“跟孩子说话要委婉。” 金看着点点把夏夏拉到身后的动作,微笑道:“这是殿下,不是普通的孩子。在古代领导一个国家并不比在今天难,对殿下说话有什么好避讳的。” 点点殿下:“恕我直言,” 他棕色的眼睛在两人身上转了一个来回:“你们的思路是,老人会那个口诀,且他不会生病,所以认为:得到口诀就能避免生病。” 时习点头:“是这样。老人是最后一个会这东西的人,我们只找到了他下半部分的手稿,所以才要找‘过去’的你们来补全。” “谬论。”点点:“如果是老人身上其他的特质导致他不生病,你们又怎么办?” 两人沉默不语。 点点:“就算是口诀的缘故。但口诀是否真的能快速见效?能否让每个百姓都学会?如果学习需要的时间太长,长到在这之前所有人已经被那些尸体吃掉了呢?” 饭饭推开点点的手,走到蹲着的金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金握住他两只爪表示感谢,转头看向点点:“让我猜猜,这应该是武襄帝瓷垆。” 点点负手站住,微微扬起下巴:“武襄是谁不知道,但本殿下便是瓷垆。你不该直呼本殿名讳。” 时习唰一下扭头看饭饭。 难道!如果包包头小可爱是武襄帝,难道这个就是那位著名的……! 天啊!看见真人啦!小时候就这么可爱,怪不得长大了是个祸水!!! 饭饭:“???” 点点:“你们还没有回答本殿的问题。如果我们给出的不是你们想要的答案,等我们回去了,你们是不是还要在饭饭脑子里说话,继续骚扰他?” 时习:“不会不会,我们哪敢打扰金斯……金不……” 金无语地在他后脑拍了一下,接口道:“殿下,如果你的子民已经走到了绝境,在你眼前有个微弱的可能,能将他们救下来。这方法听起来不太实际,成功的可能性也非常小,这样的话,你会去尝试吗?” 点点看着他的眼睛,半晌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他想了想,也走上去拍金的肩膀:“殿下欣赏你。” 金就笑了:“走吧,是时候送你们回去了。” “等等!” 时习突然蹲下来抱住夏夏:“你的晴宴功法到你停止的地方就结束了?” 夏夏点头。 时习:“不全的,我把后半部分抄给你。” 金一下子站起来:“如果古人的功法本就是残缺的,那老人又是怎么得到的完整版?这没道理啊!” 时习还保持着蹲坐的姿势,眼睛看着夏夏:“所以,我要让夏夏把下半部分带回去。” 金:“!!!” 未来即是过去,过去即是未来。 他们因为老人的完整功法才去过去寻找,然而也正是他们,才将在荆朝就已经有了缺失的功法补全。 金眼中春秋变换,似乎在这个瞬间窥探到了一点时间回环的秘密。 “给我半个小时,我要调整一下粒子加速器。”金快速地说道:“时习,你带着他们在基地里转转,把功法仔细抄好,再核对一遍。” 时习:“调它做什么,万一出了偏差怎么办?” 金:“除了第一个穿越者,后来所有穿过隧道的人发生了什么事?” 时习:“他们受到粒子波动的影响,会失去这一段来到现代的记忆,所以也不会再次回来……是啊!如果崽们一回去就忘了,我们怎么让他们把下半部分功法带回去?” 金:“所以要调。” 时习:“你去吧,交给我,我最会带崽了。” 金:“……你会带我也不能生。” 时习:“……” 金:“别害羞,半个小时之后就来实验室,知道吗?” 时习:“害羞?!别把我说的娘唧唧的好吗?就是在一块儿了我也是上面那个!要害羞也该是你吧!” 金:“好好好,都依你。” 他转身走出十多步,悠哉道:“反正脐橙我也是爱吃的。” 时习:“!!!” 时习咬牙切齿:“等把你们顺利送回去,就好好让他见识见识老子的实力。” 一低头,三只崽都仰脸看他。 萌化了。 时习小声嘟囔:“真的不能生吗?多可爱呀。现在人口紧张,或许我真的可以在同性繁殖这方面下点功夫……” 夏夏捂住肚子:“咕噜。” 怕他没听到,夏夏模仿自己的肚子说道:“咕噜咕噜。” 时习:“噗。” 时习:“走走走,带你们见识见识营养膏!” 饭饭哇了一声,拍手捧场:“好吃吗?” 不好吃。 味道非常恶心。 点点殿下吃了一口马上放下,并下旨要求端了这个小厨房。 夏夏殿下附议。 时习:“这可是我珍藏的芒果口味!” 饭饭又咬了一口,安慰道:“其实还是不错的!” 时习看他明明把脸都皱起来了,却还是要大口咬装作喜欢,顿时被这个暖崽感动得不行。 时习把他搂在怀里蹭脸:“饭饭大名叫什么呀?” 怀里的小孩认真道:“就叫这个。” 时习诧异道:“你爸爸叫什么?” 饭饭:“没有爸爸。” 时习沉默片刻:“按照亲缘关系,你应该姓夏……夏饭……我不是故意的噗,我憋不住了噗,下饭可还行哈哈哈哈……” 饭饭生气了,从他身上滑下来,一头扎在点点身上,生闷气。 时习把他抱回来:“哈哈哈哎呦,我错了宝贝!你以后会有非常好听的名字,真的,后来有很多人给你写小说,都是因为你名字好听。” 他飞快地扫了点点一眼,小声道:“当然,跟你老公牛气也有点关系。” 饭饭没听清后半句,将信将疑地回头问道:“真的吗?我叫什么?” 时习:“现在不能告诉你,以后就知道了。” 天知道给武襄大帝的老婆起名,会不会引发什么可怕的蝴蝶效应。 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恭敬地说道:“时工,金教授说时间到了,让您过去。” “我知道了。” 时习有点舍不得,抱着饭饭起身:“小可爱,可别忘了我!” 饭饭想了想,用头顶在他脖子上蹭蹭:“你叫时习,学而时习,我记得的。另一个哥哥呢?” 时习:“那是我的爱人,他的名字叫金。” 饭饭:“只有一个字?” “对。他是个混血,他父亲那个国家的人就喜欢这么起名。”时习从上衣口袋里抽出别着的笔,在他手背上轻轻写了个金字: “就像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1) 时习:“饭饭可爱,我也要生只暖心崽!” 金:“生,今天晚上我就把我那部分送进去。” 时习(冷笑):“金教授,你把后门洗干净,还是我来送吧。” 金:“后门?难道你说的不是试管?” 时习:“……” 金:“哦哦哦你那里我也能送的,都可以,我会很卖力的……别走嘛!我很会做哦!一定多送点儿子到你那里去!” 时习:“……滚啊!!!” (2) 金小饭:“来,跟我念,脐——橙——” 瓷小点:“骑——乘——” 金小饭:“是那个水灵灵的果子,很好吃的那个!” 瓷小点(扑倒饭饭,举起,放下):“骑!乘!喔~果然好吃!” ☆、现世 金有双绿色的眼睛,里面带一点点黑,这让他看起来非常绅士,笑起来的时候就像夏天的晚风一样温柔。 这个温柔的科学家此时此刻站在光屏前,浮动的蓝色屏幕围绕着他,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仿佛是遗憾,又仿佛是窥破天机的智慧。 “我尽力了,”他没有回头,对身后的人说:“粒子波动对穿梭者的记忆更改无法取消,我只能延缓。” 时习并不意外,轻叹一声:“多长时间?” “回去以后,他们保留现代记忆的时间最多不会超过一小时,之后就会将所有相关记忆遗忘。” 时习:“相关具体是指?” 金的手指在光屏上点了几下,散碎的光晕聚集起来,成为一道光门: “比如说这位殿下,”他看向点点:“他与第一代穿越者之间的血脉联系已经非常稀薄,之所以能穿过隧道,靠的其实是饭饭。他不会记得四千年后的这里,相关地,他也不会记得带他来到这里的饭饭。” 点点:“无稽之谈!本殿怎么可能……” “亲爱的,”金平静地打断:“如果你不忘记,你们就更没法在一块了。” 他在自己的下巴上轻轻一点:“按照我对荆辽时期历史的了解,饭饭的真实身份公开以后,他将成为辽国现任皇帝的合法继承人。而你,武襄帝,是文承帝唯一的儿子,将来也会成为皇帝。两个敌对国的太子要怎么做朋友?” 点点并不能完全听懂,只理顺出一个大概,反驳道:“夏夏的爸爸可以当皇帝,夏夏也可以,为什么非要是他?轮不着呢,再说我们也不是敌对国……” 这话说出来点点自己也觉得牵强:夏青是太子,夏夏是皇太孙,因为孟尘的缘故他俩都有些“污点”,在重视声誉的辽国,他们两个想继位很难。 ——饭饭的处境则完全不同,只要辽国的老皇帝恢复了他的皇子身份,干干净净,出其不意,他将是非常有力的皇位竞争者。 点点:“听你的意思,我一定会成为皇帝?” 金大方点头。 点点:“只要不是敌对国,太子们做做朋友又怎么了?等我当了皇帝,马上就和辽国建交,不打仗了,让他们把饭饭送来,我疼他。” 六岁的殿下此刻只想着让心爱的伙伴来到自己身边,并不明白自己许下了怎样的诺言;但这话落在金和时习耳朵里就完全不一样了——第一代穿越者穿过隧道后建立了宴朝,三百年后,宴朝分裂为荆和辽,两国的拉锯战持续了将近三百年,是历史上为期最长的乱世。 武襄,正是结束这一切的千古一帝。 虽然小瓷垆在回去之后很快就会忘记今天的所有事,但谁能说这不是在他心里埋下一个建交的种子呢? 两人一时间都有种自己在改变历史的复杂感觉。 时习回过神来,拍了拍手:“好了孩子们,听我说,”他严肃起来:“回去以后,你们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夏夏已经把后半部功法背下来了对吗?” 夏夏点头。 时习:“回去以后一定要第一时间将它默写下来放在身上,不然你很快就会忘了;饭饭,你……” 从发现自己会被小伙伴忘记就一直没说话的饭饭,闻言突然说道:“我去找姐姐,还不知道她和夏青叔叔怎么样了,我要去帮忙。” “对了!”时习一拍脑门:“差点忘了你们那边还有坏人,这个给你。” 他随手从金的实验服里拎出一个扁平的小盒子,打开来,是一对耳塞:“带上这个,然后按盒子侧面的按钮,这是个声波攻击器,放倒三五个大牲口没问题。” 金从工具台上拿下另外两副耳塞递给点点和夏夏,补充道:“不会伤及性命,只是让人在一段时间内丧失行动能力。这东西的电量最多支持你用三次,自保足够了。” 点点眼睛发光地凑上来:“你们的工部很厉害!如果能大规模制造,妇女儿童就可以保护自己了!” 金欣慰地看着他:“殿下,你能想到这些我很高兴。但所有从这里带去的东西都无法长久留存在过去,一段时间后就会消失。” 点点:“那也没关系,只要给我点时间画出图纸就行!” 金摇头:“恐怕很难,最多留不过一天。” 点点:“难道你们就不能再送一次?” 金愣了一下,随即道:“这样好不好?二十年后隧道还会再开一次,我努力想办法从这边‘开门’。如果到时候我们这边已经找到了解决丧尸潮的办法让人类活下来,就送些殿下感兴趣的东西过去,虽然也留不长久,但至少能留出些时间给你仿造些简单的物件。若是我们没能成功,那时我恐怕已经……” “别说这样的话!”饭饭扒住他的膝盖,睁大圆圆的眼睛,大声道:“我相信你!等着你送好玩的东西来!” 金忍不住捏捏他的小脸,大掌盖在他眼睛上,温热的掌心捂住小孩因为面对太多未知而留下的泪水:“没关系的,孩子。” 他蹲下身来和饭饭平视:“战争,瘟疫,大气崩溃,地壳洗牌,从人类出现在地球上开始,我们经历过无数大大小小的‘世界末日’,每一次大家都以为人类要完蛋了。但,总有人会活下来,即便不是我们,总有一天,也还会有人‘开门’。” 楚虽三户,薪火永存。 饭饭摇头:“听不懂,不明白,你别死。” 金笑了一声,低下头握住饭饭的手:“好,我答应你。那饭饭也要好好的,当不当殿下无所谓,最重要是保护好自己,知道么?” 饭饭把脸抵在他衣服上蹭蹭,抬头笑:“回去我就忘啦!” 金大概能明白时习为什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建立起了对这个孩子的十足宠爱—— 这孩子心地纯善,太容易相信别人,实在是个招人疼的暖崽。 金在他头上胡乱摸了两把,抱他起来:“好了,开门吧,亲爱的。” 时习嗤之以鼻,对着金翻了个白眼,弯下身把夏夏和点点也抱到“门口”。 时习:“点点保护好弟弟们,明白不?” 点点殿下白了他一眼:“用你讲。拿帕子来。” 时习莫名其妙,兜里只有一截卫生纸,皱巴巴的,被点点嫌弃接过:“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看来你们的织娘不太行,这东西用来出恭还差不多。” 点点噗一下把嘴里残留的一小块营养膏吐到纸上。 时习:“……” 饭饭开门,最后看了两人一眼,拉住夏夏的手鼓起勇气踩了进去,又回身拉点点。 点点:“本殿劝你们换换吃食,不然即便活下来,又有什么意思?” 时习&金:“……” 话音尚未落下,三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光门碎裂,金色的光点浮动在空气中,最后消失于无形。 阳光斜斜打入积满灰尘的棚屋,一点一点如有实质般凝聚起来,成了一道门。 荆辽两国的现任皇帝完全傻了。 金不眠虽然也很迷惘,但更多是觉得眼熟,他在两人还怔愣着的时候上前一步,正好接住了从里面掉出来的胖仔。 光门消散。 夏幺:“你们荆国的邪术真是……超出想象。” 瓷垆整个脑子都是懵的,下意识回嘴:“我们才不搞这些。” 金不眠:“谁来接我一把?我有点兜不住他。” 夏幺眼疾手快窜上去,揪住胖胖的衣领扣在自己怀里,上下左右翻来翻去地看,确定只是昏过去没有其他外伤,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夏幺凶狠地看着瓷垆:“要是他在你们地盘上出了什么事,寡人就带人杀回来。” 瓷垆一手撑头:“等等,眠眠,你先到我这来。” 金不眠老老实实走到他身边。 瓷垆:“先叫南沛进来,把孩子带去给太医看看,落下什么病就不好了。” 夏幺抓起胖胖的衣领就往自己身后塞:“你休想!我再也不会让你们荆人碰他了!” 瓷垆的浆糊脑子艰难地凝固起来一些,也火了:“所以你他娘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的孩子就自己养啊!送到我们这儿让眠眠养什么?!他自己也是个半大孩子你看不见吗?!” 夏幺:“用你管!我们辽王室一向是大带小,送来吃你点大米就舍不得了?!” 瓷垆:“那是大米的问题吗!” “听我说!”金不眠双手一划做了个停止的动作:“胖胖没事!你别揪着他领子!一会儿喘不上气了!” 夏幺回头一看,昏迷中的胖仔脸都紫了。 夏幺讪讪放手。 金不眠缓了口气,闭上眼睛仔细回想了一下:“我是在鹿王府的大门口捡到胖胖的,是个冬天,当时他才两岁,身上没有任何信物,说话也说不清,对父母完全没有印象。” 他定定地看向夏幺:“但要是仔细想想,鹿王府偏僻,质子府又没人住,常在那一片活动的人其实非常有限——当时我每天都会去西市做小买卖,如果把握好时间,完全可以让我成为第一个看到他的人。” “夏夏,你是故意把他送到我身边的对么?” 夏幺神色闪烁,侧过头去:“你,哼,你现在还不懂。” 金不眠:“那就说点懂的——辽国王室只有你一个男嗣,那胖胖又是谁?为什么要送出来?” 棚屋里安静了片刻。 瓷垆打破沉默:“季燕公主?” 夏幺缓慢点头。 瓷垆虚虚揽住金不眠的那只手悄悄用力: “朕更关心的是,你说的‘大带小’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南澈哥哥个人专访】 南澈(袖手溜达出来):“请讲。” ——你小时候明明是个温柔男神,现在为什么变成肥宅了?—— 南澈(打哈欠):“首先,我并不肥,而且常年占据大荆第一美色的荣誉;其次,小时候我就不太想出来工作,在家躺平不好么?” ——那你是因为自己不想上班才把南沛推出来的吗?—— 南澈:“哈,怎么可能。”(偷偷擦汗。) ——请问后面你还会出场吗?—— 南澈(瞬间坐好):“哦哦对,写书的让我来说一声,下一章就是最后一部分童年戏了。回忆嘛我当然……这个不能剧透。” ——你会有感情戏吗?年下小皇帝X柳树精什么的……—— (唰一下站起来):“困了,再见,吃饭叫我。” ☆、”是哪位太傅如此入戏?“ 夏幺僵硬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胖胖脸朝下趴在自己怀里:“你早就有了自己的判断不是么。” 瓷垆没说话,只把金不眠往身后拽了拽:“过去也并不十分重要……” “当然重要。”夏幺斩钉截铁地打断:“不然我何必亲自来?” 他看向金不眠:“若真是市井弃儿,又如何能有这般气度?眠眠,除了你自己,谁都能看出你的不寻常。” 金不眠想起前不久自己站在房顶上拒绝“瓷垆”的一幕。 ……确实,不寻常。 金不眠清清嗓子:“我是乞人带着长大的,他们当中有一些是因为文字狱才流落街头的旧犯,时不时就会用一些教导文士的方法教导我……” 夏幺:“一个乞丐是落魄文人也就罢了,难道还全都是?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他们每个人都只在你身边停留一年半年?就算是要去别处乞讨,为什么又不带上你?” 金不眠眸光闪烁了一下:“我求过他们,但是不行。他们不愿意带我走。” 瓷垆紧了紧握住他的手。 夏幺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他们都很喜欢你。” 金不眠:“你是怎么……” 夏幺:“教过你的人,也都教过我。在大辽朝堂,所有受到我父王绝对信任的忠臣都曾经悄悄离开过半年左右,他们改名换姓,假扮成乞人来到你身边,以收养之名,行教导之实。” “不可能。”金不眠淡定道:“如果师父们真是辽国的重臣,为什么会去偷别人家养的土鸡?” 夏幺:“……”是哪位太傅如此入戏。 夏幺:“有一个只有一只眼的老乞丐对吧?他睡觉的时候前半夜磨牙后半夜梦游,梦游的时候还会哈哈大笑。那是我们辽国的熊老将军。” 金不眠:“……”这么强烈的个人特色,想撞型,很难。 夏幺:“抚养你时间最长的应该是严先生,他独身居住,接手你的时候才三十岁,因为不会养崽又怕你丢了,经常会在你手上栓根绳子当小狗遛。甚至还丧心病狂地认为小孩从七岁起就应该自己掌握非常出色的厨艺,所以你们一起住的时候一直是你做饭。” 金不眠:“……严叔叔对我很好。” 夏幺一副“你就不用硬撑了我都懂”的表情:“他一回来就变成了我的第一太傅,父王看见他在花园里遛我,当场爆笑。后来听说他也这么遛你,气得几乎心梗。” 夏幺收起戏谑的心思,郑重说道:“你姓夏,玉碟上的本名叫夏繁,是正德帝最小的儿子,我父王的幼弟,我的……小叔叔。” 金不眠脸上疯狂刷过一片“不可能”,理智上却因为想起了孟尘而隐隐觉得真是这么回事。 夏幺:“你我出生的时候,辽国朝堂不怎么……太平。”他看了一眼瓷垆,有些犹豫,但想想这些瓷垆自己也能查到,还是说了: “你是皇位的第一继承人,公布你的身份等于把你送上风口浪尖。所以,皇祖父做了个决定——让他最信任的宫女,也就是我的母亲,带着你跟随质子团来到荆国,以荆人的身份,在荆国抚养长大。这样,即便我与我父受到迫害,大辽王室仍能保留一丝血脉。” 瓷垆眸色转深,明明也没做什么,整个棚屋却一瞬间变得让人局促不安起来,他微微扬起下巴,目光里充满了不屑与挑衅的意味:“红口白牙,没有一点证据。” 夏幺吸了口气:“只要饭饭想,我可以让我母后来荆国,她说的话,饭饭信。” 金不眠:“我姐……是辽国太后?!” 夏幺:“其实是你长嫂……算了。她和太傅们都很想你,只要你跟我回大辽一趟,自然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 瓷垆突然说道:“长在乡野,了解民生百态;博师教导,文采武功俱长。不仅如此,你们还有意地培养他在年轻时就抚养幼童,这会让他变得心肠柔软,易于掌控……夏幺,你带他回去,究竟是想让他做什么?” 夏幺在心里骂了一声,咬牙说道:“饭饭,其实我没想这么早告诉你,但……哎!我这次来就是来接你回去继位的!只要你同我回辽国,你就是现任辽帝了!” 金不眠:“……” 金不眠:“开什么玩笑!!!” 金不眠:“我不行我不是我没有!我才不是什么……你不就是皇帝么!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啊!” 夏幺嘴角抽搐:“我上位只是为了稳住局势,该铲除的隐患我都已经处理干净了,你只要继位当个幸福快乐的小皇帝就行,真的!” 金不眠情绪崩了,病急乱投医:“我走不了,我是瓷垆的斯人啊!”话一出口,他觉得自己超机智,立马给这个理由打上一万个补丁锁死:“对对对,我已经是有夫之夫了,王位什么的真的不好继承,到时候瓷垆该多为难,你说是吧?” 瓷垆几乎要压制不住的戾气瞬间淡了,他悄无声息地将“马上回宫取虎符铲平辽国”的计划延后:“是,朕非常为难。” 瓷垆一手揽住金不眠在自己怀里扣好:“辽国皇帝,这个话朕只说一遍,你听得懂就听,听不懂咱们就打——不论这个人叫什么,他都永远是我的斯人,谁也别想从朕这里带走他。” 武襄大帝在心里赞美自己:霸气,真的霸气。 他自家父皇油腻的追妻表情闪过心头。 瓷垆:“……” 是不是说的太绝对了? 眠眠会不会觉得我控制欲太强,万一激发了他的逆反心怎么办?! 于是他减轻了抱着人的力道,几乎是轻声说道:“谁也别想……除了,他自己。” 金不眠懵着脑袋一抬头,被瓷垆的眼睛震住了。 就像那天在集市里一样,他清晰地听见自己的胸腔里传来的声音: “砰——砰——砰!” 这……这阳光下泛棕色的深情眼睛是认真的么! 这……陛下对我不会是认真的叭! 说好了结婚就是为了交换幻物呢? 还是说现在也只是为了稳住夏夏而说瞎话? 如果是说谎,这么认真做什么。弄得他几乎要信了。 瓷垆看着金不眠的瞳孔因为不可思议而一瞬间扩大,里面满满装着都是他,下一瞬间却又委屈起来,悄悄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带着点要说不说的苛责味道。 ……真是要了命了。 不知道我家斯人的小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在阳光的照射下,金不眠眼睛里泛出的一点点蓝。 因为蓝色太深平时看不出来,阳光打进他的眼睛,就像贸然撞进了深深的海。 辽国的先祖自称是海神的后裔,就是因为他们的蓝眼睛。 眠眠,真的是辽国皇子。 夏幺深吸一口气,极力压住翻脸的欲望:“你的意思是让他自己选?” 瓷垆:“对。” 夏幺:“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又胡搅蛮缠扣着人不放!” 瓷垆低头:“你想和他走吗?” 夏幺赶在他开口之前快速说道:“母后很想你,太傅们也是!” 金不眠要张开的嘴就闭上了。 他们养大了他,不回去看看实在说不过去,但要让他做皇帝可也太为难了。 他生来不喜束缚,若真稀罕金闪闪的皇宫,当初就不会一门心思地想着从瓷垆那跑出来。 “陛下,我还是想……回去看一看”金不眠握着他的手,轻轻说:“不知陛下,愿不愿意等我回来?” ☆、终章 陛下当然不怎么愿意。 但是将心比心,若换了他是在妙都街头的浪荡儿,若有机缘能得知身世,又如何不心动? 于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将远行需要的所有备品给金不眠准备好。 就这样,他的小斯人,他的竹马,回到了他从未去过的,自己的故乡。 -- 这三个月来,妙都朝堂之上,众位大人们都要疯了。 自打那日陛下亲自送小斯人离开后,他回到勤政殿,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处理朝政;他不肯休息,下面人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跟着一起忙—— 到最后连孟国老都忍不住从陛下手里揪下来一块纸擦眼泪:“陛下呐,歇歇吧!老臣熬不住啦!”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陛下还是连殿门都不出,最后积压多年的折子批完了,还是南沛统领挺身而出,将胖胖国舅带进去塞在陛下怀里。 陛下抱着胖胖,腿都压麻了。 “你说你哥,”皇帝陛下叹息着将下巴放在小孩头顶:“到底还记不记得咱们?” 胖胖面无表情:“陛下,刮刮胡子吧。” 瓷垆:“……” 胖胖:“陛下如此不修边幅,那辽国皇帝又如此英武,到时候两相对比,他就算回来也不会留下吧?” 瓷垆听了这番话,大为震惊,心道这小崽很有见地! 于是立刻沐浴焚香,收整仪容—— 事实证明,胖胖国舅的智商不是白涨的。就在陛下收拾出个人样的第二日,南统领便飞马来报:“陛下!辽国的车驾来了!” 那一刻,瓷垆听见自己胸中心如擂鼓,他突然有些理解了父皇当年追出城门的心情—— 真是一刻也不能等,一刻也不能停,就想立刻见到那个人的身影! 他只身奔马出城,终于在城外五里的杏林深处,见到了带着辽国标志的车驾。 有个人站在车马之上,一见他来,便露出一个灿若星辰的笑意。 “陛下!”新鲜出炉的辽国小王爷大声喊道:“我来和亲了!你要不要!” 瓷垆一时间有些恍惚,眼眶都激动得湿了。 好像是初见那日,在乘浪楼顶第一次见到金不眠的那一刻。 就那么浮光掠影地一眼,便将一辈子搭进去了。 他大笑着迎上前去,将人带在自己马上,有千言万语想说,堵到嘴边,最终却还是只有他父皇那一句: “当然!金斯人!从今以后,你再也逃不出朕的手掌心!” --Happy Ending!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 感谢阅读,浪崽爱您! 微博:陈浮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