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枯木逢春》作者:任凭生 文案: 福宝珠,顾名思义,就是瑞城福家的掌上明珠。 她乖巧懂事,美丽大方, 然而,向来无忧无虑的她却在十七岁时少女怀春, 对鱼龙坊的穷小子薛静一见钟情,非他不嫁。 那一场荒唐的婚姻是福宝珠这辈子最勇敢的决定, 可是成婚后还不到一年,福宝珠突然溺水身亡, 是意外还是人为? 五年后,福宝珠凭借着一股执念重生归来, 对其中原因要一探究竟…… 鱼龙坊小混混薛静的人生目标就是出人头地, 他平生最看不上的就是那种“无趣的乖乖女”, 更何况在他的心底深处一直在等待着童年时候的“白月光”。 备注: 1.纯架空,细节不考据。 2.男主女主自始至终1vs1,双c。 3.每天晚上20:00日更!其他时间的更新均为捉虫。 4.本文前期慢热微悬疑,后期反转略神棍。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福宝珠(萧婉儿),薛静 ┃ 配角:苏廷芳,施小楼,萧逢春 ┃ 其它:日更!日更!日更!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一句话简介:你幸福吗?我姓福 立意:只要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第一章 佛曰:“九十刹那为一念,一念中一刹那经九百生灭。” 人世间多少悲欢离合、生老病死、无间轮回,要做到如何洒脱才能从容看破。 人如蝼蚁,微乎如粟。 许久没有踏入繁华闹市,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群,萧逢春不屑一顾地回以嗤笑。 与其并肩走在一起的萧婉儿,却是一直都不喜欢萧逢春那种高高在上却又丝毫不悲天悯人的调调。 可是纵是不满又能怎么样呢? 几个月前,萧婉儿像是做了一场大梦,苏醒后,前尘往事皆不记得,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谁?年方几岁?来自何方? 她就像一具傀儡,或是木偶,被提线人任意摆弄。 萧逢春是她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萧逢春对她说:你就叫做萧婉儿吧,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妹妹。 萧婉儿抬起头,望着萧逢春。 萧逢春就是她的提线人,这是一个神秘而又强大的男人,他拥有世间少有的俊朗外表,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的身材,整个人盛气凌人而又遗世独立。 天生的异瞳导致他常年都用冰冷的银面具遮住半张俊脸,才让他走在茫茫人海中不至于过于惹人注目。 “婉儿,药材都准备好了吗?这是我第一次带你出来行医,到时候你凡事都听我的就好”。 萧婉儿亦步亦趋地跟上萧逢春,她瘦弱无骨的肩膀上有模有样地背着药箱,“药箱周叔昨天都帮我收拾好了,哥哥你就放心好了。” “婉儿真乖”,听到萧婉儿已经习惯于称呼他为哥哥,心里甚是满意,于是萧逢春为萧婉儿买了一根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然后温柔地牵起了她空着的另一只手。 “一会儿我们要去的地方是苏府,苏家的老爷苏兰君是瑞城的县令,整个瑞城都知道他为人正派,而且极其孝顺,如今就是这苏家的主母魏老太太病了,听说已经四处寻访名医都无济于事,所以,咱们这就上门去看看。” 萧逢春对于萧婉儿这个假妹妹一直都是极好的,原因是萧逢春自己说过,他上辈子曾经只有一个姐姐,可惜姐姐并不疼爱他,还抛弃了他,所以这辈子,他就想要一个妹妹,然后狠狠地疼爱她,而且只疼爱她一个人。 前尘往事皆成云烟,什么上辈子下辈子的,萧婉儿有时候真觉得萧逢春是疯的,但又有时候萧逢春又淡定、冷漠地异于常人,反正作为刚刚苏醒,对于人情世故还样样陌生的萧婉儿来说,萧逢春不仅是个怪人,甚至还是个有点危险的怪人。 不知不觉中,苏府已经到了。 只见大门的牌匾上写着大大的“梅园”二字,梅兰竹菊,颇有君子风范,不愧是瑞城数一数二的书香门第。 萧逢春轻叩门扉,不一会儿门开了,出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厮,见敲门的是一男一女两位陌生人,男人还带着一副古怪的银面具,马上就要关上大门。 萧逢春眼疾手快地拦住小厮,并且逼迫小厮与其对视,萧逢春那一边深紫色、一边墨绿色的异瞳如同地狱里的蛇,毒入骨髓,摄人心魄。 “我们是苏老爷特意请来给老太太看病的,我姓萧”,说完,萧逢春松开小厮,小厮的表情由疑虑转为茫然,然后恭恭敬敬地走在前面领路,把萧氏兄妹顺利地代入了梅园。 “夫人,这位萧神医是老爷特意请来给老太太看病的”,小厮把萧逢春引荐给梅园的女主人胡夫人后便退下了。 胡夫人是苏老爷苏兰君的原配夫人,也是唯一的妻室,两人年少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成婚多年,一直举案齐眉、鹣鲽情深。 胡夫人的闺名叫梅姑,因此建这座院子时,苏老爷亲自提名梅园。 梅园占地不大,却处处可以看出男女主人的品味和用心,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亭台楼台、曲院回廊,前厅用竹林点缀,后院则是有一片梅园。 一听说是神医,胡夫人赶紧张罗着领到里屋,一路上除了对风尘仆仆的萧氏兄妹嘘寒问暖外,三句不离的便是自家夫君,苏老爷在胡夫人眼中真的是样样好,样样不容易。 从胡夫人口中得知,这魏老夫人原本并不是苏兰君的亲生母亲,苏兰君为侧室所生,而身为正室的魏老夫人一辈子就只有一个女儿,还早早嫁了人。在苏老太爷去世之前,魏老夫人一直跟苏老太爷生活在姑苏的老宅,而苏兰君在成家做官后,就离开了姑苏搬到了瑞城。 几年前,苏老太爷在姑苏去世,随后苏兰君便把孤苦无依的魏老夫人接到了瑞城,夫妻俩尽心尽力地侍奉左右,在瑞城当地也是有口皆碑,传为佳话。 “其实老太太原本在瑞城也是有亲戚的,可惜都早早地就去世了,魏老夫人刚来瑞城的时后,还想着要见一下她的小外甥女来着,奈何一打听,五年前那姑娘才十八岁,十八岁啊,成婚还不到一年就意外溺水,死了”,说到这里胡夫人也忍不住心疼地抹起了眼泪。 “五年前?十八岁?”萧婉儿被这几个字深深吸引,“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怎么这么惨?害死她的人又是谁呢“萧婉儿幽幽地问道。 听萧婉儿如此问道,胡夫人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萧婉儿,过了许久,才恍然大悟。 “也难怪了,你们都是外地过来的吧,五年前,福家大小姐福宝珠的事情可是震惊了整个瑞城,那个女孩死了后,福家祠堂燃起熊熊大火,足足烧了三天三夜,从此以后,诺大的福家就这么完了……” 萧婉儿还想问些什么,但老太太的厢房到了,胡夫人敲了敲门,里面的服侍丫鬟推开门,她满面愁容,冲胡夫人摇了摇头,显然,老太太的状况还是不太好。 进屋后,看到在最里面的床榻上,老太太一动不动地躺着,全身上下除了口鼻还在呼吸外,仿佛已经完全没有了人气。 胡夫人背过身去,直抹眼泪,小丫鬟也低着头,一抽一抽地紧握着拳头。 萧逢春铺开诊脉的器具,一只手搭在老太太的脉门上,许久,起身,胡夫人赶紧跟着走了出去。 “老太太这病,是不是很难了……”胡夫人边哭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萧逢春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淡然自若地回应道,“不会的,胡夫人您跟苏老爷放心好了,我给老夫人写了个药方,就照着这个吃,不出三日,老夫人就能下地走动了,之后我再给你们开个药方,就这么接着吃下去 ,不能保证五年,三年定是没有问题的。” 胡夫人大为感激,赶紧吩咐丫鬟和小厮跟着萧逢春去抓药打点。 萧逢春临走时,跟胡夫人交代,之后的开方子及抓药的事情就交给萧婉儿了。萧婉儿之后每隔三天就会来苏家复诊一次,而他本人最近可能要出远门,暂时离开瑞城了。 自古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一点胡夫人倒是能够理解,但还是继续追问了医馆具体在什么位置,万一遇到突发情况,把神医请过来也方便。可是萧逢春却始终三缄其口,只说是定不会耽误了老太太的用药就是了。 等到离开梅园,萧婉儿马上紧张地追问萧逢春为何要做如此安排,要知道她萧婉儿苏醒后,也是在最近才刚刚学会如何像一个正常人一般生活,她又哪里懂得看病抓药这些事情。要知道人命关天,怎敢儿戏,这烫手的山芋萧婉儿可不敢接。 萧逢春笑着摸了摸萧婉儿的头,安慰道,“婉儿你就放心好了,药方我会写给你的,至于草药,你把方子给周叔看,他都会给你准备好的。” “那,那你要去哪里呢?”萧婉儿记得萧逢春跟胡夫人说他最近要出远门,萧婉儿虽然从心底里总是不能认同萧逢春,可是萧逢春是她目前在这世间唯一认识以及可以依靠的人了。 “我哪里也不去”,萧逢春淡淡地回应道,他目视前方,眼神飘忽。 “那……”,萧婉儿刚想继续询问,那为何要把这个任务压在她身上。 “我只是觉得麻烦罢了。” 看吧看吧,在萧逢春眼中人命关天也不过是一句麻烦。“婉儿,你方才对于胡夫人谈起的福家的事情似乎很感兴趣,或许,你可以借此机会,多去了解一下 ,这不是很好吗?” 萧逢春对于看透人心这件事总是十分在行。 于是,三天后,萧婉儿背着周叔准备好的小药箱,自己一个人,又再次来到了梅园。 这一次,不同于上一次沉静压抑的氛围,萧婉儿进园子不久就听到了欢声笑语。 “老祖宗您看,这是我去黄山游历的时候特意给您求的平安符,黄山还真是人杰地灵,您看,我刚回来就看到老祖宗您好起来了!这真是太好了!” 讲话的是一个声音脆生生的少年,走进一看,只见他一身白衣胜雪、面如桃花,一双滴溜儿圆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满是风情,他言笑吟吟,气质如沐春风,好一个浊世佳公子,翩翩少年郎。 ------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多多留言 多多鼓励我哦~~~ 有什么意见和建议 也希望多多批评指正(抱拳!) 第二章 萧婉儿顺着声音来到了中堂,胡夫人看到萧婉儿犹如见到活神仙,热情地把婉儿拉到老太太跟前,夸的那叫一个天上有地上无。 魏老太太紧紧地握住萧婉儿的手,显然精神已经好了很多,手也好暖和,她盯着萧婉儿看了半天,然后眼角居然湿润了,嘴里面一直来来回回地念叨着,“像,真像,好像啊……” 胡夫人见状也走上前,端详着萧婉儿看了一阵,只见她鹅卵形的脸蛋儿温婉娇柔,瑶鼻秀气,双瞳剪水,眼角处还有一颗美人痣,让整体纯情可爱的长相多了一份知性与温柔。 胡夫人把萧婉儿拉到一旁,小声解释道,“原来老太太这是看到你想起自家小闺女来了,不过说实话,萧姑娘长得还真的跟那人有几分相像,怪不得老太太心里面又难过起来了。” 胡夫人跟萧婉儿的悄悄话还没有说完,之前那个活泼的白衣少年也凑上前来,“我倒觉得比起姑姑,萧姑娘倒是更像我表姐,刚刚萧姑娘一进门我都要惊呆了,若不是你眼角处的那一颗痣,我还真的以为是表姐回来了呢”,边说着少年就要伸手去摸一下那颗痣,验证是人是鬼,是真是假。 “成何体统”,胡夫人赶紧把少年的手拍开,然后把他拉到一边,不好意思地跟萧婉儿道歉,“这是我家不懂事的小儿子,他叫苏廷芳,今年刚刚十八岁,让姑娘见笑了。” 萧婉儿笑着摇摇头,手却也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随后,萧婉儿跟着丫鬟去抓药煎药,一路上还是心不在焉在想着刚才的那件事,来到后院,正直中午烧饭的时候,家里的厨子也是个粗人,没见有人路过,把泔水扬在了萧婉儿的衣衫上。 “哎呀,这可怎么办呀?”萧婉儿可是苏家的救命恩人,小丫鬟着急地直跺脚,厨子也连忙走出来赔不是。 若不是这盆泔水,萧婉儿的魂早不知神游到何处了,但现在的境地也委实难以处理,正当所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小厮带着苏廷芳一路小跑过来。 苏廷芳把下人们都安置好了后,神秘兮兮地拉着萧婉儿往回走,还不让下人们跟着。 “姑娘你不用担心,我这里有好多件小姐穿的漂亮衣服,你只管跟着我来,不要出声”,苏廷芳悄悄地把萧婉儿带到自己房里,并且支走了其他佣人。 还好萧婉儿也是个懵懂冒失的,就跟着苏廷芳一起进去了。 苏廷芳的房间最里面有一面暗红色的帘子,苏廷芳拉开帘子,竟然是一排款式各样的女子服饰,罗裙、襦裙、留仙裙、石榴裙,还有各色的纱衣、氅衣和纱带,用料也是有绸缎有棉麻,细节处都能看出作者的品味与用心。 “苏公子,莫非?你还有这种癖好?”萧婉儿心里想,一个大男人家里神秘兮兮地藏了这么多女装,不是异装癖又是啥? “什么呀,什么呀,你这是想到哪里去了”,苏廷芳连连摆手,“嘘,小声点,这可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要不是看你长得像我死去的表姐,我才不会把我的宝贝拿出来跟你分享呢。” 萧婉儿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苏廷芳,又指了指衣裳,“不会吧,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 苏廷芳得意地仰着头,“是啊,这里的每一件衣服都是本少爷亲手做的,厉害吧!”,说到这里的衣服,每一件苏廷芳都能从设计到制作再到细节到配色,滔滔不绝的讲上个三天三夜,“来,来,你来挑选一件吧,权当我们如此有缘的见面礼,本少爷免费送你!” 萧婉儿刚想推脱,但看到自己裙子上的一大块污渍,甚至还散发着泔水的酸臭,再对比墙上挂着的一排漂亮衣服,叫她如何不心动。 “那我就少算你几次看病的钱好了”,萧婉儿如此建议。 苏廷芳当然也不会差这么几次医病抓药的钱,直道穿着喜欢就是对制作者最大的宽慰了。 萧婉儿挑了一件碧落色的烟笼梅花落地裙,外罩孔雀蓝色飞蝶纱衣,内衬是青青色裹胸,胸前的衣襟还勾出几丝蕾丝花边,金线勾勒出翩翩起舞的金纹蝴蝶。 “好一个在水一方的清纯佳人”,看到萧婉儿换好衣服走出来,苏廷芳盍上手中的折扇,连连称赞,“当年我那个表姐也是个美人胚子,可惜就是眼神不好,早早香消玉殒,反误了性命。” 见萧婉儿在梳妆台前整理头发,苏廷芳从首饰盒中挑选出一对银蝴蝶耳坠,一闪一闪地栩栩如生,“戴着这对试试看。” “反误了性命?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福家大小姐的死与她的丈夫有关吗?”萧婉儿一边试戴耳环,一边询问道。 苏廷芳把折扇“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一脚踩在长凳上,义愤填膺地控诉道,“那可不是嘛,表姐在成婚前可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从小到大都是所有人宠着、让着的,尤其是福老太爷,因为表姐出生后不久父母就都病死了,是福老太爷亲手拉扯大的,从来就没受过一丝委屈、一点儿伤害。但自从嫁了人后,表姐从此都不再笑了,所以,肯定是因为他!要我说表姐溺水不是被逼的自杀就是被那个人亲手给害死的!” “嘶——”,耳坠扎进耳朵时有点痛。 “哈哈哈哈”,苏廷芳突然拍着桌子大笑起来,“萧姑娘,你可真有趣,你这都没有扎过耳洞呢,怎么能佩戴耳坠呢!”苏廷芳笑个不停。 萧婉儿摸了摸耳垂,的确都被扎出了血滴子。 “你居然连这一点都跟我表姐一摸一样,因为福老太爷一直说表姐是天生福相,所以一直都不让她扎耳洞,怕会破了相,影响之后的命数”,苏廷芳拿了张干净的手帕递给萧婉儿。 萧婉儿接过手帕,对着镜子中的苏廷芳询问道,“既然我跟福大小姐如此有缘,那今后你可不可以多跟我讲一些有关于她的故事?” “怎么?你对这些很感兴趣?不过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啦”,苏老爷分家后同他那个同父异母的胞妹几乎没有走动,更何况苏夫人早早病逝,便几乎是断了同福家往来的纽带。 至于那些关于福宝珠的故事,苏廷芳其实也是道听途说的多,亲眼所见的少。 “那,福大小姐去世后,他的丈夫后来怎么样了?” “你问他干嘛”,一提起那个男人,苏廷芳就生气,他生平最看不惯的有两种人:一是吃软饭的男人,二是辜负好女人的男人,而那个男人,把这两项全都给占了。“表姐死了之后,福家没过多久就没落了,那个忘恩负义的男人自是不会与福家共荣辱、同进退,早就又回去他那老巢,鱼龙坊咯。” 鱼龙坊,瑞城如今最繁华的商业地段,萧婉儿一路上紧紧地跟在苏廷芳后面才不至于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冲散。 一走进鱼龙坊,先是看到道路两旁都是卖各色各样小商品的,有卖服饰的、字玩的、玉器的,琳琅满目、目不暇接。 紧接着是最热闹的闹市区,这里三教九流,操持着各色营生,如卖药的、算卦的、表演杂耍的、说戏的、唱小曲儿的,处处充满了欢声笑语。 再往里走,就是到了鱼龙坊烟火气最浓的小吃一条街,沿街一溜的摊铺,有卖熟羊肉的、猪肚猪肺的、烤兔子的、煮鹌鹑的,香气四溢,勾起肚子里的馋虫。 看到萧婉儿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苏廷芳连连摇头。 午后的阳光毒辣,走了这么久的路,身上也都是臭汗,苏廷芳找了一家清净整洁的茶肆,看着茶肆张贴的甜点菜单,萧婉儿直流口水,香糖果子、蜜饯雕花、冰雪冷元子、雪泡豆儿水、乳糖真雪……,怎么办?全部都想要。 苏廷芳倒也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主儿,更何况他生平最不愿见到美人失落,于是勾掉几个自己实在不喜欢的,其他的基本上都是各来一份。 “你别看这鱼龙坊现在这么繁华,好几年前,这里可曾经是瑞城最落魄不堪的地方,那时候这里充斥着杂乱无章的贫民窟,穿插着有一些小吃摊和妓院,也都是穷人们不得已讨生活开的,而且路边都是乞丐和孤儿,正经人都不敢到这里来的,因为来了之后不是被偷盗就是被仙人跳。要不说,还是多亏了我父亲……” 苏廷芳言语和举止间都是对鱼龙坊的嫌弃,茶肆的碗筷用开水反反复复冲洗了不下三遍,然后又反复用手绢擦拭,自己这边弄好了还帮着萧婉儿又弄了一遍。 萧婉儿倒是全然不在意这些,甜品慢慢地一道一道呈上来了,萧婉儿正要迫不及待地动筷,迎面走来一位一身朱樱色长裙的姑娘,她一条粗粗的麻花辫弯在胸前,眉毛也是黑黑粗粗的,皮肤呈小麦色,鼻梁高挺,十分英气。 这姑娘进来后先是跟茶肆老板沟通了许久,看来是不怎么顺利,随后,她环视茶肆的每一张餐桌,直道瞄到了萧婉儿这一桌,然后目光坚定地直直走来。 第三章 “雪泡豆儿水,能卖给我吗?我出双倍的价钱!”大辫子姑娘把银两霸气地拍在桌子上。 萧婉儿悬在半空中的汤匙还未落下,大辫子姑娘已经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地搬了个凳子坐了下来,将那碗雪泡豆儿水揽到自己这边。 苏廷芳简直看不下去了,他又把豆儿水揽了回来,然后把银两推了回去,“不卖不卖,想吃自己找老板买去,而且我们这里,不拼桌!” 大辫子姑娘瞧苏廷芳一身白衣一尘不染,与她说话的时候也是尽量避免任何丝毫的身体接触,一看就是个严重洁癖。 于是大辫子姑娘眼珠子一转,毫不客气地一汤匙舀下去,然后把甜丝丝、冰冰凉的豆儿水含在嘴里,还故意边说话,边把唇齿间的沙冰往外喷,“钱,我已经都付给你们了,我就先不客气了,你们随意,你们随意哈。” 这一招对苏廷芳来说果然是致命性伤害,他嫌弃地直往后退,看到那姑娘口水四溅地毫无形象规矩可言,惹的他面对满桌美食也只有倒胃口。 苏廷芳拉起萧婉儿就要往外走,可怜的萧婉儿眼巴巴地看着满桌珍馐却还一口都没有吃到,恋恋不舍地不肯起身,苏廷芳好说歹说,说一会儿出去一定带她去鱼龙坊最有名的天下第一楼去饱餐一顿,这才勉强说服了萧婉儿。 苏廷芳口中的天下第一楼说的是鱼龙坊里的遇仙楼,遇仙楼位于鱼龙坊正中心的广场,许多达官贵人、文人墨客都曾到此一游,对于这里的美食更是赞不绝口,这几年甚至还吸引了好多从外地慕名而来的食客,临走时纷纷在遇仙楼留下了诗句与对联。 目前还没到吃饭的时间,但遇仙楼里已经几乎坐满了食客,苏廷芳挑了一处靠窗的小桌,带着萧婉儿坐了下来。 “遇仙楼的海鲜做的那叫一个绝!尤其是这里的佛跳墙,宫廷御厨可能都要自愧不如的程度。还有石斑鱼,每天都是新鲜捕捞的,然后小火慢炖,熬成鱼汤,别提多仙美了,玉皇大帝闻到都要流口水”,苏廷芳陶醉地忘我推荐,萧婉儿却盯上了一道最看似最为普通的饭菜,碎金饭。 “碎金饭,这是什么呀?我想尝尝看”,萧婉儿指着菜谱询问道。 “嘿,这个就是蛋炒饭,没啥稀罕的,我把这边的特色菜都点了遍,不过你要是一定想尝尝看,也没关系,随便点,都是我买单”,苏廷芳摸摸荷包,今天怕是要大出血了。 萧婉儿还是执着地要了碎金饭,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期,虽然已是饥肠辘辘,不过还好,窗外就能看到隔壁唱小曲儿的,倒也不会闷得慌。 萧婉儿正看着入迷呢,苏廷芳突然焦急地拉着她的衣袖,“快,快看,那疯丫头又跟来了”。 萧婉儿抬头一看,可不是嘛,还是那个红衣大辫子姑娘,依然是风风火火地样子,她进来后,也是先跟掌柜的交流了几句,然后环视四周,马上就将目光锁定在了一个劲儿往萧婉儿身后躲的苏廷芳身上。 “千万别让她发现我们啊,婉儿姑娘,你快帮我看看,她走了没?她应该没有看到我们吧?” 萧婉儿无奈地推了推苏廷芳,“她不仅看到了我们,而且正朝我们走来。” “啪”大辫子姑娘又是重重地把手上的什物拍在了桌子上,“喂,这位公子哥儿,您的折扇”。 原来是苏廷芳刚刚溜地太着急,竟然把一直随身携带的折扇落在了茶肆。 “喂!你下手轻一点,那可是上等的白玉折扇!”要是摔坏了,你可赔不起呢!苏廷芳赶紧把折扇宝贝地左右翻看,完好无损,然后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生怕再弄丢了。 “不就是一把破扇子嘛”,大辫子姑娘小声嘀咕着,“不过,谢啦,刚刚那一桌大餐”,大辫子姑娘双手作揖,豪气十足。 “不过,你!”大辫子姑娘转身一脚踏在长凳上,一只手突然指向萧婉儿,把萧婉儿和苏廷芳委实都吓了一跳。 “你是谁?从哪里来的?”能看得出大辫子姑娘跟初次见面的萧婉儿似乎抱有一种莫名的敌意。 苏廷芳用筷子拦住大辫子姑娘指人的手,看不惯她对萧婉儿的不礼貌与咄咄逼人,“这位姑娘,我们萍水相逢、素昧平生,我想可能今后也是会江湖不见,所以就没有必要在这里自报家门了。” 没想到大辫子姑娘的力气可不小,苏廷芳仅靠手臂的力气尽然想要掰过还有些吃力,正在二人暗中角力的时候,小二端着碎金饭上来了。 “这碎金饭是你点的?”大辫子姑娘力道一提,轻轻松松地把苏廷芳拂到一边去,“快说!你到底是谁?” “我……,我叫”,萧婉儿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已经是憋了一肚子气的苏廷芳站起身来,大喊着要叫遇仙楼的老板,说这里有闹事的,希望赶紧出来,把闹事的给赶出去。 刚刚送菜上来的小二又忙不迭地跑了回来,听到苏廷芳的诉求后,却是一脸的为难,他抬头看了看暗自得意的大辫子姑娘,不得不说出真相。 “公子,我们遇仙楼的老板就是您眼前这个闹事的……” “我叫施小楼,这遇仙楼就是我开的”,自报家门完,施小楼不客气地随意拍了拍被她踩脏的长凳,然后大模大样地坐了下来,“来的都是客,礼尚往来,你们也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苏廷芳气不打一出来地负气把头扭到一侧,萧婉儿则听到施小楼一个姑娘家居然是这天下第一楼的主人,心里满是敬佩与羡慕。 “我姓萧,叫萧婉儿,前不久刚从外地来到瑞城,平时跟着兄长一起四处寻医。旁边的这位是苏廷芳苏公子,请问姑娘方才为何对我的身份如此好奇?是我们之前认识吗?” “你干嘛跟她说这么多,我一点胃口都没有了,咱们快点回去吧”,苏廷芳又在小声怂恿着萧婉儿离开。 然而,这一次,萧婉儿拒绝了,原因就是眼前的这碗碎金饭。 ”施姑娘,你们这里的碎金饭真好吃”,白瓷碗中的每一粒米饭都洁白如玉、颗粒分明,每一粒米的外面都包着蛋黄,外黄内白,金裹银,再点缀以火腿丁、虾仁丁、香菇丁、冬笋丁以及葱花,色香味一应俱全。“我以后可以经常来吃吗?” 面对萧婉儿的温柔与善意,施小楼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站起身,深呼一口气,不过还好,不是她。 “开门即是客,你们想来就来呗”,转过身去 ,施小楼一边走,一边感慨,像,真的是太像了,就连喜欢吃蛋炒饭这一点都一模一样,可是已经过去五年了,那个人已经死了,除非是鬼,否则不可能再回来了…… 那天晚上苏廷芳带着萧婉儿逛到很晚,鱼龙坊的夜晚比白天还要繁华和热闹,灯火人家、星星点点,炊烟袅袅,笙歌阵阵,游人如织,络绎不绝,小贩的叫卖声、文人骚客的行酒声,烟花巷中的歌曲声。 小桥流水,水里的花灯与现实倒映在水中的灯红酒绿交相辉映,几个月来,头一次如此真实地让萧婉儿体会了一次活着的感觉。 得知萧婉儿家住在城郊,苏廷芳硬是不放心她夜晚一个人回去。可是萧逢春曾多次对萧婉儿说过,不许带任何人回家,因此萧婉儿只得先落脚在一处巷子便谎称是其住处,然后看着苏廷芳的背影逐渐走远,才独自一人继续往荒郊野外慢慢走去。 原本和苏廷芳一起来鱼龙坊的目的是去寻找苏廷芳的那位表姐夫,但到了之后,苏廷芳才坦言,事实上他之前跟福宝珠这个表姐其实并不熟悉。 对于那位表姐夫,只记得他从前是在鱼龙坊卖鱼的,至于姓甚名谁,都一概不知,然而鱼龙坊卖鱼的人那么多,一个个找来又谈何容易,于是,一整天苏廷芳就只顾着带着萧婉儿吃喝玩乐去了,至于寻人的事情早就抛诸脑后。 一抬头,到了。 荒郊野外处有一户孤零零的人家,青瓦灰墙,烟雨濛濛,远远看上去,有一股冷到骨子里的凄清。 萧婉儿轻叩门扉,“我回来了”,不一会儿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后背微驼的老人,他头发花白,穿着一身栗壳棕长袍,一见到是萧婉儿,开心地笑了起来。 “还是看上去有点不太真实”,萧婉儿摇摇头,对萧逢春的品味不敢苟同,“周叔,哥哥也在里面吗?” 周叔给萧婉儿递上罩衫,这里不比闹市,夜晚还是有点微凉,“主人是怕有人跟你一起,才特意做了伪装。” 这时候萧逢春从里屋走了出来,随即身边的一切如幻象般全部消失,原本萧逢春身后的屋子坍塌后又拔地而起,迅速生长为一颗参天大树,周围荒草丛生,萤火点点。 这里是树屋仙境,几个月前萧婉儿就是从这里醒来。 第四章 萧婉儿与萧逢春坐在古树的枝干上,萧婉儿吃着打包回来的香糖果子,小脚丫一晃一晃地悠然自得。 “哥哥,这个好甜好好吃,你也尝尝吗?”萧婉儿捏起一块果子,想要塞给萧逢春。 萧逢春把萧婉儿的爪子推了回去,摇头拒绝,继续出神地望着眼前的一轮明月。 在萧婉儿的印象中,萧逢春是真的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然后每天晚上都坐在树上望着星辰明月,一看就是好久,似乎已经不是这个尘世中的凡人。 “哥哥,你的医术怎么那么厉害,今天我去梅园,看到魏老夫人真的已经完全见好,但我又看了一下周叔给我的药方,却都是一些平平无奇的草药,你是怎么化腐朽为神奇的呢?就是华佗再世也要说一声‘服’”,简直太奇怪了!这个疑问已经憋在萧婉儿心中整整一天了。 “让她活下来的不是我的医术,更不是我的药,而是她自己,是她的执念。” “执念?是执念啊”,萧婉儿喃喃自语,若有所思。 “执念可以支撑每一个将死之人,等到执念放下了,生死便就无所谓了,所谓苦非苦,乐非乐,只是一时的执念罢了”。 萧逢春又在说一些萧婉儿听不懂的似是而非的话语,她只能继续提问,让萧逢春的回答再浅显易懂些。 “那魏老夫人的执念是什么呢?” “是苏廷芳。” “苏廷芳?”萧婉儿又不懂了。 萧逢春摸了摸萧婉儿的脑袋,温柔地解答道,“作为老人,无非就是想要看到子孙后代成家立业,苏廷芳在魏老夫人的眼里还尚未成人,让她放心不下,直到苏廷芳能够娶妻生子、考取功名,她才能放下所有执念,安心通向往生。” 萧婉儿似懂非懂,“那哥哥你呢?你的执念又是什么呢?” 在萧婉儿看来,萧逢春是一个遗世独立的人,是一个超脱于七情六欲之外的人,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想想都应该与执念没什么关系。 只是萧逢春但笑不语,一片乌云由远及近,开始慢慢遮住黑夜仅有的光亮,“起风了,婉儿,你早点进去休息吧”。 萧婉儿悻悻地回到卧室,虽说萧婉儿的卧室就是一个树洞,但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别人家有的里面都有,甚至冬暖夏凉。 萧婉儿躺在床上,准备入睡,可是一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那碗在遇仙楼吃过的蛋炒饭,慢慢的她的嗅觉、味觉都被调动,让人念念不忘。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萧婉儿趁着热乎劲就要烧柴火,心里想着,不就是一碗蛋炒饭嘛,我自己也会烧给自己吃。 大米、鸡蛋、香菇、笋丁都准备好了,就等开火了。 萧婉儿兴致勃勃地刚要用火信子打火,立刻被一阵强劲的掌风吹灭。 抬头一看,眼前站着的正是萧逢春。 “怪我没有提醒过你,但是,这里不允许生火。” 萧逢春拂袖而去,徒留被掌风扫到,无力地趴在地上的萧婉儿。 真的是好厉害的掌风,好危险的人! 因为还是惦记着蛋炒饭的味道,萧婉儿只得一个人又来到了遇仙楼。 “一碗碎金饭!” 萧婉儿满心期待,一心就等着这碗蛋炒饭。 饭上来了,萧婉儿颇有仪式感的先闻,咦?似乎少了点什么。 后看,颜色好像也不如上一次饱满,最后再尝一口,不对,不对,不是那个让她念念不忘的味道。 第三天,萧婉儿又来了,还是不对。 但萧婉儿不放弃,第四天、第五天……,萧婉儿天天来,天天就只点碎金饭,却再也尝不到最初的那一口让她魂牵梦绕的味道。 苏廷芳劝萧婉儿早点放弃,说大部分人在第一次吃某样东西的时候,都会觉得非常惊艳,后面吃的多了,就会觉得,也就那么回事儿了。 或许苏廷芳说的是对的,已经快小半个月了,萧婉儿终于决定放弃,她打算赌一赌,最后一次来到遇仙楼,还是只点了一碗碎金饭。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隔壁画舫上有人正在咿咿呀呀地唱着昆曲,这一出戏是叫做《牡丹亭》,讲得出身于官宦人家的女主角杜丽娘,不甘于家族与礼教的束缚,勇敢追求理想和爱情的故事。 杜丽娘为爱而死,又为爱复生,最终冲破桎梏,与梦中情人终成眷属。 听着听着,萧婉儿也沉浸于这个美丽而又凄婉的爱情故事,不知不觉,眼睛已经湿润了。 “姑娘,您要的碎金饭”。 “姑娘,您要的碎金饭”。 亦真亦幻,如梦初觉。一时间,无数幻影在萧婉儿的记忆中闪回。 隐隐约约,萧婉儿看见一位身着淡黄色罗裙的女子,她拥有一张与自己极为相似的脸,正开开心心地端着一碗碎金饭,她天真地昂着头,望着对面的一位粗布罗衫的少年,只是那少年的脸,萧婉儿越是想要看清,却越是模糊。 “姑娘?你还好吗?”记忆中的声音与现实重合,那是一种如泉水般纯净爽朗的少年音。“姑娘,你怎么哭了?” “啪嗒”一声,一颗圆珠般晶莹剔透的泪水滴在了眼前的蛋炒饭上,这会儿对了,是熟悉的香味、熟悉的颜色以及熟悉的口感。 手中的饭还没有吃完,萧婉儿不管不顾地一路跟着那人,来到了遇仙楼的后院。 “姑娘,你为何一路跟着我”,男人来到后厨,洗好手后,正准备洗菜、摘菜,看上去应该是遇仙楼的一位厨子。 “蛋炒饭,蛋炒饭是你做的吗?”萧婉儿看到炒锅旁边好多用于蛋炒饭的配料。 男人盯着萧婉儿看了一阵,萧婉儿也借机上下打量着他。 男人古铜色的皮肤,大大的眼睛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泉眼,里面有着万千复杂的情绪,细看之下,眼角处已经有些许干纹,整个人的气质如同冬日的暖阳,沉静又温暖。 “你很喜欢蛋炒饭吗? ”嗯嗯!喜欢!” 萧婉儿激动地频频点头,不知为何,眼前的这个陌生男人总是让萧婉儿感到莫名的熟悉,让她忍不住想要亲近。 男人突然开心地笑了起来,笑容如同抹布,擦去他脸上的慵懒与疲惫,露出他原本清澈明亮的双眼以及左脸颊处那颗深邃的酒窝。 男人的笑容颇具感染力,让萧婉儿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那我以后可以常来吃你做的蛋炒饭吗?”只吃你做的,别人的不行,萧婉儿锲而不舍地询问道。 “当然没问题啊,你可以直接来后院找我,我就住在这里“,男人说话的时候一直望着萧婉儿,眼神中是真的欢迎,而不是敷衍奉承。 “那前几天你去哪里了?为什么都不在?” 话刚说出口,萧婉儿赶紧给自己把嘴捂上,这话问的,简直像一个“痴女”。 “呃……,我……”,男人果然有些不好意思,不知如何作答。“我,我前几天去置办食材,出去了外地了。” “没,没关系,我就是问问”,萧婉儿连连摇手,呵呵傻笑着,以缓解尴尬的气氛。 正当萧婉儿尬在哪里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时,感觉有人在不停地拽着她的衣角。 萧婉儿环顾四周,除了他们两人,别无其他,难道是幻觉? 但衣角却被越拉越紧,萧婉儿看男人往下努了努嘴,萧婉儿顺着眼神往下看,果然,不知何时来了一个长得如同瓷娃娃般精致可爱的小萝莉。 萧婉儿蹲下身来,捏了捏小萝莉白皙如瓷的脸蛋,这是谁家可爱的女儿。 小萝莉对于萧婉儿的亲近不仅没有排斥,反而一直冲着她甜甜的笑。 “她叫锦葵,这个时候应该是饿了,姑娘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顺便来我家坐坐”,男人往东边一指,“我家就在那里,走过去也就两步远。” “好啊好啊”,一听萧婉儿答应了,锦葵赶紧勾住婉儿的手指头,像是怕她立刻会反悔了似的。 “锦葵好可爱啊,她是你的女儿吗?” 男人手上的锅盖差点滑落到地上,小锦葵也忍不住捂着嘴巴咯咯咯笑个不停。 男人跟锦葵比划了几下,大概意思是让锦葵带着萧婉儿先回去,他在厨房先烧几个菜。 比划完后,男人有些为难地跟萧婉儿解释道,“锦葵是个孤儿,她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还有,她看上去虽然很小,但其实已经十三岁了,还有,我也并没有那么老了。” “不,不好意思”,萧婉儿恨不得找个地洞马上钻进去,她用另一只手遮住脸,赶紧闷着头往前走。 锦葵轻轻地摸着萧婉儿的手背,在跟她说没有关系,让她不要放在心上。 男人和锦葵的住处的确很近,推开门,简简单单的一大一小两间屋,屋子里的家具只有一张桌子、两张床以及一个陈旧的木质橱柜,真正的是,家徒四壁、一贫如洗。 萧婉儿突然很心疼锦葵,看得出,锦葵是一个可怜的哑女,从小孤苦伶仃的小女孩,跟着一个光棍男人相依为命,住在这么简陋的房子里,日子一定是很不好过。 而锦葵这时正一个人安静地在桌子上写写画画,萧婉儿好奇地凑上前去,看到锦葵用手蘸着清水,在木桌上写了两个字。 薛静。 第五章 “薛静?”萧婉儿指着锦葵在桌子上书写的那个名字,“是他的名字吗?” 锦葵笑着用力点头,一脸期待地望着萧婉儿。 ”没想到他居然有一个如此文静的名字”,萧婉儿在锦葵身边坐了下来,锦葵乖巧地跪在凳子上,萧婉儿大概目测丈量了一下,锦葵的个子还真的是小小的,仔细看,头发也是软软的,泛着浅黄色,明显就是营养不良的特征。 萧婉儿心疼地把锦葵揽在怀里,“这里一直就只有你们两个人吗?这些年,真的苦了你这个小孩儿了”。 锦葵挣扎着从萧婉儿的怀里钻出一颗头,然后又认真地指着桌子上的那两个字,像是坚持要让萧婉儿认真地去看。 萧婉儿完全还不懂得如何与锦葵沟通,还好这时薛静端着两盘热菜走了进来,锦葵看到薛静,立刻像小泥鳅一样,从萧婉儿的怀里滑了出去,屁颠屁颠地跑到厨房,帮着薛静端菜。 看到如此懂事的锦葵,萧婉儿心里又多添了几丝心酸。 菜上齐了 ,有香菇菜心、文思豆腐、西湖醋鱼、蟹粉狮子头、桂花拉糕、鸡蛋羹,当然了,还有每人一碗的蛋炒饭。 虽然都是平平淡淡、简简单单的家常菜,但巧合的是,竟然都是萧婉儿的最爱的味道。 “真的好神奇啊,这道,这道,还有这道,这些通通都是我最喜欢吃的,你平时也喜欢吃这些菜吗?”萧婉儿好奇地问道。 薛静还没有动筷,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萧婉儿,然后若有所思道,“或许这说明我们比较有缘分吧,你要是喜欢,以后可以常来,我都可以做给你吃。” “真的吗?那可太好啦!”萧婉儿开心地直跺脚,“对了,刚刚锦葵告诉我你的名字是薛静,我叫萧婉儿,以后你可以叫我婉儿。” “婉儿啊……”,薛静似是叹了口气,他为自己倒了碗茶,举手投足间不似其他的店小二或大厨,有一种岁月积淀的沉静与安宁,和他待在一起的萧婉儿感觉也特别的舒服,除了…… “咦?你们怎么不一起吃啊,还有薛兄弟,你这样老是盯着我看,搞得我会有点怪不好意思的”,萧婉儿给身旁的锦葵夹了一个狮子头,锦葵很捧场地咬了一大口,然后鼓着圆嘟嘟的腮帮,开心地竖起大拇指。 薛静看到萧婉儿和锦葵其乐融融的样子,也温柔地笑了起来,他继续喝着手里的茶,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们先吃,我不饿。” 萧婉儿之前就听说一般厨子在烧完饭后,会不怎么饿,甚至在油烟中待久了会有些腻,所以便不再强求,自顾自地开始品尝美食。 直到萧婉儿吃好饭,走出大门,薛静手里的那壶茶还没有饮尽。 他始终还是注视着大门的方向,直到锦葵走到他身边,有点不开心地在拽着他的袖口。 “真的会是她吗?”薛静自言自语,“除了眼角的那一颗痣,其他地方简直是一模一样,就连爱吃的菜都一样,世上真的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吗?还是,她真的回来了? 锦葵还是撅着嘴,表达着自己对于薛静没能留住萧婉儿的不开心。 薛静揉了揉锦葵的脑袋,“你不开心也没有用,现在的我又有什么立场让她留下,她已经不属于我了。像我这样的人,又如何配得上她呢?若不是我,之前的她也不至于会如此痛苦。” 薛静紧紧握着手中的茶杯,手背上青筋暴起,锦葵赶紧用小小的肉手努力地包裹着薛静激动的手背,让他能够平静下来,然后一个一个地掰开薛静的手指,把无辜的茶杯从中解脱出来。 突然,锦葵的眼睛一亮,她在萧婉儿方才落座的位置发现有一支熠熠发光的银蝴蝶耳坠。 锦葵开心地把耳坠捧在手里,她指了指门口,表示女主还尚未走远。 “你想追就去追吧,不过自己也要当心一点。” 得到准许后,锦葵开心地点点头,把银蝴蝶耳坠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然后朝着萧婉儿离开的方向,奔跑着追了出去。 锦葵跑出鱼龙坊,路过一方方街区、巷落与人家,最终,追随着萧婉儿来到了城郊荒野。 锦葵惊讶地深吸一口气,明明看见萧婉儿就是在这里消失的,可是环顾四周,都是荒草,连个人影都没有了。 这时,荒草丛中飞出一只蝴蝶,它拼命地扑动着翅膀,萦绕在锦葵身边,久久没有离开。 银蝴蝶?锦葵摸了摸胸口,还好,萧婉儿的耳坠还在,没有丢。 不一会儿,眼看着蝴蝶就要飞走了,锦葵追随着蝴蝶,来到荒草深处,发现原来这里居然有一颗参天古树,古树郁郁葱葱、枝繁叶茂。 古树下坐卧着一个人,他玄色衣衫,修长身材,脸颊旁边的碎发随风飘曳,简直安静的像一副水墨画。 是神仙吗?我这是来到了人间仙境吗? 锦葵先是揉了揉眼睛,然后拼命地摇晃着脑袋,再定睛一看 ,蝴蝶还在,尽管它飞的很慢,最后静悄悄、静悄悄地落在了“神仙”玉葱般修长指间之上。 锦葵蹑手蹑脚地走上前,想要为“神仙”赶走这蝴蝶,却突然被一只大手突然抓住,拉到了跟前。 “神仙”睁开双眼,他天生异瞳,一只眼睛墨绿如毒蛇、另一只眼睛深紫如恶鬼,狠狠地注视着弱小的锦葵。 周围狂风大作,蝴蝶也被吹的不知去向,锦葵被萧逢春紧紧抓住,快要不能呼吸,更可怕的是锦葵一看到萧逢春的那一双可怕的眼睛,就害怕地浑身发抖,她努力地想要闭上眼睛,脑海中却闪现出令她无数夜晚惊醒的噩梦一幕。 在梦中,她看见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浑身缠满藤条,藤条像锁链一样把男人死死困住,他脸色苍白,目视前方,仿佛全然没有觉察到身体上的痛苦与束缚。 他的怀中抱着一位女子,身后是一片绝望的火海。 “不,不……”,锦葵堵住耳朵,闭上眼睛,不会讲话的她竟然从喉头中痛苦地挤出了声音。 “萧逢春!你放开她!”刚回树屋正准备休息的萧婉儿出门就看到这一幕,心脏都要被吓得跳出来了。 萧逢春这才松开双手,把早就已经昏过去的锦葵重重推开,还好萧婉儿反应快,将摇摇欲坠的锦葵牢牢地抱在了怀里 。 “萧逢春,你究竟是在发什么疯?”萧婉儿生气地质问萧逢春。 “她就是死了也是你害的。她跟着你一路追到了这里,你竟然毫无察觉。我曾经说过,这里是外人的禁地,擅闯者,从来就只有死路一条”,萧逢春无情地挥了挥衣袖,对于他来说,杀死一个人,可能就像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我今天晚上不回来了!”萧婉儿把锦葵背了起来,心里想到萧逢春居然连一个可怜无助的哑女都能眼睛都不眨地痛下杀手,当真是冷血又无情,“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 说完,萧婉儿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树屋。 等萧婉儿再回到遇仙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昏迷了一路的锦葵也渐渐苏醒过来,她惊喜地看见萧婉儿背着她又回到了遇仙楼,开心地从萧婉儿的背上跳了下来,然后紧紧地抓着萧婉儿的手,生怕萧婉儿再离开,迫不及待地推开了门。 “怎么去了这么久……”,薛静正在收拾屋子,听到推门声,以为是锦葵一个人回来了,没想到后面还跟着萧婉儿。 萧婉儿无辜地耸耸肩膀,“我离家出走了,身上还没有钱,你们,能收留我几天吗?” 薛静看了下家徒四壁的寒舍,目光里写满了吃惊,“若是婉儿姑娘不嫌弃的话……” 萧婉儿一听薛静没有拒绝,赶忙说道,“不嫌弃不嫌弃,只要有张床能够睡觉就可以了”,听到今天晚上萧婉儿要留下来,锦葵开心地原地跳着转圈圈。 薛静吩咐锦葵帮着萧婉儿收拾好床铺,然后自己去厨房准备晚饭。 一想到马上又会吃到薛静的拿手好菜,萧婉儿觉得她的这个决定简直是太值了。 果不其然,晚饭虽然只有简简单单的三菜一汤,但又全部都是萧婉儿爱吃的菜品。 萧婉儿边吃饭,边唠叨,”说不定我们之前真的认识!你知道吗?其实过去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三个月前,当我醒来的时候,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啪”的一声,锦葵筷子里夹的燕饺掉进了汤里,她有些紧张地望着薛静,薛静也望着锦葵,微微地摇头示意。 “我是真的很想知道我之前究竟是谁?现在还有没有亲人在惦念着我?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我把过去忘的一干二净……”,萧婉儿出神地望着手中的筷子,许久没有动作,狭小的房间里出奇的安静。 突然,萧婉儿抬起头,她充满渴望地望着薛静,低声问道,“或许,你可以帮助我吗?” 第六章 一早醒来后,萧婉儿发现薛静已经出门,乖巧的锦葵正在拿着抹布专心地擦桌子,早饭已经准备好了,是一碗加了荷包蛋的雪菜肉丝面,荷包蛋的蛋黄软软的,一口咬开,里面还流着溏心。 今天的萧婉儿既不用出诊,也不用整理药材,吃完早饭后,本想着一起帮忙锦葵收拾屋子,但都被委婉地拒绝了。 萧婉儿一时间闲下来,竟然有些百无聊赖。 萧婉儿坐在门槛上,看着后院里面的杂役们忙忙碌碌、进进出出,感觉她生命里的温度又活络了些。 终于,萧婉儿远远地看见薛静出门回来了,他正在厨房里整理食材,萧婉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薛静身边来回逡巡,直到转的薛静有些头晕,他停下手里的活,提议可以带着萧婉儿在鱼龙坊好好地逛一逛。 萧婉儿高兴地一蹦三尺高,他们先穿过遇仙楼的大堂,大堂里的店小二和茶博士、掌柜的都恭恭敬敬地对薛静弯腰致意。 走出遇仙楼,门口是一位卖花的老婆婆,她看到走出来的是薛静,连忙步履蹒跚地迎上前去,把刚刚采摘下来,还沾有露水的白玉兰花别在了薛静的衣领上。 薛静点好铜钱,欲支付给老婆婆,老婆婆却双手推脱,坚决不收。 薛静无奈,只好从老婆婆的花篮里买走一束最饱满的鲜花,送给身边的萧婉儿,然后把等额的铜钱放到了花篮里。老婆婆一脸了然地看看薛静,又再看看萧婉儿,慈祥地点了点头,笑着离开了。 一路上,沿街的小商小贩以及小吃摊的老板们都十分热情地在跟薛静打招呼,并且不由分说地塞给了薛静好多吃的喝的用的东西。 萧婉儿怀里抱着鲜花,手里提着糕点,头上戴着步摇,脖子上还缠着纱巾,大热天的,感觉整个人都要快中暑了。 薛静也忍不住偷笑,他手里倒也没空着,都是街坊邻里的好意,眼看着萧婉儿路都要走不动了。于是薛静买光了一位少女所有的茶,把茶篓空出来给萧婉儿装东西,装满后把沉甸甸的茶篓背在了自己肩上。 萧婉儿心里不禁感慨,这薛静不就是一个厨子吗?怎么会如此有面子,整个鱼龙坊的人都对他一副亲善有加、感恩戴德的样子,而且萧婉儿注意到薛静他出手阔绰,钱袋里仿佛有掏不完的银元,虽说这遇仙楼号称“天下第一楼”,但这遇仙楼的厨子未必也太能赚钱了吧。 “累了吗?要不要先去旁边的茶肆休息一下?” 萧婉儿抬有一看,呵,这不就是她第一天来鱼龙坊时,和苏廷芳一起光顾过的那几茶肆嘛,不过有点可惜,那天甚至都没来得及好好品尝。 茶肆的老板一见是萧婉儿又来了,赶紧上前赔礼道歉,说是遇仙楼的施老板最近要开发新的菜品,于是就盯上了他家的雪泡豆儿水,她已经是三番五次地过来取经,时间久了,他也有点烦,所以索性就不卖给她,谁想到那一天施小楼居然剑走偏锋,公然去抢了客人的雪泡豆儿冰,还“鸠占鹊巢”地赶走了客人。 为表示道歉的诚意,茶肆老板说今天随便点、随便吃,给萧婉儿全部免单。 在等茶点的时候 ,萧婉儿看到一位身穿白衣罩衫,带着青花布手巾的小厮,托着个果盘在到处转悠,“梨条、梨干、梨肉咯,枣圈、梨圈、桃圈咯,还有新出炉热乎乎的糖炒栗子……” 小伙子叫卖声中气十足,萧婉儿听得也直流口水,薛静见状,把小厮招呼过来,那精神小伙儿一看是薛静,又是一副十分熟悉的样子,开口就要喊,“薛老……”。 薛静掏出一串铜钱,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讲下去,“一袋糖炒栗子,一袋梨干”,然后薛静转向萧婉儿,问道“你看你还要吃点啥?” 萧婉儿看着托盘里五花八门的果干,不久相中了一盘盐炒银杏,萧婉儿指了指银杏,又看了看薛静,却见薛静摇摇头,“你怕苦,不会喜欢吃的。” 咦?为什么她的一切他都知道,无论是喜欢的,还是不喜欢的。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紫色肚兜,披着红色纱衣的女子迈着曼妙的步伐,踱步到薛静这桌前,她一走过来,就要跟薛静套近乎,薛静准备好打赏的银钱,却只想赶紧把她给打发了。 “你是会唱小曲儿的吗?”萧婉儿刚刚看到这曼妙女子方才在隔壁桌给人家唱戏来着。 女子帕子一甩,扑鼻而来的都是廉价脂粉的味道,她咯咯咯笑起来如银铃般,“会呀,本姑娘啥曲儿都会唱呢,官人您是想听哪一出啊?” “牡丹亭你会吗?我想听游园惊梦那一段!”萧婉儿天真又认真地开始点戏。 女子有些尴尬地瞧了瞧薛静,然后哈哈哈笑得直不起腰来,“官人啊,这你可难为我了,这一出戏,我可唱不来了”,边说着边从薛静那里领了打赏,离开时,还一步三回头,冲着薛静笑得别有用心。 见那女子走远后,看到萧婉儿有些失望,薛静解释道,“你也太高看她了,她哪里听说过什么牡丹亭。不过,你怎么对这出戏如此感兴趣?” “因为我很欣赏牡丹亭中的杜丽娘,她从一个循规蹈矩的千金大小姐不断成长,最后成为了一个敢爱敢恨的烈女子,实在是让人敬佩,而且我觉得她勇敢追求、不惜为之献身的不仅仅是爱情,还有她的梦想和自由……” 回去遇仙楼的路上,正赶上鱼龙坊最热闹的夜市,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当晚正直崔记酒家开业大酬宾,还没开张呢,门口等待的宾客就已经挤得水泄不通。 萧婉儿十分好奇,也想着上前去凑热闹,薛静拉住了她,“这些宾客都是等着讨金旗的,这几天是崔记搞开业酬宾呢,每天最先进去里面消费的客人,都会赠送金旗一面,今天晚上是活动的最后一天了,很多人都是从上午就开始排长队呢。” 萧婉儿数了数排在她前面的人,少说也得有近两百个,要真等挨到她,的确不知是猴年马月了。 把萧婉儿拉走后,薛静在崔记酒家旁边的一个小蔗糖摊买了一壶蔗浆,“别看这家铺子小,可是他家的蔗浆做的可是一绝。正好我那里还有现成的冰沙,晚上回去拿这个蔗浆和牛乳融在一起后,浇在冰沙上就是你刚刚吃的那道乳糖真雪了!” 在茶肆的时候,薛静观察到萧婉儿似乎特别钟爱乳糖真雪,连碗边上的碎冰碴儿都没有放过,吃到最后还在意犹未尽地舔着汤匙。 “薛兄弟,你懂得真多啊!”萧婉儿是发自内心的地羡慕薛静对于这里的一切如数家珍,羡慕他同所有人的关系友好亲善。 “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鱼龙坊就是我的家,这里的所有人就如同我的家人一样。” 萧婉儿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五年前,福家大小姐福宝珠的事情你了解吗?我听说她的夫君就是来自于这里,好像是在鱼市卖鱼的一个伙计。” 薛静沉默了片刻,”哦,哦,五年前福家的事情啊,那但凡是住在瑞城里的人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当年福家大小姐下嫁穷小子的故事也是震惊了整个瑞城。怎么?你很想去找他吗?” “我……”,萧婉儿紧咬下唇,“不知为何,我每次听到旁人说福家的事情,心里都会莫名的疼痛,我总觉得福家的事情与我有关,再加上苏少爷和胡夫人都曾提到,说我长得跟宝珠小姐很像,我就在想,会不会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那这与你坚持要去找鱼市那穷小子又有什么关系呢?”薛静问道。 “因为我在想,当年宝珠小姐那么坚持、那么决绝地想要嫁给他,一定是非常爱他,那么爱的一个人,一定无论如何都会认出,我,究竟是不是她!”萧婉儿已经思考了数日,她的回答十分决绝。 薛静无奈地摇摇头,“可是你不知道的是,其实他们两个人并不相爱,成婚后的日子过得也并不幸福……” 萧婉儿疑惑不解,不禁追问,“那是因为什么呢?” “那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配!” 说这话的不是薛静,而是此时此刻正两手掐腰、满脸怒火地站在遇仙楼门口的施小楼。 施小楼今日过来原本是给薛静送新衣服的,施小楼的母亲年轻时是鱼龙坊的一名绣娘,正所谓纤纤玉手巧轻柔,六彩交相丝线游,那时候好多达官贵人家的礼服都曾出自于小楼的母亲媛娘之手。 施小楼来了后,在遇仙楼到处都找不到薛静,然后听杂役说薛静一早就出门了,身边带着一位眼底有痣的姑娘。 眼底有痣?的姑娘? 施小楼马上就反应过来,这姑娘可不就是萧婉儿嘛,于是她死死地守在门口,等着薛静二人回来。 第七章 萧婉儿一夜未眠,清早起床后便一个人走在街市上,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她的脑海里始终都是前一夜施小楼说的那句“那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配”。 从遇仙楼其他伙计那里了解到,薛静很小的时候就父母双亡,是施小楼的母亲媛娘帮忙把他一手拉扯大,薛静与施小楼从小一起长大,可谓是青梅竹马,直到现在,薛静还是会常常到施小楼母亲媛娘那里探望,一时间,萧婉儿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外人。 到头来,萧婉儿又是无家可归了。 不知不觉间,萧婉儿跟着人流走上了拥挤的玄武桥,这时,突然有个小偷见萧婉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便趁机撞上萧婉儿,偷走了她腰上的钱袋。 这一撞可不打紧,萧婉儿重心失控,一个后倾,轻飘飘地从玄武桥上落下,直坠桥下的河水之中。 水,绝望的水,一望无际的水,寒冷刺骨的水,让人无法呼吸的水…… 萧婉儿认命般地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无数记忆闪回。 那时候的她,曾经孤零零地站在一艘船上,她望着岸边那个男人无情离去的背影,她好后悔,又好害怕。 突然,脚下开始剧烈摇晃,之后,耳边听到木头不断裂开的声音。 “噗通”一声,是船夫跳河了,船已经开到了湖心,船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可是怎么办,她并不会游泳,谁能来救救她! 未来得及多想,船已经从当中裂开,她的身体不断下坠,繁重的衣裳已经全湿,更加剧了她下沉的速度,就像是被生生活埋,直到无法呼吸……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落水啦!” 岸边有人大声呼救,这时,一位华服锦衣的贵公子恰巧路过,见有人落水,二话不说就跳了下去,捞起了已经昏迷不醒的萧婉儿。 另一边,在遇仙楼,施小楼也是一大早就来找萧婉儿,她也是彻夜未眠,辗转反侧,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早点让萧婉儿离开这里为妙。 然而,施小楼在遇仙楼的后院四处都没找到萧婉儿,却撞上了焦急在寻找萧婉儿的薛静。 撞上薛静,施小楼直接敞开天窗说亮话,单刀直入地问道,“她为什么会住在你这里?” 施小楼的母亲对薛静抚养有恩,一直以来在薛静眼里,施小楼就如同亲妹妹般的存在。 然而这一次,薛静并没有正面回答施小楼的问题,反而反问道,“小楼,你为什么对她怀有如此敌意?” “为什么?原因你是知道的!” 施小楼打断了薛静手上的工作,“别以为我看不出你是什么心思!” 薛静抬头看了看施小楼,然后淡然一笑,“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怀着怎样的心思,又何苦多此一举地来制止我?” “可是这很危险!”施小楼使劲摇晃着薛静的肩膀,“我们都知道的,她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不可能再回来了,更何况这五年来,我们都变了,都长大了,或者变老了,而她却还是当年的模样,静哥,你不觉得很可怕吗?弄不好她根本就不是人!是厉鬼回来复仇的!” “小楼,不许你这么说她!”薛静拉开施小楼的双手,显然他已经有些微怒,待稍微冷静下来后,薛静转过身,平心静气地说道,“她不是鬼,我不会认错的,她就是宝珠……” 犹记前一天晚上,萧婉儿曾经对薛静说过,“那么爱的一个人,一定无论如何都会认出,我究竟是不是她!” 是啊,薛静怎么可能认不出福宝珠就是萧婉儿,萧婉儿就是福宝珠。 “怪不得,最近看到你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五年了,你有多少时间没有真心地笑过了”,施小楼不会忘记,昨晚看到薛静和萧婉儿一起回来的时候,薛静的眼神始终都没有离开萧婉儿,眼神中透露出的那种天荒地老般的深情以及失而复得的喜悦,是骗不了人的。 而那种眼神,施小楼等了那么久,都没有等到过…… “可是,你不怕她是回来找你复仇的吗?”施小楼冷冷嘲笑。 薛静心中一痛,他抓紧窗棂,若有所思。 这时,远远地看到一群人正往前院那边急匆匆地奔来。 人潮越来越近,施小楼看清了,最前面的那个人是苏廷芳,他背上驮着的正是萧婉儿。 薛静赶忙出去接应,原来方才跳水救人的是刚好昨夜宿醉醒来准备离开的苏廷芳,他原本是打算把萧婉儿带回梅园治疗,奈何路途遥远,一晚上的花天酒地又花光了他身上所有的钱财。幸好路过卖花的婆婆认出了萧婉儿是薛静的朋友,于是前面带路,把苏廷芳带到了这里。 虽然早就已经做过溺水后的抢救处理,萧婉儿也已经吐出过浑水,奈何就是一直眉头紧锁、昏迷不醒。 “快,你快点去请郎中”,苏廷芳十分焦急,他拉住站在他身边最近的一个人的胳膊,催促道。 见那人没有反应,苏廷芳抬起头,又说了一遍,“快去请郎中啊”,这一抬头,正巧与施小楼四目相对。 “是你?”是那个三番五次让他破财、坏他好事的疯丫头,遇仙楼的老板施小楼。 看到施小楼,苏廷完又想起了昨天晚上。 苏廷芳的发小,也是他的好兄弟李朝刚刚从京城回到瑞城,李朝的老爹花重金给他买了一个七品闲差,所以这次也算得上是衣锦还乡,苏廷芳招呼了几个公子哥儿,一起帮李朝接风洗尘。 苏廷芳早早就在万花楼预定好了厢房,并吩咐老鸨找几个能歌善舞、懂得哄人开心的姑娘来陪酒。 一开始还算进展顺利,但酒过三巡后,李朝便开始口吐飞沫地吹牛,不过哥几个也都算得上是捧场,一时间李朝这感觉就上来了,便更加忘乎所以,飘飘然了起来。 这时候,屋里的这些个莺莺燕燕、庸脂俗粉已经满足不了李朝的虚荣心,他东倒西歪地走出厢房,恰巧碰上了一个手里抱着琵琶,脸上梨花带雨的青倌。 李朝这就跟人家拉拉扯扯不放手了,硬要把人家姑娘拉进来共度春宵,可是这姑娘看上去像是个新人,她哆哆嗦嗦地害怕极了,就一直哭,一直哭,不停地哭。 这时候,横空出世一把剑,拦在了李朝与那姑娘当中,“你没看到她不愿意吗?请你,放开她!” 苏廷芳抬头一瞧,这持剑人显然就是女扮男装,她黑黑的眉毛、高挺的鼻梁、小麦色的皮肤,这眉眼间越看越是熟悉。 “是你!”苏廷芳顿时感觉酒醒了一半,他指着那人,“施老板!你来这里做什么!” 施小楼也早就认出了苏廷芳,她冷哼一声,“呵呵,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苏廷芳正要跟她理论,奈何施小楼却并不想跟苏廷芳浪费时间。 她拉起那清倌的手,赶忙说道,“冬儿,听话,你跟我先回去。” 这时候老鸨也赶来了,她一把把冬儿拉到身后,趾高气扬地喊道,“想走,没那么容易,这姑娘我可是花了十两银子买回来的。” 施小楼望着冬儿,脸上全是痛苦与惋惜,“十两?你爹,你爹就把你卖了十两?你可是他的亲生闺女啊,在他眼里居然就这么下贱?” 李朝一听,有老鸨在这里撑腰,就又支愣了起来,上手又要对冬儿拉拉扯扯。 施小楼看不惯,用剑柄打掉李朝的脏手,然后一把甩给老鸨一个布袋,“你点点看,里面是五十两银子,不够的话,我这把剑也抵给你,今天我一定要带走冬儿!” 老鸨打开布袋,里面白花花的都是银子,见钱眼开的老鸨立刻乖巧地把冬儿交到施小楼手上,“这位大侠眼光真好,我们冬儿姑娘今天才刚刚进来,都还没来得及伺候人呢……” “呸!”施小楼打断了老鸨的阿谀奉承,拉着冬儿就要往外走,临走时,她瞪了苏廷芳一眼,然后一记重斩,打折了李朝方才揩油冬儿的脏手。 “哎呦!痛死了!”李朝哪里是个吃亏的主,忍着疼也要追上去,最后还是苏廷芳拦住了他,不想再节外生枝。 于是,接下来李朝又重重地宰了苏廷芳一笔,直到把苏廷芳的钱袋全部掏空。 施小楼很不屑地送还给苏廷芳一记白眼,正准备出门,却见一位带着银色面具的高大男子走了进来。 “萧神医!”苏廷芳认出了萧逢春,兴奋地喊道,“太好了!太好了!婉儿有救了!” 萧逢春走进来后,用手背贴了贴萧婉儿的脸。而薛静自打萧逢春进来后,心里面就油然而生一股危险而又不详的感觉。 看到一位陌生男人直接用手去抚摸萧婉儿的脸,薛静也是坐不住了,他刚要伸手阻拦,却发现,他根本进不了萧逢春的身。 萧逢春一把抱起萧婉儿,自顾自说地就要离开。 “放下她,你要带她去哪里?”薛静不甘地问道。 萧逢春慢慢回头,俯瞰众生般微微一笑,朱唇微启,却声如洪钟。 “带她回家。” 第八章 锦葵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胆子,但当她冷静下来的时候 人已经站在了荒野之外。 明明就知道萧婉儿现在身在何处,明明就知道萧逢春是怎样一个危险的人物,然而看着毫无头绪只能干着急寻人的薛静,锦葵却没有透露出半句。 薛静是她的救命恩人,若不是当年薛静倾囊相助,那如今的锦葵早就沦落烟花,或是流落街头,饿死成一具白骨,锦葵握紧身体两侧小小的拳头,她觉得自己简直是坏透了。 所以无论如何,既然来了,锦葵今天一定要把萧婉儿毫发无伤地带回去,带回到薛静的身边,哪怕是拼上她的性命也无所谓。 正在锦葵做着心理建设的时候,荒草之中出现了一户炊烟袅袅的农家,锦葵疑惑地揉着眼睛,确定不是烟花看错了,可是明明上一次来的时候这里荒无人烟,只有一颗参天古树,哪里会有什么农户人家。 可是古树呢?锦葵拎起裙摆,一步一步地往荒草深处走去,因为没有参照物,所以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走了半天,锦葵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的满头大汗,却仿佛还是在原地打转。 再环顾四周,哪里有什么参天古树?倒是那户人家是离的越爱越近了。 有点口渴,锦葵想着要不先去农家讨点水喝,解解渴,于是锦葵一路小跑来到了农户门前,刚要敲门,大门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萧逢春。 像上次一样,萧逢春没有戴面具,他的一对异瞳,如毒蛇、如恶鬼。 锦葵堵住耳朵、闭上眼睛,立刻就想要逃跑,却被萧逢春一支猿臂捞了回来,他用手轻按锦葵的颅顶,想要读出这丫头为何每次见到他都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若是常人,萧逢春定能马上轻易读出他们的所思、所想,然而,在锦葵这里,他探到的却只是一片白茫茫的虚空。 这怎么可能! “你为什么会这么怕我?”萧逢春按住锦葵的双手,半蹲着身子,勉强与她直视。 萧逢春戴上了他的那张银面具,并且让瞳孔都变成了正常的灰棕色。 “我……,我……”,意识到自己居然发出了声音,锦葵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你之前都不会说话的吗?”为了怕再次惊吓到锦葵,萧逢春尽量把讲话的语气放的轻柔。 锦葵先是点点头,然后想到自己或许还可以发声,于是努力而又僵硬地说出了两个字,“是,的。” 紧接着锦葵继续尝试用语言表达自己,“水……,渴……”,一边说着,锦葵一边指了指院子里的大水缸。 萧逢春了然,他舀了一瓢水后,用衣袖一挥,瓢里面的水都变的闪亮闪亮的。 锦葵接过瓢,一饮而尽,天啊,这究竟是什么人间甘露,又凉又甜,任何饮品在它面前都要黯然失色。 “好……,喝……”,锦葵甜甜地笑着,突然,锦葵头脑里的意识越来越涣散,整个人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直到眼前所有静物开始扭曲、坍塌,农户变成荒原,只有萧逢春依然淡定地注视着她。 ”放,过,你,自,己”,这是锦葵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之后就倒在了萧逢春的怀里。 “我知道你是来寻她的,可是她早就已经逃跑了,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去了哪里。不过都已经不重要了,既然留她不住,那么换你留下来的话,似乎会更加有趣呢”,说罢,萧逢春把锦葵拦腰抱起,还顺便颠了颠,“明明看上去还挺有肉的,怎么抱起来这么轻……” 自打那一天萧婉儿被萧逢春带走后,苏廷芳这边也是没有一天不在担心。于是他有事没事、三天两头地就往遇仙楼跑,想早点知道萧婉儿的身体状况。 可是已经是第三天了,问遍所有人,都回答没有再见到萧婉儿回来。 记得有一日,苏廷芳曾经深夜送萧婉儿“回家”,但他寻着记忆找到那条民巷,却根本没有人知道萧婉儿这个人的存在。 所以萧婉儿当初为何要骗他?她人现在又在哪里呢? 苏廷芳已经陷入了无边的焦虑,身旁店丫头正在为他斟酒,他有些不耐烦地随手一推,店丫头手上一晃,把酒全洒在了苏廷芳的衣服上。 店丫头连说抱歉,苏廷芳知道这都是他自己的责任,并不怪他人,于是他扶起频频弯腰鞠躬的店丫头,那姑娘不好意思地抬起头,苏廷芳定睛一看,这姑娘竟有点眼熟。 她褪去了原本就不合适的浓妆,原来是一副低眉顺眼、温婉娇羞的模样。 ”冬儿?你居然是冬儿?” 冬儿也认出了苏廷芳,她欠身行礼,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回答,“正是奴家。” 对于那日的后续,苏廷芳原本就极为好奇,这下看到冬儿,立刻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让她一起坐下来慢慢聊。 冬儿极力推脱,说还要干活,不太方便,苏廷芳别无他法,只好拿出了施小楼这张支鸡毛令箭。 “你怕什么呀,我跟你们施老板是好朋友,我们可熟着呢 ,所以你尽管放心,看在我的面子上,她也不会骂你的”,天知道,这个“熟”字施小楼会不会认,不过反正苏廷芳是先厚脸皮的认下了。 “苏少爷你可别这么说,施姐姐她是个好人,对所有人都很好、很仗义的,才不会随随便便骂人呢”,冬儿一开始是见酒楼里现在客人很多,怕其他人会忙不过来,但一听说苏廷芳是施小楼的好朋友,一方面是觉得再推脱,就有点太不给面子,另一方面也是心里面好奇,因为她知道施小楼向来是最看不起那种整天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如今竟然结交了苏廷芳这个“好朋友”,想必这一定是一个很特别的“纨绔子弟”。 “对所有人都很好、很仗义?”,施小楼似乎从来都没有给过苏廷芳好脸色,“那个,你的施姐姐对在遇仙楼工作的人都挺好的哈,她当时肯拿五十两银子赎你出来还真的挺不容易的,要知道,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施姐姐在我们心中可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女侠,她一向心怀狭义、一身正气、路见不平、锄强扶弱,是我心中的女英雄!”谈起施小楼,冬儿简直是一脸的崇拜,说到后面,甚至脸都有点害羞的红了。 冬儿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自己的脸,然后继续说道,“我和施姐姐小的时候是邻居,我父亲是个赌鬼,母亲也管不了他,去年的一个深夜,母亲只带着弟弟偷偷地跑了,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母亲走了之后,父亲赌起来更加有恃无恐,没过多久,家里已经负债累累,前几天追债的人跑来我家,说要是再不还钱就要打断父亲的腿,那时候我正好回家去取点东西,被那些人给抓个正着,他们就说除非把我给卖了,用来抵债,没想到,我那没良心的父亲居然答应了……” 说到这里,冬儿又伤心地哭了起来,“还好,最后是施姐姐把我给赎了出来,否则,我都不敢想象剩下的日子该怎么过?” “那你父亲那边怎么办?他会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苏廷芳心里有些担心。 “施姐姐说了,先让我留在遇仙楼里帮忙,说只要我先留在这里,就不会有人再敢来找我的麻烦,至于父亲那边,施姐姐让我干脆狠狠心不要再去管他了,说不定真的让他断了条腿,把这赌瘾给戒了,也算是好事一桩。” 听完这话,苏廷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腿,怎么还有点疼呢?呵,施小楼这疯丫头还真是不简单。 “你们施老板这泼辣”,苏廷芳看了看冬儿,又立刻改口,“哦不,这敢作敢为的侠义性格真是让人佩服,佩服!” 冬儿跟苏廷芳聊的熟络了,她往苏廷芳的位置挪过去一些,然后悄声说道,“苏少爷,我偷偷告诉你啊,你可能还不知道,施姐姐的亲生父亲原本是一位游侠,施姐姐从小就很崇拜他,可惜在施姐姐还很小的时候,她的父亲还是离开了瑞城,四海为家,行走天涯,施姐姐心中还是非常想念她的父亲,但要是被她母亲媛娘知道,那就大事不妙了。” “这是为什么呀?”女儿思念父亲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苏廷芳好奇地追问道。 “这事与你又有何干!”,“咚”地一声,一把熟悉的剑横在了桌子上,“冬儿,没看到大家都在忙着呢,你怎么还有功夫在这里闲聊呢。” 支走了冬儿,施小楼大大方方地跨坐在凳子上,把剑往前一推,“来,这位客官,您想聊点啥,我来陪您好好聊一聊。” 了解完施小楼的身世后,苏廷芳真心觉得施小楼是一个很特别、也很有个性的姑娘,是一个他从小到大、在他身边周围从来没有见识过的姑娘。 “这把你一直带在身上的佩剑,想必也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吧?”说着,苏廷芳想要仔细地品鉴一下这把宝剑。 “我看,你这是想找死!”施小楼一把夺过佩剑,并顺势重击了苏廷芳的胸膛,这一下,丝毫没有防备的苏廷芳捂着胸口直咳嗽。 施小楼这边可丝毫都没有对苏廷芳有所改观,文弱、浮夸、矫揉造作、吃喝玩乐、不务正业、甚至还助纣为虐强抢民女,这就是施小楼几天下来对于苏廷芳的所有认知。 第九章 萧婉儿离开树屋仙境后就一直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乱晃。 溺水苏醒后,大量记忆涌上心头,虽然大部分还只是记忆的碎片,但萧婉儿已经清楚地确认,她,的确就是传闻中已经死去五年的福宝珠。 树屋仙境是回不去了,福宝珠确定的是,有能力让她死而复生的是萧逢春,与此同时,福宝珠不确定的是,萧逢春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在过往的印象中,似乎她与萧逢春并无交集,所以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萧逢春让她重生的用意。 遇仙楼自然也是回不去了,首先不说薛静与施小楼的那层关系,其次福宝珠生前早已嫁做人妇,不好再放纵自己陷入无谓的感情,倒是福宝珠的那个夫君,到底姓甚名谁,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福宝珠下定决心,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找出她当年溺水的真相,否则倘若有一天真的灵魂往生,即使到了地府,也是一只冤死鬼,那也太可怜了。 大脑里努力回想,那日溺水前,福宝珠隐隐约约地记得岸上有个决绝离去的背影,那时无助的她,当时非常想要喊那人回来救她,他到底是谁? 除此之外,当时船上还有一位看不清脸的船夫,他在最后船裂的那一刻跳船自救,丢下完全不懂水性的宝珠,独自面对死亡。 所以,那场溺水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 如果是意外,但船夫的行为也太怪异了些,他像是早就知道船会裂开一般,如果是人为,那么凶手到底是谁?到底是怎样的深仇大恨要置她于死地。 正当福宝珠陷入万千头绪而无果时,迎面鬼鬼祟祟走来一位半蒙着纱巾的女子。 只见那女子东张西望,像是非常害怕后面有人在追她似的,一直低着头,畏畏缩缩地,肩上背着一个皱皱巴巴的包袱,脚上的鞋子也是脏脏的,看上去已经走了很远的路。 那女子急匆匆地,也不看路,正好与福宝珠撞了个正着。 福宝珠还没来得及扶住那女子,女子已经摔坐在了地上。 “不好意思啊,你还好吗?”福宝珠赶紧俯身下去,想要把女子从地上拉起来。 “是你!宝珠!真的是你吗?” 女子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她显然是拐到了脚,然后她激动地扑在了福宝珠的怀里,“呜呜呜”地大哭起来,“宝珠,我是宝璇啊,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如今你是回来找我报仇的吧,那就求求你,求求你把我一起带走好了……” 原来这位落魄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福宝珠的堂妹,福宝璇。 凭借着学了几个月的简单医术,福宝珠治好了宝璇的伤脚,治疗的时候宝珠撩起宝璇的一段罗裙,看到她的小腿以及膝盖上都是伤疤与淤青。 福宝珠看着宝璇,用眼神在询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福宝璇低着头,把脖子上的纱巾往上拉了拉,福宝珠却一把拉下了纱巾,原来宝璇的脖子以及左边脸上也全部都是淤青。 “这是谁做的?” 在福宝珠仅有的模糊印象当中,福宝璇是一个心气很高、非常骄傲,甚至是有点争强好胜的女子,她的父亲福池虽然是福老爷的姨娘所生,但作为福家这一代仅有的男丁,在家中也是拥有一定的地位,宝璇的母亲钱夫人更是一直很宠宝璇,向来都是有求必应。 提到了伤心事,福宝璇又忍不住搂着宝珠哭了起来,“三年前,爹爹把我嫁出去,给人做了小老婆,这些年,我不是被他打骂,就是被家里的夫人教训,这些年,就连家里面的下人也越来越不把我当回事,平时使唤不动也就算了,还老是跟夫人打小报告,大家一起看我的笑话。” “前天是少爷的儿子过满月,我熬了好几天晚上亲手绣了个荷包,可是因为粗心,把一根针留在了荷包里面,弄伤了小少爷,我知道,这个祸算是闯大了,为了保命,我就连夜从家里逃了出来……” “那你现在准备躲到哪里去呢?”福宝珠问道。 “天大地大,可是我还能去哪儿,我只能谎称回娘家来躲几天,但我知道,过不了多久,他们肯定找到这里,然后来抓我回去的”,福宝璇一想到会被抓回去,然后又被打的皮开肉绽,便惊恐地浑身发抖。 “宝璇,你先不要害怕,我们先回家,然后再慢慢商量,正好我也好久没有见过叔叔和婶婶了,他们现在都还过得好吗?” “他们……”,福宝璇欲言又止。 福宝珠搀着宝璇,来到了一户冷清又破败的人家,“这里是?”印象中的福家好像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在福宝珠的碎片般的记忆中,福家的大院里面应该有玲珑奇怪的假山、清澈见底的荷塘、错落有致的庭院以及雕龙画凤的回廊…… 福宝璇有些不好意思,“你可能不知道这些年来福家发生的变故,五年前,家祖去世后,我们才发现原来一直以来,家里面早就入不敷出,内里中空,父亲把祖宅和许多田地都卖掉了,而父亲本人因为受不了如此大的落差和打击,这些年一直醉生梦死,沦落到了这般田地……” 福宝珠叹了口气,人生在世,总是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她轻轻推开门,远远地跑来一个小男孩,看到是宝璇来了,立刻亲密地抱住宝璇的大腿,开心地喊道,“姐姐,姐姐,是姐姐回来啦!” 这小男孩小小的个子,白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看上去跟瓷娃娃一样可爱。 瓷娃娃?这么一想,竟然与锦葵有几分相像。 “他是宝骏,你出事那年他才出生的”,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福宝璇赶紧捂住了嘴巴。 福宝珠温柔地揉了揉宝骏的脑袋,微笑着问道,“他应该就是钱夫人的小儿子了吧?这么多年来婶婶也算是得偿所愿,终于最后还是盼来了个小子,对了宝璇,如此说来,婶婶人在吗?怎么我们来了这么久也没有看到婶婶?还有卫姨娘,大家都还住在一起吗?” 福宝珠许久都没有得到回应,她只看到福宝璇以一种怪异的眼光在看着自己,“怎么了,宝璇?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宝骏并不是母亲的儿子……”,福宝璇心里还是非常疑惑,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宝珠姐,之前的事情,你是不是很多都不记得了?” 为避免更多的误会,福宝珠便把她醒来后这三个月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宝璇。 ”原来是这样啊”,宝璇也回报给宝珠一个安慰的拥抱,“宝珠姐,没关系的,如今,能看到你还在,比什么都好。” “原来的祖宅还在吗?我想回去看一看”,福宝珠心里想,如果能回到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说不定能帮助她回忆起更多过去的片段。 “好的,我答应你”,福宝璇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宝珠姐,虽然几年前父亲卖掉了波澜苑,但就在去年,姐夫又把它给买了回来,所以,你现在回去,倒还是那里的女主人。” “姐夫?你是说,我的,夫君?”福宝珠指了指自己。 福宝璇看到宝珠一副呆萌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不会吧,你把姐夫也给忘了吗?想当初……” “想当初什么?”福宝珠急切地追问道。 福宝璇摆摆手,笑着说道,“算了算了,这件事情最好还是你自己想起来。不过,若搁在五年前,我一定不会想到原来姐夫是个如此了不起的男人,没想到啊,宝珠姐你真的还是处处都赢过我,连看男人的眼光都如此精准独到……” 一路聊着天,不一会儿福家的祖宅就到了。 “波澜苑。” 福宝珠读着门匾上的题字。 “宝珠姐你还记得吗?门匾上的这几个字还是家祖在七十岁大寿那年亲手题写的呢”,波澜苑三个字苍劲有力、矫若惊龙。福宝珠看着这三个字入神,她的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的是福家老爷七十大寿那天,波澜苑里人来人外,进进出出,家里的丫鬟、管家手里端着各种珍馐与面食,家里以及从外地特地赶来祝寿的少爷、小姐们都开心地换上了新衣服,成群结队地在园子里赏景、聊天、作诗,好一番热闹、愉快的景象。 回到现实,如今空荡荡的波澜苑早已是人去楼空,可是对于福宝珠来说,这里的每一片瓦、每一捧土,点点滴滴都是回忆。 “咦?前面有两个人!宝珠姐,我们快去看看吧,我听说去年姐夫买下这里后,又花了很大价钱请工人来进行复原和修缮,或许前面那人就是姐夫呢!” 福宝璇拉着宝珠的手往前奔跑,近了后,宝珠看到那是一男一女,男的沉静温暖,女的腰间佩剑。 “薛兄弟?施老板?”宝珠慢慢地松开宝璇的手,不自觉地后退两步,轻声呢喃。 福宝璇根本没有注意到宝珠的反常,她看到薛静后感觉脚踝都没那么疼了,兴奋地挥着手,大声喊道,“姐夫!” “轰隆”一声,有如晴天霹雳,一时间福宝珠脑海中,所有碎片般杂乱无章的记忆,瞬间有序地串联在一起,形成了一部长长的走马灯。 “啊——”,福宝珠想起了几乎所有的事情,她崩溃般地大喊大叫。 突然,福宝珠疯了一般猝不及防地抽出施小楼身上的佩剑,利剑出鞘,透着森森寒光。 然后,毫不犹豫地刺向了薛静。 ------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多多留言,多鼓励鼓励我~^_^ 第十章 记忆快速翻转,时光倒退到了六年前。 “大小姐,您走慢一点,老身都要追不上了”。 步伐轻盈快走在前面的是一个正是福宝珠,那时只有十七岁的她,上身穿着麒麟锦绣红衫,下身是鹦鹉刺绣石榴红裙,头顶正中佩戴着一副闹蛾金银朱花树头钗,巴掌大的娇小脸蛋,吹弹可破的如玉肌肤,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欲滴,瑶鼻秀气,双瞳剪水,一双灵动的眼眸慧黠的转动,更添几分调皮与淘气,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十分明艳动人。 这波澜苑是在七年之前,于福老爷福月荣七十大寿时所建。 院子位于瑞城市的最东端,三面临水、一面通街,占地七亩,粉墙黛瓦掩映着小桥流水,由福老爷亲自设计,一直到修建完成总共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 波澜苑采用的是前庭后院式结构,以假山为中心,理水为带、环绕山间,波澜苑中的建筑高低起伏,疏朗有致,颇有些深山幽谷的意境。 主厅“听泉山馆”位于园林正中心的假山后面,今天一早是福宝珠的小叔叔福池结束了半年的山东之行,刚刚回到了瑞城,听说这次他在山东淘了好多些精美的首饰和香料,福宝珠心里简直期待极了。 一大早钱夫人便差她的奶妈王婆子来喊宝珠,宝珠稍事粉黛后便急匆匆地往听泉山馆跑去。 即便如此,福宝珠到了听泉山馆后,发现她还是落了个最后一名,福老爷、卫姨娘、福池、钱夫人以及福宝璇都已经落座。 听泉山馆内的气氛有些凝重,只见福老爷单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一副十分疲惫的表情,卫姨娘双目微闭,似乎世间一切俗世皆已与她无关,钱夫人侧着身,感觉是故意不去看身边的丈夫,福宝璇则低着头,看不出她究竟是什么表情。 福池原本是弯腰站着的,看到是宝珠进来了,才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福宝珠一进山馆,先是同福宝爷请安,福老爷抬起头,一见是宝珠来了,终于一扫之前的愁云密布,他亲切地招呼宝珠来坐到他身边,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福宝珠,顾名思义,当初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注定了她生来就是福家的掌上明珠。 然而,其实这颗宝珠的童年没有那么幸福,福宝珠的父亲福海是福家的嫡长子,他温润如玉、才高八斗,年纪轻轻就考中了进士,原本是整个福家的希望和骄傲,宝珠的母亲是姑苏苏家的千金,出生于书香门第,大家闺秀,秀外慧中,曾经与福海是一对志趣相投,琴瑟和鸣的神仙眷侣。 夫妻成婚后不久便有了宝珠,然而,在宝珠三岁那年,福海生了一场重病,没过多久就溘然长逝,由于夫妻感情深厚,苏夫人吃吃无法从丈夫的离世中走出来,一直郁郁寡欢,积郁成疾,没过多久就随丈夫一起离开了人间,徒留幼小的宝珠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 长子的离世已经让福老爷心中大恸,然而接下来儿媳、正室周夫人的小儿子福泊以及周夫人本人,也接二连三地相继过世,更是让福老爷倍感孤独与悲凉。 于是,福老爷把他全部的爱豆倾注于福宝珠身上,别人有的,他家宝珠一定要有,别人没有的,只要宝珠想要,哪怕是天上的月亮,都要想办法摘下来,送给她。 让福宝珠真如她名字那样,成为整个福家的掌上明珠。 在福宝珠的记忆中,父母的印象已经十分模糊,但她的祖父,是全世界对她最好,最宠她的人,福宝珠从小的时候,心里面就暗暗下定决心,她这一辈子,一定要好好孝顺祖父,一直服侍左右,一辈子不离开祖父、不离开福家,来报答祖父的养育之恩。 福宝珠来了后,果然三句两句就又把福老爷哄的开心地笑了起来,底下坐着的叔叔婶婶也终于是长舒一口气。 请安结束后,福宝珠心里面也是好奇,在目送大家陆陆续续离开听泉山馆后,她拉住了福宝璇,想要具体打听一下方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福宝璇从小就被宝珠这个堂姐压了半头,无论家世、样貌、才情以及老人的宠爱都比不过宝珠,自是心里一直不甘,想法设法地就不会想要让宝珠如意。 更何况,家丑不可外扬,福宝璇可不会向福宝珠一个字,相反,还字里行间地嘲讽她是故意睡懒觉,起的晚,害一家人都在主厅浪费时间等她。 福宝珠也不会为自己解释些什么,只能先赔礼道歉,福宝璇见事情无趣,翻了一个白眼,轻哼一声拂袖而去。 福宝珠之所以起床晚了,真正的原因是再过几天就是福月荣福老爷的七十七岁大寿,人生七十古来稀,七十七岁更是喜寿,要大庆。福池这次着急赶回来也是要张罗着为老人家祝寿,福宝珠这几天也没闲着,她知道福老爷喜欢欣赏字画,于是她每天晚上都会在墨香阁里连夜作画,希望能在寿辰那天,给老人家一个惊喜。 直到后来,福宝珠才从下人那里了解到,这个一大早上就让一家人都不开心的原因,是小叔叔福池在山东之行的路上看上了一个歌妓。歌妓名叫巧巧,是山东地区的名妓,她知晓诗书、精通音律,弹得一手好琵琶,她艳丽的才情、美妙的歌声,一时间不知惊艳了多少少爷公子,一向风流不羁的福池自然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在这半年时间里,福池一得空就去找巧巧,一来二往,两人谈诗词、谈歌赋,一路谈到了床榻之上,更为甚者,巧巧最后还怀上了福池的孩子。 一听到这个消息,福池倒也没有过度慌乱,冷静下来后,他赶紧请了当地数位知名郎中,想要测一测巧巧这肚中胎儿是男是女,一路问下来,懂行的郎中都说通过脉象来看,里面八成是个儿子。 要知道福家这第三代可都是女儿,福池和钱夫人简直做梦都想要个儿子,可是钱夫人的肚子不争气,在生完福宝璇后就没有了动静,各种偏方、正方都用了个遍,还是无济于事。 巧巧也是个很有主意的主儿,沦落风尘这么多年,她什么人没见过,又什么事情没经历过。 巧巧很快就看出来福池很想要她肚子里的儿子,大概率是想要借腹生子,生完后等她没有了利用价值,立刻就会像垃圾一样丢在一旁,不管不顾。 这可让巧巧很不甘心,她以死相逼,逼福池一定要娶她进门,否则她就带着儿子一起自杀、一尸两命。 无果,福池只好带着大肚子的巧巧一起回到了瑞城,并暂时把她安置在了鱼龙坊的客栈。 福池一回到波澜苑,就来跟福老爷提亲,结果不用猜也能想到,自然是惹的福老爷勃然大怒,钱夫人更是火冒三丈地不顾场合跳起来破口大骂,一早上的讨论无果,看来这一关是很难过了…… 眼看着寿期越来越近,福池也不好在这种时候再惹老爷子不开心,只好先安抚好巧巧,等过完寿宴再想办法把她接进门。 这几天,波澜苑里进进出出的外人特别多,裁缝、厨子、泥瓦匠……,福池召集了各路帮工准备寿宴,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福宝珠看到如此热闹的景象,心里面也有些蠢蠢欲动。 一只飞鸟经过,稍作停留后,继而挥动着翅膀,又投入了无边的天空。 福宝珠也想像飞鸟一样,能够自由自在地越过高墙,天南海北,海阔天空,肆意飞翔。 这一天,福宝珠故意拿着诗卷,踱步到前院,在湖中心的玉虹亭里假装赏景读诗,其实,心思早就跟着忙忙碌碌的人群穿梭在波澜苑的各个角落。 好想和他们一起劳动,好想这道那寿桃是如何捏出来的,好想知道那烤鸭是如何烧烤至外焦里嫩,好想知道寿堂的布置究竟有哪些讲究…… 即使在平日里,福宝珠也总喜欢跟那些丫鬟和婆子打成一片,她喜欢听他们讲一些以前村子里或市井间鲜活的人和事,福宝珠觉得这可比她每天读的书卷要有趣的多。 每每这个时候,福宝璇都要取笑一下福宝珠,说她这是没有大志向,作为女儿家,还是应该用心修好女工和女德,以便将来嫁个好人家,好过整天和这些下等人厮混,老是想些有的没的…… “姑娘,请问厨房要怎么走?” 福宝珠抬起头,见问话的是一个阳光爽朗的年轻男子,常年的风吹日晒导致他拥有一身古铜色紧实的皮肤,大大的眼睛纯净而又明亮,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像是冬日的暖阳,笑起来时,左边嘴角处还有一个深深的酒窝。 看来这少年是把福宝珠当成了波澜苑里的丫鬟,于是福宝珠灵机一动,她把诗卷悄悄地塞在凳子底下,然后笑着说,“那就一起走吧,我来带路”。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有点剧本杀的走向了:-P 爷爷 丈夫 小叔 妹妹 姨娘 婶婶究竟谁拿了凶手牌! 第十一章 “姑娘,请问厨房要怎么走?” “那就一起走吧,我来带路。” 第一次单独和陌生男子在一起,福宝珠心里面止不住的紧张。 “哇,早就听说波澜苑设计精巧,百转千回,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走在里面真的好容易迷路啊”,少年见福宝珠一直闷着头走路,不发一声,于是主动聊天,想缓解一下尴尬气氛。 福宝珠还是低着头,因为她不知道要如何答话。 “果然,大户人家里面的丫鬟都这么规规矩矩的,算了,我还是专心找我师父吧”,少年也不想为难宝珠,只好一个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福宝珠见状低头暗笑,并且趁少年四处张望时,又偷偷地看了他一眼。 少年的眼睛长得真是好看,瞳孔黑黑的,眼睛大大的,他不笑的时候双眼炯炯有神,笑起来的时候又有些弯成月牙,让人会忍不住想要亲近。 正当福宝珠看得走神的时候,对面四个帮厨抬着一直刚杀的母猪迎面走来,这是一条狭窄的小径,帮厨们一路大喊“让一让,让一让啰!”,宝珠却完全来不及避让,还好少年眼疾手快,一把把宝珠拉到一边,护在了怀里。 “噗通,噗通”,福宝珠清楚地听到心跳加速的声音,怎么办,怎么办,感觉要紧张地昏过去了。 她的脸,红的发烫,小心脏更是要跳到了嗓子眼,她的鼻尖贴着少年的胸口,少年上身穿着简单的白布罩衫,罩衫已经被反复水洗得有些泛黄,上面还有曝晒过的阳光的味道。 “怎么样?你还好吗 ?”少年听到福宝珠急促的呼吸与紊乱的心跳,心里很是担心。 “我,我没事”,福宝珠推开少年,想要远离那个让她心烦意乱的根源,却没想到腿有点发软,没走两步居然扭到脚,又差一点摔倒。 这一次还是少年扶住了宝珠,他见宝珠走路一瘸一拐地,二话没说,直接抄起宝珠背在了身上。 “你直接告诉我往哪边走,你放心,我找到我师父后,一定会把你送回去。” “放我下来”,宝珠害羞地把头埋在少年的肩头,着急而又小声地催促道,“这里人来人往的,让人看见就不好了”。 少年一想,这话说的的确有道理。 这大户人家一定是规矩很多,不比他们鱼龙坊,大家邻里街坊的都如同亲兄弟姐妹。更何况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这要是让外人看到了,说些闲言碎语的,定是会受不了。 于是少年把宝珠轻轻地放在一处台阶上,手法熟练地揉着她受伤的脚踝,“我的名字叫薛静,我的师父是贺大勇,他可厉害了,是我们鱼龙坊最厉害的大厨,这一次被福老爷叫过来准备做寿宴,我师父那烤乳猪以及花雕醉蟹可是天下一绝!今天早上师父出门有些急了,有几味配料忘记拿,我是过来给他送配料的,要知道对于厨子来说,配料包可是灵魂,都是绝对不会跟外人去说的秘密……” 薛静说的起劲,福宝珠听的也很投入,“啊——”,是什么声音,是骨头正位的声音。 “哈哈哈,没事儿了,现在你下地来走一走,试试看吧”。 原来方才薛静说的那一通话是为了分散宝珠的注意力,以便让她忘记疼痛。 一向心思细腻的福宝珠当然也是马上就看出了薛静的用心,她伸手指了指左手边的方向,“你沿着这条小道,一直往前走,走到底就是厨房了。” “真是太感谢了!”薛静咧开嘴大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那姑娘你呢?你不跟我一起过去了吗?” “我看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福宝珠却依然坐着不动。 薛静刚要离开,走了三步路,又折了回来,“对了,姑娘该怎么称呼呢,下次如果有机会再到这里来,我一定送上亲手制作的糕点,以示感谢。哈哈,虽然我现在的厨艺还很一般,但还是有几样是可以拿得出手的。” “宝珠,喊我宝珠好了”,福宝珠也回给薛静一个甜甜的微笑。 薛静前头刚走,后面宝珠的贴身丫鬟芸香就焦急地寻过来了。 看到福宝珠面色潮红,芸香赶紧试了一下额头,好烫。 “小姐,你怎么能乱跑呢?你不知道大家都要急死了,你瞧瞧 ,是不是在这风口坐久了,都给弄的感冒发烧了,这要是老爷责怪起来,你让我们该怎么办呀?” “我没事儿,也没有发烧,就在这才坐了一会儿”,福宝珠扶着芸香站了起来 ,“不过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尤其是祖父,我没关系的,真的”。 离开时,福宝珠依然一步三回头,尽管她知道薛静可能早就到了厨房,然后帮助他师父开始忙碌起来,但她觉得,此刻那条曲径通幽的小路,像一团乱麻,反反复复地开始在她的心间缠绕,惹的她有些心神不宁。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许只有薛静才能把她心中杂乱无章的千千结逐一解开。 那日之后,芸香发现福宝珠病了,而且病的很严重。 不仅每日茶饭不思,还寡言少语,总是失神。 “小姐,你可不要吓我啊,既不让我告诉老爷,又不让我去给你抓药,你这是得的什么病啊?”芸香都要急哭了。 “大概就是相思病吧……” 什么?芸香简直差点是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姐,你没什么事儿吧?” 她不记得福宝珠最近有遇到过什么人啊?一直都是本本分分、老老实实地在家里读书、作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时,福宝珠突然拉住芸香,一双灵动而又慧黠的圆眼自下而上望着芸香。 得,肯定是没啥好事儿。 “芸香,你借我一套衣服穿吧”,福宝珠眼神很真诚。 但芸香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衣服借给你当然是没问题的,但你得先告诉我是干啥用的?” 福宝珠趴在芸香耳边,悄悄地把她心中的计划全都告诉了芸香,芸香直接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不行,不行,不行,小姐你这可太乱来了!”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芸香连连道出三个“不行”。 然而五天后,芸香还是禁不住福宝珠的软磨硬泡,偷偷地带着小丫鬟打扮的福宝珠来到了鱼龙坊。 其实说起鱼龙坊,福宝珠并不陌生,十年前,那时候的福宝珠还不满八岁,她的母亲刚刚去世,短短几年,接连失去父亲和母亲,小小的宝珠简直从天堂坠入地狱,看着宝珠整日一言不发、闷闷不乐的样子,周夫人心里很是心疼,于是提议家中的所有女眷一起到鱼龙坊分粮布施,积善行德,为家人祈福平安。 福宝珠隐隐约约还记得那时候的鱼龙坊到处都是棚户与穷人,路边好多乞丐和孤儿,那些小乞丐总是成群结队地打架与分赃,熟悉这里的婆子提前都叮嘱好夫人小姐一定不要走散,并且看管好自己的首饰和钱包。 十年过去了,鱼龙坊的变化还是不小的,这里之前许多棚户已经被拆除,整个布局也被重新规划,商业区、住宅区、闹市区,分割得井井有条,道路两旁不见了乞丐与混混,多的是冒着香味与烟火气息的小吃摊铺,绣房、药房、杂货铺……,各色商品,更是琳琅满目。 “包子,买包子咯,新鲜出锅的大肉包子!” 被胃里面蠢蠢欲动的馋虫勾引住的宝珠,拉着芸香,来到了一处包子铺,十分大方的每种馅料都点了一两。 随着一笼屉紧接着又一笼屉的包子陆陆续续端上餐桌,出手阔绰的福宝珠自然吸引了不不少过路人的目光。 吃完包子,好奇宝宝福宝珠又被中心广场的舞狮大队所吸引,这个时候舞狮大队外面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好几圈观众,而刚刚路过的,又纷纷加入了看客的队伍。 人潮涌动,不一会儿,宝珠和芸香就被人潮给冲散了,福宝珠有些担心,她踮起脚尖,四处搜索芸香的身影,甚至大喊芸香的姓名,然而演出已经开始了,群众的欢呼声、尖叫声盖过了一切。 福宝珠顿时没有了看戏的心情,她从人群中脱身出来,准备找一处人少又醒目的地方,专心等着芸香。 刚要落脚喘口气,福宝珠感觉襦裙被人拽了一下,她警觉地下意识摸了一下腰间的荷包,果然,荷包被人偷走了。 福宝珠的眼光马上就锁定了此时正快步跑在前面的那一个青色衣衫的男人,“你给我站住!”,男人的左拳之下还能看到宝珠荷包的黄色穗子,气不打一出来的福宝珠立刻不管不顾地追了上去。 那个青衫男子似乎是在故意地诱敌深入,他跑的并不快,并且一路把福宝珠带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荒废巷落。 看到四周荒凉无人,福宝珠意识到她是被骗了,转头就要逃跑。然而不谙世事的大小姐还是掉入了坏人为她精心铺设的危险陷阱。 前面那位青衫男子转过头,手里把玩着福宝珠的荷包,一脸得逞地奸笑。 另一边,不知从哪里又走出来三个混混模样的男子,他们看到福宝珠就像看到了久违的小肥羊,阴森可怖的脸上露出了骇人的微笑…… 第十二章 福宝珠已经无处可逃,眼看着坏人越来越近,病急乱投医的福宝珠捡起脚边的一根木棍,想要虚晃生势,拖延时间。 “哎呀……”,然而木棍上的倒刺扎到了宝珠细皮嫩肉的皮肤,宝珠吃痛地扔掉木棍,摊开手掌,肉眼可见的破了几个窟窿。 那几个混混见状,纷纷哈哈大笑起来,样子夸张到都要直不起腰来了,这简直就是对福宝珠赤裸裸的嘲笑与讽刺。 别无他法,福宝珠咬咬牙又继续捡起地上那根满是倒刺的木棍,先一棍子打在那个笑的最夸张的混混身上。 木棍在福宝珠的手里根本用不上力气,被他打到的那个混混,先是假装很痛,之后变本加厉地嘲笑地更加恶劣。 福宝珠闭着眼睛,紧紧握着木棍一顿乱挥,心里却是一片慌乱,多希望这个时候小说里的的大侠能够及时的从天而降。 阿弥陀佛,老天保佑,玉皇大帝请快快显灵……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这时候,福宝珠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的声音如山泉般清澈动听,世上简直没有什么声音比这个更加悦耳好听。 几个小混混见来者是薛静,居然跟耗子见了猫似的,立刻收敛了起来,带头的那一个更是一边鞠着躬,一边赶忙上前解释,“薛哥,我们这是见这位姑娘形单影只的走迷了路,正好心跟这儿好好了解情况呢。” 薛静当然知道他这是在扯谎,他取过宝珠手中的木棍,狠狠地在那个混混的背上敲了一记,混混疼得直喊“救命”。 “好好跟着你老子学点手艺不好吗!一天天就知道鬼混!还有你们!”薛静挥着棍子指着另外一些已此时已经乖巧如病猫的小混混们,“你们现在一个个年富力强、有手有脚的,别总是想着游手好闲,扑下身子来好好干活,总有一天可以出人头地的。若是再给我看到有下一次,绝对会把你们通通都扭去送官!” “是!是!好的!薛哥!咱们再也不敢了!”为首的混混好不容易才直起腰来,他一边摸着火辣辣的后背,一边拍着胸脯保证,直到薛静扔掉棍子点头,那一帮混混才敢尝试着逃离退去。 “慢着!等一下”,薛静拦住混混头子,从他袖子里抽出福宝珠丢失的钱袋,“跟人家小姑娘好好赔礼道歉!” 混混头子刚刚听到“慢着”浑身一抖,还好只是道歉而已,于是他压着他的那三个难兄难弟,双手把失物呈上,并且直角鞠躬,真诚地赔礼道歉。 福宝珠哪里处理过这种情况,她低着头,用手指尖夹住钱袋,连连摆手,只求这些人赶紧消失,不要再来招惹她。 终于,薛静还是放走了这几个小混混,他接过钱袋,细心地帮福宝珠把钱袋重新绑在了腰间,薛静手法很娴熟,表情很认真,午后的阳光洒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他的额间和脖颈处流淌出细密的汗珠。 福宝珠有些不好意思地慢慢抬起头,薛静这才认出来,原来他们二人曾经见过。 “原来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薛静脸上写满了兴奋。 福宝珠红着脸,不知该如何回答,总不能把她的真实理由说出来吧。那就是她福宝珠来鱼龙坊就是想要来找薛静的。 “你没事吗?是不是身体有些不舒服?”薛静看着福宝珠扭扭捏捏地,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赶紧关切地检查她的周身。 “没,没事儿”,福宝珠把受伤的手背在身后,谁知刚要抬腿退后两步,发现左腿膝盖处火辣辣地疼,福宝珠这才想起来大概是刚才乱挥棍子的时候拍到了自己的膝盖。只是现在身边有人,福宝珠不好随意掀开裙摆,检查伤势,但膝盖处又疼又肿,根本走不了远路。 薛静似是看出了福宝珠的难处,像上次一样,又是二话不说地把福宝珠背了起来,宝珠一开始自然是极力反抗,却听薛静说道,“你不用担心,这里不是波澜苑,我们鱼龙坊的兄弟姐妹都是互相帮助、互相照应的,你放心好了,在这里,绝对不会有人说闲话的,要真有人在背后乱嚼舌根,我薛静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一边说着,薛静还一边故意比了比拳头,宝珠突然想到刚刚薛静在教训小混混的时侯,真的是一点也不含糊,突然觉得有些怕怕的,于是宝珠整个身子蜷缩起来,人也乖了不少。 见福宝珠如此反应,薛静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看不出来,你刚才很勇敢啊,要是一般的姑娘早就被吓得不知所措了。” 福宝珠心里想,明明她刚刚心里面也是害怕得要死,但凡薛静晚来一步,她那些虚张声势的家伙马上就要功亏一篑了。 “对了,我看这里四周无人,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方才我在大街上就发现那混小子在前面跑得飞快,一猜就是又在干坏事儿了,这里离广场中心最远,经常成为他们作恶的据点。” “我听你刚刚教训他的那一番话,感觉还是挺有道理的。还有啊,他们为什么看起来好像都挺怕你的?”福宝珠乖巧地趴在薛静的背上,好奇地问道。 “哈哈哈,那是因为我可是他们的大哥!”薛静爽朗地大笑起来。 福宝珠警惕地抬起头,”大哥?”那岂不是和那些小混混都是一帮的。 “你不用怕啦,我开玩笑的”,薛静把福宝珠往上颠了一颠,让她重新趴好。 “其实他们啊也就是见你脸生,咱们鱼龙坊的姑娘可都不怕他们,你刚刚做的对,遇到这种情况就是要强硬,勇敢地打跑他们,他们一群人都是些三脚猫功夫,不堪一击。” “还有其实以前啊,我的确和他们一样,也是整天打架斗殴,偷窃抢劫,无恶不作,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个小女孩,她和你一样,都是好勇敢的个性,并且告诉我,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梦想,不能成天无所事事,尤其我还年轻,有手有脚的,应该扑下身子来努力干活,并且要一直相信自己,总有一天可以出人头地。” “梦想?那你现在的梦想是什呢?”福宝珠好奇地问道。 “就像前面所说的呀,努力工作,出人头地,成为整个鱼龙坊的王!哈哈哈!”薛静的眼神坚定,充满了对未来的斗志与希望,“那你呢?你的梦想又是什么呢?” 问出这话来,薛静就有些后悔了,作为一个从小就被卖到大户人家做丫鬟的女孩,能有什么梦想呢?就算是有梦想,大概也是很难实现的吧。 这时一只飞鸟低空掠过,福宝珠的耳边听到了飞翔的声音,“成为一只飞鸟,一只自由自在的飞鸟……” 福宝珠和薛静一路轻松愉快地聊着天,不一会儿来到了鱼龙坊周边的野外,这里有成片的花海,白色的蒲公英,紫色的薰衣草、红色的虞美人、黄色的向日葵……,一阵微风吹来,风里夹杂着湿润的空气以及清新的花香,令人陶醉其中,心旷神怡。 薛静把福宝珠放了下来,然后在花田间歇的野草中摘了几颗长椭圆形叶片,叶缘处又细密针刺的野草,然后把它们用手搓成泥。 薛静半蹲在福宝珠身侧,点点头示意宝珠把裙摆稍稍卷起一段。福宝珠四处张望,即使确定四下无人,但碍于礼教,仍然不肯卷起裙边。 “这位姑娘,你要是再不配合,这野草可就要干了,你的伤口若不及时处理,会逐渐溃烂,而且会越来越大,不仅以后可能会留疤,而且说不定你这条左腿就要永远废掉了。” 无论留疤还是残废,福宝珠都无法接受。无奈,硬着头皮,福宝珠艰难地卷起了裙摆。 果然,膝盖已经红肿起来,不过所幸伤口只是擦了些皮。 “看来你这里的伤用这些野草是没什么用了”,说着,薛静又不由分说地拉过了福宝珠的双手,将其微微展开。 福宝珠的手心已经一片血肉模糊。 “嘶——”,薛静也有些不忍心,“一会儿可能会有点疼,你得忍着点儿,或者你可以咬住我的肩膀。” 薛静侧过身,把肩膀凑到福宝珠跟前,示意她不用客气,福宝珠终究还是不好意思,她把头埋在薛静背后,不去看手上的伤疤。 果然,还是好痛,先是凉冰冰的,然后是针刺一般,最后酥酥麻麻的,仿佛已经失去了知觉。 ”你看,你还是哭了吧”,薛静转过身,看到福宝珠虽然一声不吭,但眼角红红的,眼眶里都是打转的泪珠儿。 “要处理你膝盖的伤呢,就要用到我的独门秘器了!”薛静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打开盖子后,福宝珠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油的味道。 “红花油?你居然会随身带着红花油?”福宝珠不解的问道。 “跌打损伤乃兵家常事,常备无患嘛”,薛静把药油滴在掌心,反复揉搓,直到掌心发热,然后再轻轻地罩在福宝珠受伤的膝盖处,薛静尽量放松手上的力道,慢慢沿一个方向轻轻揉动,舒筋活络,加速药油的吸收。 这时,有一阵微风吹过,风中的湿气加重。 薛静赶紧放下宝珠的裙摆,猝不及防地一把抱起宝珠,“离这里不远有一间小木屋,我们先过去避避雨!” 等到薛静和福宝珠二人刚刚跑进花田小木屋,“哗啦”一声,大雨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如瀑布般无情地倾泻下来…… 第十三章 雨越下越大,雷声如潮汐般越来越近,一道闪电划过天空,苍穹犹如裂开了巨缝。 福宝珠害怕地背过身去,这时,两只大手堵住了她的耳朵,隔绝了接下来的雷声。 薛静见福宝珠害怕打雷,又担心直接上手的话又要惹宝珠害羞地拒绝,于是,他把挽起的袖子撸了下来,拉到指尖的位置,然后隔着衣袖,温柔地捂住了宝珠的耳朵。 雷声如铁斧劈木,清脆而响亮,而此时的福宝珠,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呼吸与心跳…… 盛夏的暴雨来得快,退的也快,不一会儿暴雨转成了小雨,淅淅沥沥地滴落在花田、池塘以及乡间泥泞的小道上。 直到最后,太阳拨开了云雾,炙热的光马上就把路面上的雨水吸干。 暴雨过后,还是留下了凉爽的风,这种天气在夏天无疑是最舒服的。 “走啰,回家去啰!”薛静蹲下身子,让福宝珠继续趴在他的背上。 宝珠却抱着木屋的柱子,拒绝地摇了摇头。薛静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一个人大摇大摆地就离开了。 福宝珠握紧小拳头,无力地拍着柱子,恨自己怎么就那么死撑,那么要面子呢?不过,薛静这个人也真是的,还不允许人家小姑娘拿捏一下,端着一点淑女的姿态吗?居然就这么无情无义地把她一个人抛在荒郊野外,一个人先走了……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眼看着天色渐晚,福宝珠还没有找到芸香,再不赶紧回家,就要被家里的人给发现了。想到这里,福宝珠咬紧牙关,扶着墙壁,艰难地行走着。 然而,等到离开了可以倚靠的参照物,福宝珠左腿一滑,险些摔倒,还好,这时候薛静又惊喜般地回来了,他上前一个箭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宝珠。 “你干嘛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先待在那里等我吗?难道还怕我先走了不成?”薛静慢慢地扶着宝珠坐下,看到宝珠一脸的委屈和不开心,心里多多少少有了答案。 于是,薛静爽朗地笑了起来,然后故意语气夸张地安慰道,“天呐,天呐,宝珠姑娘,你可让我太失望了,虽然咱们只见过两次,但在你心里,我薛静居然会是那种放着朋友不管不顾的人吗?你看,你看,我刚刚这是帮你去找工具去了。” 福宝珠这才看到薛静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木枝,应该是在方才暴雨中被折断的。 “我知道,你是不想再麻烦我,但你膝盖的伤想要痊愈可不止需要一天两天的时间,所以我给你找了一根拐杖,有了它,这几天你还是可以自己慢慢走路的!来 ,试试看吧!” 薛静刚要把“拐杖”放到福宝珠的手里,却看到宝珠手心上敷着的草药,似是想起了什么,“你再稍等一下!” 说罢,薛静利落地跳下台阶,用旁边的石板将木“拐杖”打磨至光滑,然后用自己的手反复摸索确认后,才放心地把“拐杖”交给了宝珠。 就这样,宝珠拄着“拐杖”,慢慢地,与薛静一起后背枕着夕阳,一步一个脚印地踩在雨后的乡间小路,朝着鱼龙坊中心广场的方向走去…… 刚刚走出花田,远远的,薛静看到一位挎着花篮、步履蹒跚的老奶奶,薛静热情地挥手,在跟这位卖花老奶奶打招呼,很显然,方才的这场大雨影响了老奶奶的生意,她篮子里的花还剩下大半,老奶奶面色凝重,甚至有些沮丧。 “刘婆婆,今天的百合花好漂亮啊!瞧,这每一朵还都沾着水滴,这叫什么来着?这就叫做娇艳欲滴!” 薛静把刘婆婆篮子里剩的花都捧了出来,然后重新按照自己的审美和顺序重新组合一番,扎成一把巨大的花束。 “宝珠姑娘,我看这花跟你配极了,洁白、纯真,所以就送给你啦,谁让我们这么有缘呢!” 薛静不由分说地把花塞到福宝珠的怀里,然后把身上所有的铜钱都放到了刘婆婆的花篮里,刘婆婆当然不肯接受薛静这明显的好意,固执地不肯收下铜钱,薛静揽着婆婆到一边,好说歹说地解释了一通,好不容易才把婆婆给说服。 回去的路上,薛静告诉宝珠,他们之前躲雨的小木屋就是刘婆婆的住所。 刘婆婆是个可怜的女人,这一生命运多舛。年轻时候她的男人原本是个木匠,人很勤快也很老实,就是不幸短命,死的时候刘婆婆才刚刚怀有身孕。 那时候,刘婆婆挺着个大肚子,想回娘家去生产,结果被家里的兄长无情地赶了出来,而夫妻俩结婚几年攒下来的积蓄也被丈夫那边全都夺走,只留给刘婆婆这么一间小木屋。 那一年的冬天特别的冷,没钱买柴火取暖的小木屋冷得就像是冰窖,饥寒交迫的刘婆婆差点在一个风雪天里活活冻死,后来好不容易太阳出来了,刘婆婆坚强地活了下来,可是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有了…… 最苦的那几年,刘婆婆只能沦落为乞丐,到处乞讨要饭。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发现小木屋前的这片荒地虽然种不了庄稼,但可以种花,于是她探索出一条新的谋生道路,成为了一名花农,以种花和卖花为生。 “要知道,前些年在鱼龙坊做过乞丐的小孩,基本上都吃过婆婆的农家饭。哎,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有点怀念婆婆的腊味煲仔饭了……” 福宝珠听完刘婆婆的故事,以为薛静只是跟刘婆婆有着特别的感情,然而回到闹市区后,看到无论是路边小吃摊的老板,还是扛着工具准备收工的木匠、铁匠、泥瓦匠,薛静跟他们都能打成一片,关系熟悉热络到不行。 回到早上舞狮的地方,人群早就已经散了,只剩下芸香,还站在原地,等着福宝珠回来找她。 “芸香——” ”小——”,后面一个“姐”字,被福宝珠死死地用手掌按了回去。 “莫非姑娘姓萧?”薛静好奇地问道。 “啊,对啊!我爹爹姓萧!”福宝珠刚刚光顾着捂嘴,拐杖都被她扔出去老远。 芸香帮宝珠把拐杖捡回来,又翻开她的手掌反复检查,“你怎么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我在这里等了你一天,连水都不敢喝呢……”,芸香碎碎念地一通抱怨。 天色已晚,早已是万家灯火的晚饭时间,薛静想做东,请宝珠和芸香饱餐一顿,但被做贼心虚的宝珠给婉言拒绝了,已经是这个时辰了,除了快点回家这件事,哪里还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还好这几天波澜苑的人都在忙着准备寿宴,尽管如此,福宝珠回到自己的墨香阁后还是紧张地长舒了一口气。 躺在床上,福宝珠整夜地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把躺在地上的芸香也吵得睡不着觉。 “小姐,咱们今天在外面走了一整天了,您不累啊,怎么都半夜了还没睡着呢?” “芸香,我的确睡不着,要不,你陪我聊聊天吧”,福宝珠探出一颗小脑袋,可怜兮兮地问道。 “好吧好吧”,没办法,尽管芸香已经困到不行,但这种时候,只能舍命陪君子了,“那小姐你说说看吧,到底是有什么心事?” “芸香,我问你啊,这世间真的会有平白无故对所有人都好的人吗?” “有啊,小姐你就是啊,你不仅孝敬长辈,礼让晚辈,对我们这些下人也都是一贯的平易近人,所以,在我们眼里,您就是这样一个善良的人啊”,芸香打了个哈欠。 福宝珠心里暖暖的,甚至有点小开心,她竟从来不知道,在他人眼里,她竟有是如此美好的一个人。“可是,我所说的不是哪一种啦,关心是一回事,但真的帮忙又是另一回事啦。” 芸香凑了过来,趴在宝珠的床头,“小姐,那我问你啊,如果我说最近我家里突然出了变故要跟小姐您借点盘缠,您会给吗?” “那当然会啊!”,福宝珠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那我再问你啊,如果是隔壁王妈的儿子病了,需要小姐您这边帮忙花钱、请郎中,您会帮忙吗?” 福宝珠稍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果断地回答道,“嗯,只要是我能力范围内,能够做到的,我想,我都会帮忙的。” “那就是了,所以我说,小姐啊,您就是一个非常善良和热心肠的人啊,不用去羡慕和崇拜其他人的。” “噢,是这样子啊”,福宝珠无力地垂下了脑袋,但心里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小姐,你老实告诉我,今天,最后和你一起回来的那个小伙子,你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啊?” 福宝珠“噌”的一下羞红了脸,然后一个轱辘,翻到了床的最里面,过了很久,才喃喃低语道,“哪有,哪有,芸香,你可不要乱猜”。 芸香见福宝珠大概是不会再有继续聊天下去的想法了,于是,继续钻回到自己的被窝,闭上了眼睛,临睡前,嘴里嘀咕着,“小姐啊,你和他生来注定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的动心可能只是因为陌生感所带来的一时兴起,还是早些把他忘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 求留言,求花花~~~ 第十四章 贺大勇病了,突然之间,生了很严重的病。可是贺大勇手上的活还没有结清,眼看寿宴的日子越来越近,只得派他得意的徒弟薛静先来顶上。 得知又要去波澜苑,薛静还记得他当初对宝珠许下的承诺,于是连夜准备了一盒美味又精致的茶点,里面用心摆盘了绿豆酥、核桃酥、花生酥以及杏仁酥,考虑到对方是女孩子,薛静还特意在制作过程中尽量少用白砂糖,让这些茶点香而不腻,回味无穷。 来到上次初遇时的玉虹亭,薛静却并没有看到福宝珠的身影。恰好这时,迎面走来两位姑娘,薛静以为她们和宝珠一样,也是波澜苑的丫鬟,于是主动迎上去,热情地打招呼。 ”请问姑娘,有没有看到……” 薛静的话还没有说完,一记响亮的耳光已经招呼到了他的脸上。 “放肆,这是哪个不懂事的奴才,不长眼睛在园子里乱窜!”这两位姑娘可不是什么丫鬟,她们是福家的二小姐福宝璇以及她的贴身侍婢苹香。 “一定是最近来帮工的,这些野蛮的下等人,大多都没有什么规矩”,苹香翻了个白眼,十分嫌弃地说道。 “苹香,你去查一查,这人是谁带进来的,居然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在园子里乱逛,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偷窃是小,万一闹出人命来,谁能负责!”福宝璇一本正经地说道。 “好嘞,那我这就去查!”说罢,苹香就要一路小跑麻利去办事,然而,福宝璇却又一把拉住了苹香,“你,你先慢着,这危险还在呢,总不能就留我一个人吧,万一被打击报复了怎么办?那事情等咱们回去了以后再说。” 自始至终,薛静低着头,一言不发。 从小到大,这种侮辱与不公平的对待,他遇到过太多太多。可是,薛静心里清楚地明白,这一份工作对于他师父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况且贺大勇现在生了重病,求医买药的花费都高的吓人,因此,这份工作绝对不能因为自己而半途而废。 “对不起,是小的错了,是小的有眼无珠造次了,还请小姐们息怒,小的在这里给小姐们赔礼道歉”,一边说着,薛静一边弯下腰,将自尊全部踩在脚下。 “哼,道歉有什么用,刚才我们小姐可是被你吓得不清呢,弄不好这几天晚上都要做噩梦的”,苹香依然不依不挠。 “去瞧瞧,他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福宝璇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薛静一直拎在手上的餐盒,之前一直牢牢地握在手里,像是什么特别珍重的物品,要不是为了道歉时更有诚意,薛静才刚刚把那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地上。 接了命令,苹香上手就要抢,薛静双手护住餐盒,你来我往,在与苹香推拉的过程中,薛静不小心把苹香推倒在地,然而苹香也不是个吃素的,她在重心不稳倒地之前,不舍弃地重重推了一把,餐盒飞了出去,里面的点心全都扬了出来,撒了一地。 坐在地上的苹香依然在撒泼耍赖,就是不肯站起来,甚至拼命在大声喊叫,说是自己大概是骨折了,一定要薛静付出代价! 福宝璇不屑地冷哼一声,心里想,这丫头是不是傻?对面就一个穷小子,就是把他卖了又能值几个钱,还要他赔?要他来拿什么来赔? 不过打狗也要看主人,苹香被这个穷小子欺负成这副样子,如果自己不站出来主持一下“公道”,岂不是太没面子了,以后在波澜苑里还怎么混。 于是福宝璇清了清嗓子,傲慢地说道,“这样吧,我们大人不记小人过,也不跟你多做计较,但我的苹香的确是吃了亏,你也总归是要付出些代价的。这样吧,您跪下来,真心诚意地再好好道个歉,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我们之后也不会去跟管家那边再多说些什么。” 薛静看着一地的狼藉,可叹人间冷暖,世态炎凉,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薛静,现在难道还有选择吗? 于是,下定决心的薛静胀红了眼,他暗暗咬牙,然后慢慢屈膝,认命地准备接受这一切…… “二小姐,原来您在这啊,老爷正到处找您呢,据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同您商量呢”,芸香挥着帕子,远远地招呼着福宝璇。 自福宝璇赏了薛静那一记耳光开始,福宝珠和芸香在旁边的回廊里目睹了整个过程,宝珠多次沉不住气,想要冲出去解围,都被芸香冷静地给拦了下来。 最后,是连芸香都看不下去了,于是便扯出了这么个谎,因为大家都知道福宝璇从小就渴望得到福月荣的关注,这时候只有搬出福老爷来,宝璇小姐才能善罢甘休,要是扯出她爹福池或者她娘钱夫人,那都是没有用的。 芸香带着福宝璇主仆二人离开后,福宝珠藏在回廊的柱子背后,依然注视着薛静,眼睁睁地看着他半蹲在地上,苦笑着把地上已经碎成粉末的点心全部清理干净,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往后厨的方向走去。 晌午时分,福宝珠又换上了芸香的衣服,偷偷地溜进了后厨。 这时候应该是早上薛静惹怒福宝璇的事情给传开了,因此薛静被安排在后院里面最偏僻、最狭小的一间厨房,厨房里面就薛静一个人,连个帮忙打小工的人都没有。 薛静看是宝珠来了,装作没事一样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爽朗笑容,“不好意思啊,之前明明信誓旦旦地答应过你的,说有机会再到这里来,一定会双手送上我亲手制作的糕点,可是我最近太忙了,竟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福宝珠明明就知道薛静并没有忘记,只不过是福宝璇把这一切都搞砸了。那个木质的餐盒还孤零零地摆放在橱柜上,但宝珠看破却不说破,她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难得沉静的薛静忙忙碌碌地一个人洗菜、理菜、切菜…… 由于一直在担心着薛静,福宝珠的中午饭都没有好好吃,所以到了这个时候,肚子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很显然,薛静也听到了宝珠肚子里发出的饥饿抗议,他暗自笑了笑,提议道,“我看这里材料有限,你若不嫌弃的话,我炒一碗蛋炒饭,先给你垫一垫吧。” “好”,福宝珠仰起头,像小猫儿一样乖巧地回答。 不一会儿,一碗香气四溢的、色香味俱全的蛋炒饭呈到了福宝珠的面前,“你尝尝看,我手艺如何?”薛静期待地坐在了福宝珠对面,并贴心地递上了筷子。 瓷碗中的每一粒米饭都洁白如玉、颗粒分明,每一粒米的外面都包着金灿灿的蛋黄,外黄内白金裹银,再加上火腿丁、虾仁丁、香菇丁、冬笋丁以及葱花的点缀,每一口都有着丰富的口感与满满的享受。 ”好吃!好吃!我宣布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蛋炒饭啦!”这唇齿间的美味,福宝珠感觉自己都要被香哭了。 “你喜欢就好”,薛静也是终于放松了下来,露出了他今天来到波澜苑后,第一个真诚的笑容。“对了宝珠姑娘,你的膝盖恢复的怎么样了?你上次那么晚回来,你的主人没有难为你吧?” 薛静今天可算是亲身经历过了,这波澜苑的小姐可不好惹。 福宝珠自然也不由得联想到上午的事情,于是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听说,早上,你遇到二小姐了?” “是啊”,薛静后背倚着墙,故作轻松又略带自嘲地笑了笑。 “那,她有没有难为你啊?”福宝珠简直就是明知故问。 薛静摆摆手,“没有啦,人家是大小姐,是天上的金丝雀,像我们,就是脚下的蚂蚁,一辈子忙忙碌碌,却一脚就可以轻易踩死”,说着,薛静坐在凳子上,用右脚碾死了一只地上的蚂蚁。 “其实,她也没有恶意了,她本人并不坏的,只不过就是大小姐脾气大了点”,福宝珠急忙为宝璇解释。 “其实你也不必对我说这么多,像她那样高高在上的人,这辈子我们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所以事情过去就让他过去吧。” “为什么呢?为什么不会再有交集呢?”薛静方才的那一番话,福宝珠可是一个字都不愿意听。 “你以为呢,她和你不一样,我和你可以成为朋友,和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介意呢”,宝珠想起来前几天这种理论,芸香也曾经劝说过她,可她就是不服气,“或许即使都是小姐,人和人也是不一样的,有的小姐就不会介意这些,她们脾气很好,很温柔,很乖巧的!” “你指的是那种乖乖女吗?”薛静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福宝珠心里有些紧张,她懵懂地点了点头,“是啊,这样也不能成为朋友吗?” “朋友?哈哈,这种乖乖女最无趣了,哪天要是我倒霉给遇上了,逃得绝对比兔子还快!” 第十五章 一连好几天,福宝珠对于薛静那天讲的话始终还是非常在意。 或许哪一天薛静得知福宝珠的真实身份后一定也会非常失望吧,“无趣的乖乖女”,这才是薛静对于福宝珠的真实评价,而能成为薛静朋友的只有丫鬟宝珠。 后面的几天薛静都没有再来波澜苑,福宝珠担心会不会是因为宝璇的事情导致薛静被辞退,因此还特意去管家哪里打听,后来才得知,薛静之所以消失的原因,一是贺大勇的工作已经接近尾声,二是贺大勇这一辈子无儿无女,如今卧床不起,身边需要有人照顾。 可是福宝珠终于还是放不下薛静,同时也是真的很关心贺大勇的病情,她找上了从小一直帮自己看病的孙郎中,又一次地来到了鱼龙坊,一路上到处打听,摸到了薛静的住处。 “你们这一大一小两个讨命鬼,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摊上了你们这几个烂人,滚滚滚,都给我滚!都滚的远远的!越远越好!” 紧接着是茶杯摔碎的声音,“静哥!你没受伤吧?”这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娘,贺叔叔以前没有少照应咱们家,就连这房子也是当年贺叔叔出钱帮忙一起盖的,现在他生了病,需要钱,咱们理应是要帮忙的!” “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不孝女,这些年就净看着你跟着他鬼混,整天疯疯癫癫的,以后还要怎么嫁人!我当年真的是瞎了眼,在身边养了这么一只白眼狼!” “娘!你说这话也太过分啦!”女孩继续与母亲对抗。 福宝珠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是薛静出来了。他的眼角处有伤,现在还依然在流血,应该是刚刚茶杯飞过时的擦伤。 薛静也看到了宝珠,然而他只是眼神稍作片刻的停留,之后继续奔跑着离开。 紧接着,一个梳着两根粗粗的麻花辫的少女也跟了出来,“静哥,你等等我啊!” 少女有着小麦色的皮肤,高挺秀气的鼻梁,一对又黑又粗的眉毛以及蓬松而又丰盈的大长辫子。 看到有陌生人站在自己家大门口,少女警觉地询问道,“你们是谁?是来找我母亲的吗?” 见福宝珠有些为难,孙郎中主动解围,“这位姑娘,我们是来给贺大勇看病的。” “那太好啦!你们跟我来好了,我正好也要去看望贺叔叔!” 少女说她叫施小楼,她的母亲是一位绣娘,名字叫媛娘。她静哥薛静在很小的时候,父母在一次出海打渔的时候遇到了意外,双双不幸遇难,因为薛静的父亲曾经对施小楼的父亲有过救命之恩,所以那时候施家就决定收养下了薛静。 施小楼从小跟薛静一起长大,所以一谈到她的静哥,施小楼那崇拜的话语简直如同长江之水,连绵不绝,一路从施家的小院讲到了贺大勇所在的茅草房。 还没到茅草房的门口,福宝珠就听到了贺大勇剧烈的咳嗽声,施小楼赶紧把郎中请了进去。薛早就到了,他正在喂贺大勇吃粥,而贺大勇却吐了一地。 薛静默默地拿起扫帚清理污物,施小楼见福宝珠一脸怯生生的模样,拦着她让她在外面等着就好。 福宝珠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薛静,而此时的薛静只顾着低头打扫,根本没有抬头看过宝珠一眼,福宝珠知道薛静这是故意的,因为他不让宝珠看到此时他狼狈的模样。 领会到了这一点,福宝珠便乖巧地一个人留在了外面。 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孙郎中从屋里走了出来,施小楼和薛静也一起围了上来。 孙郎中表示贺大勇这病想要活下去得天天用名贵的药吊着,但这病根已入五脏六腑,大限为何时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师父,只要能帮他熬过这一关,我相信之后会越来越好的”,薛静激动地握着孙郎中的手。 “是啊是啊,贺叔叔是个好人,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而且贺叔叔他一直身体非常健壮,底子好,一定可以挺过去的”,施小楼也一起在央求孙郎中,“我现在这就回去,继续说服我母亲,我相信她不会见死不救的”,话语刚落音,施小楼就马上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孙郎中看了看远远站在一旁的福宝珠,宝珠冲他微微点了一下头。于是孙郎中拍拍薛静的肩膀,“放心好了,接下来我会尽力而为的,小伙子你也要保重好身体,你要是倒下了,病人就没有活下去的意志了。” 送走孙郎中后,福宝珠看到薛静一个人像尊雕像一样,依然站在原地,双眼无神,双拳紧握。 福宝珠走到薛静身边,用她那柔弱无骨的小手包住薛静那满是冷汗的拳头。 薛静回头,发现身边是宝珠,“宝珠姑娘,你的这份恩情薛静必当铭记于心,来日上刀山下油锅,必会报答姑娘今日恩情。” 福宝珠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她见薛静已经整个人放松下来,于是,她慢慢舒展开薛静的手掌,然后缓缓与他十指相扣…… 得逞后,福宝珠害羞地低着头,轻咬朱唇,前前后后地摇晃着身体。 薛静先是一愣,继而马上了然于心。于是,他也大胆地反握住福宝珠的小肉手,然后一把拉过宝珠,将她深深地拥入怀中。 傍晚回家的路上,福宝珠又遇到了卖花的刘婆婆。今天刘婆婆的生意还不错,花篮里就只剩下了一支孤零零的百合花。 “婆婆,这支百合花我买下了”,说着,福宝珠把铜钱放到了刘婆婆的手中。 然而,刘婆婆拒绝了,她解释说每天的最后一支花是不能卖,要送出去的,这样第二天才能继续有好的生意。 白色的百合花犹如一位冰清玉洁的仙女,纯洁美丽,婀娜多姿,鲜花配美女,香气两相宜。 福宝珠回到波澜苑的时候,居然园子里安静的出奇,宝珠蹑手蹑脚地溜回到墨香阁,推开门一瞧,福老爷早就坐在里面等着福宝珠自投罗网。 “这么晚穿着芸香的衣服,是去干什么了?”福月荣正襟危坐,十分严肃。 “我,我……”,福宝珠看到芸香跪在福月荣的腿边,心想这下完了,肯定是什么也瞒不住了。 于是,福宝珠只能实话实说了。 “糊涂!糊涂啊!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天天往那种地方乱跑,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咱们福家的脸还往哪里搁!”福月荣气愤地直拍桌子,可是这一切早就都在福宝珠的意料之中,因此福老爷无论要发多大的火,她都认为这是自己应该承受的。 “把宝珠给我关起来,多派些人来好好照看,一个月内不许她离开这墨香阁!” 福宝珠彻底被福月荣给软禁起来了,可是这又有什么差别呢? 圈禁在墨香阁与圈禁在波澜苑,又会有什么差别? 可是贺大勇的病怎么办?孙郎中有没有经常去帮贺大勇问诊?问诊抓药都需要钱,不知施小楼那边有没有说服媛娘?或者她也可以去跟孙郎中说,把这治病的钱先给垫上…… 想到这里,福宝珠马上开始坐立不安,现在的她无论如何不能被困在这里。 她要出去,至少等把贺大勇的事情解决后,她再回来,然后好好地跟福月荣认错,那时候,哪怕是要关她三个月、半年,甚至是一年,都无所谓了。 在某一天晚上芸香进来送餐的时候,福宝珠又使出了她那软磨硬泡的杀手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甚至不惜以死相逼,芸香无法,只好当场与宝珠互换了衣服。 临走时,芸香嘱咐她家小姐一定要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黑夜里,福宝珠完全打扮成芸香的样子,跟着此时正好下班的工人们一起混出了波澜苑。 离开波澜苑后,福宝珠终于长舒一口气,然后一路朝着薛静的住所,义无反顾地奔去。 来到了茅草屋,福宝珠看到薛静正准备出门。而薛静在此时看到宝珠,心里也十分意外,“宝珠姑娘,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我……,我来看看贺叔叔的病”,福宝珠指了指里面。 “师父刚刚吃了药睡下。” “哦,那你现在这是出门要去哪里呢?” “我……”,这会儿轮到薛静开始吞吞吐吐,“这样吧,天色已晚,我先把你送回去波澜苑”,薛静显然是在转移话题。 “不,我不回去,因为我刚刚从那里逃出来”。 “所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是那里的小姐为难你了吗?”薛静紧张地问道。 “反正我现在是无家可归了”,福宝珠小可怜般眨着她那双圆如葡萄的眼睛,楚楚可怜地拉着薛静的衣角。 薛静自然马上认为就是因为自己,才让温柔善良的宝珠得如此田地,他心疼地一把搂住宝珠,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宝珠躺在薛静怀里,一边偷笑,一边继续弱小无助可怜地小声询问,“那现在的我,可以依靠你吗?” “可以,当然可以,我会用我的生命,护你一生一世的平安。” 如果有神的话,请您帮我一定要度过这次的难关。 如果有神的话,请您一定要让我更加强壮,出人头地。 如果有神的话,也请您一起见证我的誓言,遮风避雨,相濡以沫。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有没有猜到呀?刘婆婆就是六年后在遇仙楼门口送白玉兰花给薛静和宝珠的卖花婆婆! 第十六章 原来,为了筹措药费,薛静晚上在客栈又谋了一份夜班的工作,主要是为住店的客人准备夜宵、解酒汤以及提供热水等服务。 夜深人静,一轮明月高挂枝头,月华如练,月色如洗。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福宝珠伸出右手,想要握住那一缕纯白的月光。 这时,一个个子小小矮矮的,头发稀疏又有些泛黄的小女孩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她拉住福宝珠的衣角,央求道,“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快去看看我们家小姐吧”。 这个小女孩的身高还不到宝珠的腰间,看上去也就只有五六岁的年纪,小脸肉嘟嘟的,像瓷娃娃一般精致可爱。 薛静一把抱起小女孩,来到了她们所居住的竹字一号房。 竹字一号房里住着一个女人,自打她入住的那一天起,整个客栈都在议论纷纷。 据说她是被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连夜给偷偷送进来的,住进来之后就再也没出去过。 之后的打饭、洗澡这些琐事都由她随身带着的一个黄毛丫头代劳。有一天,一个不知情的店丫头冒冒失失地跑错了门,闯进了竹字一号房,看见了这里面住着的女人原来是一个大肚皮,于是,这件事马上就给传开了,大家纷纷猜测:这大概又是哪家见不得人又进不了门的小妾准备偷偷在外面生孩子呢。 那件事情后,虽然当初客栈老板被打点过不少银两,但大家对于竹字一号房总归是多了不少白眼,之后,对于那个女人要求的事情也总是拖拖拉拉,消极应付。 至于那些闲言碎语,住在鱼龙坊里的薛静多多少少也是有所耳闻,但这个时候毕竟是人命关天,他推开竹字一号房的门,看到那女人面色蜡黄,嘴唇发白,整个手臂无力地耷拉下来,很显然,人已经昏了过去,下面的床单上是成片的血迹。 “小姐!”黄毛丫头趴在女人身上哭得泣不成声,她拼命地摇着床上那女人,希望她能够赶紧醒来,不要离她而去,然而,这一切都无济于事。 “我们先带她去看郎中吧”,薛静冷静地提议道。 “可是现在这个时辰,医馆都歇业了……”,黄毛丫头十分沮丧,她已经有些绝望地小声说道。 “走!我现在就带你们去找孙郎中!”福宝珠帮忙薛静一起抬起了床上昏迷不醒的女人,小丫头在前面掌灯,一行人匆匆赶往孙郎中的医馆。 敲开医馆的门,睡眼惺忪的孙郎中看到来人又是宝珠,非常无奈地摇了摇头,但还是收留下了昏迷的女人,好不容易把一大一小安置好,薛静又赶紧跑出去,四处找产婆。 这黄毛丫头别看年纪小,干起活来却是十分地勤快麻利,她跟在产婆后面,一会儿端水,一会儿递工具,真的是乖巧又懂事。 忙碌的间隙,黄毛丫头对福宝珠说她的名字叫锦葵,即将要生产的那位是她家的小姐,名字叫巧巧。 巧巧?福宝珠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但在这分秒必争的紧迫时刻,她也无暇多想。 终于,大家齐心协力,一起忙忙碌碌了一整夜,待到黎明破晓时,一声婴儿的啼哭,响亮了整个医馆,也昂所有人都长舒一口气,擦干额头的汗,心里无限宽慰,觉得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突然,这时医馆外又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孙郎中掀开帘子,望了一眼窗外,明明这时候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就连路边平日里起最早的包子铺都还没有正式营业开张,所以,这又是哪位着急的病人在赶清早呢。 孙郎中上前应门,谁知,门才刚刚开了一半,外面的人就迫不及待地冲了进来。 “你果然是躲在了这里!真的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这一群人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福宝珠的祖父福月荣福老爷。 福宝珠见大事不妙,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薛静见状,以为是福家的主人在抓逃走的丫鬟,于是拦在宝珠前面,想要让她趁机赶紧逃跑。 不一会儿福池也挤了进来,他远远地,就看到了小小的锦葵,于是问道,“小葵,你怎么也在这里?是巧巧出了什么事情吗?” 哦,怪不得觉得巧巧这个名字耳熟呢,原来巧巧就是小叔从山东回来以后拼命想要娶回家的济南名妓。 锦葵怯生生地用手指了指里面,福池马上心里就有了数,“所以巧巧是生了吗?是生了吗?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男孩”,锦葵乖巧地回答道。 一听到是儿子,福池兴奋地拨开众人就要往里面冲,来到福宝珠跟前时,宝珠拉住福池的胳膊,小声提醒道,“小叔,巧巧她身子还很虚弱,你说话的时候最好注意一些,别刺激到她。” 福宝珠的这一番提醒,福池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但一旁的薛静却是每个字都听进了心里。 不一会儿听到屋里面又是响起一声尖叫,“出去,出去!你快点给我出去!” 于是外面的人又一窝蜂地涌进了里屋,只见这时巧巧手里握着止血钳,正直对着怀抱里的哇哇大哭的婴儿。 “巧巧,你这又是何苦呢”,福池也不敢上前,只能远远地劝说,“你先把儿子给我,等这段日子忙完了,我一定会娶你进门的,你想想看,你一个女人,身上又没有多少盘缠,怎么能照顾好他,为了咱们的儿子,你也要理智地想一想啊!” “等?我这都等了多久了,你永远都是这一套一成不变的话术,要是我现在把儿子给你,你一定恨不得马上就想办法让我从此消失!不管怎样,儿子是我生的,他现在就在我手里,你们这些强盗敢上前一步,我就马上与他一起同归于尽!” “的确如此,在你们这些上位者的眼里,我们这些平民犹如草芥一般低贱,偶然的好言好语,也只不过是为了利用,或是,单纯的觉得有趣,用来解闷罢了”,这时薛静意外地站了出来,话语之间有些阴阳怪气,并且主动隔开了与宝珠的距离,站在了巧巧的那一侧。 然而,福宝珠却是一头雾水,她上前拉住薛静,问问他这是怎么了?为何要这样说话? 却见薛静冷笑一声,他无情地拨开宝珠的手,冷冷地说道,“我说的难道有错吗?这段时间你玩的一定很开心吧?或者,我以后是不是都该称呼您为,福宝珠小姐?” 福宝珠大惊,她下意识地推后两步,不可置信地摇着头,“薛静,你在说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哈哈哈,事到如今,你居然还在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是我太傻了吗?之前为什么就没有想到呢?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的丫鬟,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可以随便支使得动鱼龙坊里最厉害的孙郎中?究竟是我太愚蠢,还是,我容易相信别人?” 别人? 这两个字深深地刺痛到了福宝珠的心。 “大小姐,这段日子以来,看见我从头到尾就像个傻子一样,被您戏耍于股掌之间,一定很有趣吧?” “不,不是这样的。还有,我,我也不是有意的……”,福宝珠的解释多多少少有些没有底气,她明明有好多次机会是可以跟薛静表明身份的,但就是因为她一直在贪恋着这份骗来的平等与舒适,所以她错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并且希望这个美丽的误会,可以永远也不会被戳穿。 薛静搀扶起刚生产完身体还很虚弱的巧巧,把自己身上外面的罩衫披在了巧巧的身上,轻声说道,“我们先回客栈去吧”。 巧巧紧紧抱住怀里的婴儿,警惕地观察着屋内的每一个人,锦葵很快地收拾好有些杂乱的床榻,然后一路小跑,扶住巧巧的另一边。 福池依然不甘心,他想要吩咐手下的人用强制手段把婴儿夺下,却被福月荣和宝珠给及时制止住了。 福宝珠看着薛静头也不回的背影,心里十分难过,她在十七岁时,那个美好而又悸动的初恋,才刚刚开始,就要结束了…… ****** 一个月后,是福月荣的七十七岁大寿。 一时间,波澜苑吸引了瑞城县的各路权豪势要、达官显宦。其中还有刚刚到任的县令苏兰君一家。 年轻的苏县令带着妻子胡夫人以及独子苏廷芳前来祝寿,福池热情地把苏廷芳拉过来介绍给福宝珠认识,说这苏廷芳是宝珠母亲的亲侄子,说起来跟宝珠还是表姐弟关系。 这苏廷芳虽然只有十几岁,但已经生得风流倜傥,尤其那一双桃花眼,眉目传情,尤为动人。 然而这几日的福宝珠早已如同行尸走肉,整个寿宴的始终,福宝珠心不在焉地行礼、祝寿、敬酒,直到最后离席。 今日又是一个月圆之夜,福宝珠独自一人来到湖心小亭中透气,她抬头仰望天上的满月,心里装着无限的相思……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宝珠掉码了 后面可能要小虐几章 第十七章 ”祖父,宝珠最近有了心上之人。” 终于有一天,福宝珠花了她这辈子全部的勇气,向福老爷坦白,并且希望福月荣答应,让她能够嫁给薛静。 “所以,确定就是他了吗?这一生都非他不嫁了吗?” 很意外,福月荣没有想象中的大发雷霆,反而非常平心静气地想要同福宝珠好好聊一聊。 “是的,我相信,我一定不会看错人的。我记得母亲曾经说过,女人这一辈子一定要嫁一个自己爱的男人,她说父亲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我从小就羡慕父亲母亲这样的感情,一生一世一双人,上穷碧落下黄泉。“ 福月荣把宝珠揽在怀里,还像小时候那样抱着他摇来摇去,“好,好,都好,只要我的宝珠能够开心,一切就都是最好的选择。” 福宝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探出小脑袋,一脸疑惑地望着福月荣。 福月荣笑着勾了一下宝珠的秀气的鼻梁,“怎么了?我这老头子在你眼中是那么不通人情的老古板吗?要知道,宝珠啊,你可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珍宝,没想到转眼间,你已经不是小女孩了,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不过我在这里还是要好心提醒你一句,咱们这边都好说,可是人家那边可不一定愿意哦。” “没关系的,接下来的都交给我好啦!”福宝珠感激地搂住福月荣的脖子,“祖父对宝珠的养育之恩,宝珠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宝珠啊,虽然你是女儿家,但老头子我也是为你们考虑,成婚后,你和那小子还是住在波澜苑吧,这几天,我也派人去打听了一下,听说他也是个孝顺的孩子,一直一个人艰难地照顾着他师父,吃的住的用的也都很艰苦,到时候你们成婚后,把他的师父也一起接进来吧。” “嗯,嗯,全都听祖父您的!”福宝珠激动地泪流不止,福月荣轻轻拍着宝珠的后背,许久之后,却突然一脸凝重,简直同之前的慈祥老者判若两人,转瞬之间,老人又有些难过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眼底里都是浑浊的泪光。 福老爷准嫁福宝珠的事情没多久就在波澜苑里传开了,得知此消息,第一个不服气的就是三少爷福池。 福池立刻就跑到福老爷那里旧事重提,更何况福月荣也是亲眼看见那巧巧刚为福家添了一个健康的男丁,总不能让福家的骨肉就这么草率的流落民间。 福月荣早就没有心思和力气同福池多费口舌,于是也就许了将巧巧母子接进福家的事情,只不过再三吩咐福池这事儿一定得低调,不能太过张扬。 福宝珠这边也是没闲着,毕竟前几天也是在福老爷那里拍过胸脯,打过包票的,自己的爱情要自己争取,自己的男人也要自己给哄回来! 于是,福宝珠兴致冲冲地又来到了薛静所住的茅草屋,出门时还特地从福家拿了好多名贵的山参和灵芝。 终于不用再偷偷摸摸地出门了,福宝珠换上了她平日里最爱穿的红白间裙,外面还套着一层刺绣笼纱,头上两边梳着发髻,别上了翠玉珠钗。 福宝珠到了后,薛静却将她视为无物,依然在忙着自己手里的活,一句话也没有搭理过宝珠。 福宝珠见状,倒也不生气,她先是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薛静忙里忙外,却很难插手帮忙。她捧着小脑袋思考了好久,终于决定先生火,然后把自己带来的山参和灵芝熬成药汤,给贺大勇服下,好好地补一补! 可是从小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哪里做过生活、煎药这样的粗活,笨手笨脚的福宝珠甚至连根火信子都打不起来,还差点因为摩擦生热,伤到了自己的手指。 而薛静看上去是在全神贯注地整理柴火,实际上一直放心不下宝珠,时不时就用眼睛的余光观察着她。 见宝珠果然差点伤到了自己,薛静赶忙走上前去,让宝珠离开危险的灶台,并把药材双手游还给了宝珠。 “我认为上一次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和我原本就判若云泥,不应该再继续来往的。” “为什么呢?你就这么介意彼此的身份吗?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阳光开朗,并且努力有拼劲的男人,没想到原来你居然这么自卑”,福宝珠十分不服气。 “大小姐,这根本就不是自不自卑的事情,试问哪位富家小姐会来结交像我这样的人,你妹妹那种态度才是正常的。” “可是我就会!要知道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我今天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和你吵架的,而是我真的很抱歉,之前一直瞒着你,但我并不是有意要那么做的,更不像你所说的那样,是为了解闷或是图新鲜,我是认真的!要不是因为喜欢你……” 福宝珠越解释越着急,嘴一秃噜,把所有的心里话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薛静盯着宝珠看了许久,这时天色已晚,薛静收拾好院子,准备动身出发去客栈值夜班。 薛静在前面走,宝珠在后面跟着,两个人默契地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两个人穿梭于街头巷尾,不同于里面的闹市,外围的居民区地带,幽僻而宁静,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这个时间,大多数人家都准备着晚饭,炊烟袅袅,烟火人家,正是一天之中阖家团聚的时候,饭烧好了,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围炉而坐,畅聊一天的所见所闻,真是其乐融融! 走啊走,走啊走,渐渐地,又都逐渐安静下来,陆陆续续地,吃好晚饭的人们,又摇着蒲扇出门纳凉的,有端着泥罐相约斗蛐蛐儿的,还有早就烧好饭的媳妇,站在门外,望眼欲穿地盼着晚归的丈夫。 福宝珠自出生以来,从未如此真实地感受到生活是如此的灵动而又温暖,她东看看,西望望,还要时不时一阵小跑,追上前面走的飞快的薛静。 “喂!你当心点!” 福宝珠傻傻地站在一家酒楼的背面,这时,三楼一位美艳的姑娘正在把她洗完头发的污水直接泼了下来。 薛静看到后,一个箭步退回,将宝珠牢牢地护在了怀里。 “哦,不好意思啊,天黑洞洞的,我没有看到楼下有人”,美艳的姑娘一脸抱歉,“要不染我再丢一条干净的帕子给你们,如今已经入秋了,晚上还是有点凉的,还是小心为好,不要感冒了。” 薛静大半个身子已经全部淋湿,福宝珠踮起脚尖,用衣袖轻轻地擦着薛静脸上的水,“原来你的背后还长着眼睛啊?我还以为你真的再也不会理我了。” 薛静也不知道方才自己是中了什么邪,身体居然比脑子先做出反应,等到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发展成眼前这样的解决。 薛静一时间被福宝珠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他轻轻地推开宝珠,将脸侧到了一旁。 “喂!下面的!你们接住啦!”三楼那位美艳大姐姐找了块大红色的帕子,轻飘飘地丢了下来。 不偏不正,那条红色的帕子正好落在了福宝珠的头顶上。 薛静挑起帕子,却如同在新婚当夜,新郎官温柔地掀起新娘子的盖头。 “薛静,让我做你的新娘,好吗?” 鲜红的帕子映衬着福宝珠红扑扑的小脸蛋儿,她直勾勾地望着薛静,无比天真地说着最心动的话语,让人难以拒绝。 薛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故作镇定地推开了宝珠,他一边用手帕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继续闷着头往前走,甚至越走越快。 “喂!薛静!我在问你话呢?你的回答呢……” 来到客栈后,福宝珠由于心里还记挂着巧巧和锦葵,于是先一个人去了竹字一号房。 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小心翼翼的锦葵谨慎地先将门开了一条缝,见是宝珠,才把门完全打开,让宝珠进来。 锦葵的这一举动让福宝珠立刻猜到,准是这几天小叔叔又带人来找过巧巧母子,宝珠摸了摸锦葵毛茸茸的小脑袋,温柔地说道,“以后会越来越好的,老爷已经准了小叔叔把巧巧姑娘接进门,以后你们来到了波澜苑,也要好好照顾你家小姐哦”。 福宝珠跟巧巧聊了很久,巧巧的身体恢复的还不错,小婴儿也很听话,一直安安静静的,很少哭闹。 见时候已经不早了,宝珠起身准备离开时,只听锦葵“扑通”一声跪在了宝珠面前。 “谢谢福大小姐的救命之恩,锦葵这辈子愿为大小姐做牛做马!” 福宝珠赶紧把小锦葵搀扶起来,通过今晚的聊天,宝珠才了解到小锦葵居然真的只有七岁,她的懂事、早慧以及乖巧简直让人无比心疼。 福宝珠离开后,巧巧走下床,她来到锦葵的身边,一把将小锦葵抱进了怀里。 “小葵,你恨娘吗?你恨吧,你就恨娘吧!这辈子都是别人对不起娘,但娘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啊……” ------ 作者有话要说: 猜到了吗!前面的福宝骏是锦葵的亲弟弟! 第十八章 钱夫人得知福池要纳妾,纳的还是一个妓女,这几天简直是要闹翻了天。 福池的老母亲卫姨娘原本在这个家里说话就没有多少分量,她猜到钱夫人早晚会闹到她这里来,于是连夜带着婆子上山,在庙里面闭关,专心吃斋念佛。 然而福宝璇就没这么好命了,福池那个厚脸皮的,被“河东狮吼”钱夫人直接骂到搬去客栈里,和巧巧同住,于是家里面就只剩下了钱夫人和福宝璇,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都怪你,都怪你怎么不是个男孩!”钱夫人把心里的怨气全部发泄到福宝璇身上。 一连几日的魔音入耳,福宝璇也是忍无可忍,与钱夫人对吼道,“那还不是要怪你自己,谁叫你怎也也生不出男孩!” 这句话可把钱夫人刺激疯了,她把身边榻上的枕头、垫子一股脑地全往福宝璇身上招呼。 福宝璇根本来不及躲,只能不停地后退,直到钱夫人已经把她逼到了墙角,福宝璇的头发、衣服上全是鸭毛。 “得,得,得,要不母亲您看我这么不顺眼,赶紧把我嫁出去得了,省的整天相看两生厌!” “呵呵,要不你也跟宝珠学习一下,自己去钓一个金龟婿回来,省的我觉得好的你又看不上”,钱夫人忙活了一顿子,浑身已是大汗淋漓,她一边扇着风,一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拍了一下宝璇的后背,“对了,老爷过寿那天宝珠的那个表弟,叫什么来着?就姓苏的那个,我看着就不错!” “人家叫苏廷芳”,福宝璇拍干净身上的鸭毛后,又坐回到了钱夫人身边,呷了一口茶,润润嗓子。 “哟,你这不还挺往心里去的嘛,怎么样?到底有没有意思呀?要不要改天我让那个死鬼去帮你说说去?” “娘,你快算了吧,人家苏家表弟年龄比我还小三岁呢,看上去简直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 “小三岁又怎么了!没听说过啊:女大三,抱金砖呢!你懂个屁!” 福宝璇没在搭理钱夫人,她开始专心致志地剥花生米,剥着剥着,突然一个人咯咯咯笑了起来。 “嘿!你一个人在傻笑什么呢?倒是说出来大家一起乐呵乐呵啊”,钱夫人习以为常地从福宝璇手里接过剥好的花生米,好奇地问道。 这一问不打紧,福宝璇笑得更开心了,“娘,不知道你听说了没?宝珠姐相中的那个男人,才不是什么乘龙快婿呢,其实啊,他就是个鱼龙坊的小混混,还是个孤儿呢!” 钱夫人将嘴里的茶水和花生米一起喷了出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赶紧地往福宝璇那边凑了凑,打起精神,竖起耳朵,“快,快,快来详细给我讲讲看……” 福宝珠当然知道,整个波澜苑,对于她选的这个姑爷,背后里说什么的都有。 可是福宝珠心里面真的是一点儿也不在乎,她始终认为日子是过给自己的,不是为了给别人看的。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福宝珠最近三天两头地往薛静那里跑,然而只能偶尔能碰到薛静,大多数都是扑空。 在鱼龙坊,福宝珠也不认识其他人,所以每次只能悻悻而归。 终于有一天,在薛静的茅草屋,福宝珠碰到了施小楼。 福宝珠心里十分开心,总算能有一个熟悉的人,让宝珠能够打听到有关薛静的消息。 福宝珠非常友好地跟施小楼打招呼示好,而施小楼却不似第一次见面时那般热情,她冷冷把宝珠拉了出去,毫不客气地警告道,“你以后不要再来找静哥了,他是不会喜欢上你的!” “为什么呢?”福宝珠自然不相信。 “除非你就是十年前的那个‘小仙女’,因为这么多年了,我静哥的心里面就只有他,容不下其他人了,否则,那我也可以了”,说到这个“小仙女”,施小楼真的是既别扭,又不甘心,要知道她才是从小同薛静一起长大的那一个,是名副其实的青梅竹马,谁知竹马到最后,还是拼不过天降。 “小仙女?那是谁?”福宝珠可从来没听说过薛静提起过这个人。 “我要是知道她是谁就好了”,就是那种明明知道情敌存在,却不知道她人在哪里、又比我好在哪里的感觉真的好不爽!“那人啊,就如同天上的月光,她无时无刻不存在,而你却又根本抓不着,触不到。” “这……,不就是鬼吗?”根据施小楼的形容,福宝珠只能联想到鬼。 “算了算了,跟你是怎么也说不清楚的,反正你只要记住,静哥早就有了心上人,不会再去爱你就是了!”说完施小楼不客气地自己走回院子,把宝珠关在了门外。 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但回去波澜苑的路上,福宝珠心里还是非常的纠结。 福宝珠一直笃定地认为她和薛静是两情相悦,只是碍于身份和地位的不同,多多少少让薛静作为男人,心里有些介意。但一直都非常理想主义的福宝珠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些在爱情面前根本算不了什么,只要他们两个人相爱,就可以互相退让,互相包容,克服一切困难。 可是倘若,薛静爱的人,根本不是她,那该怎么办? 说实话,这个问题,福宝珠之前从来没有设想过。 看到原本兴高采烈地出门的宝珠,不一会儿就垂头丧气地回来,福月荣心里面很是担心。 见到福月荣,委屈的宝珠把今天施小楼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福月荣心中也是极为震惊。 “那小子这是什么眼光!居然还不看不上我的宝贝孙女!” 福宝珠难过地趴在福月荣的膝头,幽幽地说道,“或者,我是不是应该放弃,强扭的瓜不甜,这一切,是不是终究还是我做错了?” “宝珠,那你告诉我,你心里还爱着他吗?”福月荣问道。 宝珠点了点头,“当然爱,我觉得我这辈子大概也不会再爱上薛静之外的其他人了。” “那不就得了,咱们福家的人怎么能轻易放弃,宝珠,这几天你就安安心心地挑选嫁妆吧,或者让芸香陪着你到亲戚家去散散心,老头子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正如福月荣许诺给福宝珠的那样,一个多月以后,顺利地让宝珠坐上了花轿。 那一天,福家总共有两场婚事,吹拉弹唱风风火火的是福宝珠嫁人,偷偷摸摸静悄悄的是福池纳妾。 然而,坐在轿子里的宝珠似乎并不开心。 一大清早精心描画的妆容早就被眼泪哭花,福宝珠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回想的,是几天前薛静跟她说过的那些狠心话…… 福月荣向来就是一个杀伐决断、说一不二的人,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就算是用抢的也要夺回来,就连宝珠的婚姻也不例外。 鱼龙坊的薛静又是个什么人,只要为了能让宝珠开心,套个麻袋直接把他绑上花轿都在所不辞,岂容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矫情着不给福家面子。 薛静不给宝珠面子就等于不给福老爷面子,所以福月荣也不需再给薛静台阶。 福月荣利用他手上的人脉控制了鱼龙坊所有的医馆和药铺,软禁了孙郎中,不许再给贺大勇治病。施小楼的母亲媛娘被绣房开除,直接断了小楼一家人的生活来源。 福月荣单独找上了薛静,他俨然不再是宝珠面前那个慈祥和蔼的老人,见面后,开门见山地挑明,福宝珠和薛静的这桩婚姻不是嫁娶,而是入赘。而薛静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服从,否则会让他在整个鱼龙坊找不到生路。 入赘? 对于薛静来说,这是多么讽刺的两个字。面对高高在上的福家,薛静已经卑微到了尘土,他只是不敢也不想去高攀,他只是想要通过自己的双手,好好努力,争取一番事业后再考虑成家立业。 实际上,严格来讲,薛静并非不曾对宝珠有过动心。但薛静心中的理想的爱情与婚姻,最起码应该是平等的,之后才有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而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强取豪夺,挟恩图报。 薛静认为,如果他这一次向福月荣服软低头,那他与宝珠之间的那份尚不稳固的感情立刻就会变了味,如同空中楼阁,摇摇欲坠,这样的强求的婚姻又如何长久,怎会幸福呢? 于是倔强的薛静再一次坚定地“拒婚”,然而,没过多久,现实的残酷狠狠地对薛静的咬牙坚持进行了打脸。 因为断了药材与郎中,本就已是病入膏肓的贺大勇很快走向了死亡。 贺大勇死后,家里面剩下的盘缠连副棺材都买不起。 媛娘那边早已是怨气冲天,她不停地骂薛静就是个灾星,生来就克父克母,长大后又因为那点最不值钱的自尊心害死了一心待他的师父,而这人死了之后,甚至都无法入土为安。 原来,这才是现实。 现实就如一根荆条,不停地鞭笞着薛静的心。 ------ 作者有话要说: 再让男女主角纠结两章…… 第十九章 大婚当夜,薛静故意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 回到洞房,发现福宝珠安静地坐在床头,穿着喜服,盖着喜帕。 福宝珠听到是薛静进来了,紧张地把手指绞在一起,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福宝珠的这些小动作薛静全部都看在了眼里,其实他在踏进洞房的那一刻,酒已经醒了大半,然而他还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宝珠,面对这位让他“既爱又恨”的新娘。 薛静卷起一床被子,铺在了地上,“我身上都是酒味,今晚就睡在地上了”,躺下来后,薛静背对着喜床,继续冷冷地说道,“反正以前也是在地上睡的多,真让我睡那种底下铺了好几条褥子的软床,说不定还真不习惯呢。” 这就是福宝珠整个少女时期都在无限憧憬的洞房花烛夜……, 人生就是如此讽刺,谁能想到,在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洞房花烛之夜,没有拥抱、没有亲吻,甚至都没有一句甜言软语,有的只是她一个人冷冰冰地坐在床头,如同一朵还没绽放就已经开始枯萎的花…… 那一夜,薛静其实也没有睡着,夜深人静时,他能够清楚地听到,他那可怜的新娘一直在低声哭泣…… 第二天清晨,福宝珠早早地就用清水一遍又一遍地洗脸,对着镜子,反复确认她的眼睛不会肿的太明显。自己洗完脸后,又特意打了一盆清水,给薛静洗漱。 “夫君,你洗漱完,我们还要一起去给长辈敬茶”,福宝珠尽量让自己像一位贤妻一般保持微笑,她一边静静地看着薛静洗脸,一边又贴心地递上了毛巾。 宝珠还是那个宝珠,依然那么地温柔、善良,可是薛静宁愿此时的宝珠怨恨他,不再理睬他。 到了听泉山馆,福月荣以及福池一家早就等在了那里,福月荣开心地接过宝珠献上的茶,并送上一柄玉如意,寓意接下来的宝珠能够万事如意。 接下来是薛静敬茶,对于薛静,福月荣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他礼节性地喝完茶后,让管家拿来一卷文书,上面规定的是一些“入赘”后的规矩,首先就是放弃原来的姓氏,跟随妻家改姓福。 薛静打开文书,看着上面一条条毫无平等可言的约定,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只有签下这纸文书,他的师父贺大勇才能入土为安,他的养母媛娘才能重新回去工作,他从小视为手足的施小楼才不用被逼着嫁给不爱的男人。 管家已经递上了印泥,一家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薛静的身上,有咄咄相逼的,有吃瓜爱热闹的,更有等着看笑话的。 就在这时,福宝珠冷静地拿过薛静手上的文书,并双手还给了福月荣。 “祖父,原先是因为考虑到福家在我这一代没有男丁,才希望薛静在婚后入赘我们福家,可现如今,小叔已经有了宝骏,咱们福家的香火可以顺利地延续下去,所以这约定也可以就此作罢,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福月荣接过文书,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他把文书又交还给管家,却又从身边的抽屉里取出了另一张文书,递给了宝珠。 这是一张已经拟好了一半的休书。 意味着这桩婚姻由宝珠开始,也只能由宝珠结束。 而这一次,福宝珠没有拒绝…… 第三天,福宝珠陪薛静到鱼龙坊“回门”。 首先是祭拜薛静死去的师父贺大勇,由于薛静始终怀有心结,所以他让福宝珠一个人在外面等。 秋意凉,宝珠坐在轿子里,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安,贺大勇的死始终是横亘在她与薛静之间的一个死结,在这件事上,福宝珠不能完全说自己是无辜的。 这时,宝珠听见有一群人路过,为首那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熟悉。 “看样子是薛哥回来了!” ”回来?呵呵,这叫回门!他那叫娶媳妇吗,他现在这叫做赘婿!还有,以后别再叫他薛哥了,他不配做咱们的大哥!” 福宝珠想起来了,这几个人就是曾经抢劫她的那几个小混混,大概他们以为轿子里没人,所以大胆地开始议论起来。 “怪不得呢,感情那一次是在我们面前表演英雄救美呢,让我们哥几个做了丑角和垫脚石,人家倒是美滋滋地攀龙附凤去了。” “嘿,可不是嘛,今天居然还有脸假惺惺地来祭拜贺大叔,要不是他,贺大叔能死吗?要我说啊,搞不好贺大叔就是被他给气死的!” “猫哭耗子假慈悲,哪个攀高枝儿的不希望穷亲戚全都死光……” 听到这些诋毁与诽谤,福宝珠特别心痛,她想要出去,维护她的夫君。 恰好,薛静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猝不及防地就是一拳打在了那混混的脸上,由于已经失去了“威信”,混混们有五个人,自然没有在怕的,跳起来就是反勾一拳。 见他们老大还手了,其他混混们也立刻一拥而上,对薛静拳打脚踢。 而薛静这边,仿佛没有了斗志,任凭他们的拳脚落在他的身上、脸上…… 薛静的不反抗很快就让混混们觉得没劲,为首的那个混混啐了一口唾沫,暗骂一声,“丧家之犬”,然后带着他的小弟扬长而去。 之后,薛静和福宝珠又去了媛娘的小院,看在宝珠的面子上,媛娘的态度简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由于贺大勇已死,福家给了媛娘许多的好处,所以看到宝珠犹如见到散财童子,又是沏茶,又是端水。 “哟,福小姐,您的眼睛怎么这么肿,是不是那臭小子欺负你了,跟媛娘说,媛娘给你做主!” 福宝珠只是低头喝茶,一个字也没有多说,她心中其实有着万般委屈,就怕一旦找到缺口,就如堤坝溃决,一泻千里。 媛娘这才注意到薛静脏乱不堪的衣服,赶紧把薛静推进里屋,换一套新的。 媛娘和薛静进了里屋,把原本躲在里屋不肯出来的施小楼给赶了出去,小楼看到福宝珠,非常不友好地轻哼一声,低声喃道,“害人精”,然后就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等离开媛娘的小院,已经是黄昏时分,回去的路很漫长,福宝珠和薛静皆是一言不发…… 回到波澜苑后,福宝珠想要安慰薛静,却反复不得要领,最后又把自己给急哭了。 以前的宝珠虽然乖巧、隐忍,但并没有这么容易哭泣,不知怎么,婚后这几天,福宝珠像是把她今生的眼泪全部流光似的,总是忍不住地难过。 薛静被宝珠的眼泪弄的有些心焦,实在控制不住地说了一句,“大小姐,你可不可以不要哭了,你这样一直哭,我真的会有些心烦。” 这句话说出来,薛静就有些后悔了,而这句话也有如打开了水龙头的开关,福宝珠这两天受到的委屈与心酸一股脑地发泄了出来,黄豆大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地落了下来。 见此情景,薛静只想逃跑,他抱着被子和枕头准备晚上直接去书房过夜,好让两个人继续冷静冷静,可是对于福宝珠来说,成婚以来,他们的关系一直都是在冰点徘徊。 两个人又是一夜无眠,醒来后,薛静还是觉得昨天说出的那句话的他,多多少少有些过分了,无论如何还是应该好好地同福宝珠聊一聊。 书房有些狭窄,薛静起身后,碰到了书柜上的一个黑色木匣,木匣差点摔到地上,薛静用手接住了它。 木匣松开了,里面有一枚印章落了出来,薛静翻看印象上的图案,似乎有些眼熟。 印章的中间是一个花体的“福”字,周围一圈缠绕着素洁淡雅的兰花。 薛静从怀里取出一角手帕,这是十年前的一个小女孩送给他的,这些年来他一直贴身珍藏在身边,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若有缘能重逢时,作为再见的信物。 这角手帕的左下角也绣了一个花体的“福”字,周围一圈是素洁淡雅的兰花……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卡文卡的好痛苦(? ?︿ ??) 赶紧虐完赶紧回到六年后! 第二十章 最近这一两个月,薛静总是早出晚归,白天福宝珠一个人在墨香阁的时候,福宝璇偶尔会来找她聊天“解闷”。 “宝珠姐,你最近听说了没?鱼龙坊的万花楼来了一个名叫如烟的女人,据说她的舞剑与弹琴皆是一绝,每天晚上都有不少公子哥儿,天天都蹲在那儿等她,更有甚者,不少人甚至为了她还大打出手呢!” 福宝珠就只是听着,她觉得那些事情总归离她非常遥远,所以大多是一个耳朵进,另一个耳朵出。 见福宝珠没啥反应,宝璇眼珠子一转,换了个角度,继续热情地八卦,“最近据说姐夫都是很晚才回来呀?我听苹香说,咱们园子里有不少下人总是在鱼龙坊碰见姐夫呢。” 一提到薛静,福宝珠终于回过了神,但还是不忘帮夫君澄清,“他在鱼龙坊还有些朋友,另外,他说还要跟着一些师傅继续学手艺。” 福宝璇大笑起来,“在那里能学到啥手艺啊,还不如在园子里好好学一学该怎么做生意,毕竟他也是咱们福家的姑爷了,早晚还是会分给他产业的。” 福宝璇的这些建议,宝珠不是没有跟薛静提过,但薛静始终有他的坚持,这反而让宝珠心中愈加担心,总觉得薛静只是一只暂时被她囚禁住的鹰,总有一天还是要回归属于他的天空。 这时候,芸香进来了,宝珠知道这是薛静回来了。 一看天色还早,宝珠刚要开心地询问为何薛静今日早归,芸香急匆匆地说道,“不好了,不好了,福池老爷和姑爷都被叫到听泉山馆训话去了。” 听到这话,宝璇和宝珠立刻放下手里的点心,直直往听泉山馆奔去。 还没到听泉山馆呢,就听到福月荣严厉的怒吼,“你这个不出息的孬种!怎么了?家里这才给你添了一房妓女,这才多久,就又被你给玩腻了?之前在山东,那里距离瑞城远,你爱怎么胡闹,都随着你!可是这里是瑞城!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圈子小得很!你居然为了一个妓女跟别人大打出手!还闹得人家找上门来,你让我这老脸往哪儿搁!” 听这意思,大概是福池又色欲熏心,本性难移,跑到妓院里去寻欢作乐,不想竟然为了一个妓女与别的公子哥儿起了冲突,打了起来,这下把事情给闹大了。 福池一上来就被福月荣赏了一个大嘴巴,这会儿子正捂着一边脸,自知心中理亏,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个屁来。 直到他看到一旁淡定的薛静,突然计上心来,“爹,儿子这么做,这还不都是为了薛静呢!” 这话一说出口,不光是福月荣和薛静,就连悄悄躲在门外的宝珠和宝璇都惊得睁大了眼睛。 薛静刚要发声,福池凑过去拉拉他的衣服,向他投出求救的眼神。 这薛静一来本身就跟福月荣不对付,因此也懒得为自己辩解,二来心想若自己背这次锅能换来息事宁人,不至于再掀起更大的家庭矛盾,那倒也是值得的。 见薛静已经接好了这口大黑锅,福池便继续添油加醋。 “说到底,我这还不是为了咱们家宝珠,可怜我那小侄女,刚刚成婚就夜夜独守空房,前几天我听马公子说,在鱼龙坊的万花楼天天都能看到薛静,所以我立刻、马上就跟着去了。没想到那如烟姑娘还真是受欢迎,我只是想单独跟她聊一聊,看看她究竟这是什么魅力,让咱们姑爷不惜冷落宝珠,没想到刚要近身,就被李承运那小子上来就是一拳。那我肯定不服气啊,所以就跟他打了起来。说到底我这是以牙还牙,他倒好,怎么还恶人先告状了!” 福月荣怀疑地看了看薛静,只见薛静一字未发,丝毫没有想为自己解释的样子。 福月荣长叹一口气,挥挥手,让福池和薛静先退下,末了,见薛静先走了出去,又把福池给拉了回去,低声警告道,“你这个孽子!这一次我先不跟你多计较,但倘若有下一次,我就把你的从福家的家谱上除名,彻底赶出去让你自生自灭!” 薛静出来听泉山馆时,福宝珠已经先行回去,剩下宝璇一个人一边嗑着手里的瓜子,一边绕着薛静走了三圈,上下打量着,“还以为我宝珠姐姐嫁给你是多大的福气呢,呵呵,果然男人都一样,不管贫穷富贵,都是家花不如野花香!” 一开始福宝璇在外面偷听以为是自家的房子“塌”了,结果后面马上反转,原来房子“塌”的是宝珠家,于是这得意的气势立刻就支棱了起来,看到薛静出来原本是想冷嘲热讽一顿,故意让他难堪,没想到薛静居然正眼都不瞧她一下,这可让宝璇很难咽下这口气。 于是,当天晚上福宝璇又撺掇着宝珠一起偷偷溜了出去,熟门熟路地摸到了鱼龙坊后,眼睁睁地看着薛静跟一个年轻“男子”一起,又进了万花楼。 福宝璇也想拉着宝珠一起往里冲,这要来个当场捉奸,岂不是很刺激! 然而万花楼门口的大汉一看这宝珠姐妹是女子打扮,无情地把她们给拦到了门外。 其实,跟薛静一起进去万花楼的”男子”不是别人,而是女扮男装打扮的施小楼。 话说这如烟姑娘原是施小楼父亲施羽风的师妹,施小楼在童年的时候曾见过她几次。 偶然的一天,施小楼听到万花楼来了一位如烟姑娘,并且擅长绫罗舞剑,施小楼笃定就是她! 可施小楼一介女儿身,而且年龄尚幼,青楼那种地方又从小被媛娘妖魔化,所以要小楼一个人闯进去寻人,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慌。于是不得已,施小楼还是硬着头皮找到了薛静,把自己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如实相告,施小楼想通过如烟打听到父亲的下落,至少让她想要知道,她的父亲是否还活着,日子过得好不好? 从小一起长大的薛静,心里明白小楼对于父亲的崇拜与想念,于是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下来。 然而,谁知这如烟姑娘一来万花楼就在瑞城县炸开了花。 以往的清倌顶多就是弹弹琴、唱唱歌、跳跳舞,那些公子哥儿哪里见过如此火辣、潇洒,专擅舞剑的姑娘,一时间,万花楼门口门庭若市,想要跟如烟姑娘聊上一句的男人,可以绕着鱼龙坊整个转上三圈。 施小楼和薛静只好天天来,天天等,有几次眼看着就要排到了他们这一桌,却生生地被如烟姑娘给跳了过去。 万花楼内,施小楼和薛静在等如烟姑娘。万花楼外,宝璇和宝珠两姐妹在对面的糖水铺子静候薛静。 夜越来越深了,糖水铺子的老板也要歇业了,宝璇一开始还嫌弃桌子不太干净,后来一连几个哈气下来,早就不管不顾地趴在了桌子上,上下眼皮不停打架。 突然,福宝璇迷迷糊糊地看到宝珠“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宝璇揉了揉眼睛,看到薛静拉着那个“少年”从万花楼里面走了出来。 “咦!这不是那谁嘛!就是那个什么小楼姑娘,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呢,早知道我们也扮成小子出来啦!” 福宝珠也认出了施小楼。 施小楼从走出万花楼的那一刻就有些垂头丧气,薛静一直在温柔、耐心地安慰她,最后,他们在路口停住了脚步,薛静将施小楼轻轻地揽在怀中,用指尖擦去她脸上的泪水,而此时脆弱的施小楼一把反抱住薛静,把脸埋在薛静的怀里,肩膀一抽一抽地失声痛哭…… 福宝珠失魂落魄地回到波澜苑后,睁着眼睛孤零零地坐在凳子上,等了一宿。 整整一宿,薛静都没有回来。 福宝珠原本以为自己会哭,然而天亮的时候,她摸了一下眼角,是干的。 福宝珠甚至觉得,从此以后,她可能都不会再流一滴眼泪…… ****** 万花楼门口,如烟姑娘跨上一匹骏马,她用这将近一个月的“工作”所得,换了一壶美酒,右手持鞭,左手倒酒,大笑一声,扬长而去。 其实,自打施小楼第一天女扮男装来到万花楼时,如烟一眼就认出了她,小楼长得同他师兄很像,都是小麦色的皮肤,大大的眼睛,浓黑丰盈的毛发,尤其再加上那一身男装,活生生地犹如第一次见到师兄时的少年模样。如烟没有记错的话,施小楼身上的那套不合身的衣服也是师兄留下来的。 所以如烟一而再再而三地难为小楼,为的就是能够再多看她几眼,从而穿过小楼再多看几眼,那时的师兄,回忆那段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师兄羽风她如烟,他们原本就是自由自在的人,天地遨游,四海为家,但烟有踪迹,风过无痕。 昨天是如烟在瑞城的最后一夜,她最终把师兄曾一直随身携带的佩剑赠予了施小楼,并告诉她,她的父亲很好,他还是会像风一样,一直守护着所爱的人…… 第二十一章 福宝骏病了,小小的宝骏最近总是醒一阵,睡一阵,惹得整个福家都殚精竭虑。 卫姨娘带着家里的女眷去寺庙烧香,福池则到处寻找名药偏方。这宝骏可是福池最后的希望了,前不久福月荣对他的那句依然余音绕梁、如鲠在喉。 由于巧巧的□□身份,卫姨娘让她在家里好好照看宝骏,因此并没有带她上山祈福。 薛静也是被留下的那一个,他独自一人坐在玉虹亭内发呆,那里是他和福宝珠缘分开始的地方,谁能想到当初的阴差阳错,最后居然走到了貌合神离的这一步。 在处理好施小楼父亲的事情后,薛静原本想要好好地同宝珠重新开始,因此,他也在逐渐减少外出的时间,尽量地留在波澜苑陪伴着宝珠。 然而,最近几个月,宝珠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不再对他笑,也不再为他递毛巾、递帕子,甚至不会再为他哭泣。福宝珠在面对薛静时不会再有任何的情绪…… 直到有一天,薛静看到福宝珠十分开心地同芸香在园子里踢毽子,他才恍然体会到,其实他的宝珠并没有变,只是对他变了。 看到薛静的脸上明显写着心伤,巧巧也来到玉虹亭,坐了下来。 因为巧巧和薛静都来自于最底层,再加上巧巧这些年来的阅历,她不用猜也能明白薛静的痛苦与困惑。 记得之前,薛静就曾来找过巧巧,把他发现宝珠就是他一直在等的“小仙女”的事情告诉了巧巧,那时候的薛静真的很纠结,当他看到那个兰花印章的那一刻,已经分不清那时心中到底是惊喜还是震惊。 巧巧告诉薛静,既然薛静一直暗恋着十年前的“小仙女”,也曾经对丫鬟身份的宝珠抱有好感,那又为何不能接受既是“小仙女”又是宝珠的福家大小姐福宝珠呢。 她们原本就是一个人,还是说薛静爱的从来就只是一个标签或一个虚无的形象,从来就不是爱的整个人? 薛静恍然大悟,原来,他与福宝珠的命运的红线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拉扯在一起,他们本就是命中注定的一对夫妻眷侣,又何必为了自尊、面子这些不重要的东西消磨他们之间的感情和缘分呢? 人生苦短,眼看着两人已经成婚大半年,却每日形同陌路、同床异梦。人生不过数十载,何况还有各种意外,珍惜眼前人,才是当下最应该做的。 薛静想通了,他认为作为男人和丈夫,还是应该在破冰上更加主动一些,于是薛静一扫之前的阴霾,开开心心笑地同巧巧一起规划,接下来该如何行动,才能尽快挽回福宝珠失落的心。 另一边,福宝璇一路上还是不忘跟宝珠吹耳边风,说什么别看薛静老是跟宝珠无话可说,平日里同巧巧聊的可欢了,巧巧也是的,自从嫁入他们福家后,一点儿也不尽心尽力地服侍他父亲,所以才害得福池依然一天到晚地留恋烟花柳巷,到处沾花惹草。 所谓口说无凭,眼见为实。福宝璇的这些话宝珠原本根本就不想在意,可是谁知女眷们一回到波澜苑,就恰好看到巧巧和薛静在亭子里毫不避讳地聊天聊得心花怒放。 钱夫人和宝璇故意驻足,净说着一些风凉话,就是要让福宝珠足够难堪。 回到墨香阁后,福宝珠取出了她一直压在枕头底下的休书,暗暗地下定了决心。 傍晚,福池回到波澜苑后,就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他把自己关在书房,任钱夫人和宝璇如何敲门都坚决不开。 福池一大早跑出去为宝骏寻药,谁知在东湖的渡口看到了一张熟脸。 几个月前,福池和几个纨绔子弟半夜从酒楼里出来,当时他们各个都喝得醉醺醺的,各自走散了后,福池一个人竟然迷了路,然后在路上遇到一个给家人送饭刚刚回来的姑娘。 那姑娘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虽然一身素净的平民打扮,但样子生的十分水灵,让福池只看一眼就色心大起。 借着酒劲,在空无一人的街道,福池就想要非礼那姑娘。 谁知那姑娘也是个贞洁烈女,自知力气拼不过福池,于是趁福池一个不注意,直接投井自尽。 这可让福池醉意全无,他吓得连滚打爬赶紧逃跑,还没走远,只听背后一声痛彻心扉的呐喊: “小妹——” 哭喊的那人应该是姑娘的兄长,福池下意识地回头张望,那夜是满月,借着月光,福池看清了那男人的长相…… 福池在心里再三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今天在渡口见到的男人就是那死去姑娘的兄长,于是现在就只能寄希望于那晚背着光的薛静,没有被他看清楚模样。 然而,福池明明就在那男人的眼里看到了怒气腾腾的杀意,这一点是绝对不会错的! 所以,他还是认出了自己,那可怎么办! 福池焦虑地在屋里走来走去,简直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 七天后是福宝珠的生日,这一天大清早,薛静就神秘兮兮地拉着宝珠,说要带她一起出去游玩散心。 出了轿子,薛静还特意用绸带为宝珠蒙上了眼睛,薛静的双手好像粗糙了许多,系绸带时宝珠用皮肤感受到薛静的手上都是细小的伤口。 福宝珠握紧双拳,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再关心他,不要再惦念他,过了今日,薛静的一切将与福宝珠无关。 “好啦!我们到啦!” 薛静开心地为福宝珠解下绸带,晃动的双腿早就让福宝珠感觉到他们是站在一艘船上。 船马上就要离岸了。 然而,福宝珠看到薛静越是兴奋,她的心中就越是刺痛,算了吧,就这么结束吧,长痛不如短痛,既然一切是由自己开始,那今日也由自己结束吧。 “薛静,我想要好好和你谈一谈”。 “好哇,我也正想好好同你谈一谈呢,不过我们先进去里面,咱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聊!” 薛静的笑容如阳光般炽热而又温暖,眼看着就要把宝珠好不容易建设起来的防线全部击溃,于是宝珠赶紧从袖中抽出早就准备好的休书,左下角还盖上了那个专属于宝珠的兰花印章。 “你这是打算休夫?”薛静不可置信地颤巍巍地好不容易握住休书。 福宝珠不敢去看薛静,她把头扭到一边,“你也别说的那么难听,你要是同意的话,我可以再拟一份和离的协议,不会影响到你以后的生活的。” “呵呵,福宝珠,你可为我考虑的真周到啊。从一开始就全凭你一个人自说自话,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一块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毫无个人思想的抹布吗?”薛静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的热情与讨好在这纸休书面前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福宝珠看着脚下波光粼粼的湖水,直觉的头脑发晕,“我刚刚说过,我们可以和离,只要你能同意你。不过我相信你一定会同意的。” “是吗?福宝珠,你什么时候这么了解我了?那我告诉你,我不同意!永远不会同意!” 船还没有开动,薛静愤怒地把休书揉成一团,然后狠狠地丢进湖中,他一个跨步上了岸,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听到薛静已经走远,福宝珠才敢慢慢地回头,然而,看到的只有那人的背影…… 这时,船开了,福宝珠失魂落魄地走到了船舱里面,这时她发现船舱正中央摆了一张崭新的八仙桌,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饭菜,西湖醋鱼、文思豆腐、蟹粉狮子头、鱼香茄子、木须肉、杏仁酥,当然还有,蛋炒饭。 这些都是宝珠平日里最爱吃的,许久都没有流过眼泪的宝珠不知不觉,眼睛再次湿润了。 船舱的左右手边,原本是两排用于歇息的木栏,此时全部被一组组栩栩如生的木雕铺满。 每一组木雕都是一男一女两个小人,第一组是女小人坐在台阶上为男小人指路,第二组是男小人为女小人赶走欺负她的恶霸,第三组是男小人背着女小人一路有说有笑…… 原来他记得,他都记得。 无论是宝珠最爱的口味,还是他们曾经从相遇到相识的点点滴滴,原来,薛静是爱福宝珠的,一直都爱…… 福宝珠冲出船舱:老天啊,请再我们一次机会吧!一次重来的机会! 然而,就在此时,福宝珠感觉到整条船正在剧烈的晃动,“咔嚓”一声,船身从中心断裂,与此同时,一直在船头撑船的船夫跳水自救,弃船保命。 可是怎么办?福宝珠根本不会游泳。 这时候船已经驶进了湖心,岸上的薛静早已消失成为一个黑点。 绝望立刻将福宝珠紧紧包围…… 东湖的水好冷,好冷…… “小姐!你快醒醒啊!” 这是芸香的声音? 福宝珠摇了摇头,她努力地让自己清醒,然后猛地睁大了眼睛。 幸好,佩剑在宝珠的手里失了准头,仅是剑尖刺入了薛静的左腹。 远处正向宝珠奔来的是丫鬟芸香,“芸香……”,说完这两个字后,福宝珠无力地晕了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后面,鼻子有点酸 第二十二章 当福宝珠再次醒来时,她又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醒来…… 目光所及之处是那么的熟悉,比如熟悉的蚕丝被,熟悉的粉床帘,以及熟悉的金烛台。 这里是波澜苑的墨香阁!是福宝珠从小长大的地方。 “小姐,您终于醒了?” 芸香见福宝珠醒来,连忙端来了一碗清水,“小姐,您这都已经睡了两天两夜了,口渴了吧?喝点水润一润喉咙吧?” 福宝珠上手捏了一下芸香的脸,是真实的肉感,所以这既不是梦,也不是回忆! 福宝珠喝完水后,把碗交给芸香,探出身来,四处张望。 “小姐,你是在找姑爷吧?”芸香捂着嘴偷笑,“那一天您可把我给吓死了,还好最后姑爷伤的不重,但也已经回去修养了。” 见福宝珠有些失望,芸香继续补充道,“其实姑爷心里面还是很担心你的,但他心里又怕小姐您醒来后,会不想再见到他,毕竟您当时那眼神,简直是要恨不得他死呢!” “我,我,没有”,福宝珠含糊拒绝,然后马上转移话题,“对了芸香,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我那天明明看到波澜苑早就人去楼空,但是这墨香阁却又不像是久无人住的样子?” 芸香长叹一口气,“哎,小姐出事后,我便跟着小姐去守陵三年,回来后福家就变了天,以前的那些丫鬟仆人走的走、散的散,那时候的我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于是就去到了鱼龙坊,然后在那里遇到了姑爷。” 心灵手巧地芸香把福宝珠这几天一直穿在身上的外套缝补好,还给宝珠,然后继续说道,“说起姑爷,小姐你还不知道吧?咱们姑爷回到鱼龙坊后,经过这几年的努力与打拼,事业是越做越红火,近几年鱼龙坊大半新开的店铺都是出自咱们姑爷之手,就在去年,姑爷终于重新盘回了波澜苑,并让我回到了这里,负责每日打扫和维护这墨香阁”。 福宝珠欣慰地笑着点头,“真好,他最终还是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犹记当初,福宝珠曾经问过薛静,他的梦想是什么,那时候的薛静意气风发,他的眼神坚定,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他说:“我要努力工作,出人头地,成为整个鱼龙坊的‘王’!” 芸香拉了拉宝珠的袖子,“小姐,要是以前,我是定不相信那些怪力乱神、因果报应的东西,但现在,我是真的相信,心诚则灵。这么多年了,姑爷的心里一直有你,他一个人始终坚信总有一天,你会回来,小姐,你是不是也因为听到了姑爷的心声,所以才回来了呢?” 福宝珠落寞地摇了摇头,“其实我脑子里真的好乱,你刚刚说为我守陵三年,那按理说其实我早就是一个死人,可是现在为何我又活了过来?我到底是谁?” 芸香也上手摸了摸宝珠的脸,“您就是我的小姐呀,你自己摸摸看,她是温热的,是实实在在的!” 突然,芸香十指交缠,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她低着头,小声说道,“其实,有件事情,我想小姐你应该知道……” 芸香告诉福宝珠,原来在她溺水后,尸体被打捞上来,放在了金丝楠木的棺材里,摆在了福家的祠堂之中。按照礼数,会在三天后举办葬礼,并且入土下葬。 可谁知当天晚上,祠堂着火,火势猛烈,足足烧了三天三夜。 等大火扑灭后,祠堂之中只剩下已经烧焦发黑的棺材木,棺材里面空空如也,甚至灰也不剩。 当然,大多数人都猜测尸体多半是被烈火烧烬,但这件事,芸香的心里一直觉得蹊跷。此外,还有一件非常离奇的事情就是祠堂着火后,巧巧身边的锦葵突然失声,再也不会讲话了…… 此时正是夜深人静,一阵妖风吹过,灯影幢幢,芸香不禁打了个寒颤,“小姐啊,您睡了这么多天,一定非常饿了吧?我呀,早就为小姐准备好了吃的,要不,咱们先吃点东西吧”,芸香讲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福宝珠见状,便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福宝珠来到饭桌前,看着这一桌珍馐,就猜到,这一定不是出自芸香之手。宝珠随手夹了一口菜,果然,是那熟悉的味道。 不过说来也真是奇怪,那个人明明就这么关心自己,还特意准备了饭菜,为什么就是不露个面呢? 接下来一连几天,福宝珠每天早上醒来,就会在卧房的窗边份协议书沾着露水的新鲜的百合花,每日三餐,也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每一道都是宝珠最爱的味道。 有一天,福宝珠早上醒来,她故意把窗台的百合花丢到地上,嘴上嫌弃地说已经厌倦了。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窗台上就换上了一束水粉色的芍药。 福宝珠简直是又气又乐,心里暗骂:芸香,你这个小叛徒! 说到芸香,福宝珠还是对于那晚芸香提到的事情有些耿耿于怀。 她不知不觉踱步到了波澜苑的池塘边,看着水中的倒影,脑海中浮现出少女时对镜理妆的自己。 然后,宝珠的手不由自主地摸着自己的脸,一样的眼睛、一样的鼻子、一样的嘴巴……,可是眼角处的这颗痣是怎么回事? 福宝珠直感觉脚底一阵生寒,记忆中,宝珠脸上的痣一直很少,眼角处更加是平滑白皙一片…… 另外溺水的那一天,跳水弃船的船夫总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还有那艘船,分明就是被人动过手脚,所以凶手真的会是薛静吗? 不,不可能,宝珠立刻否定了这想法。然而除了薛静之外,又还有谁知道那日自己会乘这艘死亡之船呢? 将整个事情串联起来,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福宝珠痛苦的双手抱头,所以,究竟是谁在害我! 这时,树丛中飞出一个人影。 薛静远远地看着宝珠一个人在池边站了许久,她神色惆怅,委实让人担心。 多年来的心疾让薛静忌惮每一块有水的地方,其中不限于江、河、湖、海、池。因此实在是害怕万一福宝珠万一一个想不开会跳湖自尽,所以薛静终于忍不住跑了出来,想要拉宝珠尽快远离。 不料宝珠一看来人是薛静,竟然剧烈挣扎起来,小池塘边的空间原本就十分局促,再加上几场雨过后,地上的鹅卵石有些打滑,一来二往,两个人一起跌入了湖中。 还好池水并不深,两个人抱在一起扑腾了半天,站起身来,才发现水刚没过膝盖。 “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见我了呢”,福宝珠看到薛静简直一肚子的气,什么意思啊,六年前一个人自说自话地准备生日惊喜,然后又不管不顾地一个人自行离开,等到如今宝珠的记忆回来了,又开始欲擒故纵地玩失踪,想当年那个直率爽朗的少年哪去了?怎么人长大了,竟然开始耍心机了! 福宝珠简直是越想越气,索性一把推开薛静,转头就要离开。 “嘶——”,薛静差点一个站不稳又要摔倒,他一手捂着腹部的伤口,一手把握着平衡,好不容才从水里走了上来。 终于还是心里放不下他,福宝珠没走几步又退了回来,她拿开薛静的手,看到伤口处隔着衣服还是渗出了血。 福宝珠扯出手帕,让薛静使劲按着,“怎么这么不小心,明明伤还没好,还瞎逞什么英雄,跟我来吧,我重新再帮你包扎一下”。 福宝珠故意别别扭扭地说得极不情愿,薛静却像是得到了莫大的恩赐,他如获至宝般小心翼翼地抓住福宝珠的手,傻呵呵地笑着,尽管眼角处已经有了几处岁月的纹路,但一笑起来,嘴角处那颗浅浅的酒窝又瞬间让他恢复到那清爽阳光的少年模样。 就是这该死的少年感,六年前就让宝珠爱而不得,六年后又成功突破了宝珠的心房,让她为之心软。 “我看这天气,傍晚时候应该会有暴雨,要不,今天晚上你就留在墨香阁吧……” “好嘞!”,薛静的眼中立刻迸发出闪亮的光,只见面色红润,一路小跑,哪里还像是一个刚刚受过重伤的人。 果然,傍晚时分,瑞城天降暴雨。 一早出门看戏的苏老太太和胡夫人没有带伞,半路突降暴雨,只得躲在路边的棚子里避雨。 雨越下越大,眼看着棚子里面陆陆续续的挤满了人,且大部分都是妇女和小孩。 这时候一个推着小车的商贩硬是挤了进来,还用小车挤倒了包括苏老太太在内的几个女人。 棚子里又热又闷,里面的人本来就有些烦躁,因为撞人的事,女人们团结起来,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对推车小贩口诛笔伐,然而小贩也是硬气的很,他不仅人要硬往里塞,连带着推车也要整个挤了进来。 这时,施小楼正好撑伞路过,看到棚内已经吵翻了天,便上前去了解情况。 施小楼先跟小贩讲道理,让他把好好道歉,并把车子推出棚外。小贩不从,眼看着还要对施小楼大打出手,可是他哪里又会是施小楼的对手,施小楼三下五除二就把小贩的双手反剪,压在地上逼着他向大家好好道歉。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已经在悬疑推理文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请大家继续剧本杀有奖竞猜(国庆期间猜对有限时红包相送哦~^_^) 第二十三章 惹了一鼻子灰的小贩灰溜溜地推着小车,冒雨大雨离开,棚子里顿时宽敞了许多。 然而,这时身体尚未完全恢复的苏老太太突然开始呼吸急促,脸色发白,施小楼见状,二话不说地背起苏老太太,并且让胡夫人撑着雨伞,一路小跑把二人送回了家。 到了大门口,施小楼抬头一看,“梅园”两个大字映入眼帘,住在瑞城的人不会不知道梅园就是当今县令苏兰君的官邸,而苏县令正式那个二世祖苏廷芳的亲生父亲。 听到敲门声,在家中担心了半天的苏廷芳赶忙上来迎门,看到施小楼,彼此有些尴尬地打了个招呼,胡夫人却看出两个年轻人原来是旧识,于是热情地硬是邀请施小楼进来梅园坐一坐,喝杯热茶暖暖身。 见施小楼身上的衣裳已经全湿了,苏廷芳想先招呼小楼换一身干爽的衣服,胡夫人便命丫鬟先行把小楼带到自己的卧房,找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 丫鬟把小楼带进屋后,便忙着去找衣服了,施小楼一个人有些局促地坐在板凳上,心里面有些后悔方才要是不跟着一起进来就好了。 不一会儿,施小楼没有等来找衣服的丫鬟,倒是等来了苏廷芳。 “喂!你来干什么!”施小楼可是早就有所耳闻,这些纨绔子弟二世祖们最喜欢趁人之危!这不,一定是故意遣走了婢女,想要来占施小楼的便宜。 这下惨了,在人家的地盘,还孤男寡女,要真出了什么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施小楼架起佩剑警觉地自卫,苏廷芳却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从身后亮出了此行的目的,原来他专程来送给施小楼一件朱红色长裙。 施小楼平日里最喜欢穿着红色的衣裳了,而这件长裙无论是颜色、面料还是款式都正和施小楼的心意,她麻利地准备换下衣服,看到苏廷芳还站在屋内,不由分说地把他推了出去,并且反锁上门,这样才足够安心。 换好了新衣服,施小楼在镜子前反复审视,这裙子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一样,无论是尺寸还是审美,都是那么的契合。 在去梅园山馆的路上,施小楼对这条红裙子简直赞不绝口,也是头一次在苏廷芳面前毫无顾忌的有说有笑。 “那我要是说这条裙子是我亲自设计并且亲手缝纫的,施老板你相信吗?” 施小楼立刻送给苏廷芳一个不屑的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无奈,苏廷芳自嘲地笑了笑,然后继续试探道,“那,我要是说这裙子是我专门为你设计和定做的,你肯定更加不信咯?” 听完这话,施小楼猛地敲了苏廷芳一记爆栗,“姓苏的,你要是再这么油嘴滑舌胡说八道的,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苏廷芳一边佯装求饶,喊着“女侠饶命”,一边小声嘀咕,“说得就跟你什么时候跟我客气过似的。” 施小楼好像听见了,又好像什么也没听见,她瞪了苏廷芳一眼,苏廷芳又笑着赶忙赔不是。 施小楼和苏廷芳这一来一往的过招,可都被胡夫人远远的看在了眼里,并且,这一切在胡夫人的眼中都变了味,倒更像是男女之间的打情骂俏。 终于到了山馆,胡夫人轻咳一声,立刻摆出一副当家主母气势,她把施小楼和苏廷芳分开坐在两边,待婢女们上过茶后,便开始详细地打听施小楼的出身与家世。 胡夫人别看平日里一副小家碧玉、弱柳扶风的模样,其实是外柔内刚,尤其在苏廷芳的事情上一直是从来不会有半点马虎,知子莫若母,苏廷芳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分明就是表达着对施小楼的关心与关注,所以胡夫人必然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有几次,在胡夫人问话的时候,苏廷芳已经忍不住站起身来要打断母亲,可这更加徒添了胡夫人对于施小楼的反感与敌意。 “夫人,我看天色也已经不早了,酒楼晚上的客人多,我还得回去帮忙“,施小楼自认为从小到大,自己一直很坚强,小的时候跟着父亲习武,也曾受过不少棍棒之痛,但她都咬着牙,从来不哭。 父亲离开后,媛娘把所有的怨气和仇恨都发泄在小楼的身上,但她也从来不觉得委屈,一直像一根杂草一样,顽强地生存着。 然而,就在此时,面对着胡夫人例无虚发、频繁射出的“软刀子”,施小楼头一次觉得自己要撑不下去了,哪怕再多留一秒,她就会崩不住地哭出来,那样的话施小楼自己都要看不起、都要笑话那样软弱的自己。 没等胡夫人回话,施小楼就一个人冲了出去,苏廷芳见状也立刻追了出来,施小楼回头,用剑指着苏廷芳,吼道,“你不要再跟着我,不要逼着我恨你!” 施小楼没有直接离开梅园,而是重新回到了之前换衣服的那家卧房,她把身上这件干爽的新衣服脱了下来,又换上了先前的那件湿衣裳。 由于是第一次来到梅园,施小楼出去的时候有点迷路,曲曲折折地竟然走进了苏老太太的后院。 其实施小楼倒也不是故意要去蹲墙角,只是碰巧听到了她的名字,于是便凑近了,去仔细听。 “你说怎么会有这么疯疯癫癫、不知好歹的丫头!”施小楼听得出来,这是胡夫人的声音。 “都一把年纪了,还没有嫁人。然后也不反思反思自己,还整天疯疯张张地到处出头露面。” “还什么施老板?一个未出阁的女人整天混在男人堆里,跟那些乱七八糟的吃客估计也是搞不清楚关系,估计早就阅人无数,跟那些青楼女子也别无两样了。” “要我看啊,咱们单纯的芳儿弄不好也是被她迷惑了,哎呀,老祖宗,你说怎么办才好啊,一定得好好看好芳儿,不要让他再跟这些下九流的人扯不清关系了……” 而此时的苏廷芳正满园子里寻找施小楼,看到施小楼后差一点站不稳滑倒,脚下的一颗鹅卵石被踢飞,恰好落到了苏老太太窗边的池塘。 “是谁!是谁在外面!”胡夫人紧张地打开窗户,看到了窗外的施小楼和苏廷芳。胡夫人有些难为情,她咬着手中的帕子,不知如何是好。 “你怎么在这里?为何又换上了这件湿衣?”苏廷芳关心地问道。 “我警告过你,不要再跟着我”,施小楼的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我们生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从来就不应该有所交集。我是来换衣服的,没想到一时迷了路,才来到了这里。” 苏廷芳在雨中苦笑,“我以为施老板是位女侠,对于这些迂腐的事情看得会很开,没想到还是不免俗套。” “对!我施小楼原本就是一俗人,你也根本就不了解我,我们也就只见过几面,我希望我们以后可以桥归桥,路归路,再相见,不相识!” 施小楼把新衣还给苏廷芳,转身又要离开,苏廷芳拉住小楼的胳膊,把手里的伞放到小楼的手上,“外面雨大,这是你的伞,今天无论如何,多亏有你了…… ” 这雨从午后一直下到了晚上。 到了半夜更是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墨香阁内,福宝珠早就帮着薛静收拾好了书房,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一筹莫展的薛静在听到外面轰隆的雷声后,突然眼前一亮,计上心来。 他抱着被褥轻手轻脚地来到了卧房,果然,福宝珠一个人蜷缩在地上,捂着耳朵,把脑袋使劲埋进了双腿之间。 薛静放下被褥,走到宝珠身边,然后温柔地把宝珠圈在了怀里,“还记得吗?”薛静笑了笑,然后把衣袖拉了下来,隔着衣袖捂上了宝珠的耳朵。 宝珠怎么会忘记呢,眼看着金豆豆就要从眼中流出,福宝珠却强忍住,并且一把推开薛静,心里想着:宝珠,你这次可要硬气一些!可不能再这么快就原谅他! 然而天公不作美,感情的天平始终偏向薛静。 一道闪电将黑夜耀成了白昼,福宝珠下意识地就往身旁的薛静怀里躲,薛静得逞地笑了起来,然后在响雷劈下之前,蒙住了宝珠的头。 雷小了,雨密了。薛静和福宝珠肩膀靠着肩膀,背靠着背。 “我记得你以前可爱哭了,但不知从何时起,我却再也没有见你哭过”,薛静长叹一口气,不禁感慨道。 “因为我发觉当眼泪保护不了我的时候,我只好放弃它”,福宝珠若有所思的回答道。 “那后来,你有找到更好的保护自己的武器吗?”薛静继续询问道。 “有,那就是冷漠,常见道: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当一个人没有欲望,不怀希望时,那世间的一切都无法打败她……” “对不起,我当时不该把一切不满都加诸在你的身上,其实,一直以来,你才是那个最无辜的人”,薛静心疼宝珠,此时好想将她再次拥入怀中。 “不,你从来就没有对不起我,或许,那场婚姻,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第二十四章 第二天清晨,福宝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坐在地上,清晨的光暖暖地照在身上,她的身上还披着一条薄薄的毯子,后背则倚靠着软软的靠垫。 不对,等等,这靠垫不仅曲线合理,软硬合适,而且,好像还自带发热功能? 真是怪怪,福宝珠撑起身子,刚要转头去确认,这时,一块轻柔的丝帕落在了宝珠的脸上。 宝珠扯下丝帕,拿在手里左右端详着,真是越看越是眼熟。 这时,福宝珠身后的“靠垫”发话了,“怎么?不记得了吗?这可是你的丝帕呢。” 的确没错,这块丝帕的左下角有着专属于福宝珠的兰花印章,而且细看这印章周围歪歪扭扭的针脚,看上去应该是福宝珠幼年时候自己亲手给缝上去的。 福宝珠这才想起来,当年,在宝珠大概六岁的时候,福月荣送给福宝珠一枚他亲手篆刻的兰花印章,当时宝珠高兴极了,她爱不释手地拿着那枚印章,吃饭的时候带着,睡觉的时候握着,还拿着它在她所有写过、画过的纸张上都留下自己的印记。 这还不过瘾,那时候的福宝珠刚刚开始学习刺绣,于是在一块手帕上也要绣上印章,代表这是自己的专属之物。 然后,这块手帕福宝珠也一直随身携带着,害怕会弄脏,轻易还不舍得拿出来用。 然而突然有一天,这块手帕不见了。福宝珠记得那时候她难过了好久,差点把当时的宅子翻了个底朝天。 大概也可能是那时候实在是太难过了,所以长大后,有关这块手帕所有的事情,宝珠倒再也记不起来了。 “这块手帕你又是哪里找到的?”福宝珠惊讶地问道。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这是你当年亲手送给我的”,说罢,薛静有些难过地低下了头,“原来,始终都是我一个人什么都记得,还傻傻地暗恋了你这么多年……” “暗恋?什么意思?”福宝珠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疑惑地望着薛静。 薛静长叹一口气,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玩着手上的帕子,“居然还有人说我们的婚姻是一场错误,我看啊,实际上我们的缘分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注定了。” 福宝珠又是一脸什么鬼的表情。 薛静笑了笑,继续说道,“记得我在很小的时候,曾经暗恋过一个小女孩,我管她叫小仙女,因为我不曾知道她的真实姓名,但即便如此,她就如同天上的白月光,虽然遥不可及,怎么碰也触不到,但一直在我心中是无可替代的。” 这个小仙女福宝珠记得的确有听施小楼提起过,当时她还觉得那描述,听上去简直像“鬼”,可是这小仙女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面对福宝珠的疑惑,薛静耐心地解释道,“我在很小的时候,父亲母亲在出海捕鱼时遭遇海难双双去世,虽然那个时候施伯伯好心收留了我。但那时的我非常叛逆,整天宁愿跟一群小乞丐、小混混一起打架斗殴,偷盗抢劫,不学无术。有一次,我那几个好兄弟绑了一个小姑娘,那姑娘看上去就七八岁的模样,她头上戴着帷帽,身穿一身白色的素衣。” “可是别看她人小小的,面对我们这些乞丐混混,却是一点儿也不怕,相反,她把身上所有的配饰、财物都拆下来分给我们,还像个小大人似的,教训起了我们:你们啊,每天不要无所事事的,每个人都要有梦想,趁着年轻,又身强体壮的,都应该好好珍惜!并且相信自己,将来一定可以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那个时候,我们哥几个都被这个小丫头骗子教训傻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她说的,的确是挺有道理,后来他们就叫我把这小丫头送走。一路上,那小丫头一直心不在焉的,虽然隔着帷帽,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和长相,但给我的感觉就是她一直有些闷闷不乐的。所以一路上,我给她讲了很多发生在我身边的成长趣事,她居然也听得很开心,看到她能开心,我也很开心。” “然而,快乐的时间总是很短暂,到了要分别的时候,她发现我的手上有伤,于是她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给我包扎伤口。她的手小小的、软软的,讲话的声音也是软软糯糯的,很好听,但说出来的话又总是有些早熟,那种反差感真的会让人感觉非常不一样。但是很遗憾,分别之前,我没有问到她的名字,在此之后,我在鱼龙坊的周围一直找啊找,找啊找,却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薛静这么一说,再加上手上的兰花手帕,那段空白的记忆骤然间,全部涌入了福宝珠脑海…… 那一年,福宝珠的母亲追随父亲病逝而去,周夫人眼见宝珠成日闷闷不乐,于是便提议家中女眷一起四处分粮布施,积善行德。 而恰好鱼龙坊里有一间寺庙据说很灵,于是她们便一起在寺庙里为穷人分发粥和干粮。 那时候的鱼龙坊有些混乱,到处都是乞丐和小偷。 布施结束后,一家人在集市里采购物品,小小的宝珠却一不小心与家人们走散了,走散后宝珠被一群小混混给劫了去,但那时候的宝珠可能因为年纪太小,不知恐惧为何物,又或是因为父母的接连离世导致她根本失去了求生的欲望。 所以福宝珠干脆把她这些天的失落与惆怅全部在这群小混混这里给发泄了出来,最后还是一位好看的小哥哥站出来救了她,并且一路护送她回家。 告别的时候,宝珠原想询问这位小哥哥的名字,但正巧看到了他手上的伤,于是,宝珠把她一直很珍贵的手帕送给了小哥哥,也算是一份私心,希望即使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相见,小哥哥也不要轻易地忘记她。 除此之外,福宝珠愈渐清晰的记忆中还出现了另外一个重要的人。 那就是萧逢春。 福宝珠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继续认真回忆。 那天,在集市上,福宝珠原本紧紧地跟在奶娘的后面,寸步不敢离开,因为出发之前被反复叮咛,大家一定要集体行动,千万不要落单,直到福宝珠看到一个个子高高的,脸上带着银色面具的清冷男人。 他手里拿着一只风车,微风吹过,风车转动,叮铃作响,福宝珠觉得十分好奇,于是她渐渐被风车吸引,脱离了奶妈,跟着那面具男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巷落。 进入巷落后,却又不见了面具男的身影,福宝珠这才发现自己掉了队,这可怎么办呀! 福宝珠刚要转身离开,却见面具男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他弯下腰,低着头,并且拿下了脸上的银色面具。 福宝珠倒吸一口冷气,天呐,这个男人天生有一双异瞳,眼睛深邃,仿佛能够吸魂摄魄。 “告诉我你的名字,以及住在哪里,我就把这个好看的风车送给你。” “我叫福宝珠,家住城东福府……” 之后的事情,包括后来遭劫持,再到第一次遇见薛静,通通如断片似的完全被福宝珠忘记,并且这一忘就是十几年…… 这天夜里,福宝珠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她总共见到过萧逢春三次,第一次就是在鱼龙坊的那一次。 第二次,是在那时还没搬进波澜苑的福家。 就在鱼龙坊布施后的几个月,萧逢春以风水先生的身份来到了福家,并且被热情地邀请到内室,同福老太爷单独见面。 萧逢春离开后不久,福老太爷开始在宅子里大兴土木。 先是把门前的大树给砍掉,说是这棵树犯有冲射煞气,接下来又在宅子的东边另外开了一扇大门,再后来干脆决定要重修一个园子,将这座老宅彻底废弃。 第三次见到萧逢春则是在福宝珠溺水前的一夜,他还是声称自己是风水先生,那时距离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十年,然而萧逢春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变,福老太爷却早已苍老了许多。 那晚,萧逢春跟福月荣又是促膝长谈,聊了很久,直到隔天大早才离开,福宝珠恍然清晰地记得,萧逢春离开时的那个微笑,他显然是早已发现了远远地躲在假山背后的福宝珠。 福宝珠听不见萧逢春的声音,却能看得出他的口型,他正一字一顿地在对宝珠说:我一定会等你回来! 福宝珠从梦中醒来,惊出一身冷汗。 芸香听见动静,也赶紧进屋来询问情况。 福宝珠握住芸香的双手,着急地快要哭了出来。 “芸香,告诉我,把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部告诉我!还有,祖父最后到底是怎么去世的?芸香,求你了,不要再瞒着我了!” 芸香的确一直在有意地瞒着宝珠,包括福宝璇、施小楼等身边所有的人,他们都在瞒着宝珠。 这一切皆是因为薛静,因为他甚至宁愿宝珠去恨他,也永远不希望,福宝珠去揭开那个残酷的真相。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30 13:04:22~2021-09-30 20:4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朵爱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五章 凉风习习,寒意萧瑟。 萧逢春像往常一样,独自一人坐在高高的古树之上,仰望苍穹,睥睨众生。 在他漫长的人生中,曾被人忌惮为魔,也曾被人尊奉成神。然而,在萧逢春自己的眼中,他不过生来就是一个怪物,一个笑话…… 那个小丫头又来了,想起当初把锦葵留了下来,萧逢春就后悔不已。 或许那个时候就是锦葵眼中的固执打动了萧逢春吧,因为有那么一刻,萧逢春觉得这个丫头和自己竟然很像。 之后的日子里,萧逢春曾多次把锦葵丢在荒原之中,然后隐掉树屋仙境,想要让她知难而退,然而别看锦葵小小的身体,却有着大大的坚持,她一次又一次地找到树屋仙境,然后蹲坐在那里,就是不肯离去。 萧逢春曾经问过锦葵,是如何一次又一次如此准确地找到树屋?要知道就连在这里住了好多年的周叔都总是迷路。 这时候小丫头会得意地告诉萧逢春:只要她闭上眼睛,心会为她引路。 在得知树屋仙境不能开火后,锦葵总是热衷于四处去采野果,或者跟着周叔跑到很远的地方偷偷烤鱼以打牙祭,一个月过去了,锦葵原本肉嘟嘟的小脸已经瘦出了尖下巴,原本就有些枯黄的头发也变得更加稀疏。 看样子锦葵又去外面采果子了,她站在树下指着鼓鼓囊囊的口袋一个劲儿的炫耀。可是萧逢春对那些清淡而有酸涩的果子其实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于是,他继续选择无视,谁知锦葵那固执的劲儿又一股子上来了,于是她绑好裤脚,准备爬树! 萧逢春忍不住偷笑,这个小傻瓜,明明已经摔过那么多次了还是这么倔,这股子偏执的劲儿倒真的与自己有几分相像。 “萧逢春!” 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而正在努力爬树的锦葵也听到了喊声,一个不留神,脚下打滑,眼看着又要跌落下去。 萧逢春一个腾空,转身下落,回抱住锦葵,将她稳稳地护在怀中。 然而,这一切在福宝珠看来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她认为一定是萧逢春挟持了锦葵,让锦葵成为他手上的人质。 “萧逢春,你把锦葵放下来!” 原来,在福宝珠的那个噩梦醒来后,芸香把后来的一切都告诉了宝珠。 六年前,福宝珠溺水后,福老太爷心中大恸,没过多久人就疯了,家里的管家这才告诉众人一个尘封多年的秘密。 福家原本是江东一带的名门望族,祖上出过不少三品以上的大官,可是到了福月荣福老太爷这一代已经日薄西山,开始走下坡路。 福月荣在他年幼的时候曾经享受过真实的门庭若市、锦衣玉食,因此他一直有一颗想要光伏门楣,重振家业的抱负与雄心。 原本,福老太爷对宝珠的父亲福海寄予无限的厚望,福海倒也争气,青年才俊,年少有为,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秀才,原本仕途一片光明。 然而福海志不在宦海,更希望与妻儿小富即安,知足常乐,因此福老太爷便整日给予福海很大的压力,一定要逼他积极入仕,时间久了,福海心中越来越不快乐,甚至积郁成疾,早早就撒手人寰。 而这时的福家,嫡幼子福泊真应了他的名字“福薄”,年幼早夭,只剩下一个福池,更是一个不成器的废物。因此福老太爷又把他的筹码全部压在了宝珠身上。 福宝珠刚出生的时候,福老太爷就从瑞城县请来了最好的女师傅,从小教授宝珠琴棋书画、四书五经,希望将来能够入选秀女进宫,福荫娘家。 福宝珠倒也十分的乖巧,也很懂事,于是真的就成为福老太爷所有的希望。 然而,这一切在一个风水先生到来之后又全部变了。 那个风水先生说,福家当初的老宅阴气太重,所以导致福家阴盛阳衰。 当时福老太爷的第一反应是废弃老宅,然后尊崇阴阳五行之说重修一座宅子,是否可解? 风水先生答可解也不可解。 福老太爷问这是什么意思? 风水先生答凤凰涅槃,才可浴火重生。 而福家只有一人命格为火。 而这个人就是福宝珠。 所以,从修建波澜苑,到同意福宝珠成婚,到最后的溺水献祭,祠堂大火,其实这都是原本早就计划好的一盘大棋,而福宝珠,就是里面最重要的那一枚棋子。 起初听到这个惊天大阴谋,福宝珠简直无法接受,但冷静下来后,再结合萧逢春一直以来诡异的表现,宝珠认为,罪魁祸首应该就是萧逢春! 萧逢春看着气势汹汹的宝珠,脸上却一点也没有意外,依然云淡风轻地说道,“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要等很久呢”,萧逢春放下锦葵,“这小孩你也带走吧,我还以为你们都把她给忘了呢。” 福宝珠一把拉过锦葵,先把她护在身后,然后再要上前去和萧逢春理论时,发现竟然无论如何都近不了萧逢春的身。 “你就是这么感谢你的救命恩人的?”萧逢春不屑地说道。 “呵呵,救命恩人?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你这个杀人凶手!”福宝珠出门时随身别了一把匕首,说完,就扬起手,朝着萧逢春心脏的方向刺去。 萧逢春不躲不闪,但他面前就像是有一层破不开的屏障,“你还是回去吧,你根本伤不到我,而我也永远不会伤害你的”。 最后,眼前的屏障化为风沙,将宝珠推到在地上,等到风沙褪去,哪里还有萧逢春的身影! 福宝珠不甘心,这时锦葵拉住了她,一字一顿地说道,“宝珠小姐,我们回去吧。” 福宝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开心地握着锦葵的手,再三确认,“小葵!你会开口讲话了?你终于又能说话啦!” “是的,不过还是会说的很慢“,锦葵点点头,笑起来宛如一尊可爱的瓷娃娃。 福宝珠把锦葵送回到了鱼龙坊,正好遇上了施小楼。 锦葵回到家后没过多久就睡着了,施小楼见状便把宝珠拉到一边,连连感慨锦葵是个可怜的孩子。 原来,当年福家败落后,福池在外债台高筑 、负债累累,最后把诺大的波澜苑也给抵押了出去,一家人差点流落街头。 因为那时,所有人都自顾不暇,多一个人就多一口粮,因此福池狠心地把巧巧和锦葵无情丢下,巧巧在福家落难后不久就有些精神失常,被福池抛弃后疯病就更加严重了,因此,没过多久就横死街头,巧巧死后,年幼的锦葵差点被卖到妓院,沦落风尘,还好薛静将她买了下来,并一直留在身边。 可是宝珠此时心里面还是有此时疑问,萧逢春与自己无怨无仇,究竟为何一定要置他于死地呢? 还有那个船夫,他那天的眼神和行为都极为诡异,很显然,他是知道那艘船被提前动了手脚,可是幕后又是谁指使他的呢?真是是祖父福老太爷吗? 不对,不对,那一天是福宝珠的生日,她一大早去跟祖父请安,然后福月荣说他提前请了瑞城最有名的戏班,下午要来园子里唱戏,并且对于宝珠与薛静的乘船游湖显然是毫不知情,甚至还有些意外,临走时,福老太爷叮嘱宝珠一定要早点回来,不要错误下午的精彩演出。 福宝珠越想越觉得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而薛静跟宝珠提起过,那场精心安排的游湖,之前只有薛静与巧巧两个人知道,所以,到底是谁呢…… 正在福宝珠一筹莫展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福宝珠和施小楼一起出去应门,只见外面站着三五个年轻的男人,福宝珠大多都没有见过,然而为首的那一个施小楼倒是看着有点儿眼熟。 对了!施小楼想起来,这不就是那个老爹花重金在京城买官的李朝嘛,曾经在万花楼想要逼良为娼,差点害得冬儿羊入虎口的那一个。 可是,他来这里做什么呢?难不成光天化日之下真的又要来找冬儿的麻烦? 第二十六章 李朝一开始倒是完全没有认出来施小楼,至于冬儿是哪个姑娘,他大概也早已忘记。 李朝此次前来,为的是来抓他逃跑的姨娘,福宝璇。 话说这福宝璇逃出来后,倒也没有回去波澜苑,而是执意躲进了鱼龙坊,想着多逃几日算几日,没想到最后还是走漏了消息,引来了李朝。 得知来意后,看着李朝这一贯仗势欺人、不可一世的模样,施小楼可不会轻易把人交出去,于是一来二往地便与李朝一行人争执了起来。 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遇仙楼的伙计们也纷纷出来围观,其中也包括着冬儿。 这冬儿出来了不打紧,倒是一眼就被李朝给认了出来,李朝脑子里瞬间一捋顺,好像把所有事情都给想通了,“好啊,原来你们都是一伙的啊!” 李朝这新仇加旧恨,一股脑涌了上来,上手就要去揪住施小楼的大辫子,施小楼一个手刀再加一个跨步,三下五除二就将李朝制服。 李朝单膝跪地,呲牙咧嘴,朝着身后那几个大汉吼道,“你们都是木头吗?花钱雇你们来看戏的不成!” 主人发号施令,大汉们不得不开始摩拳擦掌,可是这原本围观的群众们也不干了,李朝这明摆着要以多欺少,恃强凌弱,还这么多男的要一起欺负他们施老板这么一位“弱女子”。于是遇仙楼的伙计们打头,吃瓜群众纷纷一拥而上。 最后,这李朝不仅没有得到半点便宜,还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放几句狠话后,灰溜溜地先走为上。 其实这福宝璇啊,的确就是躲在遇仙楼,此时正在三楼的兰字二号房。 福宝璇刚刚透过窗户,在包房里看到了外面发生的一切,眼看着李朝离开后,福宝璇的心里十分复杂,她不应该再给别人添麻烦了,身上带的盘缠也用得差不多了,至于最后饿死还是被打死,反正横竖都是一个死,想到这里,福宝璇开始收拾包袱。 于是,当福宝珠和施小楼准备来看望宝璇的时候,正好撞见宝璇挎着包袱准备一个人离开。 福宝珠一看就看穿了宝璇的心中所想,赶紧把宝璇拦住,并将她温柔地拥入怀中,宝璇这鼻头一酸,一时绷不住,眼泪终于如断了线的珠子哗啦啦地泪如雨下,抱着宝珠就是一顿痛哭。 宝璇心里害怕呀,她还不想死啊,但这就是她的命运,作为李承运买来的小妾,她这一辈子都逃脱不了李家的魔爪,她根本也无路可逃,唯有死路一条。 施小楼听懂了宝璇的难处,她拉福家姐妹重新回到了兰字二号房,关好门窗后,施小楼从怀里取出一块玉佩,并且把玉佩郑重地放到了宝璇的手上。 福家姐妹惊讶地看着施小楼,小楼握着宝璇的手,眼神中透露着无限的眷恋。 终于,过了许久,施小楼开口说道,“不知你们还记得吗?五年前,鱼龙坊的万花楼曾经来过一位名叫如烟的女子,她擅长舞剑,艳绝一时。” 福家姐妹当然不会忘记这个如烟,当时她们还曾偷偷地来过万花楼,然后就误会了薛静和施小楼。 施小楼接着说道,“其实这位如烟姑娘是我父亲的师妹,她离开的时候送给了我这把佩剑以及一块玉佩,她说这都是父亲留给我的,尤其这块玉佩,是我们河西施家的信物,只要拿着它回去,交给施家人,他们就会明白,你是施羽风的后人。” 福宝璇听懂了施小楼的意思,小楼这是让她逃到西北,然后顶替施小楼,寻求河西施家的庇护。 “小楼姑娘,真的十分感谢你的仗义,然而,这份恩情,宝璇真的承受不起!” 这份恩情实在是太大了,一旦福宝璇这么做,就代表着施小楼再也无法回到施家,无法认祖归宗。 施小楼摇了摇头,她还是紧紧地握着宝璇的手,“如烟姑娘走的时候曾经对我说,我的父亲很好,他永远都会像风一样,守护着所爱的人。这句话我信了五年,直到前不久,我突然想通了。” “其实,我的父亲或许早就去世了,否则他也不至于如此狠心,这么多年来都不回来看一眼,看一眼我和媛娘。后来,我终于懂了,懂了如烟姑娘那句话的含义,也懂了这块佩剑的意义。” 福宝珠搂住宝珠,三个女人相互依偎,揽在了一起。 福宝璇心里很是愧疚,甚至是无地自容。 当年她的小肚鸡肠与施小楼的侠肝义胆相比,简直如同小人,她实在愧对施小楼的好意,但小楼告诉宝璇,如今的她已经很难离开瑞城,离开鱼龙坊,但她也希望有个人能够替她去河西的大漠看一看她的故乡,并且替她在祖父祖母那里尽尽孝道,完成父亲以及她自己未能完成的心愿。 福宝璇说不过小楼,她终于还是收下了玉佩,但是在准备离开瑞城之前,宝璇还有一个小小的心愿,那就是再看一眼她的父亲福池,也好在心里面好好地跟福家道一个别。 于是第二天清早,福家姐妹和施小楼便来到了福池暂时居住的小院。 与上次不同,一进小院,那种冷清与凌乱比之前更甚,逐渐往里面走,能够清晰地听到一个男童凄凉而又无助的哭声。 ”是宝骏!”福宝璇听出来这是福宝骏的哭声,她拉着宝珠一路小跑,赶紧来到了里面的卧室,只见福池奄奄一息地躺在石板床上,身边只有一个福宝骏,也是脸色苍白,哭得已经没有了力气。 福池看到福宝珠,先是眼珠眦裂,之后开始口吐白沫。 施小楼赶紧抱着福宝骏离开卧房,一是怕他年纪小,不宜受到过多惊吓,二是显然宝骏已经多日没有进水进食,再拖下去,也也会有生命危险。 接下来,福池居然微微地笑了起来,身体也似有了力量般坐起身来,他抬头望着宝珠,向她招了招手,并且轻生问道,“宝珠,你是来带小叔叔走的,对吗?” 宝珠宝璇心里明白,福池这是回光返照了。 宝珠来到福池身边坐下,拉住他的手,哭着呼唤道,“小叔叔……” 福池笑着答应,然后用他那双瘦骨嶙峋的手温柔地摸着福宝珠的头,突然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宝珠啊,是小叔叔对不起你啊,我一直在等你,等你来把我带走,你看,你小叔叔现在沦落成这样也算是罪有应得啊……” 说完,福池微微颤颤地从枕头下面拿出一封泛黄的信,福宝珠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封由鲜血写成的恐吓信 ------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对应标题,可能这几章相对短小,还请各位读者海涵~~~ 如果有加更的要求,也可以在评论区告诉我~~ 第二十七章 时间退回到福宝珠溺水的七天前。 这一天,福池在为福宝骏买药时遇上了被他轻薄不成,投井自杀的那位少女的哥哥,为此,福池一回到波澜苑就将自己反锁在家中,惶惶不可终日。 第二天一大早,福池身边的小厮说在园子里捡到一封信,信封上写着福池亲启。 福池拿到信后,偷偷摸摸地又把自己关起来,紧张地撕开信封,里面是一封血书,福池看到后立刻吓飞了半条命,他将信扔在地上,然后拍着受惊的心脏,一遍又一遍地说着:他找到我了,他找到我了,他一定是来寻仇的。 那天晚上福池彻夜未睡,他的脑子里不停地回想着前几日福月荣警告他的那句“倘若有下一次,我就把你从福家的家谱上出名,彻底赶出去让你自生自灭!”而此时,福池手上唯一的筹码福宝骏又生着重病,生死未卜,福池深感自己在福家的地位岌岌可危,随时都可能真的被福老太爷扫地出门。 而另一边,隔壁的薛静却似乎越来越受到福老太爷的赏识和重用,薛静同宝珠的关系也日渐缓和,凭借着老太爷对宝珠的宠爱,这薛静有一天势必会踩着福池上位,这让福池压力很大。 想到这里,为求“自保”,福池居然咬咬牙,狠下心来。 他想要彻底除掉宝珠,赶走薛静。 于是福池计上心来,接下来的几天,他故意带着福宝珠到渡口附近游玩,引导那个伪装成船夫的受害人哥哥,误认为宝珠是福池最疼爱的女儿。 接下来,福池无意中听到了巧巧在和薛静商量,为福宝珠准备生日惊喜,而这个惊喜就是乘船游湖,福池心想,这简直就是天助我也。 当天晚上,福池非常难得地主动要求与巧巧同床温存,那时候,巧巧已经好久都没有好好地同福池聊过天、讲过话,那天晚上,福池同巧巧聊了好多,假装很关心巧巧的样子,直接看门见山地说听到了巧巧与薛静的“密谋”,巧巧很担心,还以为福池会不开心,谁知福池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很大度和贴心地说要一起帮忙。巧巧那时也没有多想,以为是福池比较宠着宝珠这个侄女罢了。 福池提出会主动帮忙联系船夫,并自掏腰包,包下当日的游船,巧巧一听,心里面也是开心极了。 于是福池又跑到渡口,找到船老大,跟他说,过几天是他女儿福宝璇的生日,他要为女儿包下一艘游船,并且当场就豪爽地付下了定金。 福池刚走,那受害者姑娘的兄长就跟船老大主动请缨,要求成为当天的船夫,就这样,一切按照福池的计划,一步一步地让宝珠成为了宝璇的替死鬼…… “宝珠,我知道你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小叔叔了,小叔叔我就是个废物,是个败家子,是天底下最大的混蛋,等我到了十八层地狱,一定好好赎罪,让父亲,让你……” 福池把想说的所有话说完后,松开了手,在悔恨中离开了人间。 福宝璇痛苦地扑在福池已经瘦成一把骨头的身子上,心疼地失声痛哭。 “原来是这样啊”,得知所有真相后,福宝珠双目失神,眼光呆滞,她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已经被抽尽,灵魂更像是在慢慢散去,她走出房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福宝珠的双腿一针发软,险些昏倒在地上。 这时,一双大手扶住了宝珠,宝珠躺在身后那个熟悉的肩膀下,她微微回头,望着薛静,抬起手来触摸着薛静的眼角,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福宝璇也要离开了,走之前她希望宝珠能够替她好好照顾年幼的宝骏,此外,宝璇为她之前做过的那些错事向薛静郑重的道歉,并希望在今后的日子里,宝珠和薛静能够在误会全都解开后,珍惜这失而复得的当下,一辈子幸福的走下去。 回到遇仙楼后,巧巧与福宝骏终于姐弟相认,看到所有人都找到了归宿,宝珠握着薛静的手,但不知为何,心里面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慌乱…… 苏廷芳听说萧婉儿居然就是福宝珠,于是,也特地来遇仙楼看望表姐。 苏廷芳还没见到宝珠,就被门口的施小楼给拦了下来,施小楼用一贯横眉冷对地语气对苏廷芳说道,“喂,你来找谁?遇仙楼不欢迎你。” 苏廷芳抱着一套他刚刚特意为表姐剪裁的衣服,所以他指了指手里的衣服,解释道,“我来看我宝珠表姐,这是我送给她的礼物。” “原来,你是真的会做衣服啊”,施小楼自言自语道。 “本来就是啊,我何时说过大话,施老板,只要你对我的态度再稍微好一点,我也会考虑为你做一件的”,苏廷芳笑着故意逗施小楼。 “哼,谁稀罕!”施小楼把头扭到一边,趾高气昂地表达着不屑。 好巧不巧,这时候,阴魂不散的李朝又来遇仙楼要人,看到苏廷芳居然跟施小楼“打得火热”,忍不住上前调侃。 “哟,苏公子兴致不错啊,这是吃惯了山珍海味,想来换换口味啊?”李朝笑的一脸奸邪,这分明是话里有话,意图十分明显。 “请你说话注意一点!”苏廷芳警告道。 这下李朝就更来劲了,他绕着苏廷芳和施小楼走了一圈,阴阳怪气地说道,“哟,这就护起来了?还心疼上了?苏少爷这次是动真格的咯?” 苏廷芳不想继续同李朝纠缠,拉着施小楼就要离开,却又被李朝拦下:“别想着那么容易就走,施老板,我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我说过,我是来找人的,并且今天一定要抓那个贱人回去!” 苏廷芳这才看到李朝这次后面带了一队的人马,任凭施小楼功夫再好,也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 施小楼心里却想着,总算还好,这李朝终归还是晚了一步。 施小楼笃定地向苏廷芳使了个眼色,放李朝进去寻人,结果就是李朝把遇仙楼搜个了底朝天,根本连福宝璇的头发丝都没有找到。 李朝第三次在施小楼这边吃瘪,心里有着万千的不甘,但大街上围观的群众已经里三层外三成,李朝猜到这施小楼一定又要大做文章。 的确也如李朝所料,开门做生意,来的都是客,李朝这么风风火火地把遇仙楼搞得鸡犬不宁,施小楼自然要李朝赔偿损失。 李朝紧握双拳却不好发作,只好把身上所有的银两赔给小楼,然而心里却已经在计划着如何出掉这口“恶气”。 隔天深夜,李朝偷偷带着几个人来到遇仙楼,此时的遇仙楼已经打烊,李朝命人在遇仙楼周围布置好柴火,然后浇上油,最后用火把,把柴火点燃。 李朝这是想一把火烧掉遇仙楼。 不一会儿,大火就熊熊燃烧起来,李朝看着火越烧越旺,心里终于痛苦了一把,站在旁边开怀大笑起来。 谁知李朝刚刚开心了没多久,官兵火速赶来,如从天降,将这伙纵火犯抓了个正着。 人赃俱获,任李朝能力通天,也终究难逃伏法的命运。 李朝被带走后,薛静带着在遇仙楼里面警觉了一夜的伙计们出来,赶紧灭火。 原来薛静早就料到李朝这种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于是早有防备,与官府那边也打好招呼,只等着瓮中捉鳖、守株待兔。 大家伙正忙着灭火,周围没睡的街坊邻居也都出来一起帮忙。这时候,苏廷芳匆匆赶来,他环顾四周,却唯独不见施小楼的身影,作为遇仙楼的老板,依照小楼那样的性格,怎么可能不亲自出来收拾残局。 苏廷芳着急地询问薛静,施小楼目前人在哪里。 薛静这才意识到从起火到现在似乎都没有见过小楼的身影,苏廷芳心想大事不妙,于是他和薛静各自带着几个身强体壮的伙计四处去寻找施小楼。 原来,这李朝之前心里最气不过的就是施小楼。 这个女人,总是三番四次地坏他好事,于是他命几个身手不凡的打手先潜进遇仙楼,用迷药迷晕了施小楼,然后打包把她带到李府,听候李朝的发落。 可这施小楼毕竟是练武之人,那几个打手把她扛到半路,施小楼就提前醒了过来,尽管头还有点晕,但在这种时候,施小楼就是要宁为玉碎、也不为瓦全。 于是,等苏廷芳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施小楼脸色苍白,满脸虚汗,但是她依然稳稳地握住佩剑,眼神坚定地在以一敌三。 打手们看到有人来了,心里面有些狗急跳墙,有一个人挥舞着大刀,生生就要朝施小楼劈来。 苏廷芳关心则乱,他的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在那一刻,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了反应。 从小娇生惯养、文文弱弱的苏廷芳,大概从来都不会想过,在他人生中,有那么一瞬间,居然可以如此勇敢。 他用身体为施小楼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刀,为后面的救兵赢得了时间。 利刀划过皮肉,鲜血四溅,那持刀之人大概也不会想到真的会可能弄出人命,当即就吓得束手就擒。 鲜血染红了苏廷芳纯白的衣裳,显得格外刺眼。 第二十八章 追来的官兵把受伤苏廷芳驮到背上,赶紧去找郎中止血。 施小楼想要松开苏廷芳的手,她的心里很担心遇仙楼,却被苏廷芳紧紧回握住。 施小楼抬头看着苏廷芳苍白的唇,以及额间的虚汗,脑海里不禁又回想起方才惊心动魄的那一幕,终于还是心软,任凭苏廷芳拉着她的手,陪着他一起去找郎中。 “你说你刚才傻不傻,我又不是躲不过去,你为何上赶子要去做活靶子?”施小楼从未想过有一天她需要别人来保护,而这个人还是她眼中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苏廷芳望着施小楼,傻傻地笑着,“可能我真的就是傻的吧,不过还好,你没有事。” 施小楼被苏廷芳盯得有些别扭,她别过脸去,故作冷漠地说道,“你以后不要再犯傻了,刀剑无眼,下一次你可能不会这么走运了。” “施老板这是在担心我吗?我好开心啊”,苏廷芳趁机与施小楼十指相扣,手心贴着手心,“你的手上好多茧子,是练剑造成的吗?” “要你管”,施小楼说着就使劲向外抽手。 “哎呦——,痛!” 施小楼这才发现苏廷芳这是在用受伤的那只手牵着她,“我真是错看你了,原来以为你只是傻,没想到还疯。” 施小楼轻轻地脱手出来,然后走到另一边,主动拉起了苏廷芳没有受伤的那只手。 苏廷芳心里顿时美滋滋的,“施老板,刚才我看到你哭了,是为了我而哭的吗?” 施小楼简直不能理解苏廷芳的脑回路,“我哭了吗?应该没有吧,大概是你伤的太重出现幻觉,看错了”,施小楼嘴硬否认。 “是吗……,那就权当是我看错了吧”,苏廷芳有些失望地低下头,“施老板,那你不用管我了,你还是赶紧回遇仙楼去看看吧。” 没想到这苏廷芳居然还“恃宠而骄”上了,不过苏廷芳当她施小楼是什么人啊,“义”字当头,怎么会做出这种无情无义地事情,她抓紧了苏廷芳的手腕,一路跟着来到了医馆。 郎中看过苏廷芳的伤势后,说还好这伤主要在肩头,只差一点就要劈到了骨头,不过起码也要静养三个月,这算时间苏廷芳的右手也算是废掉了。 说完后,郎中就要开始包扎伤口了,他示意施小楼外面等候,施小楼却注意到苏廷芳额间的冷汗越来越多,猜想苏廷芳肯定会怕疼,于是走上前去握住了苏廷芳的手,“你不用太担心,贺郎中手法很好的,他调的药粉也不会很痛,忍一忍一会儿就过去了。” 苏廷芳见被戳穿,自然有些不好意思,更不想被施小楼看到他怕疼丢人的样子。 “男女授受不亲,施老板,要不你还是回避一下吧?” “这时候开始跟我讲男女授受不亲了,那你方才拉我的手……”,施小楼的脸突然“噌”得一下子变得通红,心里面也变得有些烦躁,施小楼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扯下苏廷芳上身的衣服,露出他鲜血淋漓的肩膀。 醒目而又可怖的伤口同周围细嫩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施小楼的心紧了紧,隐隐有丝抽痛,她明白这种感觉,叫做心疼。 施小楼抬起胳膊,伸到苏廷芳面前,“一会儿你要是真的感到疼,就咬住它。” 苏廷芳看着施小楼眼中的坚定与固执,甚至还有些不容分说的强势与霸道,他微微笑着。 然而,施小楼却看不懂此时苏廷芳的眼神,只觉得,那一双眼睛简直像水一样,波光粼粼,脉脉含情。 贺郎中就趁着这俩人对视的功夫迅速撒上了药粉。 真的好痛! 从小到大,苏廷芳哪怕是手上擦破个皮都会惊动一家人紧张到不行,哪里受过这样的疼痛。 可是,再痛也要忍住,不能叫,更不能流下一滴眼泪。 “呵,果然,这小子最后还是给疼晕过去了”,郎中一边帮苏廷芳缠着纱布,一边对施小楼说道,“丫头,这小子是不是喜欢你啊?他这伤不会也是为了你吧?” 喜欢? 郎中的一席话问懵了施小楼,她看着两人紧握的手许久,然后摇了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的,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丫头,有时候话也不要说得太死,这么多年了,你也该为自己考虑一下了”。 施小楼回去的路上想了好多,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薛静那间小屋的门前。 施小楼刚要敲门,遇仙楼的小二碰巧路过,告诉施小楼,今天晚上薛静和福宝珠都回了波澜苑,小屋里面没有人…… 波澜苑,薛静和福宝珠正在马不停蹄地一起整理,这几天搜集来的李氏父子的种种罪行,买官、贿赂、强抢民女、买凶杀人……,简直是罄竹难书,数不胜数。薛静准备第二天一早把所有的证据交给县令苏兰君,为民除害。 听外面的打更声,已经是夜半三更,福宝珠站起身来,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 薛静为福宝珠披上一件外套,“要是你累了先去睡吧”。 福宝珠摇摇头,“我就趴一会儿,头有点晕”。 薛静说不过宝珠,只能让她在桌子上先趴一会儿,然后继续紧锣密鼓地整理证据。 福宝珠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却感觉身子越来越冷,她下意识地拉了一下衣服,却还是很冷,于是她睁开眼睛,想要去关好窗,这时,她看到梳妆台边坐着一位陌生的女子,背影却很是熟悉。 “请问你是谁?为何会在我家?”福宝珠一步步靠近女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只见那女子缓缓回过头,不知为何,福宝珠的心脏开始砰砰乱跳,她在害怕,无比地害怕。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 福宝珠想要惊声尖叫,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因为她终于看清了那女子的长相,简直和她一模一样,除了眼角的那颗痣。 这时福宝珠也想到了自己眼角的那颗痣,那颗原本不应长在福宝珠脸上的一颗痣。 那女子看到福宝珠惊恐的样子淡定地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朝着福宝珠的方向慢慢走来。 “你到底是谁!你不要过来!” 眼看着那女人越来越近,福宝珠只能不停地往后退,直到马上就要退回到墙角,那女人从背后抱住了宝珠,然后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既然你的执念已经达成,那么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不——!” “宝珠,你怎么了?快醒醒啊?” 这是薛静的声音,福宝珠赶紧睁开眼睛,环顾四周,还好,这里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女人。 还好,方才那只是一场梦。 “所有的工作我都已经整理好了,这些天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薛静扶宝珠站起来。可能是趴久了的缘故,福宝珠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薛静扶她站直身子,关切地询问道,“宝珠,你真的没有关系吗?” 福宝珠耳边一阵轰鸣,刚刚那一绊,像是灵魂出窍般,有种被抽离的真实感?福宝珠清晰地感觉到有一些东西在逐渐离她远去,却是怎么抓也抓不住。 薛静把福宝珠扶到床边,铺好被子,拉下帘子,然后犹豫了会儿,最后还是决定转身离开。 “你,别走”,福宝珠说得很小声,脸也羞得通红。 薛静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起先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那双牵着不肯放的手,是真的。 薛静坐到床边,温柔地扶着宝珠瘦削的肩膀,“所以,刚刚是做噩梦了吗?” 福宝珠乖巧地点了点头。 面对这样的宝珠,薛静情难自制,天知道,这五年来,他每一天都是怎么过的。 每天都活在思念与愧疚之中,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只要一天没有找到宝珠的尸体,那她就没有死,她只是生气了,失踪了,等哪天她肯原谅自己,就一定会回来的。 于是,那一天,在遇仙楼,薛静又遇到了宝珠。 重逢的那一刻,他多想上前就将那人紧紧拥入怀中,再也不放开。 那时候,身边的所有人都告诫他,宝珠已经死了,这个女人只不过长得跟宝珠很像而已,甚至有人警告薛静,弄不好宝珠这次是回来报仇的,毕竟那一年,她曾经过得那么苦。 然而,即便如此,又能怎样呢? 哪怕眼前的宝珠只是一个幻影,哪怕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薛静也乐得其所,宁愿沉沦。 “只要宝珠让我留下,那我就留下”,薛静忍了这么久,终于能够好好地抱一抱他此生的挚爱,唯一的妻子。 之前成婚后的那半年,薛静与福宝珠都是分床而睡,今晚,这是第一次,两个人一起躺在同一张床上。 福宝珠的脸颊还是烫烫的,她尽量紧贴着床边,双手紧张地抓着床单,一遍又一遍地调整呼吸,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时,薛静猛不丁地抓住了宝珠的手,宝珠紧张得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就要把手往外抽。没想到,薛静那边根本不肯放。 “这样抓住我,晚上就不会害怕了”,薛静边说着边起身,往上拉了拉宝珠的被子,看着薛静的脸越来越近,不知怎的,宝珠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宝珠耳边听到薛静的一声轻嗤,薛静轻轻地抚摸着宝珠的头发,像哄小孩似的笑着说道,“有我在,你什么都不需要怕……” 不过紧张归紧张,身边有薛静在,福宝珠的确安心了不少,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十九章 “恭迎长公主回宫——” 福宝珠睁开双眼,只见此时的她正坐在一架华丽无比的撵车之上,道路两旁整整齐齐地站了两排人,他们此时都无比虔诚且敬畏地低着头,顺从地等候着她的归来。 福宝珠眼看她身着一身华丽的服装,盘着高高的发髻,浑身佩戴着满满的首饰。 这是哪里?我又是谁? 此时撵车到了宫殿门口,撵车外伸进一双玉葱般纤细的手,“皇姐,您终于回来了”。 这声音有点耳熟?福宝珠一把扯开帘子,果然,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萧逢春?怎么是你?” 不对,不对,这眼睛不对! 福宝珠记得很清楚,萧逢春是天生异瞳,一只眼睛墨绿如毒蛇,另一只深紫如恶鬼,而此时眼前的萧逢春,他拥有的一双墨绿色的眼睛,长发高高竖起,看上去非常年轻。 “怎么?才几年不见,皇姐就要把我给忘了?”萧逢春一脸真诚,又无比专注地看着宝珠,宝珠直觉得心里发寒,怎么感觉这时候的萧逢春更加可怕,他的眼神中有一种近乎残忍的贪婪与偏执,看得宝珠心里很慌。 这时,昨夜梦里那个长得同宝珠一模一样的女子又出现在宝珠身边,不,这次的她不是一个实体,而是半透明的漂浮在空中,倒更像是一个灵魂。 那女子又是从背后环抱住宝珠,然后在她的耳边轻声问道,“怎么,你也认识他吗?他可是个恶魔。” 女子的这番话更加让宝珠不寒而栗,她又拉回了车帘,故作冷静地回答道,“我累了,想先回寝宫休息。” 福宝珠招呼宫人起轿,她在拉车帘的同时,通过缝隙看到萧逢春孤独地屹立在道路中央的身影,只见他始终保持着刚才伸手的姿势,眼神一直追随着宝珠,宝珠压根不敢同他对视,慌乱地转过头去,只见车撵对面,那女人也是直直地望着宝珠,眼神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所以,你到底是谁?为何一直要跟着我?”福宝珠疑惑地问道。 那女子摊摊手,指了指身下的撵车,“正如你方才看到、听到的,我乃大梁国的长公主萧宁。” “果然,你也姓萧,那萧逢春是你的弟弟吗?我听他刚刚叫我皇姐?” “他才不是我的皇弟”,一提到萧逢春这个名字,萧宁立刻愤怒地腾身一跃,“这个恶魔害死了我的丈夫、我的父皇,甚至毁了我的国家,血海深仇,让我至死都不能瞑目。” 突然这时,撵车开始剧烈晃动,狂风大作,满眼黄沙,福宝珠连忙侧倒在一旁,用衣袖遮挡住眼睛。 过了许久,风沙停了,然而福宝珠的耳旁响起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厮杀声,宝珠睁开双眼。 只见此时的她正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双脚踩在城墙上,城外是一片火海。 好危险! 福宝珠刚想从城墙上下来,萧宁又出现在她的身后。 萧宁从背后抱住宝珠,“谢谢你,再见了”,然后重重地将宝珠推开,进入了身体,纵身一跃,跳下火海。 “萧逢春,你给我记住,千方百计地想要复活我是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 天亮了,“福宝珠”睁开眼睛。 “你醒了?昨晚睡得还好吗?” “福宝珠”眼睛瞪得圆圆的,她有些防备地往上拉了拉被子,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薛静只当是宝珠还在害羞,便也不再多为难她,“早饭我已经准备好了,一起过来吃吧。” “福宝珠”坐在饭桌前,看着薛静摆上一道道清淡、朴素的家常菜,手里握着的筷子举起来又放下了。 薛静以为是今天做的早餐不合口味,特意每一样都唱了一口,咸淡合适,都是宝珠以前最爱的风味。 昨晚忙了一夜,如今又睡到日上三竿,“福宝珠”的肚子已经在“咕咕”抗议,“呃,请问,这里有没有肉?或者海鲜?” 薛静笑了笑,猜想是宝珠想要换换口味,于是便建议一起到遇仙楼,正好他也同别人约好了要一起去县衙报官。 出门后,门口停着一匹马一顶轿,“福宝珠”看到马儿后异常兴奋,忙不迭地卷起裙边帮裤脚,“这衣服真是繁琐,为何都没有裙裤?” 一旁的家丁觉得大小姐有些诡异,想要上前说服宝珠上轿,被一旁的薛静拦住。 “福宝珠”绑好裤脚后,纵身跃马,动作熟练,一气呵成。 骑上马后,“福宝珠”才发现,这门外只有一匹马,于是摆摆手,有些尴尬地示意让薛静乘坐轿子。 来到遇仙楼后,薛静把宝珠交给了施小楼,并说自己去去就回。 见到薛静离开,“福宝珠”长舒一口气,然后开始专心研究醉仙楼的菜单。 “啧啧啧,你们家这菜品不行啊,我想吃桂花鱼翅、樱桃肉、烧鹿筋,最好再来碗佛跳墙,这里可以烧吗?” “福宝珠”已经好久没有吃饭了,说起这些久违的菜名,简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除了佛跳墙,其他菜名施小楼连听都没有听过。 见施小楼有些为难,“福宝珠”把菜单还给小楼,“那就把你们这里最贵的、最好吃的都拿上来吧,最好是肉多一点的。千万不要太素!” 菜上齐了,看着满满的一席饭菜,“福宝珠”真实地感觉到自己又活过来了。 “福宝珠”十分豪迈地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连路过的店小二都忍不住驻足感叹,这福家大小姐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然而施小楼却全然没有了心思,她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心里很纠结,很是担心苏廷芳肩上的伤,却又抹不开面子去苏家探望。 “你不一起吃吗?虽然这饭菜还是寒酸了点,但厨子的手艺不错”,“福宝珠”见施小楼一直在出神发呆,又禁不住问道,“民以食为天,这位姑娘是有什么心事吗?” 施小楼也是无人倾诉,于是便把心中所想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嗨,多大点事儿啊,想去就去呗,干嘛想那么多”,“福宝珠”拍拍施小楼的肩膀,“你刚刚也说了,那苏家少爷是为你受的伤,就是一个好心的路人,你也应该好好地去登门道谢,更何况,你这明显是心里很在乎他。” “我?在乎他?”施小楼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思议地反问道。 “是啊,你若是不在乎,何必如此纠结,我看姑娘你平日应该也不是一个扭扭捏捏的人,你试想一下,若是这次受伤的是你们酒楼的店小二,你会这么纠结吗?姑娘啊,人生苦短,想做什么就赶紧去做,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宝骏,你不要乱跑,快到姐姐这儿来!” 快到傍晚了,遇仙楼里面的客人越来越多,锦葵也出来帮忙端菜,一时没顾上福宝骏,贪玩的宝骏便开始到处乱窜。 原来宝骏是看到了“福宝珠”,他跑到“福宝珠”的怀里,一双眼睛泪汪汪的,“宝璇姐姐去哪里了?我想她了”。 紧接着,锦葵也跟着追了过来,她把宝骏拉到身边,摸摸他的小脑袋,安慰道,“宝璇姐姐回家去了,以后还是会回来看宝骏的。” 锦葵刚要带着宝骏转身离开,却被“福宝珠”拉住了肩膀。 “你怎么也在?你把萧逢春藏到哪里去了?快点让他出来见我!” “福宝珠”的眼神骤变,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仇恨与挣扎,过了一会儿,“福宝珠”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不,不对,那个时候你应该死了……”,和我一样…… 锦葵抬起头,她看到了眼前的“福宝珠”,突然惊声尖叫起来,火,都是火,“福宝珠”正在被一团熊熊烈火所包围着。 施小楼想要拉住失控的锦葵,却不了锦葵突然跑了出去,“福宝珠”见锦葵如此反常,心里的疑问便更多了:她到底是谁?是已经投胎转世?还是萧逢春的另一个把戏? “福宝珠”一路追着锦葵,却在一出门就撞到了一个男人的身上。 “让开,不要拦着我的路!”“福宝珠”不客气地说道。 薛静一手抓住了“福宝珠”的手腕,并把她一路逼到了墙角,“你不是宝珠!你,到底是谁?” 第三十章 一千年前,那时候的瑞城还不叫瑞城,而叫做凤都,是大梁国的国都。 大梁国的末代皇帝萧千里在做太子期间娶了一对姐妹花,登基后立刻封姐姐为皇后,妹妹做贵妃,姐姐的身体不好,不能生育。不过所幸,在萧千里登基后的第三年贵妃娘娘终于怀上了一对双胞胎。 那时候萧千里正专宠着贵妃娘娘,因此对于其腹中的双胞胎期望很大,临盆之前,有太医判断贵妃此次将产下一女一子,此乃大梁国之祥兆。 临盆那天,贵妃娘娘遭遇难产,萧千里无比紧张,太医劝他保重龙体,先回宫休息。 直到凌晨,贵妃娘娘终于顺利生产,但结果却是生出了一对女儿。 这可让一直寄予厚望的兄长和姐姐简直心如死灰,要知道这个时候其他嫔妃已经有人诞下了皇子。 这时,国舅灵机一动,想出来一招“狸猫换太子”。因为他听闻大祭司也将于今天生产,之前传出过风声,大祭司的这一胎极有可能会是儿子,要知道大祭司向来是传女不不传男,到时候他们把性别一换,可谓是两全其美,各自如愿。 于是国舅买通了太医和宫女,偷偷地在大祭司生产时,把儿子换成了女儿。 换来的儿子就是萧逢春,他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而双胞胎的另一位就是长公主萧宁。 因为萧宁要早出生将近半个时辰,所以萧宁一直以姐姐自居,从小到大一直非常照顾和宠爱萧逢春。 而萧逢春在幼年时体弱多病,发育缓慢,一直要比同龄人矮小许多,因此虽然贵为太子,但一直被身边的人冷落和排挤。 在姐弟俩人六岁时,国舅因为结党营私、卖官鬻爵被萧千里斩首示众,皇后娘娘当夜自缢于寝宫,失去了靠山的贵妃娘娘如同被打入冷宫,郁郁寡欢、心如死灰,不久,人也疯了。 因为国舅的事情,萧逢春也受到了连累,萧千里收回了太子之位,打算在皇子们成人后再做打算。就在同一年,有一天醒来后,萧逢春突然长长了头发、拔起了身高,同时,睁开了一双墨绿色的眼睛。 这一诡异的现象,立刻被大臣们大做文章,加上边疆连打败仗,萧逢春被视为不祥之物,是天要灭大梁的征兆。 当天晚上,萧千里喝的酩酊大醉,然后手持宝剑来到了贵妃的宫殿,口里说着要亲手斩杀萧逢春这个妖孽。 当时萧逢春怕极了,那时候是萧宁毅然决然地挡在了他的面前,用后背替他挡下了一剑,看到一地的鲜血,萧千里才恍然清醒过来,再看到萧宁那苍白又美丽的脸,让萧千里不禁想起了他曾经深爱过的皇后,还有他那可怜的贵妃…… 之后的日子,姐弟俩可谓是相依为命,因为萧宁长得越来越像皇后,再加上许多年过后,时间证明国舅那件事情实为党系斗争中的冤案,因此,萧千里把他对于皇后一家的亏欠全部补偿到了萧宁身上,赐予她无上的尊贵与自由。 但萧逢春显然就没有这么幸运,他长大后,样子既不像萧千里,也不像皇后姐妹,还长了一双让人不寒而栗的墨绿色眼睛,后来听宫人们说萧逢春性格乖戾孤僻,还擅巫蛊之术。 再后来,天灾加上人祸,大梁国的气数越来越弱,萧千里的性子却越来越暴力,他血洗了王朝内所有的祭祀和巫师,然后从古老的祭祀一族的藏书阁中发现一本书籍,上面记载着巫族再在未来会诞生一位大祭司,他将拥有一双墨绿色的眼睛和无边的法力,他的诞生将会带来血雨腥风,以及王朝的末日。 看到这本书,萧千里简直惶惶不可终日,他对于萧逢春再一次动了杀心。 而这一次又是萧宁救下了萧逢春,她主动提出与外族和亲,然后争取到外族与大梁国一起击败边疆的强敌。 在长公主出嫁的前一夜,她一直极为信任,一直想要努力保护在羽翼之下的弟弟像毒蛇一样,悄悄地来到了她的宫殿,如同蟒蛇一般紧紧地箍住她的身体,让她动弹不得,然后,在她耳边说出了惊世骇俗地话语。 “皇姐,我舍不得你走,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一个人的……”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萧宁还是远嫁漠北,意料之外,她的夫君是一个英俊、勇敢而又体贴的男人,两个人在一起度过了两年的幸福时光。 好景不长,在漠北一族同大梁国联合出战的那一次,萧宁的丈夫最后战死沙场,而那时的萧宁刚刚怀有身孕,因为悲伤过度,最终流产。 失去丈夫的萧宁又回到了大梁国,临走时,她听丈夫的随从说,那场战役原本大梁国是赢了的,谁知最后风向大作,像是有人在操纵巫术,导致漠北许多士兵迷失在漫天黄沙之中,而她的丈夫就在这个时候与所有人走散,等找到他的时候,已经被黄沙厚厚埋葬。 萧宁很难不怀疑这一切都是萧逢春所为。 回到大梁后,萧宁对萧逢春越来越冷漠,如躲瘟神一般避之如蛇蝎。而萧逢春,也似乎越来越疯狂,他逐渐开始展露出强大的力量与野心,他的偏执与残忍逐渐吞噬掉整个大梁王朝。 后来,当年“狸猫换太子”一事的真相逐渐水落石出,得知萧逢春这个妖孽并非自己的子嗣,萧千里立刻决定将其凌迟处死,而这一次,再也没有人为萧逢春开脱和求情。 行刑的那一天,又是狂风大作。然而,区区锁链哪里能困得住萧逢春,风沙过后,只见完好无伤的萧逢春带领着叛军杀到凤都城下。 萧千里死于叛军的乱箭穿心,而作为王朝的长公主,萧宁从城墙之上高高跃下,葬身于火海之中…… 故事讲完了,萧宁此次苏醒的执念只有一个,那就是找萧逢春报仇! 薛静这边所有人中,只有锦葵去过萧逢春的树屋仙境,所以萧宁央求锦葵带她找到萧逢春。 然而锦葵却一个劲的摇头。 “你为何总是护着他?难道你又被他所蛊惑了吗?他究竟是给你灌得什么迷药,让你对他如此死心塌地!”对于锦葵,萧宁简直是怒其不争。 这时,门被吹开了,一阵强烈的冷风如碎刀子般刮过所有人的脸。 “皇姐,早知道你已经醒来,我又怎会舍得让你苦等……” 是萧逢春的声音! 萧宁大步跨出院子,只见萧逢春就站在庭院中央,原本来来往往的杂役和厨子、包括薛静等一干人等都已消失不见。 萧宁知道这是萧逢春的障眼法和结界。 “皇姐,好久不见,那些不重要的人此时就不要来打搅我们了。” “萧逢春!你这个恶魔!”萧宁看眼下只有一把菜刀,便抄起来向萧逢春劈去。 萧逢春就站在哪里躲都不躲,菜刀砍到萧逢春的右臂,只见他短暂地眉头微蹙,有鲜血从伤口处流出,然而不一会儿伤口又自动愈合。 “皇姐,你是伤不了我的”,萧逢春一把握住萧宁纤细的手腕,笑着说道。 萧逢春的手力很大,“咣当”一声,萧宁手上的菜刀掉落在地上。萧逢春顺势一个搂抱,将萧宁稳稳地抱在了怀中。 萧宁拼命挣扎,“你放开我!你这个混蛋!魔鬼!” 萧逢春仰天大笑,“对!我就是混蛋!就是魔鬼!今天我就让你成为魔鬼的新娘,要知道这一天,我已经等了一千年。” 说罢,扛起萧宁就要扬长而去。 这时候,萧宁看到厨房那边正烧着火,她记得小时候萧逢春似乎就很怕火,后来他长大后,拥有独立的宫殿,也从来不让宫人生火,吃的东西也都是从宫里御厨那边直接拿。 最后的那次宫变,面对城门外的熊熊烈火,萧逢春也是一个人躲得远远的,所以那时萧宁选择跳入火海,也是为了死都不让萧逢春得逞。 所以,萧逢春的弱点会是火吗? 不管了,在这种情况下,横竖都要试一试。 于是,萧宁拔下头上的发簪,对着脖子间的大动脉,要挟萧逢春道,“你先把我放下来,我会自己跟你走,否则,我立刻自杀在你面前!” 萧逢春心里是量萧宁不会再耍什么花招,于是便放她下来,不料,萧宁火速跑到厨房,燃起火把朝萧逢春的方向扔去。 第一根火把没有扔中,但萧宁从萧逢春的脸上看到了难得的慌乱与恐惧,甚至有些方寸大乱地开始四处躲避。 萧宁见状,来了信心,于是赶紧取来更多的火把,聚集成一团大火,跑近了,直直朝着萧逢春丢去。 正在这时,结界中冲进一个小小的身影。 是锦葵。 只见锦葵勇敢地扑在萧逢春身上,挡住身后灼热的火焰。 萧逢春不可思议地看着怀里的小人儿,他抬起锦葵的脸,小小的脸蛋上全是泪水,她闭着眼睛,紧紧地抱住萧逢春。 “你怎么这么傻?为何要这样做?”萧逢春一百个不可思议。 锦葵却仿佛一点儿也感觉不到背后的疼痛,她微笑着慢慢睁开眼睛,只见她的左眼正在渐渐地变成了诡异的墨绿色…… 第三十一章 透过锦葵墨绿色的眼睛,萧逢春隐隐约约看到化身为凤凰形态的他怀里抱着一个白衣女子,女子瘦弱娇小,拥有瓷娃娃一般精致姣好的面庞。 凤凰涅槃,四周都是熊熊烈火,女子毫不畏惧地拥抱着他,最后萧逢春眼睁睁地看着女子在他的怀里化为灰烬。 萧逢春尝试着用手去触摸锦葵身后的火焰,只见火焰全部聚于他的掌心,最后化为他指尖的一点火星。 原来,萧逢春并不怕火,相反,他甚至可以操纵火焰,只是有些事情他好像记不清了,但脑海中意识一直在告诫他,一定要远离火,因为那会让你心痛。 火灭了,锦葵痛得昏了过去。 这时候,结界内又闯进来一个人,他是周叔。 周叔见到萧宁后,下跪行礼,原来他是那次屠杀巫族行动的幸存者,后来是萧逢春发现了他,并赋予他长生之术,一直侍奉在萧逢春左右。 周叔告诉萧宁,大梁国原是萧氏一族与巫族共同建立,开国时曾经立下盟约,萧氏与巫族共治天下。但巫族向来对朝政之事漠不关心,所以空居大祭司之位,却从来不干涉朝政,几百来同萧氏礼尚往来,相处融洽。 万万没想到,到了萧千里这一代,由于萧千里的母亲曾在后宫争斗中被其他嫔妃用巫蛊之术被害,因此萧千里一直对巫族很有偏见,到了大梁国后期,国运衰退,天灾人祸不断,萧千里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需要找一个替罪羊来供发泄民怨,便将仇恨的矛头对向了巫族。 至于当年贵妃娘娘“狸猫换太子”一事,大祭司心中早就有数,换来的这个女孩从小天赋平庸,学不进半点法术,而且大祭司曾经见过大梁国的长公主,她的这个“女儿”长得同长公主简直一模一样,除了长公主的眼角处多了一颗美人痣…… 萧宁摸着她眼角下的美人痣,这时萧逢春挥手一扫,美人痣消失不见,原来,福宝珠就是萧宁孪生妹妹的转世。 周叔继续说道,大祭司虽然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女儿,但依然视为己出,知道她无法学习巫术,便从小教她治病采药,悬壶济世,而萧逢春作为巫族千年一遇、天赋异禀的纯血继承人,在大梁国从小就被排挤、冷落、羞辱,甚至三番四次地险些丧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长公主是为了大梁国的荣光,而萧逢春作为巫族最后的希望,他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和报复,更何况灭族之仇,不共戴天,所以之前的事情很难说出谁对谁错。 周叔只希望萧宁和萧逢春都能放下仇恨,放过自己。 萧逢春抱起小小的锦葵,此时他的脑子现在很乱,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一些之前毫无印象的画面,那应该都是他的记忆,可是,为什么偏偏他都忘了…… 望着萧逢春和周叔消失的背影,萧宁闭上了眼睛,放空精神,让灵魂回到坠楼的那一天。 果然,福宝珠的灵魂停留在那堵城墙之上,惊魂未定地目视前方,仿佛那些争斗、那些厮杀通通与她无关。 萧宁突然记起来了,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曾经见过这个女孩,与她初次见面时,就仿佛是在照镜子,心里感慨,这世上居然会有两张如此相像的面庞。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那时候的萧宁好奇地问道。 “我叫婉儿,司徒婉儿”,女孩笑得很天真,那是一种不谙世事,从小被人呵护养成的纯真,萧宁心里非常羡慕。 “不知为何,我总是觉得我们很有缘份,以后也让我们以后成为朋友吧”,萧宁主动上前抱了抱那女孩,两个心贴近,心跳的频率也是惊人的一致。 然而,世事无常,此次一别,两个女孩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婉儿,我的婉儿,我的妹妹”,就像记忆里的那样,此时的萧宁主动上前,拥抱住福宝珠的灵魂。 “你?”福宝珠刚刚反应过来,“你叫我什么?” “记住,你也曾是我大梁国的公主,你的名字叫做,萧婉儿……” 说完这话后,萧宁一用力,又将这灵魂换了回来。 福宝珠重新进入身体后,看着漂浮在外面的萧宁,身体逐渐透明,最后逐渐消散在空中,化为虚无…… ****** 半年后。 遇仙楼旁边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鱼龙坊新开业了一家裁缝铺,专做好看的女装,头一天开业,热情的顾客差点挤爆了店面。 “施老板,你可真能干呢,以后不仅拥有天下第一楼,还将拥有天下第一铺呢!”隔壁王大小姐边排着队,边打趣道。 “施老板,你这店铺里面的裁缝手艺不错啊,无论审美还是剪裁都是一等一的棒!到底是从哪里挖来这么天才的裁缝啊?”一旁的刘小姐投来羡慕的眼光。 施小楼但笑不语,心里面却早已经乐开了花。 这时,施小楼远远看见薛静扶着自己夫人福宝珠也赶来捧场,施小楼赶紧迎上去,福宝珠已经怀有身孕,薛静每天战战兢兢,既兴奋又小心翼翼,真的就如同宝珠含在口中。 “表姐!”身后又飞奔而来一位少年,苏廷芳跑得太快差点没刹住车,险些要扑到福宝珠身上,薛静赶紧把苏廷芳拦住。 “你这冒冒失失的性子,这段时间请跟我们保持距离”,薛静不客气地教育道。 福宝珠把苏廷芳拉到自己身后,对薛静抱怨道,“你也太夸张点了吧”,说完,把苏廷芳交给了一旁的施小楼,“今天你们是主角,我们过来就是凑个热闹。 见福宝珠和薛静进去了遇仙楼,苏廷芳壮着胆子勾住了施小楼的小指,见小楼没有反抗,一鼓作气又有些紧张地握住了施小楼的整个手掌。 施小楼顿时涨红了脸,她把苏廷芳拉到巷子角落一处人少的地方,但还是不好意思直视苏廷芳的眼睛,“人家都夸你技艺精湛手艺好呢?” “那你呢?”苏廷芳直勾勾地盯着施小楼,施小楼却被这个问题弄的一头雾水,她转过头,正好对上了苏廷芳那一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眼。 “我……”,施小楼刚要开口,却被早就伺机以待的苏廷芳含住了双唇,一片花瓣落在了施小楼的肩头,人面桃花相映红。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如果想看苏廷芳和施小楼的故事,请告诉我,我会继续更新番外; 如果想看萧逢春和锦葵的前世纠葛,也请告诉我,我会考虑另外开一篇新文。 这是第一次尝试写古言,原本是想着写本甜宠来着,没想到后面崩坏到了悬疑,感谢这一个月来大家的支持和陪伴,新坑已经在打地基了,马上就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