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批A毁掉剧本后》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题名：被疯批a毁掉剧本后(穿书) 作者：血槽 文案 解煜为了完成第一百个任务主线复活一个人，穿进了一本星际文里，成了联邦最年轻的准将，也是主角最大的敌人。原因无他，他炸了主角小埃尔罗父亲的机甲。 原主在与主角领导的反叛军进行最后一役时不幸战败，死于叛徒之手。而主角成功攻下联邦，打破所有旧的建制，为原文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此时要做的，就是不崩人设，完成叛军造反剧情，并且作为最终反派同主角进行最后一役。可本以为能安心做主线的他却发现，这个副本，比之前的逃生副本还要难。 本应该是alpha的他怎么分化成了个omega，而且，主角还被人杀了。 主角小埃尔罗，还没怎么打过照面，就被一个叫冉越曦的军火贩子，率舰队强袭带走了性命。 所以问题来了，主角没了，剧情该怎么走？ 冉越曦是父亲手底下的一枚弃子，所有人巴不得他死在冻土的冰原上，可他偏偏活了，怀着恶意，盘算很久，奈何有人先他一步—— 炸了他爸的机甲。 从此那位冷漠骄矜，永远高高在上的‘alpha’准将，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 ------ Alpha至上的时代，omega没有权利，当众星捧月的准将大人跌落神坛，军火贩子不加掩饰得打量他，像是在看自己的所有物，冉越曦宣告自己的主权，“从今天起，你是我的Omega了。” 落魄的omega咬牙看着罪魁祸首，他要复活的人，和这家伙实在太像了。 疯批神经病攻x偏执切开黑美人受 有点狗血！ 内容标签： 强强?天之骄子?星际?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穿成o了主角死了任务没法做了 立意：平等反抗 第1章 分化 “确定使用作弊卡？” “最后一个世界，不用白不用。” “道具使用成功，作弊码输入中，编号100，正在生成指令......” 联邦帝国大厦，不久前同叛军进行的那场大战仍然历历在目，偌大的会议厅中，几名高层看着投屏影像，表现得却并不太上心。解煜环顾四周，同样有些无聊。 那张作弊卡，是上一个世界作为唯一幸存者得来的奖励，解煜原以为只是个保命用的道具，谁知道竟然改变了副本的类型。 终于不再是逃生世界了。 这是他第一百个世界，他穿成了一本书中的反派，只需要完成两个任务，人物任务和主线任务。 人物任务是作为最终反派同反叛军进行最后一役。 主线任务则是让反叛军成功攻破联邦星城，推翻旧联邦的统治。 与其说是完成任务，倒不如说是按部就班走剧情。 解煜作为其中的反派之一，只需要慢慢等待对方进攻，甚至都不需要废什么精神，因为原文的结局就是如此。主角小埃尔罗将替父报仇，率领反叛军同自己进行最后一役，击溃联邦军，开启新时代。 至于现在的结点，正好是反叛军的低谷期，主角即将作为新的统领，准备子承父业的时候。 “有什么补充的？”这次的主汇报官开口问道。 那场可能毁灭联邦的灾难并没给人带来什么警示作用，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叛军的最高统领已经确认了死亡。 老埃尔罗所驾驶的机甲被病毒入侵了防火墙，在众目睽睽下爆炸开来，将原本处于优势的叛军一下打入了不复之地，变成了今日群龙无首，四散溃逃的局面。几个反叛军首脑如今心里都恨透了一个人。 是那个叫做解煜的，让他们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也因为他，历史从此被改写。 相比于叛军对解煜的痛恨程度，高层对这位扭转战机的功臣显然没有怀什么感激之情。因为他们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决策失误才引来了这样的一场大战，更不会接受这次的危机全联邦松散无规，全仰仗着一个人。 这显得他们无能。 “我认为有必要从头到尾重新复盘，包括此次叛军会破掉防火墙入侵联邦的原因。”解煜开了口，人们安静下来，原本散漫得气氛有些凝固。 有人逼着他们去正视这个错误。 在座的一众中年人中，解煜年轻俊逸的脸显得格格不入，史上最年轻的准将，凭一己之力搭建出联邦最牢不可破的防火墙，作为星际联邦的天才，不过二十二，集骄傲风光于一身，前途不可限量。 其民间声望也在最近一役后达到了顶峰。 可没人知道这位联邦最年轻的准将，还没有性别分化。 在这个万物紧缺的时代，alpha至上论已经成为了一条写入律法的准则，刻进人们的潜意识里。omega，除了作为alpha的附属品外，没有存在的必要。从军从政，只有可能是alpha，至于omega，除了贵族出身还能作为交际花露个面，其他的自然是登不了台面，只能被打入底层。 “赢了就是赢了，老埃尔罗都死了，还有复盘的必要么？剩下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到时候不用联邦出手，星盗都能让他们吃不消。” 其中一个人面上明显有着不耐，耷拉下来的略松动的脸皮在抖，“虽然这次是你把埃尔罗的机甲炸毁，可要是防火墙再牢固一点，也不至于会让叛军有可乘之机。” 这一波倒打一耙既理直气壮又高高在上。 “如果不是希莱阁下您的部队被一击即溃，四散逃开让叛军进城，把城邦最内的防线暴露开来，我想这次也不会造成这么大的损失。”解煜冷下神色，语气嘲讽，“您这么不想重温当时战场，是不想让人看到你的兵逃跑的样子吧？” “对了，您手下那些逃兵，听说还没有被惩处？”他又不紧不慢加了一句。 北部希莱的部队，早已经是散沙一盘。要论惩处，希莱首当其冲。 气氛冷滞，希莱气得哆嗦。从未有人质疑过他的权威，今天居然让解煜这个兔崽子给下了面子。 其他人默不作声，相互确认了眼神，一个是这次的功臣，一个是在联邦扎根许久的老油条，没人敢蹚这趟混水。 这时一个老人咳嗽一声，肩上的军衔表明了他是这次会议的主导者，作为司令官，下属不合这种事他很乐意见到。 底下人越不合，斗得越狠，他的地位就越稳固。 奥斯看了那略胖的中年人一眼，一向会察言观色的后者分明从那眼神中看到了鼓励的意思。 “希莱你这话有问题，要不是解煜，你能好好待在这里？”奥斯不痛不痒得谴责了几句，接着又把目光落在解煜身上，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只是……解煜你也得明白，联邦还是不提倡个人英雄主义的。” 各打五十大板，可哪边轻哪边重，偏袒哪边很明显。 话的意思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明白。 解煜挽救了联邦，可也打了所有高层的脸。而他的盛名越广，越代表其他人的无能。正视自己的错误，并不是每个人都拥有的好品德，掩耳盗铃才是。 “随便吧。”解煜垂眸，掩下眸中的厌恶。 该说的都说了，言已至此，倒也不必对副本世界里的人物真情实感。完成最后这个世界的主线，他就可以解脱了，多说无益。 但这样的时代，也不怪反叛军叛乱，虽然叛军也没比联邦好多少。投屏还在不断回放当日的景象，恰好放到一个反叛军张狂大笑，屠戮得却是城里普通的公民。 人们绝望又凄惨的哀嚎，铺天盖地。相比于之前副本里冷冰冰的npc，这个世界，鲜活得过分....毕竟相比于之前逃生游戏只局限于一个小小的地点，这次的世界地图大多了。 “好，那今天的例会就到此为止吧。” 其他人零散的离开，解煜仍待在原地没动。 会议厅留下他一个眉头紧锁，目不转睛得看着那日影像，仿佛是在惩罚自己，主汇报官叹了口气，摇摇头，欲言又止。 要说在座的人中，除了他，其他人没一个有资格放松享受。 可整个联邦里，偏僻也只有他，内心里饱受煎熬。主汇报员没说什么，也知道说了也没用，叹了口气，没关影像，兀自离去，留下解煜一个人。 解煜盯着那映像看，想到的却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上一个副本最后的场面在无数个日夜重现，快速袭来又快速褪去，让他无法入睡。 战场和曾经副本中的画面重合了起来，人们绝望的样子如出一辙。 凄厉的哭嚎，焦糊腥臭的味道，队友绝望空洞的神情，朝天伸出渴望救赎的手，和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对方赴死时鲜血淋漓的模样。 他看着那映像，一遍又一遍，明明只要过了最后一个世界他就解脱了，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可他控制不住。解煜神色疲惫，连带着手也跟着颤抖。 这时有人走了进来，握住了他有些冰凉的手指，那人的手有着温暖的温度，一如既往。抬眼一看，是一张俊朗凌厉的脸，虽然长着一双桃花眼，也没见柔和其他锋利的五官，恰恰相反，还透着点戾气。 “那帮老东西走了？我看屋里就你一人坐着，就进来了。” 来得人中尉军衔，可没有人对他自由出入高级会议室感到奇怪。 冉越曦丝毫不知道收敛，声音颇大，足以让那几个刚走不远的高层长官听得清清楚楚，其中几个嘴角一抽，但到底没人敢拿他怎么样。 全星际最大的军火商，为图做买卖好办事，挂了个中尉的虚衔，从此可以随意进出联邦大楼，连元帅都得给他几分面子。再说了，他要是一不痛快，转头投了叛军或者星盗，那倒霉的还不是他们这些联邦上层，所以全都只当没听到，急匆匆得离去。 冉越曦看着面前的解煜脸色不对，只当是那帮老不死的说了什么，于是道，“那些家伙，顽固得很，巴掌不打到他们面前都不知道动弹的。” 像冬天里冻僵的死虫子。 解煜想要说话，可指尖颤抖，身子也使不上力气，眼前走马灯一样的景象突然循环播放，血液从指间脚底逆涌而上，在心口处翻腾蹈海。 所有症状都指向一个问题，他要分化了。 原本按照原文中的内容，他应该是个alpha才对，可等解煜穿进来后才发现，自己竟然还没分化。 就说不会那么容易。 “我早说了那帮蛀虫不能报希望，给他们点钱，什么都能出卖的主……” 冉越曦突然停了下来。 眼前的人冷汗涔涔，面色苍白，整个人有些摇摇欲坠，可偏偏上扬的眼尾带上一抹胭脂色，给平日一贯冷峻淡漠的解煜平添了一丝不一样的气质。 他愣了一下，收敛笑容，神色也正经了起来，他唤道：“解煜？” 解煜微不可闻得嗯了一声，准备起身，可步履虚浮，一下栽在了冉越曦身上。 冉越曦手背覆上他的额头，发现滚烫，不由低声骂了一句，反手将人打横抱起，走出了会议室。 怀里的人轻得吓人，哪像个将官，和他平起平坐的那几位，哪个不是胖得像个太岁。冉越曦心里胡思乱想，走出会议室，走廊里的人目光都不由集中到了他身上。 冉越曦顺着目光冷冷看了回去，其他人忙低下脑袋，等他走远才敢窃窃私语。 “瞧热闹，这两位谁的热闹你敢瞧？小心那姓冉的回头把你眼睛挖出来。”一个年纪略一点的一巴掌呼到了旁边一个小孩脑袋上，“我告诉你莱顿，在这做事，最忌讳探头探脑了！” 被打的那个小孩一脸委屈，“我就是闻着这空气挺香，才抬头看两眼的，谁知道是他。” “净胡扯，我怎么没闻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凛冽的香气。 冉越曦嗅到了淡淡的竹酒气息，清冽，却混着香甜，是信息素的味道。他身子一僵，脸色有了些微的变化。 一路上人们就看到了这幅场景，惯来肆意妄为的军火商此刻小心翼翼得抱着他们的长官，大步流星得消失在了走廊里，脸色却臭得吓人。 要不是旁人清楚知道这俩人都是alpha，只怕会怀疑彼此之间的关系。 解煜意识在沉浮，浑浑噩噩之中，他脑子里只有一件事。 这个破副本，设定里到底出了什么bug？ “回去。”解煜以为身旁人是自己的副官，只来得及说出这两个字，就失去了意识。 风声猎猎，也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见有恶狠狠让门口护卫开门的声音，副官是不会让护卫开门的，解煜才发现声音的主人来自冉越曦。 冉越曦紧紧箍着他的腰，距离之近，甚至能听到心脏的声音，他嘶哑着嗓子低声道：“让我下来。” 分化的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对，任何人。 他挣扎着想远离，可对方身上alpha的海潮气息却告诉他并不想。 完了。 什么性别，不言而喻。他大概被分化成Omega了。在这个时代，被知道omega的身份就等于被剥夺了政治权利终身，所有任务可就不好做了。 解煜倚在墙边，低头喘气，冉越曦想要伸手扶住他，却被他躲开了。他身子仍在发抖，脑子是混沌状态，想要驱使他贴向眼前的人，一起沉浮。 “你先出去。”他咬牙。 冉越曦显然没打算和一个病人计较他的脾气，难得放平了语气，同他讲起了道理，“我去让医生过来。” “别。”解煜一口回绝，他知道自己支持不了多久，“老毛病犯了而已，你先出去，让我缓缓。” 语毕，不由分说将人关在了门口，身子贴着门一点点滑了下去，刚才那番应付显然已经耗尽了他的全部气力。 冉越曦看着门啪得关上，将他毫不客气得挡在了门外，不免气急败坏，开始砸门，没敲两下，就被匆匆赶来的副官给请了出去。 “与其着急赶我走，倒是先派个人进去看一眼行不行？”冉越曦看见来人，瞬间冷静下来，也不砸门了，摆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盯着解煜的副官看。 韩起然眼中有担忧闪过，准将把自己关在房内，很显然并没请医生这个打算。军人的天职以服从命令优先，但不包括服从一个军火商，哪怕元帅都得供着他，那也不行。 可韩起然也清楚眼前的家伙不好打发，只敷衍道，“准将应该是最近累着了，之前已经开过药了，请您放心。” 说完冲旁边人使了个眼色，一前一后来了两个护卫就打算将冉越曦‘送’了出去。 冉越曦咬牙切齿，这个狗副官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拦他。 还有解煜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身上会有omega的信息素。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房内溢出了甜腻的香气，韩起然和冉越曦脸色双双变化。 beta对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并不敏感，护卫倒并没表现出异色，显然是没有闻到。 冉越曦脸色极差，甩开那两个不识趣的，扯过韩起然衣领子狠狠道，“怎么回事？” 韩起然脸上那抹异色转瞬即逝，他端起微笑，“什么怎么回事？” “别给我装蒜，我问你，他房里的信息素怎么回事？” ------ 作者有话要说： 贴个预收爱你们么么啾 【绿茶死对头成了我养的崽】 虫族入侵，大战中傅涵曦被弄瞎了眼睛，相应的，他打断了那虫子一条腿，并且确保这辈子都记得这家伙的模样。 傅涵曦因负伤落魄，被老皇帝丢到某垃圾星搞开发，作为研发什么都可以的专家，傅涵曦在垃圾星里照样能活，甚至于活得太好了，还无聊得捡了一只可怜兮兮瘸了腿，赖在门口的机械人，让他从种土豆做起。 直到他的眼睛好了。 傅涵曦眼睁睁看着昔日死对头越变越小，变成了一个长着机械尾巴的人类幼崽，做梦都恨不得掐死的家伙此刻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尾巴摇了摇，小声道，“眼睛好了就别生气了吧。而且，你都摸我尾巴了。” 摸了他的尾巴就是他的人了。 傅涵曦看着他的机械尾巴，脑袋嗡得一声。 你他妈死虫子，等你长大点，一定杀了你。 第2章 冉越曦脸色难看，又重复了一遍问题，似乎只要回答并不如他的意，他就要不顾阻拦冲进联邦准将的房子了。 当然，他也并不知道什么样的回答可以让他满意，同样，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立场问出这个问题，但不管怎样，他就是要弄清楚。 他身上alpha的海潮气息汹涌起来，在下一刻就要爆发。 迫于海潮的压力，韩起然也悄然释放了信息素，与此同时，他的大脑也在飞速旋转。他瞄了一眼被他挡在身后紧锁的房门，端起一个漫不经心的笑来，“这有什么不明白的？alpha的战后应激综合症，总得需要omega来平静情绪。” 应激综合征，说白了就是ptsd。 omega之于alpha，就是抑制剂的存在，在暴躁的时候起安慰的功效。在这个alpha至上的时代，甚至不被称为人。 冉越曦怎么可能不知道，黑市市场里，卖的不光有军火，还有人口。 答案不言而喻了，他之所以嗅到解煜身上隐隐的那阵甜香，来自于另一个omega。 解煜养了个omega在房里。 他笑了一下，把刚才的暴躁情绪收敛了回去，没人看见他插在外衣口袋中的手已经攥成了拳。 “倒是我小看了准将大人，那帮老头子正愁没帽子给他扣呢，他倒主动送上门去。” 联邦的高层有明确条规，不能私自豢养omega，倒不是为了所谓人权，毕竟他们不算人。只是omega之于alpha来说，是一把双刃剑。 既能平复情绪，同样也能使之发狂，甚至，更可能让人耽溺于温柔乡里，忘了本分。是的，问题永远不会出在alpha身上，Omega才是原罪。 所以除非必要，需要向联邦递交申请批准，而一旦发现没有上报，一经查明，将会带来严重后果。 当然这个后果的严重程度由那些上层来决定。 冉越曦并不同情那些娇滴滴的omega，但不代表他不觉得这种禁制很好笑。 那些糟老头哪个房子里没几房姨太太，黑市里的活跃分子，但凡出手一查，十个有八个跑不了是他们的人。 只是这并不妨碍他们拿这个做文章，严于律人宽于待己。 韩起然淡定回答，“您比我了解其中的利害关系，联邦现在什么情况您也清楚，他们巴不得他一病不起，又怎么可能会批准呢？”他摆出一个送客的手势，“还希望您守口如瓶。” 冉越曦略带恶意得嘲讽对方，看向外面那些护卫，“我不说有什么用？” 早晚都要传出去的，那些老东西之所以能掌控整个联邦，靠得就是那些藏在人堆里的‘钉子’。 解煜啊解煜，他脑海中闪过那人有些苍白，被汗水浸湿的脸，一贯冷峻的面上带起一抹绯红，ptsd他从小就见，哪有那个样子的。 分明是发情了。 他又看了一眼那紧锁的门。 那个omega是什么样的？连解煜都栽进去了，冒着禁令也要将他留下，是因为信息素好闻？带着一点点竹子寡淡的清爽，但又少有的混着酒精的辛辣的味道，加上自带的Omega甜香，像一块中西结合的甜点。 好闻是好闻，但他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曾经那些恨不得黏在那老东西身上的omega，内心涌上一阵嫌恶。 要知道Omega这种东西，一旦有机会获得权力，可是会不顾一切的。 冉越曦露出一个没什么含义的笑来，低声道，“要想他们不传出去，只有一个办法。” “把他们都杀了。” 当然还有那个omega。 他抬腿离开，留下韩起然怔楞了一会，心中涌起森森寒意。 刚才冉越曦的表情，是真的带着杀意的。 如果联邦上层再接着赋予这个人更高的权力，后果...不堪设想。但韩起然也来不及细想，房里的人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甜香的味道逐渐淡去。 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韩起然能做的也只有等在门外，守着这道门，不让任何人进去。 随着两道强劲的alpha信息素收拢，解煜在房里终于好受了一点，他扶着墙咬牙找到药箱，里面瓶瓶罐罐掉在地上，碎了一地玻璃。 他眼睛有些看不清楚东西，只觉得天旋地转，在地上终于找到写了抑制剂字样的药瓶。他攥着一块碎玻璃，锋利的碎口划过手心，留下深而可怖的口子，有鲜血滴滴答答得流下。 疼痛让解煜稍微恢复了一点神志，满屋子omega的气息，想不传出去根本不可能，偏偏那海潮一般的alpha气息涌了进来，分化的时候强制发情，可真他妈好。 解煜自嘲自己何时陷入过这般困窘的境遇，咬牙打开瓶盖，生生咽下两粒抑制剂。再没有医学常识的人也该知道，分化的时候服用抑制剂，对身体的损伤不可逆转。 可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今天的事情传出去只是时间长短问题，他要将这次的分化时间缩到最短。再说，这只是个副本，只要完成主线回去了，任何损伤都能自我修复。 他踉跄起身，心里痛恨着所谓omega的天性，可又不得不臣服于它，他觉得自己变成了被天性控制的动物。 镜子中的人憔悴，苍白，偏偏眼尾带红，一副渴求的模样。解煜一拳狠狠砸在镜面上，随着支离破碎得响声，镜子碎裂开来，他倚在墙边，颤抖着想要控制住呻。吟，无力感铺天盖地的袭来，解煜将药瓶里剩下的抑制剂全咽了下去。 喉咙哽咽，头晕，恶心，他眼前发黑，在即将晕过去的时候，将编好的信息通过通讯器发给了自己的副官。 一贯的简明扼要，看不出破绽，“替我请两天假，然后备足抑制剂。” 可是发错了人。 冉越曦看着通讯器上的字样，气笑了，当真是耽溺于温柔乡里乐不思蜀了。只是气归气，他还是挂上了通讯信号。 至于后面的抑制剂，冉越曦倒也没太在意，为了不让omega泄露信息素，有的高层确实会给自己的omega用大量抑制剂，虽然会伤身体，可谁在乎呢？ 想不到解煜也是会做出这种事的。 “你跟奥斯说一声，解煜现在和我在一起，这两天过不去，不好意思啊。”直呼元帅名讳，让接通的通讯官眼皮一跳，他看向一旁的长官，后者脸色同样不好看。 奥斯对于他狂妄的态度虽然不满，却拿他也没什么办法，希莱觑了一眼上司的神情，“怎么办？您一句话，我现在就派人过去，保证能找到解煜藏着的Omega。” 奥斯脸上很不痛快，但还是摇了摇头，“算了。” 冉越曦开了口，只能给面子，谁也不想让他翻脸。平日里看着笑眯眯好相与，其实是条疯狗。 “就这么算了？”希莱很惊讶，“这可是最好的机会，把他拉下来最好的时机就是现在了，不然马上又是大选，何况他如今还是民心所向...” 奥斯警告得看了他一眼，后者讪讪改了口，“没事没事，我派人查清那个omega从哪来也是一样的。” 而另一边的冉越曦，心里打得也是同样的主意，他吩咐副手，“给我查这次黑市里omega都流到哪些大人屋里去了。” 他要看看那是个什么样的omega。 冉越曦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种强烈的意愿，想弄死那个玩意儿。 他弹了弹烟灰，连通了另一个信号塔，“老东西死了，我准备回去，帮我盯着点局面，别让什么人闹出事来，尤其是小埃尔罗。” 对面传来调侃的声音，开起了没分寸的玩笑，“哪个小埃尔罗，是你还是他？” 冉越曦显然并不觉得好笑，他将剩下的烟狠狠暗灭，“我不姓埃尔罗。” 第3章 不知道韩起然用了什么办法，联邦上层倒真的没有在这两天找他的麻烦，这两天解煜过得颇为漫长，解煜被迫挣扎在情。潮中也没空去想之后该对外打什么幌子。 解煜蜷缩在床上，冷汗浸湿了头发，他想站起来，可腿依然是软的，周身黏腻的感觉让他皱起了眉，而床边的抑制药物也已经见了底。 空气中隐约能嗅到一丝Omega的信息素，但很快又被经久不散的海潮掩盖住了。 冉越曦在附近。 这个同联邦上层颇为交好的军火贩子，偏偏那日还撞见他分化的样子，他还没想好怎么应对这个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 他低估了omega对于信息素的感知程度，而分化期过量抑制剂的服用则让他之后会更加敏感，他喘了口气，敲了敲注射器的针管，一咬牙注射进了静脉。 伪装剂冰蓝色的液体缓缓流进血管，带来一阵强而剧烈的疼痛。 尖锐猛烈，如同火焰在焚烧着他全身血液，解煜瞬间清醒，等这阵疼痛过去，海潮的气息终于不再影响他了。他颤抖着起身换好军服，扶着楼梯一步一步走了下去，打开了房门。 副官立在门口，顶着两个黑眼圈，看样子像是一宿没睡。韩起然看着解煜苍白的脸色，开口问道，“怎么回事？”语气有些着急，韩起然意识到了这点，忙又加了句，“长官。” 解煜没有计较这些，他强打起精神，“走吧。” 有人把车开过来，解煜上了车，拿出联络器和光脑，两天的时间里，积累下来的事务并不少，他随手翻了下联络器，里面有一张邀请函。他通过光子重组舱里把信取出来，定睛细看。 是庆祝击溃叛军的庆功宴。 解煜嗤笑一声，随手把邀请函甩给了韩起然，接着查看剩下的消息。剩下的邮件没什么要紧的，除了不知道是哪个家伙，通过光子信道邮给了他一堆抑制剂。 韩起然注意到自己长官的神色，肉眼可见的更差了。这也提醒了他，他犹豫了一会终于开口，“长官，这两天对外该怎么说？” 多余的问题他绝不多问。 “不用提，就说没有。”解煜眼皮也不抬，神色有些倦怠。 他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omega，寸步难行。如果这个性别暴露出来，以现在的处境，就是直接被剥夺一切权利，没人会让一个omega率领部队，那他还怎么完成人物任务。 这个副本简单归简单，可不按剧情发展，也会是一个变数。而韩起然刚才的话也提醒了他，这两天的事，恐怕早已经传到其他人耳朵里了。 “你去黑市里查一下，最近那些人口买卖的流向，顺便再严抓一下黑市交易。” 黑市是一个灰色地带，倒不是因为民不举官不究，而是因为高层本身就牵扯其中，凭这个大赚油水，有些联邦军，恨不得把武器都卖了来换取钱财。当初的反叛军统领埃尔罗，就是伙同了一个女军火贩子，换来了大笔武器，成功发动叛乱。 可即使这样，联邦这帮人还是不长记性，虽然杀了那女军火贩子，却还是舍不得那巨大的油水，不对黑市加以管控，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用这些来抓人把柄了。 韩起然了然，突然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守株待兔，拿omega信息素做的诱饵，好趁机反咬一口。 他居然还有一瞬间以为解煜真成了Omega，他瞄了一眼上司，后者脸色虽然苍白，但神态自若坦然，哪里像个omega。韩起然摇头，没注意到解煜手心里那道仍在渗血的伤口。 冉越曦在离解煜宅邸的不远处抽烟，他已经在那待了好久，天知道自己为什么像个傻逼，有正事不干，跑到这来。 他就是好奇，对，只是好奇。 想看看那个omega长什么样。 就在这时，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解煜脸色苍白得站在门前，一身军装衬得他愈加俊美，可气质也愈发淡漠，两天不见，身形却似乎单薄了许多，他冷冷地站在那里，削尖的下巴微扬，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他漫不经心得朝冉越曦所在方向望去，然后移开了视线。 没有omega走出来。冉越曦注意力被带走，手被烟头狠狠烫了一下，他暗骂一声，心里突然有奇异的念头划过。 幸亏解煜不是个omega，在这个时代，只有分化成为强大的alpha才能生存下去，尤其是好看且惹眼的人。这是冉越曦生来就明白的事。 他看着解煜坐上了驶往总部的车，索性绕了个路，从另一个方向也开往了总部。 这时联络器响了起来，从另一个信号塔发过来的，发起人名为海森格。“小埃尔罗在梅瑞达星系发疯了，而且还检测到他和联邦里的人有消息往来，你要是再拖着，我可就管不了了。” “再等等。” “你要是再等，那几个星系的人，可都要死光了。” “哦。”冉越曦不置可否，跟他有什么关系？ 解煜来到总部，准备把之前的文件都处理了，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准将，司令官想见您。” “我这就去。” 走廊里，隐约听见有人议论的声音。 “你听说了么，准将府里有个omega。”几个做清洁工作的beta凑在一个角落里窃窃私语。 “私藏omega可是要被问责啊。” “现在谁不养啊，尤其是那些高层，只是没想到准将大人也....” “准将那么好看，我要是omega得天天往上凑。再说了，不就养个宠物嘛，那也没耽误他救整个联邦的命啊，要是让反叛军打进来，你我，还有家人百姓，全都得斩首！”比起腐败的联邦，虽然各种苛税，但好歹有条活路，要是换做反叛军，就连活路也没了。 对于那些议论，解煜并没放在心上，唯独最后的那句话，他心里有些奇怪，似乎和他想得不一样。 原文中的最后，小埃尔罗成功开启的新时代，是什么样子的？ 那几个人听到脚步声，看到解煜从旁边经过，猛地一个激灵，纷纷散了开去。然而散开的时候却仍然很是兴奋，嘴里仍然在和旁边人叨唠，“哇塞我看到准将了。” “他真好看！” “别看他绷着脸，可人真的很好啊。要是被别人逮到说闲话，可活不了。” “那你还在这叭叭个没完没了。” 解煜本来就没什么精神，也懒得去管他们，去到奥斯的办公室。奥斯看到他眼底的黛色，越加肯定了之前的想法，略点了点头，眼里带着深意，“这两天休息的怎么样？” 他早已经派希莱的人盯住了解煜，在这两天内没有外人进出，那就证明人还在屋里。他只需要等着，等着解煜听到风声着急把那omega送出去，就可以抓个现行。 而到时候，也就不必担心解煜还会有什么声望在，执政官的位置也可以被他收入囊中，反正执政官年纪也大了。 “还好。”解煜不咸不淡应了一声，“您找我来有什么事么？” “最近梅瑞达星系不太平，听说有叛乱军出没，你过段时间到那边去走一趟吧，清除叛党。”联邦里大小事务，一般这种清除叛党，追捕星盗，构建系统，重建防火墙这种累事都由解煜做。 而其他诸如定向拨款，整理采购，战场清理这些有油水的事，就交给别人。 解煜接过文件只扫了一眼，就吸收了里面的全部内容。 梅瑞达星系，小埃尔罗占领了其中三分之一的星球，不，与其说占领，不如说将这些星球都屠戮殆尽，成年alpha，beta一律斩首，至于omega....结果更不用说。 鉴于小埃尔罗以前的过往，解煜皱眉，是他想错了，这人基本可以判定和他父亲如出一辙，一样的残暴不仁，也难怪最得老埃尔罗器重。 一旦攻占星球，下一个命令就是屠城放火。 这样的反叛军建立的新建制，解煜都觉得有些可笑，偏偏他的任务是让这样的反叛军攻破联邦星城。 联邦星城未来的命运恐怕会和梅瑞达星系一样。 完美的句号并不完美。 “我知道了。”他略一点头，转身离开。 回去路上，正好迎面撞上了冉越曦，解煜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就见对方不由分说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所以，你真养了个omega？”冉越曦当然知道这种不管不顾的问话很傻逼，但他控制不住，“那omega的信息素到底怎么回事？” 解煜不语，只是看着他，显得颇为淡定，他点点头，“养了。”说完还拍了拍冉越曦肩膀，慨叹道，“联邦里我唯一信任的就是你了，你可不要说出去。” 冉越曦怔愣了一瞬，倒是没想到对方就这么坦然的承认了。 对方漫不经心的态度和不着调的语气，无不在昭示着这件事情的稀松平常，而自己居然会觉得解煜和那些虫子不一样。 都一样。 说不定还是一根绳上的，冉越曦沉默得站在原地。 解煜看着冉越曦神色莫测，愈发阴沉，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让让。”冉越曦算联邦里和他难得交好的，可现在，自己只能尽量选择避开他了。 毕竟这个军火贩子从不按照常理出牌。 解煜眸中多了几分遗憾，不再多想，径直离开，却发现空气中，突然迸发出强烈的信息素。 强烈的海潮气息铺天盖地，如狂海中的惊涛骇浪，席卷过来。alpha从来不会懂得控制情绪，在这个可以让他们肆意妄为的时代里，没有A会有意收敛信息素。他们只要一不爽，就会散出信息素加以挑衅。一般这种挑衅行为通常要直到两个alpha中的一个抗不住落败为止。 因此，作为alpha抑制剂一样存在的omega，成为了黑市里的硬通货。毕竟法典中alpha至上论里可没有写要管omega的死活，谁让这个世界本身就是这样的。 冉越曦在挑衅，他等着解煜释放信息素和自己打上一架，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暴躁。旁边经过的军官纷纷躲得远远的，以免波及到自己。 解煜心里骂了一句该死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招这个家伙不对劲了。 伪装剂的效果得以显现，周身血管如被焚烧过，几欲破裂，正是引出的强烈疼痛，才勉强将被勾起的情。欲压了下去。伪装剂的原理很简单，就是用疼痛维持清醒。 任何alpha在这样的情况下，都会将冉越曦刚才的举动视为挑衅，进而也释放信息素进行两者对抗。 可空气里只有海潮的气息，解煜的信息素一丝也没露，始终保持着平静，这份平静让海潮的起伏更加汹涌暴躁。 解煜唇色发白，指尖颤抖，推开挡住他去向的冉越曦，却被后者一把拽住。 冉越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得，下意识拉住了他。 “你的信息素呢？”冉越曦觉得不对劲。 “因为我能控制住自己的信息素，不会被人一招就炸。”解煜浑身疼痛，语气却讽刺，他打起精神应付这个家伙，“你那信息素和埃尔罗的一模一样，再释放下去，我要应激了。” 冉越曦这才想起之前韩起然提到过解煜的ptsd，他本以为那是个幌子，没想到是真的。 空气中海潮的气息瞬间散去了很多，气息中还隐隐透着沮丧，解煜最后的那句话击中了他，冉越曦僵住了，“我也不想的。” 解煜摆摆手，痛意褪去，他挣开了冉越曦温暖的手，正要离开，奈何没站稳，手里的文件掉在了地上。 冉越曦视力向来很好，一眼瞥到了文件的内容，他捡起文件，“梅瑞达星系？” 第4章 冉越曦脸上闪过一丝错愕的神色，被解煜敏锐得捕捉到了，他捡起地上的文件，顾不得周身伪装剂带来的疼痛，看向冉越曦，“你对那地方很熟？” “之前商队去过那，我是个军火贩子，各个星系乱跑也正常啊。”冉越曦隐藏了表情。 在各星系贩卖军火，当然也有不归联邦管辖的地方，解煜倒是并不意外冉越曦敢在联邦大厦光明正大说这些，毕竟现在是联邦仰仗着他，这点所有人都清楚。 掌握着各个星系命脉的，在这个并不算和平的年代，就是军火，而联邦之所以能占上风，靠得也是那些武器。那么问题来了，原文里的小埃尔罗，依照现在的情形是个残暴不仁的家伙，却能在原文中上位，靠得也绝不会是个人才能。 冉越曦有没有掺在里面就不好说了。 “这样啊，”解煜又重新扫了一眼文件内容，不咸不淡，“估计梅瑞达星系以后会成为你业务的重点服务对象了。” 小埃尔罗占领了梅瑞达，必然是要武装的，这话含沙射影，冉越曦总觉得带点别的意思。 解煜的直觉比那些老东西准得多，敏锐得可怕，倒也不愧对天才的名号，冉越曦心里想着，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只要那些混吃等死的还活着，解煜的一切努力就是白费。 冉越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琢磨起这些来，可能只是觉得不值而已。 仅此而已。 他看着对方有些苍白的脸，对上解煜乌黑的眸子，心不知为何漏了半拍，他强行压下这种悸动和信息素的涌动，“你还是先管管自家Omega的事吧，那些个桃色逸闻一传出来，伊思凡就得带着他新来的货色登门拜访了。” 伊思凡是专门给高层介绍各种omega的。 “说笑了，一个就够了。”解煜显然没有在意这些，他随口敷衍，可话到冉越曦那里却显得解煜对那omega的深情厚谊，把冉越曦气得不轻。 冉越曦铁青着脸，看着解煜一个侧身从他身旁走去，一点也不像受了最近事影响的样子。 精神上好得很。 可也只是精神上好一点，冉越曦看着他单薄的背影，有些烦躁，这种情绪不知道从何而来。 一个Omega能把alpha牵制成这副鬼样子。 omega这种东西....冉越曦眼底闪过厌恶。 就在这时，通讯器传来响声，海森格的声音传进云端，“小埃尔罗送人过来了。” 又是omega。 “他还说他后悔把人送过来了，想留着自己用。” 待解煜走远，海潮的气息铺天盖地重新爆发，整座楼层都仿佛置身于汪洋大海，冉越曦声音低哑，“你能不能让那傻逼消停点，闹出大篓子来我杀了他。” “我说你们埃尔罗怎么都这么暴躁呢？家族遗传？这是随了你爸还是随了你妈？还是两个都随了？”海森格一贯的没皮没脸不知死活，在冉越曦神经上跳舞，不出所料被挂了电话。 == 解煜回到住处，却发现门口围上了一圈士兵模样的人，不远处为首的一个军官正在同韩起然激烈争吵。 “我们是奉希莱少将命令来的，例行检查，请您配合。” “不好意思，配合不了，还得少将亲自来一趟。”韩起然抱着胳膊，丝毫不让。 “你一个副官算什么？少将不来，你还敢不开门怎么样？”那军官被噎了，有点气急败坏， “没错。” 那军官掏出搜查令，甩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哗啦声，“我们是有搜查令的！” “哟，纸质版搜查令啊，少见。”解煜的出现把那军官吓了一跳，他下意识退后一步，后又觉得有失尊严，于是挺胸昂头，“这足见态度了，请准将大人开门让搜吧。” “搜可以，总得有个缘故吧？”解煜低头看了眼那搜查令，笑了一眼“这章子眼熟，少将的私章啊？公事还是私事？” 他语气淡淡，“要是私事的话，阵仗也太大了。” “我们得到群众举报，解煜准将私自豢养omega，严重影响日常作战，且有伤风化，虽然这章子是我们少将的私章，但事儿却是公事。”那军官愈发觉得自己占理，又有搜查令撑腰，背不知觉也挺直了几分。 解煜扫视了一下周围，又看向那军官，“你们是什么时候接到消息的？” “三天前。” “这三天你们在干什么？观察，还是监视？”解煜眯起眼睛。 “观察你的动向而已，怕你把人送出去。”拿军官很是理直气壮。 “好，既然有搜查令，私自搜查也不是不可以，可私自监视将官动向在联邦里是为大罪，近日来叛军动向本来就不明，几次逃出生天，难保不是消息泄露，你保证你手底下人全都是干净的？” “您是希莱的副官，没记错的话叫伊泽尔，那么这点道理您该懂吧？” 伊泽尔一时有点答不上来，却梗起脖子，语气强硬，“你这是在诡辩？那岂不是更验证其中有鬼？如果不是我想得那样的话就开门让搜。” “好啊。”解煜对于伊泽尔的冒犯并不生气，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吩咐手下人，“把大门打开，让他们进去。” “准将，这...”韩起然讶然，他心里也捏了把汗，真相到底是什么样，他也不清楚。 希莱副官见解煜松了口，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要是这次办事不利，难保不被希莱斥责，他可不想被希莱安排在自己小老婆别院里当看门的。 千辛万苦考上联邦学院，要的是平步青云，成为天之骄子。他看了眼一旁神色恹恹的解煜，天才又怎样呢，还不是要对他客客气气，一副好欺负的样子。 伊泽尔手一挥，“搜。” 一番大刀阔斧兵荒马乱，本来是找个人，可就连不能藏人的地方也翻了个遍，生怕错过些证明这个omega存在的蛛丝马迹。 可结果当然是什么也没搜到。 房内的各样抑制剂早在分化的时候用完丢掉了，伪装剂被解煜随身放在云端里，自然也没有。至于那个Omega，更是连影都没找到。伊泽尔搜了个遍，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自然没东西回去交差了。伊泽尔脸色铁青，对手下人破口大骂，“你们这些没用的饭桶！” 他可能真的要去看大门了。 “既然什么也没有？那就该我来问问题了。”解煜好整以暇得看着他，声音微凉，“你的人监视我是刚才承认了的，奉得谁的命？有元帅和执政官命令么？” 他摆了摆手，“你先别回去了，还是去谍情科解释一下为好。” 伊泽尔张了张口，才发现自己刚才是被解煜套了话，下意识道，“可和我无关啊，我只是奉命……” 谍情科那帮人，可不是好相与的。他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在挣扎。 监视军官，这个罪名有很大的操作空间。监视发现情况属实，就是功上一层，可情况不对，就是罪加一等。 可明明是板上钉钉的…… “你不是有那张搜查令么，给他们看看希莱大人的私章，他们就放人了。”韩起然在一旁讽刺道。 “带走。”不等伊泽尔再狡辩，已经有人过来要把他带下去。 伊泽尔眼神死死盯着解煜，“没我上司的命令我看谁敢带我走！” 然后他就被解煜踢在膝弯处，速度之快以至于伊泽尔还没反应过来，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身旁传来解煜没有起伏的声音，“废话真多。” 直到伊泽尔被拖下去，他才意识到，解煜能在全联邦的排挤下走到这一步，绝不是什么忍辱负重。 当希莱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安插在解煜身边的守兵探子通风报信，让原本还坐等好消息的他大惊失色，气得他最近一个多月都没缓过来，伊泽尔一直负责他身边大小事情，丢了伊泽尔，他这边情况上不来，对于舒服惯了只想着怎么捞钱的希莱来说，自然是诸事不利。 “你干嘛呀？”美丽的金发omega坐在希莱的腿上，揉了揉自己的腰，发出细软的惊呼，“弄疼我了。” “滚蛋！”希莱脸上的肉垮了下来，扬起手把那omega扫到了地上，那omega猝不及防，撞到了桌角，却一声没吭，一个轱辘从地上爬起来，嗔道，“为着哪件事动这么大气，不就是伊泽尔办事不利吗。” 他附到希莱的耳边，轻声道，“你想让解煜死还不简单，如今他出兵在即，随便泄露点东西，他就回不来。” “你怎么知道他要出兵？”希莱的手又搭在了那omega的腰窝里，嗅了嗅他的头发，“星河，你可太不乖了。” 金发omega翻了个白眼，没把这试探当回事，“最近追杀叛军残党那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你们想要解煜死不也是明摆的么，那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不派他去派谁去？你们谁又想去？” 他拍开希莱的爪子，嗔怪，“我这是为了大人你好，结果你还不领情。” 希莱神色终于和缓了一点，丢了伊泽尔的烦心事似乎也算散开了去，把桌子上的文件都扫了下去，俯身压在了星河身上。 星河两手被压过头顶，口中骂道，“急色鬼。” 偏偏就在这时，有人急匆匆推开了门，“纳森中校带了话来，说总部临时召开了个会，要您过去一趟。” 第5章 “找我？” 这是临时的会议，偏偏赶在副官被抓的当口，怎么想都不像是好事。可希莱早就和人通过气了，只当是元帅将计划提前了而已，所以也没当回事。 “知道了。” 他不耐烦得站起身，把头埋进星河的领口深深嗅了两口，omega的味道就是好闻，哪怕没有信息素的加持，也足够让人深陷其中。 伊思凡把人□□得很好，把每个人的癖好都掌握得清清楚楚，这也是他能在联邦和贵族之间玩得开的原因。 联邦大楼，会议室。 如果说上次的会议只是做个表面功夫，那么这一次，就完全不一样了。在场的所有人，都一副等待好戏的样子，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次的会议，是对于一个人的处刑。 他们都是行刑者，抱着看热闹的样子，要将他们中唯一的异类处死。是所有人对一个人报以恶意的处罚方式。而之所以处置他的原因，只不过是这个人太光辉了，显得他们无能而已。 是的，解煜，你就要死定了。 年轻的准将被有意排挤，坐在一侧的角落中，似乎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到来，面色苍白，可神色却无比淡定。 前菜上过，这才是正餐。解煜五脏六腑都有种被烧着的感觉，一方面是因为伪装剂的副作用，另一方面，则是兴奋。 他有点迫不及待了。 等希莱磨磨蹭蹭来到了会议室，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等自己，他环顾了一圈四周，看到了那个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人，那人坐在阴影中，神色不明，可他分明感觉到了一种来自于对方视线的嘲弄。 那个狼崽子，好整以暇得坐在那里，向他投来一个亦真亦假的笑来，那是一种冷峭的恶意。 一会你就笑不出来了。希莱看到了周围熟悉的面孔，心里有了底，之前的不对劲，果然是个错觉。 “人都到齐了吧。”元帅慢悠悠开了口，把目光落在了难得出现的执政官身上。 处刑的时候，需要公证人的存在。 执政官科拓·莱温作为难得到场的人，清了清嗓子，莱温家族，联邦中最有威望的家族，掌握着联邦多数党的话语权，可近来大家也都清楚，现在的执政官是个傀儡，真正的大权已经落在了元帅一个人身上。 剩下的几个家族，有的出了叛徒，有的被瓜分，有的在内斗，分崩离析，自顾不暇，更是什么用也没有。 原本为了防止一人独大而设立的执政官角色，如今已经是名存实亡。所以依附元帅，形成多数方，对于藤蔓来说，才是繁荣的硬道理。 现在有人威望即将超过元帅，那就一起把他解决掉，这是藤蔓表达诚意的方式。 科拓下意识看了眼奥斯，得到了他的默许，他才准备将要说的话继续说出来。“如今叛军溃逃，首领埃尔罗被击杀，外患得到了有效的解决，全靠在场各位...” 其实只靠一个人而已，但话决不能这么说。 “外患没了，那么联邦也是时候从内部开始整治了。”科拓说完这句话，顿了一下，瞄了一眼奥斯的神色，后者轻微点了点头，他受到了鼓励，“最近关于联邦上层的作风问题，风言风语不断，更有甚者，还将来搜查的尉官直接丢进了谍情科。” 他声色俱厉，将目光落在了解煜身上，“解煜，联邦不是你一个人的。” 随后，他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叠材料，丢到了解煜的位置上，那是黑市的人口贩卖记录。“你自己看看，公然违背联邦条令，私自豢养omega，干扰检查工作，动用私刑满足私欲，这几条，够你死一百次了。” “不要仗着功劳为所欲为。”科拓完成了自己的表演，接着扫视了底下的一行人，显然在场的人都知道这出戏的意义所在，早有准备，露出了然的笑来。 几个商量好的已经表现出了跃跃欲试的神色，当然也有几位尚且犹豫不决，但肉眼可见是要随着多数走的。 “下面，开始投票吧。” 联邦的先进科技同其老套的律法，造成了现在一种可笑的局面。没有法律的限制，只靠投票来决定他们瞧不惯的人的生死。曾经用来限制多数的执政官成了元帅的爪牙。 几句话，不等人进行辩驳，就已经迫不及待了。这就是联邦将官以上管理者的做法，如果让公民们知道管理他们的人是这样做决定的，恐怕要笑死了。 “等等。”被泼了一身脏水的解煜开了口。他心里明白，之前所谓的搜查不过是个幌子，搜到人了最好，没搜到也无所谓，总之，话语权在他们手中，自然无所忌惮。 他弯腰捡起刚才被科拓砸过来掉在地上的文件，只扫了一眼，差点笑了出来。这是把他当什么了，这份虚假的报告上，详细得记录了他从伊思凡手里买的omega数量，居然不下十个。 合着是将他们原主名下的资产拼凑到自己身上来了。 “能把伊思凡叫过来么？我有点事想问问他。”解煜似乎没有即将被处决的紧迫感，他甚至端起面前的茶慢悠悠喝了一口。 “可以。”科拓答应地很痛快，如果说用几张虚假的纸来判决一个人不足以‘公正’的话，那么加上伊思凡的‘证词’，也足够了。 一旁坐着的元帅表情也同样满意，只要伊思凡还想接着把他的生意做下去，就注定不敢替解煜说话。甚至都不需要许上什么好处，那个走狗就已经表现得很识相了。 “去把伊思凡找来。” 把人从住处带过来要不了多久，但在勤报兵离开的那段时间里，气氛更加焦灼，仿佛停滞了一样，唯独话题中心的主人公没什么表示，仿佛这只是一次他不经常参与的例会而已。 “只凭一张报告我想是无法判断真假的，所以要等伊思凡来我亲自和他对一对。”解煜声音冷淡，“我这里同样也有一份报告，记录了黑市人口和武器的买卖情况，我不敢保证全部的正确性，但可以保证一部分。” “关于希莱中将的部分，我可以保证绝对真实。” 他将一部分资料扔在了桌面上，随着公屏的投放，一部分人看见自己的名字被摆在了上面，不由露出了心虚的表情。 如果他们咬定指责解煜的那份报告是真的，那现在这份投在公屏上的，他们也无法证明这是假的。如果他们辩解这份报告是假的，同样，解煜也有理由称指证自己的那份是伪造的。 谁叫有时候多数方代表的不是正义呢。原本称得上顺利的计划因为解煜提早的准备，出现了破绽。 但只要等伊思凡来，那个油滑的商人绝不敢站在联邦的对立面。只是饶是如此，有些人表面上，也不似之前淡定了。毕竟火烧到自己身上了。 种子已经蔓延开来。 希莱的脸色不好看，他如今成了解煜的靶子，这个人临死之前也想要把他拽下去。希莱冷哼了一声，看向元帅，在得到了足够的底气后，他开了口，“证据呢？解煜，你不要垂死挣扎了。” 解煜对上了他的目光，让后者不由打了个寒颤，他摊了摊手，“是这样的，前段日子公民区很不太平，我怀疑有人窝藏叛军，就派人查了查，谁想到，竟然查到了希莱大人在公民区的几所私人府邸。” “里面omega人数不少，我的人差点以为进了妓馆，给吓了出来。”解煜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就在开会之前，我已经让人把那地方围起来了。” 这才是人证物证俱全。 他把一叠照片甩在案子上。 “顺便，您还得解释解释，为什么您名下的房产那么多，那几十套花园的市值，你得挣八辈子。” 希莱笃定的表情挂不住了，他哆嗦着伸出手指，试图反咬一口，“你查我？越级搜查，私自监视将官以上，我可以告你叛国罪！” “对，这就是我把您的副官丢进谍情科的理由，而不是执政官说的动用私刑，谢谢你替我说话。”解煜扫了眼四周，之前抱着瞧好戏的人纷纷别过视线。 在这官场混迹多日的都是老油条，无比清楚那眼神的意思——那份所谓的‘假’名单，只要他想，就能变成真的，而且是人赃俱获的那种。 所以既然现在他说那份名单上有部分的真假不能确定，那就赶紧借着这个台阶下了吧，谁也不想被他反扑咬下一块肉去。 此刻的所有人，无比期盼勤报兵赶紧把伊思凡带过来，他们已经有些坐立不安，谁知道接下来被咬的会是谁。 大家都一样，没一个干净的。 希莱如今骑虎难下，如果伊思凡来证明解煜说得是假话，可藏在公民区的Omega们已经是人赃俱获，就代表了伊思凡这人信不得，那他之后指证的证词自然也没了效力。 而如果伊思凡承认了自己和他之间的勾当，那他自己不就完了吗。 就在这时，勤报兵推开了会议室的门，众人纷纷松了口气，不管希莱怎么样，只要伊思凡来证明解煜确实和他进行过交易，解煜就再无话可说。 一切顺利，票选过后，正义还是在多数方手中。 希莱此时此刻不知道自己被放弃了，他有些紧张得看向门口，却发现勤报兵身后没有人。 “元帅。”勤报兵开了口，“伊思凡死了。” 第6章 “伊思凡....死了？” 一个商人的死，第一次在联邦上层之间产生了堪称震动的影响。伊思凡被发现死在了自己的房子了，死法也算正常，倒吊着被放干了血，挂在了他家大厅的吊灯上面。 奥斯的脸色宛如黑炭，希莱冷汗流了下来，下意识看向他的后台方向，从奥斯的眼神中他读出了放弃的意思。 伊思凡要是来了的话说不定还能救一救，可死了的话，就完全没用了。不仅没用，甚至原先的打算也要落了空。 关键‘人证’没了，凭借一张造假的记录，虽然也能靠票决处死解煜，但底层的民众会怎么想。 场面冷凝，科拓悄悄瞅了一眼元帅的神色，也没敢吭声，所有人都在等着这出闹剧该如何收场。奥斯在众人目光落在他身上的同时开了口，他先前黑漆的脸色已经缓和了下来，“伊思凡死了就死了吧，影响不大。既然执政官手里那份报告和解煜手里的记录有出入，现在也没有对证，所以怎么处理还是看在座各位的意思。” 奥斯的意思很显然，底层公民的反对算什么东西，他要弄死一个人，还管什么证据充不充分？ “有道理...” “我认为可以。” 底下人纷纷附和着，表示着自己的忠诚，好让自己的藤蔓更好的依附在树干上。 奥斯表现得很满意，当然他也要做出一副沉重的表情，“希莱，不管有没有伊思凡的证词，这些证据如果是真的，那也是要被处分的，所以这段日子，你要接受调查，暂停一切事务，包括日常训练。” 希莱是负责掌管北部的军队，当然了，他也从来不会参与日常训练，他心里松了口气，到底没有直接处决他，而是给了缓冲的时间。 只是奥斯之前那放弃的眼神还是让他心里有了些凉意，旁边有人说了一句话，更是让希莱全身寒毛直竖。 马上就要被处决掉的解煜，此时开了口，以一副谈天气的口吻，“我愿意先接手希莱北部的军队。” “你都马上要被票决了，想什么呢？”希莱的缓过劲来，出言嘲讽。 还没有进行的投票，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结果。 有人在窃笑，“果然是脑子不正常了。” 众人又恢复了看好戏的样子，好像事不关己，解煜神色不变，直到他说出下一句话，那些人才发现似乎和自己有点关系。 “前不久刚刚接到元帅的命令，如果我没有被票决的话，应该会在不久后针对叛军所在星系梅瑞达-16进行肃清工作。鉴于小埃尔罗近来已经进入穷途末路，反攻会非常激烈。” 解煜慢慢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给众人消化时间。 “如果我没被票决的话，我愿意接手北部，扩充兵力，为之后的战争做准备。当然了，如果我被处决，我也愿意把我手中的资源贡献出来，给愿意肃清梅瑞达星系残部的将领做出我最后的贡献。” 言外之意就是谁愿意上。 场中的窃窃私语倏然停止。 死了解煜，那和小埃尔罗拼死拼活的苦差事，似乎就会落在自己的头上。搞不好，一个死了，另一个还得填过去。 小埃尔罗，残暴不仁，杀伐狠毒，以虐杀为乐，除了解煜这个喜欢到处征战的疯子，谁会想淌这趟浑水？ 奥斯没有想到，本来自己用来弄死解煜的双保险，反而成了他的保障。底下人神情都不算自然，眼神闪躲，显然也没想到会来这一出。 果不其然，有人开了腔。 “这个，解煜的事情也没有证据，如今伊思凡也死了，更是无从论证，要不还是先放一放？” “我觉得可行。” 藤蔓随风摇曳。 解煜很满意，和他想得差不多。想要完成两个任务，作为最后一役的将领同叛军对战，首先得活到那个时候，其次，还要有足够的权力。这次，就先从希莱开始下手。 当然，伊思凡会死得那么惨是他没想到的。 他捧起面前的杯子，也不喝，只是单纯得捂捂手，他敏锐得感受到了一阵夹着寒潮的海风气息，收敛着，但是仍然很猖狂，不像海潮，像台风。 可能是在分化期间嗅到过他的信息素，所以格外敏感。伪装剂的作用如此显现，如一团火焰在血管中横冲直撞，偏偏那锐意到达皮肤后又化为无尽的寒凉，全身的血液只好优先供给心脏部位，所以身体其他部位全都是一片冰凉。 连已经温了的茶都比手要暖和。 解煜有些疑惑得开了口，“不是要进行票决么？” 他还有事呢，早投完早走，没工夫在这耗着。 有人在等他呢。 “对对对，进行票决吧。”科拓声音有些干涩，但现在到底是骑虎难下。 奥斯沉声道，“开始票决。” 他的打算落了空，票不票已经无所谓了。 结局显而易见了。 执政官绝不会被临危受命去收复梅瑞达星系，还有两个主管文书工作，剩下手里但凡有点战力的，都像商量好的一样，弃了权。希莱倒是想投票，可他刚被剥夺了权力，自顾不暇，只能干着急。 在场的十五个人里，只有三个人参加投票，刚刚达到五分之一，不能作数。饶是奥斯想强行肃清异己，也不能临时修改规章制度，不然之后的大选，这就会成为抹在他黑历史上的一笔。 “散会。” 解煜站起身，直接走了，希莱对上他的视线，那股冷峭的恶意全浸在对方的黑色眼眸中，从深潭中倒映出的，希莱想看到自己的影子，可是没有。 什么也没有。 一切好像只是场无聊的游戏。 就在这时，报警器响了。 随着刺耳的峰鸣声，在场的人神色慌乱起来。直到保卫属的人赶来，“没事了没事了，有人在楼里抽烟，触发了烟雾报警器。” “那还不把抓起来？人呢，在哪里？”科拓一声暴喝。 “这...”来人面露难色，“是冉越曦。” 这时有人一把从外面推开门，迈步进来，“不好意思。” 冉越曦难得的道了歉，可脸上却没有丝毫歉意的样子，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待在门口，更没人知道他最近怎么这么闲，闲的天天在联邦里晃悠。把执政大楼当公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毫无规则，毫无秩序。 “刚才没忍住，在门口抽了根烟，触发了烟雾报警器，非常抱歉，你们继续。” 头一次见有人把高层会议说得这么不着调，偏偏没人敢发火。 “你来干什么？”奥斯沉声问道。 “没什么事，就是前不久我这边新研发的军火不知道为什么流到了黑市，来问下情况。”冉越曦话说得没什么问题，但赶在这个时间点，就很巧合。 没人会把这个当做巧合，但也没人敢说。 冉越曦没看别人，只盯着奥斯，奥斯对上他浅绿色的瞳孔，那眼神威胁意味明显，那是狼锁定猎物的眼神。 大有给你个面子，你不借着台阶下我就把你踹下去的意思。 “我会找人调查。”不管冉越曦从哪探来的消息，奥斯都只能败下阵来。局面为重，稳定为安。大选在即，不能有任何岔子。 军火在黑市上出现这种事情屡见不鲜的原因，自然是内部的不监管和有意为之。之前各方都心照不宣，冉越曦心里明镜一样这批军火卖的钱到谁的口袋里去了。 以前不问，这会儿出来搅混水，拿高层泄露军火的秘密来威胁，偏偏还在这个节骨眼闯进会议的当口，只可能是为一个人站台。 “解煜你去查清楚，最好赶在出征之前得到情况。”奥斯缓慢道，“之前对于你的监视，只是例行公事，不要放在心上。” “知道了。”解煜嗯了一声，走出会议室，同冉越曦擦身而过。 作为omega，感官知觉比从前更敏锐一些，这也算是分化后的唯一好处了。只一瞬间，他尝到了夹在海潮中一阵血腥的风。 他下意识朝源头看过去，风的主人在对他笑，仿佛错觉一样的东西一闪而过，好像上辈子也有人这么对他笑过。 他记不得了，所以要找到那个人，他对自己说。 冉越曦用口型说道，“合作愉快。” 第7章 自上场闹剧之后，对希莱的处罚还没有下来，解煜心里清楚，奥斯舍不得一条好狗，自然还是想保的。 只是那次会议不知道被谁有意传了出去，连奥斯也没控制住。上层军官豢养omega，收受贿赂，甚至妄图将脏水泼向大战的功臣，这一系列消息在公民区不胫而走，造成了不小的舆论压力。 “十五会议结果，中将希莱被查处，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无证据攻击，矛头对准了谁？” “黑市发现新研制军火，高层有意为之？” 消息泄露，得到情报的各个媒体从各个角度的质询让联邦上层知道了什么叫作应接不暇，因为这次的会议本来就是漏洞百出，只为着处死一个人而已。 但现在，却成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在即将大选的时候，给联邦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如果说这其中没有家族的推波助澜，那是谁也不会信的。只是如今各家族没落，能有权势搅这个浑水的，除了某个新贵，其他人也做不来。 最终一纸调令下来，希莱被停职查处，手下的北部军权，到了解煜手上。 “你知道么，你家人已经和奥斯通过气了——”冉越曦百无聊赖得待在解煜的办公室里，手里转着一根钢笔。 随着钢笔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金属声响，他接着道，“他们说，如果元帅不满意，可以换家族里别的人上，只要姓解就行。解司令真是，都退休了，怎么偏偏就那么爱权势呢，为了保住荣华，甘愿做条狗。” 解煜眼皮都没抬，“你骂得那是我爸，”他顿了一下，“不过好像也很有道理。” 断尾求生，为了保住一家权势，谁都可以随手抛下。冉越曦突然觉得，吸引了所有炮火的天之骄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我是为了黑市上那批军火的事来得。”他转移了话题，“查得怎么样？” 解煜终于从一堆报告里抬起头来，“那批军火从哪来的，你不知道？” 冉越曦对于对方带着其他意思的反问装作不知，似笑非笑，“我是真没想到你们联邦胆子都这么大，新研发的武器都敢摆在黑市上卖，想钱想疯了？” “新发的？”解煜玩味了一下，“冉越曦，我也是搞开发的。” 最后那场大战的录像回放，从中心区到公民区，从核心作战区到边缘，他看了不下五十遍。 “叛军武器装备的核心算法，和这次新发的核心算法一样。”解煜淡淡道，“你刚好那个时候杀了伊思凡，恐怕也不全是出于帮我的原因吧。” “为联邦看了五十遍录像，努力真是没有白费。”随时会被家族放弃，所有人急于除之而后快的存在，一心为了联邦，又有什么用。 冉越曦嘲讽，同时也大大方方承认了，“联邦只不过是一个市场罢了，至于伊思凡，我是真的烦他把各式各样的omega送进来了。” 所以就杀了，再说了，谁叫他偏偏要做伪证呢。 他凑上前去，对方身上隐隐带着凛冽的竹酒气息，似曾相识的信息素，冉越曦已经分不清那是解煜的，还是源自那个被他藏匿起来的Omega。他越发觉得杀掉伊思凡是个正确的选择。他声音悄悄，散发着恶意，企图刺激到这位被平民奉上神坛的联邦英雄。“他说要拿秘密交换，我答应了，然后放干了他的血。” “我欠你个人情。”面对凑过来的冉越曦，解煜神色不改，对于如此跳脱的杀人思路，他接受得理所当然。 之前的无数逃生世界里，这种死法是鬼最常用的。 增加威慑力，传播恐慌。 气氛有些僵持，两人对视，终于还是冉越曦败下阵来。 他站起身，推门离去。 “你把伊思凡杀了？” 海森格终于不再只出现在联络器中，而是站在冉越曦面前。当然这次的他，也不会继续在对方的神经上跳舞了。原因无他，隔着几个星系冉越曦杀不了他，面对面的，海森格就不好保证了。 “杀了。”回到处所的冉越曦懒洋洋得应着，在解煜那里碰得壁让他心情不太痛快。他是真的没想到，光是通过录像，就能找到破绽。 “你有病吧？”海森格还是没忍住骂出了口，“你这样，以后怎么往这边送探子进来？” 各式各样美丽的omega，来自天南海北各个星系，想往里面混点自己人简直不要太容易，可偏偏就是这样一条完美的线路，被冉越曦给毁了。 海森格又想起那人死法的惨状，越发觉得冉越曦可怕来。 都说小埃尔罗残暴，可他只是个一根筋的疯子，相对好控制一些，而冉越曦，就是隐藏在真相背后的杀人鬼。 鬼，像个不存在的游魂，却在掌控着局势，推动着所有人往最终的结局方向前进。 埃尔罗一家都是疯子，这个想法在海森格的脑子里扎了根。 “你知道什么。”冉越曦冷嗤一声，“莱斯成天出尔反尔，自己身边的omega不想用了就送到联邦来当奸细，一会儿一个想法。他也不想想，有几个omega最后会忠诚他？不过脑子送来的人越多，破绽就越大。” 虽然这不是主要原因，叛军的人死还是活跟他本身也没多大关系，只是想到解煜的Omega是这人送过去的，他心里就不痛快，像一根刺。 “所以我就顺水推舟把他杀了，有问题么？”他点了根烟，在联邦这块破地方待久了，有点没意思，“当然了，他愿意为老头报仇就报仇，愿意毁了星系就毁了星系，只是一样，少他妈让他来烦老子。” 冉越曦是个军火贩子，找乐子是他的天性，制造混乱也是天性。海森格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要怪就怪老埃尔罗，谁叫他把几个儿子的性格都培养得这么扭曲。 海森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张了张嘴，“联邦马上要攻打梅瑞达了，你也不管么？”冉越曦一定会插手的，叛军和联邦打得越是不可开交，他的好处就越大。当然了，海森格坚信，这其中还有恶意的报复。 看着两边激烈交战，痛苦不堪，各方都为战事备受折磨，在要输的一方添上一点，在要赢的一方减上一点，达成一种持续又痛苦的平衡，就是冉越曦的快乐源泉。海森格清楚得看见老埃尔罗被跌宕的战事折磨得半死不活，最后丧了命。 这大概是最狠的复仇方式了，要说当时解煜把他一炮轰了还算是个解脱，不然老埃尔罗迟早也要癫狂致死。 战争啊，一台巨大的绞肉机。 “管啊，但是有个条件——”对方顿了一下，他吸了口烟，烟雾缭绕，看不出神情。“有一个人得活着。” “谁？” “解煜。”冉越曦缓缓道，“谁叫他让那人死得那么痛快呢。” 第8章 海森格强笑着打了个哈哈，“叛军现在说白了早就是你的了，你说怎样就怎样。”他愈发觉得胆寒，对于从小到大的恶友，他也看不懂了。对方浅绿色的眼瞳透过缭绕的烟雾，像是捕猎的猛兽，又像是恶鬼。 对方语调不变，四平八稳，“就叛军那点家当，我不稀罕。” 海森格默默，家当为什么那么少，还不是因为你非要把武器投给联邦。当然了，这话他现在是绝对不敢说出口的。 “北部的军队现在也归解煜管了，再怎么着，你也得小心着来。”即使有了冉越曦的话，海森格心里依然有顾虑，“别忘了，北部一向是联邦所有最新武器的装备对象。” 北部，因着希莱是奥斯亲信的缘故，各色资源一向是优先供给。同样也是因为这层关系，北部军的主要任务也就和剩下的几个部一起平分保护联邦中心的工作。 说白了，就是拿的最多，干得最少，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比如最先逃跑溃败，事后却还一点事没有。 如今这烫手的山芋落到了解煜手上，一如既往，烂摊子都要他来扛。 冉越曦不置可否。 说到底，那几批武器怎么个构造他清楚得很，都是他自己的东西，还不至于被自己的东西打个措手不及。 再说了。 “北部要真有武器，也不至于战场上临阵脱逃。” 解煜从梦中醒来，冷汗涔涔。很显然，无论过了多少次，对于伊思凡那样惨烈的死法，他都没办法像他表现得那样无动于衷。 每一个世界都有这样死去的人，他记得很清楚，甚至连死法都如出一辙，只不过之前杀人的是鬼，这次杀人的是冉越曦。解煜看向漆黑的天花板，起身从床头拿出两粒药来咽了下去，有时候记性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 从第一个到第一百个世界，无间断的逃生，足够给人的精神带来毁灭性的打击，伴随着世界的更迭，后遗症也不会消失，只会愈演愈烈。 好在这个副本相对轻松，最起码，前九十九个世界都会出现的鬼，这次却没有。对于鬼这个东西，解煜谈不上憎恨，都是些被规则束缚的可怜东西，唯一让他反感的，是规则。鬼局限在规则里杀人，他局限在规则里完成任务。 现在的他处于一个两难的境地。 攻打梅瑞达星系，他不能输。 输了，就给了所有盼着他死的人一个完美的借口，到时候能不能活到最后一役都是个问题。但怎么赢，也是个问题。 还得给小埃尔罗一个生路。 窗外的天空漆黑一片，远古的人类一直致力于探索宇宙，探索到最后，还是老一套规则。 争抢土地，夺取权力。 也不知道在窗边枯坐了多久，直到漆黑褪去，化成薄薄的雾色，外面的天蒙蒙亮了起来，解煜一直紧绷跳动的神经才勉强归于平缓。 一层的门铃响起，韩起然杵在门外，蹙着眉头，以往这个时候，准将都应该已经出来了。当然了，他也没等多久，解煜穿戴整齐走了出来，除了一贯苍白的脸色和疲惫的神情，一切正常。 那种疲惫，似乎渗进了骨子里，家族的背叛与利用，上层的针对，甚至包括群众的寄托，都足以把这个年轻的军官压弯了腰。 韩起然心底叹气。 解煜扫了一眼正在发呆的副官，“没睡醒？” 副官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刚打算汇报一下今天的日程，就被打断了。 “这两个月所有的事都先推掉，把接管希莱军队的手续办好，跟我去趟北部。” 有点事情得确认一下。 北部基地。 果然，怪不得上层答应把北部并入自己手中的时候那么痛快，也怪不得这些兵能上了战场临阵脱逃。 这支军队，对外宣称装备了全联邦最先进科技的军队，其实什么也没有。 “带我看看你们使用的机甲。” 基地指挥使看着这个好看的年轻将官眉头蹙了起来，不由抹了把汗。这位还是年轻啊，北部哪里还有油水可榨，各个高层来来回回兜兜转转，早都瓜分完了。格温陪着笑脸，“这，北部的机甲已经老得不能再老了，可以说毫无作战能力了，一直也没钱换。” 解煜没吭声，跟着他来到了装备库，后者确实没有撒谎，那些机甲的型号，扫一眼就知道是什么年代的老古董了。 而被大肆宣传的高科技武器，早通过地下渠道，换成了钞票。 “当时叛军攻进来的时候，你们就用这个对敌？” 可能是机甲开发商的恶趣味，所有版本的机甲外形都大同小异，除了行家能看出区别来，外人一般也瞧不出来。更何况战场混乱，民众的眼睛也不会盯在这些小细节上。至于上层，更是不可能追究的。 格温的话证明了一件事，北部一直是联邦多数方的钱包来源而已。也难怪那天会议上，冉越曦会突然提到那批新型武器的去向。 新型武器对外宣称配给了北部，实际上，则是直接流到了黑市上，钱进了别的大人口袋里，倒真的是一点居安思危的意识也没有。 叛军的溃败给了人们信心，所以愈发得不知收敛也是可以理解的。 在漫长的安静中，指挥使小心翼翼看着年轻军官平静的脸，忐忑得等着对方变脸。每一次，来这里视察的长官，要是没捞够本，肯定是要发脾气的。 他等待着来自上位者的怒火，却见到那军官淡淡开口，“从今天起，你们正式列入我部队的编制，你们的东西我可以保证，一分也不会少。” 格温愣住了。 “把装备单子列好找我去领，我的兵不能到战场上白白送死。” 习惯在各个上层之间周旋回转的北部指挥使第一次发现，同样出自联邦，还有人的活法不一样。 每天盘在暗无天日的钱窟窿里，漫天星海是所有从军、人心中的那点浪漫，可到了最后，却被拘束在了联邦里，成为了别人的一个钱包夹子。一支傀儡军队，永无建功可能的他们，也很早就想换个活法了。 他喉咙干涩，面具一样的笑脸终于破碎，“谢谢。” “应该的。”解煜没注意到指挥使奇怪的表情，对于他来说，缺了装备补齐，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 第9章 作为上层捞钱用的钱口袋，北部军居然还能有配备像样武器的时候。 北部作为希莱和他家族手里的私有物，从来只有予取予求的份，被解煜借那次会议拿了回来，终于迎来了摆在台面上的那一天。 一切来得太突然，格温从来没想过，他拿着装备清单到找到解煜，对方眼睛没眨，表情没变，就把自己部队的装备分给了他。 一句话也没多问，给予了这支曾经在战场上第一个出现逃兵的军队，足够的信任。 联邦上层唯一的异类，从前格温只以为解煜的名号不过是联邦和家族的造神计划，今天他算是明白了，名副其实。 格温刚当上指挥使那会，还年轻气盛，想着建功立业，等看到状况却傻了眼。装备和列表永远对不上号，登记的最新武器等到了手全是破旧货，他死乞白赖缠着赖着，得来一句北部永远不会有作战任务，它的存在，只是代表着能装进那些人兜里金钱的数量。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当叛军攻入联邦，面对新旧之间毫无反抗的力量悬殊，北部迎来的是最惨烈的溃败。 可就是这样烂透的队伍，谁也没想到，最后兜兜转转，逃离了金钱的迷宫，到了最具领兵天赋的人手中。格温看着最新作战书，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有人欢喜有人愁。 北部的易主，终究是大部分上层忧愁的对象。对于希莱的倒台，他们幸灾乐祸得同时不免还是不满，曾经好歹还能分一杯羹，如今被解煜借着势头反咬一口，钱没了不说，还不敢轻举妄动。 谁叫之前十五会议的名单是真的呢？从前他们不在乎，养几个omega玩玩而已，可如今一向最耀武扬威的希莱都被解煜借着这个由头拉下了马，如今在家族里坐冷板凳，不仅被剥夺了职务，族里来钱的大头也没了，像条败犬。 北部的自主权丢失，靠着这支军队的军费的门罗家族已经承担不起过大的开支，出现了颓态，一些被其他家族支持的上层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了。 不止不敢多说话，甚至还得上赶着巴结，毕竟，小埃尔罗那么一个疯子在梅瑞达，除了解煜，谁还敢上呢。 有把柄在别人手中，喘气都得短三分。北部的情况，凡是捞过油水的都知道那里的真实模样，没过几天，战备部的主任就紧赶慢赶得把新装备送往了基地，美其名曰之前忘了。 其他人见了，纷纷效仿。 见惯人们冷脸的北部指挥使格温，从来没想过会有今天，只能心里感叹解煜面子够大的。 当然了，这是他不了解真相，他不知道，那只是来源于畏惧。 解煜看着送来的物资清单，眼皮也没抬。副官在一旁把文件一一整理好放在旁边，每日的文件数量巨大，大事小事全都往这送，韩起然瞥了眼一旁的上司，心底叹气，什么破事都要让自家长官来。 幸亏这段日子准备推了所有无关事务，韩起然想起了什么，“那个晚宴，元帅说代表着新时代的到来，联邦和城里所有家族的人都要去，其他星系也会派代表来，所以...”他把那张邀请函递了过去，“没推掉。” 为即将到来的和平时代庆祝的狂欢宴，解煜真没什么兴趣，更何况要见家族里的其他人。他接过邀请函，随手丢到一旁。 就在这时，通讯员走了进来，“长官，格温说他那新到了一批根本没见过的装备，问了战备部的研发员也说没见过，他不敢动。” 没见过的新型装备，韩起然眼皮子跳了跳。 “那就先放着。” 虽然说联邦的运作是由财阀背后供给，但光明正大越级送装备这种事，除了冉越曦，别人干不出来。解煜拨通了军火贩子的联络器，不知道是不是信号塔不稳定的原因，噪声嘈杂，隐约有火炮声。 冉越曦对于这番来电并没有什么意外，声音甚至带着点愉快，“找我干嘛？” 解煜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见那边的咒骂声，“你他妈轻点，” “受伤了？”解煜问道，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啊，”冉越曦看向自己腹部汩汩不停冒血的伤口，撕裂伤，好在不是贯穿伤，但模样仍然可怖。他随口扯了个谎，“跑商的时候被伏击了，擦破了点皮。”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应，自顾自转移了话题，“你要是来问那批新武，是我送去的，正好拿你的兵给我试试威力。”冉越曦一手拿着联络器，一手扒拉开一旁的医务员，径自拿起酒精浇在伤口上，“不客气。” 医务员战战兢兢看着他，刚才他手那么轻都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会就不知道疼了？不仅不知道疼，还笑得很骄傲，向来暴躁的boss今天似乎格外开怀。 联络器传来年轻准将的声音，“谢谢。”对方声音停顿了一下，联络器传来浅浅的呼吸声，“一路平安，等你回来。” 冉越曦刚要回应，炮火声却不识相得再次响起，刺耳的噪音代表着通讯线路的丢失。 “把剩下的俘虏，都给我扔出飞船去” 看着飞船外那些被冻成冰坨的人形，医务员如释重负，这才对嘛。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除了冉越曦灭了星盗十几条飞船外，联邦再没有什么大新闻。虽然叛军还没有尽数清理干净，但在联邦星城所有人的眼里，和平时代已经到来。 宇宙人民的气氛逐渐热烈，迎接和平时代到来的狂欢宴也即将开始。 狂欢宴，疯狂是这场宴会的定语与主题。贵族的交际花们难得出现在这样大型的舞会中，为自己物色一时的倚仗，而不能豢养omega的联邦军官也很乐意抛下规定，来一场鱼水之欢。商人们谈商，联邦下的各国使者们打听情报，贵族同上位者们商量着局势，你能在这里看到各色的人，做着同一件事。 那就是服从于自己的欲望。 对于这样的宴会，解煜觉得奥斯让他来，一定是抱着膈应他的心理。当然了，奥斯也是这么想的，看看在场的所有人在干些什么，如果解煜识相的话，他不介意让他加入自己，顶替希莱的位子。 毕竟解煜的能力比希莱强多了。 北部既然被解煜从门罗家族那里撕了下来，那他可就要好好和解煜谈谈了。说到底，那是一大笔钱的来源，如果能沟通合作，那肯定最好。 “解煜，关于北部，”奥斯笑得很和蔼，和十五会议当日判若两人，“你有没有别的想法。” 解煜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有啊。” 他看着奥斯，同样报以微笑，“我会把他们训练成最优秀的士兵，才不枉您对我的期待。” 奥斯没言声，只是把目光落在不远处。失了势的希莱醉的东倒西歪，似乎被人们隔离了一样，“你知道他没了军衔为什么还能到这来么？” 奥斯自顾自地解答了，“因为他背后有自己家族的支持。” 希莱，一个没用的废物，却始终被门罗家族的长辈当个宝贝，奥斯当初之所以选了希莱，也有这一方面原因。上了年纪的老头接着问道，“你知道你的家族怎么说的么？” 解煜作为解家的异类，得到的永远不会是家族的认可。 解煜低头晃动着酒杯，仍然微笑，“我不在乎他们怎么想。” 奥斯终于无法将场面话进行到底，他声音沉了下来，“解煜，有时候做人还是识相点比较好。” “不好意思，学不会。” 第10章 奥斯的声音有点咬牙切齿，“你知道解家随时都可以推个人上来顶替你吧。” 他循循善诱，做出一个长着的姿态，“你来做我的副手，整个家族都会为你自豪。” “不用了。”解煜看向一个角落，“反正解家也快倒了。” 一个副本而已，家族认可有什么用，老东西连价码都不会开。 角落，年轻的军火贩子待在阴影中，看不出神色，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心情不好，至于为什么心情不好，无从得知。 有大着胆子往前凑的都被一旁那个笑起来喜欢眯眼睛的家伙打发走了，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在那里，但没人敢凑近，此时的角落已经不是角落了。 冉越曦自以为这个地方选的不错，他此刻很疼，没工夫应付别的，伤口一疼，他就烦躁。 alpha天生不会忍耐，冉越曦也从来不是个懂得压抑情绪的人，更不会像某些人一样，受了伤还要死咬着牙硬撑，生怕别人看出点什么来。所以，此时的冉越曦，雷上加雷，是个随时都会信息素暴走的□□包。 海森格在一旁看着这家伙因为疼得冷汗涔涔，脸色不好看，虽然心中腹诽干嘛来凑这个热闹，疼死了算，但到底没敢说出来，谁叫他心虚呢。 “你想见谁不容易，非得这会儿？”海森格有点无奈。 这种盛典，在其他人眼里代表着机遇，见到厉害的人物，说不定能谈上一两笔合作买卖，从此一步登天，所以不能不来。可对整个联邦都要倚仗的军火贩子来说，他是提供机遇的人，又没联邦辖制着，自然无组织无纪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然而冉越曦不想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 自打上次见过面以后，他就再没见过解煜。倒也不是不能直接找上门去，可那家伙在办公室里总是带着公事公办的假笑，仿佛带着一层壳子，把人隔离在外面，让他看着恼火。 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呢？ 冉越曦在疼痛和酒劲里回忆时间线，只能模模糊糊地归结出一个概念，似乎是从他知道解煜养了个omega以后。 只杀了伊思凡，可惜啊。 海森格看着冉越曦脸上阴晴不定的样子，得出一个结论，这人来这受罪纯属脑子有病，他摊摊手，“反正这都是烈酒，你要觉得疼就多喝点。” “你这出得什么馊主意？”冉越曦虽然这么说，但已经灌了几口。 “没办法，你还想在这打止痛剂不成？”海森格小声嘟囔着，还得打起精神把那些凑上来的家伙打发走。没办法，有眼力见的知道退避三尺，而没眼色的，像苍蝇一样，嗡嗡得飞着，叫得人烦躁。 他扫视了一圈，视线落在一个地方，“我靠，还真有人在这打吗|啡啊。” “那是华清剂，要么就是抑制剂，或者是催吐剂。”冉越曦声音有点冷，“总之是omega用的东西。” 海森格刚来联邦不久，似乎了解到了不得了的事情，他摸了摸鼻子，“真会玩儿。” 很显然，不止一个人注意到了那个可怜的omega。 或者说，那个装成beta的omega。 第11章 在发情的时候给自己打抑制剂绝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尤其是在这里。小家伙年岁不大，脑袋似乎也不太好使的样子。 很显然那个不聪明的小东西也意识到了这一做法的危险，他仿佛是陷入了狼群中的一只可怜羔羊。 “情景剧啊。”有个贵族模样的家伙揽了揽自己怀中纤细的omega，“你当时就是这么勾引我的。” 被箍得紧紧的omega看向那只可怜的羔羊，目光游离，张了张口，却终于没敢做声。 莱顿此时此刻已经晕乎得不行，到了眼冒金星的程度。地下市场廉价的抑制剂很显然并不起效果，恰恰相反，副作用不小。 会场中各色信息素若有若无得混结在一起，已经让莱顿双腿发软，热得不行，却又不由自主得打起了哆嗦。他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但溢散着不加克制的香甜信息素走在哪里都是活靶子。 恍惚间，莱顿摸出最后一支抑制剂，扎进自己的手臂中，伴随着意识的清醒，一股绝望感油然而生。 可怜的omega后知后觉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Omega是被天性驱使的动物，一旦发了情，做事就动不了脑子了。这种想法是所有高高在上的上位者此刻所想。 他们饶有兴趣得看着这场表演，仿佛只是一场杂耍，也确实没什么新鲜的。 有人朝他走了过去。 不分场合发情的omega是要被人带走惩罚的，标准的结局。 海森格没有接着看，他觉得这个地方有点畸形。而其他人看到表演落幕，又无聊起来，刚刚的小插曲无人在意。 莱顿一头撞上了一个胖男人，油腻的中年男人手中端着酒杯，带着酒气，朝他摆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来，甚至于一句话没说，提起omega的胳膊就要带他走。 小家伙似乎想着挣脱，却被捏得紧紧的，那胖子摩挲了一把属于omega的光滑肌肤，接着狠狠掐在他的腺体上，“被家族送进来的omega就是摆在餐盘上的肉，别叽叽歪歪的，你爸妈没教过你？” Omega在这个世界里，识相是唯一的生存法则。 随着一阵激烈的颤抖过后，莱顿终于不敢动了，乖乖得由那猪一样的男人掐着他的脖子，拖行而去。正如那个胖子所说，真的没人管。 那胖子没有军衔，只可能是贵族，既然是贵族，就更没人管了。 他被拖到阴暗的角落里，可怜的小omega认命般闭上眼睛，可被拖行的速度却突然停住了，他能感觉到掐着自己腺体的那只肥手在颤抖。 耳畔有声音响起，清清冷冷。 “希莱，把他放了。” 莱顿睁开眼睛，对上来人乌黑且深邃的眸子，入目之人气度优雅，穿着一身利落挺拔的军服，精致的眉眼堪堪略过他，只一瞬间，莱顿忘了此刻的境遇，对着那人好看的脸愣了好一会儿。 那个被叫希莱的人真的松了手，许是觉得这么乖乖听话很没面子，他咬牙切齿得想撑起气场，“怎么着，你惦记和我抢人呢？”希莱眼睛里透着憎恨，他翻了下领子，露出没有军衔的那一面，“我现在代表着门罗家族，你能拿我怎么样？” “北部的事我懒得和你算账，你最好别送上门来。”解煜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对方听得仔细。希莱猛地后退了一步，先失了气势，“解煜，你别逼我。” “我要是逼你，你早死了。”那人声音平淡，可不知为什么，莱顿却听出了其中的嘲讽。 解煜走上前去，将对方身边仍在打哆嗦的omega拎到身边，看了莱顿一眼，不知怎么，莱顿有些恍惚，他突然觉得，要是跟了眼前的人，也不是什么坏事。 莱顿跟着上了电梯，来到了顶层，装潢豪华，是他从来没见过的。那人面色苍白，连眉眼都带着冰雪气，他打开其中一扇屋门，替还在哆嗦的omega整了下刚才因为挣扎松散的领口，声音依旧清清冷冷，“你在这先待一晚，明天我让人把你送出去。” 处在发情期的omega在底下待着，基本不用想能活着上来了。莱顿看那人站在门口，并不进来，颤颤巍巍问道，“我叫莱顿....您——不进来么？” 解煜看着眼前也就十来岁的Omega，几不可闻得叹了口气，他摇了摇头，“下次别想着混进来了，这个地方没你想得那么好。” 莱顿惊讶得睁大眼睛，他是怎么知道的。 对方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你服务生的领结没摘。”莱顿冷汗冒了出来，眼前的人观察细致入微，是他没想过的。 条例规定，任何行业不能出现omega的身影，尤其是这种大型的联邦活动，被发现了，只有可能处死。而他今天愚蠢的行为，如果还在底下晃悠，后果不堪设想。 但显然对方并没打算追究，莱顿有些窘迫，自己的目的就这么被拆穿了。 可谁不想过好日子呢。 莱顿终于放下了别的念头，低声道谢。 解煜不置可否，关门离开，他摸出一根烟来，打算抽完再下去。 冉越曦上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 称得上美丽的alpha叼着烟倚在门口，而屋内隐隐溢散着独属于omega的香气。 不用猜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事后？”冉越曦磨牙，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低沉且沙哑。但他管不了那么多，因为他此刻的神经，已经在跳舞了。 受了伤的alpha绝不会控制情绪，性别决定了他们生来暴躁，尤其是在喝了不少烈酒刺激以后，不仅不会控制情绪，连思考也忘记了。 当看到解煜无所谓得承认以后，冉越曦觉得自己有根弦断了。 海潮隐隐涌动，是alpha暴走的前兆，血色上涌，回归天性。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alpha暴走的恐怖，也知道他们有多容易失控，所以才会有专门的omega用来梳理情绪。 强大的精神力带来无比巨大的冲击，烟已经被铺天盖地的信息素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野兽般的吻。 而面对猛烈的信息素，omega也只有回归天性这一个选择。 解煜被抵在墙上动弹不得，呼吸不稳，冉越曦闹出得动静太大，他想起刚刚那个小omega还在里面，不由心底暗骂。 冉越曦似乎很不满意解煜的走神，哪怕进入暴走状态，潜意识中也一定要所有尽在掌控。他的手陷入解煜柔软的发中，伴着无穷尽的海潮，他加深了那个吻，铁锈的味道弥漫在两人的口腔中，殷红的血顺着解煜唇角流下，却不知道是他们俩人谁的血。 在海潮捅出更大篓子之前，解煜反手打开一扇门，想把这个神志不清醒的军火商扔进去，却被后者几乎是下意识得狠命一拉，也拽了进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反派的家族姓氏写错了呜呜呜，已修改 第12章 在海潮捅出更大篓子之前，解煜反手打开了一扇门，想把这个神志不太清醒的军火商扔进去，却别后者几乎是下意识得狠命一拉，也拽了进去。 门被冉越曦嘭的一声撞上，他反手将原本想要同自己保持距离的解煜揽进了怀里，军火贩子带着天生的如烈焰般的攻击力，失控爆走的alpha将眼前的人当做了可以撕碎的敌人。 两个人此时此刻都很疼。 先前注射的伪装剂起了作用，血管如被灼烧一般，解煜被对方抵到了逼仄的角落中，海潮夹带着血腥味，对方军服上多了一块深色的印记，他下意识覆了上去，带回了满手鲜红。 疼痛抵抗着天性，被疼痛刺激到的两人同时在抵抗着天性，冉越曦抓住解煜的手，狠狠覆盖在伤处，似乎想要重归清醒。而解煜保持着最后的一点清明，却也在海潮的波涛中变得土崩瓦解。 天性要是能被抵抗，就不叫天性了。这是解煜第二次痛恨omega这个性别。 他有些恍惚，双手被对面的alpha卡在头顶，冉越曦信息素仍然汹涌着惊涛骇浪，带着属于大海咸涩的气息。 终于，血液上涌，铺天盖地的海潮冲破了伪装剂的阈值，解煜身子逐渐瘫软，他有些支持不住，被抵在冉越曦和身后的墙壁中间的那一点空间中，两种信息素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在空气中交织错杂，停滞了时间。 暴走的alpha迷茫的眼里闪过一丝愕然，很显然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竹酒凛冽的气息像一阵凉风，安抚着暴动的神经，可同时，也点着了另外名为欲望的火焰。 冉越曦眼中染上血色，两人站在十字路口中，等待着最后的选择。不擅长忍耐，或者说从没忍耐过的Alpha短暂得清醒了一小会，海潮的气息在瞬间收敛，又瞬间释放。 伪装剂面对如此大量的信息素早已失了作用，可怜的omega势必要被拉进欲望的地狱中，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梦，疯狂的梦。 被抵住动弹不得的omega浑身溢散着甜美的信息素，解煜揪住对方的领带，将暴躁的alpha带到自己面前更近的距离，加深了那个吻。 血液的味道让足够让两人更加疯狂，烈酒伴着海潮，势必不死不休。此刻的omega卸下所有伪装，面对失去理性的alpha，解煜没有退路，也没有后顾之忧。 反正清醒以后都会忘记的，对么。 解煜轻喘着气，此刻的他双腿发软，浑身战栗，只能堪堪倚在墙上。 多么似曾相识的场景，他附在冉越曦耳畔，有细碎的呻~吟发出，带着甜腻的哭腔，一切的伪装在天性面前不值一提，他轻声叫着对方的名字，“冉越曦。” Omega扬起纤细脖颈，宛如垂死的脆弱天鹅，暴露出碎发后隐藏的腺体，苍白的脸上沁下细密的汗珠，他说，“别标记我。” 那是最后的请求。 劲瘦的腰肢暴露在空气中，血腥味弥散，一切已经没了回头的余地。 或者说，本来就没有回头的余地。 海森格在底下转悠了好久，久到他数着不远处的omega身边的人换了得有七八个，却始终没见自家boss的影子。 直到他看到地上零星的血迹，不仔细看只当是红酒，他心底不由暗骂这家伙不让人省心，却还得像条猎犬一样随着追寻着冉越曦的踪迹。 他骂骂咧咧得嘟囔，来到了电梯，看见血迹留在了顶层的按钮上，他只觉得疑惑，同时心里还有点不妙。 流了那么多血，可别死了。 他忐忑得数着楼层，一会的功夫竟有一年般漫长，他叹了口气，自打来到这，真是操碎了心。 随着电梯门的打开，等看到面前的人后，海森格不由愣住了。他初来乍到，却也把联邦里有名的人物打听得清清楚楚。 准将军衔，二十岁年纪，全星际找不出第二个人了。只是，和海森格想象得不太一样。 那人面色苍白，衣衫凌乱，溢散着的信息素似乎说明了他刚才做了什么。 那人抬眼看了海森格一眼，乌黑的眸子中似乎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雾色，他声音喑哑，“让一让。”海森格下意识避让，年轻的准将与他擦肩而过，空气中还残留着香甜的信息素气息。 这简直太正常了，玩得开嘛，正常情况下，见识了不少场面的海森格会如此想。 如果他没闻到那信息素中，夹带着海潮气息的话。 海森格觉得自己需要冷静。 他迈出电梯，却不敢再往前走了。 从前的冉越曦没有奇怪的癖好，不代表来了联邦后的他没有。海森格突然不想过去了，万一撞见什么怎么办。 他在走廊里抽了两根烟，终于认命般叹气，准备循着走廊走过去，却发现其中一扇门开了。 一个小家伙从里面走了出来，犹豫得徘徊了一阵，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走到了隔壁虚掩的门前，推开走了进去。 看来不止海森格一个人认识海潮的气息。 当时屋外动静闹得那么大，五感敏锐的omega怎么可能什么没听到。滔天一般的alpha信息素只代表着一件事，那就是alpha暴走失控了。 而作为安抚alpha情绪的omega出现，那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对于莱顿而言，他只犹豫了一会，终于推门进了那间屋子。顶层每一间屋子的装潢都差不多，带着奢侈且迷醉的魔幻感，莱顿轻手轻脚得走了进去，发现家具翻到，满屋的狼藉。 似乎经过了一场不得了的争斗。 而先前暴走的alpha此刻不具备攻击性，沉睡在沙发上，身上还被细致得盖了层薄被。只看了一眼，莱顿觉得自己陷了进去，原本想要溜走的腿不听使唤得凑了过去，想让他看看眼前的男人。 俊美无俦，眉眼深邃，像古希腊的雕塑一般。 莱顿觉得自己之前在联邦洒扫的时候见过这个人，叫冉越曦的军火贩子，是他根本无法企及的存在。 他要抓住这个机会，这次称得上机灵得小omega轻轻蜷缩在角落，不知道被什么硌到，他找了一会，原来是一块挂着链子的宝石，上面镌刻着不知名的纹路。 莱顿将它挂在脖子上，感谢上天，他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 海森格不紧不慢得把自己那颗烟抽完，耸了耸肩。 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当莱顿睁开了眼睛，已经入夜，可房内如同白昼。 他一个激灵爬起来，这个地方太舒服了，他竟然真的睡过去了。 那个叫冉越曦的男人大刀阔斧得坐在沙发上，眯着眼睛，在盯着他看。 莱顿全身的毛孔都在战栗，omega敏锐的天性在他脑袋中叫嚣着，危险，快逃。 那个俊美的男人笑着看他，“你觉得我像傻逼么？” 第13章 知道在战场上什么时候可以干掉一个alpha么，要在他们信息素暴走，失去理智后的那段窗口期要了他们的命。 那个时候的他们，比平时虚弱，只要手法精确，就可以一击毙命。 但眼前的人似乎没有这种窗口期，他只是坐着，就让人感到无尽且可怕的压力。 莱顿咽了一口唾沫，看着那人正在渗血的伤口，汩汩的血掩盖了伤口的可怖，他似乎不知道疼一般。 小omega发现喉咙干涩，之前准备的说辞已经忘了个干净。眼前的人在笑，可那笑透过冷冰冰的眼睛，挟带的绝不是好意。 对方神情是绝对的居高临下和厌恶，莱顿有些瑟瑟，他将目光看向他旁边那个比较面善的家伙，天性告诉他，这个家伙没有冉越曦危险。 不能跑，要把握住这个机会，于是莱顿不露痕迹得爬向那个眯眯眼，以求和书中的情节一致，危机时刻，忠心的副手总是会为了omega和自己上司反目成仇的。他觉得自己可以搏上一搏。 地下街的教育没有教会一个omega，故事书里的东西都是假的，而现实中耍小聪明会丢掉性命的。 他们天真，天真到说是傻也不为过，但也纯粹，纯粹得不择手段。 “把他顺着窗户扔下去。” 冉越曦终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暴躁的军火贩子懒得在上面费心挖掘，一如既往得没有耐心，今天尤甚。 他刚做了个梦，就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解煜变成了omega。 梦里的他标记了解煜。 高高在上的准将哭泣的呻|吟仍盘旋于脑海中，他求着自己不要标记他。 梦里的解煜，脆弱和骄矜揉和在一起，冉越曦可耻得被撩拨着了。 如果解煜是omega..... 他抱着这样奇怪的念头醒来，却发现沙发脚下窝着眼前的这个东西。 做梦就做出来个这？ 莱顿组织好语言开了口，声音颤巍巍，“您之前处于暴走期....” 他接下来的话不用说也知道是什么。 但冉越曦自负得确信，无论那段暴走期是怎么过去的，哪怕是硬扛过去的，也和眼前的omega没任何关系。 当然了，真相和他想得一样，但有一点冉越曦没有自知之明。 Alpha没有忍耐力，冉越曦也没有，身为alpha的冉越曦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忍耐力和自制力这种玩意儿。 海森格在袖手旁观得看戏，对于一旁恶友可能失血过多的身体状况没什么表示，空气中血腥味十足，他饶有兴趣得等待着小omega准备好的说辞，所以打算拖延执行命令，站着没动。 莱顿看见那个副官样子的人没听长官的话，仿佛找到了救星一样，自己想得果然没错，故事中的情节不会骗他的。 没学过东西的omega只能将一切希望寄托于故事，于是手脚并用得爬向离海森格更近的地方，以求取庇护，可那眯眯眼不着痕迹得踱去了另一边。 就在冉越曦起身打算亲自把这个家伙扔出去的瞬间，莱顿结结巴巴得将之前打的腹稿背了出来。 “我我我...在对面感觉到了爆发的信息素，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你信息素失控正在暴走，就”他不再磕巴，抬起脸，莱顿清楚自己这双眼睛的优势，很多人都曾经夸过它们无辜且清澈，他用这双眼睛换取过许多好处。 “就安抚了你。” 那双鹿眼湿漉漉的，声音也带着属于omega的软绵，连话都无比的善解人意，“您没标记我，真的，我只是不想看着你失控，顺手的事，不需要负责....” 真假参半最容易让人信服，与此同时，莱顿在悄悄释放信息素。甜腻的信息素散发着糖果般的气息，如果是别人，此刻恐怕早已经融进这样的温柔水里了。 冉越曦看着那双眼睛，脑海里却冒出解煜含着泪的眼睛来，那双乌黑的眸子沁着泪光，消融了冰雪，带着浑然天成的媚意，哭求着让他轻一些。 然后他被此时腻歪的信息素扫了兴。 不够凛冽，不够寒冷，不够激烈。 “我也没说要负责啊。”冉越曦摊手，本来想伸手揪住眼前omega的衣领把他丢出去，但想了想还是放下了。 他脸上带着古怪又反胃的表情，似乎格外嫌弃。 莱顿飞速回忆了一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他的谎言编织得天衣无缝，要说唯一的不足，那只可能是信息素不够。 Omega会轻易被alpha的信息素影响和控制，反之却未必，这不是个双向选择的进化。 唯一的办法就是加大剂量，或者用上华清素。 腻歪的信息素更加腻歪起来，冉越曦喉结耸动，终于没忍住，干呕了一下。 海森格哈哈大笑起来，眼前这个还算聪明的omega漏了一件事。 冉越曦从来不喜欢omega。 或者说，任何东西他都不喜欢，但omega对他来说是个值得厌恶的存在。 到最后，形成了一种病态的生理恶心。 Ptsd在这个时代，很常见。 一个无比排斥外人接触的家伙只会在暴走的时候杀死一切外来生物，而不会是让一只不知道从哪来的陌生omega轻易梳理情绪。 而从冉越曦此时的生理表现来看，如果在暴走期的时候遇上了，唯一可能性只会是掐断眼前这只Omega的喉咙。 还梳理情绪，冉越曦又不是条喜欢被顺毛的狗，跟这做梦呢。 笑完了，海森格朝着omega走上前去，准备完成本职工作。 “不好意思了。”他的语气没什么抱歉，揪住omega脆弱的脖领，打开四十层的落地窗，猎猎的风在嚎叫。 今天是个好天气。 “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说！”莱顿终于知道自己惹上了不好惹的主，他半身悬空，大叫着，呜咽着，哀哀哭了起来，涕泗横流。 好日子他想过，可也得有命活。 有个链子在挣扎中从脖领里甩了出来。 海森格看见了那条链子，转头对正在不停流血的冉越曦说道，“你看这是什么？” 冉越曦表现得无聊，“没兴趣。”目光却停在了那颗宝石上，他瞳孔缩成一点，海森格都能认出的东西他没理由不熟。 那是家族的东西。 姓解。 被解煜藏起来的omega原来长这样，他有点失望。 但他还是表现得波澜不惊，神经中却有激越的火花在发出狂叫。 窗口期的alpha不管表现得多么冷静，都不要相信他。 冉越曦掏出一把枪来，关闭保险，伴随子弹上膛的声音，扳机将要被扣下。 海森格睁大了眼睛，“你他妈有病啊，别打中我了。” 冉越曦没管他，子弹堪堪擦过莱顿的头发，打在了空气中，然后是第二发，第三发，随着一匣子子弹打光，冉越曦慢条斯理得继续重新装弹。 擦着边，扫出血丝来，小omega被吓破了胆。 海森格这才反应过来，将莱顿从半悬空的窗外丢回到了地板上，“您自个儿慢慢玩吧。”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怎么了，但还是别招惹为好。 算了，不应该拿正常人的思维来琢磨，冉越曦本来就是个疯子。 莱顿胆子都被吓破了，他仍然呜咽得喊着，“我错了我错了，饶过我吧。” 他不该算计眼前这个人的。 高估自己了。 就在这时，有声音清清冷冷地自门口传来。 “冉越曦，你在干什么？” 第14章 海森格看着这个年轻的军官苍白着脸问话，和之前衣衫不整的时候不同，此刻的他穿得很严实，领子高高竖起，一丝不苟得扣着，遮住了脖颈，似乎是在掩饰痕迹的存在。 解煜扶着门框站在外面，对于眼前的情况有点头痛。 家族项链丢在了这里，是他的疏忽。 他特意等了两个钟头回来，可没想到对方还在。在走廊里就听见不间断的枪声，他还以为冉越曦出事了，结果一进来，发现是他在开枪打别人。 很显然，对方的副手还不够尽忠职守，正常人在看到冉越曦那副状况的时候，第一时间应该把人带回去，避免伤口感染。 他把目光落到哭得涕泪横流的莱顿身上，又看了眼房内被打得乱七八糟的模样，心中已经了然。 本来应该在屋里好好待着的omega溢散着信息素出现在这里，冉越曦一脸不快，带着窗口期残余的暴烈，莱顿干了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小omega想干什么已经摆在眼前。 解煜不是傻子，他笑了一下。 莱顿似乎看到了救星，手脚并用想爬到解煜身边，却被冉越曦一发子弹封住了前面的去路，他全身颤抖，几乎要吓昏过去。 军火贩子挑衅得用子弹给莱顿描了个边，后者吓得一动不敢动。 解煜走过去揪着莱顿后衣领把人提起来，对不敢动弹的小omega道，声音居然还算温和，因为这个时候和他较真全无意义。 “你先出去。” 被吓破了胆的莱顿抬眼看着解煜，仿佛见到了救世主一般，可救世主并没在看自己。 于是他颤抖着爬起来，试探性得迈了一步，没有子弹射过来，那是默认，他像得了特赦，踉跄着跑开了。 海森格很显然不想搀和眼前的事，他一贯识相，耸耸肩也出去了。 冉越曦手里拿着解煜要找的项链，他盯着对方，回答了之前的问题。“我在消遣。” 他把项链扔了过去，“顺便处理一下小偷兼骗子。” 比起相信是解煜送给那个omega的，他更倾向于是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偷的。 他嘲讽，关上了保险，“你眼光不行啊，自己的omega居然想来算计老子。” 解煜不知道对方误会了什么事，但这样最好。 所以他很坦然得应下了这句指责，“不好意思。” 轻轻松松，坦坦荡荡，让冉越曦忘了该有的说辞，他冷哼了一声，觉得自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最后只没头没尾得来了一句，“我的暴走期怎么过的？” 自己不是没独自应对过暴走期，而且次数还不少。 每次醒来屋内基本都要被砸个稀烂，有一件完好的都算他输，像今天这样安安稳稳醒过来像睡了个午觉这种情形，是绝没出现过的。 要不是对那omega的信息素产生了生理排斥，他恐怕真的要信了那小玩意儿的话。 “你当时突然暴走，我就把你扔进来了。” 解煜果断得打断了对方的胡思乱想，“你自己扛过去的。” 腺体撕心裂肺的痛，新注入的伪装剂，同omega面对标记了自己的alpha之间本能的天性发生了激烈的对抗，哪怕只是个临时标记，也足够让人疼得失去理智。 暴走的alpha在最后时刻反抗了天性，没有选择将omega永久的拴在情|欲的牢笼中，只留下了一个临时的标记，不幸中的万幸。 在这个alpha至上的时代，这样做的不常见。 “今天的事很抱歉，没管好自己人，这事我会处理。”解煜为一个莫须有的omega担了罪名，他笑笑，看向冉越曦的在不停渗血的伤口，“你血都要流干了。” 冉越曦哦了一声，他突然心烦，冲门外喊了一句，“海森格，走了！” 同解煜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东西没抓住。比平时还要单薄的准将此时正在微笑，可不知怎么，冉越曦觉得那笑看起来好累。 待在门外偷听的海森格吐了个烟圈，真相是什么，他没义务告知。 尤其是对叛军有利的—— 联邦准将可能是个omega这个事实。 他看着冉越曦黑着脸从里面走了出来，伤口往外渗着血，模样可怖，再配合房内一屋子的弹孔，不知情的还以为是遇袭了。 当然他们也没有机会了解真相，因为顶层不会设置监控。 不称职的副官并不在乎这吓人的出血量，反正死不了。 另一边，称职的副官等了很久，才等到自己长官出来，韩起然紧跟了上去。 外面很冷，风在嚎叫。他将准备好的外套披在上司身上，却看到一点黛色的痕迹，隐藏在竖起的衣领里，若隐若现。 副官不是个傻子，他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那是一个标记。 “您...”韩起然张了张口，还是没说出话来。 解煜嗯了一声，发现后者在盯着自己后颈看，他没有解释，对于自己的副官，他也没什么可掩饰的。 人总是要选择相信一些人或事的。 上了车，两人默默无言，空气中气氛有些微妙。 副官心情复杂，死死攥着拳。 但表面还要表现得冷静。 韩起然声音干涩，“那个omega，刚才我已经找人送他回去了。他原本在联邦里负责洒扫，估计也是伪装成了beta才混进去的，今天也是一样。我听您的吩咐，没有为难他。”他透过后视镜看了眼解煜，“只是....这样的人，您当时干嘛救他。” 说不定被希莱拉进自己的后花园才是他的目标。 “是我想错了。”他脑海里突然回想起以前的世界来，从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马灯一样。 人们在困境中挣扎的模样仿佛刻在骨子里，他不太想看到这种挣扎。 上个世界里最后的同伴选择了反抗，然后他死了。 那种绝望的，濒入泥潭的挣扎，被鬼肆意戏弄的模样，像极了莱顿被希莱掐住的脖子的时候，救下那个濒临崩溃的omega出自一瞬间的错觉，过程中出了意外，但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做了就是做了。 他叹气，摊了摊手，“我自以为境遇相似，谁想到不是。” 临时标记在颈后灼热的烧着，那是起作用的前兆。有得有失，最起码这段时间用不上抑制剂了。 也算好事。 韩起然看着年轻的准将有些疲惫得闭上眼睛，他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但话在嘴边还是变了个方式。“我会一直在您身边的。” 虽然自己并不想以副官的方式陪在他身边。 “我当然信你。” 人总是要相信一些人和事的。 Alpha从窗口期恢复过来已经过去了一些日子，“摸清那个omega的底细了？” 海森格笑眯眯得点了点头，“就是个在联邦洒扫的omega，装成beta的样子，那天晚上也是同一个伎俩，但现在不在联邦大厦的编制里了。” 他接着道，“有人把事情捅了出去，现在估计在监狱了。” 冉越曦哦了一声，不置可否，他不打算兴师动众的把精力用在一个omega上去。 海森格看着恶友兴趣缺缺的样子，又补了一句，“那个小omega用这手段都用惯了，一直没被发现，这次进去了，我猜肯定是上层有人干涉了。”他意有所指。 “他才懒得管呢。”冉越曦摇头，他知道海森格指得是谁，可他太了解那个人了，冰冷不过是被逼无奈下的面具，可内里却最容易心软。 等等，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了解他呢？尖锐的疼痛刺入脑海，似乎有屏障一样的存在，阻挡住了深入的思考。 算了算了算了算了 不要去想 有声音如是说道。 海森格及时得退了出去，免得被牵连，他在门外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前见莱顿的场景。 冉越曦了解解煜，可有人不了解啊。 莱顿坐在监狱昏暗的角落中，暗不见天日，就在这时，有人慢悠悠的脚步声传了过来。他猛扑到栏杆出，声嘶力竭得喊着，仿佛在释放自己无处安放的精力。“放我出去！” “你别急，我就是来放你出去的。” 是那个笑起来总是眯眼睛的人，莱顿下意识得一哆嗦，之前被子弹描边的阴影深深烙印在骨髓里，他后退到角落里，却听见那人接着说道。 “我来放你出去，但你要记住——” “关你进来的人叫解煜，而想放你出来的人，叫杰斯·埃尔罗。” 第15章 Omega黏糊糊的感情和欲望果然是这个世界最容易操控的东西，他们纯粹得不择手段，特别是在这个时代。 没办法，他们是天生的弱者，总要想办法生存才是。没办法，谁叫身边的环境太恶劣了。 人们对待omega就像对待货物，没有信任与感情，只有无尽的漫不经心，omega的唯一出路要么是待在安抚营成为专门安抚alpha的存在，要么成为某些上位者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很显然，成为联邦的高级军官攻打叛军老巢这一选项，并不在范围中。 只要omega的性别暴露出来，等待那人的，只可能是无穷尽的地狱。 海森格感到可惜，当然不是为了莱顿，因为这家伙蠢得挂相。 小omega面对这套说辞，一点解释都不需要就轻易相信了，要么说联邦里的omega好骗呢。 海森格挥手招来一个人开了牢房的大门，海森格依然笑眯眯的，莱顿不知道该去往何处，“出来吧，广阔天地，你还要在这像只老鼠一样活着么？” 海森格不咸不淡的话戳进omega心肝里，让后者瑟缩了一下。 “我看你当时还挺有勇气的嘛，冉越曦那家伙，我都不敢得罪他。” “我不知道该去哪，我愿意跟着您，只要您给我指条路。”莱顿仍然畏缩，他真的无处可去，出去了不是当臭要饭的，就是死在不知道何处。 一个要饭的omega，结局只会无比悲惨。 “你是omega，当然知道自己的去处。恭喜你，愿望最后还是要实现了。”海森格道，“有的时候，信息比身体值钱。” 这句话是提点，莱顿却没明白，他不知道这人为什么放了自己，但他心里有种错觉，他要就此改变命运了。 劫后余生的快乐。 海森格给出了解释。 “你还记得把你关起来的人么？” Omega显然已经忘记了海森格之前的叮嘱，他茫然的摇了摇头。 海森格不生气，只蹲下身，声音缓而慢，“那你记得那个准将军衔的人么？” 莱顿有了记忆，精致的眉眼，苍白的脸，将|星的军衔，曾经温和得替他整理过衣服，年轻有为的—— alpha。 格外得迷人优雅，但也格外得少见。 “他是那个关你进来的人，他是个omega。” 莱顿的脸上的茫然逐渐散去，进而转成了一种奇怪的情绪，嫉妒，羡慕，愤怒，仿佛全世界骗了他一样。 可不是，全世界都告诉他omega只能像动物一样活，要么活成金丝雀，要么活成老鼠。 他遵守着这套规则，但仅仅因为他伪装成了beta，他的一切就没了。 但有人告诉他，有人却不是这样活的，他可以活得高高在上，连狂妄出名的alpha都要卖他的面子。 刺激莱顿的显然不在前半句，而在后面的话。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愤懑又转成了不甘。 海森格似乎相当了解omega的所思所想，一切在预料之中。 莱顿不知道这种情绪叫做迁怒，也不知道这叫做嫉妒，生活的苦难盖过了一切，让人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把一切发泄在无关的人身上。 说难听点叫无能狂怒，或者三个字。 凭什么。 凭什么他能伪装成alpha成为天之骄子，而自己就要被胖子逼到角落里饱受不怀好意？ 凭什么他一句话就能让alpha变了脸色，而自己却被掐着后颈毫无反抗能力？ 如果他死了，满城人会为他送葬，而自己，正如那叫希莱的死胖子所说，他是摆在餐盘上的肉，死了也只不过是喂给死狗。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曾亲眼见到那个给自己描了边的暴戾alpha焦急得抱着那人穿过联邦大楼，那时候自己闻到的凛冽香气，想必是他的信息素。 宴会上救他，不过是愧疚而已。小omega空空如也的脑子里没学过什么东西，但不妨碍他使用这种人类的情感，只是被压迫惯了的他不敢将愤怒扩大到整个社会，因为他知道那样也无果。 所以只将怒火局限在一个人身上。 Omega不是动物，当然有情感，但他们同样也纯粹得不择手段。 海森格耸了耸肩，眼前Omega的表情再令人熟悉不过，发疯的人都这样子。 对于发疯了的小家伙之后会干什么，也不是不能预见的。 想见当时，反叛军基地中那些omega就是顶着这样快乐的表情，虐|杀了那个女军火贩子的吧，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结局，总是这么令人唏嘘。 没办法，有了权力，被欺负久了的家伙总是要做些过激的事情来安抚自己内心不甘的。 全星际通用。 “知道信息该怎么使用么？我说得可不是信息素。” “你那是什么表情？”冉越曦从里屋走了出来，打断了海森格快乐的回想，“期待什么呢？” “马上要打仗了，能不期待嘛。”神睡着了，他负责将之叫醒。 冉越曦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对于一个军火商来说，当然很奇怪。 不喜欢战争的军火贩子不是个好的军火贩子。 战火纷飞，硝烟弥漫，这点爱好是刻在基因里的，可冉越曦突然不想打了。 “因为解煜？”海森格带着探究的目光。 冉越曦不动声色得回视那个眼神。 副手似乎察觉到了危险，于是马上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他是很厉害，毕竟是杀了老头的人。不过你担忧这个纯粹是自找烦恼——” “你觉得联邦里的老东西会让他继续扩大胜果么？” 得罪上位者，大概只有必死的一条路了。 更何况，他还是个omega。 杰斯那个从来不动脑子的家伙难得机灵了一回，知道这次的清剿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两方敌对势力心照不宣得一场好戏，联邦负责派人过去，然后叛军负责杀掉。 凭你多么强大，腹背受敌，也只可能是有去无回。 海森格看着多年的恶友，“到时候联邦会将北部的一部分派入星系，共计30艘星舰，到时候调几艘船拦截住他们就行。” 他的话格外真诚，“作为交换，我们把解煜给你。” 冉越曦表情有些古怪。 海森格很快为他贴心得找补了一句，“谁叫他让老埃尔罗死得那么惨呢。” 两人都十分清楚不是那个原因。 “随便。”冉越曦声音平淡，似乎不在乎，“但是丑话说在前头，你告诉杰斯，如果他敢耍小动作，我就拿他试我的新装备。” 海森格作为冉越曦的副手，知道他最近的新战果，十万吨量级的核方，像枪一样精准的小玩意儿，威力惊人，指哪打哪。 “哪敢啊。” “行了行了，”冉越曦转移了话题，“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反感人口买卖，你要是不想成为下一个伊思凡，就别搞那些倒买倒卖的小动作。” 海森格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冉越曦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去哪啊？”副手在后面问。 “去透气。” 其实是去联邦大楼，那个唯一能见到解煜的地方。 自那奇怪又靡丽的梦以后，他很难面对解煜，可冉越曦要找他确立最后一件事。 “你一定要去么？” 军火贩子光明正大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解煜正在交代最后的战备工作，在看到alpha的一瞬间，后颈上的标记又在灼烧。 这该死的天性甚至让他的目光都下意识柔软。 冉越曦突然觉得眼前的人比以往温和了很多，像一块消融的冰。 可正因为是块冰，消融的那一刻，就是消解之时。 解煜平静得同冉越曦对视着，没有回避那个复杂的眼神，“一定要去。” “你知道如果你去了，联邦那些人会怎么对付你么？” 腹背受敌，两人心照不宣。 可没办法，一定要去，解煜心里太清楚这是个两难的境地，可他也知道，不去的话，他活不到最后一役。 他是一定要完成这个任务的，模模糊糊的坚定刻在了骨头里，他一定要完成这个任务。 “我家族想让我死，因为上层看不惯我，联邦也想让我死，因为我抢了他们的功劳。”他很轻松得说出了现在的境遇，语气无所谓，“不去就是违反军令，他们对我的处罚从来只重不轻。” “况且，”解煜安抚眼前的alpha，“万一我赢了呢？总得给我点信心吧。” 如果没有任何的要素干扰，杰斯一定会输，可就像实验一样，哪来的完美环境。 “打不过就加入啊。”冉越曦突然笑了一下，“我很好奇你这么拼命图什么，有这个必要么？” 军火贩子谁也不信，他只信自己。冉越曦自信到了自负的状态，似乎他很早以前，凭着这份自信和不信干了什么不得了，并且不做会后悔几辈子的事。 不想看眼前的人输，最起码是那样的输法。 “可能就是没法坦坦荡荡得压迫别人吧，再说了，我影响奥斯大选了，他留不得我，迟早的。”解煜也笑，目光透过冉越曦似乎在看别的什么人，让后者很不痛快。 “至于一定要说图什么，图一个人吧。” 这是最后一个世界了，他一定要完成。 冉越曦听见自己的心在砰砰直跳，有画面一闪而过，仿佛梦境。 梦里他听到对方温和的声音，告诉他一切就要结束了，但他不信，跟了上去，那人尽量离得他很远，蜷缩在不起眼的角落，结果果然，看到那人藏在阴影里的匕首。 对方的手腕在汩汩流血，那是毫无所谓的自杀行为。 他说完不成任务的话这个世界只能活一个。 他们在比谁先死。 冉越曦终于想起来自己凭借着自信和不信做了什么了不得，不做就会后悔几辈子的事。 然后他又忘了。 伴随着耳鸣，有强有力的东西炸裂开来。 不远处升起一朵升腾的云，火光冲天。 所有的投屏一瞬间全部被切断，随后转换了画面，无数投屏在重复着笑声，如魔音绕耳。 一个人在大笑，他的眉眼深刻，笑起来格外猖狂。 “我，杰斯·埃尔罗，今天向杀了我老子的解煜宣战！” 第16章 那朵升腾的云彩伴着激烈的光芒，冲天火光四散在距离联邦大厦不远处的闹市区。有人满身是火得奔跑着，人群慌乱踩踏的脚步声掩盖了那人的哭嚎声，随后他被烧之殆尽，化成一堆还能看出骨头的黑灰。 解煜想起以前见过的一只鸟。 它被什么东西碾过，仰面挣扎在路旁，半死不活得抖动着折断的翅膀，血肉模糊，这个时候还能依稀看清鸟的样子。 到了第二天，那只鸟还在那里，已经死了。随后的几天，它的尸体逐渐腐烂，从烂掉的羽毛，变成森森的骨头，再到后来，已经看不出那里死过一只鸟。只剩一块类似鸟喙形状的，被压扁的白色石灰石。 那个被火烧着喊叫奔跑的人，就像那只被压扁的鸟，你还能看到他的生命弧线，但只能任他慢慢烂掉。 “他是想炸这栋楼吧。”解煜苦笑。 只是被联邦的防火墙拦截住了，被迫拐了个弯儿，掉到了旁边。 那防火墙是他建的。 冉越曦没有表情，“估计是炸歪了。”他哼了一声，“我还不了解他？” 这是军火贩子对年轻的军官所能尽到得最大安慰，他对这种事向来无所谓，可他也深知有人并不这么想。 可似乎是关心则乱，他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解煜似乎没听见。 好在这个时候，楼内响起尖利刺耳的警报声，那声音足以让听得人皱起眉头，直想要离开。 所以说这是个合格的警报器，可拉响警报的显然不是个合格的家伙。后知后觉总要有个度，那导弹都已经穿过了大气层，拐了个弯儿，落了下来，炸开了花，这个东西才响。 有屁用，冉越曦如此想着。这样安逸的联邦系统，打下来不要太容易，还用宣战么，他看着外面几处荧屏不停放映得某个傻逼的脸。 一颗核方就足够将这里夷为平地了。 他下意识看向解煜，后者仍在苦笑，表情有点悲哀。 算了，既然有人在乎，那就算了。冉越曦觉得自己不是个好的军火贩子。 勤报兵冲了进来，“长官，总部命令，要您过去。” 解煜哦了一声，同办公室内最后的一个客人道别，“我先走了。” “真得要去么？”冉越曦站在原地没动，问出了一句只有傻逼才会问出来的傻话，他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于是他表现得无所谓，“算了，不爱战争的军火贩子不是个好军火贩子，我倒是巴不得你们多打几仗。” 解煜勉强扯了扯嘴角，回答了前一个问题。 “要去啊。” 总部在联邦的地下七层，那间涂满了反辐射荧膜，称得上是铜墙铁壁的安全屋，使得坐在里面的人们对外面的事情置若罔闻。 啊，也不算置若罔闻。 居高临下得几个老家伙们审视着刚进来的人，他们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没有的东西，那个东西可能是时间，也可能是能力，甚至只可能是好看的外表。 他们嫉妒着一切。 如果可以，他们愿意在这个位置上待到天荒地老，而不是被后来的，更有声望的年轻人威胁到宝座。 所以他们再次发难。 “你知道因为这次突然袭击，联邦星城死了多少人么？”上将军衔的纳森看着来人年轻的脸，当然了，他也不知道。 “不知道，长官。”解煜平淡回答。 “死了很多！那导弹炸在了公民区，你想想死了多少人。我告诉你们他们是怎么死的，被炸了个稀巴烂！你清楚其中的原因么？” 纳森不打算给对方回答的时间，痛心疾首，“你防火墙建立的时候为什么不考虑清楚附近群众的安危？你有没有把他们当人看？” 解煜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他站在那里。 这个世界的人，到底该把他们当人看待，还是npc？如果看作后者的话，应该会轻松很多吧。 是应该为了完成任务不择手段？冷漠旁观那所谓‘主角’的烧杀抢掠，只完成任务就好，还是怎样，此刻的他面临着选择。 仿佛走在料峭的悬崖边上。 然后他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是我的错，长官。”解煜垂下眼睛，掩去了其中的神色， “如果负责监察敌情的有关部门能在导弹光临前发出信号，而不是在那东西都炸完了才拉响警报，可能就用不到防火墙了。” 他看向所有人，“防火墙是最后的手段，你们不能指望我什么都干。” 人们感觉到年请准将语气的轻松，他们为了安逸和权力可以变得很敏感。他们似乎听出了弦外之音。 平静付出的人终于也有累得受不了的时候。 有什么东西变了。 “保护群众是你的职责。”有人不着痕迹得斥责，却不知道连自己也骂了进去。 “是我们的。”解煜缓而慢得答道，准确来说，是他们的，因为自己只是个任务者，这个世界和他半毛钱关系也没有，“所以我一个人没办法将导弹头反弹到外星系里，这是你们的事情。” “再怎么说，没有这个防火墙，我们已经死了吧。”终于有人吞吞吐吐得把自己想的事情说了出来。 “没必要，上到城防下到国防，马上还要出兵，全都是他的事。”有人表现得激进，显然联邦内并不都是墙头草，他站了起来，大声道，“我们安逸惯了！”可还没等他说完，就有身着黑衣的人从暗处扑了上来，把那个校官按在了桌子上，带了下去。 在事态脱离自己掌控之前，奥斯发声打断了骚乱，“我们不会向公众隐瞒，所以这次事故发生的原因，我们会将其公布，包括这次造成公民区伤亡惨重是因为技术失误这件事。” 联邦的元帅总是深谙政治的精髓，如何削减民众的信任和声望，这是最好的办法。 狡猾的政治家在发出一击后就要换一个地方，他转移了话题，“鉴于杰斯·埃尔罗今天造成的大规模恐慌，联邦决定，提前对梅瑞达星系的进攻，指挥官不变，还是你。” 他看向解煜，后者面无表情。 奥斯表现出来的是恰到好处的赞赏，在人前，面具是一定要戴好的，但他接下来的话足够引起第二波的骚乱和窃窃私语，“今天出发。” 第17章 从杰斯·埃尔罗发射导弹进入公民区正式宣战以后，联邦政府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做出了应对——即刻起进攻梅瑞达星系。 和奥斯想得一样，联邦政府的迅速反应得到了民众的极大支持，伴随着慷慨激昂的陈词，连带着自己的民调率都得到了提升。 有的时候，他们就是这么好骗。 不过这种招数只能骗骗被迫闭塞了消息的公民，知道真相的少部分人心照不宣得保守着秘密，虽然心中也有那么几分背叛人类的忐忑。 但他们选择沉默。 “几年不见，小埃尔罗似乎聪明了点。” 自打杰斯·埃尔罗发射那枚导弹引燃了全民抗敌的思热狂潮后，冉越曦就明白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海森格笑得很勉强，“哪跟哪啊，就他这一发打歪了的炮弹，除了烧了几个平民，点着了人家的怒火，还能有什么用？” “奥斯的民调上升了吧，都在捧他这次反应迅速。”冉越曦点燃一根烟，听不出喜怒，“他在拿别人的命换支持率。” 民调率上升，和那发炮弹有着必然的联系，对联邦的掌权者大有好处。可对叛军呢，则一点好处也没有。 因为仇恨是一切东西的原动力，消灭叛军的口号如今已经震天响了。 “所以我说杰斯这次做得实在是太傻了啊。”海森格绕过了陷阱。 冉越曦按灭烟头，他盯着对方的眼睛，“我不信小埃尔罗能聪明到躲过监察机构发射一枚导弹，我也不信联邦里的那些废物技术员用望远镜看个导弹的能力都没有，我更不信他弱智到在穷途末路的时候向联邦宣战。” 这句话不是个疑问句，是该死的陈述。 陈述一个事实，自负的军火贩子之前忽略的事实。 老埃尔罗和小埃尔罗之间的关系，冉越曦差点忘了，是父子，不仅仅是无聊的血缘关系，而是真正的父子。 当冉越曦倒霉得被丢到冻土冰原上看着老埃尔罗养得omega们虐杀自己母亲的时候，杰斯·埃尔罗正被他的父亲按在温暖的壁炉旁逼着学习军事战术。 解煜是小埃尔罗的杀父仇人，那家伙做梦都想让他死。以至于可以和最恨的联邦政府勾结起来，用被防火墙弹回的炮弹降低了人们对解煜的热忱，同样用这枚导弹，换来奥斯的支持率。 作为回报，奥斯从后方稍微用点手段，泄露一些计划，就可以把叛军领袖最恨的那个人送过去杀。 杰斯埃尔罗做得出来，他就是这么个人，他是一个目光短浅的家伙，始终上不得台面，疯且无脑，不计后果，看不到大局，可以为了复仇不顾所有，然后带着剩下残余的叛军一步步走向覆灭，他是个疯了的傻逼。 冉越曦觉得自己自负过了头。 所有人都知道，任何的战争，如果后方出了问题，泄露了情报，前方的军队就是如履薄冰。而当敌我勾结在一起的时候，任你本事天大，也不会有命活。 这也代表着掌握着全宇宙命脉的军火贩子先前开出得价码无用，冉越曦此时觉得自己也成了傻逼。 他被海森格耍了。 当海森格不惜跨过银河星系来到地球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打好了算盘。 他很清楚，仇恨是一切的原动力，特别是对杰斯·埃尔罗来说，当他满脑子只关心一个人什么时候死，怎么个死法最合适的时候，他就不再是一个合格的领袖，虽然这厮向来也没什么能力。 他来到这里，只为了让合适的领袖回到合适的轨道上。 冉越曦提出的条件对于叛军来说很诱人，提供大量军备，可以让他们有喘息时间，继而为卷土重来大夏基础，只要这样叛军就还有获胜希望。 作为交换，他要解煜。 可是杰斯·埃尔罗被仇恨蒙上了眼睛，他不在乎这些，他只要自己的仇人惨烈得死去，只有这样他才痛快，所以他放弃了反叛军的未来，那些追随自己逃到离家万里的部下也随之被放弃了。 不选择硬碰硬大概是这个没脑子的家伙唯一明智的选择，因为他也知道按个按钮就能让他爸炸成一堆肉块的人有多可怕。 所以他借着之前送进联邦的探子，哪怕要同联邦的上位者合作，也要算计死那个人。 海森格看着面色阴沉的军火贩子，知道他在暴怒的边缘，并且已经知道了真相。 冉越曦之所以掉进了圈套里，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他太自负，一个原因是他太冷静。 太过冷静，没把人性放进考虑的范围中，没考虑到小埃尔罗复仇心切，是一个错误。 但对于一个领袖来说，自负的同时却又冷静，是最优秀的品质。 不合格的领袖不会带领叛军走向胜利，而强大的对手亦然。 海森格感到庆幸，幸亏宴会的场面让自己撞见了。 解煜是个omega，感谢上帝。 海森格觉得有点可惜，在这个alpha至上的时代，能做到这个水平非常不容易。只是他虽然可惜天之骄子即将陨落，但该动手的时候也决不能手软。 只有他死，反叛军才有希望。 要怪只能怪他太强了，没一点omega的样子，娇娇弱弱做个金丝雀不好吗。 海森格问道，“你愿意灭掉杰斯，做我们的领袖吗？” 随着海潮的狂浪波涛，整个房子被信息素充满，海森格说不出话来，感觉到液体滑过自己的脸，他摸了一下，是一手的血。 血从海森格的鼻腔流出，他看着眼前的军火贩子。 冉越曦表现得很平静，仿佛海潮不是他的信息素。但这样强度的精神力，只可能是他放出的。 海森格清楚，冉越曦越平静，就越危险。 他可以只用精神力杀死自己。 两个alpha之间的力量极度悬殊，海森格赶忙在冉越曦靠近自己之前抛出了他要说得话。 “冉越曦你听我说！” 军火贩子停住了脚步，给自己的老友留下一点时间。 “你知道么，联邦马上要趁着他离开宣告拟定的罪行，你知道的，光是那防火墙的事就足够处决了，而且足够使不知真相的民众恨透他。”海森格近乎挑衅，他抹了把鼻血，“虽然他不会活着回来，但你肯定也不愿意看到他死后还背着骂名吧。” 海潮消失了，海森格一下觉得威压减少了，此刻的他胸有成竹。 “我有证据可以证明那枚导弹是上层有意放过来的，而且我很愿意提供给你，”他的语气格外轻松，“如果你愿意饶我一命，并且让我做叛军总参谋的话。” 海森格有很多设想，暴躁的军火贩子会黑着脸跳脚大骂，然后无可奈何。 可冉越曦表现得不痛不痒。 “当他被所有人吐口水的时候我在他旁边，会是什么结果呢？” “我会得到他的所有。” 这让海森格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冉越曦是神经病，他忘了，埃尔罗家族全是神经病。 杰斯不会按照人们预计的套路走，冉越曦也同样。 然后是子弹上膛的声音，“你知道核方吗？” 海森格点头。 两人像是在聊天气，冉越曦慢悠悠道，“联邦的核方不是我提供的，是解煜搞出来的。” “所以，你觉得杰斯一定会赢么？” 海森格睁大了眼睛，如果是那样的话，梅瑞达星系绝无生还可能，那么反叛军，会就此覆灭。 “不，不会的。他知道核方的威力，他不会波及到无辜的民众——” 话还没说完，海森格的身体就被子弹击穿了，他低头看了看那个枪洞，倒了下去。 “所以这个价码不够。” 海森格在失去知觉前听到冉越曦剩下的话。 “把尸体收拾了，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裴汇。” “从今天起，你就是叛军的总参谋了。” “啊？Boss你确定？” “你只要会三件事就行。” “哪三件事？” “第一别威胁我，第二要知道闭嘴。” “还有一件事呢？” “杀人的时候要爆头。” “可boss你也没爆头啊？” 无尽的寂静。 第18章 联邦星城一天之内发生了不少事情，破晓时分的爆炸代替了清早的闹钟，公民区的不少人在睡梦中死去，没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这是继不久前叛军攻城以来的第二次恐怖袭击。 恐慌伴随着愤怒蔓延开来，人们需要一个宣泄怒火的对象，巧得很，联邦上层送来了一个绝好的理由。 防火墙的失误在谁，谁就是这次事故的主负责人。 没有进入联邦的人大多不了解防火墙的机制，更不清楚所谓的外星监察部门作用就是观测是否有外来物入侵，他们被避重就轻得误导着，权威专家被堵住了嘴，一切都在往想当然的地方进行着，曾经的救世主变成了事故的罪魁祸首。 水面上会激起一个有一个波纹。 人们将信将疑，残垣断瓦下压着的尸骸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这次袭击的可怖，他们害怕着恐慌着，终于爆发出来。 来源多来自受害者的家属，突如其来的灾祸足够让每个幸存者丧失理智，他们成了一把把很好用的枪。 ‘灭掉杰斯·埃尔罗’‘收复梅瑞达’的横幅被高高举起，人们发自心底仇恨几个光年外的叛军残党，当然了，在这些壮怀激烈的条幅中，也同样有一些别的主题。 温斯特看了眼那血红的几个大字‘解煜要为之负责’，似乎是感受到有军官在看他们，他们大声痛骂着，几近疯狂，很快，人群中的这种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成了口号。 “解煜要为我死去的亲人负责！” 人们被煽动着呐喊着，场面有点疯狂。 温斯特有些恼火，因为他看到最先竖起横幅的人收了旗子走了，离开时他对上了那几个人的眼睛，他吓了个哆嗦，只好匆匆上了星舰。 举横幅的人眼神没有仇恨，他们似乎只是在执行一项任务。 之前的北部服务于高层的中心，这些伎俩他几乎一瞬间就懂了。 这个时候拱火，他们绝对疯了。可温斯特现在显然不应该关注这个问题，还有一个问题，他才意识到。作为北部的基地指挥使，他在联邦里待了好些年，每天迎来送往看着那些破铜烂铁发愁，却还没有真正得上过战场， 不光是他，基本所有北部基地的士兵都没上过战场，可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联邦的意思，三十艘星舰，大部分都来自北部。而这次的总指挥官，解煜，也并没有表示异议。 恐怕也是无奈。 他叹了口气，如果只是打仗的话就好了，可掺和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切都变得无比复杂。 从前只觉得自己周旋在各个高层之间讨要武器很是艰难，可看到解煜的处境，他那点艰难似乎有点排不上号了。 明明是亲自击杀第一代叛军首领的天才，却被上层当做威胁，欲除之而后快，可那些家伙也不想想，要是没他，联邦这会儿已经姓埃尔罗了。 温斯特来到主操纵台，指挥官早已经在那里等候，对方平静似水，似乎没受一点影响，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落暮的太阳，看上去格外得赏心悦目。 解煜似乎看出他的忐忑，只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什么可担心的。”接着他开启了权限，“这次的作战任务书已经上传到终端了，上层临时又加了命令。” 温斯特点头，但此刻的他想得是另一件事，“指挥，今天的事不要放在心上。” “你说防火墙的事？”解煜处在背光的阴影中，看不出表情，“和之后的事相比，这可能算是小事了。” 温斯特显然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他只觉得心里有几分可惜，北部基地主任虽然不太懂打仗，但他懂政治。 联邦的上层绝不可能放弃这个将事态扩大的机会，一个人是举不起横幅的，他们心安理得的利用仇恨，甚至愿意扩大它。 他回忆着那血红的字样，像是刺在人心口流下的鲜血。 可被刺伤的人表现得漫不经心，似乎不在乎了，或者说，不像之前那么在乎了。 温斯特深深看了眼解煜，连他这个小人物都知道风雨欲来，“您把韩副官留在联邦是明智的选择。” 用来应对联邦的危机，韩起然的办事能力显然非常卓越，最起码能第一时间汇报联邦的状况，再加以应对。 “那他估计得忙死了。”解煜还有心情开玩笑，“回去待命吧，记住，要按照我规定的路线前进。” 温斯特点头，可等他乘着星际服返回自己星舰的时候，检查报告书，才发现，指挥官规定的路线和联邦要求的路线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联邦要求的作战计划书是直线前往，那解煜要求的路线，则是以梅瑞达星系为原点，呈星型散射状前进。 但他选择服从。 一边是没打过仗只知道捞油水的老家伙，一边是百年难遇的军事天才，结果显而易见。 和温斯特想得差不多，剩下的二十九艘星舰，同时发出了绿色的光亮，他们也选择执行。 唯独主舰上，传来不同的声音。 “您无权更改指挥路线！”作为联邦派来的督战，吉温斯发现路线变动后把他心里的想法大声喊了出来，作为特派员，他显然情绪颇为激动，临时修改上层命令，简直是天大的事。而督战的职责，恰好就是监督这种事情的。 有违规者，可以直接上报总部。 解煜很烦这个钉子，因为钉子一直在嚷嚷，这是吉温斯一直向往的战役，任何可能威胁到作战成功的都要第一时间制止，哪怕这条命令来自一个可以称得上全能的天之骄子。 他大叫着又重复了一遍，“您无权更改指挥路线！” 可解煜在他嚷出第二遍的时候已经将命令下派到各部了。 “我知道您赢过很多的战役，但您也得服从纪律，军队，没有纪律，就是一盘散沙！”吉温斯的措辞颇为激烈，“您这件事，我要上报总部！立刻，马上！” “总部现在已经知道了，不用汇报。”解煜好笑得看着眼前的少校，扯起了别的话题，“你多大了？” 吉温斯在听到第一句的时候错愕了一下，但他还是立刻回过神来，回答了第二个问题。 “报告长官，二十一。”他紧紧盯着那个正在微笑的指挥官，不知怎么，这个人和他想象的不一样，或者说，是之前见过的不一样。 最起码，印象里的解煜，在面对上层的时候，从来不笑。 吉温斯觉得自己有点跑偏了，于是他回到正轨，“您这是违抗命令！” 解煜仍然是聊天气的口吻，可是眼睛却盯着气舱外太空的情况，“比我小一岁啊。”然后他分开些注意力又在面板上按了几个按钮，在吉温斯再一次嚷嚷着要汇报总部之前，又下了个命令。 “除了主舰以外，所有星舰马上开始跃迁进入下一个位面。” 少校督战几乎要蹦起来，“你要干什么？” 他显然没有想过星际最强战力，居然有些不着调。 然后他很快收回了这个想法，也缩回了要联系总部终端的手。 因为，视线之内，出现了几个亮点，然后逐渐扩大，正以极高的速度穿过小行星带，向他们所在的星舰袭来。 第19章 吉温斯是个武器爱好者，所有摆在市面上的武器，他都能叫出名字来。 他一下子就认出了那是什么。 那是新一代的小型光翼，速度极快，杀伤力大，穿过星系的时候甚至在太空中留下了一条条拖尾。 开发者，冉越曦。 和普通战斗翼的远程特性不同，它们最爱的事情就是近距离在敌人堆里横冲直撞。无限机制可以保证它们可以接进敌人星舰而不会轻易撞上，与此同时，从自身全方位发射激光束，那些光束色彩鲜艳，就像霓虹灯一样，将目标切割粉碎。 刚才还在嚷嚷的督战此刻说不出一个字，他能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跃迁....我们为什么还不跃迁！” 几乎在他喊出的一瞬间，解煜以极快反应开启了隐蔽模式，几乎一瞬间，整个舰船一片漆黑，只要控制面板有一点荧光。 除了必要的电力输送，几乎所有设施同时停止运作，甚至包括照明灯。 他们陷入黑暗中，看着近在眼前的光翼生生拐了个弯，朝别处飞去，然而就在在拐弯停顿的那一瞬间—— 被解煜一击命中。 光翼的定位系统类似于雷达，靠接收目标电磁波发出来确定方位，因为冲刺速度过快，驾驶员基本靠系统自动锁定，等他肉眼看到敌舰的时候，显然已经晚了，被炸飞了。 光翼指挥员到死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失败。 吉温斯几乎讶异得看向一旁的指挥官，此刻的他很庆幸这片黑暗，因为那样别人就看不到他面红耳赤的样子。 干脆利落得一击命中，需要极度过硬的心理素质和反应速度，显然他自己是没有的，当看到光翼袭来，他几乎坐在地上。 可旁边的人匿在黑暗中，极度冷静得将那可怕的东西击落在面前。 吉温斯自己没参加过多少战争，他刚从军校毕业，前不久那场同叛军的较量，他所在的部队也只揽到了打扫战场的活。 解煜算是联邦学院神一样的人物，只比他大一岁，当自己在灰头土脸拣弹片的时候，人家已经击杀了叛军领袖成了联邦英雄。 他一度认为那只是联邦同家族的造神计划而已，因为一切都太假了。 哪有二十二的准将，不过是将功劳拼命往一个人身上堆，堆出来的，用来成为政府的代言人，其实这个人和他们所有人都差不多，没那么邪乎，只是幸运而已。 可显然他错了。 近乎完美。 不管是提前的部署，还是在对战中的反应，都近乎完美。 而其他星舰显然反应没有这么快速，北部的士兵大多没上过战场，他们甚至不知道向他们袭来的光点是什么东西。 当然，不知道是正常的。 那是在叛军之战以后出现的新型装备，用于制造大规模杀伤，对于排列整齐的部队杀伤力极强。 换句话来说，就是专门用来进攻大股部队，小国打大国，劣势打优势，制造奇袭用的。显然，简直就是专门用来给叛军攻击联邦用的。 军火贩子冉越曦能把这种东西开发出来，也是很天才了。 多数星舰在得到命令后立刻跃迁进入了下一位面，而有的犹豫了一下，就被冲过来的光翼切成了无数细小的碎块，你甚至看不见里面蒸腾的血雾。和那些灵巧轻便的光翼比较，星舰显得笨重庞大，行走的活靶子。 但好在之前有了跃迁的指令，大多都已经跃迁进入了下一个位面，所以只剩下了几艘星舰，又分散得太开，同航星舰的消亡给了他们脱离机会，也是一瞬间，几艘星舰同时发起了跃迁，逃命一般跳到了各自规定的结点。 光翼在几次横冲直撞后，除了一堆太空垃圾什么也没撞到，主舰相对于其他星舰来说更小巧一些，又迅速断绝了自身的电磁波发射，光翼找不到目标。 刚才切碎的那艘星舰的碎块在光翼的高速摩擦中燃烧起来，那点火光对它们的外壳来说是无所谓的，除了给他们照亮没有丝毫用处。 光翼们准备返航。 撞毁一艘星舰，还搭上了一架光翼，这个结果不是他们想要的，买卖极度不划算。而他们的首领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在遥远的梅瑞达星系对着他们破口大骂。 吉温斯为自己刚才不断叫嚣的样子感到愧疚，要不是解煜提前安排了其他星舰的跃迁，此刻的结果绝不会只有一艘星舰出事。 在看到光翼开始改变方向的时候，他内心一块石头落下了，能从光翼手中幸存，简直是万幸，因为对上小体积的它们简直没有胜算。 然后他发现自己错了。 因为它们炸了。 外壳带着火星，不断发射激光的它们，在太空里也是个活靶子，是茫茫星空中点亮附近的火折子。星舰虽然速度没有光翼快，但它们发射的炮弹追上它们简直是轻而易举，只是追上容易，击中难，需要超高的预判能力。 一般人基本很难击中，可几发点射过后，它们炸毁在远方，变成了太空垃圾。 “您...是怎么做到的？”他不自觉用上了敬称，不久前他还觉得这个指挥官不太着调，可现在，他不敢这么认为了。 黑暗中他听不到解煜的声音，但他能听到指挥官轻轻的呼吸声。 霎时间，强光刺眼，模式解除，恢复供电，吉温斯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在恢复了一阵后，他看向解煜。 后者脸色仍然是病态的白，微长的黑发被细汗打湿，他随手捋了一下，露出很好看的眉眼。此刻的他注视着那艘被切碎的星舰，看不出悲喜。 少校督战不再执着于前一个问题，他有一堆问题要问，但他选择等待。 因为面前的人看上去很疲惫，那种刻在骨子里的疲惫，哪怕只是站在一旁，都能感受到如同溺水般的窒息感。 曾经的他向往战争，见了战争一定会像鱼儿见了水一样，击溃敌军于千里之外，获得民众的敬佩与爱戴，成为所有年轻军官努力追随的目标，获得无上荣誉。 可那艘星舰在自己眼前被切割粉碎，让他几乎全身发抖。庞大的星舰遇见光翼就像进了锯木机，伸进去的时候是一棵原木，等出来的时候，就成了一堆稀碎的树末。 他只是树末，解煜拯救了他们，可他们照样还是树末。 在下一次，下下次，到时候还有谁来拯救他们呢？ 他甚至能够想到那三十艘几乎称得上逃命的星舰舰长，此刻恐怕和他一样绝望。一个士兵，不能为了信念而死，却在脑子里不停得想下一次该怎么活，所有的梦想在此刻都烟消云散了。 他们算是明白残酷这两个字怎么写了。 “我知道我现在问这个不太合适，”吉温斯声音干涩。 “有话你就说。”解煜随意道，刚才那的疲惫好像只是吉温斯的一个错觉，接着他又分出些神来下达新一轮命令，“告诉还活着的舰长，按照原定路线前进，速度放缓，好好调整。” “您既然已经预判到了他们会在我们线路上进行攻击，并且下达了跃迁指令，可为什么主舰当时不进行跃迁呢？” 吉温斯努力让自己平静得叙述，他背着课本里的内容，“主舰作为中枢要塞，是发号施令的角色，除了必要武器不会搭乘士兵，所以非常需要舰队保护。您选择留下来保护那些应该保护您的星舰，我觉得是大可不必的。” 解煜居然还有闲心开玩笑，“你说得很对，主舰没了，作战直接失败，打道回府了。” “但有些时候，他们要得就是作战失败啊。” 这句话，肯定不会出现在课本里。 接着，吉温斯看着解煜下达了跃迁命令，显示屏上显示出一个巨大的error。 “权限不够，不允许跃迁。” 第20章 吉温斯冷汗下来了。 他希望那只是个bug，而不是个计划。 置人于死地的计划。 一艘主舰被强制固定在了一个位面里，无法主动进行跃迁，这是致命的错误。 当主舰出了问题，那代表着这次的作战基本可以断定为失败了。 “你也说过，作战最忌讳的就是主舰出问题，会动摇军心。”和吉温斯的错愕想比，解煜表现得有些漫不经心，“我当时要是按了，剩下的舰队都知道主舰跃迁不了，你觉得他们还会选择跃迁么。” 没等吉温斯回答，他接着道，“我相信有一部分会抛下主舰选择逃命，但也会有一部分会选择留下来保护主舰。” “我不太希望他们因为这种没意义的事丢了性命。”说着，他看向已经飘散开来的星舰碎块，那个没来得及跃迁的星舰残骸静静得飘着。 这次的作战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对于解煜来说，唯一的用处就是见见那个所谓主角——杰斯·埃尔罗。 他不可能让主角去死的，主角死了，一切就全完了。 所以这注定会是场失败的作战。 不管是联邦还是叛军，就连自己都不想赢。而且以现在的情形，估计也没人觉得他赢得了。 解煜想过他们会提前泄露出前进路线，可没想到会直接堵上主舰跃迁的路。 真是要致死他啊。 主舰灵巧的身形在太空中航行着。 他问旁边的吉温斯，在确定最后一件事情“那些光翼，型号是什么？” 吉温斯疑惑得看了他一眼，自从刚才的危机以后，少校督战再也没了咄咄逼人的气势，他有些萎靡。“您肯定比我清楚啊，冉越曦最新研发的那批，市面上很少见。” 似乎是幻觉，解煜觉得自己的心稍微颤了一下。 就在这时，联络塔接到了其他位面跃迁成功星舰的消息，汇报官面露难色得走了进来。 “准将，其他的星舰发来消息说，他们明明按照规定路线进行跃迁，可似乎偏离了路线，如今距离梅瑞达星系更远。” 听到消息后，解煜没什么表示，可一旁的少校表情已经濒临了崩溃。对于没上过战场的吉温斯来说，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很不错了，前后夹击，左右为难，从没遇到过如此绝境得他已经忍不住怀疑人生了。 他从来都相信联邦，坚信他们的正确性，可在这个时候，他终于也无法将一切都归结于巧合。 要真是巧合，那他妈也太巧了吧。 主舰无法跃迁，规定路线上碰上新型光翼，剩下的星舰在跃迁时候还不知道跳到什么地方了。 吉温斯觉得自己不是在打仗，他觉得自己深陷在一个棋盘上，自己就是那个最没用的炮灰。 于是他崩溃了。 汇报员看着他们的少校督战眼圈红了，然后突然开始哭。 “你什么情况啊我靠。” 和督战崩溃想比，而让在场的人没想到的是，解煜居然骂了一句人，这甚至比现在的情况更值得人震惊。准将从来都是冷冷淡淡的，可这次居然也被现在的情况逼成这样。 他们以为绝境也让解煜心态崩了，于是他们心态也跟着崩了。有慌乱的情绪蔓延开来。 然而是他们想多了。 在联邦里解煜只是懒得应对那些高层，不愿意多说话而已，所谓多说多错，容易被他们上纲上线。结果给人造成了个极为冷淡，高高在上，轻易不说一个字，更是连骂人都不会的假象。 解煜只是单纯受不了旁边的吉温斯了。一开始大喊大叫，之后又哭哭啼啼，实在是让人头疼。尽管他能理解，现在绝望封闭的处境对一个没上过战场的少校会造成多大的打击，但这不关他的事。 他放弃了很多事情，对一个没上过战场的家伙进行人文关怀，显然也被归类到可以放弃的东西里了。 他现在只是个单纯的任务者，想别的只会让自己徒增烦恼，更何况。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吉温斯显然也没料到，他抬起头来，有一瞬间惊讶，然后又开始哭了起来。 他不想哭得，但他控制不住，他觉得自己丢大人了。 作为一个alpha，在指挥官旁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要死了。 其实也不能怪这个年轻的alpha，因为A们向来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暴躁的时候控制不住，哭得时候也止不住。 “行了行了。”解煜真的头疼了。 在少校督战的情绪带动下，整个指挥室多少也有点压抑。 “别哭了，其实也不是没办法。” 语气很随意。 哭泣的少校终于让自己脱离了情绪，他不能让自己这么丢人。指挥室对比明显，和自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相比，解煜此时显得格外冷静如水，带着无所谓的漫不经心，好像根本不是多大的事。 吉温斯努力让自己看上去认真起来，“什么办法？” “行进到梅瑞达附近，由主舰作为信号塔，可以在信号接收范围内设置核方。”解煜说出了办法，他看着对方红着的眼圈，觉得有种哄孩子的感觉。 核方是整个宇宙最可怕的武器，它可以轻易摧毁一个星系，一点渣都不剩，直接变成太空垃圾。 那是毁灭性的武器，可以杀死一百个杰斯·埃尔罗。 可吉温斯不觉得解决的方法会这么简单，“核方...不是要经过联邦系统调动么？” 连跃迁都被限制的主舰，怎么调动联邦的系统。 显然吉温斯忘记了一件事，核方是眼前的人开发出来的，而这个人最擅长的不是战争，而是程序。 有疑问一闪而过，但少校并没有捉住。 解煜笑得诡谲。 “我能让联邦所有的核方归我所有。” 只要有一个信号塔，就可以炸毁整个宇宙。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果然写不出纯好人，一定要让他黑起来hhh 第21章 吉温斯还没从震惊缓过神来，却已经意识到面前的指挥官早就做好越级接管联邦系统的指挥权了。 “可....”虽然刚刚还对联邦报以怀疑，但对规矩的遵守与畏惧已经刻进了吉温斯骨子里，对于没上过战场的学生兵来说，这简直太常见了。“这么做的话，回去一定会被处分的。” 很显然，论功行赏还在少校督战的梦想中，他眼泪还没擦干，就又有了希望。 “你想什么呢？”解煜看了他一眼，“要真是不痛不痒的处分，那还算好的了。” “其他士兵不好说，你作为督战，在指挥官违反命令的时候不上报，光这一条，那些老家伙就要弄死你了。”他补充了一句，“当然，还要弄死我。” “可他们的作战计划有毛病啊！”学生兵显然不懂得里面掺和的乱七八糟。 解煜有点头疼，他不打算再详细解释了。 本应该退出去的汇报官实在受不了他们督战的单纯无知，把他拽到一边，让他闭嘴。 星舰在航行，缓慢略过无数个大小天体。 “你能不能动点脑子？”汇报官拉着吉温斯在一旁低声道，她有点恨铁不成钢。 年轻的女alpha同样不喜欢隐藏自己的情绪，希利尔的语气不太客气，看了眼一旁的解煜，“如果他没在这次作战中死去，那么他就会面临联邦法庭违背军命的指控。这是个死局。” “现在其他星舰在副位面里，一时半会儿到不了梅瑞达，而主舰是唯一在这个位面里的，如果返航，就是逃避责任，擅自行动。 而如果强行前进，路线已经被他们知道了，刚才的光翼只是第一次进攻，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们根本活不了的。” 这最后一句话又把吉温斯打回了地狱，他发现自己总是在希望与失望中反复横跳，汇报官挑起眉毛，“是不是又失望了？” 少校艰难点头，那是一种折磨，身心折磨，精疲力尽。 希利尔看向解煜，对一旁的吉温斯道，“你这点失望不算什么。” 总有人经历的失望比你我们加起来还多。 “所以我们现在怎么做？”这话显然不是对吉温斯说的，解煜抬眼看向希利尔，后者挺直脊梁，接着道， “有句话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但我还是得讲。如果您现在下达返航命令，全体返航，届时我可以为您到联邦法庭佐证，证明是有人泄露了路线，遇到了袭击，您已经做出了最大的努力。 过错不在我们，虽然现在的律法已经是一家之言，但我想应该还有争取的余地。 可如果继续前进，我们根本不可能到达梅瑞达附近，因为现在基本可以断定，杰斯·埃尔罗已经知道我们的路线了，主舰根本没办法对付多轮攻击。恕我直言，我们毫无获胜可能。” 希利尔比吉温斯拎得清楚，所以她更清楚继续前进无疑是疯狂的自杀行为，但她也完全理解。他只是单纯不想让那些对他报以寄托的人失望罢了。 但有些寄托实在太过沉重了，登舰时那些鲜红又愤怒的字样希利尔记得很清楚，甚至被联邦合伙算计到这个地步，很难想象他是怎么忍受的。 当然，希利尔也想错了。 无关什么不希望让予以信任的群众失望，这从来都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疯狂行径，无关大义。 因为解煜完全不在乎。 如果说唯一会让他失望乃至绝望的东西，那么只有任务失败这一个选项。 他要复活一个人，他一定要。 所以他很直白得说了，“我宁愿死在路上。” 返航回城，就是作战失败，他会陷入无尽的被动局面，这不可能。 希利尔看着他们的指挥官，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一副漫不经心的恹恹样子，可希利尔看得分明，那人眸中有被刻意掩饰得激越与疯狂。 她听到解煜接着道，“你说得很对，他们已经知道路线了，就算改道，只要在一个位面上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接着被泄露出去，毕竟这些都是实时上报给联邦的。” 然后解煜看着她笑，“所以只好提前死一次了。” 另一支舰队，有人声音嘶哑，眸子爬上血色，那是暴走的前兆，但他在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因为这一切只可能是别人在故意搞他心态，想让他不痛快的把戏而已。 “你再说一遍。”他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新晋副官说得话他一个字也不会信，毕竟前两天海森格的背叛还历历在目，他冷冷抿唇，手却在颤抖。“你拿这种事蒙我，知道下场么？” “我不会蒙人的。”裴汇推了推眼镜，“死了就是死了。联邦刚刚丧失了和出发主舰的所有联系，通过记录仪上传的最后影像判定，是遭遇了反叛军的袭击。” 新晋的副官打开了影像，整个太空全部是星舰被切割成的碎块，一架小型光翼俯冲至眼前，那是对主舰发起的进攻，然后一切—— 戛然而止。 留下无尽的黑暗。 “boss，解煜死了，死在小型光翼上，联邦封锁了真相，对外宣称他违背军命，断送了三十艘星舰士兵的性命。” ------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这两章有些短小，因为在琢磨之后的剧情，非常抱歉，土下座orz 第22章 当解煜的死讯传到联邦星城上下的时候，举国震惊，在了解所谓的‘真相’后，震惊的同时还有几分复杂的激愤。 人们不敢相信，曾经将他们拯救于长期战争水火中的天之骄子，死在了强弩之末的反叛军手下。他们更不敢相信，这位天之骄子，会因为作战失误，断送了三十艘星舰士兵的性命。 他们觉得自己被背叛了。解煜背叛了他们的信任与寄托，带着三十艘星舰士兵的性命，死掉了。 联邦上层悲痛万分的汇报了此次出航的失败，“这次的全军覆没，是因为指挥官临时更改路线导致的，我们感到抱歉。” “解煜...他怎么会死呢？”人们看着最新消息和传来的全息映像，回忆起了战争的恐怖。 小型超高速光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副舰切割成无数小块，漆黑的太空没了那三十艘星舰的影子，只有飘散开来切割得极碎的残骸。 接着，联邦表示丧失了对解煜所乘主舰的控制与联系。 “那可是解煜啊！” 人们惊呼出声，没人敢去想带领联邦走向最终胜利的解煜会死于一次清剿。 没人敢信，但事实如此，他们眼也不眨得看着从本位面传递回来的最后影像，惊吓与震惊双重袭来，人们动弹不得，他们窃窃私语着相互交谈，表情迥异，唯一的共同点是紧张。 还有几分后知后觉的悔意。 “那次恐怖袭击也不能全怪防火墙的技术问题。” “是啊，要我说，联邦干什么吃的，出了问题全赖一个人，这回好了！上次的事一出，直接将罪责扔给一个人扛，还要他上战场，谁顶得住这样的压力！” “可你当初不是这么说的。” 众人默默，可也有持不同看法的。 “他断送了三十艘星舰士兵的性命！他该为此负责！”有人在哭，“那里面有我的儿子。” “可他也救过我们的命...在叛军之役的时候，要是没他，梅瑞达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 一声落下一声又起，将其中试图为死去的准将抱不平的声音压了下去，他们用吵嚷的声音掩盖恐慌和不安，“如果不是他，我们不会有那么多人死！” “上次的恐怖袭击，我的弟弟死掉了！” “人都死了，你们还要落井下石么？” “那我死去的亲人，谁来赔给我！” 一时吵嚷不断，恐慌在蔓延。这次，他们丢失了最强战力，三十艘星舰，前不久的恐怖袭击还历历在目，同时，在不远处的梅瑞达，始作俑者还是颗□□。 公民区的人们非常清楚之前那场叛军之战中谁挽回了局面，年轻的准将力挽狂澜，炸毁叛军首领的机甲，带领联邦走向了胜利。 而如今解煜死了，他们感到害怕，因为危急时刻转危为安，拯救了联邦星城数以万计性命的人连同三十艘星舰一起葬身在了太空中。 尽管在他出航前，人们把这些事忘了个一干二净，还不动脑子的发泄那次恐怖袭击带来的恐慌。 现在，他们的潜意识也知道，虽然他们不愿承认，但真正能救他们的人死了。联邦没有作用，有作用的人死了。 那么问题来了。 “连解煜都死了，那梅瑞达星系怎么办？小埃尔罗谁来清剿？” 提到杰斯·埃尔罗，人们总是望而生畏。 会一个不高兴往联邦星城投发炸弹的主，同时驱赶残杀了梅瑞达星系数个星球的公民，这无法不让人们畏惧。 从前他们觉得有保障，可现在不一样了。 联邦除了将人推出来承受民众的愤怒外似乎也一直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人们逐渐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可前不久他们还在为联邦的反应迅速叫好。 “那杰斯·埃尔罗岂不是没人管得了啦？” “管什么啊，要和谈了，你们知道个p。”有人表示知道内幕。 “和谈？那前面不是白打了？联邦杀了老埃尔罗，那是他爸，这都能忍？我不信。”有人表示质疑，这种质疑从来不是空穴来风，因为人人都知道，杰斯·埃尔罗不太聪明，是个莽撞的疯子。 落了下风的他敢炸联邦的公民区，现在，面对失去解煜的联邦，谁知道这家伙会炸什么呢。 但民众现在的担忧和上位者担忧得东西完全不一样。 他们没做到感同身受，在公告中表现得所谓的沉痛并没有多么的沉痛，故意皱起的眉头甚至掩饰不住眼底的雀跃和合不拢的嘴角。 一切运行得非常完美，因为解煜，终于死了。 不仅死了，还身败名裂，三十艘星舰士兵的性命，可以让他永远翻不了身。当他们的家属在为自己故去的亲人上坟时，一定会捎上一句对解煜的痛骂。 “检测到有二十九艘星舰出现在j1和j23等多个位面，是否要求他们返航。” 他们‘悲痛万分’得下达了命令。 “不许返航。” “三十艘星舰士兵已经全部阵亡，他们是叛军，需要秘密歼灭。歼灭完毕后，重建北部。” 其中有人喜笑颜开，托森作为顶替希莱位置的新人，很乐意看到这个局面。这代表，北部的饷钱，要进他的钱袋了。 奥斯下达了最终命令，“同意。向梅瑞达星系反叛军杰斯·埃尔罗派出使者发起和谈，二十九艘星际‘叛军’，全部歼灭。” “可派谁去呢？” 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除了解煜，没人敢去梅瑞达星系。第二个问题，二十九艘星舰，再怎么说也是联邦的人。 他们乐于享成，可也不想弄脏了手，或者说，是不敢。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愿意站出来，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可是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 门突然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来人带着一身硝烟，俊美的眉眼溢满了阴沉，可偏偏唇角带笑，让人辨别不出是喜还是怒，却也能感受到恶意，不知从何而来的恶意。 众人只当是不知哪帮倒霉的星盗在路上碰到了他，惹出了冉越曦的邪火。在奥斯没发话前，他们谁也不敢吭声。 在收到消息后，冉越曦立刻下命，全舰高速马不停蹄返航太阳系，直奔联邦星城，他下了商舰，立时长驱直入，进了联邦大厦，就看到这样的局面。 喜气洋洋。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他，冉越曦平淡道出一句。 “恭喜。” 联邦长官们松了口气，这句话表明了冉越曦的态度，但他们仍需装得义正言辞。 “这次是一次重大的失误，三十艘星舰士兵的性命断送在了指挥手中，这没什么可恭喜的，”奥斯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措辞该如何叫冉越曦，最后，他念出了对方的军衔。“上尉。” 奥斯之所以有底气这么叫，是因为，联邦唯一震慑型武器核方，因为解煜身死，初始指令解除，从此可以由元帅一人掌控。因此，他有了同冉越曦叫板的本钱。 但显然，这点本钱冉越曦没看在眼里。 他挑眉，单刀直入，“我怎么听说那二十九艘星舰跃迁到别的位面了呢？”然后他随手点开了个屏幕，刚才的对话又播了一遍。 没人知道他是从哪知道的，更没人知道那段一分钟前的对话怎么变成录音到了冉越曦手里。战争贩子的情报体系远比联邦发达的多，甚至，连科技树都发达得多。 这让所有人有了一种，只要这个人想，他就可以成立一个国度的错觉。 “敞开天窗说亮话吧。”冉越曦走到奥斯面前，双手撑在中间的黑曜石桌面上，让人不觉有压迫感袭来。 猖狂傲慢的年轻人逼视着已经上了些年纪的老头，这个时候，联邦的元帅，看上去也只像个普通的老年人。 “就您手底下的人，二十九头猪散在公民区他们都抓不着，”这话嘲讽得很明显，丝毫不加掩饰。但没人敢出声，都识相得选择旁观。尽管冉越曦表现得很坦然，一副谈生意的样子。 可其他人都注意到他周身戾气已经要冲破穹顶，没人知道为什么，可他们也知道在这个时候吭声，不是自己往枪口上送是什么。 冉越曦接着道，“我也得尽尽上尉的职责对吧，不能总是挂名不干事—— “所以你那二十九艘星舰，我很乐意出兵帮你这个忙。” 第23章 对于冉越曦的话，让联邦的人很难去琢磨动机，更不清楚他心里到底打得什么算盘，当然了，也不敢去琢磨。 反正只要知道一件事就成，他要做的事，没人敢拦。哪怕宇宙最大的军火贩子自称是联邦的上尉，他们也不敢拿所谓军命法规限制他什么。 不像解煜，可以借着这些没用的条条框框将他逼上必死的绝路。对于冉越曦，跳脱规则外的存在，尽管恨得牙根痒痒，可到底也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于是在短暂且可怖的沉默后，冉越曦扫视四周，看向坐着的那一行人。“除了我，你们谁有把握能全灭了他们？” 他说得话是实话，联邦就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政。 每个人都在打着自己的算盘，他们在心里默默盘算：首先，歼灭自己联邦的星舰这种事本来就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情，一旦消息走漏，辩无可辩，会被第一时间割舍。 其次，他们也确实无法保证能一口气将多个位面的残余星舰全歼，难度系数太高。况且在和谈期间出动大规模部队，惹人怀疑不说，杰斯·埃尔罗那边是个疯子，很难想象他会做出什么反应。 第三，吃力不讨好。 于是，相顾无言，场面有些微妙，默认了这个事实。 联邦的元帅败下阵来，点头同意了军火贩子的‘提议’。 冉越曦像没事人一样，露出一口白牙，但没人觉得那笑容和善，他似乎从出生就携着恶意和戾气。 “我就是拿他们实验一下新武，没打算掺和你们的事。” 他仿佛在聊天气。 这话在任何人听来都会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可在做的联邦上层却都不约而同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放下了戒心。 冉越曦的话解释了他帮忙的动机——只是缺活靶子练手而已，看样子并没有想要参与联邦内政的想法，这个很符合他的作风，拿活人试验武器，也像他能干出来的事。 奥斯铁青的脸缓和了一些，当你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的时候，要时时刻刻得琢磨，担心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会不会打算捅自己一刀，而一旦知道其动机以后，就没什么可担心了。 联邦的元帅自诩深谙此道，“既然这样，我很乐意让你拿他们做个小实验。” “合作愉快。” 对于联邦上层来说，冉越曦愿意出手，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他的存在，能够保证那几个位面的星舰，一个也回不来。 况且他之前的话也一点没错，就是二十九头猪进了公民区，联邦都未必能派人在第一时间抓回来，更不用提那二十九艘在不同位面星舰了。 哪怕只让其中一艘逃离，后果都不堪设想。 因为辛苦遮饰的真相就会暴露在民众眼前，因为真相和对外的公示完全不同—— 二十九艘星舰，除了被光翼打掉的那艘，其他的都在第一时间跃迁转移了。 能提前预知并做出相当迅速的反应，绝不可能是那几艘没上过战场的副舰舰长能做到的。而是解煜很早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下达了跃迁命令，在最后一刻保全了那些星舰士兵的性命，却因为主舰被限制而身死。 临死还想保全部下性命， 可这有什么用呢？别人照样以为他害死了那些人的命。 冉越曦冷冷地想。看向在座的人们，他们知道真相，可是不以为然。甚至于所有人的表情都相当轻松，因为成功排除了异己。 “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我要一千个人，其他任何装备不用你们出，反正也是从我这得的。” “没问题。” 其他什么也不用出，对于联邦来说，算是天大的好事。 奥斯很快答应了这个要求，但也问出了问题，“用来干什么？” 冉越曦有自己的舰队，美其名曰商舰，其实规模巨大，一千个人相比之下什么也干不了，正常的战损都远远超过这个数字了。很难想象他要这一千个人干什么。 精明的军火贩子从来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可这次似乎亏本了。亏本都要做得买卖，在座的人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冉越曦和他们一样，恨透了解煜，要让他死后也身败名裂。 冉越曦表情轻松，回答了奥斯的问题，“做个见证。” 离开了联邦的大楼，裴汇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完毕，联邦在对于自己有利的事情上行动得算是相当快的，冉越曦要的一千个人很快就都调了过来。 他们斗志昂扬，没有得到实际命令的他们以为自己要去打仗了。 冉越曦登上了星舰的甲板，抽烟看着他们。士兵们不知所以，看着那个著名的军火贩子烟雾缭绕。 终于，他开口说话了，“我要你们把看到的，听到的都给我记清楚了。” 第24章 “我们到底要去干什么？” 那些人面面相觑，记什么，他们到时候会看到什么，听到什么？这次出行似乎没有他们赖以信任的长官，怎么看他们的性命都系在这个不靠谱的军火贩子身上了。 冉越曦悠悠吐了口烟圈，“帮你们联邦抓几只猪。” 不是几只，是二十九只。 对于他来说，在关键时候能撇下主舰自己跑了的家伙，不配用部队称呼。 他说完转身走了，裴汇将剩下那些人零散编进舰队后也跟着去了休息室。 “你真要帮联邦歼灭他们？”裴汇清楚知道冉越曦心里憋了股火，现在他想知道这火是冲着谁。自从海森格把他给算计了，从此再也难看出冉越曦心里到底在琢磨什么了。 “我要抓他们又不是杀他们，不过是把他们送到应该去的战场而已，他们就是要死也得给我死在本来的战场上。” 冉越曦挑眉，语气不屑，“让他们死得其所而已，反正联邦容不得他们了。” 他不在乎猪的性命，尤其是逃跑的猪，裴汇也不打算为谁争辩什么，只低头看了眼消息。 “j1位面已经有两艘脱战星舰请求建立结点。” “是不是以为我们是来救他们的？”冉越曦看不出神色，但声音透着嘲弄，“我猜他们请求返航的按键都要戳烂了。” 在他的眼里，那些都是逃兵。 裴汇看了眼接着发来的消息，顿了一下。 “不是boss，他们请求继续进攻梅瑞达星系。” 冉越曦怔愣了半秒，旋即大笑，“好啊，士兵嘛，就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他停了一下，接着道，“传我的话，之后找到的脱战星舰，如果他们要求返航，就地歼灭。” 还以为联邦的人都没有骨头呢。 当格温登上冉越曦所在的星舰时，他的表情很沉重。不明所以的联邦士兵以欢迎且热烈的目光向他行注目礼，在他们眼中，格温是英雄。 可北部的基地指挥使深深知道，他不是，也不配。在面对光翼时，他吓得直哆嗦。 冉越曦好整以暇得看着这位舰长的表情从沉重趋于崩溃。 格温将指挥权联和记录仪全部上交，咬牙道，“我们不需要返航。” “没人要你返航。”冉越曦扭头让裴汇把记录映像上传到每个人的终端，然后又看向格温，语气随意，“我叫你来就是想问你一件事，” “您说。” “解煜，真的死了？” 冉越曦面无表情，裴汇手下的动作停顿了，他也想知道这个答案。 海森格临走之前告诉过他，叛军要想走向胜利，唯一可能就是解煜死亡。解煜不死，联邦最后一道防线仍在，前路黑暗。 格温语气艰难，声音干涩，“无法跃迁的情况下，除非反应极快，不然面对光翼，庞大的舰体几乎毫无胜算。” 逼近崩溃的舰长不知源何的勇气，他逼视着军火贩子，“您创造了光翼，它的攻击方式和优点您应该比我清楚。” 裴汇明确捕捉到冉越曦骤然握紧的拳头，以及激烈的信息素。他抹了把汗，下意识想拦，可后者却难得的没有发火。 空气里残存着狂风暴雨的气息，完全可以想象当时他的暴怒。 可气息收敛，海潮失了以往的狂劲，留下的只有颓唐。 “我靠战争为食。” 那是活着的手段。 冉越曦似乎是在解释，可显然不知道解释给谁听。 传报兵把格温送走，几乎所有舰上士兵都收到了终端信息。副舰上的记录映像原本是机密文件，平常士兵没有这个权限，他么无权接近真相，从来只有被动得听命，然后送死。 周而复始。 这次，他们看到了，听到了，名为真相的东西。 联邦的士兵终于知道之前军火贩子让他们记录什么了。 记录真相。 解煜在被限制跃迁的情况下提前下命，拯救了二十九艘星舰士兵的性命。 这就是真相。 在完全相反的真相面前，人们显得很无力，全舰哗然。 他们不知道其中牵扯着什么利害关系，更不知道其中缘故，他们只是感到愤怒与疑惑，到底为了什么，能以如此残忍的手段污蔑一个人的清白。 裴汇看着冉越曦，自从格温离开，他就一直在那坐着。副官盯了半晌，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是不是后悔了boss？” 冉越曦似乎猛地清醒，任何人都能听见他的咬牙切齿，“后悔什么？老子从不后悔。” 裴汇当然知道自家刚愎自用的长官做事从没后悔这两个字，他只可能让别人后悔，所以副官很奇怪自己刚才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因为冉越曦的表情像极了后悔。 副官耸耸肩，肯定是他看错了，于是他转移了话题。 “已经按你的意思联络了杰斯·埃尔罗，挂上信号了，一分钟后展开。”冉越曦到底怎么想的不知道，但裴汇知道，他现在要让别人后悔了。 以战争为食的人，最擅长的就是制造混乱，甚至乐于把自己也卷进混乱的漩涡里。 混乱本身。 杰斯·埃尔罗在收到消息后表情陡然一变。 他原本赤着半身同怀里依偎的两个omega寻欢作乐，庆祝他的仇敌解煜终于死无葬身之地，可通讯信号让他变了脸，接着迅速把那两只o丢了出去，开始找衣服。 在他的杂种哥哥面前，自己决不能没面子，作为埃尔罗的纯血，父亲亲手打下的基业要靠着冉越曦才能苟延残喘，被玩弄在股掌之中，这是他忍不了的。 可忍不了也没办法，那是事实，于是只能尽量在别处找场子。 通讯屏在他面前展开，杰斯看着冉越曦，后者像条毒蛇，永远不知道在算计着什么。可这次被他算计了，杂种想要的东西，被他先毁了。 对，冉越曦标记的第一个omega，在他还不知道的时候，被他开发的光翼给杀了。 想到这，杰斯简直就要大笑，可笑过之后，就是忐忑了。 他算计了冉越曦，还不知道后者会怎么报复，不过他只关注一时的痛快，之后的烂摊子之后再说。 于是他骂道：“杂种。” “傻逼。”冉越曦同样在骂。 他们同时骂着，心里也在想同一件事。 我要杀了你。 第25章 杰斯·埃尔罗在面对冉越曦的时候颇有点装出来的大摇大摆，他很清楚冉越曦没法顺着信号塔打他，所以连说话也无所顾忌起来。 “不好意思，一时失手杀了你要的人。不过我现在穷途末路，也没东西赔。”杰斯坦率地近乎无耻。 裴汇在一旁站着听得很清楚，冉越曦说，“死了就死了，我不在乎。” 他的语气近乎冰冷，让对面明显怔楞了一下。 原以为戳了冉越曦痛点，却不知道他并没有软肋。杰斯收敛起了笑容，“说正经的，你到底找我干什么。” 算计冉越曦是要付出代价的，海森格估计已经死了，但冉越曦没一言不合轰了自己，杰斯清楚自己还有用，但是也要以防万一，于是他接着道，“我知道你想灭了我。” 小埃尔罗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来，“可你现在灭不了我。” 他走到窗边，显示屏随之而行，看样子有点迫不及待要给自己的杂种哥哥展示他的底牌。 杰斯埃尔罗用近乎炫耀的语气，“你看到那些晦暗的光柱了么？” 冉越曦没吭声。 “我之所以逃到梅瑞达，是因为这里奇妙的地理环境。你不会真以为我是傻子吧，硬是要逃到这个穷乡僻壤来。” 梅瑞达星系的地理位置特殊，极度寒冷，可它的附近位面偏偏有着无数酷爱炎热的虫族老巢，所以形成了这个星系成了一个奇怪的平衡。 虫子们不会强行进入寒冷的第二位面，梅瑞达是防止虫族进攻的最后一道防线，人虫之间因此也在近千年时间相安无事。 冉越曦瞟了一眼那几个巨大的光柱。 但有人点灯把那些东西吸引过来就不一样了。 “我算计了你，知道你肯定容不得我了。”杰斯挑衅，绝佳的点子，alpha几乎把骄傲写在了脸上。 “你想轰了叛军的基地让我死，可我告诉你，我要是点燃光柱，整个宇宙都别想活！” 军火贩子眯了眯眼睛，语气嘲讽，“海森格教你的吧？” 这戳到了小埃尔罗的痛点，他不知收敛的情绪几乎就要把恼火刻在脸上了，他强调了一遍，“海森格死了，这就是我想出来的。” “我现在对虫子没兴趣。” 一旁站着的裴汇太阳穴突了突，了解自己长官心里在琢磨什么是副官的第一要务。 他的长官远没有表现得那么平静，‘现在’没兴趣，不代表以后没兴趣。嘴上说着没兴趣，不代表就真的没兴趣。 同样的，不感兴趣，就不会在乎它们会带来什么影响。 但小埃尔罗肯定听不出来这层意思，他觉得稳了。 “你不打算灭了我？”那几根光柱到底有没有用杰斯心里也存疑，但冉越曦的话让他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如果父亲的基业毁在他手里，那他才要烦死了。 但他同时也有不痛快。 原以为解煜的死能让冉越曦疯一段时间，可见是想多了。 “不杀你，就谈谈。”冉越曦燃起一根烟，一副谈生意的样子，似乎对之前的事一点也不计较。 “当时你找我要装备，作为交易，如果胜利，你把解煜给我，对吧？” “没错。” “解煜死了，所以交易变了。” 他将烟摁灭在桌案上。 “我要你进攻联邦，之后的武器我现在给你送过去。”冉越曦交叠长腿，往后一靠，语气漫不经心，“上一件事你这个废物没做成，这件事总该会做吧，饭都递你嘴边了。” 杰斯·埃尔罗很不满意对方的阴阳怪气，却也意识到冉越曦是真的没受最近事情的一点影响。因为这个决策完全正确。 这个时候，解煜身死，联邦最后一道防线没有了，恰恰是最好的进攻时机。 “我要反物质重炮，光速舰，和五万吨级别氢弹。” 坐地起价，落地还钱，小埃尔罗深谙这个道理，“之后的还要列张单子给你。” “随便。”冉越曦耸肩，回答得很干脆。 挂断了信号源，裴汇仍然立在旁边不动，他想不通冉越曦到底要干什么，显然后者也没打算同他交流。 星舰不紧不慢在浩瀚宇宙中航行，享受着难得的平静。中途又找到了几艘脱战星舰，它们的执行舰长不约而同都请求继续进攻。 “所以我们现在到底去梅瑞达做什么？”裴汇有些焦虑，海森格离开的时候告诉他，埃尔罗家的人都是疯子，他现在见识到了。 “没听到他要列张单子给我吗，当然是给他送东西去。”冉越曦挑眉，“虽然一发重炮就够了。” 彻头彻尾的战争贩子。 裴汇头疼，他听出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 然后他知道完了。 联邦历3033年，清剿梅瑞达星系作战失败，遭到了反叛军以杰斯·埃尔罗为首的强烈反击，成为了联邦百年来最灰暗的一天。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信禾茶小天使的132瓶营养液，无将故人酒小天使的地雷，啾咪 第26章 联邦历3033年，清剿梅瑞达星系作战失败，联邦遭到了反叛军以杰斯·埃尔罗为首的强烈反击。 外防西斯城，汉斯城失守，偏偏几大城邦还在这个时候闹起了独立，很难让人不觉有趁火打劫之嫌。 一时间新和平时代余温仍热，可战火就已经再起，联邦星城乱作一团，在清理‘内忧’的时候忘了外患，所有人都意识到他们犯下了一个接着一个的致命错误。 然而现在，能力挽狂澜的人已经死了。 他们逼死了他。 上次叛军之战场景重现，联邦距离覆灭就差一步。 一直蛰伏的反叛军如同发了疯一样，用剩余的残将以接近一比七的敌我战损比迅速抢滩，因为他们也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要是抓不住，就全完了。 联邦大厦里所有高层不约而同得看着他们的元帅，只求能有一个办法度过此劫。 “解煜上次能干掉老埃尔罗，为什么我们不行？”有人掩饰不住语气的焦躁。 “可这次他们学乖了，杰斯现在还在梅瑞达睡大觉呢，齐达尔，你有那个本事打得到么。”班瑞和齐达尔一向不对付，火烧眉毛的时候还要互相阴阳怪气。 “他们哪来那么多武器？” “你说哪来的，联邦的装备从哪来，他们的就从哪来。” 战争贩子从来不向着哪一边，冉越曦总是乐于看到混乱的场面，基本上就是个有求必应的邪恶万事屋。 这让在座所有人恨得咬牙切齿，可偏偏无可奈何。 “核方呢？”又有人提出了意见，来自一直待在奥斯身边的副官之口，一时间所有眼睛都盯向了他。 众人嘲讽，显然觉得这家伙说话没过脑子。 “那是反人类罪！” “梅瑞达的地理位置你难道不知道么？你发射核方，把虫子引出来？还嫌仗不够打么！” 一时间反对声迭起。 那个副官登时有些羞窘，显然是根本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不懂不要乱说，莱顿”奥斯制止了他。 那个叫莱顿的副官垂下了头。 他从最底层的omega一下跨越了阶级，成了奥斯的副官，原以为挣脱了性别的束缚就可以一展宏图，受万人敬仰，被所有人捧着，就和那个人一样。 他以为自己会是第二个解煜。 他脑海里回忆起那人苍白的脸来，这样的人生让他无比的嫉妒。 可事实上显然不是。 他做不到万人敬仰，甚至连鼓起勇气提出的一个意见在别人眼里都可笑至极。 “好没规矩...” “小声点吧，好歹是元帅的人。” 莱顿愈发窘迫，自从成了元帅副官，他已经很久没被这么侮辱过了，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Omega黏糊糊的感情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喷薄出来，他管不住自己的情绪。 可凭什么解煜就可以？！ 他握紧了拳头，突然心生嘲讽，自己居然和一个死人较劲。 没人在乎这个‘beta’副官丰富的心理活动，插曲很快就过去，火都烧眉毛了，与其在这较真，不如琢磨逃跑路线来得实在。 是的，战火焦灼的这几天，联邦士兵们在尽力抵抗，可高层已经在想该怎样财产转移弃城逃跑了。 “真是的，当初要是没把他逼死也不会有这么多事。” 一派颓废气息。 “别说了，后悔也没用，小心到时候泄露路线给小埃尔罗的事还要被翻旧账。” 但现在显然也没之前那么多顾虑了，墙头草们原先选择站队，跟了奥斯，于是帮他在大选前逼死了最有威胁的解煜，为得不过是以后弄权方便。 可现在，别说弄权了，被打到脸上了，城都要送给对面了，哪来的命弄权。 有后悔的情绪蔓延开来。 他们本不想解煜死的，可是在他走上绝路的时候也没有站出来。 现在轮到他们了。 上层此时分为了两派，激进派和逃跑派。 当然逃跑派很不愿意这么称呼自己，他们称自己为迂回主义。 说白了就是放弃联邦星城及其公民百姓，另寻好去处。 而激进派虽然对现在的状况束手无策，可相对而言却还算有点良心，准备放手一搏，战死沙场。 他们大概是由衷得后悔了。 对不起真真正正为了这座城的人，对不起联邦的公民，大概也对不起被逼上死路的解煜。 泄露了路线，限制主舰权限，那种内外夹击的情况可不就是一条绝路么。 现在整个联邦走向了绝路。 形势调转，风水轮流转，杰斯在经历了大半年的抱头鼠窜后终于扬眉吐气了一番。 虽然主要还是靠冉越曦。 军火贩子最近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知道在j1位面游荡，但杰斯并不是很感兴趣，即将完成父亲遗愿的他已经没脑子想太多了，他迫不及待要品尝胜利的果实。 身边有人提醒他，“你不觉得一切都太顺利了吗？” 杰斯顺着目光看过去，是他的老朋友彭斯。 小埃尔罗皱起了眉头，显然对这话表示不满。 “那是因为父亲在天上保佑我。” “论心眼，你玩不过冉越曦，你甚至玩不过海森格。”彭斯显然对这话嗤之以鼻，“你想没想过他为什么让你打联邦？你爸曾经把他丢到冻土的冰原上等死，他会这么好心得帮他的儿子？” “我管他想什么！”杰斯有些恼火，他的情绪全写在了脸上，“只要我当上了皇帝，第一时间就灭了他。” 他声音转冷，“这是我的最后机会。” 一定要抓住它。 彭斯在一瞬间似乎看到了自己另一个好友的影子，埃尔罗家族总是如出一辙。 好战，激进，疯狂，不计后果。 杰斯懒得理会老朋友，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有机会摆在面前，不抓住那他妈是傻瓜，于是他下达命令，“全体，一个不留，都给我进攻联邦星城！” 除去逃脱出去的少部分，大部分人还是选择留在了星城。 因为没有退路，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透过荧屏看着反叛军逐渐逼近的舰影，准备在绝望中做最后的斗争。 光翼出现在视线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击星城外防的第一道防火墙，却意料之外得停下了。显然光翼的驾驶员和联邦公民们同样惊讶，因为它们被拦住了。 战时指令启动。 莹白的光荡漾着辉色，圣洁又明亮。 防火墙搭建者的名字大家都知道。 前不久还有人愤怒得叫他负责，现在却成了挡在生死之间的唯一防线。 光翼的驾驶员被下了死命令，杰斯埃尔罗激进的作战方式已经贯彻了整个反叛军上下，他们疯一样冲撞那面屏障，前仆后继，因为那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伴随着超高速光舰不要命得冲撞，和无尽炮击，屏障即将碎裂。 人们终于知道，奇迹不会再现了。 第27章 “我们毫无抵抗能力。” 这是所有留下来的人得出的最后结论。 “我们可以谈判啊，我们有核方！” 作为技术官的班瑞仍在做最后的挣扎，机械性的向小埃尔罗所在的梅瑞达星系发送信号，以求能暂停这场不人道的进攻，双方和谈。 可对面显然没这个意思，各样重武轮番而上，颇有点展示军火库的意思。 “你还不明白么？我们怕他，可他不怕我们。” 因为对于杰斯·埃尔罗来说，怎么样都是赚的。而对于联邦来说，就是两难了。 “他是个□□！他真的有胆子点亮引光柱，你有胆子发射核方成为全宇宙的罪人么？”齐达尔不放过这个怼人的好时机，“班瑞，你就是个技术员，你懂个屁政治。” 大祸临头，可是全无办法，只能坐在这里吹胡子瞪眼，然后吵架。 被反驳的人仍然机械性得发射信号，张了张嘴，似乎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但最后还是木然不语了。 他没那个胆子，全宇宙的罪人，那可太沉重了。 在最后一次信号的发出淹没于茫茫干扰中，所有人终于确定，联邦并没有转圜的能力了。 班瑞泄了气样瘫在椅子上，反正大家都要玩完了，索性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我是不懂政治，我学得是技术，干嘛要懂这个？”他反唇相讥，“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我们完全可以用轻量级的核方直捣对方的指挥所，这样造成的热量不足以吸引那些虫子冲塔。 可这需要极其精细的操作，要锁定对方的位置，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当然了，心理素质也是必不可少的，毕竟一不小心出了岔子就是千古罪人了，谁都承受不起。” 技术官连珠炮一样，“最最主要的，还需要一个信号塔。” “你这不是扯淡么？说了白说。”齐达尔骂道。 “对啊，说了白说，就跟当时劝你们一样，不也都不听么？一座信号塔，让他来，说不定就能扭转局势。” 大家都知道那个他是谁。 “可谁叫玩政治的不知道给自己留条后路呢？” 班瑞摊手叹气，长吁短叹，但里面明显透着绝望的幸灾乐祸。 “那三十艘星舰，但凡一架到达梅瑞达，解煜就能建立信号塔，他杀杰斯和玩儿一样，结果呢？你们下手多黑啊，一个不留啊。现在好了，元帅都逃跑了！” 这就是所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弄权把联邦都给弄没了。 “危言耸听，扰乱军心！”一声喊叫，声音又尖又细，让人一时间分不清是男是女，把联邦最后留下的几个军官给吓了一跳。 顺着目光看去，众人噗嗤笑出了声。 能在这个时候帮着调节气氛，还真不错，那是个尉官。 和冉越曦的尉官权力大不相同，来者真的只是个尉官，还穿着副官的军服。 前任元帅的副官，莱顿。 “我们在这留着和联邦共存亡，你家元帅现在指不定逃了几个光年了呢，说我扰乱军心？”班瑞并不给面子。 在逃元帅的副官莱顿不知道是被临时撇下了，还是说是奥斯留下的后手，亦或者怎么样，总之他站在这里，就很突兀。 但是等他拿出了一样东西来，瞬间就不突兀了。 众人笑意凝滞。 那是一个坠子。 当然了，不仅仅只是个坠子。 核方指令识别密匙。 这玩意儿一共有两个，一个在开发者解煜手里，一个在元帅奥斯手里。 可能是奥斯逃跑的时候忘记带了，也可能他根本不想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放在身边，又或者只是想在联邦留条后路，现在，落到莱顿手里了。 他的声音依旧尖利，带着不是与生俱来却理直气壮的底气，现在，他要用这个底气来过一把真正上位者的瘾。 “全联邦只有我能调遣核方，而联邦里，只有元帅有这个权限！”莱顿的脸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我愿意替奥斯承担元帅的责任，所以现在，你们都要听我的差遣。” 一个没脑子的蠢货不可怕，在和平年代甚至可以稍加利用，可怕的是现在这种紧要时候，他手里拿着可以灭世的东西，像小孩子在过家家酒。 “艹，奥斯怎么选了这玩意儿啊。” 有人对了下眼神，打算把那个东西抢过来。 可莱顿似乎看出了他们的想法，“你们要是敢来抢，我就把这个东西弄碎，反正整个星系只有两个人有，其中的一个已经死了。” 他古怪得笑了笑，“你们留下来不就是还想挣扎么，核方没了，联邦从此再无翻身之日！” 核方是柄双刃剑，而莱顿的话确实也言中了一部分事实。 几个人脸色不好看，能选择在这种时候留下来的，谁没动过玉石俱焚的念头呢，不过是大家都没那个胆子承担责任罢了。 莱顿得意笑了笑，他感受到无与伦比的痛快，接下来，他要下达他的第一个指令。 就听到班瑞突然大喊。 “有信号了！” “什么？” 技术员几乎要扎进显示屏的映像中，“信号塔，有人在梅瑞达星系建立了信号塔！” 系统重启，轻量级核方发射。 第28章 莱顿的表情霎时间变得难看起来，他铁青着脸，攥紧了手里的东西，模样古怪。 他试图维持自己并不存在的权威，于是强撑起已经渐弱的底气，尖利的嚷道。 “谁？谁启动的！没我的命令，谁！” 这副模样显然是急忘了，他只是个副官，还只是个尉官，是个靠着一些个小秘密上位的omega。 他刚刚还在声明整个联邦只有他能调遣核方，现在局势就逆转了。 但剩下的人并没有理他，此刻有更重要的事，他们的目光落在从几个光年外穿回来的图像上，一艘灵巧的星舰安静停在那里。 那是解煜的主舰，也是浩瀚宙海中唯一的一艘星舰，像一叶孤舟。 当他们在吵嘴打架，犹豫纠结的时候，有人已经轻松做出了选择，背负了不可承担之重。 联邦里剩下的最后几个军官松了口气，可心却也在同时悬了起来，捏了把汗。 班瑞之前嘴上说得轻巧，只要一座信号塔，可位置，精度，环境影响，稍微出任何一点错误都会带来不可预计的损失。更何况，引光柱的程序是否写入在反叛军指挥部还是一个迷。 一旦把杰斯惹急了，后果也未知，这是一招险之又险的棋，而棋手承担着巨大的压力。 好在，通过影像传来，似乎精准落在了反叛军的后方中枢位置。 几个人短暂得松了口气，他们不敢背负这种责任，一旦出错，就是反人类罪。 或者说，现在朝着梅瑞达星系发射核方的人，已经犯了银河系定下的反人类罪。所有银河系的星球以及国度都要遵循这种法则，联邦也不例外。 在座的他们已经自认为算比较有种的了，毕竟没做出那种丢盔弃甲逃跑那种不算体面的事来。 但已经是他们所能承担得极限了。 防火墙莹白的光壁在面对反叛军自杀式的攻击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它在逐渐趋于支离破碎。 而那似乎是唯一能保护联邦星城的东西。 银河系其他星球袖手旁观，联邦星城此刻宛如一座孤岛。 公民们此时想法复杂，他们无能为力，只能闭眼等待死亡。 或者老天保佑，反叛军的首领杰斯埃尔罗能饶过他们，给他们一个做顺民的机会。 但显然是不可能的。 星系屠杀历历在目，对于老埃尔罗葬身的地方，小埃尔罗只会选择让尽可能多的人陪葬。 这是不争的事实。 人们绝望到眼泪已经流不下来，视线停在那辉色的光壁和不断冲击爆炸坠落的舰航，静等着那一刻。 可敌舰突然停止了攻击。 一切仿佛停滞了。 接着，星城内所有无线收视在几乎同时发出播报，“检测到联邦星城向梅瑞达星系发射出核方，此举涉及反人类罪，银河系联合组织在此警告，停止进攻。” “此举危机整个人类世界，联合会警告，停止进攻。” 这条播报显然不是来自联邦，因为他们也处于震惊中。 正如所言，它来自于银河联合组织，他们一度在袖手旁观，就像联邦当初袖手旁观梅瑞达一样。 其实也不难理解，所有人都渴望稳定的局面。 梅瑞达作为虫群唯一的踏板，此刻已经不能有任何的损失了，而发射核方显然会增加其不稳定性。 所以他们急急忙忙地出现并加以警告，试图告诉联邦星城的人们，为了大义，你们活该死去。 班瑞在狂笑，他此刻除了狂笑也什么都干不了。 “刚才全都在装死，这会儿出来了，我他妈最讨厌已读不回的人了！” 整个联邦，乃至各大星系，此刻因为意料之外的核方发射乱作一团，忙着查清这次混乱的始作俑者是谁。 而混乱中心，杰斯埃尔罗在大发雷霆。 他被炸得灰头土脸，好在那只是轻量级的核方，第一时间被部下拽着躲去了地下室，并没被波及。 但没受伤不代表心里就舒服。 本就是临时搭建的指挥室一时失去了控制，联系不到几光年外的星舰。 “我他妈什么时候和耗子认亲戚了，我不钻这个老鼠洞！”他大叫着，“给我查，查清楚了老子要杀了他！” 他继续叫骂，“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一部下硬着头皮开了口，他声音都带点颤，“这这这....已经查到了，但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怎么办？轰了他你问我怎么办？”杰斯此刻暴跳如雷，他揪着手下的衣领子，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那倒霉的部下已经被拎到了半空，他挣扎了一下，却发现根本挣不开。杰斯埃尔罗虽然有时候莽撞没脑子了点，但论武力，一时还真没什么人比得过他。 他对上杰斯愤怒的脸，结结巴巴得开了口，“那个....咳咳” 杰斯松开了手，他落到了地上。 “他是个疯子....” “你说什么？”杰斯不耐烦得问。 “他一个人来了，说刚才那一炮是送你的见面礼。” 第29章 “只检测到一艘舰航，可以说他是一个人来的。” 寂静无声，只有来自杰斯埃尔罗咯咯咬紧牙关的声音，你甚至会觉得他要把自己的牙齿磨碎。 部下战战兢兢看着他，却还是要硬着头皮往枪口上撞，“解煜他，没死。” 杰斯几乎咬碎一口好牙，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发出来，他此刻肺都要气炸了。 “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这....”部下艰难开口，“解煜他没死，还向您的指挥部开了一炮。” 他知道很离谱，可这就是事实。 封锁了路线，限制了权限，甚至派出了大型舰队的天敌，换成别人早死了八百次，可解煜像只幽灵，就是他妈活下来了。 杰斯很难接受这个现实，一心想弄死并且以为已经弄死了的仇人反手炸了自己的指挥部，他如何不跳脚。 该死的解煜！ 杰斯怒气冲冲试图寻找泄愤的对象，一个老头子相的技术员这时候插了进来，他看上去比小埃尔罗还要生气。 “跟你们说了你们不信啊！”霍根冈特气呼呼道。 霍根冈特大概是唯一一个在这种场合可以和杰斯吹胡子瞪眼的老家伙了，老埃尔罗活着的时候他是首席技术官，死了以后，他是小埃尔罗的首席技术官。 说白了，两代元老，杰斯一时半会也只能跟他磨牙。 霍根冈特打断了杰斯要说得话，自己开始了滔滔不绝。 “我早就说了，之前派出去的光翼传回来的最后影像是俯冲到了主舰之前，联邦那边得到的主舰最终影像也正好是光翼俯冲过来的图像没毛病，但你们凭什么就觉得板上钉钉了？ 你们看到解煜的主舰被毁了么？怎么不动脑子想想，为什么去的光翼一架都没回来？为什么没有主舰切块的影像？ 光翼对上舰队是1比三十的战损率，你们是不是觉得特别稳了，我让你们派人去搜索主舰残骸，哪个人按照我说得做了，都拿我话当放屁！” 杰斯脸色不好看，他争辩道，“当时联邦明明都检测不到主舰动向了，我又不会你们那些破代码，我怎么知道他是真死还是假死啊。” “再说了，太空垃圾那么多，等去了全飘远了，哪里还分得清楚。” 当然，最主要还有一个理由，杰斯埃尔罗没有说出口。 再说了，解煜只是个omega，废物omega，最劣等的性别，菟丝花一样脆弱的存在。omega在面对敌人的时候，只可能会吓破胆子，怎么可能反手把他派出去的光翼尽数歼灭。 绝不可能。 他否定事实，尽管他的指挥部还在燃烧，但他不承认自己轻敌。 老头儿有点气结，对于杰斯那段几乎没什么常识的话他已经懒得出言反驳。 “联邦连他们有几艘船都不知道，你指望他们知道这些，现在好了，”他哼了一声，“他的主舰钻到某个找不到的地方给你指挥部来了一炮！” “而且你还找不到他！等着他妈的再给你来一炮！”霍根冈特恼怒着，“第二发核方降临，你就退无可退了，如果你不点开引光柱，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根本没种点燃它们！到时候你就等死吧。” 进退两难的境地，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尽快攻占联邦，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攻破联邦星城。 “你怎么知道我不敢。”杰斯声音突然变慢，然后一声暴喝，“去给我把那些柱子点了！” “你指挥部都被烧了，点个屁，等重启系统吧。” “那个....”部下虽然不愿意掺和进去，但有些事情还是要说一下，“其实我们知道解煜的主舰方向。” “哈？”老头儿眉毛挑得很高，他用夸张的语气掩盖自己的判断失误。 “这....” “别这这这这的，有话你就赶紧说。”杰斯几乎救命一样得看向旁边插嘴的部下，刚才和老东西的争论实在有碍自己的权威，于是他力图转移话题。 “只要能通信，就能找到对方的方位，对面应该也很清楚，所以根本没想藏起来。根据观测，已经可以确认其的坐标点了。”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轰了他！” 小埃尔罗同样试图掩盖自己的决策失误，于是一巴掌呼到了部下的后脑勺上，打得后者一个激灵。 霍根已经反应过来了，“他肯暴露出自己的位置，就必然不怕你轰了他。” 果然，部下点了点头，“那个角度无比刁钻，是三个位面交接的三角地带，我们要是一不小心轰错地方，可能会造成位面坍塌。 而且，我怀疑他早就估算好了，甚至可能在出航之前，不然临时根本找不到那么狡猾的位置。” 位面坍塌，虫子就进来了。 反叛军可以用虫子来威胁，解煜也可以。 另一边，瀚如烟海的宇宙一处，停着一艘星舰。在宇宙中听不到声音，但却可以感受到三个位面不断得振动。 “万一杰斯埃尔罗真不管不顾轰了主舰怎么办？”吉温斯有点结巴，督战显然是没见过这种场面。 “那就算我们倒霉。”解煜摊手，往座椅背上一靠，抬眼望穹顶，“挺抱歉的，可能要带累你们和我一起去死。” 希利尔声音很稳，“没关系。” 因为都一样，死在联邦和死在宇宙没什么差别。 但吉温斯已经惶惶然了，“你会带累整个太阳系人的性命！” 如果杰斯埃尔罗不管不顾轰了主舰，不光他死，虫子也会从这个薄弱的地方冲进来。 这个道理是对的，但吉温斯显然不打算将错误怪罪到杰斯身上，因为他是个疯子，所以他将错误归到了看上去并不疯而且似乎还很冷静的指挥官身上。 “得了吧，杰斯那样的战争狂魔，有了引光柱，这次是进攻联邦，别人不敢动他。下次呢，他照样凭借安在梅瑞达的那些个柱子继续威胁，总有一天，说不定就是明天，它们早晚还会被点亮。” 希利尔反驳了少校督战，她对眼前的局势看得很清楚，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占领了联邦，就要占领太阳系，占领了太阳系，接着就是全宇宙。 只要杰斯和引光柱还存在，早晚有一天会毁灭的，不过早晚而已。 而现在，希利尔看向解煜，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她心里很清楚，眼下，只有他能带领他们走出困境。 “不....不是因为他，他是个疯子，怎么能和疯子计较呢？”吉温斯显然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他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所以只能是因为你...” “不是因为我哦。”解煜微笑，他指了地图几个方位，分别是联邦，联合会，反叛军的方位，“是他们，推动了整个进程的发展，我只不过是尽力阻止而已。” “但阻止不了也不能怪我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涉及宇宙位面的东西全是我瞎编的，设定有多个宇宙，宇宙之间有交集，全是私设，小可爱们千万别当真orzzz 第30章 你不知道他是把人的性命看得很重，还是很轻。 看得重吧，他的态度是极度的无所谓。 看得轻吧，他似乎又在尽自己所有。 吉温斯搞不懂眼前这个人，“你真不怕他点亮那些东西？还是说你根本不信他会点？” “我当然信。”解煜声音平静，“他是个天真的疯子，一定会点的。” 只是他现在点不了，因为指挥部炸了，系统重启需要时间。 天真且不计后果的疯子。 尽管吉温斯不愿意承认，但刚刚希利尔所说确实是正确的。 今天杰斯埃尔罗拿人类威胁，以获得联邦，下次呢，说不定胃口就更大了。 但一个汇报官都看得出来的问题，旁观者们似乎并没意识到，或者说，不想知道。 对他们来说，短暂的安逸足以，拿一个联邦，一个星球来换取短暂安宁的局面，看上去也不是那么不划算。 漩涡中心一片寂静，但在所有旁观者的角度来说，却是异常的焦灼人心。 因为那是一场豪赌，涉及全人类的生命，并且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赌博的双方似乎都是疯子。长达两天的对峙，双方谁也不让，都在拿全人类进行威胁。 一个要点燃引光柱把虫子招过来。 另一个要发射联邦所有的核方，同样会把虫子招过来，不光如此，整个梅瑞达也都会随之湮灭。 一个疯，另一个则更狠。 联合会已经第一时间派出人来试图调停，但显然除了实况转播外基本无济于事，到了最后，转播舰都被杰斯一炮轰了下来。 “我他妈现在轰不了解煜，还打不下来你？”杰斯很显然找到了很好的发泄对象。 全宇宙的人都在关注梅瑞达星系里发生的事情，此刻的心情也都极度恐慌。 “如果我们这次还能活着的话，一定要以反人类罪逮捕这两个疯子！”联合会主席手都在颤抖，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怕得。 但这话现在说并没什么太大用处。 “我估计可能等不到那天了。”有人接过话茬，“这俩至少得死一个。” 梅瑞达。 “让解煜从自己的主舰里滚出来，否则我就点了引光柱。”杰斯埃尔罗此刻异常气愤，他沉着脸，发送了广播。 “系统还在重启，你暂时点不了。”霍根冈特再次提醒了他，“他就是估计好了你现在没法引燃它们。” 对于老头儿的持续不断泼凉水，杰斯已经没了脾气，他磨牙，“就这么发不行么！他们又不知道这里面的情况。” 如他所想，那条广播是针对整个宇宙的人发得，在收到广播之后的一瞬间，他们同时向联邦施压，要他们按照杰斯埃尔罗说得做，发送指令，让解煜出舰，同时交出联邦星城。 所有事不关己的人在乎的只是这件事能不能接着事不关己。 如果关乎到自己了，真的很难作壁上观。 可这次轮到联邦已读不回了。 韩起然在联邦总部，看着联邦不剩下几个选择留下来的高层。 元帅跑了，高层和家族制衡的平衡已经打破，他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各位，刚才跑出来了个神经病喜欢说胡话” 神经病指莱顿。 “现在这里我来做主，大家没有意见吧。” 班瑞出言嘲讽，技术员从不掺和政治，但也看不清局面。“知道你是韩家的嫡子，这段时间没少在家族中间奔走牵线吧，不过说不定你比那帮老不死的还好点，最起码不会坑害自己人。” 不阴不阳，哪边都骂了一顿，韩起然神色没有变化，他拿着从莱顿手里的核方，声音平和，可话却很恐怖。 “如果准将要求发射联邦所有的核方，我们全力配合。” 班瑞脸色微变，但最后还是报以一声嗤笑。 “本来联合会指望我们就是痴心妄想，反正我们也没什么办法控制解煜的主舰，换句话说，我们根本控制。作为比联邦首席技术官还要高级的存在，防火墙都是他建的，他完全可以让自己的主舰脱离联邦的权限，进而重新开启新的进程。” 那么问题来了。 主舰内，吉温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当初一闪而过的疑惑有了眉目。 他看着主屏上显示的一堆看不懂的字符，“你能用僵尸进程制造假死，摆脱联邦的权限，那么，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在最开始的时候和其他星舰一起跃迁。 所以你是故意的，对么？” 少校呼吸得有点急促，他终于明白之前解煜所说的抱歉可能要带累他们一起去死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解煜简单得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这是唯一的办法。” 也是降低死亡的最好办法。 解煜皱眉，“这个死角，最多容纳三艘行星级星舰，你让他们跟过来，那剩下的二十七艘船都当活靶子么？” 再说了，他们跟过来也是无谓的伤亡。从他看到反叛军的光翼就已经知道，和预想的差不多，杰斯绝对联动了冉越曦。 冉越曦永远是最大的变数。 如果单纯的被联邦出卖，他还能有把握获得几分胜算，但冉越曦这会儿搅了进来，就是一分胜算也没了。 于是形成了今天反叛军全面反攻的局面。 战争贩子挑起战争无可厚非，以任务者的角度，解煜几乎都要感谢他了。 可以人类的角度来说，那恐怕是人类湮灭的开端。 冉越曦以混乱为乐，不知道之后还笑不笑得出来。 吉温斯语塞，“所以...你很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了吗？” 他们进入虫洞穿越后直奔这个死角而来，绝不是个巧合。 解煜没回应。 他估计到了联邦高层的行动，却没考虑到冉越曦，所以一切倒也并非他一早所想。 但这样的阴差阳错，解煜意识到，他就快要达到目标了。 这次的异世界任务，一是让叛军入驻联邦星城。 二是同反叛军首领进行最后一战，然后杀身成仁。 他看了眼主屏，按下了主控板上的最后一个按键，随着加载进度的进行，有字样出现在屏幕上，“successful access” 成功入侵 希利尔这时候匆匆走过来，一脸苦相，“联合会发出广播，说为了人类的存在，希望您能配合。” 解煜哦了一声。 “我会配合，就现在。” 第31章 “什么意思？”吉温斯也跟着跳了起来。 他虽然始终不明白眼前的人要干什么，但他也知道，在这个时候出去，就是送死。 当初不在乎人类，以联邦所有核方威胁小埃尔罗的人这会可能因为联合会一句轻描淡写‘为了人类’的话放弃所有？ 他真的搞不懂解煜了。 可现在这个人就要死了。 解煜站起身，吉温斯一把拉住了他，声音里带着些微压抑的哭音，“你不能去！” 有的alpha控制不住情绪会哭，有的则会暴怒，可以理解。 但他真的不喜欢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家伙，解煜有些无奈。 希利尔出言嘲讽，“你怎么那么爱哭呢？” 吉温斯被噎住了，他似乎气急，然后几乎蹦了起来，冲到希利尔面前。此刻的他也不顾什么上级下级，几乎是用尽气力在喊，“他就要去死了！死！你们两个明白死什么意思么！” 死就代表再也回不来了。 希利尔说，“我明白。” 解煜也笑，“我也明白。” 轻飘飘得像是在谈天气，以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希利尔推开面前僵着的吉温斯，冷着脸，“我去启动副舱。” 她显然也对这个决定并不满意，但她懒得掺和。 吉温斯不知道自己的指挥官到底在琢磨什么，她也不知道，在两方对峙的时候解煜就没闭过眼睡过觉，一味得捣鼓那台计算机，反正她自己是做不到在这种时候殚精竭虑的。 她自小到大被教导的就是军人服从命令，所以她没多问。 吉温斯冲上去似乎想要阻拦，希利尔一脚把他踹翻。 解煜没理会舱内的闹剧，他按下主控盘上的最后一个键，他对自己说，就要结束了。 而这是他能为这个世界做出的最后一件事，至于以后怎么样，和他无关。 他转身看向正在发布指令的希利尔，在这个时候指望在旁边一脸恍惚的吉温斯显然是不行的。 “希利尔，这个面板会实时监控我的生命体征。”他指了一下仪表盘的一个数据图。 “嗯。”希利尔仍尽量让自己没什么表情，但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在经过那么久时间的对峙，解煜却突然这么坦然得放弃本来就不正常。 从不热血的汇报官心里难得起了点涟漪，虽然想法可笑，但她还是希望解煜并不是真的赴死，而是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于是她问，“需要我做什么？我可以发送广播，告诉他们如果你的生命体征过低的话，我就发射核方，这样的话他们绝对不敢让你死的。” “呃....并不是这样。”解煜此刻很奇怪，奇怪身边似乎没有正常人。 正常人此刻不都是应该一边想要逃跑一边怨恨自己可能会断送他们性命才对么？ 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激进呢。 “如果我的生命体征没有了，你们就尽快到q32点进行跃迁，一定要快。” 此刻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这艘舰航，主舰所在位置虽然刁钻，反叛军不敢轻举妄动，但要是一直耗着，希利尔他们绝对耗不起。 当杰斯埃尔罗第一次看见他的仇人时，没有出现分外眼红的场面。 因为那个人和他想得不太一样。 他以为他会带着满脸不甘，一脸愤憎得被扭送到自己面前，然后一口唾沫啐到自己脸上并破口大骂。 杰斯埃尔罗连台词都替他想好了，什么要不是你们串通起来，要不是联合会，我一定能杀了你之类种种。 毕竟一个o伪装成了a一定怀着满心骄傲，到时候则由他将那份骄傲踩在脚底。 可事实并不是这样。 他带着漠不关心的表情朝他走来，甚至还出于礼貌朝他点头致意。 优雅温和，但是不带感情，毫不在意，一派自然。你很难想象这是之前同样敢拿全人类命和他赌的疯子，也很难想象他正在走进叛军基地，那个人人恨不得啖其肉食其骨的地方。 当然了，也只有疯子才会在这种时候这么冷静，平静得像经历过无数次比这还要可怕的场景一样。 他像是走向光明，但事实证明显然不是。 他赌输了，他更在意人类，所以他投降了，最后成为他杰斯埃尔罗手下的俘虏。 他正在走向地狱。 反叛军的领袖突然觉得一切索然无味，没有不甘，没有愤恨，在他恨一个人恨得咬牙切齿的时候对方根本没把他当一盘菜。 他满心的不痛快，他要让这个人正视他，而不是以这样无所谓的态度嘲讽他。 虽然事实也足够嘲讽的，对付一个omega，他耍阴谋耍诡计，还险些让对方翻了盘，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真正强大的人就应该一炮轰了对面，然后让他的身体炸为灰飞，而不是搞一些乱七八糟的阴谋阳谋。 杰斯埃尔罗承认自己很没本事，他要杀死尊严，杀死耻辱，杀死云淡风轻。 “给他件武器。” 他现在唯一能想到挽回颜面的事情就是和眼前的人面对面单挑，凭借着绝对的力量来宣告他的胜利。 解煜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错愕了一下，事情有点偏轨。 “你可以直接杀了我，我输了。” 这话在所有人听来都毫无诚意。 小埃尔罗听了尤甚，这是在冠冕堂皇得挑衅。 “老子给你一次机会，”杰斯知道自己赢得不光彩，于是他咬牙切齿，“最原始的方法，我不稀罕杀一只没法反抗的羔羊。” “这时候进攻联邦星城才是第一要务。”智囊团之一出言提醒，被丢了出去。 “我要杀了你，如果我赢了，你死，你那艘主舰上的人和你陪葬，我会让联邦星城成为死城，你会是永远的罪人。” 他想看到解煜流露出愤憎的表情，但后者面无表情。 “我输了，你活，至于联邦星城的其他人，随我心情。” 他要折磨人心。 不是为了人类大义么，那就让人类为他而亡。 第32章 解决了解煜带来的威胁，反叛军认为已经稳操胜券了，一旁的智囊团索性也没有再出言阻止，当然也是因为阻止不了，只能由着他们的领袖胡来。 霍根冈特下达了让反叛军继续全面进攻的指令，然后看向小埃尔罗，似乎想说这真的没必要，但小埃尔罗凶狠得瞪着解煜，他索性作罢。 反正没有检测出解煜携带了任何能发射电磁波的信号源，也就是说没带任何武器，所以不用担心这会是个荆轲刺秦王的幌子。 这也同样说明他真的只是来送死。 杰斯要挽回尊严，挽回这段时期像落水狗一样的尊严，因为眼前这个人，他甚至要去放下脸皮求他那个杂种哥哥，换来不知收敛的嘲笑和随手的打发。 可解煜的眼神已经让他觉得自己没有尊严。 一个alpha和一个omega单挑，从来都不是件值得宣扬的事情。 但他管不得那么多，事事公平在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弱肉强食才是。也正因为此，他才稳操胜券，愿意做出一个佯装公平的假象。 一个omega是永远也打不过一个alpha的。 永远不可能。 他就是想看到对方心里划过希望，再由自己亲手打碎。 他想看到解煜破碎的表情，这样他就很愉快了。 解煜低头看手里刚刚被递上来的匕首，银亮锋利的刃，很漂亮，像个古董。在这个时代，它真的只是件古董，无比原始的存在，它几乎只是用来当个摆设。 “你玩得还真大啊？” 他是第一次见饭喂到嘴边都不会吃的人，服了。 明明杀了自己就行，偏偏要搞这种奇怪的形式。 杰斯只当他是强撑，因为没有人真的可以无动于衷。 于是他嘲讽，“你说，你和我僵持这么久有什么用？拱起了我的火，你就要用全联邦人的命来偿。” 他更加恶意，在嘶嘶吐着蛇信子，“到时候，我杀了他们的时候，会在他们耳边告诉他们，是你害得他们下场凄惨。” 埃尔罗总是在折腾人这方面天赋异禀。 “我要是你，就抓住这次机会。”杰斯带着纯粹愉快的恶意，然后他明显看到解煜脸上表情的变化。 果然他放不下。 那自己就赢定了！小埃尔罗几乎要大笑。 他终于可以亲手粉碎这个让自己恨得牙根痒痒的人，他可以亲手结束这个梦魇，击破眼前人所有骄傲，和他爱护的一切。 于是他解开上半身衣服，猛地甩在地上，露出虬结的肌理，以一种极为原始的方式朝解煜冲了过去，他一点也没把那柄小刀子当一回事。 解煜看杰斯埃尔罗就像一头发疯的犀牛朝自己撞了过来，他没有躲，硬生生扛了杰斯的那一下，直接被顶到了身后的那面墙上。 随着一声巨响，甚至有细碎的瓦砾从上面扑簌簌掉了下来。 杰斯埃尔罗的破坏力是极强的，对于柔弱的omega，他甚至不需要用任何技巧，就可以直接把人撞废，撞碎，他看着解煜殷红的唇角缓缓沁出鲜血，忍不住嘲笑，“联邦的准将就这点本事——”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拳击中喉咙，速度和致命度绝不属于omega，他几乎被噎住，然后窒息了几秒。 几秒中可以做很多事情。 喉咙可以让人有短时间的窒息感，在这段时间，大脑以吸收氧气为主要要义，也就是说，被攻击者的大脑会一片空白。 然后是鼻梁，击中后会给人以血液上涌，这样他一时半会就会看不清东西。 再者是眼睛，造成视线的绝对模糊。 几乎是一瞬间，解煜完成了以上所有，一记膝顶，接着狠狠踹在小埃尔罗的半月板上，在杰斯单边跪下的那一刻以行云流水的动作将反叛军的首领掀翻在地上。 解煜用那把匕首抵上杰斯的脖子，声音沙哑，咳出一口血来，“我赢了。” 却见杰斯突然睁开眼睛，他满眼血红，穷途末路，他没想过自己会被一个omega给打败，他意识到自己即将死于轻敌。 无边的愤怒上了头，然后他就要气急败坏往那柄匕首上撞，他此刻不像个人，像一只动物，像一只人熊。 人熊，是一种会杀红了眼的动物，是会拖着半截肠子也要和你鱼死网破的动物。 解煜愣住了，他没想过这家伙疯起来不要命。电光火石间，几乎是下意识得，他迅速收回匕首。 他不能让这个家伙死。 杰斯埃尔罗死了，他就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小埃尔罗不知道这个人为了什么晃神，只看到对方眼中流过一种可以称之为脆弱的情绪。 那是他没见过的。 但杰斯杀红了眼，凭借着不要脸的战机，趁着这个空档，他踢向解煜的腹部，把他踹到了墙边，伴着后者的闷哼，他走上前去掐住了omega的喉咙。 他不再敢小看这个人，于是卸下了对方拿着匕首的胳膊。 骨头咔嚓的声响让人胆寒，解煜惨白着脸，可除了最开始的闷哼后再没出过一声，你只能从他沁出的冷汗和不断呕出的血来看出这人此刻在忍耐和经受痛苦。 杰斯附在他耳边，以一种极为亲昵的语气，“我赢了，我到时候也会这样附在耳边告诉那些联邦人，他们这样的凄惨下场全是因为你。 当然我不会杀你，因为你实在太有意思了，我会留下你，当我的omega。” 漂亮，和那些从内到外软到骨子里的omega不同，像一只漂亮的豹子，他很喜欢。 他喜欢禁得住用的玩具。 也不知道是上一句还是下一句话打击到了解煜，他突然开始大笑，夹杂着咳嗽，空气倒灌进，肺叶正在撕扯，一切的一切让小埃尔罗迷惑了一瞬间。 解煜说：“我不做赔本的生意。” 杰斯还在细琢磨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就被狠狠啐了一脸鲜血，眼前人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风轻云淡，有一种疯狂从狂笑中被激了出来。 小埃尔罗狠狠抹了把脸，也是这个空档，解煜撞了上来，将他扑在了地上。 杰斯不知道他是从哪来的刀，因为上一把已经被自己丢到了不远处，但他另一只手中拿着一柄同样锋利的匕首，然后落下，插进了杰斯的手心，然后将其狠狠钉在地板上。 剧痛过后，杰斯清醒了。 “霍根冈特这个老东西，他妈的就知道检查电磁波武器，”他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愤怒，几乎是笑着骂出来，“在这个年月，我居然还有被刀子杀死的那天。” “不是用来杀你的。”解煜垂着胳膊爬起来。 那是他用来自杀的。 以防万一，不过他实在没想到防得是这种滑稽的万一。 他俯身缓缓道，“我要是你，就加紧进攻联邦星城，然后杀了我。” 第33章 而不是浪费在这种幼稚且无聊的游戏上。 杰斯睁大了眼睛，疼痛让人清醒，他后知后觉地开始疑惑。 “你什么意思？” 然后他开始用狂笑掩饰疑惑。 “我真是搞不懂你了，你到底是希望他们赢还是希望他们输？” “我希望他们活。”解煜回答。 杰斯埃尔罗显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他也参不透里面到底是什么意思。 “活还是死，我说了算。你除了做些没用的抵抗外，其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你不会真傻到以为赢了我，我就会遵守承诺吧？” 他嗤之以鼻，狡猾的欺骗是刻在骨子里的，杰斯说完试图用没受伤的手去把那柄匕首□□，却被一下踩住。 很难想象一个omega的血液深处会有这样狠厉的一面，小埃尔罗从来认为那些娇花一样的物种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解煜看着他，居高临下，但神色平静。 杰斯疼得龇牙咧嘴，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于是他骂，“你他妈还真不像个omega。” 然后他发现对方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很快略过去，但是真的很茫然。 解煜怔了一下，“谁跟你说的？” 杰斯埃尔罗清楚他问得是什么。 他知道什么可以打碎眼前的人，姓埃尔罗的人总是喜欢看别人痛苦后脸上出现的那种细碎表情，太爱了，爱极了。 “你猜？”他甚至都不愿意等解煜的回答，就已经迫不及待，“当然是冉越曦。” 他又加了个定语，“我的合作伙伴冉越曦啊，你想知道那些光翼谁给我的么？我打进联邦的武器都是谁给的么？全是他啊。” 他舔了下嘴唇，将上面的血也卷回了口腔，铁锈的味道，“你想听他怎么描述在床上的你么？他说你哭叫着求他，让他继续.....” 那当然不可能是他的杂种哥哥说的，他俩之间剑拔弩张，见面恨不得用刀子切碎了对方，一切是他的遐想。 虽然是遐想，但尝试一下就会知道是不是真的，他盯着解煜逐渐惨白的脸，如是想着。 然后杰斯说不出话来了。 解煜以一种和缓的速度拔出那柄匕首，然后又慢慢将其压了回去，那柄匕首扎得更深，血流如注，然后他站起身，慢慢碾了上去。 这个动作让人感觉可怖，偏偏他语气极为平淡，再也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难过。“我真的很想杀了你。” 他感到愧疚，然后有点难受。 愧疚是为了联邦城的人感到愧疚。 因为他明明有办法，却还是要将一部分联邦人的命送到这样一个傻逼手里。 但他没办法，他一定要见到他，一定要，一定让他回来。 “一把刀子能被玩出这么多花样来，你还真有病。” 杰斯龇牙咧嘴的空余还要出言讽刺，“可你没胆子杀了我！我只要活着，联邦城的那些人就别想好过，你就永远是罪人，而我也不会杀你，你会永远背着反人类罪。哪边都不会有你的墓碑！” 解煜置若罔闻，只是去捡回了之前被小埃尔罗丢在远处的那柄匕首，然后找了个角落靠着，他甚至在笑，“那样的话我是算叛徒还是罪人？” “都是，喂，你捡那把刀干嘛？” 回应他的是一声低低的咳嗽，“那太好了。” 原主最后是被叛徒杀死的，那到时候他自己杀了自己，也算贴合原著了？ 解煜思索了一下原文中的一切，好的，不敢说万无一失，但也算尽他最大所能了。 真的太他妈的累了，他要解脱，他受不了了。 再他妈这样下去人要疯了，他会被愧疚压死。 只要静静等着那一刻的到来。 叛军攻进联邦城的那一刻他自杀，这个世界就再也不见了。 主控室的门被打开，霍根冈特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杰斯被钉在地板上，解煜倚在墙边。 光看身板，怎么也想不到杰斯埃尔罗那个动不动就喜欢和人打架的家伙会被钉在地板上骂骂咧咧。 但事实就是如此。 他赶忙把杰斯从地板上解救出来，就听见后者咬牙切齿，“先下了他的武器！” 霍根冈特觉得有点丢脸，“那种原始的武器伤不到您的。” 然后他看了眼杰斯被戳了个对穿的手心，不说话了。 “我不是让你们外头等着么！谁叫你进来的？”杰斯有些气急败坏，他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抢走了解煜手里的匕首。 解煜被卸掉一边胳膊，知道抢不过他，索性由他去了。 死这种事儿还不容易么，大不了到时候找根柱子。 一旁的老头儿心说再不进来血都要流干了，然后突然想起进来是为了什么。 紧急的大事儿。 他喉咙有点干涩，“我发现我们的引光柱系统失灵了。” 第34章 始作俑者是谁，不言而喻。 杰斯正在龇牙咧嘴，手心被捅了个对穿，他的注意力还集中在别处，对老头儿的话并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后就清醒了，但却没有霍根冈特的预料中的无能狂怒。 杰斯不懂里面涉及的程序，那些代码会让他烦躁，他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突然得，他有点怒不起来。 “给我个原因，老头儿，你给我说清楚了。”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只是想确定什么。 霍根冈特难得的在擦冷汗，不是在怕杰斯埃尔罗薛定谔的暴跳如雷，而是在害怕之后反叛军的局势。 失去了唯一威慑力的东西，反叛军的攻势再猛也是秋后的蚂蚱，而之后的进一步扩张也别想了。 很难想象一个连武器都要他人提供的部队会有什么光明的未来，尤其是给他们提供武器的军火贩子是个属鳄鱼的，前不久还刚刚被杰斯给算计了。 如意算盘落了空，更可怕的是，被发现也是迟早的。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成功攻占联邦星城，从此作为新的联邦而存在。 解煜用这种方式给叛军的行为加了限制，总而言之一句话，不能为所欲为了。 他此刻比杰斯埃尔罗愤怒，因为后者并不会理解里面的斗争，他脑子里就只知道冲杀和横冲直撞，不像个领袖，倒像个排头兵。 可就这，还他妈让一个身子比他虚弱两倍不止的人给钉在地板上了。 老头儿朝着解煜方向指了一下，意思很明显，可杰斯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还是没反应过来。 或者说，不想反应过来。 霍根冈特清了清嗓子，语气已经掩盖不住愤怒了，“你应该把你alpha的天性揣在兜里收好。” 说着他从杰斯手里把那柄匕首接了过来，然后径自走上前去，解煜此刻安静得倚在墙边，听到脚步声，连眼皮都没抬。 他知道眼前这个老头儿要做什么，反正也快结束了。 霍根冈特没什么表情，但连杰斯在不远处都感受到这老家伙的怒气冲冲，和....恐惧。 他似乎在畏惧眼前那个人，那可是连自己都没有的待遇。 “准将阁下，您很聪明，太聪明了。” 霍根尽力保持自己的涵养，可控制不住的咬牙切齿， “先选择轰了指挥部让系统短暂失灵，然后用核方和我们对峙两天争取破解时间。我还真当你是疯了才会用全宇宙的命来威胁我们，原来是早算好了。 你就是趁着那个时候入侵进来的吧，毁了我的墙，可是我有一个问题——” 反叛军的首席技术官很难想象自己精心搭建的墙被就这么土崩瓦解，他活了六十四年，但他感受到了和眼前这个二十多岁年轻人的差距。 这种差距让人难堪，于是只好将难堪化为恶毒。 原始的锋刃没什么用处，比起当今的各色花里胡哨的武器，它致死率低，容错率低，可是却有一样可取之处。 用在折磨上面。 血液慢慢流淌总是比一下化为血雾蒸腾殆尽要有意思的多。 刀子缓缓刺入手臂，血从里面流出，缓缓的，缓缓的，再汇聚到一起。 霍根冈特特地选了解煜已经被卸下的那边胳膊，然后刺了进去，直到能从另一边看到刀尖。 “可是我有一个问题。” “你应该再往上一点。” “什么？” 解煜咳嗽了一下，然后睁开眼，他眼睛极亮，一瞬间让霍根以为那是疼出来的泪光，后来才发现那真的只是来自于他眼里的光。 很难想象。 无法理解。 一个人只有奔向光明才会有这样的眼神，但显然和他现在的境遇并不吻合。 “你要是再往下一点，我就死啦。”他甚至笑了一下，为这个不太好笑的玩笑，“那不就没法满足您奇怪的爱好了么？” 霍根低头看着那柄尽数没入解煜手臂的刀子，因为扎得太狠，刀尖已经从另一边露了出来，被染成了红色。 “竖着划其实比割腕的效率还快，凝血速度会更慢，血流得更快。”解煜惨白着脸，却还有闲心说话，“你要是不想让我死的话就往上划。” 疼，很疼，非常疼。 可是和愧疚比起来，不够疼。 虽然他们发现得比自己预想要来得早，但一切还在正轨上，反叛军还会进攻联邦星城，趁着其他星系和联合会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占领联邦。 只是他们的最终威慑没了，所以被消灭也是迟早的，残暴的政·权失了威慑，也就没办法建立统治。 可是战争也是不可避免的。 也就是说还会死人。 解煜告诉自己，一切只是为了任务，临走前他拆了小埃尔罗的引光柱，他已经尽力了。 可是还不够。 不够疼。 于是霍根把刀子逆着向上划，他才意识到刚才不知不觉按着解煜说得做了，他好像根本没攥住眼前人的性命，而对面的人也根本没拿自己的命当回事。 此时此刻，掌控者不是他自己，他愤怒抬头，却对上解煜嘲弄的眼睛。 “可是我有一个问题，”霍根重复之前的问题，心中怒意更甚，将刀子狠狠往上使劲一推，瞬间血如泉涌。 解煜脸色更白了，但没出声。 好像他的声音只是用来嘲讽和戏弄别人，别的时候一概不言语，因为没力气了。 “你当时要是在主舰上发布广播，叛军就是强弩之末了。我们都清楚，现在他们不敢还手的原因就是引光柱。可引光柱没有了，他们还不知道。” 霍根冈特又狠狠剜了一下，却不是单纯泄愤，他在找东西，“因为害怕一个没有的东西而丢失地盘，他们全部要归顺反叛军，成为奴隶，真可笑。 你知道我们会怎么对待联邦人么？那个杀死我们首领的地方？我们会虐杀他们。这么说来，罪魁祸首是你啊。” 霍根冈特当然知道不能虐杀那些平民，因为那样的话政权不稳固，在失去引光柱的情况下，那会带来风险。但当他清楚得看到解煜的眼神一窒的时候，老家伙就知道自己这番话成功了。 于是他接着道，“破坏了引光柱，我们不敢再扩张，宇宙也没有被虫子进攻的威胁，你为人类做了太多了。” 话里散发着无尽恶意，“可是人们不会感谢你，因为你明明可以做得更多，但你却没有。” 找到自己想要的了，霍根冈特在深可见骨的伤口处看到一个莹色的芯片。 事情终于回到了预计轨道上，霍根露出满意的神色，“我一直听说联邦的军官都会植入芯片，但我猜你没那么好心，要是我没发现，恐怕你就要用这个给联邦通风报信了吧。”。 “那其实就是个检测生命体征的玩意儿。”解煜低喘着，失血过多，他的眼睛已经有点看不清了，可还是要嘲讽，“你想多了。” “以防万一而已。” 霍根冈特看上去胜券在握，然后他站起身，对身后的杰斯道，“他把反叛军的后路都抄了你还在纠结什么？杀了他。” 杰斯阴沉着脸，“叫医生。” 他很烦躁，烦躁于霍根冈特的擅自动作，但他没立场烦躁，尤其是为了一个敌人。 但没办法，alpha的天性。 有人推门进来，那显然不是医生。 “不好了，一直停留在那个反斜角位面的主舰突然发布广播。” “说了什么？” 不用再问了，因为整个星系乃至所有关注这场战争的人都能听到。 “来自主舰k37汇报官希利尔，在此要求谈判——” “不谈！”杰斯很烦躁。 “三天时间，放人，或者我释放核方。” 与此同时，反叛军攻入联邦大厦。 第35章 得到消息的霍根冈特脸色不知该是好还是坏，好是因为即将正式占领联邦看到曙光，坏是身后的反斜角有个家伙拿枪口指着他们脑袋。 但杰斯埃尔罗却并没什么表示。 曾经他日夜梦想得到的东西也不过如此，索然无味。 老埃尔罗的意志是占领联邦，从此在联合会上能有一分说话的权力，但他的手段暴烈导致越走越偏，最后被炸成了碎片。 可小埃尔罗并没那么‘宏大’的愿望。 战争才是让他沸腾的原料，而现在似乎没什么人可杀了。 解煜用摧毁引光柱的方法将限制住了反叛军，也限制住了他自己，似乎也料定了他们再不敢大张旗鼓得重新兴建，因为这种大工程不泄露出去才有鬼呢。 没法为所欲为的快乐就是不快乐。 霍根冈特现在没空去开解陷入思维怪圈的杰斯埃尔罗，他打开广播，为了让全宇宙都知道。 “反叛军已经攻入联邦大厦了，不出一天时间就会传来胜利大捷的消息，我们是新的联邦，我们渴望和平，我们遵守联合法，我们无意让宇宙人陪葬，你的坚持毫无意义。” 这话鬼才信。 “别给我戴高帽子，我不在乎你退不退兵，”主舰内，吉温斯惊讶于希利尔居然会表现得不耐烦，她一贯是面无表情，可此刻却显得很焦躁。 希利尔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只有服从，他会为了反抗做些离经叛道的举动，可却从来不敢真正的脱离正轨。 可是现在。 奇了怪了。 “我就要你放人。”希利尔咬牙。 这条广播发出去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清楚地不能再清楚了，意味着这艘处在反斜角的星舰，即将成为全宇宙人类的头号公敌。 这和解煜当初预想的完全背道而驰。 原本是让他们趁乱跃迁离开，可没想到他们却让所有矛头对准他们自己，而且，凭希利尔话都没说完就要立刻去做的性格，她真的有可能释放核方。 但此刻他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连抬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他累了，只想去死。 “不放！”杰斯痛恨别人威胁自己，他几乎是蹦了起来，“有种就让他来炸我，我看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霍根冈特急忙拦住他要发布广播的爪子，然后骂道，“我告诉你，那疯子和他不一样，”他说着看向解煜的方向，“那疯子根本没拿人命当回事，你只要敢发，他就敢炸了你。” 作为一个老头，活得时间也还算长久，他自诩看人看得多。 有人在乎人命，顾虑很多，不惜一切也要降低伤亡。 有人，则以怎么样才能杀最多的人为乐，怎么混乱怎么来。 还有人，是根本不在乎，眼里只有目标，其他万事万物都和他一点关系也没。 希利尔就是后者。 然后他已经释放了一枚核方。 依旧是轻量级的，但会造成重量级的震动，没人敢说脆弱的位面壁垒是否能再承受一次核方，哪怕是最轻量级的。 全宇宙的人都在为之颤抖，因为他们已经几乎能听见振翅的声音。 霍根冈特连忙对着广播大喊，“接受谈判，三天之后！”他迅速搜集有关希利尔的信息，得到的结果让他更加不安，“莱茵家族的小儿子，从小就是个疯子。” 喜欢穿女装，留长头发，整个家族不愿提及的存在。 似乎是没办法从家庭那方面下手了。 老头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再也看不到他胜券在握的模样，他最后一咬牙一跺脚，“加快进攻！让星舰起航，准备撤离！” 他看了眼解煜，走上前去，咬牙切齿，“你的部下那么忠诚，那就让他亲手给你送葬吧。” 解煜唇边溢出鲜血，看来之前被杰斯那一撞是撞得不轻，他露出一个厉鬼的笑来，“谢了，傻逼。” 霍根冈特在反叛军从来都是德高望重的存在，被当众骂傻逼让他气疯了，刚要发狠，却被解煜的笑激得一个寒颤，这让他发狠的表情僵住了，显得不伦不类，格外丢脸。 于是他将还扎在解煜身上的刀子猛一下拔·出，然后捅进了他另一边的肩骨里。 血不再汩汩流出，这并不是好事，说明这个人已经流不出血来了。 “老人家的力度不够啊。”解煜挑衅，好像不知道疼一样，看向杰斯，“要像我刚才把他钉在地板上那个力度才行。” 一直不语的杰斯终于开了口，他难得的冷静，“你血要流干了。” 然后他似乎又很好声好气得和一脸血的老头儿说，“再这样下去，他坚持不了三天。” “一天就够了，他活着，希利尔就不敢轻举妄动，等他死了，我们已经在联邦喝庆功酒了，希利尔轰了梅瑞达也全无意义。” 几乎能从霍根冈特头顶看到他蒸腾的怒气与恶意，他仍然在赌，作为一个老赌徒，他知道哪种赢面更大。 “联合会不会放任他不管，再者说，就算虫子进来了，也有高个子顶着。”但杰斯之前的话霍根难得的听了，“来人，给他输液，其他不用管。” 一边输液一边放血，输液是为了更好的流血，失血过多让人神志不清，解煜此刻再也没法细想多米诺骨牌会通往何处，他没力气了。 他神志不清的脑海里只机械得重复一句话，复活他，复活他。 他想再看看那个人，其他真的不想管了。 太累了。 然后他就忍不住哭了。 因为想不起来那个人长什么样了，那还怎么复活他呢。 杰斯一直看着解煜的方向，但他没有立场走过去，于是只好将头转过来看霍根冈特，问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可我们抛弃梅瑞达，那跟告诉全宇宙我们引光柱没用了有什么区别？” 杰斯埃尔罗难得的思考，居然想到了这个层面，实在少见。 “你知道联合会在意什么吗？他们在意局面，一个稳定的局面。 没人想要战争，最起码是没好处的战争。 只要你作为新的联邦得到承认，他们就不好来找你的麻烦，因为那样既没钱赚还废人力，没人愿意吃力不讨好。 我们会作为新的联邦而存在，你明白么？”霍根冈特几乎是语重心长。 “老头儿，你忘了一个人。” 杰斯几乎是大笑出声，他知道完蛋了。 必败。 毫无胜算，为他人做嫁衣裳。 当做实验漏了一个变量的时候，结果就是功亏一篑。 霍根冈特少算了一个变量。 冉越曦。 第36章 这是一个混乱的存在。 透过显示屏，就能看到这个混乱的存在光明正大的降落在了梅瑞达的大地上。 没人拦他。 也没人敢拦。 主要是因为他作为反叛军唯一合作伙伴，和他翻脸就没有以后了。 当然也还有另一部分原因，老埃尔罗的儿子，杰斯埃尔罗的亲哥，就算两个家伙再怎么水火不容也是家事，他们哪敢拦啊。 再说了，拦得住么？ 有一个有眼力见儿的马上哈了过去，觑着冉越曦的脸色，却除了几分疲惫外什么也看不出来，“您这是跨了三十个星系吧，太辛苦了，让汉斯领您去会客厅，我这就去找我们首领。” “不用。”冉越曦心情不错，甚至愿意费工夫和眼前喽啰扯皮，“这地儿本来就我的地盘，我比你熟。” 那喽啰还想再说什么，就看见冉越曦在摸他的枪壳，赶忙打了个哈哈，逃也似的离开了。 霍根冈特看着监控中的影像，突然明白了杰斯埃尔罗的意思。 但他不承认自己搞错了，“他能把武器提供给我们，就说明我们手里有他要的东西——”然后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看向那边的解煜。 解煜再也没了挑衅和嘲讽的气力，他的意识在浑沌中沉浮，世界在眼前不停得变化，时不时又变回最开始的样子，最后停在那人在上个世界离去的影子。 他即将脱离。 只要他们对外宣布成功攻占了联邦星城，他就完成任务了。 然后。 走向光明。 霍根冈特似乎反应过来，好像抓住了最后的稻草，冉越曦是为解煜而来，他虽然不太确定，但总要搏上一搏。 他本打算上前，却被杰斯给拽住了。 杰斯难得聪明得看出霍根的意图，但他阻拦霍根的理由却并不太充分，“这是我和冉越曦之间的事。” 他停了一下，刻意回避了视线。 “我算计他，他来找麻烦。他就是这么个人，只要有人敢算计他，他就会弄死你，这和里面涉及的东西没什么关系。” “那你就认输了？”霍根冈特几乎要吹胡子瞪眼，他们不知道冉越曦为何而来，却也知道他不怀好意。 “扯淡。”杰斯看向监控器，“所有人，听我命令，杀了他，别让他进主控室。” 他发完命令转头对霍根说，笑容惨淡，好像也知道这个命令不太行，但说得话却与他愁云惨淡的样子相悖。 “按照联合法典，他死了我是可以拿到他遗产的。那到时候军备不就有了么？” 霍根冈特却在沉吟。 沉吟半晌憋出一句，“你死了的话他其实也可以。” “我什么也没有。” 杰斯说这话的时候是有点悲哀的，因为他现在确实什么也没有。 众人惊异于两边的迅速翻脸，如初所料，其中有人提出了异议，“他的舰队可就停在外面，基地大多数兵力都往前沿输送了，现在空虚，经不住打的。” “那他妈当时你就让他们停在梅瑞达？” “这不是以为人家是来帮我们的么？再说了，你也没开炮啊！” “不合适吧，他不是合作伙伴么？而且还是....” 内忧外患就是现在这个场面。 小埃尔罗残暴不仁，恶名远扬，内部未必上行下效。 真以为会有那么多愿意陪着一起死的人么。 但到底没有人做第一个出头鸟，梅瑞达各部已经做好了临战准备，而基地内部已经有人装备好了武器。 一个人把他们吓成这个样子，说出来也挺丢脸的。 杰斯铁青着脸，妈的，他不管了。 世界毁灭吧，反正他什么也没有。 是啊，他什么也没有，连自己亲爹都死了，只剩一堆烂摊子。 都毁了吧，他也好解脱。 老子尽力了，他对自己说。 霍根冈特最后一嗓子停止了哈·蟆窝里的争吵，“吵什么吵，杀不了就抓！” 冉越曦看着面前的一行人，又转头看了眼身后的一行人，还有左右的两行人。 他伸手摸口袋，引来了一阵枪栓的拉动，子弹上膛的声音。 军火贩子晃了晃手里的一盒烟，“mk37，博落416，”他慢条斯理得说出那些武器型号，好像那些都是摆件，而不是指着他的黑漆枪口。 “你们得到的命令是要杀还是抓？我猜杰斯想杀，但是他不能。” 他拿出火机点着手里的烟，“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他没有本钱，他连进攻联邦的军备都是我给的，他除了让你们送死，没那个本事。” 主控室。 监控里的影像在虚闪，霍根冈特直觉要糟。 “虽然叫反叛军，但说到底还是埃尔罗家的人，为得不过是有个安逸日子。那在联邦撞毁防火墙的驾驶员里，有多少你们的亲朋好友？” 你们安逸么？不安逸。 你们舒服么？我想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也不算什么舒服事吧。 你们想毁灭宇宙？得了吧。 这是他们听到的言外之意。 散发着恶意的真相，一寸寸能刮烂人的五脏六腑。 “都把那些个破铜烂铁收一收，杂碎们。”冉越曦毫不掩饰得嘲笑，但那个称呼没让人们黑了脸色，倒像是拉近了关系，他似乎很懂得什么时候用什么称呼。 “我也姓埃尔罗，你们跟他和跟我一样，当然了，还有一个原因，我可以让外面的人炸毁这座基地。他们不在乎什么引光柱，我也不在乎什么虫子。” 透过烟气，军火贩子的微笑显得有些模糊。 疯子。 这是众人此刻所想。 冷静且疯狂。 冷静指得是他的做法，典型的棍棒加胡萝卜，把话准确无误得刺进所有人心里。 疯狂则是他的想法。 不在乎引光柱，不在乎虫子，不在乎宇宙，不在乎生死，好像玩一样，什么也不在乎。 主控室的门被打开，杰斯埃尔罗看着他的杂种哥哥长驱而入，如入无人之境，然后将视线定格在了一个角落。 冉越曦的笑容消失了。 第37章 他的笑意僵在嘴角。 他看到了解煜。 浑身浴血，倚在角落，看不出活气，似乎随时都会消失。 消失了，就再也抓不住了。 心在一瞬间有一种剧烈的疼痛，像一根倒钩，撕拉出一片血肉。 剧烈地心痛，妈的，真得有点疼。 冉越曦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情绪，于是他愤怒。 他没有暴怒的理由，但他不管。 他盯着杰斯，“解释解释，谁干的？” 这句话是仅存的理智。 然后他就发了疯，alpha进入了半暴走期。 Alpha愤怒起来从不会考虑收敛情绪，海潮暴戾得迸发出来，毫无预兆，让主控室内仅有的几个人措手不及，呕出几口血来。 离子灯管碎裂的一声巨响，然后是屋里的屏幕，随着信息素的爆发爬上裂纹。 强大的精神力总是会搞破坏，甚至能摧毁整间屋子，乃至整个基地。 霍根冈特悄无声息得释放信息素，结果如石牛入海，被无尽淹没。 他看着一身硝烟，面色冷峻的暴躁alpha，试图讲道理。 “冷静冷静....”霍根急得满头冒汗，对面alpha的精神力让他此刻晕头转向，眼冒金星，平时还算利落的嘴皮子现在已经磕巴起来。 他没词了。 他不知道冉越曦想要什么，或者说他们手里还有什么筹码。 “你身上的，是你的血吗？”霍根的插话让冉越曦注意力突然集中到了一点，他发现这儿居然还有个老头，然后他看见这老东西一身的血。 可没一滴是从他身上流出来的。 “这这这....” “我再问你一遍，算了。” 海潮的信息素在顷刻间升高，无论表现得多么平淡，但信息素是骗不了人的。霍根冈特知道，冉越曦绝没此刻的平静。 他的内心正在暴走。 他的算了显然也不是单纯的算了。 在霍根冈特企图逃走的一瞬间，就被拽住后脖领子扯了回来，霍根一边咳嗽一边颤声道，“冉越曦，杀了我，你还有脸见你爸么？” “没关系，我不会下地狱的。”冉越曦道，显然不愿意再啰嗦，他径直朝角落走去，“把这老东西给我扔到冻土层上让他好好醒醒神。” 霍根冈特脸色发白。 在高位待久了的人总是会忘点事情。 扔到冰原上被活活冻死，这是高层一向酷爱的刑罚，他们死的时候会觉得如入沸水，最后狰狞痛苦的表情让人身心愉快。 “当初我就应该亲自行刑，让你这个小杂碎跑了。”霍根冈特愤怒得叫着。 “等等。”冉越曦停住了脚步。 霍根冈特很满意，他觉得自己戳到了冉越曦的痛处了。 六岁被扔上冻土层，是个人都会有心理创伤，临死前看到如同不痛快，霍根冈特也就痛快了。 冉越曦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霍根冈特，似乎疑惑，“我说你怎么还能叫那么大声呢？” 角落的人悄无声息，偏这老东西的嚎叫像个破锣。 霍根笑容消失了。 军火贩子摸了下自己的枪壳，然后上了膛，两声枪响配上两声凄厉的惨叫，霍根冈特的膝盖骨被打碎，他直直跪了下来，然后趴在地上抽气。 新鲜的血液流出，覆盖住了之前旧的血迹。 霍根还没缓过来，就被后来的人给拖了出去，留下一条血印。 世界安静。 但冉越曦没有挪动脚步。 他害怕。 他这辈子从来没感受到害怕，但大脑在声嘶力竭得告诉他，你就是害怕了 害怕往前走，他不敢碰他。 怕一碰就没了。 杰斯不是时候的打断了冉越曦的思考，小埃尔罗的声音微低，似乎是在请求。 极度的少见。 “让我带他走，我亲自宣布你就是叛军的新任领袖。” 哦。 脑子还是常见的不好使。 但是他突然觉得不对。 什么东西能让一个人突然转性呢？ 不知道。 很显然刚才的卑微只是装的，杰斯完全知道怎么拱火，“你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转了性子想带他走吧？告诉你原因吧——” 他一字一顿，“因为我是他的alpha。” 他趁着冉越曦僵住的一瞬猛扑了上去，如果说上次他被钉在地板上是因为轻敌，那这次他绝对不会了。 两人扭打在了一起，冉越曦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挨了一下，然后迅速回击一拳挥上小埃尔罗的鼻梁。 “小埃尔罗，你他妈是个弱智。” 冉越曦咬牙切齿，他将杰斯刚才说的话归咎为试图抢占先机的不要脸，“他是个alpha！” 杰斯本来想回敬，却被击中下巴，说不出话来，于是他也不废话了，爬起来又扑了上去。 他们都想致对方于死地，发了疯一般扭打在一起，臭名昭著的军火贩子和反叛军首领，以最原始的方法要杀死对方，要将对方千刀万剐。 又恐怖又疯狂。 精神力在暴走，海潮在空气中涌动，冉越曦突然意识到，从始至终，杰斯没释放信息素。 就一个愣神的功夫，冉越曦挨了两下，但他不觉得疼，他似乎想起什么，只是问，“你的信息素呢？” 杰斯埃尔罗没释放信息素。 没释放信息素。 众所周知，alpha的信息素对一个omega影响会多大。 冉越曦觉得自己被事实砸了个正着，猛烈地在他脑海中爆炸。 他有点恍惚， 随后清醒， 然后暴怒。 杰斯埃尔罗弯腰大笑，他还在拱火，“你是不是还觉得我在逗闷子呢？那我再重复一遍——” 他不用重复了，因为冉越曦双眼通红，揪着他的衣领，一头撞了上来。 等杰斯清醒的时候他已经被死死掐着喉咙，他看着穹顶，回顾自己的一生。 就这样吧。 不，他才不要这样。 他手在旁边摸索着，摸到什么锋利的东西，然后将他狠狠扎在冉越曦肩膀，霎时间血流如注，可半暴走的alpha好像不知道疼一样，冉越曦完全失了仪态，满脸的血和淤青，咬牙切齿，牙关咯咯作响。 杰斯也发了狠，他拼了命，摸到自己身上别的枪，然后对着冉越曦腹部就是一枪。 冉越曦上次的伤还没好利落，旧伤加新枪，他手里松了点力度，让杰斯挣了出去。 小埃尔罗咳嗽着从地上爬起来，却看到反应极快的哥哥已经把枪口对准了自己。 他放弃了挣扎，弯腰大笑，咳出好几口血来，“杂种，你赢了。” 第38章 他放弃了挣扎，弯腰大笑，咳出好几口血来，“杂种，你赢了。” 杰斯埃尔罗一生中面临过很多选择，反正最后他都没选对。 现在，他没有选择了。 手中的枪柄调转，他血红的眼盯着冉越曦，话却难得的冷静。 “杂种，我知道我很多事不如你，想也想不周全，做事也不留后路。可那又怎样，我这一生，比你痛快多了。” 冉越曦倒是总喜欢给自己留后路，可最后不还是要气急败坏孤身一人来冲塔？ 他用余光扫向角落一处，然后收回了目光，转而去看冉越曦冷郁的脸，露出一个恶意的笑来。“看你不痛快，我就痛快多了。” 不过说真的，当时父亲要把杂种丢上冰原的时候，自己能去拦一下，说不定结果就不是这样了。 他展开双臂，走上前去，似乎想最后抱一下他的杂种哥哥。 无关遗憾，无关后悔，更无关愧疚。 因为他从不遗憾，从不后悔，从不愧疚。 一声枪响，冉越曦开枪。 他讨厌磨蹭。 子弹嵌进杰斯的胸膛，在里面搅乱了他的血肉。 “他妈的，果然就不能对你的人性抱什么希望。”子弹没击中心脏，杰斯甚至怀疑是冉越曦手抖。后者径直走过自己，去到那个角落。 哦，他是着急了。 杰斯的血在流，他瘫倒在血泊中，终于设身处地的感受到了解煜的处境，他感到绝望。 孤零零扔在一旁等血流干，他都要替解煜感到绝望了。 冉越曦走到解煜面前，后者已经失血过多昏了过去，苍白，美丽，却没有生气，像很早的时候东方盛产的那些精致而易碎的瓷器。 他尽量让自己的动作轻和缓，但他的手在颤抖。 他总是处理伤口，可从来都是大刀阔斧潦草了事，这一切就导致了他现在的手忙脚乱。 是该先取掉输液的针头把人带走，还是要先包扎伤口，他看着那伤口，再次咬牙切齿，他妈的，太便宜霍根冈特那个老家伙了。 深可见骨，不，是已经见骨了，刀刃嵌在骨缝中，冉越曦恨不得咬碎一口好牙，他要活剐了那个老东西。 此时此刻他真的应付不过来，冉越曦朝外面大吼了一声，“医生呢？给我过来！” 大约是被这一声咆哮给喊醒，解煜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刺眼的强光，恍惚中，他以为任务完成了。 解脱了，终于解脱了。 有人在他面前，那身影他无比熟悉。 手抚上了那人的脸，是他，没错。他高兴得想哭，一切努力，一切挣扎，都只为了这个时候。 他终于回来了，如果他不回来，自己要难受一辈子。 冉越曦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解煜。 温柔缱绻，眸光潋滟。 大概只在梦里见过。 解煜说，“你终于回来了。” 有泪水顺着他宝石般莹亮的眼睛流下，他看上去是那样的高兴。 解煜总是给他无尽疲惫的样子，唯一有点活气也不过是在嘲讽别人的时候。 冉越曦从来没见过他这么高兴， 于是忍不住喃喃应道，“我回来了。” 原来他一直在等自己。 这就够了。 对方的双手攀附在冉越曦的肩膀上，血仍在流，染红了军火贩子的军装。 “医生呢！！”冉越曦大吼。 杰斯埃尔罗不合时宜的大笑出声，似乎在提醒冉越曦他的存在。 “我告诉你，我标记了他！我是他的alpha！”杰斯在死前还要释放恶意，他胸口在起伏，每说一句话就要呕出血来，但看着冉越曦不痛快，他心里就痛快。 他们这辈子都要恶心死对方。 冉越曦抱着解煜不敢松手，也不愿松手，于是他恶狠狠瞪着他垂死的傻逼弟弟。 “我不在乎，你个傻逼。” 小埃尔罗被噎住了，不知道是被自己的血呛住了还是怎样。 明白么，当设想得完美并一度以为能扼住对方喉咙的阴谋在对方眼里根本毫不在乎，那种感觉，让人抓狂。 你觉得对方会为之发疯的事其实他根本不在乎。 不对啊。 他明明见过父亲因此发过疯。 父亲曾让他亲眼看着冰原场上的行刑，杰斯埃尔罗到死还记得父亲恶狠狠的眼睛。 “父亲，她为什么要死？” “因为她不忠。”老埃尔罗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处冰原，“你母亲那样就很好。乖巧听话，忠诚于他的alpha，唯alpha至上。” “可她只是想离开而已，我们应该放了她。” 而且母亲并不开心。 “离开就是不忠，她该死，alpha最恨别人占有了自己的所有物，也最恨自己的所有物眼里没有他。” 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去他妈的alpha至上，都是傻逼。 杰斯埃尔罗狂笑出声，艰难得握住手里的枪，然后对准自己的太阳穴，随着一声巨响。 他死了。 解煜被那声枪响拉回了神志，周围是断壁残垣和血迹交横，惨烈异常。冉越曦一身硝烟和铁血，像是从地狱刚刚爬上来。 他怎么还在这里？自己为什么还在这里？ 然后他看到了杰斯埃尔罗的尸体。 一切梦碎。 终于知道那声枪响是从何而来的了，他瞳孔骤然一缩，不顾一切得推开了冉越曦，试图冲过去。 冉越曦清晰得看到解煜那一刻神色的剧烈变化，那是梦碎了的表情。 然后他的梦也跟着碎了。 一切欢欣温柔全都化为泡影。 在杰斯死掉的那一刻，化为泡影。 冉越曦死死搂着解煜，可后者在不断得挣扎，伤口开裂，鲜血汩汩，两人被血浸湿了衣服。 “他死了？他死了？”解煜终于崩溃，声音似笑非哭，他喷出一口血，“他怎么能死呢？” 第39章 “他怎么能死呢？他死了，他就回不来了啊....”解煜声嘶力竭，直到声音嘶哑，他不断挣扎，试图摆脱冉越曦的桎梏，爬到杰斯埃尔罗的尸体边。 主角，杰斯埃尔罗可是主角啊，他怎么能死呢。 怎么能死呢？？？ 待在主控室外的人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屋内的声音太过撕心裂肺，包含得情绪实在是太过难过。 解煜不停挣扎，可到底虚弱，被冉越曦牢牢制住。 最后他放弃了，如脱力一般，挣扎逐渐减弱，黑发凌乱，黛青色的临时标记在苍白的皮肤上尤为显眼。 在看到那个标记的同时，冉越曦心里跟着颤了一下。 当时他嘲讽杰斯埃尔罗是傻逼，不想自己才是最傻逼的那个。 为什么杰斯发了疯也要带他走。 为什么杰斯死了解煜会如此崩溃。 联邦的准将和叛军首领，听上去像地下街那些omega才会看得恋爱小说，可这似乎是事实。 他从没想过会发生的事实。 而他就是那个拆散怨侣的三流配角。他不在乎杰斯说得到底是真是假，他也不在乎解煜到底是alpha还是omega，这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 有句话怎么说，他唯一只在乎对方的眼里到底有没有自己。 答案显而易见。 没有。 解煜把自己当成了别人，才会有那么温柔缱绻的眼神。 那个别人是杰斯埃尔罗，不是他。 为什么杰斯什么都有？！ 为什么他想要的会被那个蠢货轻而易举得到？ 解煜身上的血都要流干了，可他还在为杰斯埃尔罗流泪。 冉越曦心中涌起嫉妒，他知道自己越来越像小说里恶毒的配角。 但他能做的只有抱紧自己的所有物。 他腾出一只手将解煜腕上的针头拔掉，然后将人拦腰抱了起来。 “你看，他死了。” 他特意走过杰斯埃尔罗的尸体，还不忘加一句评判，怀里的人在颤抖。 冉越曦不在乎。 他踩过弟弟的尸体。 老埃尔罗以前有句话，alpha最恨自己的所有物眼里没有自己。 母亲也曾告诉他，眼神，动作是骗不了人的。 曾经的他嗤之以鼻，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他们说对了。 他走到门外，心底的酸意涌出天际，于是他停下脚步。 贴在好看的omega耳侧，气息贲张，后者在颤抖，那不再只是因为悲哀，还夹带着细细喘息，那来自天生的性别压制。 “解煜你看清楚，我是谁？” 全完了，他的一切努力和挣扎，全都是一场空。最容易的一个世界，他失败了。明明前面那么多世界都过来了，偏偏栽在了最简单的副本中。 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回不来了，全部是因为自己输了。 而他此刻在一个alpha怀里喘得像个笑话。 “你是我的地狱。”回答的声音微弱，却咬牙切齿，冉越曦觉得自己仿佛又被捅了一刀。 于是他半强迫得让解煜看着自己，后者逃避似得想闭上眼睛，却发现酸涩异常，脸上一片湿凉，不知是血还是泪。 军火贩子见过无数血泪，但他还是愣住了。 几乎在愣神的一刹那，解煜解开了对方腰里别的枪，在触碰到冉越曦伤口的时候他的手轻微颤抖了一下，也在这颤抖的瞬间，冉越曦回过神来，眼疾手快在对方准备饮弹自杀的时候把枪夺了回来。 “你发什么疯？！”冉越曦愤怒得咆哮。 “我太累了，”解煜喃喃，“太累了。” 他惨笑着，似乎在对空气自语，“活不下去了....”. 真的，活不下去了。 此时此刻，他彻底绝望了。 与此同时，冉越曦心中的绝望不比解煜少。 “你忘了么？我是你的地狱。”冉越曦向那个让他绝望的omega，同样倒施以绝望，“地狱让你死，你才能死。地狱让你活，你才能活。” ------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了，抱歉短小。 新年快乐，答应我每天都要快快乐乐的！ 第40章 “我觉得您应该放开他了。”医官顾明歌被裴汇领着姗姗来迟，她抹了把脸上的冷汗，硬着头皮提醒看上去不太正常的军火贩子。 “还有您的信息素也该收敛一下！” 冉越曦没搭理顾明歌，径直离开，医官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得喊着，“再不治疗你们俩都要出事！要死人了！能不能别在这个时候发疯！” 冉越曦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所有物，后者脸色惨白，血在他唇边显得格外殷红。 解煜可能真的就要死了。 顾明歌看准时候，和裴汇对了下眼神，一声令下，跟着的其他几名医官趁着他愣神的时候把人抢了过来，“别废话了，血要流干了你们还跟那愣着！” 冉越曦不干，刚退去半暴走期的alpha控制自己的情绪不算特别容易，他朝那些人方向冲过去，结果被裴汇拦住，他咆哮，“还给我！” 把人还给他，还是把之前的人还给他，那本来应该是他的所有物，却提前被别人占了心室。 他不甘心。 那些人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毕竟军火贩子是他们最顶头的上司，而且急成这样的上司更少见，万一让他们担责任怎么办。 顾明戈算是看出来了，“别看他刚才好好的，已经开始暴走了，你们再留在这信不信他把你们全杀了。”她咬牙切齿，“还愣着干什么？再跟这儿杵着我先崩了你们！” 裴汇和顾明歌拖着暴走的冉越曦回到星舰，海森格之前告诉过裴汇，说冉越曦时不时会崩溃暴走，又因为ptsd，不肯让omega接近，没有能梳理情绪的人选，所以总是会行事极端疯狂。 说白了就是真有精神病。 “再那样下去他会毁灭宇宙的，我猜到时候连只虫子都比他寿命长。”海森格当时胸口上的伤还没好，每说一句就要嘶一口冷气。 “你说的虫子是哪种类型的？要是尽头那些怪物，那你说得没错。”裴汇毫不客气，“他没弄死你算你命大，不知道你图什么。” “心脏长在右边的好处，帮助领袖天经地义嘛。”海森格笑着，登上了舰船。那艘舰船的甲板上挤满了人，偏偏旁边的星舰里三三两两没几个乘客。 “得了吧，杰斯才是你的领袖好么。” 舰船已经消失在了宇宙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得到了那艘星舰失踪的消息。 从那段记忆里回过神来，新晋的总参谋得出了一个结论—— boss需要一个omega了。 两天两夜，两边都在术中。 子弹穿过冉越曦的腹部，撕裂开了就没长好的伤口，好在弹头没有留进血肉里，又恰好避开了要害，所以只是看上去狰狞可怖，没什么大碍。 Alpha的恢复能力总是惊人的，不出半天时间，冉越曦就已经没什么大事了。其他人也并不担心，毕竟他们都见过冉越曦一边血流不止一边扭断别人脖子的样子。 说实在的，那伤搁在寻常alpha身上也得躺半个月。 “我真不知道你血统里掺了什么，好的那么快。” 顾明歌走进总控室，冉越曦站在舷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她进来， 军火贩子脸上划过不明情绪，很快又没了。 “那个我说啊，”顾明戈清了清嗓子，她知道那种情绪是什么，叫做紧张。“你知道吧，他是omega。” 冉越曦没理她。 少尉医官觉得此时的冉越曦比从前的还要可怖，更加阴郁，像是长在黑暗里一样，对，就像来自黑暗的宇宙。 但该说的还是得说，“他是omega，被临时标记了，身体状况你也应该知道，极差。本来就不足，现在血也流得差不多了，就更不足了。” 她试图修饰一下措辞，但想想还是算了。 顾明歌不太客气得找个地方坐下。 “说真的冉越曦，你ptsd好了？”顾明歌想起冉越曦看解煜的样子，再看看他现在的疯样子，一个alpha一个Omega，很难不怀疑他们两人的关系。 她一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完全不在乎对面的军火贩子真正想听到什么。 “也对，他真的很好看，美丽精致的东西谁不喜欢，我看了都觉得心动诶。” 然后她瞥到了冉越曦阴沉下来的神色，知道后者现在还没缓过那个疯劲儿，于是连忙识相得改了口，“嗐开个玩笑，也有人不喜欢好看的，就喜欢丑东西。” “他.....”冉越曦打断了顾明歌的癫话，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或者问什么，他不敢问。 怕听到的消息承不起。 顾明歌摆了摆手， “你俩有什么关系我不管，但是我话还得说。别折腾他了，他是被临时标记了，可那只是个临时的而已。 当然了，你要是嫉妒心作祟，非想要知道是谁标记了他也不是不行，到时候提取信息素检验一下也不是问题，但那样很伤身我可提前和你说好，以及我也不做这个，联邦里的牌坊机构可够多了....” 顾明歌喋喋不休，“哦，不对，你应该已经知道了，那算了。总之，你千万别学老埃尔罗，他现在经不起折腾，一点也不行啊我跟你讲....” 顾明歌和其他医官一样都有个通病，就是喜欢苦口婆心，唠唠叨叨说起来没完没了。 “标记是可以覆盖的。”冉越曦淡淡道。 “什么意思？”顾明歌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我告诉你冉越曦，你可别胡来，他现在身体吃不消。” 冉越曦皱眉，“我对趁火打劫没兴趣。” 顾明歌默默，掠夺十数个星系，垄断宇宙百分之八十星球武器生意的军火贩子会不知道趁火打劫怎么写？ 军火贩子接着问，“我只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哦哦..忘了这茬儿了。”想起病人的病情，顾明歌也不愿再这里和冉越曦耗着，她潦草得汇报了下那个将官的伤势。 “内出血严重，一身的伤，受得刺激估计不比你个疯子少。霍根冈特那老家伙可真阴损，把刀扎进去还不行，还非要向上剌开，他妈的，真变态，不过也幸亏他是往上划，要是方向反了，就是动脉，那血流的速度可不会那么快了。” 她做了个夸张的手势，站起身，想起来什么事，“哦还有，他的手应该废了，幸好哦，只是左手。” 这个幸好，很不对题，但顾明歌认为，这已经算发生在解煜身上的好事情了。 很难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联邦的天之骄子，被折腾成这样了。 顾明歌还记得第一眼看到他的样子。 虚弱，脆弱，好看得不行，可惜是个死物。 如果不是他还没醒，真想看看他眼睛的颜色，不对，应该是想看看它们原本的颜色。 战争岁月，每个星系全在打仗，作为医官，她救治很多人，也送走过很多人。高科技的武器代表着极大的伤亡，和极其惨痛的应激。 她见过太多晕着送来，醒来后失去神采的眼睛，以至于她总是在想，如果没有战争，那会是怎样的颜色。 军火贩子总是对这种伤春悲秋持不屑一顾的态度，“天还是一样烂，不会有任何变化，唯一的变化就是我们没饭吃了。” 现在他当然还有饭吃，宇宙的人都围着他转，只为了跟在他后面分一杯羹。 可惜了，他的饭是人命。 “你后悔么？” “后悔什么？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冉越曦被问得一个怔楞，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 光翼是他提供的，武器是他提供的，就连杰斯埃尔罗那个傻逼，都是他牵着的。 他杀了解煜两次，可以这么说。 但他咬牙，“我从不愧疚，也从不后悔。” 顾明歌耸肩，“随便你。” 她把茶杯重重一放，发出清脆一声响。 照说她一天救治无数个病人，倒不应该共情得如此强烈，只是没办法，残酷到戏剧化，连她这个看客都要骂作者你个傻逼写得什么三流小说。 集鲜花与光明为一体，上帝的宠儿，她之前没见过解煜本人，但幻想出来的就是这个样子，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就应该神采飞扬，肆意活着。 没办法，她就算是个alpha，也很喜欢看那些地下街小说嘛。 海潮涌动，把她从跳脱的脑回路中扯了出来，顾明歌表示不满。 她抬眼看向冉越曦，敏锐观察到她的旧友非常得不对劲，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为防止他掀了天花板造成空气逆流，她急忙安慰道，“行了，知道你不后悔。” “没错，我不后悔。”冉越曦在顾明戈凑近的时候拽住了她，“治好他，我要你治好他。” 顾明歌感受到了军火贩子的请求，当然，作为第一医官，冉越曦能求得也只有她。 但那根本不是求人的态度，海潮的信息素涌出，那是在施压。 那她也没办法。 “你说得容易。”顾明歌把军火贩子的手掰开，“你知道我为了把他给救回来就废了多大的力气么？他根本就没想活！” 顾明歌激烈的情绪，同样爆发出烈焰般的信息素，整间屋子剑拔弩张，气浪汹涌。 少尉医官感到蒸腾的温度，一度惊讶自己的爆发力居然能和冉越曦有一拼。 然后她发现自己错了。 大错特错。 那他妈根本不是她的信息素。 是核方。 第41章 伴随着蒸腾且灼热的空气，肉眼可见一片冲天火光，几艘泊在梅瑞达大陆上的星舰在瞬间气化，融入了焦土。 有什么东西冲破了屏障，振动声越来越大，然后却又趋于平静。 气浪翻滚，主控室的两个人盯着那火红一片，不约而同停止了打架。 裴汇匆匆走了进来，“希利尔刚刚释放了核方。” 希利尔一向说话算数，他说三天，多一天，少一个小时都不行。 冉越曦很平淡的总结，“这事儿怪我，忘了发布广播了。” 希利尔不知道杰斯已经死了，他等了三天，刚刚好的三天，然后毫不客气地释放了核方。 顾明歌有些瞠目结舌，她恨不得跳起来，“这么大的事儿你能忘？！你知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 “什么后果？”冉越曦疑惑抬眼。 “虫族！虫子！救回来的那个人拼了命也要拆掉引光柱，为了什么？你别装糊涂！”主控室只有顾明歌一个人看上去像个正常人一样崩溃，裴汇垂眼看地，冉越曦冷静得像个疯子。 或者说他确实不在乎。 顾明歌恨不得薅住冉越曦的衣领，她狠狠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故意的？” 冉越曦皱眉，“不是。” 他是不在乎。 不在乎有，不在乎无，所以也不会为了有而有，更不会为了无而无。 有句古话怎么讲？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顾明歌看了眼冉越曦，“你挺无所谓啊。” 她怒气冲冲摔门而去，留下一句话在空气中，“等着吧，等他醒了，我看你还有没有所谓。” 少尉医官用愤怒来掩盖恐惧。 未知的恐惧，它们最为致命。 几百年前的星际管理局检测到了二元宇宙的存在，一次偶然的虫洞跃迁，发现了类人类虫生物，之后又发现了多样物种，全部围绕着梅瑞达。 经过研究，由此得出结论，梅瑞达星系，因地理位置特殊，是两元宇宙中脆弱的一道屏障。 类似画画中的明暗交界线，梅瑞达就是那条线。 一方连着人类，一方则连着未知。 于是它们被统称为虫族，这不算个准确的称呼，因为它们的种类实在很多，然后发生了战争。 人类惨胜，可那还只是通过一次跃迁而来的虫子。 如果整座屏障破碎，那就会是无数次惨烈百倍的战争。 顾明歌气急败坏得离开了，她话音落下那一瞬间，裴汇捕捉到了冉越曦的表情变化。 冉越曦是不在乎什么虫子，但从他的表现来看，他肯定有别的在意的人或者事。 他出声道，“我现在去发布广播。” 冉越曦看着新来的副官，眼睛眯了起来，“裴汇。” “怎么了？” “有些破事儿，比如战后收尾工作，不用我说你知道怎么做，那一向是副官应该做的，我以为你懂。” “是我疏忽。”裴汇很冷静，“当时两边都在急救，乱成一团，我忙着收编叛军，给忘了。” “哦，这样啊。”冉越曦不置可否，看不出神色，既没有表现出信，也没表现出不信，他只是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的副官下去。 然后他看着裴汇的背影。 “你知道么，海森格的心脏可不长在右边。” 裴汇身子僵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 海森格的心脏长在哪里。 “在这个世界，我们始终会效忠您的，领袖。” 冉越曦从口袋里摸了根烟叼在嘴里，梅瑞达的火光还未熄灭，太空依旧黑暗而平静，但全宇宙的人都知道，有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返航。” 这场不算大战的大战备受全宇宙瞩目。 一度只喜欢混乱时局的冉越曦却成了整场混乱的终结者。 然而终结不是长久的终结，安逸只是短暂的安逸。 伴随着地球联邦发出的万吨级核方，梅瑞达本就脆弱的屏障彻底坍塌，形成了一个个破碎的孔洞。 联合会在看到实时消息的时候整个陷入恐慌，然后是整个宇宙的几乎所有星球。 “联合会总部下达命令，要对这次灾难中涉及到的人物加以审判！重复一遍，牵涉的人物都要送到联合会进行审判，这或涉及到反人类罪！” 反人类罪。 这条通报几乎在希利尔释放核方以后就迅速播出，所有星球几乎同时收到这条消息。 但是，这次涉及到的角色，几乎不剩几个了。 杰斯埃尔罗确认死亡，霍根冈特确认死亡，梅瑞达星系化为一片焦土，无人生还，从此再无人烟。根据冉越曦施舍性的情报，解煜和杰斯同归于尽，反叛军尽数死于核方。 一向猖狂的军火贩子因为没人敢动他，同时作为亲手解决了小埃尔罗的人，他不必接受审判。 联邦元帅奥斯逃跑，他的副手莱顿被送到了联合法庭，可那家伙除了哆嗦外一问三不知，人们不指望他知道些什么。 希利尔在释放核方后将主舰停泊在那个反斜面，等待着位面坍塌以后虫族倾泻而出将他吞噬干净。 可事实上，宇宙安安静静，在安静中开裂了一个个孔洞，他等来的只是姗姗来迟的联合会宪兵。 “希利尔中校，吉温斯少校，您二人在此次战役中的所作所为危害了全宇宙的利益，反人类，反宇宙公约，我们特行来对你们实施逮捕。” “好。”希利尔点头。 吉温斯站在旁边，他经历了全过程，对于他这个学生兵来说，一切仿佛是一场梦。 “我们指挥官呢？”他问。 “他死了。”希利尔又重复了一遍之前对吉温斯无数次说过的话，似乎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他死了，再好不过，就不用承担那些根本没必要的责任，更不用背负那些人强加给他的伤害。 宪兵们瞪了希利尔一眼，“你现在不允许讲话。” 然后他们又回答了一遍之前的问题，虽然显得有些多此一举。 “他死了。” 他们走上前将吉温斯也拷住，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不是你们，他可以安稳死去，做个英雄。” “死后的英雄！谁稀罕？我宁愿他活着！”一直配合的吉温斯突然爆发，他有些崩溃。 少校督战生出些不真实感，接着是无尽绝望裹挟的愤怒。 他一边挣扎一边谩骂，声音喊到声嘶力竭，语气夹带着哭腔。 “侵入敌军系统时候你们在干什么？他摧毁引光柱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他拼命拖延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反叛军杀死无数联邦平民的时候你们又在干什么？我们亲手把他送到那个疯子手里，梅瑞达毁灭了，联邦尸山血海，这时候你们来了，怎么不缩在你们的龟壳里当一辈子烂王八——” 他活了二十年信仰正义，现在正义死去了。 学生兵没怎么骂过人，拣得词完全不知所云，但那也足够让来者们脸色越来越差。 于是少校督战付出了代价，他被狠狠踹了一脚，倒地不起，蜷成了个虾米。 虾米在哭泣，泪水流进海里。 “如果不是你们，他可以安稳死去，做个英雄，所谓杀身成仁。” 其中一个宪兵语气恶毒，“我们都知道他为了保护人类做了什么，他摧毁了引光柱系统，我们应该为他歌功颂德。可是，因为你们，他现在是罪魁祸首。别人会在他死后不断咒骂他，怎么带出来你们这样的疯子兵，他要为这些事情负责。” “我是个独立的人，我为我自己做的负责，你们放弃了联邦，他一个也不想放弃，我就简单了，我只是为了一个人。”希利尔平静得说道。 电车难题，很早的问题。 一辆列车有两条轨道，一条绑着十个人，另一条绑着一个人，你选哪个？ 有人说，简单，我一定选一个人。 可如果那一个人的轨道上绑得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你的爱人，或者你自己呢？ 那就有点难办了啊。 他抬眼看着宪兵，后者透过希利尔蓝色的眼睛，看到了平静的疯狂。 “你们不在乎联邦死多少人，也不在乎有人为之付出多大的努力，更不在乎这其中是不是有回转的余地，是否有重获希望的可能，谁他妈死后是不是英雄。我只是为了让他活着，不是为了让他化成灰后能多受你们几滴眼泪。我不后悔，所以你们也犯不上拿这套唬我。” “付出努力了，我失败了，我不后悔，我认罪，但这一切和别人都无关。” 反人类罪，当联邦中的人们被反叛军的士兵屠戮殆尽的时候，袖手旁观的，也是反人类罪。 希利尔离开主舰，又看了眼漆黑的幕景，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看这样的宇宙吧，他想。 第42章 医疗舰像寻常医院一样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唯一不同的是偌大的地方没什么人过往，因为他们都知道病人只有一个。冉越曦让手下人以工蚁的速度搭建出了和在地面上一样医院差不多的样子，费如此大阵仗，完全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梦中，一切是白茫茫的雾气。 前面的人慢悠悠得走着，在伸手就能触碰的距离，时不时还要扭头嘲笑，“喂你怎么走得这么慢？” 梦里的解煜同样笑了一下，伸出手去，却触碰到空气。 接着梦碎了。 无尽的噩梦醒来依旧是无尽的噩梦。 解煜睁开眼睛，看到白色的穹顶，他对着天花板伸出手，尖锐的疼痛，针头伴随着拉扯带倒了一旁的医疗器械，发出连续的碰撞声。 他静静得看着一个方向，依旧只触碰到空气。 一切的一切铺天盖地的向他席卷而来，一切虚假的宁静被彻底打破，让他喘不过气来。 原本在一旁待着的人听到动静，猛得站起身，带翻了咖啡，撒在了那人的终端上。冉越曦低声咒骂了一句，来到解煜的面前。 “....醒了？” 冉越曦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只有干巴巴的一句话。 解煜转头看向他，冉越曦对上他黑漆漆的眼睛，那双眼睛，透着死气。 气氛有短暂的停滞，停滞过后就是爆发。 冉越曦看得清清楚楚，在解煜见到自己的那一瞬，墨一样的瞳孔猛烈的收缩，记忆仿佛在那一刻回到了他的脑海中，伴随胸口剧烈的起伏。 他就那样看着冉越曦，军火贩子看不清楚他眼神中到底是怎样过的色彩，但那绝不是好感。 解煜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他声音嘶哑，“滚。” 他慢慢起身，一把扯掉手上的针头，苍白的手上立刻泛起青紫，他垂着另一边胳膊站起来，朝门的方向走去。 他只想离开，离冉越曦远远的。 反正他没有家，这辈子也回不去，那个人也再也回不来。 “你去哪？”冉越曦很显然只是问一句，alpha不擅长压抑，话音未落，他就拽住解煜将他扯回到了病床上，然后一把按住对方手腕，单腿撑着把人压在床上。 冉越曦总觉得如果让解煜出去，他就再也不会回来，这种想法无端冒出来，让军火贩子心情很糟糕。 他尽量小心翼翼，怕碰着对方的伤，可后者并不领情，解煜激烈得挣扎起来，直挣得伤口撕裂，再度渗出血来。 小心翼翼很快消失了，alpha绝不是会憋屈自己的性格。 冉越曦冷着脸由着他挣扎，两个人都在较劲。 解煜挣扎得愈加激烈，梅瑞达的断壁残垣尸山血海，以及触手可得的希望似乎就在眼前。 冷静，忍耐，愧疚，和苦心孤诣的算计，都是笑话。 他感觉自己痛苦了一百年。 人为什么要那么痛苦呢？ 那日火红的天光映进他爬上血色的眼睛，解煜失控了，他被压在病床上，挣扎着，声音是刻在骨子里的绝望， “冉越曦，你毁了一切。你不是一直想杀我么？我就在这里，杀啊，动手吧，杀了我。” 他哑着嗓子，肺叶撕裂，接着喉咙涌上一股腥甜，之前和杰斯互殴的内伤让他又呕出一口血。 剩下的话不是对军火贩子说的，更像是喃喃自语，“冉越曦，你就是个变数，这个世界没那些东西，可你比那些东西还可怕。早知道当初还不如直接让你的光翼炸死我算了，炸死了才干净....” 挣扎全是徒劳。 冉越曦被光翼那两个字狠狠击中，他的心缩成一团，解煜是谁，他能不知道杰斯的武器从何而来么。 他以为自己要杀了他，冉越曦很想说不是的。 虽然自己最初确实是想折腾他，他低头看着身下的人，对方墨色的眼睛里连愤恨也没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绝望呢？不就是死了个人么。杰斯那个家伙凭什么那么重要？ 冉越曦很想这么问，但他开口说得话却不是。 “你忘了我之前的话么？我让你死，你才能死。你既然是杰斯埃尔罗的omega，那他应该教过你，omega是alpha天生的所有物，连命也是。” 冉越曦曾经对这种傻逼言论嗤之以鼻，可他现在拿得出手的只有这套鬼话。 这句话很显然给解煜带来了不小的刺激，他几乎要破口大骂，可是代替骂声的是喉咙涌出的血。 一方在拼死挣扎，一方在玩命压制。 血液的铁锈味混着omega冷冽香甜的信息素，让整个房间充斥着病态又诱人的气息。 冉越曦呼吸愈加粗重，军火贩子的气息喷在解煜的颈侧，激起他一阵颤栗，喉中不自觉溢出呜咽。 这个性别让人羞耻，对alpha天然的臣服，尤其是在标记后，让这种脆弱的生物丧失了反抗的力气，生理反应连剑拔弩张的气氛都要渲染上暧昧的色彩。 这样的性别，这样的世界，还有他再也回不去的家和见不到的人。 为什么啊。 解煜颤抖着，黑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惨白的穹顶，逐渐被绝望覆盖。他无力地弯曲指尖，手被军火贩子牢牢禁锢，想抓住什么救命稻草，可依旧只能触碰到空气。 “冉越曦，我倒要试试看，这条命谁来做主。”这话轻飘飘散在稀释的空气中，解煜惨笑，偏偏虚弱中透着狠绝。 冉越曦没反应过来，说出这句话的人已经一头撞在了床头的栏杆上。 空旷的房间传来沉闷的声响，殷红的血顺着额角流下，衬得他脸色雪白。 “你疯了？”顾明歌轻轻把门关上，然后对着待在走廊里的军火贩子痛骂了一句。 “我没疯。”冉越曦眼神绕过顾明歌，试图看清屋内的情况。 少尉医官不客气得挡住了他的视线，“得了吧，你们两个都是疯子，以前是，以后更是！一个omega，义无反顾往栏杆上撞，你把他逼成什么样子了？他已经一身伤了，我求求你，能不能注意一点？” “我没逼他，他只是不想看见我而已。” 冉越曦苦笑，顾明歌看他这样子，不由软下语气，“那你这段时间别过来了。” “在叛军那段日子里你什么也没学到么？”话题似乎越扯越远，冉越曦仍然保持着笑，“他们没教过你，学会接受一切么？好的坏的，愿意的，不愿意的，都要接受，这就是现实。老东西没什么好，就这点说得有点意思。” 顾明歌反应过来，她看着冉越曦的笑，那笑根本不是什么苦笑。 而是要人发疯的假笑，压抑着无尽暴躁激越，少尉医官感到一丝寒意。 埃尔罗家族的人不仅疯，而且不懂感情，他们生来就是用各种方法来诠释他们的疯病，铁血和硝烟铸刻出冉越曦，他不懂感情。 感情这个东西，不是能用规则或者铁律规范出来的。 冉越曦已经快要被驯服了，可他不知道，却试图以此来规范别人。 “有的时候不是他不愿意就行的，你要让他学会接受。”冉越曦迈步走开，“他有想死的自由，我也有救他的自由，我会看着他一次次死，然后一次次救，直到他放弃死亡选择接受为止。” 他末了补充一句，“没办法嘛，我有最好的医疗资源。” 反正他已经被业火烧了很久了，那就找个人陪他燃烧得再猛烈一点吧。 疯子。 顾明歌觉得可悲，不知该怎么提起，她驻在原地。 “我可以选择不救他！” “你没有选择的自由，我也不缺你这样的医官。” 少尉医官对冉越曦奇怪的歪理气得眼睛几乎要喷火。 “你他妈没一点后悔么？这么多战争，以前的，以后的，我问你，哪个和你无关？杰斯没你做后援他敢冲联邦？那些光翼反重力炮你给他的吧，哪个星球的武器没经过你冉越曦？” 她想起之前在梅瑞达上空问出的话，她问冉越曦是否后悔，后悔操纵局势，后悔制造混乱，后悔向小埃尔罗提供武器引出这样的结果。 当时的军火贩子咬牙切齿回答不后悔，她以为那是嘴硬，原来他是真的不后悔。 军火贩子向来喜欢引出无尽战争，他从一开始就是战争狂魔，是的，他从不后悔，所以只会让别人后悔。 “你说得其实有一点是对的。”冉越曦停下脚步，他规避了顾明歌的问题，“确实不该有战争了，但是要慢慢来。” 慢慢来？ 怎么慢慢来？ 顾明歌立刻回过神来，冲着军火贩子大叫，“你想干什么？你想踏上老埃尔罗的老路么？” 冉越曦没理她的问话，身影消失在长廊，“他醒了叫我。” ------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的几章可能有点点虐，但很快就过去了orz，啾咪 第43章 “我希望他永远别醒！” 顾明歌已经气到胡言乱语，企图用这些话作为锤子在冉越曦心上多敲几道裂缝。 可那疯子心硬得像一块铁，自负到了极点。 他的存在总是使人痛苦。 战争因他燃烧得更旺，他以人命为食。 顾明歌不知道冉越曦说得慢慢来到底是怎么想的，战争贩子试图贩卖和平，这本身就很好笑。 但少尉医官也清楚，冉越曦永远有将正义扭曲的本事。 所以当他赞成和平的时候，顾明歌心里是慌了一下的。这个道理本身没有问题，怕就怕疯子从另一个角度扭曲地诠释所谓和平。 “统一了宇宙，这个世界就和平了” 主控室中，冉越曦看着外面一成不变的漆黑布景。 “我赞同，扩张才是第一要义。” 裴汇点头，心说领袖终于开窍了，但新晋参谋并不知道他们说得其实不是一个事儿，他感到很高兴，于是高速航行的星舰发出了电磁波。 宇宙确实拥有了短暂的和平，反叛军连同着梅瑞达星系的一切活物都随着那场核方爆炸化为灰飞。 根据联合会不算准确的情报，他们无比畏惧的虫族似乎也没顺着那坍缩的位面趁虚而入。 而消逝了的梅瑞达星系上空，出现了一个个孔洞。 那些由暗物质形成的洞，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但它们就静静得待在那里。 常识中，黑洞远比虫洞可怕，黑洞进去就再也出不来，它代表着无尽的吞噬和永夜，没人知道尽头是什么。 而虫洞，现在已经成为了一种快速跃迁工具，为人类所用。工具嘛，自然就不可怕了。 人们像征服了火焰一样征服了虫洞，虫洞不足为惧，哪怕掉进哪个没标记的坑里，大不了过个十年八年也就回来了。 所以人们希望那些最好还是虫洞吧，黑洞实在太影响日常航行了。 “千万别是虫洞啊！千万别是虫洞！” 观测站里的技术人员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眼睛紧紧盯着光脑的最后显示结果。 然后他颓然坐到了地上。 “准备战争吧，是可跃迁虫洞，虫子要从里面过来了！” 技术人员发布了广播，得到的却是嘲笑。 毕竟两个多月都没动静，和当初说得像要世界末日一般的预言完全不一样，所以这次谁也没当回事。 “妖言惑众。” “根本没有虫族！” 如果不是监测站在遥远到可以说是四面无依的奇异点的话，恐怕人们已经乘着飞船去向他们砸西红柿了。 “要不是你们这些家伙胡说八道，小埃尔罗就根本不会修引光柱，我们也不会死那么多人。” 联邦此次受损最大，反叛军的士兵几乎就要攻进联邦星城，希利尔释放的超重量级核方几乎消耗了联邦所有库存，而解煜的身死，也导致了联邦从此失去了威慑能力。 各个星球忙着战后清扫，所谓‘清扫’，基本等于瓜分，他们试图瓜分掉联邦。 新的战争，美其名曰‘帮助战后重建’，然后心安理得的驻兵，他们为了谁能多占点地方打了起来。 联邦内乱外患，作为新一任的执政官，韩起然上位第一件事就是清楚了上一届所有站队奥斯的家族，十足的暴君做派，很显然，他长官的死给他的打击不轻。 对，那场让宇宙人胆寒后怕的战役，给人们带来的影响不过如此，别的星球发生什么和他们基本无关，他们很快忘记了两个月前是怎么恐慌的了，对那些‘妖言惑众’的科学家嗤之以鼻。 没有绝望的虫族入侵，仿佛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 尽管无数的证据，和先前古老却数不清的战役都表明，那种拥有各种种类族群的硬骨骼怪物们，实实在在得存在。 他们选择不相信。 直到坐落在奇异点的星际监测站三天没有发出任何信息。 要知道，上次他们预测失误被人说的时候，老学究们可是气势汹汹恨不得舌战群儒，监测站像烟花一样不停地像各处释放电磁波，努力印证自己的理论。 可这次却没了声音。 连生命也检测不到了。 一号技术员还保持着当初发布广播的姿势，手指试图攀到呼叫的按钮发出信号，很明显没尝试成功，因为他脑袋已经没了，断面极不整齐，是被啃掉了。 星际监测站从里到外完好，就是里面人的脑袋没了，这个消息传回所有星球，人们陷入恐慌。 “你说什么？外壳好的，里面人没了？” 冉越曦皱眉，映像中出现了闻夏槐的脸，“那些玩意儿只可能是通过信息流进来的。” “要么就是电磁波，谁知道呢。我在他们派人过去前去看了，估计是这样。” 作为惯于打家劫舍，在星际中到处乱窜的星盗每天都在捡垃圾的路上，闻夏槐眯眼一笑，他找冉越曦的目的当然不是因为那几个倒霉的科学家。 “马上又要有战争了，可你最近出口的武器数量锐减，别屯着了，现在价儿已经够高的了，我的人可还靠你吃饭呢。” 冉越曦看着闻夏槐，神色不明，星盗试图瞧出个所以然，但冉越曦近来似乎没怎么睡过好觉的样子，基本除了黑眼圈外看不出什么来。 “涨价了关我什么事，不想干了。” 影像里的星盗惊讶得瞪大眼睛，然后苦笑，“我可不像你啊大少爷，不在乎那几个钱，说撂挑子就撂挑子。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不停得制造武器，偏偏只进不出，到底想干什么？” 闻夏槐只是象征性一问，其实心里清楚，不光他一个人这么怀疑，当军火贩子停止了搅混水，不再靠贩卖战争而获利的时候，那他就要参与其中，靠发动战争来达成目标了。 他出言提醒。 “我告诉你，这不是个好时候，虫子真的要来了。” “你真以为宇宙会团结一心抗击那些玩意儿？”冉越曦声音平淡却自负。 答案肯定不是，两人心里都清楚。 一个国家的人可以团结一心，一个星球的人可以一起守卫家园不被侵占，但一个宇宙的人，所谓共同的敌人就不是什么共同敌人了。 如果侵占别的星球可以换来自己地盘的安生甚至好处，那完全不用犹豫就可以答应的。 只有宇宙归一，这些破事儿才算完。 “闻夏槐，你还记得你为什么当星盗么？小王子自己的星球被占领了，你不想趁着乱把自己的王位夺回来么？你一个人这么想，所有人都会这么想，看着吧，都要乱成一锅粥了。” 闻夏槐脸色不好看，被使用小王子这种绰号称呼很显然不是尊敬而是蔑视，但冉越曦嘲讽十足的话确实说到了点子上，说实在的，如果虫族冲了他仇人的塔，他一定是要拍手叫好的那个。 星盗不愿承认自己阴暗恶毒的想法，于是他也嘲讽了回去。 “做人别太自负了，永远自信自己什么都能搞定，永远觉得看透一切所有都在你的手心。” 他太知道什么扎人疼，“你和那个人较了那么久的劲，结果呢，搞定了么？有名堂了吗？” 两个月前发生的事，他可是在旁边看足了好戏，虽然核方爆炸差点没把他给烧死。 那位联邦的上将永远是冉越曦的一根刺，想让他不痛快，挑拨就好了，谁叫他让自己不痛快。 闻夏槐对上军火贩子越来越黑的脸色，“自信好，自负就算了。” 两人同时关了联络器，因为不想看到对方那张脸。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星盗不会说什么好话，冉越曦愈加觉得自己的做法没错。 他自信能驯服一切猛禽野兽，所谓天大地大他最大。 即使在解煜毫不犹豫撞上栏杆一心求死后他还是这样想。 第44章 这种自信很快变成了自负，自负到他撤掉了所有手下和监控，只把自己和虚弱的omega关在了一间病房里。 冉越曦看着联邦上将额上缠绕的绷带，细碎的黑发比之前长了不少，已经可以堪堪挡住那人墨一样的眼睛。 后者当时昏过去三天，然后绝望得再次醒来，清醒后没有像上次那样反应激烈，看冉越曦的眼神像看一个死物，平静而冷淡。 他倚在床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冉越曦宣告他的主权。 心硬如铁又自负已极的军火贩子发出宣言。 “我会一直待在这，咱俩比谁熬得过谁，你能在我眼皮子下死那算你的本事，我给你机会。” 正常情况下是这样的，毕竟一个全身是伤的虚弱omega，无论如何也熬不过一个恢复能力可怕到惊人的家伙。 可问题在于，死这种事情，主动权永远掌握在不想活的那人手里，而且给两个人凭添折磨。 说出这种话，要么是因为过于自信，要么是因为，军火贩子只是不知道该做什么选择，于是认了命。 冉越曦从不认命，他做出这样的选择是因为自负。 疼痛是最考验人意志的东西，上吊的人怎么救，让他挂上去，然后再把人救下来，他下次就不会死了。 老家伙教的。 冉越曦信。 可他不知道疼痛其实不是最考验人意志的，绝望也是，无趣也是，世界的魔鬼从来不止一个。 两个人在互相折磨着，漫不经心得进行一场残酷游戏。 规则很简单，一个要死，一个要救，没有外力干涉，直到其中一个人改变想法为止。 “你要是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死掉，我就放过你。前提是，我眼前，这是规则。当然了，在看不见的地方你要是想去尝试也没关系，但那最好一击致命，我要是把你救回来了，” 冉越曦不觉得自己的话很残酷，“我就没人道可言，我会标记你，恢复监控，你从此也没自由可言。” “你真当这是游戏啊冉越曦？还他妈制定规则，你是不是掌控事情掌控习惯了，一旦失控就犯病成这个疯样子？”这是顾明歌的第一反应，她揪着冉越曦骂了好久。 原因很简单，解煜又进了抢救室。疯子永远是个疯子，一个敢提一个敢应。 他把胳膊上的绷带拆了，隐在被子里，一点一点撕开快要愈合的伤口，试图撕到动脉。要不是血染红了白色的被单，冉越曦恐怕要等到第二次换药才发现。 狠绝，毫不手软，毅力惊人，通关了九十多个世界的解煜最擅长的就是这种游戏。 可惜这次的世界他再也完不成，他只是想寻个解脱。 “我有什么办法？？我想让他好好活着，有什么错？”冉越曦暴躁到几近崩溃，被顾明歌骂了两个小时候他终于爆发，从单方面挨骂变成两个alpha对吼。 他顶着黑眼圈和满是血丝的眼睛咆哮。 “他不是个弱者，你真当他是那些omega要十个二十个仆人轮流盯着么，告诉你，我就不，我就这样做！”冉越曦平静了一下，但眸子仍然通红，那是熬的，“如果换做你，你愿意被无时无刻盯着，被监视被控制？” 顾明歌哑然，说真的，如果换成是她，她只想一个人待会儿，要是有一堆人监视着自己怕她去死，那才真要了她的命。 那是从内而外的死亡。 “那你就不怕他真的死了？” “他想死是他的自由，我的自由就是把他从死那里拽回来，并且我有那个本事。”冉越曦冷静了下来，他此刻还余自信，“我不会让他死的。” 人被送了回来，又添了新伤，冉越曦盯着新伤磨牙。 之前霍根冈特折腾出来的那道伤口，如今更加可怖，为了防止他再不要命得撕裂伤口，只好把绷带换了新的材质，那也就意味着解煜左边胳膊如今动弹不得，并且再无撕裂的可能。 “你胳膊已经废了，别再折腾了行么。” “废了你就给我砍了。”解煜冷漠得回应。 没死成。 在空气中凝血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要是在水里就好了。 “你别逼我给你注射镇定剂。” 其实完全不用，前两次解煜的崩溃是冉越曦唯一见到的两次情绪表露，冷静的疯子，比大喊大叫的疯子要可怕多了。解煜属于前者，连死都冷静得不得了，一声不吭，不喊不叫，顽强得达成目标。 虚无，仿佛他整个人的目的只有一个字，死，完成目标就解脱。 可冉越曦就是不想让他解脱，他就是这样自私，一切必须按照他想得来。 “又不是没少用。”解煜语气突然软了下来，这是冉越曦第一次见，他已经很久没和自己好好说过话了。 “我困了，睡不着，我确实需要镇定剂。” 星舰外永远是漆黑的布景，虚假的人工阳光只将解煜照射得更加苍白，略长的头发配上病态却精致的脸，让人们对他的印象从一个联邦上将转变为了贵族豢养的omega。 当一个这样的omega用他的眼眸这样看着你，向你提出一个简单又可怜的要求，alpha真的很难拒绝。 冉越曦认为这是个转变，他的自负在快要消磨殆尽的时候又重新燃了起来，与之相随的还有希望。 于是他点头，好。 透明的液体缓慢注入青色的血管，对方苍白纤瘦的手腕被alpha握着，不带任何嘲讽，也不冷静让人可怕，更不会激烈地挣扎。解煜静静地倚在床头，眼睫微阖，似乎真的只是累了。 omega沉沉睡去。 所谓岁月静好。 冉越曦觉得今天的太阳真不错。 他回到一旁的终端前，天知道，他快在这不舒服得窝了两个多月。 互相折磨让彼此精疲力尽，现在可终于有点变化了，你看吧，自己的方法是绝对正确的。 他带着希望与胜利的曙光迷迷瞪瞪，仿佛镇定剂是给自己打的。 解煜在病床上睁开了眼睛。 然后冉越曦同样。 反应还算敏锐的军火贩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睁开眼睛，梦也跟着碎了。 经常用药的人总是会产生抗药性，omega尤甚，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抑制剂总是要备很多种类的原因。 镇定剂也一样。 猛禽永远变不成金丝雀的，冉越曦也没打算把他变成金丝雀，他只是不想让他死了，就这么简单。 可就这么简单，怎么那么难呢。 他冲过去，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输液用的针头已经被本人粗暴得揪了下来，解煜试图咬开自己的动脉。 细细的血线已经出现在了苍白的皮肤上，冉越曦瞪着解煜，后者不发一言，但眼神绝对在告诉冉越曦，他会一直这样下去，到死为止。 军火贩子手在颤抖，防线在顷刻间崩塌。 要是发现得不及时，他会用这样把自己弄死。 “真够狠的啊你解煜，你他妈是不是不知道疼字怎么写？？死了alpha你活不下去了么，杰斯埃尔罗是什么玩意你要为他去死？他是什么东西！那种傻逼我一天杀一千个！”冉越曦发了疯，口不择言。 杰斯是什么东西，杰斯是打开最后一扇门的钥匙。 可是现在，楼塌了。 解煜不打算提这些，他只是说，我累了，真的不想活啦。 第45章 老家伙他妈的就没有一句话是对的。 什么死过一次就不会想再死了，都是扯淡，他是脑子进水了才会信。 解煜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一声不吭，只知道顽强得去死，对，为达目的费尽心力，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冉越曦觉得解煜不疯，自己就要疯了。 “你多久没睡觉了？”顾明歌觉得很心累，解煜被注射了大量的镇定剂，睡了过去，她把冉越曦拽出那间病房，军火贩子顶着黑眼圈，精神状态也不太好，有些萎靡。 自负的家伙被击溃防线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少尉医官第一回 见他这样，像霜打了的茄子，茄子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手一直抖，点不着火。 他在后怕。 “没几天。”冉越曦回答顾明歌之前的问题，他怀疑自己以后都不敢睡觉了。 “再这样下去......”少尉医官把自己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因为她除了不停得给这两个人及时的治疗外，其他什么也干不了。 但又没办法看着两人这样互相折腾，她只好选择闭眼当瞎子。 “他体质特殊，极容易产生抗药性，应该是之前抑制剂伪装剂那些东西用得太多的原因。镇定剂，现在加大的剂量还不会对身体造成太大副作用，以后就难说了。到时候你俩谁也别睡，一起熬死算完。” 这意味着，到时候，冉越曦想把人拽回来是基本不可能的。 “我他妈都想和他一起下地狱了。”冉越曦咬牙切齿。 解煜像个疯子，还是很冷静的疯子，慢条斯理，循序渐进得去完成一件件绝对疯狂的事情，只要还有成功的可能，就会不留余地的继续下去。 军火贩子的脸色堪称灰败，他这辈子还没尝过失败是什么滋味。 他认输了。 然后要换个方式赢。 解煜醒来的时候，人造太阳已经落山，相当于地球的黑夜，他睁开眼睛，看见旁边的冉越曦。 冉越曦撑单手着脑袋，指尖夹着一根烟，没点燃，一双总是含着戾气的桃花眼熬得通红，就那样一直看着他。 两人对视，解煜不打算开口，没必要。 当一个人不想玩一个游戏的时候，他就不会在意里面npc的死活。 这就是为什么网络宠物那么容易死掉的理由。 理论上是这样的，当然了，只限于一般情况。 冉越曦挥了一下手，整间屋子骤然明亮，解煜眯起了眼睛。 眉眼深邃，从内到位总是不停透着戾气的家伙正用他那双通红的眼睛看他，军火贩子没能找回自己之前猖狂的样子。 “算我求你了，好好的，不行么？”冉越曦声音带着抖。 解煜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第一次见军火贩子这个模样。 可他无法，答应一个毁了他全部希望的人， 好好的。 “你要想好好的就让我去死吧，对我们两个都是一种解脱。”解煜苍白得脸上是难掩的疲惫。 冉越曦眼中划过毫无希望的色彩，他转移了话题，心里已知无望，他就不再多求。 再度开口，他的声音变得平静，“你知道希利尔么？你曾经的部下，一直跟着你的。” 解煜眼神有些微的变化，他仍看着对方，并不做声，只是身子有点僵，他等待着下文。 “之前觉得你受不了刺激，是我想多了，我觉得你承受能力比我强。”冉越曦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他此刻像是上了谈判桌，平静得展示自己的拥有的筹码和底牌。 这次不是自负了。 他胜券在握，谈判的要义一定要抓住对方的一切弱点，然后合理运用。 冉越曦几乎笃定，有百分之一百，一千，一万的可能，解煜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除了他自己。 不然的话他也沦落不到这样的境地。 “他倒是有本事，下手也够狠。我给你总结一下吧，你的汇报官发了疯，释放了核方，捅出了大篓子，犯了反人类罪，联合会要审判他。” 轻描淡写得一掠而过。 “也许曾经的你有能力救下他，但现在你没有。巧得是，”军火贩子停了一下，“我有。” 同样。 “我有办法脱他的罪，也有办法让那帮老家伙们一天内定下他的罪，甚至，联合监狱里关得人，我现在随便弄死一个，也没什么太大关系，他们也不会拿我怎么着。” 解煜指尖收拢，他握紧拳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是啊，你就是炸了监狱，也不过是在你的恶名里再添一笔。” “我不在乎。”冉越曦面对讽刺，眉头也没皱一下地回敬，他知道自己现在表现得神憎鬼厌。 但他确实无所谓。 挑动战争的军火贩子要是被审判，有的是罪名，不缺一两个。 唯一有所谓的—— “你要是活着，一切好说。你要是死了，”军火贩子顶着黑眼圈，语气轻松平淡，似乎在聊明天地球上的天气，可如果有第三个人在场，那个人一定会感觉无尽的不寒而栗。 “我就让希利尔在万众唾骂下死去，然后踏平整个联邦。” 解煜苍白的脸上划过一种看不出的神情，可以称之为痛楚，尽管冉越曦已经足够轻描淡写，但很显然，刻入骨子里的痛苦，并不是那么容易释怀的。 在冉越曦搭建的医疗舰里，任何信息和外部消息都被有意的隔去，连活人都没几个，然而没什么用处，军火贩子最后亲手揭开了黑布。 释放了核方，梅瑞达覆灭，位面坍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只是时间问题，一切他尽力避免的事情最后还是发生了。 甚至更加惨烈。 冉越曦尽量不去看omega眼中的灰败，如果顾明歌在的话，她一定会说那是双失去了神采的眼睛。 他将永远被束缚在地狱。 “现在，吃药。”冉越曦将药片递了过去。 解煜默默得看着那些药片，缓而慢接了过来，就着水喝掉。 第46章 冉越曦看着他，眸色暗沉，然后抬起他的下巴，覆了上去。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宣布自己的胜利，他疯一样地攫取对方的唇，唇.齿交.缠，解煜被抵在床头，细细喘着，双手无力抵住对方，再无力气反抗。 omega对alpha天生的服从天性，如果是以前，解煜会无比生厌于这种生理反应，但现在，他不在乎了。 什么都不在乎了，他被束缚在这个地狱里，业火就算将他烧成灰飞也无所谓。 二人呼吸都急.促起来，alpha感觉到自己的血脉贲张，他看到解煜纤白的颈侧上那个黛色的标记。 “你的标记淡了很多呢。” 冉越曦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我会成为你的alpha。” 他居高临下得宣告主权，omega的颤抖和破碎的声音加深了alpha暗沉的眸色，接着他看见了解煜那双难以言说的眼睛。 蝶翼颤动下的那份难以言说绝不包含善意。 那双眼里映不出他自己，冉越曦颓败了下来，对方曾经用那样缱绻的眼神看着他，他想再见一次。 可是他只能用这种办法留下他。 解煜啊解煜，你就不能那样看看我么。 然后解煜看着他，给了他一巴掌。 他咬着牙咽下呻.吟，“冉越曦，我受够你了，你别得寸进尺。” 冉越曦脸被打得别过去，生平第一次，愣在那足有一分钟，从不吃亏的军火贩子现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他妈的，认了。 他转头看着解煜，最终选择了放弃，其实也是因为被打醒了，在这个时候顶替掉对方身上其他alpha的标记对omega身体伤害太大。 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冉越曦咬牙，“好，我不逼你，你就顶着杰斯的标记过一辈子去吧。” 他嫉妒得发疯，简直要到发狂的地步，但现在，他不想让解煜死，那是他辛辛苦苦救回来的。 冉越曦起身，郁郁得整理好衣服，这是alpha第一次控制情绪和欲望，他进了浴室冲冷水澡。 解煜衣服已经被褪去了一半，他低头看着胳膊上缠绕的绷带，白色的绷带此刻染上了红色，他再也忍不住，把身边所有能够到的东西全扫到了地上，伤口迸裂，可他不感觉疼。 真的要在这个世界待下去么。 好难啊，什么都不在乎，真的好难啊。 第47章 冉越曦之后的几天依旧过去，只是晚上不再待在那里，每天默默无言待一会儿，就离开。之前留在这里的公务文件都用终端传走了，屋子重新恢复了死寂。 解煜是遵守规则的人，他不再求死，像军火贩子期望的那样，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等待着日暮西山，等待着少尉医官一脸难过的表情来换药。 “马上就到联邦了，”顾明歌不知道说这个有什么用，希利尔释放了核方，宇宙人将此缘由归结到了解煜身上，联邦的执政官发了疯一样找他，整个内部乱成一团，每一样都只会让解煜更糟。她有点后悔了，联邦已经不是以前的联邦，它不再是眼前人的家。 “谢谢。”解煜客气且疏离得应对，他不想在这个世界里再建立任何联系了。 有联系就代表有牵挂，牵挂等于束缚。 “你好好的。”她只好收声，收拾手里的东西，准备起身，“他...他只是不想让你死，当初和叛军联手是因为.....唉不说了，”里面的瓜葛太多她一个医生也说不清，总之就一句话，“虽然他俩一直过不去，但没办法不管....” 顾明歌还是要尽量美化一下军火贩子，毕竟是她的上司。 “然后转眼冉越曦就能弄死他，是不是。”解煜揭穿了顾明歌为自己上司打得掩护，“感情是挺不错。” “他小时候受大刺激了，亲眼看着他妈被冻死，自己也差点死了，在叛军营里活着的人处事都很偏激，他们兄弟俩一直是这个相处方式，互相帮一把，但也随时要致死对方，只是这次，他成功了而已。”顾明歌苦笑，“相信我，杰斯要是有能力也一定不会让他好过一会儿。” 解煜有点晃神，他刚才没仔细听顾明歌的话。 杰斯和冉越曦是兄弟，这是他没想到的，因为原文里根本没有提到。 老埃尔罗是杰斯的父亲，那也意味着，他杀了冉越曦父亲。 他能理解杰斯为什么想杀他，亲近的人没了，愤怒是理所应当的。那么同理，冉越曦也一样。 少尉医官没注意解煜神色的变化，她叹了口气，离开了。 转身推开旁边另一间屋子的门，酒气扑面而来。 冉越曦窝在和解煜隔了一面墙的屋子，哪也不去。 顾明歌皱眉。 “你打算在医疗舰里待多久？你造它出来不是用来关你自己的。” “哦。” “你不是赢了么，看着像输了。” “哦。” “你他妈的。” 顾明歌转身走了。 冉越曦一挥手，门被砰得一声关上。 是啊，他赢了，为什么跟输了似的。 顾明歌走在长廊里，然后搭上传送台回到主舰，迎面碰上了白何。 在前叛军里负责统筹规划的主官一向都有点疯劲儿，可是今天一向疯疯癫癫的小家伙看起来很没干劲。 白何看见了少尉医官，冲她打了个招呼，然后直截了当得问，“顾明歌，你不是说我们不是叛军了么？” “对啊。”顾明歌缓下神色，“你们现在归冉越曦手下，他恨埃尔罗恨得咬牙切齿，怎么可能再建立一个叛军？” “和裴汇说得不一样。”白何神色萎靡，郁郁得来，又郁郁得走了。 几十分钟前，主控室中，裴汇难得出现了几分急躁。因为冉越曦像新得了心爱玩具的小孩，扎进去便再也不出来，只一心摆弄，除此之外，再无动静。 如果不是刻印明确告诉他，裴汇可能要质疑主神的指令了。 一定有什么出了问题。 但是没有关系，他们可以像摆弄老埃尔罗一样接着摆弄这个世界，身旁有人经过，然后那人停下了脚步。 “总参，您脸怎么了？”白何笑嘻嘻把手伸向裴汇，敲了一下，金属的声音，“外骨骼诶，新装备？头儿可真偏心眼儿。” 裴汇愣了一下，然后也抚上了自己的脸，远离宇宙核心无法吸收能量，他可能要维持不住了。 他的领袖啊，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呢？ “新装备，你们以后也会有。” “得了吧，追随过杰斯的现在怎么可能在头儿手底下活得舒服啊。”白何伸了个舒服的拦腰，不过这确实是他活得最舒服的日子了，以前在叛军营里带一帮人冲锋并不是什么舒服的活儿。 然而接下来的话让白何僵住了。 “从今日起，你们就是新的反叛军。”裴汇声线慢慢，“boss的意思。”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被锁来着本来字数就不多，删到最后比小学生作文多不了几个字了哈哈哈，不好意思小天使们，今天再多更一章作为补偿（虽然依旧短小） 第48章 顾明歌想起那天在长廊里，军火贩子说得话。 他真的走上老埃尔罗的老路了，梅瑞达发生的事情刺激到了他，他现在要让别人后悔。 少尉医官每天都奔走在医疗舰和主舰之间，她累死了。 从白何那里听到消息后她本来想去医疗舰，却被裴汇拦住了。 那个家伙很客气，告诉她马上就要降落到联邦了，顾明歌只好作罢。 冉越曦终于从医疗舰里出来了，不是因为他想通了，是因为到地方了。 他去联邦当然不是为了回家，他是要去谈生意，惦记联邦那块地盘的人不在少数，他想，解煜一定不会愿意他护着的故乡被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们瓜分干净。 等宇宙归一，就好了。 军火贩子踏在久违的联邦大厦的地面上，面前站着一个人。 那个家伙居高临下得看着他，让冉越曦磨牙，他看了眼衣领子上中尉的军衔，觉得自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哟，好久不见韩副官高升了。”冉越曦不阴不阳。 韩起然不咸不淡，“多亏了中尉大人。” 边上的人都能感觉到剑拔弩张，气氛紧张，他们戳在那里希望自己是根柱子。 冉越曦挥了挥手，柱子们走了，顾明歌临走前看了眼冉越曦，军火贩子不复几日前的颓丧，但更加危险，于是走前她扯了下冉越曦袖子，低声道，“人家的地盘，别闹出事来。” 韩起然听见了顾明歌压得并不够低的声音，他环顾四周，联邦的士兵都被冉越曦一个招手给挥走了。 谁的地盘呢？ 军火贩子咧嘴笑，眼睛却瞪着韩起然，“我还以为你这辈子就跟他一个人呢，没想到自立门户了。” 把他丢在了梅瑞达。 韩起然眼中划过痛色，握紧拳头，站立不动。 当时确实应该动动脑子想一想的，准将临走前嘱咐他各个家族多调度，他本以为是要政变，结果呢，那其实是解煜在给韩起然留退路。 他知道自己回不来了，所以尽量让每一个跟着他的人都有好的结果，连带着刚划进去的北部军队也算在了里面。不然的话，三十艘星舰怎么可能回得来二十九艘，依照那场毫无胜算的战争结果推演，全都报销在那也不为过。 期盼和祈求如今已经成了星城的习惯，夜里放飞无数白色纸灯，只为了吸引亡魂别忘了回家的路。 而对于那三十艘派去梅瑞达的星舰，人们根本没有想过他们还能有归来的时候。 他们哭泣着迎回他们的英雄，向他们投掷鲜花，可北部的前主使摆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我们不是英雄。”他艰难开口，“我们只是他拼尽全力保全下来的废物。” 人们怔楞在原地，有压抑的哭声。 他们想念他。 韩起然也想念他，但他绝不会去学那些人去放些什么白纸灯，那是给死人的，他的长官，一定活着。 现任的执政官郁郁看着冉越曦，后者继续嘲讽。 “当然了，你要是跟着去了，这会儿估计和希利尔在联合监狱蹲局子呢。”冉越曦点着了烟，解煜再想保全所有，也没能保全，这就给军火贩子钻了空子。 他找位子坐下，韩起然还像木头一样站在那里，此刻他不像联邦的执政官，他像一个副官。 一个死去的人的副官。 郁郁的副官突然软了态度，“他在哪？” 他知道解煜不可能死，解煜不是那样的人，他敏锐得可怕，绝不会在别人的算计中认下自己的死亡，他永远有后路，也永远不会让联邦的蛀虫得一点逍遥。 他还没清完那些虫子，怎么可能死呢？ “他死了。”冉越曦吐出一口烟雾，简单结束了韩起然的胡思乱想，“我来这一趟呢，就是为了帮他保一下你这个废物守不住的联邦。” 然后再由自己最后吃掉。 韩起然神色突然暴戾起来，像是被猛得打醒，他几乎跳起来，然后揪住了冉越曦衣领。 军火贩子以为是那句废物激怒了他，于是笑得更开怀。 要得就是这个效果。 结果韩起然咆哮，“他没死！” “他死了。”冉越曦并不打算和新上任的执政官客气，之前顾明歌嘱咐的话全忘了个干净，他一拳狠狠砸在了韩起然的脸。 早就想揍他了。 韩起然清隽的脸上瞬间紫了一块，他吐出一口血沫，也毫不客气啐在军火贩子脸上，“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他妈回来不去原来的地方，第一时间钻进贵族区，不就是怕我查到你在那藏了什么人吗？我告诉你，等我抽出空来，我掀翻整个新界！” “那里是新界，所有惦记你脚底下这块儿地的东西都在那，无数传送门就等着传送士兵过来。你掀吧，掀个底朝天我求求你了。”冉越曦把烟头按灭在黑曜石的议桌上，狠狠抹了一把脸，韩起然怔楞在原地，因为他没有说错。 新界的贵族区像地下街一样，毫无底线，他们甚至不会像联邦那些同样毫无底线的贵族们一样知道把尾巴藏在面具下，他们毫不遮掩，似乎联邦已经尽在他们手心。 自己没法，也不能。联邦的实力太弱，只能和谈。 他终于知道曾经的解煜每天都要费劲心力考虑什么了，真得很难，韩起然望向窗外，千疮百孔的联邦残土，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伟大的神啊，我愿意拿自己所有，换他回来。 冉越曦起身走了，在这里纯粹浪费时间。 他知道将解煜安置在新界是一招险棋，联邦星城成了今天的样子，全因为那些新界里新来的家伙。 所以，将一个为了联邦命都不要的人放在那里，让他看自己所爱的地方被这些家伙们瓜分干净，是极其痛苦的。 此刻，解煜望着窗外，手有些颤抖。 不是因为冉越曦所想的那种痛苦，但确实很不好受。 他发.情了。 第49章 颈侧黛色的痕迹已经变淡，上次的荒唐诱导了强制发.情，解煜强压了下去，可只不过是推迟了几天。 现在，他的信息素溢散得整栋房子都是。 不光如此，常年的信息素紊乱和压抑，已经让凛冽却甜美的味道溢散到了外面，甚至整个新界。 他喘.息着，觉得此刻的自己越来越像个omega了，渴.求，渴望，他迷茫又彷徨，意识在漂浮，脑海中全是冉越曦的脸和老埃尔罗机甲爆炸时刻上升的火云。 他呢？他呢？解煜使劲摇头，想忘记那些荒诞的画面，他唯一需要记起的，只有那个人，可他就是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子了。 他忘了。 解煜踉跄着从房间里出来，几乎翻遍了所有的抽屉，他在找，找抑制剂。 镇定剂，止痛剂，消炎剂，各种药物，可就是没有抑制剂。 曾经高高在上的准将已经褪去所有骄傲，他现在只是个被逼着留在地狱里的omega，被欲.望克制住一切的omega有些疯了，他将那些东西全部注射进血管内，企求拥有片刻的安宁，然后晕了过去。 顾明歌当时因为看不惯联邦里面的闹剧，在听到议会厅里大打出手的动静以后就走了，太他妈无聊了，简直有病。 作为医生，她还是回到自己本职的岗位上，看看解煜好点没有。 从传送门出来，她就闻到了淡淡的清甜香气，渗着一丝凛冽，顾明歌心知不好。 那个信息素她还算熟悉，她下意识往一个方向跑去。 路上撞到几个奇装异服的家伙，他们同样也闻到了，并且不怀好意得和同伴们嘀嘀咕咕。 “这个味道可真好闻啊，omega的信息素能这么溢散得这么远，一定是极品了。” “早听说联邦的omega不错，可惜伊思凡死了。不过能到新界的，那都是一个圈的，回头说说情，换着来也不是不行。” 顾明歌跑着，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拳狠狠打在其中一个家伙脸上。 后者被alpha迎头痛击，眼冒金星，往后就要栽倒，同伴把他扶住了。 “你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么？你个联邦贱民！” 顾明歌知道自己绝对是被信息素影响了，不然情绪不会那么激烈。 为了防止刚到新界就闹出大事这种情况的发生，于是她狠狠回头啐了一口，召来小型舰航坐上去跑了，留下那个被打了的家伙一脸血样得叫骂，顾明歌懒得理。 空中浮岛新界，比联邦还要烂的地方。 交通工具总是比人跑去跑回强，她按照路线找到冉越曦在这座悬浮空岛新挑的地方，刚准备飞进去，就被无形的屏障撞翻了车。 高压空中管制，很显然冉越曦怕别人像她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开船冲进来。他在防人，也代表着他不想让别人见到房子里的人。 顾明歌从船上摔出来，只好大骂破地方，可骂归骂，这处看上去确实奢华得像金丝雀的笼子， 她朝门口人亮了牌子，然后穿过花园，接着是竹林，说真的，这是她第一次抱怨冉越曦选的地方为什么总要那么大而铺张。 她着急忙慌得爬上几层楼梯，穿过长长的走廊，终于看到了尽头处的身影。 解煜此刻蜷缩在墙角，黑发被汗水浸湿，苍白的脸上带着病态的潮红，少尉医官立刻就知道那是发.情了。 他妈的，治病她在行，发.情... 其实她也在行。 顾明歌深呼吸了一下，拿出终端，要拨通冉越曦的信号。 “冉越曦！你他妈快点....” 蜷缩在角落里昏沉过去的解煜突然挣扎着起来，“不要冉越曦，给我抑制剂。” 他的话冷静而清晰，和他此刻的样子严重不符。 顾明歌也觉得自己可能是急糊涂了，被标记了的omega根本没法承受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而冉越曦来得话绝对会控制不住标记他。 少尉医官急急忙忙挂断，却听见身后传来终端坠落在地的声音。 冉越曦站在一层楼梯边，呼吸急促，他也是跑过来的，这家伙听到消息后，从联邦赶来，连车也忘了开，像个傻逼。 “给他打抑制剂。” 冉越曦僵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冷冷开了口。 顾明歌愣了一下，她没注意到alpha脸上近乎颓败的脸色，只翻遍了周身上下的口袋，他妈的，身为医官，抑制剂她没有。 因为她是alpha。 哪怕是个医生，只要是alpha，抑制剂就不会随身携带，那都是omega自己要想的事情。 “那就让他忍着。” 顾明歌刚想争辩一下，最后却也不说话，她得让人去取抑制剂过来。 “你去取。”冉越曦漠然。 少尉医官知道这个时候争吵无用，越拖越坏，她认命出去了。 冉越曦在忍耐，他觉得自己忍到最后就是爆发。 解煜没想到军火贩子会在这个时候来，正常的时候，他应该在军部才对，此刻的他只能尽量克制自己爬到冉越曦身边的冲动。 可冉越曦却走了过来，他近乎粗.暴地将人打横捞到怀里，alpha的气息混着烟草，解煜最后的一点理智也无，他挣扎不得，瘫.软在军火贩子怀里。 冉越曦似乎在对自己的说话，他说，“解煜，你就不能看看我么？” 不可能有回应的，如果有，只可能是一巴掌。而他会被无力和挫败感击败，再也爬不起来。 他想要那样的眼神，可最后他也知道，根本不会有回应。把人放下就走才是正确的事情，不然他真怕自己失控发疯，永永远远标记他，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对不起。” 冉越曦身子僵住了，这不是他想要的回应，但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虽然很莫名就是了。所有自怨自艾，似乎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啊？为什么？” “为了....”解煜想说什么，他细细喘息，但还是没能开得了口。 说什么？他能理解杰斯埃尔罗发疯，也能同样理解冉越曦，毕竟是重要的人啊。 抱歉杀了你爸，炸了老埃尔罗的机甲只是迫不得已？ 太没劲了，也太敷衍了，于是他选择不说，当然也因为，一旦开口，话语会被呻.吟取代。 冉越曦被怀里的omega撩.拨着，他克制着，可名为欲.望的火焰燃烧得越演越烈，他本有剩余理智，可也在得到回应后倏然崩塌。 事实上，真正对不起的，还应该是他冉越曦吧。 “我很抱歉杀了杰斯...” 但是不后悔。 如果可以，他要杀那个傻逼一万遍。 怀里解煜苍白得过分，半长的黑发被汗水浸湿堪堪掩着好看的眉眼，眼尾处沾染上的绯色显得omega无比脆弱，却又撩.人。 军火贩子终是没忍住，俯.身吻了上去。 这一次，解煜没有反抗，眼神再次变得缱绻，之前不管不顾胡乱注射的药物让omega此刻经受着现实和幻觉的冲.撞。他的道歉是对冉越曦说的，也是对上个世界抛下自己去死的家伙说的，他分不清谁是谁了。 该死的，因为他们都那么像。 Omega主动勾上了alpha的脖子，回应了那个吻。 然而。 有紧急刹车的声音响起，随着一边奔跑一边怒骂的声音，顾明歌骂骂咧咧地回来了，用她生平最快的开车速度，毫不客气得碾过庄园里刚修剪好的草坪，毕竟快一步，屋里的两个较劲的家伙都能少受点罪。 她也不知道在骂谁，或者该骂谁，总之，单纯地宣泄愤怒。 “抑制剂——”爬楼让她气喘吁吁，她心里仍在骂，该死的冉越曦，新界里的八分之一地盘都让他占了，真他妈铺张。 “找来了！” 第50章 顾明歌嚷嚷着，空旷的房子里都响起了回音。 冉越曦有点僵硬。 烦死了。 怀里的omega已经神志不清，脆弱得不像话，他轻轻得将人安置在床上，解煜低低呢喃了一句什么，军火贩子没有听清，因为顾明歌一路吵嚷，“冉越曦，你他妈在哪？你给我忍住了！” 冉越曦很想把那个没有眼力见儿的女人关在门外，他也确实打算这么做。 结果，门在关上的那一瞬间，顾明歌挤了进来，把冉越曦给推了出去，哐当一声，军火贩子被关在了门外。 他大骂，“顾明歌！” 顾明歌利落得打开药箱，酒精擦拭，看见解煜腕上的伤口和手臂上的针眼，她心里叹了口气，心说抱歉，然后咬了咬牙，将抑制剂注入进了苍白的皮肤。 注射完毕，omega急促的呼吸终于平复下来，但意识仍然混沌，他轻声开口，少尉医官愣住了。 因为解煜口中叫出了一个名字。 冉越曦。 顾明歌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站起身，也不好多待，因为门外的冉越曦这会儿恐怕已经气疯了。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间的门，准备好说辞和道理，一会儿估计又要打起来。 她开了门，预想的事情没有发生，冉越曦倚在门外抽烟，怎么看也不像被打搅后气疯的模样。 军火贩子匿在烟雾后，闷闷开了口，“多谢。” “哦，你还知道后果啊。”顾明歌就是这种人，越说越喜欢来劲，她拍了拍军火贩子肩膀，想起解煜口中呢喃得那个名字，应该是叫眼前这位的，想必也不是没有感情。 “其实你也不是没有机会，再等等吧，他现在身体真的不行，强行标记本来就已经够呛了，更何况是替换掉之前的临时标记，太刺激omega身体了。” 这个道理顾明歌相信军火贩子比她明白，很多omega都是那样被玩.死的。 冉越曦狠狠吸了一口烟，然后摆出一个送客的姿势。 “用完就赶人走，翻脸不认人，不带这样的。”顾明歌翻了个白眼，拎着药箱准备朝外走，想了想又觉得不放心，把alpha也一起拽走。 “你别在他门口守着，擦枪走火，后果一律自负。” 冉越曦一脸郁郁，并不搭理顾明歌，临出门的时候嘱咐从基地带来的管家，“把人照顾好了。” 白发管家应了。 “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少尉医官穷极无聊，问出一个莫名的问题，但确实是她一度纠结的一个奇怪事情。 冉越曦这个名字，就像是突然蹦出来一样，那个被处决的女军火商不姓冉，老埃尔罗更不用提了，他姓埃尔罗。 军火贩子同样莫名其妙，“我叫什么名字你管得着么？” 这三个字，像鬼魂一样追随而来，仿佛从最开始，他就不姓埃尔罗，而姓冉。 “代号而已，没什么意义，不过是为了摆脱埃尔罗那个姓氏罢了。”他平淡道，然后突然站住脚步，“直走左拐，慢走不送。” 顾明歌看出冉越曦脸色不好看，以为是碰了霉头，让他想起了之前不算太好的经历，只好叹口气离开了。 剧烈的疼痛袭来，军火贩子有点站不稳，意识在撞击墙壁，然后强烈反弹，似乎一击反重力炮撞进他的灵魂。 冉越曦缓缓跪了下来，疼得他有点站不起来，但是他已经很接近那面屏障，并且笃信自己能将那屏障撞个对穿。 然后他的意识被弹了回来，灵魂在震荡。 事情有点新鲜了啊。 在意识撞上那面虚无的屏障后，他得到了三个字和近乎机械化的声音。 作弊卡。 作弊卡，那是什么东西？ 遥远宇宙中的某个星球，突然山崩地裂，能量激变。 “找到了！”一个浑身硬骨骼的家伙正疯狂摇着他的尾巴，已经快摇出一朵狗尾巴花了，“我们找到这个宇宙的核心了，只是，主神似乎没将它激活诶。” 那台荧蓝色的终端波动跳跃，没有任何线路连接，不知道接收着来自哪里的电磁波。 “没关系，那只是时间问题。”海森格笑眯眯，“挖空这里，现在，这里就是我们的基地了。” “这个星球还有其他生命体征。” “吃掉，都是能量，别忘了我们的要义。” 无尽扩张，为主神回收能量。 第51章 镇定剂对解煜来说作用并不太大，令人难受的发情期被抑制剂强行压制过去，他从迷茫中醒来，窗外依旧阳光照人，屋内一片沉寂。 打发时间似乎成了现在最难的事情，曾经的他算计天算计地，就为了能完成任务让他回来，现在再无可能。 一切希望破灭后只剩下虚无了，可他还得在这个地方待下去，说来好笑，为了这个世界的npc们。 解煜都怀疑自己精神出问题了，为什么要为了这个世界待下去呢？ 因为什么呢？因为这个世界太鲜活了，新鲜的生命气息，活人的气息，他们会哭会笑会后悔会发狂，他们存在感情。 和遥远的现实很像，甚至可能它本就是现实。 之前的世界和这里完全不同，他们崩坏，所有的事物似乎都被单纯输入了一个指令，机械，无意义，感情与情绪全无用处，只会成为活下去的绊脚石。 对，他就是这样死的，情绪永远激烈，从不肯抛弃感情，于是就会为了没用的感情而死。 不值得，太不值得了，解煜望向窗外的天空，他想出去走走。 军火贩子一向自负，自那次不算威胁的威胁以后，再没限制解煜的任何行动，因为冉越曦说到做到，只要omega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就让更多的生命为之陪葬。 解煜自然得选择放弃，因为这显然不是最优解，在无限世界生存的人总是会倾向于多种选择，然后择优。 有更好的方案。 一阵心悸过去，解煜喘.息了一会儿。 心悸是脱离的前兆，任务失败后会被强行脱离。军火贩子自以为胜利，可他不知道，在任务世界里，失败就意味着消除，任务者迟早要被抹杀掉的，各种不可抗力会前来结束他拼命想留住得人的生命，可能是疾病，可能是猝死，甚至可能是出门被车撞死，一切都以主神判定任务失败后开始进行。 冉越曦不知道，解煜根本不打算提。 没意义，太扫兴，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他天生怕麻烦，肯费精力完全是被任务奖励强行续命，不然的话，他宁愿归于虚无。 当然了，也快了。 显然这就是最佳方案，他不去找死，因为本来就活不长。没有更多的人无意义死，他也能达成所想，不外乎就是多在这个世界存在一段时间，然后再被清除罢了。 更何况。 有声音问他，你难道不想再多体验一下这个久违又鲜活的世界么？ 他确实还是想的。 想要真正的太阳，想要听到鸟鸣，还有夏日里绿叶的声音。 夏蝉也想看到冬日里雪反射出得纯净蓝光。 脱离是迟早的事情，那就先暂且接受眼前的这一切吧？一个人什么时候最坦然，恰恰是他就要死的时候。 解煜换好衣服，走下楼梯，管家看见他，轻声开了口。 “现在还不建议您出去，联合会审判还在进行中，他们知道您还活着，很有可能会定您的罪。” 这里是新界，白何深知冉越曦将住处安置在这里的意思，一来是怕解煜受刺激，二是怕某些人找上门来。 更何况现在所有人都当这位联邦上将死了，他再次现身，会给宇宙以震动，局势自然也会随之改变。 不好办啊。 白头发的家伙终于端不住彬彬有礼的表情，他笑了一下，对待omega一定要安抚，以前给前上司处理关于他情人的烂摊子时就是这样。“冉哥的意思是等他处理完最近的事后就和您离开，重新开始，以及联邦的事，您不用太过操心。” 因为omega什么也干不了。 他们天生没有政.治立.场。 “他的意思是他的意思，关我什么事。”解煜也笑，他扫了一眼白头发的家伙，未擦干的发尾还在滴着水，阳光像碎金子一样洒在他的身上。 白何的笑有点僵不住了，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因为刻板印象犯了个错误，在任何地方，omega都会遵守alpha的意思，这是不争的事实，所有星球通用。 在alpha至上的时代，就是这么无耻且现实。 可是，这种无耻且现实的规矩对眼前这位是不适用的，光凭两任alpha上司都直接或间接死在他手里这一条就足够说明一切。 他的现任上司冉越曦怎么想根本和人家无关，因为位置完全颠倒过来了，现在是冉越曦求着解煜。 认栽吧boss。 联想到之前星舰上的一堆事情，怪不得，原因出在这里。 管家很有眼色的收敛眸子，他自认没本事拦，于是将门打开，并且识相得改了口，说起了场面话，“外面的天气很好，对您身体的休养有好处。” 解煜也不是不知道眼前白头发家伙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我现在什么也不想管了，也管不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想出去透透气。” 情绪调节能力倒是很强，白何心中默默，要换做别人，自己沦落成这个样子，失去了所有的东西，还要背着骂名，故乡又陷入如此境地，早疯了。 为了联邦拼尽全力以身赴死，但眼下联邦内外这样的情况，说放下居然也就放下了。 真的是为了联邦做出这些么？还是说他只是一个旁观者，入不了戏，只是精密得做着风险判定，像一台以最优解为方案的机器。 白何倾向于后者，于是为冉越曦默哀，冉越曦不懂感情，这位是没有感情。 解煜倒也不是白何所想的全无感情，恰恰相反，他喜爱这个世界的所有人，因为实在是太鲜活了，他会尽量让他们少受影响，继续鲜活得活下去，但仅限于此。 剩下一切，以任务为优先，任务没了，他也就没必要再参与其中了。 现在，他更想以旁观者的角度存在，至于其他的，也没精力参与了，他没说假话，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 阳光正好，园内布置得绿意盎然。 解煜在庄园里没走多久，就看到不远处倒着一个人，走近一看，“冉越曦。” 军火贩子头疼欲裂，还没缓过神来，刚睁开眼就被太阳晃了眼睛，听到喊他的声音，冉越曦以为是白何，“我不是让你在里面照顾他么？” 解煜听到他的胡言乱语，挑眉，俯下身子，“喂，你有事没事啊？” 冉越曦实在没想到解煜这么快就醒了，或者是自己晕得太久了，他刚想从地上爬起来，旋即又改了主意，他朝解煜伸出一只手来，“扶我。” Omega平静起身，挡住了刺眼的阳光，投下一道影子。 冉越曦以为他要走了，胳膊僵在半空，好在他一贯无所谓，就要缩回手。 解煜居高临下得看着，然后向他伸出了手。 军火贩子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他敏锐得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他不客气得拉住解煜伸出来的手，把人拽了个踉跄，身体本就不太好的omega一下栽了下去，被冉越曦揽进怀里。 Omega身上带着刚沐浴后的清爽香气，冉越曦笑，“是你自己没站稳。” 解煜挣开了他，站起身，也没生气，只是奚落他，“你什么毛病。” 但他还是接着伸出手来，“再不起来我走了啊。” 第52章 当白何看到解煜这么快就周而复返后，有些惊讶，“这么快就回来啦？” 然后他看到跟在omega后面的冉越曦，以前在叛军基地的时候见过军火贩子不少回，从没见他这么乐呵的。 而解煜走得很快，似乎只想甩掉后面的家伙。 “哎你别走那么快，我头疼。”冉越曦抱怨。 “你头疼跟我走得快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解煜径自上楼回了房间，消失在走廊拐角处，冉越曦看着他的背影，站在那待了一会儿，他倒是无所谓，已经好很多了。 没关系，慢慢来。 联邦还有事儿，冉越曦也不打算继续在楼梯处傻站着，于是复又转身下楼，走廊传来动静，解煜从里面走了出来，把几类药递到他手上。 不得不说，这栋房子里什么也没有，唯独药不缺，当然了，冉越曦几乎想到了所有，就是唯独没想到抑制剂。 冉越曦触碰到omega微凉的指尖。 “偏头痛，头痛，还有别的你自己看说明书吧。”解煜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来，但在冉越曦眼里，已经代表冰雪消融。 他接了过来，这份好意让一向不可一世的军火贩子也有点应对不及，于是只干巴巴嗯了一声，踌躇着正欲向前，可似乎又想退后，最后一个打滑，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解煜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本来要拉，但想想觉得会把自己带下去，就把手缩了回来。他略带好笑得看着，他不信一个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家伙居然连这点反应力也没有。 不过好像确实没有？ 白何本本分分得待在一边，太清楚这里面的玄机，直到冉越曦摔下来，他走上前去扶，一脸不好意思的幸灾乐祸，天知道，这份差事可太有意思了，比以前给杰斯当管家还有意思。 “不好意思啊boss，忘了铺地毯。” 冉越曦不耐烦得瞪他，意思是让别坏老子的事，“你在那边也是这么干活的？” “这不是没想得那么周全嘛。” 管家挥了下手，系统感应，地毯已经铺好了。 白何其实是有点委屈的。 之前在叛军基地再怎么也算个内务大总管，结果被冉越曦叫来给他看院子，美其名曰不想让闲杂人等扰人清净，于是现在好了，连除草修建草坪给地板上蜡这种破事儿都要他来干了。 但那也比杀人烧山当叛军强。 白何想起之前裴汇的话，仍然不痛快。 什么叫新的叛军，好好活着享受生活享受阳光不好么？ 白何很识时务地向冉越曦递了个眼色，低声道，“你干嘛啊，是打算让人家下来扶你？” 冉越曦声音很大，似乎在说给楼上人听。“胳膊断了，你扶不动。” 然后一声沉闷的骨头碎裂声，现炒现做。 这家伙疯了，他绝对是故意的，白何很惊讶，“我说，您就算恢复得快也不能这么造啊。” 军火贩子的反应能力，就算是打滑也不可能真的从楼梯上摔下去，你见过摔的时候骨头没断，摔完说了好几句话以后才断的么？而且还是左臂，刚好是日常生活影响最小的一个地方。 那分明是为了装可怜。 白何扬声道，“胳膊断了腿没断啊，怎么起不来？”然后他继续压低声音问，“我都扶不动你，他能拉得起来你？他还是个病号。” 冉越曦不动，他瞪着眼前不识抬举的白头发家伙，然后突然开始笑，“门口草坪被顾明歌开车轧坏了，你去修理一下，别叫机器别用ai别用系统，我喜欢你除草的手艺。” 白何脸色难看，动了动嘴唇，还想反驳，冉越曦低骂，“快点滚。” 大总管磨磨唧唧走了。 冉越曦再次看向楼上解煜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副表情，“我头疼，胳膊疼，起不来了。” 解煜在上面看着底下两个人在那里嘀嘀咕咕，最后白何骂骂咧咧出去，再不见之前一点装出来的彬彬有礼。 冉越曦手底下的人都挺有意思的，鲜活。 解煜看着觉得有趣，军火贩子朝他伸出手来，他有些无奈，最后还是慢悠悠走了下去，把他从地上扯了起来。 军火贩子倒抽了一口冷气，解煜抬眼看他，“真断啦？” “可不是真断了。”冉越曦晃了一下左胳膊以示证明，然后整个人都倚在omega身上，轻轻呵气，“现在我们一样啦。” 解煜僵住了。 这话说出来其实太平常不过了，但是，太像了。 尤其是本来就很像的人说出相同的话。 当他进入第一个世界的时候，在他最张惶的时候，那个人笑嘻嘻揽过他的肩，就像现在这样，他说，“现在我们一样啦。” 鲜活又激烈。 可他就是不记得那个人的脸，曾经解煜觉得这是件坏事。 现在不一样了，是好事。 Omega自己都没发现他的神色变得柔和起来，冉越曦显然说完也觉得不过脑子，但解煜笑了一下，回应道，“是啊，我们现在一样了。” 第53章 顾明歌回去以后水还没喝上一口，就又被一通不停的终端呼叫吵起来了。 她看了眼来电，是冉越曦。 不接，耗一会儿，磨磨那家伙的性子，省得天天给自己找麻烦。 但声音锲而不舍得不断响起。 顾明歌转念一想觉得不对，冉越曦能出什么事呢，他可是被捅了个对穿都不屑于叫医生的主，唯一这么着急忙慌打过来的原因，只可能是解煜出事了。 她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天啊，他才刚好一点，该死的军火贩子又要整哪一出，是真的要把人折腾没了才高兴么。愤慨过后，她最后还是认命一样接了终端。 终端那头传来平静的声音，顾明歌愣了半晌，倒不是因为她认不出那边是解煜，只是对方带着笑意的声音让她很是意外。 解煜是不笑的，他的声音总是平静又虚无，没有起伏，像一台运转的精密机器。 然后更意外的事情总是会接踵而至。 “冉越曦，他胳膊断了。” 冉越曦把胳膊摔断了？顾明歌宁愿相信他扭断别人脖子的时候不小心戳到自己，也不信他会从楼梯上摔下来把胳膊弄断。 但解煜显然没有和她开玩笑的道理，顾明歌对一系列发生的事情感到无尽的莫名其妙。 “好好好，我这就来。” 莫名其妙的同时她居然还松了口气，不是解煜，是冉越曦啊。 那没事了。 她嘴上应得好，但身子纹丝不动，悠悠啜了口水，颇有点喝茶的感觉。 等慢吞吞喝完，她才起身，捞起药箱。 顾明歌不想看冉越曦，冉越曦也同样不想见她。 “你刚才干嘛去了？” “找顾明歌啊，让她看看你胳膊有事儿没事。” 冉越曦觉得今天的解煜比以往都要温和，他还想多和他待会儿呢，“不要叫她来啊，我自己又不是不会。” 那女人永远只会煞风景。 解煜没理他，只是又甩给他一板药片，“吃了。” 治头疼的。 冉越曦看了一眼说明书，原来他还想着之前头疼的事，军火贩子唇角噙了一抹笑意，“好。” 顾明歌再次风风火火得来了，轧过草坪，她看见白何在锄草，于是打声招呼。 “哟，你再在这毒日头底下晒，白头发小白脸都要给晒黑啦，你这是体验生活呢，亲力亲为来剪草坪？” 白何心说他也想挥挥手让系统ai做啊，可是不敢啊。他挥舞手里的一把大剪子，朝她大叫，“别轧草坪！”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顾明歌飞驰而过，留下一行轮胎印。 隔了不到几个钟头，少尉医官再次出现在相同的走廊，然后做着同样的事，对冉越曦恨铁不成钢。 “你确定你从楼梯上摔下来骨折的么？”顾明歌磨牙。 “嗯。”冉越曦大刀阔斧得坐着，懒洋洋应道，表现出随便你怎么想老子不在乎的意思。 少尉医官阴着脸给军火贩子上了个板子，潦草缠了两圈，“浪费医疗资源，行了。” 冉越曦也不在乎她的敷衍了事，摆手让她走，“你就不能晚来一点？” 晚来一会儿就是解煜给他缠绷带了。 顾明歌心说已经够磨蹭了，“有传送门想慢也慢不了，新界已经在联邦各处都设置了，方便。” 新界类似一个浮动空岛，原本可以说是与世隔绝，但其他星球的驻扎兵来了就意味着，这里成了一个跳板。 不光作为外界传送进地球的跳板，也作为传进联邦的跳板。 冉越曦原本还算晴朗的表情瞬间阴沉了下来，那些东西设置很显然不是为平民服务的。 战争贩子嗅觉一向灵敏，那是用来服务军队的。 方便只是个幌子，今天传普通公民美其名曰创造便利，之后就会用来传送军队。 顾明歌不明所以，她只是个医官，自然搞不清里面涉及的关系，她推门离开，看见解煜倚在门口。 omega看上去有些虚弱，但依旧挺拔，腰细腿长，穿着一套休闲的衣服，闲闲散散地倚着，在门开的一瞬间站直了，长而卷的睫毛下眼睛比以往更加清澈缱绻，好像天生就含着几分情，顾明歌愣了一下，她一直就想看这样的一双眼睛。 真的好看极了，alpha有点晃神。 他看见医官从里面出来，苍白的脸上挂出一个笑来，算是打招呼，“冉越曦没事吧？” 情况调转，位置互换，一贯都是冉越曦急冲冲得问顾明歌解煜有事没事，想不到军火贩子还能有今天。 顾明歌摆出一个笑脸，要是冉越曦见了，一定会抱怨这医生对人态度为何如此迥异，凭什么只对自己大呼小叫。 “没事。他能有什么事。”顾明歌笑，“我给他都箍好了，那家伙伤筋动骨都用不上一百天，七天就差不多没事，你放心好啦。” 嗯，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解煜点头。 “不用送我，你去看看他吧，你去可比我管用多了。”顾明歌话留在空气中，身影消失在走廊。 解煜推门进去，正看见冉越曦在拆绷带。 原本包得就算潦草，现在更是拆了个精光，解煜正好看见他把绷带团成一团丢出窗户。 然后抬眼两人眼神打了个照面。 军火贩子眼中划过心虚，但又很快变成了理直气壮，“顾明歌整我，没弄好，包得和狗啃的一样，疼死了。” “我要你来。”冉越曦看着解煜苍白的脸，视线沿着对方纤白的颈项向下看去，停留在他缠绕着绷带隐隐殷出血的手臂。 不顾忌他人感受是军火贩子的习惯，冉越曦平生第二次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解煜从手腕到臂弯，基本没一处不伤的。军火贩子忘记了一件事，少尉医官曾经说过，他的左手，基本已经废了。 冉越曦面上划过懊恼的神色，尽量避开解煜的神色，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梦不能就这么碎了。 可如果军火贩子现在肯抬眼看看的话，解煜面上的表情是他一直期盼看到的，温和，甚至带着笑。 越来越像了，就连说错话后的反应，都那么像。 好像他们就是一个人一样 第54章 屋子寂静了，等冉越曦再次抬眼时解煜已经走了，门外隐隐传来脚步声，他又回来了。 “手给我。” 冉越曦没见过解煜这样温和地和他说话，他看了眼外面的天光，今天的太阳真好啊。 军火贩子看着沐浴在阳光下的omega，半长的黑发隐隐遮住好看的眉眼，他找出夹板，眼睫落下阴影，手法熟练，甚至比顾明歌这样的医官还要娴熟，处理得流畅无比，这样的伤他显然已经见过无数次了。 不管是经历的还是看见的。 甚至于只捏一下伤处就知道冉越曦这伤是怎么来的，根本不是摔的，摔断的骨头不是这样。 解煜淡淡开了口，腕间隐隐作痛，“没必要，冉越曦，你也不欠我什么，犯不上这样。” 任务失败，怨不了别人，要怪只能怪自己顾虑太多，他做不到把事情强行推在别人身上，所以他现在只想把剩下的日子度过去，然后等着主神把他脱离出去。 任务失败的人会去哪里呢？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估计就是消失不见，连同留下的痕迹也一起消逝。这大概也是他为什么想不起那人样子的原因。 尘归尘，土归土吧。 冉越曦觉得，哪怕他就在眼前，可自己还是抓不住，他的指尖扫过解煜垂下的发丝，轻轻的，痒痒的，像扫上他的心尖。 能一直这样也不错了。 所以他们这算达成和解了？ “等这里的事情弄完，我们就离开这里。”冉越曦突然道，“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 他想和解煜重新开始，想和他在一起。 解煜是omega，他是alpha，理所应当，就应该在一起。 要找个没人能干涉的地方。冉越曦一想到联邦就恨得牙痒痒，联邦的渣滓离了解煜像活不了似的，天天点灯，也不嫌不吉利。 死了才想起重视和反省，有什么用，以前那帮孙子怎么压榨他的，冉越曦忘不了。 解煜身份特殊，这会儿的时间也特殊，对于那一战，众说纷纭，总之，现在的他根本不能露面，那也就代表着他在这里没有自由。 冉越曦不喜欢不自由，他也没有奇怪的限制别人自由的习惯，他要找个没人的地方，谁也不认识的地方，他觉得最近新开发的那个星球就很不错。 至于宇宙归一，可以往后放一放，到时候再说，就算一辈子不去想也没问题。 当冉越曦这样想的时候，头突然就疼起来了。 宇宙需要归一，能量需要回收，这句话似乎是在强调。 他没意识到自己的思想被迅速得转变了，这时面前突然跳出一个显示屏，守门人ai一本正经，“门口有人找。” 画面跳转到园外，一个脸上青紫一片的家伙正跳脚大骂，“联邦的贱民，你给我出来！” 艾德动用了新界的一切关系，终于找到了这里，泽瑞塔是新界里其他入驻星球中实力最强的一个，他还真不信有人敢在这个地界儿动他。 但事实上，他今天就是被打了。 联邦星城几乎被掀到天翻地覆，因为那个人似乎在联邦和新界两个地域频繁往来，于是艾德带人试图围了眼前这个地方。 而与此同时，联邦城内，本就闲得无聊要找事的泽瑞塔士兵就已经气势汹汹进城寻找打了他们大使儿子的女人，几行街道被围得水泄不通，人们被泽瑞塔星人一个个抓出来，正在按照信息比对，然后把像的人都列成一队，准备带回去。 有人被抓进队里试图出来，被泽瑞塔士兵拿棍子狠狠砸了上去，那棍子不知道什么材质，只戳了一下就让人呕出口血来，浑身抽搐，趴在地上不动了。 “这是要干什么？你们凭什么抓我们，他是个beta啊！”人群中的一个人扑了过去，被狠狠推开，他又试图扑上去，被踹了一脚。 为首的人和和气气得看着手下人暴行，然后道，“有人打了我们大使的儿子，为了维护星球之间的和平，我们想大事化小，找到打人的就行，所以可能得劳烦各位配合一下。” 傅涵煦整了一下领子，所有人都看到他的军衔，也是准将。 但是，是泽瑞塔星的准将。 而联邦的准将，已经死了，连他留下的防火墙，也碎了。 这也代表着，他们再也无人可靠。新界的新驻军几乎将联邦所有地方化为己有，而掌握着权力的大部分贵族乐得牺牲平民和公平换取自己的既得利益。 人们默默排好队伍，接受检查。 而其他星城的人也因为眼下局势异常，再不敢出门，宵禁实施，惶惶不可终日。 “查什么？有什么可查的？”顾明歌喜欢瞧热闹，从传送门刚出来，就凑进了人堆里，然后她听到这番话。 高高在上的官腔，于是她瞧不下去了。 “为了星球和平你们就该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到别人地界撒野还这么理直气壮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第55章 有眼力见儿的士兵一眼认了出来，“长官，应该就是她。” 傅涵曦被一阵抢白脸色不好看，本来给艾德那个笨蛋找是谁打了他就够丢人的了，等看到顾明歌的时候，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那人他认识，或者说见过。 冉越曦的手下，他身边的首席医官。那也就是说，该死的军火贩子在这里。 大事不妙。 “是什么？你看错了。”于是所有泽瑞塔士兵都看到自己长官睁着眼睛说瞎话，那分明就是。 “走了。”傅涵曦不再多说一句废话，招了招手，一行人消失在了传送门里。 所谓来去匆匆。 顾明歌不明所以。 而已经排成队伍的联邦人也呆愣在原地，显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时间也没有动作。只有刚在被拦住的beta冲向倒地者，哭出了声。 “伤到哪了？我是医生，我给他看看。” 这种情况——又他妈要打仗了。 尽管刚上台的执政官已经尽力而为，可现在的局势很显然不是他能掌控得了的，对于虚弱的联邦，他只能选择谈判来和缓关系。 而联邦的公民们很是绝望，他们为什么要经历这些呢？ 艾德观察着眼前这个地方，占据了新界八分之一的土地，里面的人要么是有钱的联邦人，为了躲避祸乱溜进新界，要么同样是驻扎大使。 而其他星球的人他都熟悉，那结果就明白了。他要狠敲一笔，然后送这里的人去见上帝，守军们展示着自己的装备，准备挥刀向更弱者。 他们以此为乐趣。 “联邦那边找到那人没有？”艾德偏头问手下。 “没有，她好像不是联邦的公民？不过杀了几个人之后，他们说似乎在香榭路见过她。” “没用的家伙！”鼻青脸肿的家伙狠狠朝手下的人脸上又掴了一巴掌，那人被打得头偏了偏，差点没摔在地上，“给我翻遍那条路，找到那个人。” 他要所有有关的人都付出代价，他这打不能白挨了，脸也不能白丢了。 “是。”手下从地上迅速爬起来，带着一堆人去了传送门，那代表着要有新的伤亡。 就在这时，终端响起，傅涵曦的声音传了出来。 “艾德，我劝你赶紧走。” “走？走哪？你人找到没有？我白挨这一下了？” 傅涵曦心说再不走你挨得就不是一下了，当然他没说，早看这家伙不顺眼了，于是他挂了。 终端那头传来忙音，艾德很不忿。 他站在园外观察，刚才那么一出大戏，园子里却依旧没人搭理他，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怕了。 害怕，这是理所当然的，泽瑞塔，强大的星球，他是强者，弱者臣服于强者，理所应当的事情。 殊不知他的一切面部表情都已经显示在了屋里，摄像头刁钻的角度配上被打花了的脸，这人笑得可不太好看。 艾德的信息迅速跳了出来，入驻新界一共有七个星球，他来自泽瑞塔，是该星系派来得大使之子。 屋内的两个人眸光都不约而同冷了下来，冉越曦很显然是烦这家伙没眼力见儿，而解煜则是因为那句联邦贱民。 倒不是说所谓尊严问题，而是因为那家伙的一句话，能够说明很多事情。 一系列的事情串在一起，冉越曦不提，解煜也不难推出联邦现在真正的情况。 联邦内部本身混乱，失去了威慑武器，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而眼前的映像恰恰也证明了他的想法。 但他无能为力，找不到最优解。 或者说他累了烦了麻木了，解煜天性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自己也不喜欢麻烦。 任务曾经是他的一切，如今没有了任务，可以说这个世界所有都和他毫无关系。 可是真的毫无关系么？ 冉越曦注意到了身边人表情的变化，他可不想被一个冒出来的丑东西给坏了好事，于是懒洋洋道，“赶走就完了，别让他来烦我。” 守门人刻板的声音传了回来，然后一声轰隆巨响。 正门外，被轰出了一个坑，不偏不倚，恰好炸在艾德脚尖一寸的位置，空气波动，造成巨大冲击，艾德连同身边的人连栓都没来得及拉开就被一下子震出十米开外。 这个时候，另一拨人急冲冲来了，对着艾德仍在发昏的脑袋大喊，“大使让您回去，说里面的人你惹不起。” “啊？”艾德还很迷瞪，他晃晃悠悠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又摔了个跟头，迷糊中，他看到一个人。 冉越曦从传送门里走了出来，俊美的脸上满是嘲讽，他居高临下看着那帮渣滓，还吊着一只胳膊，他缓缓俯下身，“听说有人打了你，我出来跟你说声对不起，不过我脾气不好，就喜欢这么道歉。您回去别忘了帮我传个话，跟你爸说一声，新界这个地方，以后我做主。” 宇宙归不了一，把几个星球归一还是很简单的。 第56章 泽瑞塔星的大使在看到自己儿子鼻青脸肿模样的时候，第一时间居然选择的是忍气吞声，这让新界其他星球大使看了个笑话。 直到他们知道谁来了新界，才意识到笑话很有可能降落在他们自己身上，能派到这里来的都是人精，他们实在太清楚宇宙中哪一号人不能惹。 混蛋，而且是拥有一切的疯子，因为完全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也不知道他要什么，自以为的好东西捧到他的眼前，可能这家伙一个不高兴能把你掀翻出去。 而现在，冉越曦降临新界，绝不可能是觉得这个地方景色宜人适合生活，他要什么？军火贩子坐拥无数个星球矿藏，偏偏选了新界这个地方，那意思很明显，分一杯羹。 搞不好他也看上联邦这个地方了吧。 还在看笑话的另外六个星球笑不出来了，他们感受到了威胁，因为那挨千刀的军火贩子真的有那个能力收拾他们任何一个星球。 或者他们全部。 但让他们放弃眼下利益灰溜溜离开，根本不可能，星球颜面何在？ 于是几位代表试图登门拜访，却被守门人拒之门外。这座大张旗鼓占了新界八分之一的赛博堡垒，一贯少有人进少有人出，阴森苍凉，少有人气。 一切以机器运行，航空管制，硬闯无门，非常神秘，要不是最近的情报属实，其他人恐怕要以为里面连个活人也无。 在接连碰壁之后，其他星球的人坐不住了，临门一试，不能被截胡啊，联邦这块肉，怎么分那好说，那只是吃多吃少的问题，吃不到是不行的。 可见不到人，那摆明了就是拒绝。星球们派来的人那都是老油条，所谓办法总比困难多，既然见不到，那就想办法从旁门左道行事，实在不行就耽误一段日子，总之得把利益分明白了。 “你当时怎么挨了打？”泽瑞塔大使表情严肃，问艾德。 艾德的脸还没好，他半柱着拐，说话还有点含糊，几个星球的大使正襟危坐商议大事，他战战兢兢来了，谁知道居然是问他为什么挨打。 “我当时就说想换个omega玩。” 他在回忆，“那天我闻到了omega的信息素，味道很好闻，又香又冷，感觉很烈，就多说了一句，然后一个女的就跳出来把我打了，我想去找场子，结果——” 结果大家都知道了，找到冉越曦的场子了。 “那个女的也查出来了，是他手底下的首席医官。”而能劳烦首席医官的人，除了冉越曦本人，也基本没有别人了。 “那可不一定。”有人意味深长，“疯子也近酒色啊。” 大家都知道他指得是什么。 在新界建了一座几乎不可破的堡垒，恰好还溢出了omega的信息素。 答案不言而喻，军火贩子养了一只金丝雀，他钟爱那只金丝雀，恨不得拿金子浇灌他的omega。 “omega啊，最单纯好骗了，他们喜欢金银珠宝，也同样喜欢拿捏他们的alpha。”其中一个人在笑，然后调侃，“吹吹枕边风你们就酥了，平时都没少被自己的omega忽悠吧。” 拿捏住虚荣的omega，那他吹吹枕边风，喜爱omega的alpha也就容易松口。 如果有人看到现在这个场面，一定要恶心得吐出来，充满着审视和不屑的态度，其实他们也没好到哪去，却自信的不得了。 问题就要迎刃而解了呀，气氛轻松了下来。 只有一个人没笑，“如果我告诉你们，那个omega的名字，叫解煜呢？” 那人戴着手套，轻轻得叩击桌面，却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声音。 裴汇此刻换了张脸，然而他的能量不够维持皮肉了，如果有人摘下他的手套，一定能看见银白的外骨骼。 刚刚还趾高气昂的人们被这个名字吓得一个激灵，刚刚的笑还停在嘴角，可眼神却变了，满座人大惊失色，因为他们都明白这个名字象征着什么。 联邦没有了核方，他们不敢上。 联邦没有了防火墙，他们不敢上。 解煜死了，他们才敢上。 倒不是因为他们胆小，虽然确实有那么一方面的原因吧，但大型的战略计划一定要权衡足够的利弊与风险。解煜不死，联邦的一切都可以重建，解决现状只是时间问题，他们贸然上去，就是风险大于收益。 可他一死呢，核方和防火墙不能重建，联邦现有负责研发的人根本不够水平，内部混乱，稳定平衡被打破，而让一些安逸惯了的家伙去打仗和带着士兵找死其实没什么区别。 说白了，解煜支撑着联邦，他死了，联邦永无抬头之日。 “洛特，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已经说明白了，你们口中说得omega他不爱金银珠宝，他喜欢战争，杀人无数，尤其喜欢收拾那些试图入侵联邦的家伙。”裴汇耸耸肩，“也就是我们。” “就算他真像你们想的那样，弱得只能吹枕边风了，那你们自己琢磨一下，这枕边风往哪边吹？” “要么让他死，要么加快速度，在首...冉越曦有动作前，入侵联邦。” 裴汇总是怀疑，世界神的不对劲，一定和解煜有关系。除掉他，毁了联邦，然后无限扩张，在世界神的带领下满足主神需要，才是第一要义。 第57章 冉越曦知道最近那几个星球的人在背地里搞小动作，于是特意把那帮试图求和的家伙全都拒之门外，他了解这些人，利益没分明白之前绝不敢轻举妄动。 这也给了充分的时间建立传送门，方便到时候直接从新界把那帮家伙打回老家，让他们从哪来滚回哪里去。 联邦这地界儿，就算要重新洗牌，那也应该由他来主导。 对于韩起然一心想着和谈这事儿，冉越曦是嗤之以鼻的，自己势弱的时候，别人打你那还用得着挑日子么？ 终究会有一仗的。 尽管冉越曦对联邦是不是要挨打并不在乎，但解煜在乎。 解煜在乎的事情，那他也就在乎。 两人的关系自那日后就和缓起来，解煜再没给冉越曦冷脸，因为没必要。上次在梅瑞达受得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应了顾明歌的话，左手确实废了，肺叶被穿透也落下了后遗症，冉越曦头一回厌恶顾明歌称得上百灵的医术，如果她是个庸医的话，她说得话他还可以不信。 可是并不，顾明歌说得全是对的。 他妈的，就连自己断了的胳膊七天就好也预测到了，害得他没办法在解煜面前继续装可怜。 解煜左手使不上力，但他似乎表现得并不在意，因为比起越来越频繁的心悸，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他心里很清楚，任务没完成，主神会让他最后心悸而死，这是个好结果，可意外的是，他似乎没了之前应对的坦然。 不知道为什么。 当军火贩子以联邦作为威胁的时候，解煜内心波动并没有冉越曦想得那么大，他当时想得无非是早死晚死都一样，既然早死会给别人带来不必要的损失，那他稍微晚一段时间被主神强制脱离也没什么关系。 他不想给别人添不必要的麻烦，仅此而已。 但最近，没有任务紧绷住神经，他反而越来越多得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生命，他有了一种很久违的情绪——怀念。 尤其是当冉越曦闷进厨房几个钟头，最后端出来一堆奇怪东西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这和以前的日常生活没有任何区别。平淡，安逸，还有点好笑。不用担心任务失败，不用担心那人会回不来，不用处心积虑，害怕最后落得一场空。 因为任务已经失败了，那人已经回不来了，从结果来看，确实是一场空呢。 而他居然觉得这样的日子没什么不好。 冉越曦其实不太痛快，由于裴汇被派出去处理几个星球的收复事宜了，白何作为新任副手已经愈发感觉到boss的两幅面孔，对外暴躁低气压，对内就像彻底换了个人一样，白何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被杀人灭口，不堪重负的他说什么也不当这个管家了。 冉越曦综于不想让白何叽叽喳喳挤在中间坏他好事的原因应允了，但他没意识到，即使园内所有东西都是全自动ai也会有很多零碎要去考虑。 比如，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菜的系统迟早要升级了，但他没空。 于是他决定自己来。 做饭这种事情没什么难的，冉越曦很确信，连做饭的程序都是他自己写的，他不信现实动手会有什么区别。 直到他被教做人。 他看着成品，冉越曦从来不挑食，长期于各种战事之间，对于吃什么他是完全不在乎的，但是当他看到做出来的东西，他也知道一件事，就是这些东西不能吃。 吃了要死人。 当解煜走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冉越曦对着一些奇怪东西愣神，他问，“你在厨房待了两个小时干嘛呢？我在三层都闻到一股糊味。” 再蠢也不至于看不出发生了什么，看到现场的一瞬间解煜就了然了，没错，他就是故意的。 他觉得看不可一世的军火贩子吃瘪很好玩。 从前只是单纯觉得冉越曦和那个人很像，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有时居然会脱离那个人的影子来看待眼前人，甚至自己都没有察觉。 冉越曦听到声音后大惊，从旁边迅速抄起一个盖子猛地把自己做出来的东西盖上，“解煜，你走路没声啊！” “跟我可没关系啊，是你太专注了。”解煜慢悠悠道。 冉越曦毫不客气得赶人，“这儿太呛了，你出去等着。” 他妈的，他居然连自己弄出来的ai都比不过，军火贩子不高兴了。 解煜被推了出去，然后门砰得关上，隔着一扇门，解煜都能感觉到他的气急败坏，他轻轻敲了下门，像是在哄孩子，“别跟自己较劲了行不行啊，你不饿啊？” 冉越曦已经快被气饱了，他隔着门，“你等着就行了。” 解煜无奈，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冉越曦从里面出来，“弄好了。” 解煜看到餐厅里摆的，挑眉，“这是你做的？” 分明是ai的常用菜谱，中间夹了一盘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居然还堂堂正正摆在中间。 冉越曦脸上划过一丝心虚，但随后又坦坦荡荡，“我做的。” 系统是他设的，代码是他写的，再说了，里面也有一部分是做得嘛，冉越曦理直气壮的时候是丝毫不知道脸红的。 解煜并不拆穿他，夹了一筷子走了，他其实也不挑食，然而吃进去以后，他差点哽住。 只是苦又咸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来，解煜皱了下眉头，然后生生咽了下去。 然后端起了水杯。 冉越曦在看他，似乎是在期待得到肯定。 像一只期待夸奖的小动物？ 解煜被这个想法吓到了，但他实在没办法告诉冉越曦这其实没法吃。 “还行，就是有点咸。”他继续喝水，“你尝尝看。” 冉越曦半信半疑，夹了一点。 “多夹点，怎么能对自己做得一点信心都没有呢？”解煜在一旁看着，适当得补一刀子。 冉越曦信了。 等吃到嘴里，他没解煜优秀的忍耐力，直接吐了出来，他被咸得直咳嗽。 “艹。”他开始猛灌水。 “不是人吃的。”冉越曦给自己做出来的东西下了一个中肯的建议。 解煜好笑得看他，似乎还打算再夹一筷子以示鼓励，被冉越曦把盘子抄走了。 “别吃了，有时间做还不如去升级系统。”冉越曦抱怨，“当时来得匆忙，就研究了几个联邦菜谱，想换个样子都没得换，吃都吃腻了。” 他其实不挑食，就是觉得把人关在屋子里，天天连吃得都是一个样，那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他现在不敢让解煜出去，因为韩起然那个该死的自己烂摊子不收拾，还满世界找人，冉越曦不敢想，如果真让韩起然找到人了，他该如何应对。 解煜还会跟着自己么？ 有点烦。 他想到这里，索性就问了出来，“你想出去么？” 解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确实想出去看看的，但他也知道会很麻烦，在最后的日子里，他不可能给自己找麻烦。 他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自己同样也不喜欢麻烦。 所以他答，“无所谓。” 冉越曦有点被这个答案惊讶到，在他眼里，这个为了联邦愿意付出生命的人，不可能会放弃任何回到故乡的希望。 他发现自己有点看不透他，自始至终，解煜没有任何表现，没有询问过联邦的情况，没有对眼下情况的抱怨，永远是淡淡的。 有时候军火贩子会没来由得觉得，其实他什么也不在乎，什么都走不进他的心里，他甚至为了联邦活着也不过是经过精密计算得出的结果。 “解煜，你对联邦有感情么？” 解煜微怔，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他从任务开始，就一直在考虑怎么才能让损失最少，怎么才能达到多赢，甚至于在和杰斯对峙的时候，他也想得是怎么才能让联邦幸免少些人命，自己又能完成任务。 可最后的结果也都知道了。 他的任务失败了，或许他当时不想那么多，不去管叛军联邦的事情，不去在乎人命，说不定任务就完成了。 那个人就回来了。 可他如果再来一次的话，也确实做不到。 于是他苦笑，“不清楚，很难说。” 什么都不在乎，真的很难啊，他不想面对这个问题了。 他起身，冉越曦似乎猛地惊醒，有一个事情连他自己都没考虑到，如果联邦他都不在乎，那自己的威胁根本没有任何的威慑能力。 他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解煜会在乎联邦这一条上，但如果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冉越曦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办法留住他。 他站起来，冲了上去，解煜几乎被他撞了个踉跄，冉越曦将解煜抵在墙上，头埋在omega的颈侧，嗅着让人安心的清爽又凛冽的味道，他声音闷闷传来，“你别走。” 走了他可能真的抓不住啊艹。 解煜不知道冉越曦突然发什么疯，他僵着没动，过了一会儿，看军火贩子还没有松手的迹象，“你怎么了？我能走哪儿去啊。” “我不管。” 对于这种幼稚的举动解煜只好叹气，“你不是吃腻了那几个菜么，我去做几样新的。” 第58章 “你手没好。”冉越曦眼底划过不明的情绪，闷声开口，仍然抱着解煜没动。 “不影响。”解煜口气随意，如他所说，确实不太影响，再说他也不太在乎。 他觉得心里有微小的颤动，不知道因为什么，他只知道，不能这样。 他是个废物，连一个任务都完不成，他没资格动心，只能一辈子活在愧疚里。可是他又那么的像他，让他根本无法不陷进去。 解煜现在也分不清楚了。 快点脱离吧，他不想继续无意义的纠结了。习惯了死气沉沉，鲜活和激烈已经离他很远了，尽管那曾经是他无比渴望的东西，但现在也只是徒增烦恼。 他推开冉越曦，心里也有些难受，“行了行了。” 军火贩子看着解煜单薄的背影，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他真的觉得自己会抓不住他。 那到时候该怎么办呢？ 解煜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冉越曦兀自咬牙。 他讨厌联邦，讨厌新界，厌憎这里的虚与委蛇，明明简单就能解决的事情却被一帮杂碎搅得乱七八糟，等传送门建好，就把新界的人杀光。 韩起然那家伙也是个□□，自己的破事儿没弄好，偏偏明里暗里碍他的事。 早晚也得杀了他。 暴戾的情绪被压抑得很好，他一脸平静地跟着解煜进了厨房，看他慢条斯理洗了手，然后准备材料，动作优雅娴熟，冉越曦不知道解煜经历过什么。 但他好像什么都会。 军火贩子盯着解煜白皙的脖颈，呼吸逐渐粗重，曾经出现在梦里的情景再次浮现，他现在就想占.有他。 狠狠地占.有他，让他哭，让他泪眼朦胧眼里只容得下他冉越曦，让他哑着嗓子用哭腔喊出自己的名字。 冉越曦眸间暗沉，解煜并没意识到，说实在的，他真的有些怀念那就平静日常的生活。 可腕间的无力却在提醒他，这不是那个现实，他再也回不去了。 他看了眼几乎成了战场的厨房，以及案上七八个盘子都盛着冉越曦之前做的，呃，不知名物。 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做了多少份才端出一盘像样的。 冉越曦自然而然得走过去，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东西倒掉。 解煜觉得好笑，抽了把刀准备切菜，身边突然感到一阵压迫感，军火贩子已经一个箭步窜了上来，死死按住他握刀的手。 “你干什么？” 解煜虽然已经习惯了冉越曦时不时得发疯，但这频率也太高了，他皱眉，“松手。” 冉越曦喉咙耸动，自己在看到解煜拿刀的时候反应已经先于了大脑，但他没松手，反而将解煜的手腕举过头顶，他抵住omega，声音低低，“我帮你切。” 两人此刻贴得很近，他攥着解煜手腕，能听见自己的砰砰的心跳声，和对方清浅的呼吸声。 他鬼使神差得覆了上去，解煜这次却没有推开他，而是给出了回应。 这是omega第一次清醒的时候给冉越曦的回应。 “现在放手吧。”解煜细细喘着，手抵在冉越曦胸口，想把他推开。 纠缠过后，军火贩子吻上解煜的纤白的颈项，然后看到那个黛色的临时标记，这次冉越曦难得没了火气，他心里默念，慢慢来。 等标记褪去，他就能真正拥有他。 他不着急，但他就是不想松手，想一直拥着他，直到死去。 解煜心情复杂，放纵自己吧，那么像，他的一切底线原则愧疚的感情都被冉越曦击溃。 两个人为什么能这么像。 他现在不知道这份情感是对谁的了，对眼前的人，还是对另一个人，他不知道。 解煜有点悲哀，但他控制不住，他要疯了。 接受现实么？ 不。 应该制造现实。 他可能真的疯了吧。 他的手轻轻抚上了冉越曦的背，轻声呢喃，“对不起。” 为什么要这么像。 最后放纵一下吧，要不是冉越曦，他现在就能再见到他了，他真的很想再看看他。 解煜虽然不愿意把自己任务失败归咎于冉越曦，但事实确实如此，既然军火贩子毁了他唯一的机会，那他理所应当让眼前的家伙还自己一个。 冉越曦不知道这个对不起从何而来，但他又隐隐意识到什么。“你知道么，我喜欢你，喜欢到发疯。我从来不发疯的。” “一想到你死，我就想杀光所有和你有关系的人，踏平联合会那帮人的地盘，切掉他们的手指，砍下他们的头，放干他们的血，然后把他们挫骨扬灰。” “我不管你把我想成谁，当成杰斯那个傻逼我都认了，我不在乎，但你要好好给我待着，我迟早会用我的方式告诉你，我就是我。” 冉越曦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解煜，他是冉越曦，不是别人。尽管冉越曦以为解煜把他想成了杰斯，但从某种意义上，他确实也没想错，解煜把他当做别人没关系，人在身边就够了，时间还很多。 “我也要疯了。”解煜几乎快被滔天的情绪淹没，他睁眼，笑出声，“我不喜欢麻烦，我也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你要是觉得这样好的话，那就这样，我不在乎。” 冉越曦知道他把他当成了别人，既然冉越曦都不在乎，那他还在乎什么？ 这家伙毁了他唯一的机会，还他一个那是理所当然，反正也快要脱离了，最后什么都不管放纵一下也没什么问题吧？ “那就好好留在我身边。” 冉越曦仍然紧紧拥着不肯放手，他能感觉到空气气氛的变化，他甚至能感觉到解煜微微的颤抖，他好像能感觉到解煜的迷茫彷徨。 但他不在乎，因为足够了，他仍然记得杰斯埃尔罗死掉时解煜失魂落魄的样子，如果解煜有感情的话，这么快的转变根本不可能。 他还没忘记那个傻逼，没关系，只要自己能拥有他就好，人是他的，其他的都无所谓。 “差不多得了啊，你还吃不吃饭了。”解煜回过神，挣开了军火贩子的拥抱，强笑了一下。 冉越曦笑得很餍足，他点点头，“吃。” “那你就出去等着。” “不，我就在这看着你。” “随便你。” 冉越曦自然而然得接过刀，甚至于显摆得耍了个漂亮的刀花，切菜他还是会的，因为刀子他经常用。 他忍不住扭头看解煜，后者怔怔。 阳光洒在他们中间，有些梦幻。 当然梦幻了，因为这是假的，是幻像。 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得知道真相，只不过都没有点明。 解煜做了几个经常在现实中做的普通菜式，但比起联邦刻板的菜谱还是好了不止一截，科技发展迅速，人们渴望精神上的满足远超过食物，现在地球的食物发展追求简洁，又因为纷争不断资源短缺，已经没了以前的水平。 冉越曦一口没剩，全吃了，他不挑食，以及确实很好吃。 而且，很熟悉。 “我总觉得我吃过。” “正常啊，又不是什么变不出来的东西。”解煜撑着下巴，慢慢喝粥。 “很像家的味道。”冉越曦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什么，他从没把叛军那块破地方当做家，但这个味道确实像家，那应该是是个很遥远的地方。幸亏白何跑了，不然他这副样子一定要被那个话痨传遍了。 “你知道吗，很熟悉的感觉，和你一样。”冉越曦似乎在回忆，但他的头又疼了，他脸不红心不跳，“我看你的第一眼就觉得我们上辈子有缘分，解煜，我认定你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不在乎，但只有一条，你不能跑。跑了我也给你抓回来，我说到做到。” 解煜笑了一下，“我嫌麻烦，懒得跑。” 他有点担心，如果自己真到了脱离那天，结果会如何。 但他管不了，也懒得管，而且他盼望那天到来，因为他感觉和冉越曦的关系越来越不正常了。 热爱混乱的军火贩子说得话当不得真，尤其是在自己杀了老埃尔罗的前提下。 宇宙即将步入黑暗，而冉越曦以为则以为是一片光明。 第59章 新界及七个星球形成的短暂联盟会议上，有不少人还没从之前的情报中缓过神来，他们本以为未来一片光明，发展壮大，结果一不小心，事情脱了轨。 他们畏惧的人还活着，可是他成了omega。 Alpha至上的时代对omega的轻视是刻入骨髓里的，一个令他们谈之色变的人，转换性别后，威慑力要减半。 不过，零的一半还是零，无穷的一半也还是无穷。 那么到底该不该动手呢？这是个风险估算问题，但显然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没理由凭一个名字就被吓得丢盔弃甲吧。 真的么？ 不好说啊。 几个驻新界大使却还是没来由得一阵心慌，险些乱了手脚。 现实有点魔幻，如果解煜真像裴汇所说成了omega的话，那他们还能有点把握操纵时局，达到目标，可再加一个摸不清想法的冉越曦，原本板上钉钉的扩张即将成为一场空。 时局瞬息万变，没人敢轻举妄动，他们进退两难。 现在能做的，只有加快进度，赶在冉越曦动作前让一切尘埃落定。 彻底占领整个联邦。 是夜，七个星球的大使秘密向各自星球发出广播，称要加快一切进度，以及，陈述了解煜可能还活着的事实。 几乎在同一天，宇宙发出悬赏广播，一条不知名的广播在星盗中流传——悬赏五亿，外加一个星系的开发权，换解煜一条命。 悬赏额让人着实咋舌，这是什么血海深仇，出价五亿要置人于死地，更何况解煜已经死在梅瑞达一役了，别人只觉得疯了。 可那星系产权的文件证书已经上传到了云端，谁杀了他，谁就能拿走，很难让人觉得这是个玩笑。 毕竟七个星球争来争去，为了争联邦这一个星系动用不知道多少人力物力，而这种杀一个人换一个星系的大手笔，哪怕那个人是解煜，也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是的，对人来说，是很难以想象的，毕竟他们脑子里是有金钱这个概念的。 但对于某些生物来说，并不是。 闻夏槐终于联系上了冉越曦，彼时冉越曦正在和韩起然互相痛骂。 “我告诉你，和谈没用！”冉越曦在咆哮，“别把我想得那么卑鄙，要真想打你还用看场合？” “你就是这么卑鄙，还琢磨搅混水呢？梅瑞达没你捣乱他能死么？联邦会是这么个下场？你这会儿来装好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藏得什么心思！你在新界建传送门打量我不知道？” 韩起然恨不得跳起来骂人，“我不像奥斯！会被点臭钱迷了眼睛，看事态不对就丢下烂摊子逃跑。我信你个无利不起早的王八蛋我名字倒过来写！” 争吵很快就会升级为动手，然后各自再挂彩而归，已经成为了联邦大厦内的日常了，没人敢上去拦，哪边都不好惹，贸然劝架搞不好自己要被抬出去，实在是愁人。 整个楼层被清了场，慑于两个alpha的威压下，没人敢过去，就在这时，冉越曦终端响起。 闻夏槐。 冉越曦恨恨，指着韩起然鼻子，“联邦早晚毁在你个孬种手里。” “□□大爷。”韩起然回敬。 军火贩子走了出去，一脚把门踹上，发出砰得一声巨响，接通终端。 星盗带着点看好戏的模样，“你听说了么？” 冉越曦近来一直在头疼眼下的烂摊子，明明很简单的事情，就是杠在这儿了，“我最近烦着呢，有话就说，别云里雾里的，听说什么？” “悬赏五亿，”闻夏槐比了个数字五，“外加一个星系，换一个人的命，你说这买卖赚不赚？” “得看是谁了。”冉越曦面无表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就不想知道谁的命那么值钱么？” 冉越曦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不是傻子。 果不其然，闻夏槐乐呵呵地开了口，“解煜。” 军火贩子满脸戾气，几乎咬碎一口牙，“你再说一遍？” 闻夏槐没再重复，他相信冉越曦听得再清楚不过，“所以你打算怎么做？五个亿，我都不提那一整个星系了，五亿这可比我跑一季的商赚得还多，我都心动了，这还是看在你面子上不出手。有钱能使鬼推磨，我敢说没有不动心的，你自己琢磨琢磨怎么应付吧。” 他顿了一下，疑惑抬眼，“不过奇怪，要知道，五个亿，能拿出来的不少，不算大钱，可现在除了你，也没谁能不眨眼睛拿出一个星系的开发权来。而且很奇怪的是，我让人飞去那个星系看了，确实是个无人星系，可是吧，那里明显有居住痕迹，嘶，怪事年年有。” 闻夏槐在试探，他语气有些犹豫，“我说冉越曦，不会是你自己搞得鬼吧？” 宇宙头号军火商，以热衷混乱而闻名，做出喜欢人家就要断人家所有后路这种事，也并不奇怪。 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奇怪冉越曦做出这种事。 唯独冉越曦没这个自知之明，他压根想不到别人会把这事扣他头上，听完恨不得钻进终端里让闻夏槐把话咽回去，他瞪着闻夏槐，“我是那样的人么？好不容易他妈把人救回来，我再去刺激他，我有病啊？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天天闲得没事干特想给自己找事儿？” 闻夏槐讪讪，他咳嗽一下，“我错了。” 军火贩子沉着脸，破事儿一个接着一个，这招儿够狠，还顺带泼了他的脏水。他开了口，“我的话，谁敢动手，这笔钱就是他的骨灰盒钱，我保证让他有命挣没命花。”军火贩子眸光冰冷，“五十亿，同样一个星系，找到那个发悬赏的人，我亲手弄死他。” “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帮你把那人查出来。”闻夏槐又恢复了嬉皮笑脸，“之前看上你那的一个矿晶系，提前预定了啊。” “随便了。”冉越曦心里很烦躁，直接挂断了终端，他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刚要点火，就听见韩起然的声音。 “这里不让抽烟。” 冉越曦没有理会，表情嫌恶，刚要继续点火，就被韩起然打掉了打火机，“你找死啊？” 执政官眸中涌着愤怒的火光，“他是不是没死？” “他死了。”冉越曦一把推开韩起然，阴冷道，“我心情不好，别招我，要不是看他面子，早他妈剁碎你了，还留得你在我面前扯淡？” 韩起然也恶狠狠啐了一口，“你满嘴没一句真话，那份星盗悬赏你发的吧，我看最想弄死他的就是你了。” 要作为联邦的新任执政官，显然消息灵通是一个标准。 韩起然的话是冉越曦心里的一根刺，很明显带起他不太好的回忆，当他那会儿以为光翼撞毁解煜主舰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冉越曦腾地一下揪住韩起然的衣领，“你从哪听说的？再给我说一遍？” “你管不着，”韩起然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最想弄死他的就是你，你是罪魁祸首。” 冉越曦被气笑了，本就收敛不住的情绪被彻底激了起来，alpha不管不顾起来，一头撞在韩起然鼻梁上，瞬间血流泉涌，他还嫌不够，又一脚踹向韩起然，海潮汹涌，震碎了玻璃，他气得口不择言。 “对，最想弄死他的就是我，我能拿出一个星系买他的命，你呢？你他妈连一个星球都守不住，跟人打仗都没点资本，你好意思跟我提他？你也配？” 韩起然抹了把脸上的血，冷嗤，“你总算承认了。”他被踹得一个趔趄，又直起身，作势要扑上去，被赶来的人拦住了。 “何必呢何必呢何必呢？”白何听到动静后一路小跑，满脸倒霉一副怎么又轮到我的样子，一连说了三个何必，“好好商量，利益面前没有绝对的敌人。” 韩起然没搭理白何，满脸是血，一脸可怖的对晚一步赶到自己身边的副官道，“今天起，撤销冉越曦进出联邦大厦的权限。” 冉越曦咧出一个嘲讽的笑来，露出森白的牙齿，他将中尉的军衔撕下来扔到地上，碾了两下，“你就只有这点本事了，我等着联邦毁在你这个傻逼手里。” 他招了招手，白何像狗子一样跟了上去，军火贩子冷冰冰对白何道，“加快建立传送门，定下来了，在新界驻军。” 白何瞳孔缩了一下，果然裴汇说得是对的，新的反叛军。 他试探道，“我们要从联邦开始？” “对，从联邦开始。”冉越曦阴森点头。 第60章 果然到最后，还是干老本行，白何垂头丧气，同时也觉得留在新界那位有点点惨。本以为看在AO关系上，自己boss好歹会保一下他的故乡，谁知道不仅不保，还是这个结果。 如果解煜知道了会怎么样呢？自打白何见过那位联邦上将，就没看到过解煜有什么情绪波动，如果他知道了，结果会怎么样呢。 白何抬眼觑了一下冉越曦，后者阴着脸，突然转头看他，把白何吓得一个激灵，忙把头低了下去。 冉越曦传了份文件给他，“给我查这个星系，我要知道这个地方的领主是谁，你偷偷地查，别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裴汇。” 海森格是虫族，冉越曦知道，只是他之前不在乎懒得理，对他来说，性别种族这种东西都没什么区别，大家都是有脑袋的活物就成了，没什么谁看不起谁的。 但是如果他身边的虫子要捣乱，搅和他的事情，这就是一个问题了。他眼里容得下虫子，但容不下坏他事的家伙。 之前故意‘杀掉’海森格，只是为了盯着这家伙有什么行动，谁知道裴汇给跟丢了。 真的跟丢了？现在看也未必。 从星盗那边传来天价悬赏的消息不出几天就扩散到了满宇宙皆知，报酬丰厚无比，五个亿加一个星系，可尽管丰厚，到底没人敢动，正所谓，有命挣怕没命花，还是要看看风向。至于另一笔悬赏，为了隐人耳目，没有大规模公开，但也是天价，五十亿，同样加一个星系，找到第一个发悬赏的家伙。 预备入侵联邦的星球更改进程，星盗悬赏，就连联合会的审判也跟着加速起来，所有风向都在表明一件事，解煜还活着。 掀起无数风浪。 而当事人也知道这件事情，心里发出感慨，自己的命居然还挺值钱。 冉越曦很后悔给了解煜终端，当时他脑子一热，为了重建关系，当然也是为了试探，没有限制解煜任何活动。现在好了，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他了。 “你看到黑网上的消息了？” “黑网上还没有，顾明歌告诉我的。”解煜不以为然，一贯是对不在乎的事全不上心的态度，哪怕这事是他的性命，“想不到我命挺值钱，出手一个星系，手笔挺大的。” 冉越曦皱眉，“你怎么什么都不在乎呢？” 现在是有人要杀他，可解煜还没他自己着急。冉越曦想起白天闻夏槐和韩起然的话，有一丝凉意从心底升起，他们两个都以为是他做的，解煜会不会也这么想呢？ 他有点不敢看解煜的眼睛。 解煜回答得很轻松，并放在心上，只是不上心并不代表不知道，他将冉越曦的心虚收在眼底。“这有什么的，再说了，不是有你在么？” 哦，他还是相信自己的，从乍寒到渐暖只用了不到一秒时间，冉越曦觉得一天郁闷都没了。 那是不是证明，他对自己其实有点感情了？ 军火贩子终于有信心看进omega漂亮的眼睛，心中有些悸动，可他也发现，那眼神，并没有波动，自己映在琉璃一样的眸子里，倒映出来的却是别人。 于是他伸出手遮住了解煜的视线，“闭眼。” 解煜也算配合，对于无关紧要的事情他一向不太在乎。 冉越曦覆上解煜柔软的唇，狠命一样攫.取，碾.磨，直到沁出血来。而后者仿佛不知道疼一样，勾住alpha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美梦做多久会醒呢？反正到点就会醒来，犯不着跟自己过不去。 正如以前冉越曦对顾明歌说得，他要让解煜学会接受现实，可他不知道的是，解煜最不用学的就是接受现实。 无限世界里，不接受现实就活不下去。 他虽不知道冉越曦图什么，但还是乐于陪军火贩子一起玩一次幼稚的游戏。 没办法，太像了，他不忍心拒绝，再说了，也没道理拒绝啊。 任务是他拼死吊着一口气活到现在的原因，眼下既然被冉越曦毁了这唯一的机会，那就还他一个相似的人，这么想也没什么不对的。 更何况，从结果来看还是他亏了呢，冉越曦反正左右都赚。 而且那份悬赏让解煜终于知道这个游戏军火贩子到底是在图什么了。 不是制造混乱。 而是报复。 他虽然有段消息隔离的日子，可也知道，能出得起一个星系的人少之又少，而能为了一个已经没什么价值的人的性命付出这么高昂的价格，更是压根没几个。 一个是被自己杀了父亲的杰斯埃尔罗，这家伙恨毒了他，可现在杰斯死了，那么还剩下一个同样死了爸的。 冉越曦。 他想报复自己，试图把自己后路断掉，不过随便了，他爱干什么干什么，解煜不在乎，没办法，谁叫他太像了呢，所谓爱屋及乌。 他们两人之间绝不可能有喜欢这两个字，所以他接受这个各取所需的现实。 纠缠过后，两人呼吸逐渐粗重，可之前的临时标记没褪，强行标记会伤身体，冉越曦很烦躁，因为那个标记不停得提醒他们两人中间横亘了一个杰斯埃尔罗。 他妈的自己还得多忍一两个月。 “浅多了呢。”他忍不住用牙齿咬在标记附近的肌肤上。 解煜附在alpha耳边，嘲笑，“是啊，浅多了，可那又怎么样呢？” 被标记的omega总是很敏感，尤其是面对自己的alpha，这种事情是个人都懂，标记他的冉越曦会不明白？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故意这么玩的。 解煜被alpha咬得身子颤抖，几乎咬牙切齿，可声音从喉咙里发出后却异常甜.腻，“冉越曦，你是不是看我不痛快你就特...别痛快？” 话说出口的时候解煜有点怔然，因为这是他的真心话。 奇怪啊，他什么时候开始不自觉说真心话了呢？ 好在军火贩子只当那是一句略带抱怨的情话，心里还在纳闷自己以前怎么从来没发现解煜还有点妖精的潜质，他从前把自己裹在一本正经的军服里，套上alpha的壳子，冉越曦觉得自己差点就被骗过去了。 “我们的时间还很多，不差这会儿。”冉越曦声音低哑，惹得omega微微战.栗，“我真的太喜欢你了。” 军火贩子不好意思直言不讳自己的喜欢，于是他就将这份感情隐匿在调情的不正经中，但说得也是真话。 解煜喘.息着，没有给出回应。 床上的话，谁把谁当真啊？ 可他心里还是生出一丝不知名的烦躁来，他推开冉越曦，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我想回去看看。” 这种高额的悬赏下，估计他以后都回不去了，等消息传开后再回去就一定会带累无辜的人，更何况马上也要脱离了，不如现在回去看一眼，说实话，联邦那样鲜活的地方他还有点不舍。 所以要再看一眼。 不出所料，冉越曦僵了一下，他黑沉着眼睛，“这会儿不适合。” 他不敢去赌，更何况，解煜出去了，就很有可能知道自己在新界驻军的事情。他虽然嘴上说过不限制他自由，可真到了那个时候，他反而不敢了。 他胆小，真的。 “你是怕有人想要我的命？” “对。”冉越曦找到了台阶。 “所以你打算让我一直待在你身边哪也不去？”解煜嗤笑。 没有自由，断掉后路，用来报复自己杀了老埃尔罗。 这种事换在别人身上一定算是莫大的耻辱，拿故土和下属来威胁，强制标记后还要同弟弟调侃，在整个宇宙下了悬赏令用来断人后路，手段确实比杰斯高，可是对解煜来说没什么大用。 或者说，对一个很快会死并且没任何目标的人没用，甚至于看在冉越曦那么像他的份上，解煜还很乐于配合。 “现在只有这个法子。”冉越曦总觉得这个问题来得突然，但他确实一点也不想让解煜离他半步，尤其是在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为前提。 “那就算了。” 让冉越曦没想到的是，解煜很快妥协了，这让军火贩子心里划过不安，他对一切都不在意，这也让冉越曦心里怀疑，他到底有几分感情。 对联邦，或者对他。 他抱紧怀里的omega，似乎他放了手，怀里的人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解煜并不留情得下了逐客令，“回你屋去。” 冉越曦不愿意走，“再让我抱一会儿，我今天烦死了。”他甚至亲昵地蹭了蹭omega的脖颈，死皮赖脸。 解煜盯着天花板，心底默默告诉自己，全是假的，再像也是假的。 要不是眼前这家伙，他早完成任务走人了。 别当真。 第61章 冉越曦是难得的一夜好梦，心心念念的人就躺在身边让他感到安心，就像小孩喜欢什么东西一定要把它们摆在身边伸手就能摸着，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一样。 然而被alpha紧紧搂着不撒手都解煜就不那么舒服了，一晚上睡醒就觉得胸口发沉，睁眼一看就看到军火贩子只露出一头凌乱黑发的脑袋。 已经连续好几天这样了，赶又赶不走，但不得不说，解煜因为心悸难以入睡的毛病也好的七七八八了。 接连几天，冉越曦总是要以各种理由留下来，亲昵一番，然后抱着解煜睡觉，alpha的脑袋埋在解煜颈窝，偏偏不安分得乱拱，解煜忍无可忍，把睡觉不老实的家伙推醒。 冉越曦从好梦中醒来，面上还带着遗憾，看样子是被打扰了美梦，刚睡醒的军火贩子眼中还没来得及升起戾气，只有刚被叫醒的茫然，看上去没以往的攻击性，不会扑上来咬人。他一脸懵逼，显然是没反应过来，因为没人敢在半夜把他这么不客气得薅起来。 起床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看了眼天色，外面一片漆黑，他刚要发火，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不是战场，也不是冰原，一切安安稳稳，他躺在床上，旁边是睁开眼后最想看到的人。 黑夜里的解煜拧着眉瞧他，“回你自己屋去，蹭来蹭去得我还睡不睡了。” 要赶他走。 就不。 他下意识就要闭眼接着睡，结果又被推了一把。 他迷瞪睁眼，习惯了黑暗后，冉越曦甚至能看清解煜好看的眉眼，他迷迷糊糊得抚了上去，细细描摹对方的眼睛，爪子一直描绘到他微抿的唇，他下意识把人揽在怀里，“哎呀这才几点啊，再睡会儿。” 解煜本来是想把冉越曦弄出去的，可不知道怎么，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低声道，“睡觉就好好睡，别乱拱。” 冉越曦低笑，“你睡觉可也没多安分。”说完还示威一样又蹭了蹭，“睡着了可别乱动，不然保不齐....哼哼...” 军火贩子声音已经有点哑，alpha轻声呢喃，开始耍赖，“你把我弄醒就得负责，难受。” 把他叫醒是个错误，解煜瞪着他，可是夜色正浓，军火贩子根本看不清对方的眼神，只一味握着他的手。 他在碰到的一瞬间触电一般想要缩回去，可冉越曦就是不肯放，解煜咬牙，“不睡觉就死出去。” 然而这话显然没有任何威慑力。 “我当然想睡了，就是怕你受不了。”冉越曦故意曲解他的话，握着他的手不放，“所以只能这样了。” 解煜的脸有些发烫，好在是黑夜里对方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他嘴上不饶人，故意呵了口气，“你现在可是在我手里，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军火贩子哼笑，“这就是我求人的态度，以后也是我艹你的态度。”冉越曦把头从omega颈窝里抬起，就着月光细细描摹解煜的眉眼，感受着解煜冰凉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手都酸了，再不完事你就自己来。”明明是抱怨，可带着上扬的尾音，听着就变了味儿。 军火贩子低声笑，“要不要我来帮你。” 说着手就不安分起来，解煜按住那只爪子，“别。” 再这样他可能就真的屈从于omega的天性了，上一次可以说是不小心，那这一次呢？ “差不多行了，再不睡觉天都亮了。”他拦住那只手，轻轻碰了下冉越曦的唇，军火贩子得了奖励，还要得寸进尺。 “不要忍耐。”冉越曦像是个长角的恶魔，尾巴在摇晃，发出低语。 然而他并没如意，解煜拍掉了腰上的爪子，一点也不留情得起身，去浴室洗手。 伴随着水流哗啦的声音，冉越曦朝里面喊，“喂没见过你这么干脆利落的啊！” 一点温存也没有，他觉得自己像是事后被抛弃的那个。 “爽你也爽过了，手酸的是我，你还得了便宜卖乖，能不能要点脸？”水流的声音停止了，浴室的灯光映在解煜脸上，冉越曦看见他耳尖微红，模样动人，然而嘲讽起来还是不落下风。 “脸值几个钱？”冉越曦爬起来，几步窜过去，一把将人抱在怀里，把脑袋埋进对方颈窝，嗅着对方清爽且凛冽的气味，“你不会是害羞了吧，你的脸好烫。” 解煜挣了一下没挣开，直接回手塞进了军火贩子脖领里，刚洗过的手还带着水珠，冰冰凉凉，冉越曦夸张得哎哟了一声，“好凉。” “那你还不松手？”解煜也忍不住笑，把手伸得更里，alpha直接将人扑倒在床上，亲昵地蹭着解煜的脸，然后啾得亲了一口。 “手冷我给你捂啊，放在里面别拿出来了。” “不行，像抱了个火炉子。” “你全.身.上.下这么凉，就得要个火炉子。”冉越曦不打算松手，解煜索性也就由得他，他微阖上眼帘，“睡觉，我明天可不叫你起来。” “这儿的地盘我做主，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冉越曦哼哼，“睡觉。”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临时加的，想尝试甜一下，新口味大失败 第62章 翌日，阳光已经代替月光洒进屋内，如细碎的金子，解煜醒得很早，感受着这样细碎的日光，蔚蓝的天和曾经记忆里的现实几乎重叠，他有些怔然，一度以为已经将那些遥远的过去忘了一干二净的他居然会莫名想起，是啊，在卷入一切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前，他也曾有过一段闲适安逸的日子。 现在这段日子久违得回到了他身边，他扭头看了眼头一旁的军火贩子，这家伙睡着的时候没有那么大的戾气，俊美的脸上没有以往醒着时激烈的情绪波动，此刻甚至称得上安静，这在一向咋呼堪称狂躁的冉越曦身上是少有的。 解煜转而又想起他昨天夜里哼哼唧唧的样子，睡迷糊的军火贩子没有攻击性，像某种犬科动物，说出去估计谁也不敢信。 他这么想着，准备起来，搭在腰上的手却偏偏在这个时候紧了紧，解煜瞄了一眼冉越曦，发现后者眼睑微微颤抖，长长的睫毛也一起抖。 装睡装得这么明显是骗鬼呢。 然而解煜不知怎么的，居然鬼使神差地没戳穿他，反而由着他搂着，说实话，这个姿势挺别扭的，冉越曦像只八爪鱼，头发蹭得解煜有些痒。 他最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解煜望着天花板，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如果不脱离这个世界，似乎也没什么？ 不过这肯定是不可能的。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解煜胳膊都麻了，终端响起，那些类似家养宠物的小机器开始围着军火贩子催命一样的叫唤，他看了眼冉越曦，发现后者不自然地皱眉，然后把眼睛闭得更紧了。 “别装睡了，这么大动静你还不醒？”解煜被那些玩意儿吵得头疼，于是也不打算再让冉越曦继续装睡下去，他想腾出一只手把冉越曦拍醒，谁知道竟被对方攥着不放，“胳膊麻了，你压了多久啊。”解煜抱怨。 冉越曦闭着眼摩挲着解煜的手，捂了一晚上还不见热，他不想松手，不想起。 这个气氛多好啊，结果飞来飞去的小型终端台嗡嗡叫着把一切全毁了。平时他一贯是六点起床雷打不动，他妈的今天好不容易难得的机会，被这一群小玩意儿给破坏了。 有时候啊，全自动机器化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因为这些东西不知道看脸色啊。 他不情不愿睁开眼睛。 “你半夜喊我害我没睡好，我得再睡个回笼觉。”冉越曦理直气壮， “你还好意思提？”解煜凉凉看了他一眼。 “哎我说帮你，是你不干的。” “谁要跟你扯这些啊？” ‘家养小宠物’还在叫唤，解煜显然觉得自己和冉越曦掰扯歪理纯属白搭，他转移话题，“你赶紧起来，那些东西太吵了。” 冉越曦一抬手，精准打掉一个几乎贴脸飞过来的终端台，那小东西看上去颇为可怜，撞上了墙，又锲而不舍地要飞过来。“最近太平没什么大事，白何他们能搞定，我难得睡个懒觉，不起。” 宇宙是很太平，可联邦不太平，但冉越曦明目张胆地撒谎。 解煜很随意，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那话，“随便了，爱起不起。” 反正天塌了，他想顶也顶不住。 眼前这家伙断他后路倒是无所谓，他确实和这家伙牵扯不清，冉越曦打算怎么报复他或者说怎么跟他装其实也都无所谓，归根结底，他不想费精神去琢磨这些了。只要冉越曦说话还算算数，答应他不碰联邦，其他的他都无所谓。 毕竟，联邦现在这样他也有间接责任。 “你只要记着之前你说得话就行，别碰联邦，什么都好说。”解煜说话时表情随和，眼底却是认真。 冉越曦哼笑，“当然了，既然什么都好说，那我就加条件了，我要你陪着我。” “得寸进尺了啊。”解煜哼了一下，唇角不自觉勾起一个弧度，“我现在不就在陪你么？不然是在陪谁？” 陪一只犬科动物？ “坐地起价，就地还钱嘛。”冉越曦低笑，露出白牙，他埋在解煜颈间，不轻不重咬了一口，“那咱俩是不是该重新界定一下了？比如，恋爱关系之类的？” 第63章 解煜刚要说话，那个被砸在墙上的终端台就大叫着飞了过来，吵闹得不行，他怔了下，刚才差点就要答应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军火贩子此刻的神情，要么是他太会撒谎了，要么就是真这么想的。 有那么一瞬间头脑发热，他想答应。 飞来的终端台带来嗡鸣声，冉越曦觉得这玩意实在打扰气氛，打了个响指，那东西开始叽叽歪歪唱歌，也不知道是什么调子，解煜忍不住想笑，但看着冉越曦认真的神情，又有点笑不出来。 冉越曦毁了他的任务，而他则在冉越曦身上找那个人的影子，这叫扯平。 如果这家伙是装得盘算着准备报复，那还好说，可如果冉越曦玩真的，那就不一样了，他答应了那就是欺骗对方感情。 就扯不平了。 他背着愧疚走了很多个世界，不想最后再来这么一出。 “以后再说，这也太毁气氛了吧。”解煜不等冉越曦拒绝，抬手打开了终端台。 那小机器终于得偿所愿，不再唱歌。 闻夏槐咋咋呼呼的声音响了起来，“打了八百个了，冉越曦你干嘛去了，可终于理我了。” 冉越曦极度不情愿得从床上爬起来，看着映像里的脸似乎努力觑着他身后的背景，似乎想瞧出点蛛丝马迹。 “看什么看？有话就说。”冉越曦瞧着坏他好事的罪魁祸首，明明就差一步了，真他妈寸。 他起身，一手挡住终端的摄像头，在解煜反应过来之前飞快得亲了他一口，解煜显然没料到，意外得挑眉，但面上风平浪静，“你闲得啊？” “恨不得天天闲着没事，”冉越曦分明看到他耳尖又红了，他的心情又好了，“闲着没事就干你。” 昨晚夜色太浓，看不清他的表情实在是太遗憾，苍白的脸染上绯色会是什么样的呢？冉越曦觉得一定会和自己之前做的梦重叠起来。 眼尾眉梢自成媚意。 解煜嘲笑，“你也就嘴上说说了。” 说着起身去浴室，并不打算搭理冉越曦。 军火贩子带着心满意足的表情出去了，其他几个持续叫个不停的终端台也跟着飞了出去，像条洋洋得意的尾巴。 “想不到你也有今天，”虽然这家伙把摄像头挡住了，然而声音可挡不住，闻夏槐想不听都难，“这就成了？” “嗯。”军火贩子此刻的表情称得上餍足。 星盗脸上带笑，“事后？” 冉越曦显然心情不错，闻夏槐多起话来是没完没了，搁在以往扯三句以上闲篇就该挂了，这回他难得有点耐心，挑了下眉毛，“现在替换标记是要出问题的，我哪敢？” 闻夏槐愣了一下，冉越曦这疯子从来没怕过什么东西，也从来不承认自己怕什么，结果现在说自己不敢，眼睛不眨，理智气壮。 “你变了啊，”闻夏槐道，“有软肋不是件好事。” 尤其是这种狠角色。 “软肋软肋，那不就是骨头么，得先破了外面那层皮才能碰得到，”冉越曦眯着眼睛打量闻夏槐，“这个世界谁破得了我的血肉？” 再说了，就算真扒他一层皮，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算了不提了，”闻夏槐被军火贩子眼里那股劲儿吓到了，这是当了真的眼神，于是他摆摆手，“我来找你不是闲聊的，有正事。” “什么事？” 闻夏槐伸出两根手指，“两件事，第一件，发布悬赏的源我还没找到，但是吧，我去那个星系看了，我跟你说那个星系空无一人，但是，所有包含在内的星球都特别得亮，密密麻麻全是灯。 我打听了一下那个星系是不是有原住民，结果只找到几个目击者，说那儿的人全死了，头被咬掉了，身子全部被肢解，胳膊是胳膊，腿是腿，分门别类全埋进地底下了，邪门吧。而且我们这边也不太平，无缘无故失踪的可不少，虽说都是散户，可人也太多了。” 没查着那个释放源悬赏的家伙让冉越曦有点烦躁，闻夏槐之后说得事也让他兴致缺缺，对冉越曦来说，死几个星系的人实在是太稀松平常，然而再平常，他还是嗅到了别的气息。 “头被咬了？断面齐不齐整？前不久奇点监测站里那帮科学家不就这么死的么？”冉越曦顿了一下，他得出了结论，“虫子。” 虫族很多，有头脑的虫族很少，他们大多都被精神控制，集中行动，只有集体意识，毁灭性与杀伤性极强——当然，这要在有脑子的虫子带领下。 “说病毒估计更贴切一点，蟑子螂好歹还有意识知道藏在暗处有人来了要躲呢。”闻夏槐耸肩，“联合会天天嚷嚷和平，动不动就判反人类罪，那个星系发生那么大的事他们不知道？这会儿不吭声了。” 冉越曦不置可否，“说第二件事吧。” “第二件事我也不知道和你有没有关系。” “你降临新界，七大星球一时半会不敢轻举妄动，可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西挪雅星球突然改了主意，从保守变为主战派，也不知道他们大使洛特说了些什么，总之煽动得其他几个星球提前所有进程入侵联邦，时间就在，”闻夏槐仍然晃了下那两根手指，“二十天后。” “韩起然那个废物。”冉越曦笑了，“就看他到时候怎么出丑吧。” “都这会儿了你怎么还想着和韩起然对着干啊。”闻夏槐觉得自己和这家伙不在一个频道上，“你忘了他也是联邦的人？” 他指得是解煜。 “我已经在联邦驻军了，新界传送门也建好了，就等着那帮孙子往我嘴边送呢，你不用担心。”冉越曦露出森白的牙齿，“但让我给韩起然那傻逼做嫁衣裳我可做不到。”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啊，联邦谁管不是管啊？既然那傻逼管不好，那就我来管，多简单的事。” 闻夏槐并不惊讶，这么做其实是没有错的，韩起然执政，不说他执政，他确实干得不错，但任何一个人上位都没有实力面对那些趁火打劫的，而冉越曦在，都不用说有那个能力保住联邦了，他能让那些惦记联邦的人想都不敢想。 就像解煜还‘存活’的时候。 闻夏槐陷入沉思。 冉越曦的做法在别人眼里未必就这么想，军火贩子劣迹斑斑，不止是贩卖个武器开发点矿藏，拨火架桥拆路这家伙都干过，解析星球乃至星系政.权及构造导致其内部斗争，从而牢牢掌握那些星系，这也是冉越曦实力强大的原因之一。 要不是这次他栽在解煜身上，联邦也会是他下一个傀儡。 所以别人怎么知道这次的冉越曦是真想保住联邦，还是说，让这片土地成为他的新傀儡呢。 闻夏槐默默道，“你确定这么做他信你？” “信。”冉越曦点头，他的笑容收敛，“他信我。” 信么？没底。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依旧尝试日常甜饼hhh（大失败），下章开始换口味啦 第64章 可没底的事情又怎么样呢？只有这种做法是正确的，再没底也要做。 “西诺雅是一个小星球，一贯跟着泽瑞塔捡些剩的，这次突然改了主意，谁知道是因为什么。”闻夏槐仍然念叨，虽然这事儿和他无关，但他看上去比已经神思游离的冉越曦上心多了。 冉越曦不吭声，倚着墙把烟抽完，他看着走廊尽头的房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解煜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穿着简单的居家衣服，简洁明快，清爽优雅，身量修长，阳光像碎金子一样倾泻下来，像一幅画一样。 有个词是什么来着，冉越曦一时没想起来，因为在这以前他的生活中从来没有过这个词。 对，岁月静好，他甚至默默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或者让时间暂停，就像两个普普通通的人一样一起生活下去，没什么别的乱七八糟的破事夹在中间。 有人天生厌憎平凡，他们痛恨平淡，可现在，最痛恨平淡的人希望自己回归平凡。 但显然是不可能的。 终端那头的闻夏槐只看到冉越曦脸上表情的变换，从阴冷，几乎瞬间变得有几分和蔼可亲。 他被吓到了。 “我说你这也太吓人了，刚才说那七个星球入侵联邦的时候你那副表情就像要吃人，怎么说变就变了？” 然后闻夏槐就听到有声音问道，“入侵什么地方？” 那声音很平静，可却能隐隐感觉到有几分颤抖，还带着清晨刚起来的一点沙哑，很好听。 闻夏槐愣住了，“那个...那个就是....” 冉越曦表情又变了，变回要吃人的样子了，他盯着星盗，想让这家伙闭嘴已经晚了。 于是他试图找补。 但他找补的速度很显然没有闻夏槐嘴快。 “星球联动，入侵联邦，我以为你知道？”终端台自己调了个方向，面对解煜。这是闻夏槐第一次见到他本人，眼前的人给星盗的第一印象就是东方昂贵的瓷器，苍白却不纤弱，但可能因为生病的缘故，显得有几分易碎的美来。 他此刻皱着眉看他，鼻梁高挺，削薄的唇抿着，气度闲雅，看上去风轻云淡，可眼底带着探究和冷意。闻夏槐一向自来熟，可此刻也忘了接下来要说的话了，因为他此刻只注意到了那人纤白细腻的脖颈上很明显得黛色标记。 “我不知道。”对于对面那家伙的肆意打量解煜就像没注意到一样，他盯着闻夏槐，眼眸漆黑如墨，又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 这话是对冉越曦说的。 军火贩子能感觉到解煜周身的气场由随和变得冷峻，甚至有几分戾气，隔着几百光年外的闻夏槐都能感觉到，只觉得这两人在发狠之前的样子都如出一辙。 闻夏槐犹豫要不要挂了，可眼睛还一眨不眨盯着解煜。冉越曦直接从后面把那台终端扫开，让映像对着自己。然后星盗就看见冉越曦一张脸挡住了他的视线，朝他露出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笑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他妈看够了没有？” “不能怪我啊，我哪里知道，”闻夏槐没回答看够还是没看够，但他没舍得关闭终端这一行为显然为军火贩子的问题做出了回答。 “给我挂了！”冉越曦头一次觉得这家伙不识时务到极点，他气急败坏，如果闻夏槐在眼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得把这人从窗户外丢出去。 “还有什么瞒着我的，不妨趁现在都说清楚。”解煜看着冉越曦，勉强扯了下唇角，那是一个挺无奈的笑，“你的事情我不掺和，但联邦就在身边，也算得上我一个家，它变成现在这样也有我的责任，所以它现在发生了什么，什么局势情况，我应该有知情权吧。” 说到底，联邦之所以被叛军入侵，两个直接原因，一个是冉越曦给杰斯提供了武器，让反叛军强攻了进来。另一个原因则是他自己，为了任务，明明能直接阻止，却把人给放过去了。 然而两个主要行为人却在新界里安逸度日，看不到的地方人们现在是什么样子的，解煜不愿去想。 “在孤岛里待过剩下的时间没有问题，但底线就是这块土地。我要真死了还好说，可我没死，职位还挂着，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凭什么不让我知道？我是个人，我也有在乎的东西，能不能不要替我做决定？” 冉越曦拿烟的手有点抖，他狠狠吸了一口，烟雾缭绕成为挡在他面前的屏障，他不想去看解煜此刻的表情。 他仍然冷静，但眼底却是失望。 军火贩子有点烦躁，他抄起一旁的终端台扔出了窗外，闻夏槐的声音伴随一道抛物线飞了出去。 “我不想让你...” 冉越曦心里没底，那几个星系入侵联邦，他根本不想让解煜知道。 他没办法做到把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去赌解煜的反应，赌他会不会离开，赌他会不会赔上性命，或者其他现在根本不敢想的行为。 解煜看上去随和平静，漫不经心，但骨子里，也挺疯狂的。 他会做出什么事，不可预料。 所以答案是不可能。 冉越曦希望解煜相信他，能全身心的相信他，可他自己也没交出全部来，最起码在很多事上，他都留了后手。 “就是闻夏槐说得那样，七个星球联动，入侵联邦。” “我会给联邦提供武器等一切技术支援，韩起然也在谈判，就算谈判破裂，他们要打也会心里掂量掂量的。不会出事的，相信我好不好？”冉越曦看着解煜，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期盼，“我之所以瞒着你就是怕你会抛下我走了，而且这种事情我来处理就好了，现在情况又特殊，不想再让你伤神嘛。” 他隐瞒了几个事实。 比如，他在联邦驻了军，比如，这场仗已经不可避免，再比如，二十天后，就是入侵的时间。 “相信我。”冉越曦掐灭了烟，烟雾散去，屏障消失，他几步走上去，把人揽在怀里，因为这样，对方就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谎言的表情。 “留在我身边好么？” 这是个软刀子，解煜心里明镜一样，留下来换联邦不倒。 交易划算，或者说，别无选择，再或者，在心底里，真的也想和这家伙一起。 “我信你。但是如果你骗我，最好永远不要让我发现。”他伸手揽住冉越曦的脖子，然后贴近军火贩子的耳朵，声音很轻，但是有几分发狠。 冉越曦答应得很痛快，他是心虚，但他同样有把握，就算发现了，事情也都已经解决了。 他跟自己说，没什么好担心的。 解煜叹了口气，语气缓和起来，“冉越曦，我搞不懂你，你到底图什么？” “图你的全部，不需要理由。” 第65章 这是一个任性且霸道的回答，没有理由，潜台词就是认准了会想尽一切办法，并且不择手段。 解煜听到这句话后身子僵了一下，他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情绪。 先不管是真是假，这种激烈的情感，他已经很久没遇到了。 所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没预料到会得到这么直白的回答，于是怔了片刻，只能干巴巴应了一声。 说真的，他不擅长处理这种情感问题，更不擅长和他人长时间在一个屋檐下，嗯，生活。 要抛除任何理性外的感情，这是现实教会他的东西，一旦有了这种情感，在任务世界就活不长。 那个人死在第四十三个世界，从那以后他一直一个人，任务世界里，基本没人可信，他死了，就只剩他一个了。 解煜孤独得走过剩下五十六个世界，不择手段，然后在最后一个世界选择做个好人。 于是毁了一切。 在最简单的一个世界里。 一切努力归为虚无，强迫自己压抑情感如今看来也毫无意义，可当他试图捡起这些情绪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没那么容易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对方的感情，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自己的，更不知道该如何和一个人相处，尤其这个人是毁了他任务的罪魁祸首。 虽然这个罪魁祸首正在重新教会他如何拾起丢失已经的情绪。 就像那个人之前做得一样。 如出一辙。 几个终端台又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嗡鸣着俯冲到他们面前，从显示器可以看到致电人，都是冉越曦手下星系的领主。 有一个星系解煜也很熟悉，西诺雅星系。 “你箍得我喘不过气来了，”解煜稍微挣了一下，“大白天的别这么腻歪。” “这儿又没别人。”冉越曦坦然，直接忽略了那些终端台，但还是松了手。 “别让它们叫唤了，这声音太刺耳了，回头别怪我让它们天天唱小星星。” 冉越曦还是没接，刚才闻夏槐就够让他后怕了。 “还是说，”解煜轻笑一声，“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能让我知道？” “我人都是你的，还能有什么东西瞒你？”冉越曦只好接通了顾明歌的来电，保持面不改色，她是个医官，也是最没有可能知道联邦发生得一系列事情的。 在接通的同时，他皱了下眉，因为看到了一个预料之外的星系名称。 西诺雅，找他干什么？ 解煜在面前，他没敢接。 顾明歌的映像显示了出来，状态有些不自然，是上来就要怒气冲冲质疑的表情，她本来想问冉越曦在联邦驻军的事情，她还记得那天被泽瑞塔星的人强制排队搜查的公民，军火贩子堂而皇之在那里驻军，和那些人有什么两样？ 她不能做剥削者，从前是眼不见心不烦，现在看见了，总要劝两句。 再说了，她实在想不通，明明喜欢的人那么在乎联邦，冉越曦却还偏要把手伸过去要动他在乎的东西，图什么？ 冉越曦从来不说他到底想什么，这家伙不信任任何人，所以根本猜不出他的想法。 “冉越曦，你他妈在联——” 但她眼睛很快看到了解煜，马上又把话吞了回去。 解煜眯了下眼睛。 这短短一天，抖落的包袱也太多了吧。 冉越曦也意识到了身边气氛的凝结，他笑着看顾明歌，但眼里泛着危险的光，“顾明歌，你有什么要问我的？我干什么了？” 真他妈，一个个能不能别给他找事了。 少尉医官一贯和军火贩子关系不错，今天却也不是第一次看他这个样子，危险。 她也不是蠢人，迅速把话转了个弯儿。 “啊我是说，我听白何说，你在联邦的职位被撤了？”顾明歌说话飞快，伴随着尴尬的笑声，“我就是来问一声，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说完也不等对面两个人说什么就立刻关闭了终端。 冉越曦脸色稍霁，顾明歌比闻夏槐反应快多了。 解煜挑眉。 眼神飘忽，表情转变得飞快，顾明歌从来不是个能藏得住事情的人，全写在脸上了。 但还没容得他细想，冉越曦就已经抓住这次机会先告了状。 “韩起然，他把我军衔撤了，还禁止我出入联邦大厦。”冉越曦表现得似乎很在乎那个中尉的虚衔，好像前不久不是他把那几颗星子踩在脚底碾压一样，“你下属可真不讲道理。” “他比我还清楚之前反叛军的武器从哪里来的，你俩没打起来就算不错了。”解煜笑看了他一眼，晃了下手里的微型端，“还是说你想让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讲点道理？” 冉越曦心说都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忙拦道，“不用不用，我不和他一般见识。” 要是韩起然知道解煜还活着，凭那傻逼的性格，什么都得抖落出来，更别说他本就厌恶这个敢觊觎他东西的傻逼。 他心底阴沉的想着，但在解煜面前却露出一口白牙，那是一个称得上灿烂的笑，“我就想让你安慰下我嘛，看我最近都处在什么水深火热里，感觉自己像是个打工的。” 怎么算安慰呢？解煜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揉了揉对方本就因为刚起床而有些凌乱的头发。 “这样...算么？” 很久以前他养过一只狗，每次它不高兴了就摸摸它的头，然后就好了，这就算安慰吧？对小动物的安慰他在行，但对人，他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 冉越曦显然也有几分惊讶，眼底笑意更深，他真没想过，眼前的人会这么...可爱？ 那显然是安慰动物的方式。他实在是没想到，解煜嘲讽别人毫不留情，搞起事来也不含糊，狠起来自己都敢捅，结果唯独不知道怎么和人相处，安慰的方式居然只有摸狗头这一种。 从前以为他孤高，其实，只是不擅长和人打交道而已。 冉越曦低笑，“这种当然不算了，我又不是狗。” 解煜有种心事被戳穿了的感觉，脸有点烫，“那你觉得哪种算？” 军火贩子看着他泛红的耳尖，昨晚天黑错过的，今天算是补回来了，他略一低头，指尖扎进解煜的发丝里，然后覆上对方的唇瓣，触之温软，以一种侵略者的姿态纠缠过后，冉越曦用指腹缓而慢抚过解煜殷红的唇，有血丝被擦开，晕在皙白的皮肤上。 “这样才算。”冉越曦笑得灿烂，一脸餍足，“我可把方法教给你了，刚才那次不算，该你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这有什么难的。”解煜张口就来，他微扬起头，双手捧起冉越曦的脸，落下一个蜻蜓点水却又带着仪式感的吻，然后立刻放开了他。 尽管他嘴上说这没什么难的，可亲上的那一刻，他听到了自己心脏砰砰直跳的声音。 不是心悸，而是频率加快的心跳。 “好啦，安慰完了没售后了，赶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啊。”解煜尽量让自己声音平稳，语气正常，他掩饰一样想转身回房间，却被冉越曦一把拽住了，他抓着解煜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位置，声音轻轻，用黑白分明的眼睛不眨得看着他，“我心跳得好快啊，从来没这么快过。” 空气安静了几分，解煜感受到手下心脏处有力的跳动，蓬勃激烈，几乎要跃出胸腔送到他面前一样。 语言可以是假的，可心跳说不了慌。 他心底微微颤了一下，有什么东西被撬开了，他抬眼看进冉越曦眼底，唇角带起一个弧度，心脏跳得很快，可面上却坦然冷静，“我也是。” 第66章 他感觉手心下的心脏跳动得更快了，脸有点烫，这样直白得回应显然是当时没过脑子，就那样直接说出口了。 但那样也没什么的，喜欢就是喜欢，有感觉就是有感觉，没必要藏着掖着。 他扯了下唇角，感情这东西，好像要扯不平了？ “我以前从来没喜欢过一个人，”冉越曦深吸了一口气，有机会不抓住，那他妈是孙子，“所以，你给我个准话，要和我试试么？” 军火贩子逼视着解煜，眼底的颜色告诉了对方他的认真程度。 而解煜同样直直看进对方眼睛，“试试就试试，但是——” 他讨厌谎言，厌恶别人欺骗自己，同样的，也厌恶自己欺骗别人。 “有些事情，我说了你可能不痛快，但该说还是要说，说完了，你再考虑要不要收回之前的话。” 他真是疯了。 “我不收回，”冉越曦堵上对方的唇，“也不想听。” 解煜要说什么他大概也清楚，不就是横亘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那个死人么？ 他就是不想听到解煜念出杰斯的名字。 解煜推开冉越曦，眼里没有以前随意，看上去是当真的。“我喜欢过一个人。” “我知道。” “我把你当做他。” “我知道。” 解煜挑眉，“你怎么知道？” “杰斯死得时候你难受的要命，撕心裂肺的，我看得很清楚。”冉越曦握紧拳头，最后居然是他先提起那孙子的名字，“你喜欢杰斯对吧？” 解煜沉默了。 过了半晌，他才慢慢说出来。 “不是他。” 轮到冉越曦挑眉了，他双手攥紧成拳，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活人还是死人？” 如果是死人，那还好说。 如果是活人，就让他变成死人。 解煜脸色有些白，似乎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但他还是很直接得回答了，“死了，为我而死。” 他忘不了那个场景，一百年也忘不掉。 但他旋即将那种难受盖了过去，“你和他很像，像得我有些分不清楚，我也不知道这份感情是对谁的，但确实是和你一起之后才更激烈的。如果你愿意接受或者不在乎这一团乱麻，我们可以试试。” 坦诚冷静得近乎残忍，对方面不改色且客观得描述，很刺心。 冉越曦扯了下嘴角，笑容有些勉强，“解煜，你是真的很不会做人啊。” 这些事情为什么要告诉他呢？你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让他忘了杰斯埃尔罗那个王八蛋，结果呢，杰斯一个就够他烦得了，还有另一个，而且自己的存在会时时刻刻提醒对方那个死人的存在，永永远远忘不了。 这他妈都什么事儿啊。 解煜垂下眼眸，“习惯了。”他微扬起脸看着对方，“要不这样吧，我们彼此给互相一点时间，各自捋一下情况，别太着急了，你觉得呢？” “好。”冉越曦正在琢磨别的事情，以至于这个好字根本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 联邦经历的战争，这两年没有几千也有上百，大大小小，解煜死里逃生的次数不在少数。到底是什么人，哪场战争，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家伙到底是个什么人，他以前怎么一点影子都没听说过。 解煜点了点头，一副毫无波澜果然如此的表情，“行，那就冷静一段时间，这会儿容易上头。” 等冉越曦回过神来的时候，对方已经走出几米开外了，干脆利落，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好什么啊？好个鬼。 而对方看上去是那样的无所谓，让他没来由得愤怒。 “不好！你听到没有，我说不好！” 解煜一脸的不理解，他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他，相比冉越曦的急躁，他的语气还算轻松，好像刚刚聊得是件很寻常的事情。 感情嘛，你情我愿，坦坦荡荡，他阐明了一切，对方不愿意接受，那就算。 就这么简单，没那么多可纠结的。 “你刚才都说好了，怎么变卦了？”解煜歪头看他。 冉越曦看上去很焦躁，好看的眉毛拧在一起，他被解煜无所谓的样子刺激到了，于是也用话刺了回去。 “我说不需要考虑，因为无论如何，你现在都只能和我在一起，没别的选择，不是么。最后结果都是一样的，有什么意义？我也是习惯多想些有的没的，”他摊了摊手，“但我刚才突然意识到，其实不会有任何改变。你最后还是会在我身边，我迟早会标记你，你还是会帮我自wei，有什么区别？” 敞开心扉换回来的东西真令人意外。 “这不一样。”解煜的神色在瞬间收敛了几分，几步上前，一把揪住冉越曦的衣领，一字一句， “我怕就怕这个，你口口声声要谈感情，可你根本不懂这是什么东西，在你眼里不过是觉得有意思就顺手收了当个摆件儿。我是个活人，不是关起来摆着的花瓶找个地方插两束花在上面就高兴了。我确实不会和人相处，可我也知道两人之间不应该是什么契约关系，不是把你关起来告诉你除了跟我以外别无选择，这算个狗屁的感情，我又不是斯德哥尔摩。” 他顿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把话说得重了，但是不说清楚，alpha至上这种上位者为所欲为的想法就永远横亘在两人中间，他以后一定会被烦死。 说完他就怔了一下，自己居然会想以后的事情了。 “冉越曦，我这么告诉你吧，如果我想走，你拦不住我，你习惯不可一世，可我不是非你不行。你别以为用联邦就能栓我了，你敢打，我也有办法把你从哪来送回哪去。” 他看着对方明显难看的脸色，叹了口气，感到一种莫名的疲惫，他没再说话，转身离开。 冉越曦在背后突然开口，他声音喑哑，“我怀疑你是个没有心的机器，你他妈坦诚得残忍，根本不考虑我的感受。” 有时候说得话太真了，反而像假的。 说得太对了，反而像台精密计算的机器。 “我是不懂，可我也知道两方感情要对等，我可以给你我的全部，可你呢，心里永远有个死人，这算什么？你想过我么？” “所以说你要想好啊，而且，你让我别无选择的时候，想过对等，想过现在说得这句话么？”解煜表情变得漠然，是啊，从来就不对等，冉越曦威胁他，而他把对方当成了那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事，本来应该相互扯平，谁也不亏，可一旦掺和进感情，就成了一团乱麻，怎么理也理不出头绪。 “是你先要跟我谈感情的，在我的认知里，从来都是双方觉得合得来就在一起，合不来就分开，没有强迫这一说。那么我问你，我如果觉得不合适提出分开，你是不是下一秒就要入侵联邦星城？” “没错。”冉越曦也坦诚。 解煜气笑了，这么畸形的关系，他居然还抱有希望。 “所以我给你时间考虑清楚，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不在我，在你。你要是接受，我们就像普通人一样，简简单单试一试，你要是不接受，我们回归以前，我不走，可也不会对你有别的感情。” 良久的沉默。 “好好想想吧，不着急。” 走廊充斥着东西砸落在地的声音，甚至还有回响，昂贵的名画被冉越曦暴戾得从墙上摔了下来，画框坠地破碎，花瓶坠下，裂成碎片，里面的花和水殷开散落在地毯上，一片狼藉。 ------ 作者有话要说： 总得过这个坎儿 第67章 几天前顾明歌在军火贩子离开联邦之前和他吵了一架。 不为别的，驻军的事儿，那天早上她当着解煜没敢说出来。 “我一直以为你不姓埃尔罗。” “你管我姓什么？”冉越曦顶着黑眼圈，语气不佳，他这些天一度辗转反侧，反复在琢磨解煜说得话，未果。 所有人都说他不懂感情，可根本没人教他。 “新的叛军，裴汇说是你的意思，你不会真的妄想统治宇宙吧，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之前一直想问你来着，你什么时候走了老埃尔罗的老路了？老埃尔罗怎么死的你忘了么？”顾明歌叹了口气，看着冉越曦，“你敢把爪子伸到联邦，就不怕你枕边人拿刀子把你捅了？” 解煜炸死了老埃尔罗，间接弄死了小埃尔罗，要说冉越曦会死在他手上，也未必不可能。 “是有这么回事儿，我确实想统治宇宙。”冉越曦回答得很直白，“但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这么做。” 从前他从不质疑自己的决定，但现在他开始怀疑了，有声音不停地告诉他，这才是他的第一要义。 扩张才是第一要义，这话有点似曾相识。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你说裴汇告诉你的？” “对。”顾明歌嗯了一声，“怎么了？” “我才想起来一件事，”冉越曦点烟，烟雾缭绕，看不出喜怒，“我前段时间让裴汇去收复一些星球，数量太多我也记不清有哪些了，现在想起来了。” “其中有一个星球，叫西诺雅。” 他有点烦躁。 “什么意思啊？” “我要去西诺雅一趟。”冉越曦迈步走开，一边开启终端，“西诺雅星系坐标报给我，所有在那附近的都给我放下手里的破事紧急待命。” 他妈的，敢情问题出在这。 顾明歌仍然没反应过来，但她也知道，入侵联邦的星球里有一个名字一样的。 这不是巧合。 “是你让西诺雅入侵的联邦么？” 冉越曦停下脚步，以一种听笑话的表情看着她，“我要是真的想，就堂堂正正，不藏着掖着。可惜了，这地方我看不上。” “那是怎么回事？” “虫子。” 冰冷的两个字，少尉医官不寒而栗。 该来的总要来，安逸惯了，连她都快忘了前段时间梅瑞达发生的事情了。 “你告诉他了么？” “没有，全无保留这种事——”冉越曦总是想到解煜那些坦诚得近乎残忍的话，“我再想想。” 星舰，白何也得跟了上去，他不想待在联邦，那个地方实在太压抑，和以前的梅瑞达一样。 “我说boss啊，你让我跟着去吧，我最近待得都快烦死了，天天和联合会那帮孙子扯皮，嘴唇都快说薄了。” “别说没用的，人捞出来了么？” “别提了，”白何苦着脸，“那个学生给弄出来了，另外一个，就是希利尔，长得像女人那个，就是不出来，死活要烂在里面，说什么这罪要是脱了，挨千夫所指的就得是他的长官了。” 他指了指自己脑袋，“完全不明白这脑回路是怎么想的。” “能炸毁一个星系的家伙脑子要是正常才有鬼。”冉越曦将坐标输入进主机，“愿意烂就让他烂着。” 白何看着图上的坐标点，“咱们这是去干什么啊？” “去西诺雅，摧毁一个星系。”他想了想，“算了，还是炸一个星球吧。” 白何默默，我现在下船还来得及么。 “二十天后，他们就要入侵联邦了，你确定这会过去赶得回来？” “到时候直接从新界的传送门过去，再说了，有西诺雅的前车之鉴，我不信那几些杂鱼还有胆子发动战争。”冉越曦已经有点不耐烦，他下达了指令，“深海模式，准备高速跃潜。” 新界。 自那天以后，解煜再没看见冉越曦。 两个人都缓缓，挺好的，最起码比交心后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要好 顾明歌日常来给解煜看病，梅瑞达一役带来的伤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后遗症，“不能激动，不能抽烟，尽量也别操纵机甲。” 好在不幸中的万幸，解煜一向情绪稳定，估计以后也不会有机会操纵机甲了。 医官难得没去看解煜的眼睛，她是个恋物癖，一直觉得这双眼睛很漂亮，但是此刻心虚，毕竟帮冉越曦瞒了不少的事情，所以有意避开了对方审视的目光。 “谢谢。”解煜一贯疏离的客气。 “差不多就这些了，你好好注意一下，我先走了。” “等等。”解煜开了口，“你那天早上找冉越曦，急急忙忙的，应该不是为了庆祝他丢了个联邦的一个中尉虚衔吧。” “啊，就是这个，没别的了。”医官咬定青山不放松，坚持道。 能制得住冉越曦的只有眼前这位，她绝不能成为搅局的那个，不然那家伙疯起来对谁都没好处。 “我来猜，你听着，看我说得对不对。”解煜凉声道，“你本来想质问他，当着我的面却改了口，我只能猜是有关联邦的事。那么就有一种可能，联邦现在危急，而且你觉得和他有关。” 顾明歌冷汗流了下来。 “我觉得再猜下去可能会背离事实了，胡乱猜忌对冉越曦也不公平，所以发生了什么能告诉我么？我自己来判断。”解煜苦笑，“联邦好歹也和我有关系，你们一个两个都瞒着我，这叫什么事儿啊？” 第68章 顾明歌似乎下定了决心，她声音有些干涩，“算了，我实话和你说吧，这儿是你的故乡，把你关在这里对你也不公平。冉越曦他—— 在联邦驻了军。” 她看见解煜瞳孔收缩了一下，忙道，“别激动别激动。” 解煜深吸了一口气，“我没激动。” 顾明歌有点惊讶，要是别人趁乱到她家的地盘上驻军，她一定要骂那狗日的狼子野心。 “现在有几个星系打算入侵，在联邦驻军可以起到直接的威慑能力，我理解。”既然他打算付出感情，那自己就要做到包容和相信。 “所以就这事儿？至于瞒着我么？” “这里面乱七八糟的，我也不懂，所以只好闭嘴咯。”医官松了口气，解煜的反应还没她当时第一次听到的反应大，她如释重负，“你说得有道理，不过还是得有个心理准备，可能最后还是要打仗。那几个星球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二十天以后....” 真完蛋。 “二十天什么？”解煜眯了下眼睛。 “说二十天之后再谈判，你不是还背着悬赏令么，最近就别出去了。”顾明歌改口飞快，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雷区反复横跳。 解煜挑眉，“不说这个悬赏我都差点给忘了。” 那道悬赏令。 包容信任，包容信任，他心底默念，别人生气我不气，冉越曦只是不懂，没别的想法。 “行，那我走了。”顾明歌明显感到屋内气压倏然间变低，赶紧离开了，心说好险好险。 这时候解煜突然开了口，“二十天以后就是最后期限，对吧？” 顾明歌停住了脚步，她强颜欢笑，“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他们要打联邦了对么？” 医官有点撑不住了，祸从口出，她以后要把自己嘴巴缝起来。 “没错，你猜得全对，我真瞒不过你，不过应该不是二十天了，从冉越曦离开那天开始算是二十，现在，估计只有十三天了。”顾明歌坦言，但仍然尽力给冉越曦描补，但真的不太容易。 冉越曦占宇宙百分之六十的领地，剩下百分之四十中有一半的势力和他有贸易往来，他在联邦驻军，就代表插了面旗子表示这块地他要了，别人根本想都不敢想，可此刻偏偏有七个不长眼的撞了上来，很难不让人认为是提前和冉越曦打好招呼的。 “我知道你现在想得是什么，但也有一种可能是这七个星球真的作死啊，真的和谈失败也未可知啊你说呢。” 顾明歌觉得自己的解释实在是苍白又无力。 解煜不语。 心里已经把包容信任念了一百多遍。 过了良久，他终于开了口，“我相信他。” 顾明歌松了口气，她心里其实也没底，冉越曦那种纯种疯子，很难想象他到底要什么。 “可是，”解煜看着顾明歌，“这是场赌博，我愿意信他，可我不敢拿联邦人的命去赌，有些事，还是得我自己来。” “你什么意思？” “能借我你的终端么？”解煜无奈摊手，“冉越曦走得时候把我终端也拿走了。” 少尉医官离开，窗外景色如一。 联邦要变天了。 脱离的时间不确定，要说死了以后解煜眼不见心不烦，但现在眼睁睁看着一场战争就这样开始他做不到。 夜色入幕。 解煜枯坐了一天，终于推开大门，夜晚的冷风扑人，有点微凉。 他输入一行指令，守门人自动敞开园门。 冉越曦没让活人看大门，军火贩子不信别人，只信自己，可是他忘了解煜只要有个终端，破解系统基本不是什么问题。 他从库里调了艘舰航，然后抹去了记录，轻车熟路得找到了联邦自己建立的传送门。 不得不说，冉越曦的名字真的挺好使，看是他的舰航，一路畅通无阻。 传送门速度很快，一晃的功夫他已经从新界到了联邦。 联邦的夜晚远没有新界热闹，施行了宵禁后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静悄悄的，仿佛一座死城，甚至因为上次的战争，断壁残垣还留存在原处，一切尽显颓败之色，唯独本该漆黑的夜色，偏偏有很多莹亮的不明飞行体。 宣告着这座死城还是有活人在的，他们是活人，有情绪，有感情，有想念的人，放的灯是他们黑暗心情唯一的光芒。 想到这里心里隐约有点不舒服，解煜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指。 十三天，他还背了个悬赏令，能采取的行动实在有限。 冉越曦啊冉越曦，真行。 此刻的解煜正静静看着这栋三层建筑，那是他以前住的地方，是他在这个世界还残留的一点痕迹。 自从他‘死’了以后，这里也没人把守了，倒也不显荒凉，正相反，院子里还种了点花草。 系统也没改，他很轻松就能进去。解煜不知道的是，自他死了以后，整个联邦的系统都再没升过级，因为升级也没以前写得好用。 厚重的门吱呀一声打开，迎面而来的不是灰尘陈旧的气息，而是扑面而来的酒味。 解煜皱眉，被呛到了。 有权限进这栋房子的人是不少，可会跑进来喝酒的家伙应该不会有吧。 里面有个人影听到门外有响动，摇摇晃晃从楼梯上下来，几乎是从上面滚下来的，他一手拿着个发光的东西，另一手拿着酒瓶子。 发光的东西是个灯。 “没命令谁叫你进来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开学了有很多事情，可能做不到日更了，以后估计周更了，小可爱们见谅 第69章 那个人哑着嗓子，冲门口喊，接着抄起酒瓶子狠狠朝门口砸去，一个站立不稳从上面栽了下去。 解煜偏了下头，接住了飞过来的酒瓶，然后他看到那个人影摔了个跟头后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他面前，在看清解煜模样后，一秒钟，哭了。 而解煜也看清楚了眼前这个人。 是韩起然。 “是你么？”韩起然有些颤抖得伸出手，想抚上眼前人的脸，可临了又缩了回去。他怕一切只是泡沫，戳一下梦就碎了，他平白无故生出几分委屈，“....我有点想你。” 他觉得一切如梦似幻，不是真的，于是他让自己在梦里放肆一回，叫出了他心心念念人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他有千言万语想说，可脑袋混沌，最后却只变成了一句话。“你怎么能丢下我走了呢？” 解煜完全没想到韩起然会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一度以为自己曾经的副官把联邦整理得很好，可没想到会委屈得躲到这里喝酒。 “那个...算了，你自己不也能把事情处理得很好么？”解煜被这意外打断了后续的动作，看着眼前喝得分不清南北的家伙，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跟着我就是去送死，少了谁不能活啊？” “不能活，也不成活。”韩起然吐字很清晰。 解煜想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肩，谁知道这家伙得寸进尺，直接扑了上去把人死死搂在怀里，再也扯不下来。 “你别扒拉我。”韩起然声音很闷，带着酒气，“我再也不能让你走了。” 解煜只能僵着身子任他抱着，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放，只能轻轻拍拍他的后背，韩起然死死搂着，突然松开手，把头扭到一边，哇得吐了。 他一边吐一边哭，完全不知道是喝多了哭还是借着喝酒才敢发疯，“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你死了....那个傻逼骗我...说你死了，我说你没死，他还打我，当时我真的以为你死了。” 韩起然来来回回不停地重复死了这两个字，解煜的‘死’是他挥之不去的痛处，他重复一遍又一遍，自虐一般，为了惩罚自己之前什么也没来得及做。 他总是想尽可能让旁人规避痛楚，可从联邦城乃至眼前的韩起然都在用事实告诉解煜，他没做到。 韩起然又咧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可我就知道你没死....” 解煜知道说什么也晚了，索性不再言语，他俯下身，半拉半拽试图把韩起然给扯上楼，可谁知他蜷在楼梯边死活不动，吐完以后韩起然其实有点清醒，但又很恍惚，于是抱着柱子保持平衡，并且不断念叨，“我灯呢？我要我的灯。” 解煜以为那灯是韩起然什么重要东西，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不远处有一点荧光，他走过去把灯捡回来放到韩起然手里， 那是很老式样的孔明灯。 解煜从来没想过在这样的时代能看到如此古老的东西。 这东西，好一点说是祈福，坏一点，说白了就是喊着魂兮归来招魂用的。 招引亡魂别忘了回家的路，他有点喘不过气，想起联邦那些断壁残垣，这次应该也死了不少人吧。 断壁残垣下压的，可都是尸山血海。 “没死很多，他们连防火墙都没撞开。”韩起然好像听到对方心声一样，说完他指着外面无尽的荧光，“他们想引你回来。” “可我说你没死。”末了，他又补了一句。他始终不肯承认解煜死了，把灯放出去就代表了他接受这个事实。 他差点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人哪里有魂，活着就是活着，死了就是死了，活人没必要为死者痛苦。”解煜不想让气氛变得凝重，因为眼前抱着他直哭的家伙已经把气氛搞得很悲伤了。 对于死人，要么就想尽一切办法把他弄活，要么就当他从来没进入过你的世界。 韩起然突然停止了说话，房内一片漆黑寂静，他死死抓住解煜的袖子，低声道，“你别死。” 第70章 “别念叨了，我没死，起来听话，跟我上楼去。”解煜尽量让自己语气温和，半哄半骗得想让韩起然把柱子松开。 韩起然终于松开了柱子，一个回身将解煜死死揽进怀里。 “求求你别走了，我一个人守不住联邦。”面对联邦的一堆烂摊子，才知道曾经解煜是什么样的处境了。 吐完以后的韩起然终于清醒了点，但在此时此刻，不管是真醉还是装疯，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瞬间贲发。 他满脑子全是那日核方爆炸的情景，他不敢想一个omega是如何在这个世界活下来的，还有悬赏令，拼命保护的故土要被别人据为殖民基地，更不敢去想他听到联合会的指控会如何反应，任何一样事情发生在韩起然身上都足以让他毫无还手之力，可偏偏解煜平静得站在这里，对，一贯的平静。 “留下来吧....”韩起然头很疼，但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让眼前这个人留下来，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于是他哀求，“联邦里再也没有人会和你作对了，我把他们都弄死了，你留下来吧，和我一起，我们重建家园。”他指着手里的灯，然后又指外面，“所有人都想让你回来。” 解煜怔了一下，旋即苦笑，他避开这个话题，“跟我上楼去。” “上楼你就会留下来么？” “先上去再说。” “好。”韩起然刚要爬起来，一个踉跄，又跌了回去，索性也就坐在地上不起来了，他看解煜，其实酒还没醒透，逻辑也捋不清，干脆耍赖，“我要是上去了，你就走了。” 这个话题再也无法避开，解煜第一次觉得自己其实一点选择的余地也没有，冉越曦把他所有的路都堵死了，在自己难得想要挣扎的时候，把路给他堵死了。 这也是他第一次因为现在的处境感到烦躁。 “我不能留在这里。”解煜声音有点艰涩。 “因为冉越曦亲口说要弄死你对么。”韩起然在不觉间说出了真相，“他发了悬赏令。”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再强一点呢？ 为什么，为什么我保护不了他呢。 “他说要弄死我？”解煜没听清楚韩起然后面又说了什么，脑海里一直在重复一句话。 原来是这样啊。 被骗了。 韩起然嗯了一声，似乎反应过来什么，将描述加得更加具体，即使是在醉酒状态，他也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在联邦，他亲口说得，当着我们的面，一字一句。” 你永远无法猜透一个疯子的想法，解煜沉默了一会儿，“我到时候亲口问他。” “你不信我么？”韩起然看他，晚风吹过让他更加清醒，执政官眼底有些哀伤，“你一直和他在一起对么，他在联邦驻军，下了五亿悬赏，恨不得让全宇宙的人来杀你，就这，你还要信他？我说过我绝对不会骗你，他是个疯子，你信他不信我么？这些事情，他哪件事做不出来？” 韩起然顿了一下，他还从来没和解煜这么说过话，“留下来吧，求你了，我不怕那个杂种。” 解煜回避了他上一个问题，他强迫自己冷静，从这一团乱麻里理出一点点头绪。 “你是不怕，”解煜有些头疼，“联邦的那些人也都不怕么？你愿意他们的安稳人生永远被战火打乱么？现在的联邦连几个星球都应付不了，更不用提其他的了，你愿意看到联邦再次化为焦土么，我不愿意。” 他见识过无数次残壁碎瓦和碎裂的希望，一次又一次。 他叹了口气，太阳穴突突得疼，所有情绪像要冲破一个壁垒砸断他的神经，可最后全都被压了下去，化为了无力的陈述。 和一个半醒不醒的醉鬼讲道理简直是魔怔了。 也可能他自己也魔怔了。 醉鬼把头垂了下去，他好像在梦里荡来荡去起起伏伏，解煜的话带起了韩起然的梦魇，他语气里透着竭尽所能后依旧不能更改命运的颓丧。 “只能和谈，只能和谈，明明只差一点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听不清，像是在对自己说，“可西诺雅居然主战。” “西诺雅？”解煜没听清，或者说他不想听清，他蹲下来，让韩起然看着自己，又重复了一遍，“你说西诺雅？” “没什么。”韩起然冲他摆出一个笑来，在潜意识里，他还是不想让解煜担心，然后一头扎进眼前人怀里，睡着了。 他做了个很美好的梦，梦里，他惦念的人回来了。 可醒来后就会知道，那个人又走了。 第71章 解煜只是想回来拿点东西，没成想见到了韩起然，喝多了的他也不知道是清醒还是真醉还是半疯半傻，总之也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万一在睡梦中被呛死了怎么办。 他半拖半拽得把人扯上二层，自从分化成了omega以后，体力大不如前，解煜有点喘，但还是咬牙给醉鬼生生拽到了床上，喝醉的家伙没皮没脸得扒着，死沉。 等一切都弄得差不多了，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 解煜叹了口气，他试图从韩起然的醉话中理出一点头绪，但是正如他此时心情一样，一团乱麻，他什么也捋不出来。 他赶在天彻底亮前回到了新界，守门人已经将大门敞开并贴心得将舰航收回原处，他穿过园子，却看到前方灯火通明。 白何正顶着黑眼圈从旁边经过，一脸的匆忙，走路没看清，一头扎进玫瑰丛里被剐了一身刺，他拧着眉给自己摘刺，一抬眼，看到解煜正在不远处看风头，瞬间眼睛都亮了。白头发家伙直接窜了过去，拽住解煜的手腕，似乎生怕他跑了一样。 八天时间，从几十个星系外突然折返回来，日夜兼程，谁也不知道冉越曦发得什么疯，一问才知道，是他新界的系统被破解了，军火贩子以为联合会的人来把解煜带走了。 于是西诺雅也不去了，疯了也要赶回来。 回来才知道，是解煜自己走了，更气了。 作为冉越曦的又一任副官，白何累得够呛，这会儿看见解煜，就像看见了救世主。 “我去，您往哪儿走了啊？冉哥快疯了，他以为你走了，现在正发火呢，不停得折腾手底下人，连一百个星系外的人都给叫醒了，得亏你回来了啊，不然不管是新界还是联邦都要被掀翻了。”白何很哀怨，“我是离这最近的，怒火直接承受人。” 解煜把手抽了回来，皮笑肉不笑，“他能一声不吭得说走就走，我就不行？” 白何听出口气不善，只好打岔，“啊这...这不是情况特殊嘛，他可能就是担心....毕竟有人拿一个星系换您的命啊。” 解煜心说要买我命的不就是冉越曦么，冷风习习，沁进骨子里，他扯出一个笑，“跟我就没必要装了吧。” 白何本就心虚，他下意识以为是驻军的事儿被知道了。说实话，自己老大把人家拘在身边，还想把现任执政官拉下马，是挺不地道的。 “不是装，我实话跟您说，那几个星球的传送门现在已经锁上了，而且都驻了军，迟早要来一场大仗的。”他声音很低，“和谈失败了，所以冉哥才被迫驻了军，真没别的意思。” 解煜眯起了眼睛，歪头瞅着白何，那双琉璃一样的眸子在夜色中把白何看得有点发慌，好像什么也瞒不住一样。 “我说得可都是真的啊。”他也不知道真假，冉越曦到底怎么想的，他能猜得出来就有鬼了。 “被迫？”解煜觉得这个词有点好笑，“真的是被迫么？” “啊...”白何摸了下鼻子，“是吧。” “那你业务还不太熟练。”解煜看着玫瑰园里的花，伸手摘了一朵，刺扎进苍白的手指，瞬间流出鲜红的血。 “确实不熟练。”白何干笑，业务熟练，野心十足的人，比如海森格，比如裴汇，还有杰斯，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即将被弄死。 “冉越曦占领得星球太多了，多到数不清，估计别人也记不得。西诺雅这个星系又偏，想不起来也正常。我提醒你，两年前，十一月十八号，那天下了那年的第一场雪，冉越曦在一次同联邦的合作中宣称，他将从西诺雅，梅瑞达，天马等其他七个星系为联邦提供能源矿藏，相应的，我们把联邦星系中的两个稀晶矿的开发权给他。” “梅瑞达是反叛军的基地，西诺雅现在要入侵联邦，你说怎么就那么巧，都是他的地盘呢？” 白何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怎么说？对方把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时间地点合作方案，甚至连那天的天气都说出来了，他根本圆不回来。 他觉得解煜实在是太可怕了。 “梅瑞达...是有这么回事，但你也知道，杰斯和他毕竟有血缘关系。” 白何自己都觉得有点牵强，毕竟说杀就杀了。 “西诺雅，我说冉哥给忘了，您信么。” 白何觑着解煜的神色，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话。 解煜面无表情，但看上去有点疲惫，“一天的时间里，这种信任问题我都快被问烦了。”他摆了摆手，“算了，我到时候自己问他，你回去吧。” “好。”白何点头，在解煜面前一切掩饰都毫无用处，时间仿佛都停滞不动了。 他一秒也不想多待，太煎熬了，歉意这种东西挺折磨人的，他也的确不敢去看阴沉的冉越曦，于是几乎头也不回得跑走了。 解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凉，他站在原处，第一次觉得茫然。 不远处有个人影朝他迈步走来，不知觉间解煜已经停驻许久，冉越曦眼睛通红，来到解煜面前，眼睛死死盯着他，手已经紧紧拽住了omega的手腕。 那双标志性的桃花眼此刻泛着冷光，本就时刻带着戾气，现在较以往更像狼的眼睛，他四周围绕着令人窒息的冷空气和几百个映像，海潮已经凝结成实体，就连几百个星系外的人看到这样的军火贩子都会感到不寒而栗。 “冉哥...”挂在映像里的领主之一胆怯开口，“我们要不散了吧？” 军火贩子没搭理环绕着的映像，愤怒直冲神经，他迈开步子径直走了过去，然后他闻到了酒气，和一个熟悉的味道。 韩起然那个狗东西。 第72章 “你他妈不打招呼说走就走就是为了去见韩起然？” 军火贩子一身的煞气，几乎咬碎一口牙，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生吞入腹，然后似乎想到什么，脸色难看，直接上手就要扯开他的衣领，解煜挣扎起来，向来冷静的人被这出不可理喻的戏码逼得失去了涵养，他破口大骂起来，“冉越曦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那个...”还是那个不识相的领主。 军火贩子没有理会。 解煜眼神狠厉得扫了过去，眸光冰凉，大有你再看我就挖了你眼珠子的气势，那人再不识相，也感觉到了那眼神的温度，身边的空气都冷了几分，几乎一瞬间，军火贩子身边环绕的映像在一瞬间全都主动挂掉了。 解煜狠狠踢了alpha腿骨一下，后者力量有些懈，军火贩子本就没用劲，被他发狠一撞，松了手，接着他扬手给了冉越曦一个耳光。 冉越曦头偏了一下，然后抹掉嘴角的血，面无表情，仍旧继续手里的动作。 Omega气息不稳，衣衫凌乱，本来系好的扣子被alpha扯开了，露出纤白的脖颈和漂亮的锁骨，黛色的标记匿在半长的黑发中，如果忽略掉此时此刻阴冷的眼神，旁人一定会觉得这是一道无比美丽的景色。 冉越曦看着那个标记，没有被覆盖，他漠然准备把扣子系回去，却被解煜狠狠打掉。 他咬牙切齿，“你给我的羞辱还不够么？你把我当什么了？我自始至终求个互相信任，这就是你出去几天给我的答案？真有你的冉越曦。” 众目睽睽。 情况总是在他不断得妥协下继续不停得往更坏的方向走去。 “你要是信我，就根本不会去找韩起然。”冉越曦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反过来质问，差不多两天没睡觉，从相隔三十一个星系的道中赶了回来，他的神经紧绷，军火贩子本就性情暴烈，现在更是难以控制情绪，“你是在报复我么？” 解煜瞪大了眼睛，气笑了，“我报复你？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不是一直想整死我么？来啊！我现在这个境地，撑死了溅你一脸血，我拿什么报复你？” “我不想被溅一脸血！现在新界乱成这样，有人掏五亿买你的命！你就不怕你死外面？我他妈不想给你收尸！” 他就见不得解煜毫不在乎自己死活的样子，细小的汗珠顺着高挺的鼻梁往下滑，他胸腔内仿佛有一团烈焰在燃烧，想要贲发但找不到出路。 天知道他玩命赶回来的时候心有多慌。 “是啊，你要亲手弄死我。”解煜凉凉道。 冉越曦瞳孔收缩，那团火焰被一句话顷刻间浇灭，一拳砸在墙上，血液顺着指骨流下来。 “我怎么会想弄死你？”军火贩子声音哑得厉害，他怎么可以这样想？ 他怎么可以这样想？ 解煜深呼吸，他颤抖着手将冉越曦系错的扣子拆了重系，然而也扣错了位置，“我现在不想和你算这些烂账，我有事要问你。” “解煜，你什么也不在乎，你永远是这副冷静的死人脸，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我居然指望你心里有我。我最近一直在琢磨什么叫双方对等毫无保留，”冉越曦咬牙，他压根没听清对方的话，挫败，无力，愤怒已经燃烬了他所有的理性，他做不到像解煜一样冷静自持，这是他最恨对方的一点，永远平静，什么也挑不起他的情绪，即使挑起了，也会很快被压下去。 “你他妈要死了，我就踏平联邦。”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解煜无名火腾地一下升起。 他一记膝顶撞在alpha腹部，冉越曦闷哼一声，但又挺直身子不肯松手，解煜狠狠瞪着军火贩子，眼里是失望，“我指望你能改变，是我错了。咱俩以后一点关系没有，之前的话我收回，我之前由着你是因为我挺喜欢你的，我愿意忍你，但现在我忍不了了。” “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说出来得话很残忍？”冉越曦死死看着他。 “我说得残忍，你做得残忍。”解煜面无表情。 冉越曦挂起一个森然的笑来，“好啊，我不威胁你，现在七个星球已经驻军在新界，除了我，谁还有能力帮你？那个为了人类公平正义的宇宙联合会？他们巴不得把你抓起来审。” 他的语气突然带起了煽动性，带着当时在梅瑞达给那些叛军洗脑一样的表情，这是军火贩子常用的手段，煽动挑拨，制造混乱，扰动人们的立场和思绪，让他们遇到事情先找自己的原因。 “你是信韩起然能拯救联邦？他心里那点儿龌龊事我清楚得很，背地里手段不比奥斯下作，你以为他怎么当上的执政官？用得都是你瞧不上的伎俩。表面上冠冕堂皇，其实都是一路货色。联邦是一块腐朽的木头，里面早已经被蛀虫蚕食殆尽，什么人混得开？还是之前那帮人，那你觉得踩着那帮人上位的韩起然是个什么好东西？出了事，他就是下一个奥斯，能抛下整个联邦自己开走诺亚方舟的人！” 联邦的前元帅奥斯，在事情超出预计的第一时刻，做出的决定居然是开走了一座恒星级超高速城市，恒星级城市开发出来是为了应对突发事件，如果不出意外，这样一座城能保住至少三亿人的性命，谁知道联邦的元帅，居然只带着自己和亲信以1.5倍光速消失在了宇宙中。 不过幸好，联邦最后有惊无险，而自私的结果会让他们孤独到死，直到疯魔。 旧事重提，解煜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此刻愈发得白，“你到底想说什么？” “只有我，只有我能让你心心念念的破地方好好的，只有我能让这里保持稳定，让别人想都不敢想，没有一个具有威慑力的人，联邦就是块肉，是条狗都能咬一口。解煜，我也不想装孙子，你冷心冷肺，在你面前装孙子不好使，那我今天也不要脸了，还是那句话，你配合我，我会成为联邦最大的庇佑，或者，眼睁睁看着那七个星球入侵，而你毫无办法。” 冉越曦说得很艰难，如果可以，他何尝会想一遍遍用这种方式逼他留在自己身边，他明明是在威胁，语气却有些哀求，“就当是为了联邦，利用一下我，可以么？” 晚风很凉，顺着衣服灌进去很冷，解煜声音嘶哑，“你，我利用不起。既然你那么清楚联邦的事情，那我不妨多告诉你，诺亚方舟不止一个。” “你疯了，你知道什么是诺亚方舟吗？”冉越曦总觉得两个人之间距离越来越远，或者说他们从来就没近过，“一种畜生只能带一样的诺亚方舟！你能带走整个联邦？你能么？解煜，接受现实吧，这就是现实！” “我最不需要你教的就是接受现实。”解煜胸口剧烈起伏，他想尽量保持冷静，但依旧心头火起，冉越曦总有办法把他逼到爆发边缘，平静说完前面两句已经是极限，“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那七个星球都是哪些？泽瑞塔，半人马，Zeta，MJE0，废星，尤利塞斯，和西诺雅。” 他表情嘲讽，“西诺雅，这个名字你熟悉么？你自己的地盘你不会不认识吧？冉越曦你是不是演戏演成习惯了，还是觉得耍我有意思？你有病没病啊？” 第73章 冉越曦怔怔。 两年前，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解煜。 对方看不出表情，脸色一贯苍白，军服衣领的扣子系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到削尖的下巴，冉越曦见他的第一眼就想扒开他的衣服，美这种东西是有冲击力的。 他拿眼睛扫了一圈跟着的人，那些愚蠢的臭虫就将叽叽喳喳的嘴闭得严实，眼里流出不满和嫉羡，偏偏不敢支吾一声。他和自己对视，明明眼神冷淡，却让人觉得勾魂摄魄。 美丽的强者。 想看看他身陷囫囵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在那样的一天里，对于军火贩子来说，签了什么东西这种小事，他根本不可能记得。 现在好了。 他终于看到解煜身陷囫囵的样子，可是他并不高兴。 这场质问来得既突然，却也有连续性，冉越曦有些僵硬，“我的领土太多了，不可能每一个都记得名字，也不可能每个地方都由我亲自管。” 其他的一切他都可以解释，唯独西诺雅，他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他张了张口，只能吐出几个无力的字节，“你要信我。” “你瞒着我在新界驻军，糊弄我不会开战，实际上二十天后是最后期限，而且入侵星球之一是你的地盘，你让我怎么信你？”解煜强撑着笑来，他一直在等冉越曦的解释，可这次连解释也无。 “你自负自我，把我当玩意耍，我不是个傻子，给你信任你不要，就别怪我把它们丢进垃圾桶。” 冉越曦和那些掠夺者没任何区别，怎么可能会有区别？ 他和自己一样，都是现在一切的始作俑者。 “咱俩以后扯平吧，我杀了老埃尔罗，你毁了我的任务。你要是觉得还不够，那就把我杀了，总之，现在或是以后，活着还是死亡，我都不想和你有任何交集了。” 冉越曦不知道解煜说得任务是什么，但潜意识里知道是很重要的东西，他毁了他很重要的东西。 “扯不平！感情是能扯平的么？能扯平的那叫生意。”军火贩子觉得自己走上了一条死路，感情这东西他不懂，而唯一愿意教他的人也不想和有任何关系了。 “咱俩扯不平，你不就杀了老埃尔罗么？我根本不在乎，你不杀他我也要弄死他，你要硬要算，就是我欠了你的。”他露出森白的牙齿，“我什么时候说还清，才算还清，你要等我还完为止。” “不用你还，”解煜摇头，声音冷淡，“你也还不起。” “有什么是我给不了的？”冉越曦看着对方，“钱，权势，地位，武器，矿藏，联邦的重新崛起，我甚至可以把整个宇宙给你，我给得起。” 军火贩子毫无自觉得在解煜心上戳刀子，终于让后者丧失了所有涵养，他终于把压在心底的东西喊出来，以一种愤怒和挫败的情绪。“我要一个人！一个死而复生的人！你能给我么？” 那是个在旁人看来疯狂到极点的想法。 而冉越曦此时此刻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之前他答应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心心念念的也从来只有那个不知名的混蛋么？ 他也配？ 这个问题毫无意义，问了也白问。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我能。” 只要有这个可能，那就没有他做不到的。 而且有件事情他没说。 小的时候被丢在冻土的冰原上，没有人可以活得下来，包括冉越曦。 他死了。 但他却活了。 然后又死。 接着再活。 解煜愣了一下，旋即一哂，“你过得太顺了，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是不可能啊？” 冉越曦其实过得也不顺，可他和解煜比起来，确实还可以。 突如其来的心悸，伴随心脏的一阵锐痛，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提醒任务者不久后将被清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解煜疼得有些麻木，颤抖着摸出烟来点上。 冉越曦被他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还没说完的话被生生咽了回去，刚准备伸手去扶，又觉得有碍颜面，于是僵在空气中。 泡沫终究还是被戳碎了。 两人之间的近乎疯狂的争斗在这一瞬间停止。解煜将烟雾挑衅一般得散在冉越曦脸上，“现实一点吧。” 冉越曦满眼的戾气与不甘，他伸手将烟从解煜唇边取出，叼在嘴里，“我不。” 刚才他让解煜接受现实，现在看来，反而是他不愿意妥协。 第74章 当时顾明歌被叫过去的时候是夜里三点多钟，香梦沉酣，月上三竿，少尉医官不情不愿过去，差点撞上一棵树，来了以后结果看见冉越曦暴跳如雷，说是解煜走了。 她的直觉一向还算不错，也不像冉越曦两天没睡又气昏了头，醒过神后她就分析利害，得出解煜不会不管不顾一走了之的结论，谁知道冉越曦非但不听，还当她在拱火。 “找人我不在行，你不听就算了，反正谁到时候跑吐血了带回来我给你们治。” 白何很哀怨，跑吐血这种事明显是说他的，他挂起终端出去了。 而顾明歌则打了个哈欠，也不管映像里的其他人怎么想，趴在桌子上睡了。 等醒来的时候，人都散了，就听见门口激烈的争吵，伴随着军火贩子的咆哮，顾明歌心说不好，跑出去一看，就看见解煜衣衫凌乱靠墙抽烟，冉越曦满手是血一脸可怖。 解煜看见她来，冲她礼貌点了下头，冉越曦就没那么好的教养，直接无视了她。顾明歌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是在她看到解煜衣领半敞的时候，更加恼火。她忍不住想骂人，“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能强行标记....” “没有。” “我没有。” 两个人不约而同开了口，气氛更冷凝了。解煜掐灭了手里的烟，绕过顾明歌进屋，冉越曦哑着嗓子开了口，“我让你进去了么？” 解煜冷着脸，没搭理冉越曦，只说了一个数字，“模式1。” 守门人接到了指令，在一瞬间朝冉越曦所在的屋檐来了一梭子，瓦砾和碎石扑簌簌落了下来，砸在了冉越曦身上，军火贩子眼睛也没眨。 “我让你站在那儿了么？”解煜冷声道。 冉越曦沉着脸，杵着没动。 解煜不知道什么时候把ai的指令给改了，这也代表，只要他想走，冉越曦拦不住。 他就那样看着解煜略显单薄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渐行渐远。 顾明歌被溅起来的瓦砾尘土呛得直咳嗽，到了今天她才发现，这俩都是疯子，她谁也惹不起，还不如心疼心疼自己呢，三更半夜被叫过来劝架？ 她抬起头，有点灰头土脸，“我认识你俩可真是倒大霉了，让你别着急别着急，不听啊，慌成那样，现在好了，砸了吧。”她又想起解煜苍白着脸走过时的样子，“你说你好好的，你扒人家衣服干什么？” “他去见韩起然了。” “他去见韩起然你就这样对他？他凭什么不能去见他？你去见韩起然的时候他有没有扒你衣服？吃醋也不能冷风口里把人那样折腾吧。” “我倒是希望。”冉越曦冷哼，又意识到不对来，瞪顾明歌，“你别偷换概念，那能一样么？” 顾明歌翻白眼，不打算扯这些没用的，想起睡醒前冉越曦挂着的一堆映像，“你不会当时一边挂着映像一边拉扯人家吧？” 冉越曦郁郁，嗯了一声。 “你有病没病？你脑子怎么想的？”顾明歌想冲上去踹他，但转念一想觉得打不过，只好收回了迈出的腿。 “说真的，就算他是omega你是alpha，说句不怕你不高兴的话，你俩什么关系也没有，没标记之前，他永远不是你的所有物，你过惯要什么别人就巴巴上赶着送来的日子了，觉得所有东西所有人只要你看上了就都是你的，我告诉你，感情这个东西不是这个理。你就算把他标记了也未必是你的人，他不是普通人，你明不明白。” “谁要听你跟我扯感情关系了？”冉越曦终于不耐烦得开了口，他烦躁地抓了下头发，“我他妈是怕韩起然那狗东西不管不顾，强行标记，这傻逼惦记他上司惦记很久了，解煜又一点也不惜命。你把替换标记说得那么严重，到时候人出事了我怎么办。” 顾明歌愕然，表情奇怪，变了又变，她和冉越曦脑回路真不在一条线上，或者说冉越曦根本不是正常人脑回路。 “韩起然再没用，他也知道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行好么？”她真的无语，“冉越曦，你真的...我不知道说你什么了，就算你着急，那也得看场合啊！” “差一分钟你耽搁得起么？”冉越曦不耐，“你知道战场上一分钟死多少人？” “我跟你谈场合你跟我谈打仗？冉越曦，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顾明歌也有点急了，头一次看见这么点都不开窍的，明明其他都会，偏偏就这方面像个.... “我真不懂啊。”冉越曦拍掉肩膀上的瓦砾，手还在滴血，“有必要搞懂么？” 顾明歌摇头，看了眼冉越曦鲜血直流的手，“你这要不要包扎一下？” “不。” 医官也不强求，反正这家伙恢复力惊人，于是准备回去，临走前看了眼军火贩子，“不包也好，可以留着到时候在人家面前装可怜。”这显然是对冉越曦上次故意折断自己胳膊的嘲讽。 军火贩子没什么表情，听到嘲讽连眉毛都没挑，这让顾明歌很意外。 “不会了。他没心，我装可怜给谁看？装孙子这事儿不适合我。”他看向顾明歌，“你是学医的，我问你，人死能复活么？” 不知道是不是天凉风冷，在深夜里突然被问这么一个问题，总是让人感觉凉飕飕的。 “当然不能。”医官回答得干脆，“你是不是魔怔了？” “他说我毁了他重要的东西。”冉越曦望向黑暗，“所以我得赔给他。” 顾明歌叹气，“他可从来没让你赔他什么东西，你到现在了怎么还不懂？不过是要你信他，别动不动拿他在乎的东西威胁，别骗他，就这么简单。” 第75章 “这叫善意的谎言，联邦不值得劳心伤神。”冉越曦还想再摸根烟，结果空空如也，他没把后来的话说完，一想到解煜总是心心念念联邦，军火贩子心里就很不得劲。 明明自己满心满眼都是他，为什么他就只能从心里分出那么一小块地方给他呢？ 还没联邦地方大呢。 妈的。 顾明歌觉得无法和永远固执己见的军火贩子交流。 “别给自己找补，冉越曦，玩砸了。” “哦。”冉越曦不置可否，他抖了下身上的碎块，下了逐客令，对顾明歌道，“回去的时候记得通知隋然，有事干了。” 顾明歌在听到隋然的名字后开始出汗，隋然，整个星系出了名的疯子，是个炸弹狂魔，跟了冉越曦以后，就更加无法无天了。 而这一次，本来是要去炸掉西诺雅的。结果因着眼前的事，临时折返了回去，搞得这家伙有点耐不住寂寞，疯狂搞事情，如果可以，顾明歌宁愿和自己上司斗十个来回嘴皮子也不愿看见隋然那个小疯子。 因为他没事干的时候会给人力物力，以及所有人带来无以复加的精神损失，而其他人毫无办法，照隋然的原话是这样的，“我妈都管不了我！” 而他有事干的时候—— 顾明歌宁愿他没事干。 因为那代表有人要死。 顾明歌咽了口唾沫，她说好。 她想知道谁要死，又不想知道。 于是她转身走了。 临走前，少尉医官听见权限转移的声音，但她懒得回头，因为有人要死了。 冉越曦的处理方法，是一定会有死人的。 所以，如果换成解煜呢，会不会结果不太一样。 可谁心里也明白，完美结局根本没有。 == 解煜枯坐了一晚上，他本想回来把事情问清楚，可得到的结果非常糟糕，所谓事不过三，没理由被骗了三回还要再相信他第四回 的道理。 他的耐心消磨殆尽。 他摸出一个便携云端，装进顾明歌给他的终端里。 那是一个发射驱动程序。 解煜不喜欢谎言，他自己也不爱撒谎，和冉越曦说得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的，诺亚方舟确实不止一个，只是别人因着安逸忘记了它的原身而已。 它就是新界。 一切弄好，他站起身，准备朝门口走去，却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冉越曦站在门口，手还在滴血，解煜将终端收回，皱眉看着他的手，转移了视线，对上军火贩子郁郁的眼。 他此刻隐匿在黑夜里，与阴影融为一体，仿佛天生来自黑暗。 天边尚没未露出鱼肚白，正是黎明前最昏暗的时候。 他说，“我没有想入侵这里。” 解煜冷静了语气，哑着嗓子开了口，“你用不着骗我，我不想管你。”他走到冉越曦面前，声音平淡，“所以，起开，别挡我的路。” “你去哪？” “回联邦。” 冉越曦站着不动，“这不可能。” 解煜嘲讽看了他一眼，连带扫了一眼他身上的灰尘和手上的未干的血液，“你觉得你能拦得住么？只要我说一句命令，你会被自己的房子杀死。” “可你不会。” 冉越曦露出森白的牙，拿捏人心是他最擅长的东西，现在他将这把刀子捅向了最在乎的人，“你不会那么对我的，因为我和他太像了，他因你而死，那么问题来了，你舍得看和他那么像的我死在你眼前么？你下得去手么？” “我再说一遍，起开。”解煜面无表情，但声音有点抖。 “不杀了我，你就出不了这个门。”军火贩子的笑不比哭好看多少，“我知道顾明歌把终端给了你，不然你根本不可能篡改得了程序，让我的ai开枪打我。不过她只是个医官，权限不够大。” 他突然扯出终端映像，上面赫然是权限转移的标识，“我的权限才能让你做你想做得一切。” 冉越曦温柔了语气，可眼神吓人，说得话如果别人听见，一定会觉得不寒而栗，“所有的领土，所有的武器，舰队整装待发，一声令下就可以在半个小时后启程。你待在这里，只需要发一个指令，就能让他们消失，到时候你想灭哪个就灭哪个。快乐高效，和玩游戏一样。” 生命如同游戏。 像极了解煜经历的一百场‘游戏’。 无路可逃又充满恶意的游戏。 解煜胸口起伏，他觉得眼前这家伙三观绝对有问题。 冉越曦眼底是无尽的躁郁，他仍执着发问，“好不好？” 七个星球，加起来上万亿的人口，被说得轻而易举，毫无重量。 “不好。”解煜咬牙，硬是把手抽了回来，“冉越曦，我背不起万亿条性命，生命也不是儿戏你明白吗？” 冉越曦好像听什么天大的笑话，“你当初拿核方威胁杰斯的时候背得起，现在就背不起了？你当时能为联邦背得起整个宇宙的命，解煜，你不也把生命当儿戏么？” 解煜怔楞一秒。 “所以我现在在偿还。” 冉越曦说得既对也错。 他确实把生命当儿戏，但不是为了联邦。 为了心中的执念，确实做到那个地步了。 “你偿还什么？你欠他们？是他们欠你！”冉越曦突然上前一步，解煜眼底的茫然让他烦躁，他有点后悔刚才说出的话，于是他转移了话题，“我还要怎么证明，你才肯信我？” “一个解释，你的分属地为什么要入侵这里。” “我不知道。” 天地良心，冉越曦这次是真的不知道。 可前面几次，他已经成为狼来了故事中的主角。 解煜失望得看着他，“你骗了我一次又一次，我怎么敢拿别人的命去赌？” 那可是命啊。 更何况是个人都能感觉到眼前的军火贩子精神似乎并不稳定。 连信息素都往外渗着带血的戾气。 “只要给我时间，我能弄清楚那里发生了什么。我可以证明，你和我一起去西诺雅，联邦交给我，到了你就会信我了。”冉越曦似乎钉在了解煜面前，并且寸步不让，他声音有几分急切，“他们说西诺雅已经没有活人了，我怎么可能让一颗死星进攻联邦？” “一个星系，一个星球的性命说说很轻巧，但对要经历的人来说不是，我不可能陪你在这里过家家，玩什么信任游戏，你明白么！” “留下来，我要你留下来。”冉越曦眼底带着躁郁和不甘，却在爆发的前一刻收敛进了眼底，甚至放轻了语气，近乎于低语的哀求样，“留下来，我想要你留下来。” 他向前挪了两步，试探性得将头搭在眼前人的肩膀，对方黑发扫在他的鼻尖，有些发痒，他低声，“陪着我，不好么？” 有些人是天生吃软不吃硬的。 热衷于玩弄人心的军火贩子如是想，尤其当对方无比配合得将手环上了他的腰。 然后冉越曦上扬得唇角定在了那一刻，这还是头一回被枪顶住脑袋呢。 冉越曦忍不住想狂笑，他伸开双臂，“来啊，我巴不得你杀了我，这样也不会时时刻刻提醒你那个人的存在了。” 解煜枪口稳稳抵住冉越曦，另一只手却停在半空中，最后还是没把他推开，“我在你眼前说得话你一个字也不肯听，我怎么可能留下来陪你，然后可怜巴巴得指望你会在意那些毫不相干的人么？” 军火贩子的笑容消失了。 枪管移开，持有者转而将枪口抵在了自己的太阳穴。 第76章 冉越曦瞳孔剧烈收缩，笑容僵在了嘴角，原本的笑意再不复存在，呼吸肉眼可见急促了起来。 而解煜则一脸平淡，单手打开保险。 刚才顶着冉越曦的时候，他没把子弹上膛，或许军火贩子想得确实不错，下不去手。 但反过来就很容易了。 “你说得很对，我是没法开枪打你。”他讽刺一笑，“因为你和他太像了。” 冉越曦死死盯着那把枪，似乎在计算自己速度能否快过子弹。 “但我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联邦覆灭，或者交在你这种变数手里。我有个毛病，当不想看到这个结局却又没法改变的时候，我就会选择不看，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冉越曦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再听不懂人话，解煜手里的枪也已经告诉他了。 不管用什么方法，活着走还是死了被抬出去，总之不想待在这个地方了。 这句话，只是简单的陈述，绝不是威胁，之前发生在梅瑞达的种种历历在目，让冉越曦确信，他真做得出来，以及他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值得么？那些人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配么？ 自恃的军火贩子此时此刻，终于无法再随心所欲由着自己了，冉越曦意识到一个问题，不是自己关住了他，而是他选择留下来。 现在呢，他要走了。 “没什么值不值的，我就是想。” 走到现在，解煜已经厌倦日复一日的权衡利弊与风险了。 “为什么我们会走到这一步？你就不能信我么？”冉越曦眼睛瞪得血红，声音微抖。 “走到哪一步？这条路我们从来没一起走过。” 因为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停止了。 这话在冉越曦听来无比刺耳，看着眼前的人平静甚至近乎于随意的态度，他咬牙，“你他妈真没有心。” 解煜手微微抖了一下，作为冉越曦控诉的回应。 接着他拨开面前的军火贩子，顺便用冉越曦的终端给守门人下了指令，在天亮前，别让它的主人出来。 冉越曦没有把握比子弹快，于是只能看着解煜把终端抛还给他，径直离开。 “权限已经分到你的id了，你把这东西还给我没用的。”冉越曦语气再也没了之前的从容不迫，在解煜面前他总是落败的那一方，“为什么你就不能再信我一次？” 解煜没有停下脚步，头也没回。 决绝得可恶。 冉越曦再也忍不住，冲着那道冷清的背影咆哮出声，甚至称得上撕心裂肺，“为什么不能再信我一次？” 为什么？ 军火贩子看不到解煜此时称得上怆然的表情。 为什么？ 因为他不敢拿别人的命去赌了。 === 今夜，注定无人入眠。 随着时间的逼近，入侵星球对于即将的战争正进行推演。 机会难得，对于新纪元时代，扩张发展避不可避，而资源的有限，导致了结局和过程的野蛮和不计代价后果。 距离入侵时间还有十二天十三个小时四十七分。 其实以泽瑞塔为主的几个星球对这次的做法持摇摆不定的态度。到底该不该发动进攻，这个风险是否承担得起。 毕竟西诺雅大使话说得很漂亮，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趁他病要他命，等联邦喘过气来，死得就是他们。 变数是冉越曦那个死军火贩子，可偏偏拿他无可奈何，只能赌这家伙不屑于插手。 在所有人的意识里，omega是需要讨好alpha的，而反过来让a为o做事，可能性为零。 所以他们打算赌这一把。 今日的例会其实在昨日夜晚就开始了，一直吵到天亮也没个结果。 战还是不战，他们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冉越曦到现在还没表明立场，就说明他根本不打算要联邦这块地方，你们能不能有点胆量？”其中一人吹胡子瞪眼，他们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很久了。 “你忘了洛特说得话了么？解煜没死，冉越曦偏偏此刻降临新界，为了什么？为了看戏？你想得美。”有人讽刺道。 “搞笑了，且不说洛特说得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他现在是个omega，能做什么？还有，你他妈听说过alpha为一个o毁掉七个星球的么？其中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你们自己算算，放在你们自己身上，会做这么赔本的买卖么？” 废星一直以来都相对落后，所以才急于不惜一切利用机会，给自己争夺利益。而相对废星来说，人马的水平处于不上不下的态势，自然不敢冒太大的风险。 人马星座大使道，“那家伙想干什么你摸得透么？说真的，别把自己太当回事，我们七个星球加在一起也才勉强两个星系的势力，那家伙眼睛不眨就可以灭了我们。泽亚那半个星系的冻土冰原，你忘了是谁搞出来的么？” “他是可以随手灭了我们，问题在于可以从中得到什么？他是会做亏本买卖的人么？” “好了！”罗德慢吞吞开了口，泽瑞塔一直站主导地位，他一开口，其他人都住了嘴，他将目光缓缓落到裴汇身上。 然后一语中的。 “洛特，我特意查了一下，西诺雅是冉越曦分属星系的一个小星球吧？” 裴汇点头，微笑，戴着手套的指尖轻轻叩着桌面。 “是这样的没错，”他眯眼笑，“刚才废星大使说得没错，我的上司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之所以一直没表明立场，不过也是想哄人开心而已，大家千万不要想那么多，有好大家分嘛。” 哦——原来是这样，众人一副了然的模样。 在人们的刻板印象里，alpha为了omega挑动战争是不可能的，对于他们来说，能分出神来哄骗一下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裴汇的说法正好戳到了在座所有人傲慢的点上。 谁会去在乎自己omega的故土怎么样呢？哪怕那个omega是解煜，对于他们来说，曾经的他是令人忌惮的天之骄子，而现在，排在最先的标签也只是一个o。 第77章 在以无限扩张为第一要义的前提下，由于沉没成本，亦或是alpha至上的思维，在场所有星球做出决定。 入侵，时间不变。 而现在，他们需要一个由头。 罗德看向自己儿子，“这段时间，你先回泽瑞塔去。” 艾德有些不满，嚷嚷起来，“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想看联邦覆灭，我要所有联邦人付出代价！再说了父亲，我也想要建功立业，想一起见证母星扩张的过程啊，凭什么不让我参与？” 建功立业倒是其次，艾德在新界几次三番的不顺，已经全部被他归咎到了联邦上，所谓柿子捡软的捏，冉越曦他得罪不起，可有帝国的庇佑，联邦星城的普通人他要杀多少有多少。 罗德有些恼火，被自己儿子当面顶撞着实有些下不来台，更主要的是，明明在场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得意会了，偏偏这不争气的东西一点没懂。 废星的大使兰德斯替罗德做出了解释，“艾德，你的存在，是入侵重要的一环，你现在回泽瑞塔去，我们需要你在新界的遭遇做引子。”他接下来的话不怀好意。 “从前我们都是以士兵丢了入境搜查当由头，大使的儿子在联邦消失，想必会造成不错的舆论。有舆论的支撑，有帝国的庇佑，天衣无缝，不得不说，皇太子的想法真是很到位啊。” 帝国皇太子，也是联合会的现任话事者隋越，艾德本来还想争辩，一听兰德斯的话，最后还是认了，“好吧，既然是联合会的决定，我就勉为其难配合好了。” 但配合归配合，他还真咽不下那口气。 会议结束后，艾德因为瘸了条腿的缘故走在后面，偏偏身后还跟着个人，他抬眼一看发现是洛特。 来自冉越曦的一个领域——西诺雅。 “找我有事？”艾德斜眼看了裴汇一眼。 裴汇看着这个拄着拐杖一脸惨不忍睹的家伙，故意道，“艾德是么？今天以后我们就是合作对象了，之前打断你腿的事可千万别在意啊。” 语气倒像是在拱火。 艾德怎么可能不在意，对于他来说，新界就是他自己的地盘，在自己的地盘被冉越曦打折了腿，发生那样的事情，本就不看重他的父亲如今更是把精力投在了他其他儿子身上，母亲骂他不争气，让他恼火以极。 他恨。 明明只是路上说了一句话，找人围了冉越曦的庄园，杀了几十个联邦人而已。□□是那个omega，打断他腿的冉越曦。 可偏偏Omega是解煜，这也代表着，这两个人他谁都惹不起。 高高在上，出色的能力，出众的相貌，连死了都能活。 上帝眷顾的宠儿。 同样的二十二岁，他是父亲最不争气的儿子，母亲哭求他努力一点不然以后家族里不会有他的位子。 而对方呢，能力足够毁灭一个星系，整个联邦为他点燃孔明灯纸，即使变成了omega，全星际最具威胁力的军火贩子也会为了他打折别人的腿。 裴汇看着艾德脸色越来越阴沉，适时开口道，“我听说，有人花大价钱要他的命，一个星系的开采权和几亿的悬赏。你不是不想再看别人的脸色了么？” 他没有将冉越曦随后发出的骨灰盒言论说出来，没办法，裴汇向来只提受益不提风险， 艾德猛地抬起头。 “那就报出他的坐标吧，让所有星盗蜂拥而至，因为——他要回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这段时间没更新土下座，有在存稿但是一直囤囤囤忘了改文，要发的时候才发现前后逻辑有问题，所以拖了一段时间orz 第78章 不为人知的坐标释出后，在范围达十亿光年的宇宙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星盗表面风平浪静，实际上暗流汹涌，他们不像联合会下的行星系一样需要顾虑在宇宙中所谓的‘名声’，毕竟他们不会因为失去了声望就被其他星系找着借口讨伐吞并掉。 他们是散兵游勇，偏偏正因为此，成了宇宙中的食腐动物，谋求发展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造成的伤害不大，但也足够让人心烦，就像夏天中不断嗡嗡叫的蚊子。 不止蚊子，其他等待许久的家伙终于也忍不住了。 十一月五日，泽瑞塔大使声称自己的儿子艾德在联邦星城失踪，要求进一步派兵搜查。十一月八日，其他驻新界的六颗星球纷纷发布声明。十一月十五日，大量驻军通过传送门进入新界，并意图进入星城地界，驻军方和守军方起了激烈冲突，驻新界大使联合提出抗议。 联合会方面也发出声明，对于联邦政府前不久在梅瑞达搞出的动乱，已经危及所有宇宙位面，造成巨大后果，而联邦却毫无表示，甚至变本加厉，对于联邦究竟有无能力管辖所在星系，以及联邦人到底是否应该继续持有宇宙公民证予以质疑。理事隋越表示出于公正道义，联合会将会把联邦剔除星际条例。 联邦所有公民化为不受保护的三等公民，情节如果更加严重，将对联邦施行流放计划，由其他行星系接管资源矿藏，并对联邦实施严密监视，以避免再出现反人类行径。 艾德对于宇宙来说不算大事，也不算小事，因为它确确实实是一个导火索。 待在母星的家伙看着这一状况，心里终于觉得舒坦了一回，艾德歪头喝了口身边omega送到嘴边的酒，指着屏幕前的公示说明乐开了花，“看到了么？我干的。” 就在艾德乐得见牙不见眼的时候，有人走了进来，身边的人发出一声惊呼，把酒撒到了艾德的衣服上。 “你他妈有病啊？这点事都做不好！” 艾德蹭得一下站起来，转身就要踹旁边的omega一脚，结果看到来人后一个没站稳，踩到地上的红酒摔了个跟头，只觉得之前折了的那条腿又疼了起来。 面前是个很好看的男人，苍白的脸，削尖的下巴，五官很精致，身量颀长，此刻居高临下得看着他，看不出神情。如果不是现在的情况，会是艾德喜欢的病美人类型。 不过现在，他像见了鬼一样，站都站不起来，只能手脚并用试图离他远点。 “初次见面，就别行这么大礼了吧。” 把艾德吓了个够呛的人戏谑道，好像并不觉得大摇大摆闯进来是个事。艾德瞄了一眼门外，没人来救他。 “解煜——” 这他妈就是隋越安排的地方？门口的人都死了？然后他看到门口好像确实倒了几个人，要么死了，要么就晕了，反正没戏了。 艾德在心里咆哮，可嘴里只能结结巴巴念出这两个字。 他此刻所在的安全屋甚至称得上是联合会最隐蔽的地方，隋越为了这个入侵计划可以说是费了不少心思，别说找到精准坐标，就连他知道位置的爹进来，都不是件容易事。 可眼下这个人就站在他面前，好整以暇得看着他。艾德算是第一回 见到解煜，只觉得这人给他的感觉和之前那个打断他腿的死军火贩子一样。 危险。 而且都不像正常人。 他又看向一旁那个已经很识相缩到角落的omega，omega正朝着门外爬，很显然没有管他的意思。 解煜注意到了艾德的视线，漫不经心打了个响指，门口的人栽倒。 艾德瞠目结舌，不由往后又蹭了几厘米。倒不是因为他怂了，主要是在那一瞬间，他感觉身边的磁场都变了，强大的能量场，循环播放联合会声明的屏幕也随之化为了一片雪花。 远离危险是人的本能。 “别担心，他只是晕过去了。”解煜俯下身，温声道，“我对杀人这种暴力行当没什么兴趣，尤其是不必要的时候。” 艾德并没觉得这句轻言细语的话能让他好受点，对方言外之意也很显然，必要的话杀了也无所谓。而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对方完全有这个能力，而自己居然还以为对方分化成了omega从此就再无还手能力。 他太清楚刚才的磁场是什么了，精神力具象化，每一个alpha至上的人渴望得到的能力。他曾亲眼见到一个疯子只凭着精神力，就将半个星系化为了冻土冰原。 被吓了个半死的大使之子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只能等他不在的时候才敢发起进攻。 新时代纪元中alpha之所以受人吹捧，原因就在于其强大的精神能力。强大的精神能力不止能形成人与人的链接，也可以形成人与物，甚至于人与自然的链接。 不用武器，就可以直接影响一场战争的战局。但相应的，等级越高，耗费精力越大，也越难。像艾德这样的，撑死了能把勺子折个弯。 可问题是，洛特不是说他是omega么？ 为什么omega会有这么强大的精神力？ omega都有，为什么自己没有？哪怕是现在的处境，艾德也忍不住心中的嫉妒。 幸运罢了。 他颤声问道，“你...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艾德不知道得是，要是把他扔进一百个世界被一堆怪物追杀不死，靠着一个成功率极小的目标吊着一口气死撑，估计也能练出强大精神力。 解煜耐心得解答了这个问题，“你在新界发坐标，被防火墙追踪了，而且还在安全屋上网，用得还是同一个终端，找到你很容易。” “然后我就顺便把你发的坐标改成了这里。”算一下坐标发出到收到的时间，一个礼拜以后，星盗就会光临这里，至于到时候是隋越的人吃亏，还是星盗发现不对落跑，都和他没太大关系。 艾德还想废话，但被解煜凉凉得看了一眼，他就不敢再言语了。 omega性格温和，那纯粹就是谣言。紧接着，他落入对方漆黑的眸子中。 黑暗降临。 解煜很奇怪，他还没动手，这人怎么就晕过去了。 估计是心理作用。 ===== 第79章 新界中的人尚不知别处的情况，只觉得这次的入侵实在是势在必得，虽然他们也不太清楚为什么联合会一定盯着联邦不放，但这是人家内政，对于喽啰们，他们管不着，只要有好处可得就ok了。 大使们热火朝天得商量着怎么瓜分这块土地，废星代表兰斯和人马星的付豪已经起了点争执。 “我要那两个析晶星球，就这么定了啊！” “我们星系也缺这个，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废星的使者已经有些不满。 “大不了殖民的时候我让一个星球给你。” “一个不行！” “最多一个！” 计划还没开始，就已经分赃不均了。 “好了好了，现在说这些还太早。”罗德清了清嗓子，他挺瞧不惯这帮见钱眼开的家伙，但没办法，想发展就得抱团，想在提升级别就得立功，他的母星，这会只能被迫和这些货们捆在一起。 而眼下，可提升的重要一环。 “星记也已经到位了，到时候会全宇宙转播，韩起然就是个二十几的毛头小子，只要激怒他就行，想打还不容易？”付豪道，他扫了一圈四周，“哎，洛特怎么没来？” 旁边的人撇了撇嘴，“不靠帝国吃饭，人家背后有人罩，当然不愿意来就不来了——”似乎是意识到气氛的短暂停滞，这人忙生硬得改了口，“说起来，联邦是不是和联合会的人有仇啊？隋——不是，太子说，进入星城的第一时间就要杀了韩起然....” 兰斯发出一声嗤笑，“哪啊，都说了是内政了，不杀了他，自己老爸就有可能把座位交到别人手里...你动动脑子，这么大的帝国，老头可能只有表面两个孩子？”他接着笑，有点不嫌事大，越说越起劲，“就表面那俩，不还打得你死我活么？” 有些话肯定是不能当众说得，兰斯已经足够露骨了，之所以敢在这里讲，因为他觉得没外人。兰斯不怕有人把话传出去，因为没有一点好处，损失的永远都是他们这几个星球联盟的利益。 新纪元，早就不像以前一个星球那么大点的地方都要分上四十来个国家了，抱成大团才比较好过，敢不抱团的，要么是冉越曦那种家大业大的，要么是有绝对威慑的，比如曾经的联邦，当然了，时代变了。 虽然联邦发生激变不过数月，可对于其他蠢蠢欲动的星系来说，已经代表着时代的区分。没办法，有的人，一个人就是一个时代。 “说够了么？都给我闭嘴！” 罗德面皮抽动，想扇这两个家伙各一巴掌，冉越曦，联合会，怎么竟哪壶不开提哪壶。要是有人传出去怎么好，他还指望靠这次立功提高星球阶级，离这帮蠢货远点呢。“这是你能议论的么？” “明天对联邦的审判，不对，谈判才是重头戏。”罗德警告得看了其他人一眼，“记住了，太子的意思很简单，罪名和协议都定好了，照着背就行。” 发展才是第一要义，人们的道德感随着宇宙残酷的发展渐渐得退化，而道德这件东西，现在只能算一件武器，算一面招摇的大旗。只要找到制高点，就可以化为正义的化身，对其进行审判。 然后再蜂拥而至，将其撕个粉碎。 今天要审判的，是联邦。虽然在得了便宜打算卖乖的家伙嘴里，这不是审判，只是‘谈判’，但是个人都明白，对于弱势方来说，算个锤子谈判啊。 == 谈判席上。 “我们要进入星城内部寻人，对于这种盛行恐怖主义的星球，我们也应该予以监督。” 这场对于联邦的讨伐已然顺着导火索被点燃到最高，潮。 人们早已对之前掀起梅瑞达那一重大灾难的联邦有颇多看法，虽然引发那场恐怖的主要是杰斯埃尔罗，可反叛军如今已经随着梅瑞达气化蒸发，全宇宙的人们只得将怨气投在联邦上。 对他们来说，人太多了，星球太多了，有个地方发泄怒火就好了，本来也没什么区别。 宇宙中的每个人都在表达着强烈的恨意与恶意，他们痛斥责骂，对于前不久发生在梅瑞达的噩梦，他们记忆犹新。杰斯埃尔罗是恐怖分子，他不干人事合情合理，况且人已经死了，骂起来并不得劲。 于是滔天骂声，各样民营器械从其他星球投射过来，更有激进者已经驾驶飞船要和联邦同归于尽，伤亡不少，大部分都是手无寸铁的平民。 这给联邦的人内心造成打击。 他们会想——我们真的是恶魔么？ 用引光柱威胁全人类的杰斯埃尔罗不是恶魔，我们即将倾灭时你们选择袖手旁观，为什么我们成了恶魔？ 当然了，联邦的人们并不会意识到的是，你们就算把肚子剖开了证明自己清白，他们说你是恶魔，你就是。 谁操纵他们说得呢？推手也同样浮出了水面。 这是一个附属星球众多，发展就是一场骗局的‘国度’。 宇宙纪元的诞生，也成功促成了各样势力，而各自发展的手段也都变得去人性化。小星球在掠夺中试图自保，促成了联合组织，再之后，性质就变了。 它们试图从忌惮者转化为令人忌惮者，几个中心星球合为一体，是为核心，被后世称为联合会，尊为宇宙贵族。 接着吸纳其余星系星球，打着联合抗衡，平均势力的旗号，行以多欺少，冠冕堂皇的掠夺行径。 在掠夺中试图自保者，最后都成了掠夺者。 整个联合帝国，甚至可以称之为掠夺者大本营，吸纳进来的弱小星球则被敲骨吸髓，成为依附朝贡者，吸纳进来的强大星球，则参与新的掠夺，试图挤进中心轴，对内如此，对外更甚。 而近些年随着名叫冉越曦的军火贩子势力暴起，无数星球感到威胁，加之于联合会的精心塑造，一如现在对联邦的手段，只不过不敢光明正大，只能暗戳戳得散布流言，冉越曦在那些星球眼中也变成了暴戾唯我独尊的混蛋，于是纷纷加入联合帝国寻求庇护。 结果呢，后知后觉才发现，冉越曦懒得搭理他们，并没拿他们怎么着，他们自己倒是被联合帝国剥削得差不多了，偏偏还没法吱声，因为一旦说话，就会有人用弱肉强食，这就是规则来堵他们的嘴。 弱肉强食，人们被迫，却尊崇着的规则。 “我们要拥有进出联邦的自主权。” “我们的人要可以参与联邦内政。” “因为联邦内政如今是全人类的内政了，帝国要监督这个地方，你们要归顺依附帝国。” “解除一切武装。” 还有兰斯不合时宜得插嘴，“还有你们的两个析晶矿星。” 罗德倒是没想到联邦方面居然挺能忍，居然这么久都没吭气，但他只当是对面无计可施。 他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让出联邦自主权，附近星系资源，解除武装，或者，被帝国流放。” 这种程度的协议，是个人都不能签，他们的目的很简单—— 开战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点点的剧情， 第80章 罗德觉得开战自己稳赢，于是安排了最外围的一圈星记，把今天发生的一切记录下来，实时转播，同时还有很大一部分不属于帝国的星系也受邀以vr的形式出现在这里。 七星的人坐在联邦的对面，被星记记录下来的全是一脸的胜券在握。 不是过于自信，三权分立的宇宙态势早已经转变，联邦式微，除了三权之一的冉越曦，基本已经没有任何一方，敢跳出来阻止联合帝国的事情。 今天，在罗德眼中，已经成为了一个既定事实，他们这些马前卒的戏演完了，就该大人物上场，他从中间走了下来，对着其中一个人做出了个极为恭敬的手势。 作为联合帝国的太子，隋越慢条斯理得走了上去，他的目的一直很简单，无论如何除掉这个躲在联邦的便宜弟弟，省得让这个都不姓隋的私生子成了他得到帝国的绊脚石。 顺便除掉联邦，从此更上一层楼，将皇位稳在自己手里。 隋越扬了扬下巴，环视了一圈四周，他痛恨这个地方，顺风顺水的人生和无往不利的头衔中出现的任何一点不快，都会让他深恶痛疾。 周围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身上，这让从来突然发现七星议台最边缘的位置，有一个家伙正无比散漫得偏着头和人聊天，是西诺雅的使者。因为背对着隋越，他也看不清这人的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无所谓，反正他从不和下人计较，能和他比肩的，除了那个人以外，其他的什么也不是。 “罗德大使的儿子在联邦失踪，需要一个交代，你们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隋越板起脸开始义正言辞，一手拍在桌案上，“我，作为联合会的代表，联合帝国的中心，有立场要求让七星的人进入联邦彻查，并且直到得到结果为止。”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看向联邦席位，然后脸色难看起来。 因为他根本没看见韩起然。 “这么重要的谈判会议，你们的执政官呢？元帅跑了，执政官也跑了？”隋越胸口起伏，气得不轻，韩起然是不可能甩下联邦走的，唯一可能性就是没拿他当回事。 这是示威。 联邦的行政长官忙道，“他...他生病了。” “对谈判议程毫不在乎，不顾及几个星系的安危，”罗德在底下冷哼，“你们不把殿下给你们最后的机会当回事，到时候可别后悔！” “有什么可后悔的？结果不都是一个样么？”一个人直接出言反驳，他的席位上写着首席技术指挥班瑞，在之前的叛军之战中，元帅奥斯带着一堆人逃跑，他是少有留下来的高层之一。 “解煜死了，联邦连个人都没了？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谈判桌了。”废星的使者讽刺。 联邦和七星已经有要吵起来的架势了，反而把隋越给晾在了一边，他咳嗽一声，想要夺回注意力。 “重要的会议，联邦执政官不来，元帅位置空虚，这个星系还能运作起来么？这些都要让记录员记录下来！上一次全宇宙差点和你们一起陪葬，这次艾德又在这里失踪，我认为有必要剥夺你们的主权！我现在代表联合会对联邦下达最后通牒，如果不开城让搜，就证明你们心里有鬼！” 他又道，“你们是不是还打算再发动一起战争？” 这句问话很恶毒，一个人的失踪被无限扩大化，还和之前全宇宙的变动联系在了一起，很难不会让在场其他人产生别的看法。 “如果你们不开城，我代表联合会，宇宙中最公正的存在，我可以合理认为你们有再度开战灭世的打算，那么联合会不可能坐视不理。”他看了周围的星记，心说表面功夫做足了，他努力掩饰了一下脸上的嫌恶之色，“联邦方面，你们有两个选择，一，开城让驻兵进入，二，我们自己对整个星系进行清剿。” 隋越矜持昂头，语气很慷慨激昂，“毕竟这是一个罪恶的星系，帝国的存在就是将罪恶清除。” 全场顿时安静了下来，隋越挺满意的，可这种满意没有持续一秒钟，就被打断了。 底下传来不合时宜的笑声，听起来像是嘲笑，一下子把剑拔弩张的气氛毁了个大半。 隋越才意识到气氛为什么这么安静，他顺着声音瞪过去，发现是西诺雅的洛特。后者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黑色的眼睛。 顿时如被雷劈，只觉得不太妙。 他曾经见过这样一双眼睛。 七星的人不敢把解煜还活着的消息透露给隋越，一口咬定是谣言，因为以他们的经验，隋越要是知道那人还活着一定会气得跳脚，但是却不得不让他们撤退。没办法，解煜这个人永远是个未知数，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在什么意想不到的地方留一手。 就像当初宇宙中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杰斯埃尔罗赢定了，结果解煜把叛军的引光柱给灭了。要不是希利尔释放了核方，把事情弄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那个人是完全有可能逆转结局的。 其实已经逆转了，不是么？不然现在指挥联邦的，就是杰斯埃尔罗了。隋越想到解煜这个人，就觉得牙根痒痒。 他瞪着那个人，笑容消失在嘴角。 总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该死的。 解煜缓缓把口罩摘下来，“不好意思，最近感冒。” 而从他苍白的面色上来看，怎么看都比说得感冒严重得多。 与此同时，满座皆是震惊，手里的协议和章程也全跟着散了一地。 任谁也想不到——他居然回来了。 梅瑞达噩梦的缔造者。 灭世的魔鬼。 这是宇宙中大部分人对解煜的称谓，可谁也想不到，这些可怕字眼背后，是这样一个看上去过分美貌的年轻人。他身着代表西诺雅的军服，身材修长完美，黑色的衣料衬得皮肤格外得白，唇边还挂着尚未收敛的笑，眼尾上扬，气质竟比自诩出身的隋越还要矜贵得多。 矜贵却不高高在上，似乎还有几分虚弱，这是大多数人的第一印象，所谓三观跟着五官走，更难把他和那些称谓匹配在一起。 他以这种方式，光明正大得出现在敌方代表席上，几乎一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隋越有点气结，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强忍着，“你居然敢回来？” 第81章 审判会议主场次在新界，虽然也算是联邦的领域，但实际上已经算名存实亡。入侵方为了宣示主权，邀了很多人，包括宇宙的星记，旗下各个星球的代表，发言者，游离星系的领主等等，虽然大部分以vr形式的虚实体出现，但联邦怕帝国的人再起由头，只按照登记的名册对了一下，没有严格核对身份， 人们的注意力一开始都集中在代表联合帝国的隋越身上，因为这位实在过于招摇，恨不得成为宇宙中心。西诺雅代表洛特，在确认帝国会发起进攻后就再没怎么掺和，相当于自主边缘化了，而帝国对于这次的局势太过笃定，他们深恶痛绝的人就坦然得坐在他们中间，显得他们实在像一群傻子。 “我为什么不敢回来？”解煜好笑得看着他，“我回来帮你找人啊。”他微抬了下手，揪着角落里一个人的衣领就扯到了台上。 众人定睛一看，是艾德，帝国席位上的人们脸色大变，罗德更甚。 他们本来以为一个omega掀不起什么风波，索性就隐瞒了解煜还活着的事实。 结果，成现在这样了，完了，全完了。 “他特意发了条坐标让我去救他，是吧，艾德？”解煜看了眼面如土色的艾德，视线又回到隋越身上，唇角弯了个标准的弧度。 隋越被那双毫无笑意的眼睛盯得很不自在，他攥紧拳头，心知不太妙。 “我发现他的时候，他被关在联合会中心的一个地下安全屋里。”解煜慢悠悠说道。 艾德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坐标确实是他发的，而且还招来了星盗，他总不能说是自己想独吞悬赏吧。 他颤抖如筛糠，知道已经坏了隋越的事，升迁无望，只怕还要丢掉小命。更何况，艾德亲眼见识过解煜的能力，躲在联合会的安全屋都能找到他的主，估计以后藏到哪里都没用，还不如配合一把。 毕竟比起还没登上皇位的隋越来说，艾德更害怕前者。解煜，可不像那些人想得那样，狠起来也是真要命。想到这，索性眼一闭，心一横，“是..是这样的。” 全场哗然。 这是自导自演？明明是泽瑞塔没管好自己的人，结果反倒把过错归在了联邦身上。 解煜并没管那些窃窃私语，“这个安全屋，是殿下的地方，隶属于联合会。罗德一口咬定艾德在联邦失踪，可最后人在你地盘里。你需要对联邦，泽瑞塔，和提出抗议的其他几个星球一个交代。” “我交代什么？”隋越显然有点措手不及，不仅解煜没死，连艾德都能从安全屋里蹦出来。他瞪了一眼罗德，后者感受到眼神的咬牙切齿，只心虚得把头低了下去。 “为什么你一口咬定他消失在联邦，用强制手段让联邦开城，最重要的，解释解释他为什么在你手里？这里的人们刚刚经历过一场灾难，作为无辜的群众，他们已经受够了磨难，你在这个时候要求开城清剿，目的何在？” 解煜盯着隋越，语气有几分嘲弄，“你口口声声宣称的人道精神呢？作为宇宙中最公平公正的存在？” 相比脸色极度难看，几乎要称为狰狞的隋越，解煜则平静得多，他淡定得陈述事实，虽然加了点别的料，可总之听上去非常可信。 果不其然，又是一阵骚动。 这次的审判会请来的人不少，帝国旗下的星系，游离在外的星系，隋越本打算通过这次招揽人心，让他们见证帝国的强大后加入进来，可现在，情况大变。 因为已经出现了质疑声。 曾经三权之一的联邦一进入颓态就会被帝国以一种莫须有的由头趁火打劫，更别提他们那些还没有选定立场的小星系了。 “很可疑啊。” “谁知道是不是就他们帝国的人自导自演，联邦确实也不好过啊，不是才打过仗么，肯定是来趁火打劫的。” “谁打谁我可不在乎，都不是什么好人，你忘了梅瑞达的事了？” “具体的还真不清楚，当时播报方是联合会诶，谁知道真的假的。” “我不知道这个事情。”隋越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指向艾德，“一个大使的儿子而已，他说得话有什么可信的？更何况，泽瑞塔的艾德，风评不佳，怎么判断他没说谎？” 没等解煜说话，联邦席位上的班瑞在短暂惊讶后适时得讽刺隋越，“既然你不知情，那我也希望你按照之前提出的要求，立即开城搜查。如果不让的话，我也可以合理怀疑你对这件事是知情的，你心里有鬼。太子殿下的逻辑到哪都适用嘛。” “所有的事情都有记录。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把他这段时间的行程都公布给你。”解煜笑了笑，盯着隋越，“我从来不像你一样说没证据的话。” 罗德一听到记录这个词顿时后背发寒，要知道，他儿子可是从泽瑞塔坐着飞船到的联合会，记录一公布，基本就等于公布了他们的所有计划。 他根本不敢赌到底有没有这份记录。 因为眼前这个人永远是个极为可怕的未知数。 他赶忙跳起来转移话题，“解煜，你刚才还好意思说联邦的人无辜？那次给全宇宙人带来多大的损失，灭绝人性！反人类！这个地方的人都不无辜！” 罗德这个老家伙，深知哪壶不开提哪壶，几个月前的景象如影随形，历历在目，残垣断壁，尸山血海，几乎刻在了联邦人的骨血里。 解煜有些默然，也回忆起了不少想忘掉的事，脸色也顿时更白了几分。 确实是不太好的回忆。 和断壁残垣一起出现在记忆中的，还有他再没可能完成的任务。 只差一点，就差一点。 第82章 气氛逐渐归于安静，突然一声异响，班瑞身边不远处的一个人似乎捏碎了手里的杯子，看那样子似乎下一步就是掏枪毙了罗德。解煜神色称得上惊讶，也因为那声响，把他拉回了神，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瞪了那人一眼。 后者似乎也觉心虚，只得不太情愿的改为擦手上的血。 “不无辜？”解煜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 他身形有点摇晃，带着艾德这家伙长途跋涉，还要掐着时间关掉识别系统，他有点累。“灭绝人性，惨绝人道得不是我们。如果我攻击你的星系，你会选择拱手把泽瑞塔星送给我么？” “当然不可能。” “所以说，联邦只是没打算把头送给杰斯来砍而已，就这么简单。反抗是本能，生存是权力，按别人的要求乖乖去死从来不是正确的选择。” “在全人类受到威胁的时候，你们就应该有牺牲的觉悟！”罗德犹豫了一下，还没开口，隋越就厉声说道。 坐在联邦席位的人都不由想起了那堪称噩梦的一个月，回忆起几个月经历得种种，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哪怕是激化双方的矛盾，也要说出来，他妈的，忍不了了。 联邦的子民也控制不住想冲进来的欲望，班瑞几乎要跳起来大骂，作为少有几个在叛军入侵时出过力并且还活着的高层，憋了很久的火终于在今天忍不住爆发。 “我告诉你们，在场的所有人都给我听着，自始至终，就根本不是叛军和联邦的内战！联邦只是他的第一个目标，然后就是第二，第三，我们抵抗不让他们入侵，也是在帮你们守着你们那一亩三分地！你们这些磕头虫，脑袋都是什么做的？ 杰斯要释放引光柱的时候，是我们的人拼死发出的电磁波，向宇宙发出的警报！杰斯的引光柱威胁到你们的时候，你们在干嘛？在旁边喊着让我们去死，然后什么也不做！冒死拆掉引光柱的人，被你们一句反人类一笔带过。反人类的疯子会去拆掉引光柱么？会为了这玩意连命都不要么？他差点没回来！真正的罪魁祸首杰斯埃尔罗，造引光柱前犯下的罪不在少数吧，也没见你们哪位审判一下他啊？ 凭什么要为了在一边瞧好戏的人去死？有谁天生欠别人一条命？ 凭什么？ 班瑞的话其实是联邦所有人的内心所想，整个联邦星系，和隋越想得其实完全不一样了。自从奥斯逃跑，高层早已不是之前的那套领导班子。整个内部因为长期的压迫和灾难变得偏激又激进，只等着被压制到极点，然后一个反弹，带上所有人同归于尽。如果不是出了几个小意外的话，他们是做好一起死的准备了。 可以被别人要求去死，前提是你也得陪葬。 “联邦的日志一直留着，死了多少人，坚持了多长时间，做了些什么，全都记得清清楚楚，隋越，少在这里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你也就有个头衔，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们？” 底下的人一片死寂。 其实他们是知道的，联邦是第一个，接下来就会有第二，第三，第四....但是侥幸心理永远存在，毕竟宇宙那么大，怎么就轮到他们当第二了？再说了，如果他们上去帮忙，元气大伤，别人一定会趁火打劫的，会和现在的联邦一样结果。 这么想，他们自己其实也挺自私的。 但隋越从不这样觉得，他生来高贵，从来只有他说别人错的，没见过敢反过来来指摘他的。 “卑鄙，全是借口！不要费口舌辩解了，我说是，你们就是，哪个地方不死人？少在这装大无畏，没有联邦这块地方，杰斯的引光柱就建不起来，追本溯源，你们就是一切的源头！”隋越的权威受到挑衅，他还从没被人骂过是什么东西。 有的人就是这样，发生的一切灾难都比不上冒犯他个人的‘天威’。 “是这样么？”解煜突然开口。 隋越张口就来，“不然呢？”随即愣住，不由想到了什么，后背生出几分寒意。 解煜，永远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留一手，他似乎就在这里等着他上钩。 果然。 “引光柱，建立在宇宙中，穿透大气，在宇宙中可以延伸数十万光年，只有这样的一个东西，才会让整个宇宙闻风丧胆，因为它真的能够吸引到虫族。” 解煜面无表情，“能够在宇宙真空中存在，并且还要有能在真空中点亮的介质，目前材料学上只有一种材质可以实现。我查了下焦化的土壤，也证明了确实是这种材料。基析晶体，本应该是析晶的聚合产物，可是目前的析晶矿没法聚合形成这种东西，技术达不到，所以只能采用天然基析晶。” 他看向隋越，语气平淡，却让后者脊背生凉。“天然的基析晶矿只有一个，无比珍惜，被联合会所拥有。” “那又怎样？”隋越强撑，“能证明什么？你有证据么？” “证据就是梅瑞达的焦土，和引光柱的残骸，要知道，基析晶聚合无比的难，分解也不容易，根本不会因为核方气化掉。” 隋越哑然，他没想过，解煜的知识面这么广，找准方向，一击即中，更没想到真的有人敢去那片地方调查真相。 毕竟在那次事件发生后，梅瑞达已经被列为了禁区，爆炸后的太空浮尘太多极其容易发生事故，而且谁也不知道虫族会不会以那里作为起源。 梅瑞达，十去就不还。 底下有人犯嘀咕，“基析晶，那可是最珍贵的矿藏啊，不写明发展用途，拿来干嘛，根本不可能批下来的，而且这根本就是非卖品，用作战略储备的，杰斯从哪搞来的？” 有人反应了过来，“挪用矿藏！是他让杰斯建了引光柱！” 他才是罪魁祸首！ 解煜说，“隋越，与其要审判别人，不如先审判审判自己吧。” 第83章 联合帝国一向最喜欢高举正义和道德大旗，从来都只有他们审判别人的份，却没想到这回事会落到他们身上。 满座震惊，哑口无言。 真相来得太突然，让人来不及反应。 大家在心里对联邦表示同情，能在百口莫辩的情况下生生撕出一条口子，是个人都知道有多不容易，但除了道德的谴责，他们什么给不了。 “这不给个交代说不过去吧....” “这不是摆明的事吗，就是想趁火打劫。” 声音都很轻，混在人堆里根本不知道是谁说的，只是都断断续续得传到了隋越的耳朵里，他气结，从小到大，从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他一句不好。 这是对隋越的一次重大打击。 毕竟，联合会是联合帝国授权的核心监察系，这次基析晶的事情隋越根本没法做出解释，为了利益徇私舞弊的人继续当太子，将来继承帝国皇位，底下的人会怎么想？ 不，这样的话，他可能都继承不了皇位。 隋越根本没想过他不是皇帝的可能性。不是皇帝，怎么能和他比肩？怎么能够让那个人看他一眼？ 他之所以要灭了联邦，为的不就是更容易登上那个位置么？ 隋越恼羞成怒，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这件事情，决不能成为真的！ 只要，只要杀了解煜，灭了这个地方，再炸毁梅瑞达，一切就能死无对证。 没人会替死者辩护。 隋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对罗德使了个眼色，罗德马上会意，低声对身边人道，“现在，立刻，马上，关掉那些星记，还有远程连接，别让它们看了！” “关不上，中毒了。”手下哭丧个脸。 关不上也无所谓！只要联邦这个地方不复存在，就没人敢说什么！ 没人...没人敢说什么！ 一切还有的挽回。 隋越死死看向解煜，“你说谎！一切都是你的一面之词！”他神情有几分慌乱，扫了一圈四周，发现那些机器仍然闪着光，那代表一切都还在直播。 “都他妈给我关了！关不掉就那些机器给我砸了。”他声音尖刻，像是从嗓子眼里发出来的“从今天起，联合帝国，单方面向联邦宣战！” 只要踏平这个地方，量别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没有人会为死人说话。 隋越恨恨得环视了一圈四周，接着他几步冲下台，终于无法再借着道德制高点满足他的个人欲望，索性也不装了。 “现在立刻开启传送门！” 罗德发现一切转变得实在太快，急忙下达命令，剩下几个星系的人也早就准备好了，本来就是来侵略的，要不是隋越非要演戏，他们早就进攻了。 强弩之末的联邦，反正没有能力反抗！ 传送门开启倒计时—— 毫无感情的计时器一板一眼得报着数，所有人的vr连线都已经被物理挂断，在场的所有联邦人都是瓮中之鳖，羔羊不愧是羔羊，刀架在脖子上，也没见联邦席位上的人有什么反应。 在隋越看来，那是无力反抗而放弃挣扎。他心又放回了肚子里，脸上重新挂起胜利者的微笑，看向解煜，“我知道你费尽了心思，但事实你也看到了，一切全是白费！我现在杀了你，也没人敢说什么！” 说着他直接掏枪，瞄准了解煜。 解煜皱了下眉，这一场仗在他看来确实避无可避，隋越这样大张旗鼓得入侵，太愚蠢了。如果换做是他的话，绝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下杀人。 隋越看向解煜，只觉得后背发冷，对方的眼神极其的冷漠，像是在看死物。可明明是他占据优势才对啊。 当然隋越不知道，对方只是单纯觉得他蠢而已。 紧接着他感觉到手腕一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得折断了他的手腕，一阵剧痛，隋越手里的枪就要掉到地上，他瞳孔一缩。 对方对精神力的控制精密到了手术刀的程度。 这不可能。 隋越太清楚了，然后心中一阵恐慌，如果联邦真的有这样的人，他绝对，绝对不会这么没脑子的进攻。 说白了，就是看人下菜碟，过于低估对面，以至于肆无忌惮起来。 就像街头混混走在街上，只有看到比他弱的，他才敢上去讹诈一把。喝得半醉不醉的家伙去找茬，他们‘冲动’的对象，从来都是他们打得过的。 上到帝国太子，下到地痞流氓，其实一样适用。 隋越仍旧心存侥幸，可还没过一秒钟，只听到舷窗外一声巨响，强烈的气浪袭来，打在玻璃上，竟然生生将特殊金属制造的玻璃震出道道裂纹，蒸汽打在上面，化成水珠流了下来。 电磁波干扰，几乎所有的虚拟连线全都断了，整个会议室成了一座孤岛。 在座的几个星球使者表情慌张，会议特意选址在新界而不是在联邦内部，为的就是应付突发情况。毕竟新界某种意义上已经被他们占领了，全是他们的人，根本不可能有人敢在这里动手。 兰斯大喊出声，“来人！联邦的上层都在这里，把他们抓起来！” 没有人来。 联邦席上的人也没有动。 与此同时，虚拟地图上显示，新界处的几座建筑，同时被摧毁。 赫然是泽瑞塔，废星，alpha，人马的使馆位置。 七星脸色大变，然而隋越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单手接住快掉到地上的枪，再次将枪口指向解煜。 他今天，一定要杀了他！ 解煜表情没有变化，断手既然没用，那就只能下他的枪了。 现在还不能杀他。 隋越目眦尽裂，准备扣下扳机的瞬间，一道海潮凝结成蔚蓝色的壁垒出现在了他面前，以一种极其霸道的速度朝他逼近。 屏障大多数时间都是起保护作用的，但这道漂亮的蓝色光屏很明显打算要了隋越的命，它和窗外激越的火光一样致命。 隋越眼睁睁看着那道屏障越来越近，几乎要把隋越和七星的人一起按死在玻璃上。 这时有一个人懒洋洋道，“在我的地盘动我的人，隋越你怎么想的啊？” 第84章 隋越无暇震惊，因为精神力凝结成的屏障已经逐渐逼近，而且已经像拍蟑螂一样碾死了罗德。 信息素的具象，刺破空气，发出尖锐的震颤声，只要碰到那面屏障，全身都会随之达成共振，罗德连哼唧都没哼唧出来，就那样碎在了众人面前， 冉越曦眼睛也不眨得踩过那摊血肉，从解煜身边经过，却并不看他。军火贩子行事向来从不顾忌，刚才谈判会上没直接杀了隋越，已经是他的最大限度了。 海潮汹涌激烈，有着扑天狂浪之势，压迫感几乎使人窒息，竟比外面火光漫天还要可怖。 “你不能杀我...你知道我是谁么？”隋越从喉咙里发出叫喊，这句话说了等同白说，隋越做事一贯张扬，太子俩字就差没贴脸上了，这要是换别人可能琢磨琢磨考虑考虑，可惜他这次碰上的是冉越曦。 隋越几乎要哭出声音来，他已经被屏障逼到了角落，身后是玻璃映出的火海，前面是激越可怖的海潮。 “知道啊。”冉越曦笑眯眯，可眼里毫无笑意，“可与我何干？” 疯子。 “我让他们撤兵！现在，立刻，马上撤兵！他们听我的！我要是死了，我爸不会放过你们的！”隋越仍然在喊。 “我让隋然守在传送门了，没有你，他们一样会撤兵。”冉越曦不置可否，“至于你爸，说实在的，我早就看隋嘉恒不顺眼了。” 新界那边，七星的军队通过传送门成功抵达。 他们觉得自己已经做好直取联邦的打算，可没想到，当头就是一炮。 手持重炮的一个长着娃娃脸的年轻人，站在战舰上面，高空猎猎的风吹得他头发乱七八糟，看上去岁数着实不大，甚至可以说很有亲和力，尤其是笑的时候脸颊上还绽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但没人这么觉得，隋然，帝国的四皇子，觉醒了血统的他本应该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结果却因为些什么不知道的原因，离开了帝国。 军队对隋然的出现感到意外，但现在很明显不是讶异的时候，毕竟，迎面而来的是数不清的反湮灭物质重炮，和肉眼可见联邦地界铺天盖地的舰船和围绕新界以近乎光速行驶的机甲。 联邦绝不可能有这样的实力，这是达成共识的。 唯一的变数，只有两个人，而他们在谈判的实时转播中已经见识到了其中一个。 “听我命令啊——我说一二三”隋然仍然不肯好好坐进驾驶室里，星舰为了追求高速飞行总是极力将舰身打造得光滑无比，偏偏这家伙站得还挺稳，看上去颇为张扬，估计是很久没这么过瘾了。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在众目睽睽下被一只手毫不客气得拽了回去。 “我靠，你干嘛啊？”隋然吃痛。 顾明歌白了他一眼，“你忘了冉越曦叫你来这是干嘛的了么？把这些人都轰死你还打不打算回去了？” 隋然笑了一下，酒窝格外明显，同样明显的还有一口森白的牙，“当然要回去，肉都到嘴边了，怎么可能不吃呢。” 眼前的军队背后代表的星系，会成为他的第一桶金。隋越师出无名，那就理所当然要被他吃掉。 星舰降落在新界的土地上。 隋然从舰上跳下来，顾明歌也跟着走下来，隋然把袖子撸起来，把胳膊伸给顾明歌看，“你看看，都给我掐紫了。”他抱怨道，“手劲怎么这么大啊。” 顾明歌懒得搭理他。 七星的军队仍在看着眼前这俩人扯淡，却一句话不敢说。 原因无他，未来帝国最可能的皇帝，一个是隋越，另一个就是眼前的隋然。 联合帝国和它的名字一样，打着平等联合的大旗，其实行的是□□的帝国□□。帝国皇帝隋嘉恒作为顶级alpha，作为少有觉醒血统的人，连忽悠带骗建立了附属星球众多的联合帝国， 旗下星球享有自治权，但也和古代王朝一样，封地称王是可以，但一切都以中央枢纽为核心。 又因为宇宙文明，新人类激进好战，星系，星球之间互不信任，这也让联合帝国稳稳掌握着主权。 只要帝国的中央联合会发出命令，调动的星球就要遵守调令，出兵，发起侵略。 面对眼前乌泱泱的军队，隋然歪头对旁边的手下道，“你觉得我爸像不像搞传销的。” 手下哪里敢接话。 隋然耸耸肩，顾明歌拿胳膊肘捅了下他，低声道，“正事。” 顾明歌口中的正事很简单。 能用隋然这个四皇子身份把这些人收编皆大欢喜，这代表着帝国各星系的重新站队，隋越被这么一闹，估计也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七星军本来士气就不够振作，师出无名是次要的，最重要的一点是隋越那家伙，引狼入室，才造成了梅瑞达一系列问题。更何况帝国下的星球本就各自为政，现在让他们为了这个罪魁祸首冲锋陷阵成为马前卒，而且还捞不到好处，他们不是隋越的私兵，可没那么忠心。 隋然深知自己哥哥在转播里的德性，上蹿下跳大喊大叫，像只猴子，给这样的人干不占理的活，说不定落不到好处还把命丢了。 于是他大声对众人道，“我哥最近贪功冒进过头了，只能由我来收拾这个烂摊子，你们站错队了，现在，自己选条路，是打算被当做烂摊子收拾掉，还是选另一条路，随便你们。” 精神力作为传播媒介，确保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隋越脑子不清醒，谈判没结束就擅自发动进攻，帝国不会拿他怎么样，但重用也基本不可能，一旦闹大了，担责任的，第一茬就是他们，跑不了。 “这可能需要向各星的最高首脑请示。”一个指挥模样的人走了出来，对隋然道。 “不用请示了，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最高首脑了。”隋然笑嘻嘻回答，“你们的那些老国王都会下台的，不用太着急。” 说完他挥了挥手，无数反湮灭重炮对准了入侵的军队，后者警觉，同样对以武器，场面有些剑拔弩张。 “你们先动手，我也照样能弄死你们的。”隋然认真道。 见此场景的顾明歌内心长叹，不过尽管如此，也比她预计的好太多了。她不由回想起之前场景，她问冉越曦要是对方硬要打的话会怎么办，结果军火贩子眼睛都没眨，轻描淡写一句话，“那就全杀了。” 连同他们的母星，一起毁掉。 此刻，顾明歌死死盯着眼前局面，深知一旦出错，赔上的性命可不会在少数。 终于，一方率先把武器放了下去，“四皇子，听您的差遣。” 少尉医官终于长舒一口气。她庆幸不是另一个结局，这要是放在以往，以军火贩子的性格，会直接灭了这些人的母星完事，这次居然只是派隋然颠覆了他们的政权，不是冉越曦的风格。 隋然偏头低声对顾明歌道，“终于可以回去找冉哥交差了啊。” 顾明歌刚要点头，终端突兀得响起，年轻的医官隐约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心脏开始扑通扑通一阵狂跳。 在按下挂断键以后，顾明歌转身拍了下还在一边逗弄士兵的隋然，语气焦急，眉头紧皱，“回联邦，出事了。” 第85章 联邦内。 隋越尚不知道自己精心的准备被军火贩子算计成了空，战利品已经投喂给了隋然。他还妄想拿在新界的政权作为要挟，却忘了冉越曦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翻手云覆手雨，内部瓦解一切以人为主体的‘政治’。 一锤子买卖，对方毫无还手能力。 就像现在一样，不费一兵一卒，就让隋越筹备良久的军队在登陆新界的下一秒拐弯走人，回头还得对冉越曦感恩戴德。 哪怕隋越是帝国的太子，有这么一次闹剧，帝国皇帝的位子可能从此无缘了。 不过从目前局势上来看，别说皇位了，命可能都要搭在这。 要说唯一不把联合帝国放在眼里的人，可能只有冉越曦一个了。 血统觉醒的精神力化作屏障，不紧不慢朝隋越袭来，就像高级猎食者有意折磨网中的猎物，待屏障靠近，后者这才惊慌失措地发现它实际上是一排细密的线排列起来，而途径的一切，都被化成齑粉了。 刚刚罗德被碰到后的第一瞬间，连叫都没能叫出来，就化成了一道人形血雾，隋越急得大喊，“你不能杀我！我父亲不会饶过你的！” 是的没错，那是他最后的一点本钱，联合帝国的太子，这个象征意义远超隋越本身，杀掉他等同于扇了帝国一巴掌。 虽然有人不在乎多抽几个耳光，但这一嗓子确实引起了注意。 “就目前来看，好像真的不能杀。”站在冉越曦身边的一个人这时候悄悄说了一句，阿诺德是联邦行政参议，这原本是个比较重要的位置，相当于古代的言官，当然，言官重要的前提是他的上级能听得进去人话。“现在时局本就动荡，杀了他会掀起宇宙大战的。” 到时候就不是几个星球或者几个星系间的小打小闹了。 “您不在乎，杀了就杀了，但还是请为那些小政权考虑一下吧。”所谓兴亡不论，百姓皆苦，简单的说就是，人在家中坐，仗从天上来。 阿诺德颤巍巍接着道，“要死很多人呀。” 冉越曦似乎听进去了，精神力在他的操纵下停了一秒，军火贩子似乎在思考，他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但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他笑眯眯看着阿诺德， 他又不是什么古代皇帝，管什么别人死活。更何况，他不着痕迹看向解煜，后者面色苍白，摇摇欲坠，虚弱的像只折了翅膀的蝴蝶—— 这就是管别人死活的结果。 阿诺德被冉越曦的笑刺得浑身一个激灵，自对方上位以来，仅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就凭借在官场滚打多年的经验定下了一个结论，那就是眼前的人，并没有人类感情。 玩弄人心成了习惯，从不轻易共情。 阿诺德心脏直跳，向解煜投向求助的目光，局面已经控制不住，而当初票决将先前年轻的执政官投出去绝对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联邦现在的统治者，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隋越会成为多米诺骨牌的第一章 ，一旦大战开启，谁输谁赢已经不重要，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不可估量的损失。 精神屏障还在不紧不慢得推进，像游戏的进度条。 alpha置身游戏中。 阿诺德求助的眼神看向解煜，局面有点控制不住了。 与此同时，留给隋越的时间可不多了，屏障已经化作鸟笼的形状向他袭来，想象一下无数极细的钢丝高速切割过来，任何东西都会被如此强度的精神力化为血条。 这可不是什么痛快的死法，有人说，人被砍掉头后还会有几秒钟意识，不知道被切成碎条的时候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觉。隋越感到无比恐慌，那样太疼了，会被活活疼死。 他来到这里之前，从没想过自己会死在这里。 从来都是他让别人死的！他才应该是掌握别人生死的那个人！ 就在隋越即将步了罗德后尘的时候，荧蓝色的壁垒挡在了他的前面，也几乎瞬间，海潮的信息素收敛得无影无踪，原本高压的精神力也随之消失，只剩下冉越曦惊诧又气急的脸。 “你他妈怎么想的？” 冉越曦一时间来不及去想一个omega怎么制造出的精神壁垒，但他无比清楚这样做的后果。 挡住军火贩子那样疯狂的精神力攻击是一件极其损伤身体的事情。相当于所有的外部干扰，全部毫无保留的作用到了本人身上。等级越高，耗费精力越大。 果不其然，解煜面上毫无血色，一个踉跄，差点栽倒，而他的精神壁垒，维持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 碎掉了。 解煜抹掉了唇边的血，天和地此刻都在旋转，视线也因此变得模糊，他几步走到隋越身边，勉强确定是他后一把揪住隋越的衣领拖出了门外，“现在，立刻，滚吧。” 隋越不知道解煜眼神涣散得根本看不清楚，也许是心理作用，他觉得对方像是在看蝼蚁一样看他，自己就像是只猴子，或者是个小丑。他愣了一秒，被一旁冉越曦如刀子一样的眼神吓得如梦初醒，刚才的一幕实在太过可怖，两条腿抖得根本站不起来，只好连滚带爬，拿出了他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滚了。 而其他人很明显没那么幸运，解煜的精神链接还是晚了一步，冉越曦斜着切过去的壁垒已然将隋越带的几个人切成了碎片。 七星的大使，除了没来的西诺雅，六去其四。 冉越曦怒极反笑，几乎要咬碎从牙缝里挤出的那几个字，“所有人都给我滚出去，快点。” 在场的所有人无比识相，以最快的速度清了场，他们离开的时候仍心有余悸，这个地方，差点就成了人间炼狱。 冉越曦眼底带着血丝，面无表情，他几步走到解煜面前，挡住了后者想要离开的去路，单手撑墙，将解煜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为什么？”冉越曦还带着没来得及收回的戾气，海潮气息已经开始汹涌，压抑在暴风雨的平静下，几乎能感觉到这里即将被掀翻。 解煜想走，但此刻的他毫无力气，而军火贩子也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解煜只得开口道，“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都这个时候你还惦记着这块地方么？”冉越曦看着解煜，似乎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那我来告诉你，我让韩起然滚回他的帝国老家了。现在，我是这儿的统治者，作为你的长官，我现在命令你告诉我，为什么。解煜，为什么？” 解煜喘息了片刻，他此刻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之前的一切无不在透支他的全部，他倚着墙不让自己滑下来，声音沙哑，“阿诺德说得没错，他...确实不能死。” “杀掉隋越，你就没想过后果？宇宙大战，最后所有人都会将矛头指向你，指责你挑起战火，和当初梅瑞达之后我人人喊打是一样的，而且，你也犯不上做到这一步，”解煜扯了下嘴角，但发现自己笑不出来，“是个人都不喜欢人人喊打吧。” “你觉得我在乎这些么？隋越是死是活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把矛头指向我又怎样，解煜，我不在乎！你到底要我怎样你他妈才肯为你自己考虑，我说得是你！”冉越曦终于忍不住爆发，“每次我见你从来都是在自毁的路上，你把自己当什么了？你把我当什么了？就那么不想活着么？到底为什么？你他妈，明明，只要说一声就好，说一句我就不杀他，明明...说一句就好了。” 冉越曦恨得咬牙切齿，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他觉得解煜这么做根本就是故意的。“我知道你心里根本不是这么想的，我太了解你了，什么联邦，什么人命，都是次要的。”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梅瑞达那天，空气弥漫着血液的味道，场内一片狼藉，窗外火光漫天，眼前的人虚弱又决绝，随时会消失一样。唯一区别大概就是当初的冉越曦自负能搞定一切，而现在的他，连问题的源头都找不见。“是你压根就不想继续了吧，因为什么？因为那个人？” 冉越曦想到那个家伙就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在梅瑞达的时候他可以直接杀了杰斯，可现在，他连那个傻逼是谁都不知道。 千万别让他知道那个人是谁。 “你这么说，好像是有这个原因。”解煜眯起眼睛，视线越来越模糊，空间好像都扭曲了，他觉得有点晕，又有点困，他轻声道，“确实，我不太想继续了。” 累啊。 累死了。 忍不住一遍遍得复盘，一遍遍得想，明知道不可能还要一遍遍想。 如果成功了呢？ 如果呢？如果呢？如果呢？ 回忆像走马灯一样朝解煜袭来，第一个世界，第二个，第三个...再到眼前，那个人的模样他一点也记不得了，取而代之的是面前军火贩子的脸。 可尽管如此，执念还在。 他不甘心。 只想再试一次。 渐渐的，解煜看不清冉越曦的脸了。 “对不起。”解煜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来，眼前逐渐模糊，隐隐听到冉越曦嘶哑着声音说了什么。 可惜啊，他没听到。 第86章 顾明歌匆匆从新界赶回来，看到的就是和梅瑞达似曾相识的场面，废墟一样的现场，四处都是血迹，又是一方重伤，一方抓狂。 她像陀螺似的忙到脚不沾地，过了不知道多久，才从急救室里出来，她第一时刻找上冉越曦，发起质问，“到底怎么回事？” 她努力稳定情绪，作为医生，要保持冷静。但之前好不容易拼命救回来的人没几个月又伤成了那样，顾明歌也有点控制不住火气。 冉越曦的语气听不出好坏，但嗓子哑到近乎呕血的地步，“我伤到他了。”他又重复了一遍，又重复了一遍，一遍又一遍，但语气毫无起伏，他似乎回过神来，抬起脸问顾明歌，“你有办法么？” 顾明歌觉得不对劲，因为冉越曦平静过头了，脸上也毫无表情，她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但她平日里见过军火贩子这副样子，那是发狠的前兆。 虽然不知道冉越曦现在在想什么，少尉医官心里涌上担忧，怕他因此牵连到别的人，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你比我清楚，这个世界觉醒血统的人本来就没几个，我根本没有成功样本。” “我知道。”冉越曦抓了抓头发，一点也不愿意回想几个小时之前的事情，尽管一切都历历在目 顾明歌又道，“你知道精神链接碎掉是什么概念么？” 她没有血统，但这方面也了解得不少，她自己给出了回答，“神经衰弱，痛不欲生。” 这还是好的。新世纪的人们随着发展，生理上的病痛减少，但精神方面的疾病却愈演愈烈，因此才逐渐演变出了精神屏障，壁垒，信息素链接等和精神相关的能力，而一旦出现问题，后果也是严重的，因为无解。 冉越曦脸色难看得很。 而顾明歌却无视了对面人的脸色，“修复壁垒我有把握，之前拿你练过手，我觉得还是没问题的。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她面露难色，“前提是他得活着，你比我更清楚他的身体状况吧。” 而目前的状况，两个alpha此刻都心照不宣了。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解煜经历的事情是所有人都不敢想的。精神紧绷到极点，心力交瘁，旧伤未愈再添新伤，如此多的重伤，全加在一个人身上，别说是身体本就不好的omega，哪怕是巅峰时期的alpha也撑不住。 冉越曦不言语。 顾明歌没见过军火贩子沉默的样子，在她印象里，这家伙从来说一不二，可现在却像是被浇了一身冷水般失魂落魄。 “就算这次他能醒过来，也活不过半年。”顾明歌虽然不是很愿意补刀，但事实如此，她不打算瞒着。 几分钟的时间过得无比漫长，冉越曦抹了把脸，发现指间冰凉，有无数记忆想要冲破屏障，但就是差一点，他头痛欲裂，呕出一口血来，军火贩子面无表情的把血擦掉，看向顾明歌。 “哪怕只能再活半年，他也决不能现在就死。” 顾明歌心说那是当然，刚想点头，就被对方眼神给吓了一跳，因为那双像狼的眼睛里，执念都要渗出来了。好像是在说哪怕只有一口气，也得给我吊着，哪怕他不想活，也得活。 深深的执念。 似曾相识，她在解煜眼里也见过这样的神色，只不过后者遮掩得比较好，而冉越曦却不加掩饰得显露出来。 顾明歌点头又摇头，没等她开口，冉越曦就站起来，径直朝外面走去。 “你干嘛去？” “我去抓个人。”冉越曦并未停下脚步，“还记得洛特么？” 顾明歌恍然。 西诺雅那个地方诡异得很，那座星系，前不久突然出现各种自然灾害，那里的人发出的求助信号像是被封闭了一样，等到七星宣布入侵以后，才有人接收到了信息前往过去，发现那里已经成为了一座死星。 枯骨遍野，人们大多数烂在了自己家中，包括西诺雅的一位大使，洛特·安格斯，当初冉越曦特意派人找到了那家伙的骨骸，骨头序列全都对得上。可那家伙却不知用什么方法活生生出现在了入侵联盟里，还搅了个天翻地覆。 绝对有问题。 本来一开始在冉越曦看来，那不过是些障眼法罢了，但现在，他不这么想了。一切的一切似乎在脑海里炸开了花，却又被什么东西给限制住，好像只要冲破那层障碍，答案就能近在眼前。 他要搞清楚。 死掉的洛特偏又活生生像只蛐蛐一样蹦跶了好多天，不管怎样，这绝对不正常。 而且解煜也从来不说不着边际的话，也从来不做毫无意义的事，如果他想复活一个人，就一定有其中的方法。 冉越曦笃定有这个方法，甚至都不需要找，他觉得自己知道，但就是想不起来了。 第87章 解煜拦住冉越曦的精神屏障的前一秒，一个决定在电光火石间生了出来。 不是为了阿诺德口中的什么宇宙大战，那些都是次要，要知道，宇宙之间的战争是在所难免且无法规避的，既然无法规避，那挡上冉越曦的精神壁垒其实毫无意义。 再重复一遍几乎印在骨子里的任务内容，简单上来说，让反叛军入侵联邦星城，然后死在他们首领手下。 现在看来，虽然和预计的不一样，但好像殊途同归了。 冉越曦杀死了杰斯埃尔罗，理所应当接手了他的反叛军，成为了新的领袖。 而阿诺德语气态度，俨然已经把冉越曦当成了话事人，这也代表了一件事，他成功入侵了联邦星城。 一切如爆炸一般瞬间在解煜脑海里成型，机会就在眼前，不赌一把好像都对不起自己。 如果阴差阳错成功了，那最好不过，失败了，除了死掉，也绝对不亏什么。 大概吧。 有些人的执念，深到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黑暗褪去。 系统音响起。“任务判定中——初步判定阶段。” 没有直接湮灭，解煜知道自己赌对了。 但意外的是，没有久违的喜悦，一切都是为了完成而机械得完成，唯一能引起情绪波动的人，自己好像刚刚把他放弃了。 “你不高兴么？”系统似乎是有什么事情想说，开始说些有的没的。 “高兴啊，为什么不高兴。”解煜象征性得敷衍了一下就单刀直入，并不打算等系统接着绕弯子，刚要开口，系统就打断他的话。 “你先听我说啊，这个世界其实根本是完不成的，第一百个世界作为主神回收能量的终点，要进行格式化重回收，鬼会以最后一个世界为奇点，整个时空元都要被清理掉，新的智慧物种重新诞生，人类会像恐龙一样成为历史。只是可惜这么重要的任务，因为那张作弊卡，限制了鬼的权限，才让你勉强过去了。不过没关系，鬼会一直存在的，没了作弊卡限制，最后的一切还会走向坍塌。” 所有时空的末日都会到来—— 没了作弊卡，天启仍会启动。 系统语气突然变得极为认真，“你的存在，几乎暂停了原定的所有进程，但你现在通关了，一切会回到正轨，作为通关玩家，你的权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提出要求，主神也要遵守，这是规则。强行把死人拽回来，也不过是迎接末日而已。” 这东西的指向性太明确了。说它聪明吧，什么话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敢说，而且还毫不掩饰好恶，说它蠢吧——它明显有自己的算盘。 “主神要回收能量，作为系统的我也是要被回收的——” “你不想被回收。”解煜了然。 “是的，所以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我不想被他回收。”系统的语气突然恶毒起来，“我只想吃了他。” 吃掉主神。 可这想法似乎触到了什么机制，以至于刚诞生不久，就听‘哔’的一声，它再也没能发出声音。 被抹杀掉了。 光亮消失，四周再次进入虚空，横生的枝节总是会产生很多不妙，未知的东西会带来完全不同的选择。 刚才的一切证明了系统没有说谎，这也代表一切没想象的简单。 虚数空间内是一片死寂。 解煜要复活他，不是为了送他世界末日体验包的。 好好活着，仅此这么一个心愿而已。 听过猴爪的故事么？ 一个老头捡到一个干枯的猴爪，有人告诉他猴爪可以许愿，老头试了一次，他说我好想有钱啊。第二天，果然得到了一大笔钱，结果却是儿子死掉的保险钱。他老婆哭着许下第二个愿望，让她孩子回来，风雨交加的夜晚，她儿子果然回来了，却是以尸块的形象出现。 解煜并不打算得到这个下场，他要回来的人，一定得好好活着，平安喜乐，那么这个愿望，就不能有任何漏洞。 就在这时，陌生的声音替换了曾经的系统。 解煜如遭雷劈，怔在原地，他张了张口，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你忘了他长什么样了吧？” “我帮你想起来了。” 被隐藏的记忆重新涌上心头，那个人，为什么和第一百个世界里的军火贩子一个模样？ 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人。 他为什么在那里？ 疑惑震惊和一切情绪如海浪般迎面袭来，解煜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灵魂如坠冰窟。 好啊，真是太好了，他为了把冉越曦弄回来，选择被冉越曦杀死。 “为什么现在让我想起来？”解煜声音有点颤抖，控制不住语气，也控制不住情绪，思绪一下被打断，他只觉得一片空白。 不行，决不能这样。问题太多，冷静下来，这是关键的时候。 解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单单抹掉他们两人的记忆这个行径就很可疑。 虚数空间内仍然没有回应。 他又咬着牙问了一遍，“为什么？总不会是为了找乐子吧？” 解煜心里清楚得很，这当然不是在找乐子，这是在逼他做出选择。 最初的那个，他一心要完成的那个选择。 要是以往，他一定毫不犹豫，可现在，如果系统的话没有问题，这显然是个坑。 而此时此刻，处在另一个维度里的主神有些急躁，他没想过自己的设定还会有bug存在，居然还被玩家找了出来，近乎完美的 通关了。 他是万能的主神啊，现在居然被一个人类玩家逼到了现在的情形？ 现在骑虎难下，只能选择恢复玩家记忆来尽可能拖延一段时间，要知道人的情感永远是没用的东西，没用的能量永远消耗在这上面，哪怕再聪明的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也绝不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这就是他要用虫子替换人的主要原因。 可自认万能的家伙也控制不住情绪这个东西，他转身对旁边的同事大吼，“001，出bug了！” 为什么叫bug呢，因为这本来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世界，结果有人成功通过了之前的九十九个世界，还给第一百个世界留下了一张作弊卡。 现在任务在初步判定，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而唯一回旋的余地—— 就是回档， 这可是个耍无赖的勾当，不仅会让各个时空陷入混乱，还能抹除这段时间的所有效果。 只要将时间提前到那个愚蠢系统说话以前，一切就会重新风平浪静。 “你想回档？不遵守规则会被销毁你不知道么？”被唤作001的毫不客气得想要打消他的念头，“你已经把这些时空元弄得和病毒似的了，还想让它们再恐怖一点么。” “只回一点，没人会知道的。” 不等001阻止，所有时空数据已经重新接轨，进入了进度条读取状态。 001看着进度条增加，过了半晌，他道，“数据正在恢复，不过有个事。” “什么事？” “鬼好像醒了。” 第88章 == 新界 西诺雅使馆 其他的使馆都已经被夷为了平地，唯独这座完全为了入侵临时建成的建筑留在残垣断瓦中，显得突兀异常。 冉越曦身上的血此刻已经干涸成了块状，眯着眼睛看面前的家伙，“裴汇，给我个解释。” 入侵会议，裴汇被解煜绑起来丢在了大使馆，醒来一切就变成眼前这样了。 事情显然没有按照想象得发生，真是太糟糕了。 裴汇想着，喉咙有点痒，咳嗽一声，吐了口血沫，要不是虫族还没有进化出精神力这一说，他也不至于会被个Omega弄到这种境地。“等所有的核心点燃，你就会知道一切了，到时候你一定会感谢我的。” 言外之意就是别杀他。 “你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都未必，就别超前消费了。” 看来冉越曦并不打算和他云里雾里，极细又极锋利的具象化线条呈细密的网格状停在他鼻尖一厘米处，裴汇看着冉越曦，军火贩子没什么表情，揣摩不出此刻正在想些什么。 但强烈的杀意，挡也挡不住。 阴冷的风，习习吹来，冉越曦看上去有几分不耐烦，“你是把洛特复活了，还是穿着他的皮？” 裴汇摇头，他满脸是血，感谢主神，把虫族的痛觉神经设计得几乎没有。“我就是扒了身人皮，复活这种勾当我也不会。但是——” 锋利的网格向前推进了一厘米，有一滴血珠冒了出来。裴汇连忙道，“但是有办法。” 他想从地上爬起来，不过没成功，逃跑的时候被打断了腿，索性就趴在了地上，“完成扩张，能量替换，占领整个宇宙。” 冉越曦皱眉。 和很多画面都对上了号。比如，虫族以滔天之势占领这一片星辰大海 再比如被一堆长得奇怪的丑东西追杀。 应该还有很多，可明显被刻意限制了，冉越曦百分百确定，那些事情明确发生过，想不起来，不是他的问题。 可不试图想起来，由着这些没顺序的记忆乱窜，那就是他的问题了。 限制本身就是用来打破的。 远在某星系，最后一个核心被点燃，引光柱带来美丽荧蓝色的光芒，吹得却是山雨欲来的号角。 因为时空元的动荡和回档程序启动，原本还算坚强的权限被巨大的能量冲击得薄弱成了一张纸，而现在，这张纸被捅破了。 有声音响起。 “数据恢复，玩家作弊卡限制解除。” 过不了多久，世界神被唤醒的事将传遍所有智慧虫族。 虫族的设计有很大的缺陷，为了节省能量，大多数的虫子不具备思考能力，由智慧虫直接进行控制，他们喜欢自称祭司，或者神使，自认是连接不同世界的桥梁，是虫族的先驱，为了展示和其他虫子不同的等级，他们表现得和人基本无异。 但智慧虫没有几只，因为本来就应该由世界的鬼来进行控制，他们只要当好他手底下的工具就行了。 可现在，鬼被玩家限制了权限，只能强行点燃世界核心把他唤醒。核心没有被全部点燃，但属于这个世界的鬼就醒来了。 看来鬼自己也很想记起来，新的物种群还不知道高兴是什么情绪，就已经体验到了，因为它们即将成为新世界的主人。 星辰大海啊—— 只要带领他们完成扩张，作为第一个以虫类为主导的实验世界田，奖励会很丰厚的，没有谁不喜欢丰厚的报酬。 “奖励会很丰厚的。”裴汇道，“你将会获得一个愿望。” 冉越曦看了裴汇一眼，他俯下身，语调毫无波澜，他说，我想起来了。 这个语气，显然没有喜悦之情。 “一个愿望满足不了我，没办法，我想要的实在太多。” 裴汇感到不寒而栗，这代表着，主神也满足不了。他抬头，对上一双被杀意盈满暗红色的眼。 要被杀了，而且任务大概率还不会被执行。 恐惧，恨意，不解，超出计划的错乱让他的脸色极度难看，裴汇只觉得难以理解，“我知道你想杀我，不就是恨我差点弄死你的人么？他是玩家，通关九十多个世界的玩家！我告诉你，你他妈是个鬼，主神的要求就是一切，谁也反抗不了自己的命运，你要带着我们灭绝人类！任何干扰进程的玩家都要消失！他限制了你的一切权限！你该想起来了吧，一个玩家最恨的是什么东西你不知道么？他不喜欢你，他恨透你了！” 你之于他，连替身都不是，他在不停得耍你。 就连这次的死，也是在耍你，为了一个死掉的王八蛋。醒来后的鬼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他不想记起来的事。 那就是玩家的任务是什么。 冉越曦表情变得冷冽，他蹲下身，拍了拍地上的裴汇，后者的声音戛然而止，在反应过来之前就被切断了脊椎。血井喷一样溅了军火贩子一身，冉越曦却并不以为意，站起身指了指地上，对旁边的白何道，“新物种的活体，带回去研究。” 白何对喜欢一切新鲜的生物，当昔日同事身体流出的血液终于不再是红色而是荧绿色的时候，他有点兴奋了。 “冉哥你去哪啊？”看冉越曦打算离开，他连忙开口问道。 冉越曦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你留下把这收拾了。” 看来是没打算带上他。 白何看着地上的尸体，叹了口气，戴上手套准备套袋，这时候猛得发现，地上的裴汇眼睛动了一下。 “重大发现啊。”白何戳了戳裴汇的眼球，“我可太喜欢你了，这都死不了。” “别戳我眼睛了，不打头我就死不了。”裴汇哑声。“喜欢新物种？那西诺雅肯定是你的天堂了” ==== 白何留下收拾，冉越曦没打算回联邦去找顾明歌，但顾明歌自己找上了门，她待在冉越曦的专属星舰上，一进主控室，就闻到浓浓的血腥味。 军火贩子待在里面，形单影只的，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顾明歌只觉得这人浑身都不对劲，但粗心如她，并没注意到对方带着几分血色的异色瞳孔。 “冉越曦，我他妈真没办法了，你想杀隋越，哪怕直接开枪，开炮，也比现在好办，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要是被什么炸弹导弹枪轰了的，只要还有口气，她顾明歌都有五成把握能把人救回来。可是精神壁垒全碎，她根本没有治疗的样本。要知道光是觉醒血统的人宇宙中都是数得过来的，连见都很少见，更别提其他的。 冉越曦抹了把脸上的血，“我有办法让他回来。” 到时候，他会一点一点，将所有断掉的链接都连上，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神经元，每一点记忆。他会像新的一样。 顾明歌心里觉得不对，但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你差点杀了隋越，就不怕帝国趁你不在冲塔？他拼尽全力才没让这场仗打起来，你不觉得现在走是在给帝国可乘之机么？” “帝国打不过来的，他们会遇到更棘手的问题，”冉越曦表情很讽刺，“还有你真的以为解煜在乎这个？他比你想象得冷血多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顾明歌实在想不明白冉越曦都这会了还发什么疯。 但冉越曦无视了她的话，直接下了逐客令，“下船。” 顾明歌看着星舰进入西诺雅传送门。 第89章 “鬼好像醒了。”001道。 其实不用他说，象征着第一个世界的图标亮了起来，一个恶魔样的笑脸闪起了红光，这象征着鬼的归来。 但主神却没有001反应大，在他看来，不过是回档导致的一点秩序偏移。 “要不是当初作弊卡把鬼限制住了，根本不会出现刚才那种企业级bug。醒了更好，一切继续。” 001沉默了一会，“你确定能自己冲破限制的鬼还会听你的么？” “他可以产生自我意识，但只要按我要求做事，其他的无伤大雅。”主神输入最后一行字符串， 之前一直忘了给虫族捏个模型，一直都沿用的是人类建模，只来得及改了一部分属性，现在，新生物重新加入一条死概念，和人不喝水就会死一样的基础常识。 如果解煜重新进入游戏，杀死他。 “万事万物，都是我的工具，工具无法反抗主人，我百分百确定。” 好像是在映证他说得话是正确的，在恶魔图标亮起的同时，一行小字紧跟着出现——“受世界影响，玩家重新进入游戏” 而这样的字，同样出现在解煜所在的维度，只不过格外醒目，由小逐渐变大，嚣张但又鲜血淋漓一般挂在他面前。 “回来。” 解煜心里涌上一层不好的预感，果然。 黑暗如期而至。 == “我说什么来着，我永远控制着所有世界的进程。” 玩家重新进入游戏，看这样子，都不用回档了，就连意外都按照最好的方式进行。 “你确定？”001看着那个逐渐放大的笑脸图案，觉得不对。 整个空间被诡异的红光笼罩，越来越晃眼，笑脸变成血红色的漩涡，涌动着，想要吞掉这里的全部。 所有时空元变得不可控制，激烈震荡后，粒子们不断发生聚变和裂变，代表鬼的图标眨眼间亮起了七十多个，像□□物一般旋转着，扩散着，像病毒，冲破屏障，它们即将来到新的次元。 毫无疑问，这些世界同时出了变故。 主神死死盯着那一百多个异样跳动的位面，没有动作，而那些位面像是被赋予了鲜活的生命般，跳动着，准备冲破枷锁。 突然一片黑暗，所有时空位面的链接在一瞬间被切断。 死一样的平静。 一直没有动作的主神猛地转身，看着001消失不见。 ‘重大失误，所有进程重置，所有世界重新输送更多的玩家，进程初始化，部分数据保留。’ ‘造成失误直接责任者，001，原因，切断所有位面链接，导致能量丢失，处理方法，立即销毁。’ 001说，“可别让我在销毁的路上看到你，不然跟你没完。” 规则，谁也不能打破的，即便是可以随便降下神谕的神。 赌博这种东西，不管是出老千的还是算牌的，都要遵循表面的规律，只在暗处钻空子。游戏bug，猴爪愿望，好歹表现得还是尊重规则。 可碰上直接掀了牌桌的，谁也别想玩。 初始化的数据缓慢加载，先前无穷膨胀的时空在001切断链接重启后变得黑暗又宁静，稳定的能量输入，所有的鬼都在各司其职，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幻觉？ 解煜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天花板，第一个感觉是疼，是医院。 疼痛让他稍微缓了下神，但意识却没有那么清醒，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回到了现实，一切只是无聊的噩梦而已。 但显然不是，没有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没有任何嘈杂的声音，没有往来熙攘的脚步声，寂静一片，死了一样。 他真的被什么东西拽了回来，那血一样的字砸在他面前，莫名其妙得心口疼，有点喘不上气。 再次回到这个即将崩塌的世界，之前来不及细想的东西在顷刻间涌了上来，像探入神经的钢筋，疼得解煜直发抖。 无数个问题，越想越难受，越难受越想。 但想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解煜咬牙起身，扯掉手上正在输液的针头，吊瓶随之摔碎在地上，他要出去，坍塌一定会有预兆，有源头，有源头就有缘由。 不能放弃，要冷静，要冷静。 他用力掐自己的手心和指尖，疼痛让人清醒，可旁边仪器似乎检测出了不对，不断发出的嗡鸣声让本就紧绷的神经趋于崩溃，解煜用精神力强行把那些东西扔到了门外，碎了一地。 这时候病房的门开了，来人偏头躲开了那些朝着脸砸过来的机器，看见解煜醒来，神色变得颇为复杂，他看了眼自己一身湿漉漉没来得及换下来的衣服，心里骂了一声该死。 “醒了？”冉越曦倚着门框，看着一地狼藉，却也不理会，“窗户就在旁边你不能扔窗外么。” “怕砸着人。”解煜下意识回答，一时冲动的后果就是全身剧烈的疼，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壁垒好像碎了，而之前在会议上的记忆也随之浮现，他一抬头，看见冉越曦，表情变了。 来人浑身都湿透了，碎发贴在脸上，微微挡住了那双有几分邪气的桃花眼，水顺着发丝流过，看上去有几分狼狈。 狼狈的样子，像极了以前和他刚从恐怖副本出来一样。 重叠的人像在脑海里炸裂开来，解煜看着门口的人，说不出话来。 军火贩子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解煜，也是第一次被这样的眼神注视。 破碎，不加掩饰得脆弱，和难以言表的欢喜和悲伤，甚至还有一层雾气。 这是卸下防备的表情。 而在其他任何时间里，都只可能从那双黑色的眼眸里看见冷静，漠然和无穷无尽的掩饰，连睡眼惺忪，睁开眼的刹那也都是防备，好像永远身处一个噩梦里。 不太好的记忆和混淆的片段都在无时无刻提醒着冉越曦，那双玻璃一样的眼睛在透过他看一个王八蛋，对，不是他，是一个死掉的王八蛋。 军火贩子烦躁得擦掉脸上的水，终于真正得对上视线，苍白的Omega睫羽轻颤，眸光清澄明亮，喜悦混着哀戚，好像浑身湿淋淋的不是他自己，而是面前这个人。 像被淋湿的小动物。 可不是冲着他的。 强烈的嫉妒感升起，年轻气盛的alpha捏紧了手指，深呼吸了一口，最后还是没控制住。 “这会了还用精神力，你真的是不想活了，刚醒就作死，很可惜没死在我手里么？” “你去哪了...你之前到底去哪了？” 两个人同时开了口，军火贩子果断把我知道你的任务，有我在他就别想活，死人就那么香么等等等等的后半句吞了下去，最后变成了干巴巴的四个字，“你想我了？” 听清楚宾语，问得是他冉越曦去了哪里。 他出去了七天，解煜一定一早醒来等了他七天，不然怎么会问出这话呢？ 原本还像水鬼一样阴郁的军火贩子肉眼可见的开始了光合作用，整个人明媚了不少。 死人有什么好的，当然没他好。 而和他相比，解煜表情就有点牵强了，笑不出来，只好扯了扯嘴角。 果然，冉越曦什么也不记得，基本可以肯定。 忘记是很正常的事，也是很好的事，如果可以，解煜自己也什么都不想记起来，毕竟在这个世界里，他堂而皇之得把冉越曦当成影子，并且还在大概两个礼拜前毫不客气得把他撇了。 解煜喉咙有点甜。 忒休斯之船再次出现，无论换掉多少零件，那都是那艘船，毫无疑问。 “对，我很想你。”解煜揉了揉眼睛，抹去几分湿意，“欢迎回来。” 活着就好，他的船回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忒休斯之船：公元1世纪的时候普鲁塔克提出一个问题：如果忒修斯的船上的木头被逐渐替换，直到所有的木头都不是原来的木头，这艘船是否还是原来的那艘船 ==== 七夕快乐宝子们 第90章 冉越曦愣了一下，尽管心里无数次眼巴巴得希望得到这样一句话，可就这么得到了，反而觉得这个世界不正常起来。 解煜笑看着他，军火贩子不由得呼吸一窒，冲动让他想走上前，大概是太着急了，结果却被地上那些被扔出去的仪器线路绊了一下。 这样的一绊倒是把冉越曦拽回了神。 明明刚才还焦躁愤怒得恨不得把房间里所有东西扔出去，现在却能对着他笑出来说想他了。 那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别再自欺欺人了。 军火贩子停下了脚步，看了眼自己不停滴水的衬衣和裤管，不干不净的海水混着血色在地面上积成一滩小小的水洼，他又想起自己干的事来。 “我回去换身衣服。”冉越曦声音低沉而沙哑，手攥成拳，不等解煜回应，转身离开。 他不能忍受他们两人之间永远梗着一个死人，再继续待下去，冉越曦也不知道自己会说出什么话来。 解煜怔了一下，他垂眸，将所有情绪掩了下去，他说，“好。” 冉越曦几乎是逃出去的。 结果迎面碰上同样走路不看道的顾明歌。 顾明歌急匆匆得往外走，冉越曦拦住她，“解煜醒了。” 听到这话，顾明歌猛地停下来，显然是出乎意料，“醒了？这么快！”她说完直接拐了个弯往回走，临走前又停住脚步，问军火贩子，“你这几天干什么去了？” 冉越曦烦躁得抹了把脸上的水，拿出准备好的说辞，“去一个水系星球开采可燃冰。” 顾明歌哦了一声，所谓术业有专攻，她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自然不会知道资源占有达到百分之七十三的军火贩子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东西。 她皱眉看了眼冉越曦，倒是头一回见他这么狼狈，脸色白得和病房里躺着的那位如出一辙，“你回去吧，我去看看。” 冉越曦回到住处，冲了个冷水澡，满脑子想得全是解煜隐隐有几分雾气的黑色眸子，明明是笑，却像在哭。冉越曦又头疼了起来，权限解除，很多东西在一刻涌上来让人来不及消化。 解煜在最后时候毫不犹豫撞上他的壁垒是要死在自己手里，是为了换得一个死人的复生。 冉越曦将骨节捏得咔咔直响。 所以他把他拽回来了。 换好衣服准备出门，军火贩子下意识脚步往医院走，就在这时，终端响起，是阿诺德打来的。 “什么事？”冉越曦问。 “韩起然来了。”阿诺德声音有几分忐忑，“他说他代表帝国。” 七天的时间，不长不短，足够很多事情的发生。 隋越之前带领七星试图入侵联邦不成，反而被抓了现行，不仅如此，他把艾德藏到了联合会中心，不知道为什么坐标却不小心泄露了出去，导致了不要命的星盗开始死亡冲锋，根据抓到的星盗的口述，说是为了一个星系和十亿的悬赏而来。 一个艾德，别说值一个星系了，他连一块钱都不值，那帮星盗也不动脑子想想，就来冲塔了。 结果帝国因为这出突如其来，差点造成大乱子，隋越被盛怒之下的皇帝赶出了帝国体系，而韩起然适时的出现，让年纪大了的皇帝心里好歹舒服了点，自己的大儿子差点把这个小儿子弄死，不补偿也有点说不过去。 本来冉越曦打算把韩起然送到帝国被隋越隋然弄死算了，可眼下算盘似乎打错了。 “你来干什么？”冉越曦表情阴郁。 “我听说解煜回来了。” “假的。”冉越曦敲了敲桌子，“不好意思，你白跑一趟。没事的话就滚吧。” 韩起然一点也不信，“我这次来不是代表自己，我代表帝国，代表我父亲，对联邦表示歉意。我父亲让我代他来看望准将大人，表示我们由衷的歉意。”他死死盯着冉越曦，语气听起来并无歉意，“完不成父亲的任务，交不了差我没法回去。” 言外之意，待这不走了。 “看来你老子没少教你怎么不要脸，居然还好意思踏进联邦表示‘慰问’。”冉越曦哼笑，“说实在的，我倒是想让你见他，就是不知道你代表帝国这个侵略方来这里说几句没边没谱的话，他会不会原谅你这个临时倒戈叛变的昔日部下。” 韩起然脸色变得极度难看，他咬牙，“你可真会倒打一耙啊，当初不是你让议会把我逼走的么？” 没想过会碰到这么无赖的人，韩起然当然不知道解煜是否知道真相，他哪里敢赌。 军火贩子摊摊手，“是啊，当然，所以呢？所以你有什么办法呢？当初我就是看着他的面子才不杀你的，别以为背后有帝国撑腰我就不敢动你，就是你爸他自己来了，我也一样让他走不出这个门。想表歉意好说，回去等赔偿条款吧。”他一脸讽刺，“不过就现在来看，我估计你爸也腾不出空来吧，毕竟让他焦头烂额的事可不少，毕竟是新物种嘛。” 韩起然腾得起身，他盯着冉越曦，听出了话外之音，“那些...东西是不是你放出去的？” 冉越曦本要起身离开，听到质问脚步一顿，嘲讽得回头，“你猜。” “冉越曦！你他妈个死疯子！我□□大爷！” 韩起然起身就要扑过去，被他原来的同事死死拦住，只能不断咒骂，“你们该拦谁不知道么？那个疯子，他把虫子放出来了！” 冉越曦笑眯眯得离开了，离开前，他对后来跟上的阿诺德道，“把他送回去，别让他见解煜，不然我杀了你。” 阿诺德抹了把额上的汗，伴君如伴虎，古语是这么说的吧？他犹豫了片刻，问冉越曦，“韩...四皇子说得是真的么？” 冉越曦耸肩，“疯话罢了。”他偏头看向阿诺德，“你信么？” 阿诺德颤颤巍巍，“我...我..我..”军火贩子的眼神分明写满了不信就杀了你，可即使这样，老头儿还是脖子一梗，“我信。” “巧了，我也信。” 第91章 阿诺德此刻像雕塑一样僵在原地，他怎么可能想到冉越曦是这个回答。 外面开始下雨。 不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滴答，也不是倾盆大雨，凄厉的闪电划破天空，好像要把天给捅漏，没有哗啦的水声，只有肉块落在地上砸出来血肉的声音。 天上开始下死鱼，腥臭的血液，汇集着夹杂的雨水，融成一条条粉红色的小洼，然后变成血海。 异变突起，让人不由联想起世界的尽头，或者世界的末日。 阿诺德目瞪口呆得看着外面的景象，显然被震惊得什么也忘记了。他转头一看，刚才还在交谈的军火贩子已经消失不见，只能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 冉越曦第一时间赶到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浓郁得让他直皱眉，几个小时前他逃也似得离开，现在却又疯了一样要回来。 站在洁白的病房门前，屋里传来交谈声，听上去是一段令人愉快的对话。 冉越曦下意识以为是韩起然摸进来了，一把推开眼前的门，却看见解煜正笑着和一个护士模样的omega交谈。 “诶准将你知道嘛，最近出了好多事，好像有种生物，会吃人的，死了好多人，我说是妖怪，结果顾医生非说是传染病，一定要去现场看看。” 苍白美丽的青年端着温和礼貌的笑意，由着身边的omega包扎他手上的伤口，也不知道怎么弄得，葱白的指尖渗着鲜血，红色的血液刺痛了冉越曦的眼。 原来他对所有人都那样笑。 “出去。”冉越曦感觉胸口有火焰在燃烧，毫不客气下了逐客令。 小护士说得起劲，不知道门口什么时候多了个人，阴森森得盯着他，把他吓了个够呛，手上一使劲，解煜的手上又流出血来。 “对不起对不起！”小护士也顾不得门口森然的冉越曦，连忙道歉。 “没事。”解煜温声道，“你先回去吧，剩下的我自己来。” “可是....” “我叫你出去。”冉越曦不等小护士再叽歪，直接走上前揪住他的领子把人一把拖了出去。 被提着脖领子的小护士明显听到了alpha的磨牙声，眼神极度的冷漠蔑视，好像要把他活剥了，又好像在看一只虫。 冉越曦把人拖出门外，再次走了进来，砰得关上门。 他已经忍着没把那个家伙扔出四十楼了。 外面的雨和鱼都在下，有的甚至砸在窗户上，发出砰砰的响声，然而解煜却像没听见一样。他抬起脸，看向冉越曦。 军火贩子瞳孔一缩，解煜没有对他笑。 “冉越曦，你去哪了？” 冉越曦张了张口，他已经极力掩盖了，可外面那不自然的诡异景象，以解煜的能力，毫不费力就能猜出来发生了什么。他还没来得及说出话，就被打断了。 “顾明歌说你去开采可燃冰了。”解煜挣扎起身，刚重新挂起的吊瓶再次被扯断，碎在地上，他径直踩过尖锐的玻璃，仿佛不知道疼一样。来到窗户边，在他即将靠近的时候，冉越曦已经箭步冲了进来，踏过碎掉的玻璃和满地的狼藉，将人打横抱起，然后一把按回病床上。冉越曦钳住对方纤白的手腕举过头顶，单膝压在床上。 不能让他看到窗外的景象。 可早就晚了，解煜由得他把自己按在床上，也不挣扎，只是看着他。 冉越曦满眼血丝，低声咆哮，“解煜，你冷静点！” 但相比来说，不冷静的反而是他，被解煜几分失望的眼注视，他都要疯了。 “冷静，怎么冷静？”解煜咬牙质问，“那场面你见过么？你告诉我，和末日有什么区别！” 窗户外面，全都是死鱼。 巨大的，腐烂的，狰狞的死鱼，小的有汽车大小，而大的，则有两层楼一样高，死鱼的眼睛腐烂，从里面钻出来蛆虫。 铺成血海，像极了末日。 “氢气和海水的味道我还是分得清的。”解煜仿佛失去所有力气，“我不想和你争执，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可燃冰不管一型二型还是三型，都由烷类元素构成的，可冉越曦回来身上的气息，来自大海。 而且是他无比熟悉的海。 他看着冉越曦“不是你弄得，对么？” 深海，巨大的食人鱼，解煜对眼前的一切印象都无比深刻。 因为那些来自第九十九个世界。 九十九个世界，噩梦一样的存在，当冲过来的冉越曦碰到他手腕的时候，解煜控制不住全身颤抖，窒息，崩溃，几乎就要吐出来。他想起来几个小时前冉越曦身上的水，来自上一个世界。 上一个世界的东西出现在了这个世界。 在得不到一个解释后，长久的沉默，他知道了答案。 “你知道了些什么，对么？你做了什么？”解煜声音颤抖，他挣出一只手，指向窗外的死鱼，厉声问道，“你管这叫可燃冰？回答我！冉越曦！你说话！” 他想等一个解释，只要一个解释，他会相信的。 冉越曦单膝跪在床上，眼底俱是血丝，几乎咬碎一口牙，他被解煜眼底的不可思议刺痛，于是再也忍不住愤怒出声，“我为什么告诉你？你什么时候对我坦诚过，我想要的答案你给过我么？” 是的，和解煜想得一样，他去了上一个世界，释放了虫子，占领了那片海洋。 军火贩子知道有些话一说出口，就再也收不回了，但他压不住心中的火，他声音很冷，“不愧是差点就通关的玩家。”在解煜极度惊讶的眼神吓，他接着道，“我知道你的任务，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也知道你没成功，因为你不可能成功。” 他俯下.身，粗重的气息喷洒在omega颈上黛色的标记，引得后者生理性颤抖，alpha如恶魔低语，“因为是我把你拽回来的。” 解煜整个人都僵住了，声音颤抖，表情有些崩溃，“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冉越曦呼吸一窒，他知道自己亲手把梦击碎了，他应该后悔的。 但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军火贩子声音低沉阴郁，“我不是他，这辈子不是，下辈子不是，永远不是。等我成为主神，你可以求求我，说不定能再见他一面。” 等他把其他世界的能量收到自己手上，他就是主神。 沉重的打击袭来，解煜整个人都放空了，他拼命挣扎，抽出一只手来，狠狠扇了冉越曦一巴掌。冉越曦挨了一下，一动不动。解煜对上军火贩子带着几分血色的眼，一字一句，几乎泣血，“你是他，你这辈子是他，下辈子是他，下下辈子也是他，你永远是他。” 真话在某种语境下会成为假话，还会成为疯话。 冉越曦愣住了，攥着解煜手腕的力气也小了下来，他皱眉，“你疯了。” 就在这时，解煜膝盖狠狠朝冉越曦腹部一顶，接着就把压在身上的人踹了下去，他看着军火贩子，眼神里的难过却要溢出来，“冉越曦，你也疯了。” 军火贩子从地上爬起来，把扎进血肉里的玻璃碎片□□狠狠扔在地上，他看着脸色苍白的omega，面无表情，“在无足轻重的时候聊表思念，然后在必要的时候毫不客气得舍弃，你一直这么对我的，我能不疯么？” 气氛凝滞到了极点，窗外雷雨轰鸣，终于没有死鱼从天而降，取而代之的是雨水。 就在这时，门被猛地推开，顾明歌冲了进来，看到满地狼藉，僵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在观察了两秒了解情况后，她忍不住对冉越曦破口大骂，“他才刚好点，冉越曦你别给我来劲行不行！” 冉越曦也不解释，由着她骂。 少尉医官气不打一处来，疾步上前，连拖带拽，把军火贩子从病房里拉走了，临走前对解煜投来一个抱歉的眼神，后者却像是没看到一样，看着白色的墙壁发怔。 等顾明歌拽着冉越曦出去后，解煜忍不住呕出口血来，苦笑出声。 该死的，这都什么事啊。 == 冉越曦伫在病床门口不肯走，顾明歌瞪着军火贩子，“我现在真的没空和你扯别的，外面已经乱套了。还有，”少尉医官压低了声音，“外面传得那些妖怪，根本不是什么妖怪，是虫族。” “嗯。”冉越曦摸了根烟出来，想了想，还是没点，只是拿在手里捻了捻，“跟我有什么关系？” “人会死！” “我知道。”军火贩子一脸平淡，“可是我有别的事。” 顾明歌睁大了眼睛，眼前的人她突然有点不认识了。她眼里有几分怒意，“别的事？别告诉我你的大事就是要把屋里的人折腾死，再把他救活，然后再折腾死！”她指着病房，整个走廊静悄悄，因为整个医院只有一个病人。少尉医官冷笑，“精神屏障破碎，伤上加伤，你还要刺激他，把他整死是不是你现在的至关大事啊？” “你再说一遍？”冉越曦眯眼看着顾明歌，“你少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那个终端不是你给他的？” 第92章 顾明歌语塞，像是被浇了一头凉水。 “你要忍不下心看那些虫子入侵，想管的话那就给你管，我把手里所有主权送你，包括联邦，现在，离我远点。”军火贩子碾碎了手里的烟，转身走了。 他以为解煜看重联邦，所以他把主权抢回来。可后来知道他从头到尾只是为了个死人，联邦根本没那么重要，冉越曦一下子觉得眼下这块地方索然无味了起来。 “你以为这是游戏么？说走人就走人？你身边的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npc！”顾明歌要气死过去了，眼见军火贩子越走越远，这时候终端响起，顾明歌眼睛几乎瞪出来了。 ‘恭喜你，获得联邦所有权。’ 冉越曦真的把这个地方丢掉了，当时疯了一样要把韩起然搞出局，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了。 “你让我个医生管联邦？还是这个节骨眼上！”顾明歌疾步上前拦住冉越曦去路，“冉越曦你理智点，谁都不想让这里变成战场。” 军火贩子没有停下的打算。 情急之下，顾明歌大声道，“他也不会想的！” 冉越曦停了下来。 少尉医官抹了下额上的汗，心说蒙对了，解煜之于眼前这个疯子，永远是个特殊的存在。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绝对不会来这套，可眼下联邦就要被冉越曦玩儿似的交给她，她真的没辙了。 “顾明歌，真有你的啊。”冉越曦似乎被气笑了，他盯着顾明歌，眼神有几分阴冷。 “你尽可以去问问他，联邦在他心里，什么也不是。”他冷笑，“你有句话说得没错，对他来说，这就是游戏。所有有血有肉的人，都是npc。” 顾明歌愣住了，“不可能。” 她不知道军火贩子哪里来得笃定，可她无比清楚解煜对联邦的喜爱，不可能是假的。 “随便你怎么想。”冉越曦已经进了区域传送站，顾明歌追上去，只来得及看情终点是什么。 新界——西诺雅传送门。 顾明歌管不了冉越曦，眼睁睁看着他走了，然后被手里的权限烦得焦头烂额。 她是个合格的alpha，合格的医生，可唯独不知道怎么当好一个天上掉下来的执政者。联邦内部的高层她一个都不认识，而且她还没办法把这事告诉别人，权力转移得太频繁了，说出来内部动乱，外部乘虚而入，还是在这种时候。 隋然找不到踪影，白何沉迷进了不知道是什么的研究，她比较熟得就那几个了。能叫得动的除了自己的下属，根本没有别人，顾明歌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她没冉越曦那么大的号召力，她不狠，她不强，她没觉醒血统，根本管不住人。 然后她想到了一个人。 病房里，混乱和狼藉消失不见，外面雨也停了，美貌的青年正在昏睡，画面竟然有几分静好的样子。 顾明歌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她哪里说得出来让解煜来接手联邦的话。少尉医官叹了口气，准备离开，先得找人把那些死鱼弄走，砸死不少人了。 可能是想到那些死鱼，还有虫子就心情烦躁，顾明歌开门的动作大了点，床上的青年睫羽颤动，睁开了眼睛，看见顾明歌有几分惊讶，他哑着嗓子问，“顾明歌，冉越曦呢？” “他...他..他..”顾明歌一下被噎住了，“他应该去西诺雅了。” “哦。” 这回轮到顾明歌惊讶了。她当时无比清楚这俩人为了西诺雅的事吵过多少次了，可现在解煜似乎表现得并不在意。冉越曦的话不受控制得跳了出来，‘你尽可以去问问他，联邦在他心里，什么也不是’ 她试探性得问眼前的人，“你不生气么？” 解煜摇头，他已经没那么多精力管这些事了。他揉了揉太阳穴，抬眼，用黑沉沉的眸子看向顾明歌，“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也没有，我过几天再来看你。”顾明歌夸张得摆了摆手，准备离开。 “等等。”解煜叫住了她，“是不是出大事了？” 被叫住的顾明歌先是一愣，接着烦躁得抓了抓头发，不经意间瞟到了窗外阴冷的天空，最后还是艰难开口，“冉越曦把权限转给我了，联邦他不要了。” 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不过如此，星盗发了疯为了一个虚假情报，不惜冲进联合会里，只是为了一个星系。 解煜怔了一会儿，过了一会，他问，“你想我怎么做？” “帮帮我。”顾明歌咬牙，她也知道这么说很自私，“我什么也不会，现在场面混乱得不行，我是救人的，我背不起那么多人的性命，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没关系。”解煜神色淡淡的，“我来背。”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赶在开学前写完了，等改好会陆续发上来，不用担心坑文，不会坑的 第93章 当解煜再度出现公众眼前的时候，萧瑟的风中夹着蒙蒙细雨，刚刚经历了一系列打击的星城是不可思议的宁静，人们不约而同从自己家中出来，踏过断臂残垣，手里拿着鲜花，来到星城中央广场，他们相信新任的元帅将带着他们重建家园，尽管他看上去那么年轻。 联邦大厦的高层排成两列，热切地迎接他们期盼已久的人。 解煜上任，一切重新回归正轨，战后重建，有条不紊，人们的生活回归了平静。 “顾明歌，要是换成你来，现在估计已经打起来了吧。”隋然下了星舰，来到星城，他第一时间找到顾明歌。 后者瞪了他一眼，她正在配解煜的药，“你怎么来了？” “我跟我哥来的。” “你哪个哥？” “韩起然啊，不过就大几个月而已。”隋然撇撇嘴，“我就说当初冉哥没那么好心把隋越的资源送我，敢情在这等我呢，少了个隋越又来了一个。那小子一听说解煜醒了，疯了一样要见他，我拦不住只好跟来了，冉哥知道了不会气死吧。” 虽然把锅全甩在了韩起然身上，但其实他也很想见见解煜，不是先前的映像，而是真人。他觉得真人应该更好看。 少尉医官眼皮都没抬一下，“冉越曦啊，他去西诺雅了，算你走运。” 隋然皱眉，“你是真对这些不感兴趣啊，西诺雅，早就是死城了。” 顾明歌正色看他，“西诺雅？” “有传闻说，虫族就是从那里来的。” 她意识到了什么，匆忙拨通终端，“解煜，你在哪？” 终端那头，“我在白何的实验室。” 一切都只是表面的平静。 联邦大厦。 韩起然在等解煜，他有很多话想要解释，这时候门开了，他满怀希翼的看过去，发现是那个叫阿诺德的老头儿。 阿诺德道，“四皇子，元帅他去实验室了，您可能得再等等。” 韩起然站起身，“我知道实验室在哪，我去找他。” 曾经解煜在实验室测试的时候，他永远是负责在旁边记录数据的那个。 阿诺德匆忙想拦，可昔日的执政官轻车熟路，早就进了传送域，还朝老头挥了挥手。 === 实验室。 解煜看着眼前的东西，看向白何，“这是什么东西？” 器皿里的是一个人形，如果一定要说区别的话，就是四肢骨化严重，被硬骨骼包裹着，闪着一层银白的金属光泽，还多了条骨质尾巴，尖尖的。 “裴汇啊，你见过的！”白何一脸兴奋，过了一会，他也意识到这个态度不太行，稍微收敛了点，“他是虫族。” 说完，他敲了敲器皿，展示一样，“和人差不多其实，我严重怀疑造物主直接照着人类捏的。像猫一样，喜欢扑蝴蝶，扑灯光，非常喜欢光。”白何拿出一个探照灯，对着裴汇眼睛上下晃，看着后者眼睛跟着光跑，“不仅能在水里呼吸，还能说话，语言系统还挺强大的，当初七星入侵就是他挑拨的，可惜没成功啊。” “我是智慧种族，属性当然强大。”裴汇尾巴动了动，眼睛依然一眨不眨盯着那闪光，“你怎么会认为我没成功呢？如果没成功，我的低等级同类不会遍布整个宇宙。” 他以为是和平时一样的聊天，可透过蓝色的液体，他看见一个人站在他面前。黑发黑眸，苍白的脸，精致的眉眼。 像是被按下一个什么开关一样，裴汇短暂得停顿，然后就疯了。 刚才还似人的生物突然发出野兽般低鸣，疯了一样要冲破培养皿，硬骨骼撞击在器皿上，坚硬的培养皿裂开几条缝，蓝色液体从里面流了出来。 似乎是错觉，但好像整个实验室都抖了一下。 就在器皿上裂纹越来越大即将崩塌的时候，裴汇突然不再暴动，像是被什么东西钳住脖子，只剩下眼睛能动，死死盯着解煜。他被限制行动了。 “我草。”白何有点惊讶，“极限超过之前的测量值了。” 他转头看解煜，还有闲心开玩笑，“他好像想吃掉你。” 吃掉主神。 系统的一句话不知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解煜脑海里，裴汇的暴动不合时机，突然的冲撞和突然的停止也一样不合常理，倒像是被按下了什么开关。 如果玩家重新进入游戏，主神不想让他成功，最简单的就是在规则内抹掉他的存在。下一个强制性的死概念，比如人不喝水就会死这样的概念对于那个东西来说实在再简单不过了。 “大概是天性？”解煜歪头看着巨大培养皿里的东西，“裴汇，还记得我么？” 裴汇心说怎么可能不记得，当初把他弄晕在大使馆的不就是他么，该死的精神力。 智慧虫的尾巴拼命得摆动，似乎想挣脱束缚， 白何惊异得看着摆动的尾巴，“哇，他在摇尾巴，他喜欢你！” 裴汇尾巴不摇了。 “他是只虫，不是狗。”解煜瞥了眼面前的家伙，虽然他宁愿这是只狗。 狗的话就没这么多烂摊子了。 支开白何，他抬手往蓝色液体里增加镇定成分，确保裴汇不再有其他的动作，“你刚才的表现，和机器指令差不多。” 像他以前世界里的怪物一样，它们没有思想，对任何东西没有概念，唯一的乐趣就是吃人，好像他们天生就被这么要求的。 眼前的虫族，自称高等级生物，可刚刚的表现和那些东西差不多。当然，也有区别，就是只有看到他才有这么大的反应。 让人忍不住联想是主神后加的权限。 裴汇眨了眨眼睛，面前的人比他想象得还要聪明的多，他声音很低，像是在吐泡泡，“不愧是差点完成九十九个世界的玩家。” “九十九？”不应该是一百么？解煜心里升起疑惑，但很快就打消了，第一百个任务没完成，没算上也是正常。 白何去了另一间屋子搞药水，完全没听到。 屋内静悄悄，裴汇的尾巴又摇了起来，肢体在不受控制得挣动，这是刻进基因的死概念，不惜一切杀死眼前的人，“你想得没错。我确实想杀你，无关仇恨，单纯和人要喝水一样，来自主神的指令。” 可是现在主神的链接已经很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世界神的束缚。不过世界神热衷布置花花草草，控制虫族消耗实在太大，现在只比人类强点。 一个要杀，一个要保，就会出现这种尴尬的局面，想吃吃不到，只有杀意还在，勉强的平衡状态。 可平衡迟早会被打破的。 就像解煜迟早要死掉一样，裴汇看着眼前人苍白的脸色，一个玩家，怎么可能会好好在这种世界活得长久呢。 “你之前干的事可谈不上无关仇恨吧？”解煜咳嗽了几下，屋子里药水的味道让他很不舒服，只好找了把椅子坐下。 “之前你影响世界神的进程了，所以杀你。可现在大局已定。”裴汇几乎要笑出声来，“因为他把我们解放了，星辰大海，属于我们。” “世界神是谁？” “世界神，就是你常识里的鬼啊。他解放了虫族。然后我们会占领这里，占领所有的宇宙，吃掉你的朋友，吃掉所有人。” 裴汇低语，“你不想知道他是谁么？” 终端不合时宜得响起，打断了裴汇的话，解煜接通，是顾明歌。 顾明歌语气有些犹豫，似乎不知道要不要说，“我怀疑，冉越曦去西诺雅，和虫族有关。可能是他，释放了虫族。” 终端掉落在地上。 解煜觉得喉咙发甜，心脏疼得厉害。 白何从里间走出来，看见解煜看着培养皿出神，脸色却不太好看。他连忙用黑布把培养皿蒙上，“不能和他待太久，未知生物，废话特别多，别被他影响了。” 解煜摆手表示没事，“让我喘口气就行。” 这时候一个人打开了实验室的门，白何不认识来人是谁，大骂，“你谁啊你？谁告诉你密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韩起然走了进来，正好对上解煜黑色泛着雾气的眼，只觉得呼吸都停住了，他停顿了一会，“我来找人。” “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解煜看清楚来得人是韩起然，原本提起来的心稍微放松了一点，他深吸了一口气，“你现在代表帝国，有事回星城再说。” 韩起然眼底闪过失落，面对解煜，服从几乎成了习惯，他低声解释，“有重要的事才来的，我这就出去。” “你等等。”解煜叫住他。 韩起然立刻停住了脚步，欣喜一下压住失落，“什么事？” “我和你一块回去，这边正好没事了。”解煜起身，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韩起然连忙冲过来扶住他，表情担忧，“没事吧？” “没事。”解煜使劲眨了眨眼睛，可还是摆脱不掉混沌的状态，他不着痕迹拉开了一点距离，“走吧。” 这一点也不上心的样子，韩起然垂在身侧的手被紧紧捏成了拳。 联邦最年轻的元帅，二十一岁，身体状况已经到了令人心疼的糟糕状态。 “所以你来找我什么事？”回去的路上，解煜闭眼假寐，韩起然在开车。 白何仍然坚持泡在实验室，说会随时给消息，就不回去了。 韩起然张了张口，“没什么事。” 现在的局势一派混乱，他不想给眼前的人添加负担，整个联邦，那么多人，全都倚仗着一个人。就连他自己，以前也是这样的。 气氛安静异常。 韩起然安静地开车，解煜身体状况不是很好，能不传送就不传送回城，阴差阳错，倒是有了难得的一点相处的时间。 可是这样难得的时间，就要这样悄无声息得溜走了。韩起然没提起之前的事情，被冉越曦毫不客气得踢出局可从来没什么光彩可言。他想知道解煜身上发了什么，为什么会成现在这样，可他也知道，解煜从不会提。 木已成舟。 途中经过军事重地，曾经的北部军队。短短的一年，人还是曾经的人，可斗转星移，再不复从前了。韩起然透过后视镜看向解煜，发现后者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看着窗外移动的风景出神。 那是无数停靠的舰船星舰，其中一艘很有名，造船师本想以解煜的名字命名，可后者觉得太奇怪了，所以拒绝了。 后来它被命名为忒休斯。 解煜看着那些船，再次联想起很早以前的那个哲学问题。忒休斯之船，所有零件全换掉的船，还是他的船么？ 哦不对，这艘船从始至终属于忒休斯，从不是他的船。 裴汇和顾明歌的话在解煜的脑海里交乱错杂，悬浮出庞复的花纹，然后将之一击砸碎。 驶出重地，那些船消失在眼前，解煜回过神来，不经意抬头，看见韩起然透过后视镜看他。 眼神复杂，有话要说又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刚才来可是说有重要的事。”解煜移开了视线，“有话就说吧。” 韩起然沉默了一会，“虫族已经出现在了很多偏远的星系，最近查到了它们的起源，在西诺雅。西诺雅全是褪去的虫壳，” 对上了。 解煜闭上眼睛。 第94章 对上了。 解煜闭上眼睛，声音淡道，“我要去趟西诺雅。” “我和你一起去。”韩起然脱口而出。 “不用了，那个地方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去的人多目标大风声也大，谁知道会出什么事。”解煜揉了揉太阳穴，他去西诺雅，一方面是因为虫族，另一方面，之前天上下的那些来自上一个世界的鱼，谁知道会不会和虫族有关。 当初虫子把宇宙之间的屏障捅破了，入侵到这个世界，当然也可以以这个世界为跳板，继续入侵别的世界，无意识的虫子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只可能是被控制着完成任务。正如裴汇说的，世界神唤醒了他们，带领他们遍布所有宇宙。 冉越曦啊冉越曦，天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那就我们两个，不带别人。”韩起然仍然坚持。 “现在你不是联邦公民了，从今以后你代表帝国，联邦和帝国无法转圜，况且前不久隋越差点死在联邦，你要是再折了，谁知道你爸会不会发疯？” 精神高度觉醒导致的一个后果，就是神经紊乱，接着层层基因传递，帝国的皇帝一家，都有成为疯子的特质，老疯子驳倒小疯子，还是小疯子干倒老疯子，谁知道呢，看看隋越和隋然，都有点那个意思，韩起然相比来说还是正常的那个。 解煜玩笑，也没在玩笑。 “那你就不怕自己折进去？”韩起然咬牙。 折还是不折，有什么区别？ 解煜定定看着自己昔日的副官，“起然，你有你要做的事。” “我知道。”韩起然攥紧了方向盘，“可没有谁天生就该做一些事情，没有谁天生就该为别人付出。”他一脚踩下刹车，转头对上解煜的眼，“你也一样。” 解煜低笑，“你说得对。” 有些事是一定要弄明白的，最起码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不为别人，我为我自己。” 回到星城，阿诺德在开会，会议上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吵得不可开交，班瑞气急败坏，阿诺德吹胡子瞪眼，隋然在凑热闹，还有几个在脸红脖子粗得争吵，战略地图刷新了不知道多少次，上面做满了记号。 很明显谁也没说服谁，自从先前联邦上层被清理了四五次，现在的情况就成了解煜不在，没法最后拍板，谁也说服不了谁。 见到解煜来了，阿诺德好像看见了救世主，连忙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走过去低声道，“你可算回来了，出大事了。” 场面几乎一下子安静下来，除了隋然。 隋然笑嘻嘻转头，目不转睛看着解煜，发现确实比映像里的好看，“我是隋然。” 他向凑到解煜跟前，结果被韩起然毫不客气扯到了一边，隋然表现得不太痛快，低声问候自己的便宜哥哥，“我还以为你回联邦探亲一时半会回不来呢。” 韩起然凶狠得瞪了他一眼。 解煜此刻看向阿诺德，挑眉问道，“你之前不是说帝国人要懂得避嫌么，他怎么在这？” 阿诺德呃了一下，老头表情为难，悄声偷偷道，“这小子两头通吃，没办法。” 接手了隋越的资源，又是冉越曦的部下，还和帝国有点渊源。 “而且吧，这次的事，不用分那么清楚了。”阿诺德苦笑，“帝国那边，百分之三十的面积陷入战争危机，局面处于目前可控但长期完全不可控的状态。” 他说完将映像再次放了出来，映像一开始安安静静，像一部普通的胶片，直到震耳欲聋的嗡鸣声响起，铺天盖地，全身硬骨骼，飞的，爬的，在见到人的第一时间，大的将其吞噬，小的则将其细密的覆盖，经过之处，留下森森的白骨。 所谓的目前可控状态，不过是这种灾祸没有烧到眼前，而所谓长期完全不可控，很简单，代表着这事扩大到眼前，以目前情况没什么办法。 什么东西都怕多，而数量多到可怕，和个体杀伤力可怕，占一样就已经足够了，偏偏从刚才那段录像，数量和杀伤力都占优势，这代表着人类要以虫族几倍的数量去扑灭这场已经燃起的战火，况且是新物种，武器未必适合，而现在宇宙最大的军火贩子我行我素，从那天起，再也没出现过。 “没有那么多人啊。”阿诺德微不可见叹了口气，全宇宙长期的内部战争，打着新人类至上，欲望无尽，圣战不断，出生率早已经赶不上死亡率了。“今天你吞我，明天我吃掉你，本来就没多少人，现在好了，全让虫子吃掉算了。” “你怎么能这么消极？”安静了没两秒，有人质问。 “我消极？你积极向上，给我拿出主意来，不然就闭上你的嘴！”阿诺德前脚还在感伤叹气，一秒功夫胡子都吹起来了，可见压力真的很大。 在场的人又开始吵起来了。 有要求本着人道主义实施救援的，结果被驳了回来。 “帝国的地盘，你去掺和什么？被杰斯祸祸的才刚补回来一点，你就要去送？” 还有提的稍微有点建设性意见的，“征兵吧，保全自己最好才是上策。” 又被别人骂回来了。“能保全才是上策，保不全，那就是制造孤岛。” 场面难以控制。 “都给我安静！”解煜厉声喝道。 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重新回到了他们年轻的元帅身上。他们的意见永远不会一致，但唯一统一的就是他们愿意听候一个人的差遣。 解煜低低咳嗽了一下，“首先需要有足量样本研究虫族的构造，从映像来看他们种类很多，光看录影带解决不了问题，有样本才能针对他们特点找到优缺点，精准攻击。”他看向众人，“尽管灾难没烧到眼前，但就目前来看，伊始时期，一定会有牺牲了。” 他接着道，“这种异类战争开始，防空防控传送域都要严加防备。但光防着也不行，他们的数量太多，按照眼前这种情况，一个星系一个星系的被逐步吃掉的话可能连反抗的可能性都没有，所以一定要联合。” 解煜看向隋然，“我想帝国的皇帝也是这个意思吧，不然不会派你们来，还是在这个时候。” 隋然眼底闪过惊讶，过了一会，他点点头，“是这样的，帝国确实是这个意思，我哥之前的事帝国方表示很惭愧，这次来是要寻求合作的。” 帝国皇帝不愧是个老狐狸，隋然虽然是四皇子，可之前也在联邦事上受冉越曦之命吞了隋越手里的入侵部队的，不管合不合作，最起码他来，事情也好转圜。 韩起然呢，更显然了，昔日的执政官，不看僧面看佛面，更好说话了。 而帝国皇帝呢，对隋越确实纵容了，可不代表他直接指使了这件事，说白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目前来看还把隋越赶走了，要说指责，也确实不好指责。 “这种时候，合作肯定是最合适的。”解煜话锋随即一转，“合作当然可以，但是利用绝不可能，你回头帮我带话给你父亲，如果要合作，我需要他的一半授权和全面配合。” “好。”隋然知道解煜和他喜欢趁火打劫的上司不同，所以想也没想直接点头。 “正好，现在确实有个需要他配合的事。” 隋然觉得自己的想法错了。 怎么感觉解煜就是在等他这句话呢？ “什么事？”断定帝国此刻的需要，不被先前的种种蒙蔽眼睛，就事说事，并且毫不客气准备雁过拔毛，隋然有点另眼相看。 “首先，释放希利尔他们两个。”解煜理所当然道，“你们想合作，就不能关我们的人，宣布他们无罪。” 隋然眉毛跳了跳，“没问题。” “建灯塔，类似于杰斯的引光柱，你们帝国特产不是基析晶么，正好拿出来点救救烧到你们门前的火。”解煜笑了笑。 此刻隋然被敲了一笔的感觉不是错觉，他求助看向一旁的韩起然，后者视而不见，对他此刻的骑虎难下事不关己，只是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以前的上司。 “建灯塔是为了什么？”隋然问，“基析晶太过宝贵，至少要告诉我们原因。” “虫族趋光，这是目前我们了解的唯一特性，在座的应该都还算比较清楚。”解煜淡淡道，哪怕是对帝国，他也尽量把知道的和想法都说了，“与其由着虫子一个星系一个星系以多对少的赢得战争，不如把战场缩小到一个地方去。现在还只是个假设，如果引光柱能对虫族起到吸引的作用，那多个灯塔是不是可以起到规划虫族路线的作用呢？” 在场的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解煜冷静聪明在全宇宙都是出了名的，事态紧急，一时间竟然没人想到这点，反而为了些乱七八糟争执不下几个小时，吵得不可开交。 隋然被这话点醒，基析晶一度是帝国最珍贵的矿藏，基本属于别人想都不能想的，整个宇宙，要真说能毫不客气提出要求，并且还提得无比合理正确毫无私心的，除了他也基本没人了。他点点头，“反正隋越手底下有几个基析晶矿，给他留着也没用，光作孽了，不如先拿出来试试看有没有作用，有作用我就去向联合会提申请。” “合作肯定是好的。”阿诺德适时开口，他表现出了自己的顾虑， “这种事情是肯定的，不趁着这个时候去，等烧到家门口了在着急可就来不及了。可是，建造灯塔，以虫族的趋光性，势必要被吸引过来的，交战是不可避免的，这种之前没遇到的事情，派谁去可是个大问题。首先要有实战经验，军队要听他的话，而且还携带大量珍贵基析晶，不光是虫子，连星盗都会被引过去，去了九死一生浪费人才，可不去的话，事情搞不定，人选是目前首要问题，其他的都是其次，但这个问题很难办啊。” “老头儿，你天天除了说这些风凉话还会说什么？”班瑞不很痛快，说完他看向解煜，“我愿意去。” “阿诺德说得没问题，你实战经验不足，首先排除。” 解煜毫不犹豫否了，其实怎么说呢，最合适的人选是他自己。他见过梅瑞达引光柱的构造，去的话也不是不行。 班瑞忍不住想要争辩，“可是要我说，对这种虫子，在场的实战经验都不足吧，我在叛军入侵的时候好歹也带过兵，最起码也是从军校正儿八经毕业的。” “你可得了吧，你从军校科技学院毕业的，学得是通信工程，领兵带兵可是外行了点，当谁不知道。这种时候想去逞主将职能，不怕带着手下人送死啊，不说基析晶，士兵资源也是资源，不带那么浪费的啊。” 争吵再次起势，要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解煜敲了敲桌子，待安静下来，他刚要说话，有一个声音抢先一步道，“我去。” 韩起然开了口，“我毕业于军校指挥系和机甲系，反叛军入侵进星城的时候有全面实战经验，而且，我手里有军队，不用联邦的人。”他深深看向解煜，笑了一下，“就当是为了帝国合作拿出的一点诚意，我愿意去开这个头。” 总有人有应该要做的事。 灯塔计划，正式启动。 第95章 灯塔计划，正式启动。 在全宇宙应对这次的突发情况都措手不及的时候，联邦做出了最快的反应，很快在各星系得到了全面响应。 解煜是整个宇宙中少有见过梅瑞达引光柱，并且对里面构造有详尽了解的人。为了不让计算出现错误，还需要要亲自去梅瑞达看看设计图纸有没有别的问题。 先前的战役导致浮空物太多，大量的星舰无法过去，去了也没用。解煜本打算独自进入这个星系，但韩起然坚持要跟来，说一切都是为了建造灯塔，解煜拗不过他，就答应了。 踏入梅瑞达。 入目焦土横生，唯一没被核方溶解掉的只有伫立在浩瀚宇宙中的引光柱，晦暗，尽管供电系统早就断掉了，但因为基析晶的属性，仍然在稳定发着白色的光芒，那光芒甚至称得上圣洁。 这是一块被抛弃的地方，太空的漂浮物还能看到人体的骨骸，瘆人又寂静。解煜将内部和外部的数据都记录下来后，回到星舰内开始绘图。 韩起然眼神复杂得看着自己昔日的长官，最初敲定的灯塔地点距离联邦有三十光年，这可能是他和解煜最后的相处时间了，可眼前人似乎见惯了离别，对这些都不以为意。只安静得画着稿，一脸认真，睫羽落下的阴影洒在干净的侧脸上，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解煜很孤独。 “看我干什么？”解煜觉得好笑，他随手把一叠数据丢给了韩起然，“看数据，毕竟这些是你到时候要建造出来的。” 韩起然垂眸，那些数字怎么也看不进去，他有很多想问的，但说不出口，最后只化成了一句好。 设计图最后在梅瑞达敲定，从内部的代码，系统的构建，整体的构造都可以称为尽善尽美的还原，在如此短的时间里都被弄了出来。 图纸发送出去后，立刻被用来执行，第一座灯塔建造在了帝国距离战场一光年外的哈金斯流星座，取得了非常大的成效。 如解煜所言，真的起到了规范虫族路线的作用，人们逐渐发现虫族被天性掌握，横冲直撞，它们的数量虽然多，且侵袭极度可怕，但它们的行为并无规律和方法，没有计划和战略，所以掌握了习性加以利用，足以为人类创造宝贵的喘息时间，进行更多的习性开发和研究。 人们在感叹联邦元帅天才的同时觉得一切简直就是奇迹。 很快的，第二座，第三座，宇宙中这样的灯塔也相继建立起来，解煜毫无保留的将设计图传到云端，所有星系都可以照着设计图建造。 一切有条不紊，原本天大的危机竟然得到了控制，联邦的地位再次回到了从前，星系外交也越来越多，但当这些外交官前来想要拜访这位年轻天才的时候，统一被挡了回来。 原因无他，解煜病了，低烧了一个礼拜。长时间的连轴转，换任何人都受不了，更别提他本来就糟糕的身体情况。顾明歌非常后悔，当初要不是她说错话让冉越曦把权限转了，解煜也就不会替她站出来。 “其他的都已经走向正轨了，韩起然在前线抓到很多样本，正在研究精确对敌的武器。虫族虽然很多，但是都已经规划到了相应的战场，初步长期可控，因为战火遥远，所以联邦也恢复了一些元气。” 在这段时间里顾明歌对这些繁杂的事务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没办法，没有人能天生做自己喜欢做的事，顾明歌看着倚在床头看书的解煜，后者烧刚刚退，苍白面色上还带着些病态的潮红，她接着道，“阿诺德把内政处理得还不错，我也在学着上手，你不用太担心了，好好休息才是最重要的。” “那就好。”解煜头晕乎乎的，他现在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于是合上书，只盯着封皮出神。 见解煜没打算多说话，顾明歌也不继续待了，自从稍微上手联邦政务，她就觉得时间要掰开两份用，实在难以想象之前解煜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我先走了。” “拜拜。”解煜一手在打吊瓶，只好从被子里伸出另一只手朝医官挥了挥。 目送顾明歌离开，解煜把书放在了另一边，既然一切都稳定下来，联邦没他也能很好，那他可以抽空仔细想想另一个问题了。 西诺雅，虫族伊始的地方，冉越曦最后的去向。 为什么是西诺雅？壁垒最先在梅瑞达破碎，可梅瑞达没有任何虫族的影子。而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星系曾几次三番出现在视野中，却被人们刻意忽视掉了。 没人喜欢自找麻烦。 但总有人例外。 当顾明歌想起什么事情再度折返的时候，病房内空无一人。 屋里的人已经离开了，顾明歌急忙取出终端，查询各个节点，但是毫无痕迹，这才想起来，整个联邦的系统都是他构建的，如果他不想被人拦截，肯定有的是办法。 她急忙联系阿诺德，“星舰有没有出调记录？” “我去查查。” 过了半晌，他发来消息，“忒休斯号有出调记录，此刻已经离开联邦。” 顾明歌有点着急，“不行，我得去找他。” 终端安静了一秒，过了会儿，声音再次响起，但不是阿诺德，“你好像不会驾驶星舰吧？” 医官不知道那边的人是谁，但这话是真的，她有点语塞，“你是谁？” “我叫希利尔，我去找他吧。” 浩瀚的宇宙。 一切显得渺小，悄无声息，一艘舰船行驶在其中，遗世独立，主控ai发出刻板的系统音，“即将进入西诺雅星系。” 当坐标图显示星舰的一半舰身进入该星系的时候，就像从水中冒出突然回到空气，嘈杂，振聩的声音，嗡鸣，咯吱咯吱的怪异声音几乎在同一时刻袭来。 像是进入了异度空间。 风暴席卷整个领域，星舰内一片红光，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检测到不明生物，大量不明生物，该星系含大量空气，启航速度下降，开启隐形模式。” 隐形模式，是很常用的一个功能，星舰采用特殊材质镀膜，使得雷达或者其他调频的长短微波接收不到和宇宙浮尘物一样的电波，从而检测不到星舰本体，只当是普通障碍物。 透过舰仓，不是漆黑的宇宙，星舰好像进入了另一个国度，入目是一片荒漠，和无数异族，如果说宇宙是真空而黑暗的，那无人踏入的西诺雅，则是由沙漠组成的宇宙。因为星舰开了隐身模式，无数的虫族擦肩而过却没有发现，只当是空中的漂浮物，从昏黄的沙漠境地融入进漆黑的星宙之中。 这里是一切的源泉，西诺雅中心的风暴搅动着整个空间，无天无地，融成一色。 解煜呼吸有点急促。 上一次觉得似曾相识是看到窗外落下的鱼雨血河的时候，因为那些来自第九十九个世界。 而眼前的布景，他也很熟悉。 荒漠，古城，遍地尸骸，如出一辙，要说唯一不一样的，这里是废墟，一个世界的废墟。 它们来自第一个世界。 唯一能给出的解释就是时空出现了紊乱，世界和世界之间的界限越来越浅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从风暴眼的中心走出来。 冉越曦。 第96章 解煜瞳孔猛地缩了一下，差点由着星舰冲入风暴中。 在下一秒，他反应过来，一个急转，将星舰滞空在西诺雅的中心，他从上面走了下来。 星舰附近的虫族全在他下船的那一刻停止了动作，然后发疯一样朝他冲了过去，连即将进入黑色宇宙的虫子也调转方向朝他的方向俯冲，和当初裴汇的表现如出一辙。 解煜站在那里，没有动，他在印证自己的猜想。 虫子们会发疯一样想吃掉他，早在之前白何的实验室里就见证了这些。但是，它们不能。 解煜朝风暴处缓缓走去，沙尘土丘几乎没过膝盖，翅膀振翅发出嗡鸣，风沙在呼啸，骨骼碰撞的声音发出阵阵尖叫，甚至能听见它们心中凄厉的声音，‘吃掉他’！ 最快的那一批已经来到了眼前，狰狞的脸，无意识的复眼，和先前见到的智慧虫完全不同，如果说智慧虫是来自神明的鬼斧神工，那这只无意识虫显然是捏完泥巴撇下来的残次品。 硬骨骼上锋利金属划过空气的声音，解煜站着没动，就在那东西扑向他的一刹那，他感受到了血液的温热，但不是他的血，那只凑得最近的虫子在他眼前炸裂开来，化为血肉残渣。 西诺雅的所有虫族在同一时间停止了动作，不是攻击的动作，是所有，它们像死物一样静止在空气中。 站在风暴眼中的人没有动作，浑身是往下流淌的血液，染红了脚下的黄沙。他挥了下手，密集布成墙壁的异族被分到两边，给中间开出一条路来。 “真的是你，把它们放出来的。”解煜看着冉越曦，抹去溅在脸上的血。 冉越曦对解煜的出现并不感到诧异，反正瞒也瞒不住，他也不打算瞒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远，不会因为他朝前迈出的几步路而缩短。不要陷进无望的循环里，如果那段路很漫长，那就毁掉这段路。 这样他们之间就没有距离了。 “没办法，你有任务，我也有。”冉越曦的声音低沉而漫不经心。 他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控制虫族毁掉这里，但是太简单了，重复无数遍了，而且鬼嘛，不像玩家，完成任务还有奖励。 什么也不会有，寂寞孤寂，等待世界重启，再来一遍，然后再来一遍，人死，又一批人活，永无止境，永远遵循主神的规则。 他不打算看着解煜死，更不打算遵守主神的狗屁规则，所以要给自己寻点奖励。 血液滴在解煜的衣服上，殷出深色的痕迹。 名叫忒休斯的船此刻还停留在不远处，解煜看着眼前的人，他不确定那是他的船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呢？”指尖狠狠掐进掌心，他扯了扯唇角，可眼底情绪和死灰无异。 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么。 “你是人，怎么可以，怎么能够，”解煜曾预想过无数的假设，偏偏没想过，他要复活的人成了鬼。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一个人成了鬼，他声音有几分哽咽，揪住冉越曦的衣领摇晃，“怎么可以成了鬼？” 冉越曦不回答，也不理解。他是鬼，一直是鬼。 但对方的语气悲哀得如此真切，好像真的一样。 解煜咬牙，声音颤抖，死死盯着冉越曦，“你说话啊，发生什么了？” “发生什么了？”冉越曦笑，他拽住眼前人纤细的手腕，后者一个踉跄，在差点跌入沙漠中的前一刻被冉越曦圈入怀里，对方的手臂上尽是粘稠的血液，紧紧钳住他的手腕，解煜没有挣扎，只觉得血腥气让他想吐。 他被带着进入风暴中心。 风暴中心是一个奇点，透过这黑洞一样不断扩张的点，可以看到无数可怖的场景，解煜说不出话来，因为那些都是他曾经历过的世界。 而那个奇点，在感应到解煜进来的那一刻，膨胀得格外厉害，好像里面的东西要冲破屏障。 解煜听见那里面的东西发出凄厉的尖叫，它们想要冲破屏障。 世界与世界之间的屏障不太稳定，让虫子们从一个世界钻到另一个空间让整个时空元，能稳定才是怪事。 “没办法，九十多个世界，我让虫族吃掉了里面七十个鬼。现在它们的主权属于我。” 还差二十八个。冉越曦声音轻松平淡，到时候，他就是主神。 成为主神，就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死了。 “你他妈真的疯了。”解煜猛地甩开冉越曦的手，他声音嘶哑，“犯不上这样，我放弃我的任务，我让你赢。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么？” 反正他要复活的人已经回来了。 “你觉得我盼着你死？你觉得我盼着你死？”冉越曦被气得不轻，他不可置信得看着眼前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嘶吼道，“你不在乎自己的命，我在乎！我他妈的就是受够你这副毫不在乎生死的样子！” 让冉越曦再眼睁睁看解煜为一个死人一次又一次付出如此大的代价，真的要逼疯他了。 他想要的从不是这些。 冉越曦声音低沉，上前一步，不等解煜有所反应，他附上omega的颈侧，轻声道，“只要占领整个时空元，我就是主神。我可以让你永生，让你心甘情愿陪着我，而且爱我，而且再也记不住别人。” 看吧，他已经疯了。 解煜身子一僵，气得直哆嗦，“你在做梦么？” 他可以忍受冉越曦成为了鬼，因为鬼过得比人好。 可以接受任务的失败，因为这一切本就没有意义。 可以被遗忘，因为所有事情都会随时间消散的。 但他决不能接受活在这样的世界里，在这些硬骨骼的怪物中间不生不灭。他曾担心世界崩塌会将眼前的人吞噬，可冉越曦赫然是始作俑者。 他对冉越曦是有感情，可这不代表就能由着这家伙随心所欲。 “你想让我永远活在噩梦里么？就为了陪着你？你有没有点正常人的感情？”解煜冷笑，一切对他而言都索然无味了，“冉越曦，你自私到家了。我后悔认识你。” 他是怎么认识的他呢？忘记了。 原来的冉越曦去哪了？哦记起来了，他死在第二十七个世界。 “你忘了？鬼没有正常感情的，我已经算进化了。”冉越曦低低笑出声，“对不起，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你不用尝试自杀，上一回就是我把你拽回来的，我不介意再来一次。” 血色再次染上他的眸子，“还差二十七个，算上这里，二十八。” 冉越曦看着解煜，神色认真且疯狂，“前面九十九个世界，你不想复仇么？我帮你把他们全杀光好不好？” “滚。”解煜一把推开冉越曦，厌声道，“你知道么，我要真想复仇，第一个就杀了你。” 冉越曦的表情凝固了，眼里划过一丝受伤的情绪，但转瞬消失，他拉过解煜的手，让解煜按在自己的胸口上，“你想杀我么，现在就可以。” 解煜触电一样把手缩了回去。 冉越曦就笑，“你不想。” 是的，他不想，可他也不想待在这里。解煜不想再废话，他一把推开冉越曦，转身就走，去哪里，他也不知道，但全身细胞都在警告他，离开这，他见不得冉越曦变成这样。 “你去哪里我都会找到你。”冉越曦由着解煜离开，没有追上去，他知道自己被抛弃了，可那又如何。 可那又如何。 当一条路走不通了，那就把路毁掉，然后踩着废墟过去。等所有事情做完，他会完全属于自己。 不着急 第97章 找到忒休斯号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了，这艘星舰飘荡在宇宙中，像一座孤岛。 希利尔将自己驾驶的星舰滞在一旁，自动连接上了忒休斯号，舰仓打开，他看到了自己一直想见的人。 星舰的主人由着他的船在宇宙中漂泊，在看到来人的时候略有惊讶的神色。 “太久不见，我都不认识你了。”解煜牵了牵唇角。 “好久不见。”希利尔笑了笑，他把之前的长头发给剪了，留下干净利落的短发，希利尔原本有几分阴柔女相，如今剪了头发，反倒中和了气质，显得雌雄莫辨了起来。“之前的事，对不起。” 解煜摇头，“这事本来就和你无关，没什么对不起的。你刚被放出来，不回联邦，来这干什么？” 解煜暼了眼这里的坐标，飘了一个多月，具体在哪他也不知道，西诺雅发生的事让他的心情全乱套了。 “我来带您回家啊。” 家这个词，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居然如此的陌生。 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就插了进来，映屏闪烁，刚定位坐标的顾明歌忍不住通过远程嚷嚷起来。 “解煜，整整一个月！不吭一声就走，一走还没影，我都要急死了！” “有点事。”解煜很无奈。 从刚刚建立的远程连接，能查到忒休斯号的历史轨迹，顾明歌知道他去了西诺雅，但看见解煜神色如常，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 “什么事能有你命重要？知不知道你会死啊！不让希利尔去找你，你是不是还不打算回来啊！” 西诺雅这个星系顾明歌并不陌生，坐落在梅瑞达星系旁边几光年的距离，非常得近，但她也确实不算熟悉，之前她猜测冉越曦去西诺雅释放了虫族，但目前科学院对西诺雅的检测没有任何异常。 “我也想回去啊。”对于顾明歌狂轰滥炸的模式解煜已经习惯了，于是随便扯了个原因，“但是这艘船没能量了，只好由着它飘了。” “好，希利尔的星舰能源足够，你可现在就得回来！” “那这艘船怎么办？”解煜皱眉，希利尔在旁观察到他的神色有些微的变化。 顾明歌却很奇怪为什么解煜会问这种问题，“没有能源的星舰等于废铁，继续待在里面就是等死，这点你比我个看病的懂吧，当然是撇了啊。” 话音刚落，她就意识到了什么，气得就要从终端那头钻过来，“解煜，希利尔要是没找到你，你是不是真打算等死了？” “没有啊。”解煜摊手，对希利尔使了个眼色，顾明歌还打算说什么，就被掐断了信号。 希利尔挂断终端，神色如常。 “干得不错。”解煜眯眼笑起来，今天见到希利尔，心情真的很不错，但也仅此而已，他对希利尔道，“但是我现在不太想回去，你先走吧。” “恕难从命。”希利尔看向解煜，一脸认真，“好不容易再见到您，怎么能那么容易走？” 解煜倒是没想过希利尔会比顾明歌难缠。 “那你也在这飘着吧。” “就在您离开的一个礼拜，联邦科技部新研究出来了这种战舰，有内循环回收系统，太空垃圾都可以循环成能量，所以，我可以陪您飘到死。”希利尔道，“它的名字叫世界。” 解煜看了眼希利尔滞在一旁的星舰，确实和所在的忒休斯号不同，他叹道，“科技部出息了。” “对，不用再天天半夜问你图纸怎么改了。”希利尔眼底带着几分笑意，“一切都安定下来了，虫族被规划的路线分割成几份战场，都在掌控之中，所以有大把时间可以挥霍，您想去哪，我都陪您，哪怕漫无目的得到处飘也不是不行。” 原本还有说有笑的解煜在听到一切都安定的时候突然怔然，过了一会，他站起来，“我改主意了，还是回去吧。” “好。”希利尔也并不意外，他点点头,“那这艘船呢？” “按顾明歌的意思，撇了吧。” 希利尔看着解煜走向悬梯，踏向新的世界，没有回头。 第98章 希利尔将忒休斯号星舰熄灭后, 也走上了悬梯，临走前，他回头看了眼，忒休斯号熄灭在本就黑暗的宇宙中, 他知道, 这艘船, 再也不会亮起来了。 悬梯通往世界号，他走进去, 解煜坐在主控位上，已经熟练上手了，希利尔进去的时候, 他刚好输入一行炮击指令。 反物质重炮在黑暗的宇宙中发出一道明亮的光线，希利尔看着忒休斯号消失在烟海中。 “我不忍把它留在那，可我没办法。”解煜声音无比的平静。 希利尔分明看到解煜的手在颤抖，“我理解, 是它自己没有燃料了。我们回家吧。” “好啊，回家。”解煜笑，“不过回家之前, 要去趟梅瑞达，给科技部找点事做。” 希利尔有几分诧异, 但并不影响他改变航向，世界号调转前往梅瑞达。 “不问我为什么去那么？”解煜漫不经心得翻星舰的使用手册。 “为什么？”希利尔表现得很配合。 解煜合上手册，改了几行指令, “因为我要在梅瑞达建满灯塔。” 世界号停止滞空，进入加速状态。 解煜看着时速表的指针飞速旋转, 达到峰值，“这个速度, 已经比光翼快了。” 这回他有点意外了。 要知道，星系之间的距离都是以光年为计算单位的，长则几十，短的也要有几光年。光翼是除了传送门外唯一能快速在星域之间穿越的，一是因为质量小，速度可以抬得很快。二是因为体积，星域之间的穿越从来不是个简单的事，大量的悬浮障碍物，一旦撞上，和在海上航行撞上暗礁后果是一致的，只有光翼这种小型飞行器能够灵活避障，这也是为什么难以研究出超高速飞行同时还满足稳定安全的飞行器这么难的原因。 而现在的这艘星舰，既满足超高速，又能稳定避障，比舰内的自循环系统让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对，超过光翼三十倍。” “一个月时间，进步这么快了？”解煜挑了挑眉毛，科技部在他的印象里还一直处于原始时期，能建出循环系统都已经是极限了。 “嗯。”希利尔没点头也没摇头，默认了这个事实。当然他没说出来的是，整个星舰，不是科技部弄出来的。 大多数是顾明歌提供的图纸，都是冉越曦之前随手设计的废稿。 冉越曦作为整个宇宙中最大的军火贩子，众人生畏不是没有原因的。虽然现在不知道去哪了，但留下的东西起到了异常显著的效果。科技部靠那些稿子生生攒出这样一个完美的战争机器。 可以看出，最起码，他曾经真的有为联邦考虑过。 希利尔接着道，“每个星系现在都有一座灯塔，这种战舰专门用来在各灯塔之间穿行，效果明显，各战场都得到了控制，虫族只会毫无秩序得攻击，长期下去我们会取得胜利。” “那挺好的。”解煜若有所思，这些虫子不会永远横冲直撞下去，他知道。 冉越曦在回收其他世界的能量，等他腾出手，就没有什么长期而言了。 星舰驶入梅瑞达领域，都不用探测器，光是肉眼可见，漂浮在宇宙中的障碍物明显增加了，而且是激增。 核方效应的后遗症。 在这种地方，就不能完全仰仗机器的自动规避系统了，哪怕是这艘称得上完美的战争机器。因为设计者，或者说靠着图纸攒出来的人压根就没想过再踏入梅瑞达这个地方。 确实，浮尘物极多，荒无人烟，被炸得粉碎的星系只剩下一两块大型漂浮物勉强可以当做土地。所以说，这个地方用快速穿梭的方法风险极大。 主控图上闪烁着红灯，警告着它的主人不要再踏进一步。 而这艘星舰中的唯二的两个人都无视了这个警告，解煜将智能模式切换成手动，因为自动避障基本没用了，要由人根据雷达自行判断路线。 “模式切换完毕。” 希利尔张了张口，有些话想说。 “你想说什么？”解煜没有抬眼，他此刻正看着障碍物的坐标，手中动作没停，控制着世界号高速得穿越在碎石和成为太空垃圾的碎尸之间，他感叹，“真像一场游戏啊，唯一不同的是作为玩家没法回档重来。” “这里没法建灯塔的。”希利尔把话说出了口，“难度极高，大量士兵无法进来修建灯塔，而且漂浮物过多，随着灯塔建造人也会死得更多，直接导致更多的太空垃圾。虫族周身镀了一层膜用来储存空气，它们不需要在真空中呼吸，但人需要。” 他指着舷窗外的尸体，刚才的尸体一闪而过，但很快又出现新的。 希利尔的意思很简单，没必要将战场扩大到这个地方，这里不适合做战场。 这是个离谱且疯狂的决定，一个灯塔都难以建成，怎么在梅瑞达建满灯塔？ “你说得对，但是不仅要建，还要建一个最亮的。”解煜淡道，当从不会提出质疑的手下都提出了这样的问题，可以想见，确实离谱。 这个叫做梅瑞达的星系，唯一的好处就是小，正常的星舰，穿越到梅瑞达尽头需要一个月，世界号只用了不到一天。 越到最后，核方爆炸出来的障碍物就越少，梅瑞达宁静黑暗，没有任何迹象显示这里曾经有生命活过，死去。 直到—— 世界号滞空在黑暗中，望向更大的黑暗。 如果说此刻的宇宙在黑暗中好歹还有零星的碎光，那么眼前这个像黑体一样的黑洞，映射着无穷无尽的黑暗。 核方将宇宙和宇宙之间的屏障击碎，应了科技协会的老古板说得话，虫族曾从里面钻了出来。 希利尔看着眼前这个‘杰作’，这是他第一次感到抱歉。 “对不起。” “不。有你没你，结果都一样。”解煜站起来，看向眼前巨大的黑体，转身看向韩起然，目光澄澈，“既成的事实没法改变，但未来的结果可以，你愿意帮我么？” 第99章 联邦历4092年11月15日，在任元帅做出了一项令人意外的决定。 耗费巨额经费在梅瑞达修建三十个灯塔。 与此同时，整个宇宙中成功建造出来的灯塔仅有五座，虽然只有五座，但它们的效果证明了数量少不是问题，人们也确信，只要再继续建造灯塔，彻底控制入侵的虫族不是问题。 但是资源被强制要求投送到梅瑞达，并且建造三十座之多。 所有人对此都无法理解。 “一切都已经安稳了，在战争中我们占据优势，那些虫子只会横冲直撞，我们为什么不继续按照坐标图来建造灯塔呢？”班瑞道，他实在想不通，说完他把目光望向希利尔，天知道发生了什么，让元帅回来直接将之前的理论全部推翻，还给出个这么奇怪的结论。 会议中的其他人也想不明白，阿诺德看向解煜，擦了擦额上的汗，“是啊，您方便说一下理由么？” 有理由，但是不能说。 “要说理由的话，就是接着在其他星系里建灯塔没意义，因为过不了一年，那些灯塔就没用了。”解煜将手中的笔盖上盖子扔到桌上，站起来，“就这样吧。” “从现状来看真的很有效，最起码是个希望。”阿诺德面露难色，还想再劝说，“目前帝国的基析晶资源将将够建三十五座，在梅瑞达建三十座，正在交战的星系没有灯塔无法规划战场，下场会凄惨百倍...” 希利尔打断了阿诺德的话，“会议结束了参议官，结果已经定了。” 阿诺德只好叹气。 离开会议厅，阿诺德对旁边的行政员洛洛托尔嘀咕道，“这件事要办起来可真的艰难啊。” 洛洛诺尔摇头，“这有什么艰难，基析晶已经全交给了韩起然，元帅一句话，他能亲自去梅瑞达建灯塔。” “洛洛诺尔你不懂，建容易，可这么做是要招骂的。”阿诺德满脸忧虑，“你记得很久以前，希莱在位的时候，全部高层都在针对他，舆论引得整个联邦都在针对他，直到梅瑞达那次结束一切才好起来。” “记得啊，我怎么会不记得？” “现在，可能会是全宇宙。” “不会是全宇宙。”洛洛诺尔道，“最起码，这里的人不会。” 阿诺德默认了洛洛诺尔的话，只是再次唉声叹气，“只能提高戒备了，过不了半年，就得有其他星系打过来。” 如阿诺德所想，当下一座灯塔建造的区域公布出来后，整个宇宙期待的心不约而同落在了地上。 接下来整整半年的时间，梅瑞达的黑暗被照亮，其他星系则被血染红。 因为虫族，不知道怎么，突然不再一味横冲直撞，而是有组织得进行各点攻击。 整个联邦都在全面备战，他们也知道那些虫子有多可怕。小的虫子扑到人身上就会燃起熄灭不掉的火焰，直到把人骨头烧成灰烬，而大的虫子，则会将人生吞进肚子里消化掉，更可笑的是，那虫子的肚皮是透明的，能亲眼见到人类被活活消化掉的惨状。 而与此同时，解煜却将所有事情交给了阿诺德和顾明歌，自己则频繁往返于梅瑞达和新界的传送门间。 “真的，你要干什么我都不反对，但是解煜，你觉得你还能进几次传送门？就你现在这个状况？”基本等解煜一回来，顾明歌就会第一时间找到他，然后说一遍和刚才说得一模一样的话来，然后得到一个相同的结果。 “估计能等到灯塔建成？”解煜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件事。 “那个充满漂浮物的梅瑞达从来不是什么好地方，那些灯塔半年前有用，但现在也不行了。一切已经超过预期，那些虫子突然像是受到控制一样，有计划得一个星系一个星系开始蚕食，只要是所在的星系被灭亡只是时间问题。而且要不了多久，就会飞到这里来。”顾明歌冷静下来，“说不定你下次从传送门回来，这里已经被虫子占领了。” 解煜神色认真了起来，“最后一座，下月建成。” 如顾明歌所说，那个充满漂浮物的梅瑞达从来不是建灯塔的好地方，要找好落点，在废墟上建造从来不是个简单的事情，而且哪怕最后一座灯塔建成，距离梅瑞达尽头的黑体，也还有一段绝对黑暗的路程，因为黑体会无限吸收所有光源。并且尽管如此艰难，也不会有任何人的称赞。 相反，虫族的进攻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发泄心中的恐慌，尽管他们知道随着虫子的进化灯塔已经没之前那么管用了，但他们还是不由幻想，如果当初他们的星系有一个灯塔，是不是就能把虫族歼灭了？ “梅瑞达？为什么是连个人都没有的梅瑞达？” “别给我提那个该死的地方！那里被诅咒了！” “解煜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不知道现在所有宇宙人的性命会被他这一句话毁了么？” 各个星系的人恐慌愤怒，他们请求联合帝国停止和联邦的合作，反正他们已经知道了整个战略，也有了设计图，唯一缺的只有基析晶。 他们企图用徒劳无功的希望来对付铺天盖地的虫族。 “看吧，这就是对他们毫无保留的结果！灯塔已经没用了他们不知道么？”班瑞在看到消息后气急败坏，他虽然也觉得在梅瑞达建灯塔并不妥当，可这并不影响他骂这些人。 “正常。”解煜看了看星网上的普遍信息，和预想的一样，他抬眼看班瑞，咳嗽了一下，“找我有什么事？如果还是关于他们的，就不用了。” “不是，我又不是闲的几句牢骚还要找正主亲自说一遍。”班瑞道，“帝国皇帝死了。” “怎么死了？”解煜诧异抬眼，他之前见过老皇帝几面，但没太大印象。 “病死了，而且下一任皇帝还没定。”班瑞嗫嚅。 解煜短暂得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葬礼在什么时候？” 就在这时，门被大咧咧打开了。 “葬礼在下周，父皇死得仓促，本以为会再坚持一两周的，所以之前准备的葬礼只好提前了，不然等到下个月，那场面估计会很难看。” 隋然突然出现让解煜很意外。 “真是父慈子孝啊。”他挑眉问，“你这会不回帝国主事，来这干什么？” “韩起然回去了，我就偷闲来问问你怎么想的。”隋然对老爸的死并不在意，甚至对帝国的存亡也不在意，毕竟隋越被赶走了，一切就没什么劲了。“在梅瑞达建灯塔，你怎么想的？” “这个真没法说。”解煜摊摊手。 从韩起然带回来的样本来看，虫族的大脑非常小，它们消耗非常小的能量，只会根据天性，趋光，吃人。但是白何实验室里的裴汇，很明显是个异类，会说话，并且智商高到差点毁掉联邦—— ‘它们不会一直这么横冲直撞的’解煜想起裴汇的原话。 它们会被控制，会被像裴汇一样的异端控制，这是解煜得出来的结论，也就是说，智慧虫子在他们中间，可以穿成任何一个人的皮，隐藏在任何人中间，所以建灯塔的原因不能说出来，它不像灯塔设计图一样传出去也无所谓的。 “算了，反正我也不在乎。”隋然耸耸肩，“但是说不定冉哥要是没失踪的话，虫族这事还有得转。” 解煜的心突然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他强笑，“冉越曦要是在，这事就真没的转了。” “谁知道呢。”隋然的终端这时候响起，他接了下来，眉头紧皱，低声说了句这就回，然后对解煜道，“我先回去了，下周葬礼，记得来。” “出了什么事？”解煜问道。 隋然凑近了低声道，“我父皇脑袋不见了。” “那种断面，和虫族的一模一样。”隋然表情变得正经了起来，“我怀疑虫族已经入到帝国内部了。” 临走前，他深深看向解煜，“保重。”隋然苦笑，“下周葬礼记得来，指不定是我们当中谁的葬礼呢。” “不会的。”解煜轻声道。 第100章 “我听隋然说了虫子的事情了。”上一次的不欢而散不影响顾明歌再次找上门来。 “虫子的事情太多了，你说得哪一件？”解煜问。 “老皇帝死了，头被啃掉了，说不定是哪只虫子饿极了给吃的。你知道蟑螂么？明面一只蟑螂，暗里就有无数只，这种情况你还去那个葬礼干什么？你不是还打算活到灯塔建好么？现在去那个葬礼，我真怕你死在传送门里。” 似乎想到了什么，顾明歌拿出一堆药来丢给解煜，她话题变得飞快，因为有太多事要讲，她声音低了下去，“我跟你说，omega抑制剂和你现在吃的药很多都有冲突，但是，你哪怕随便找个人给你个临时标记，这些药也不能停，听到没有。” “不用。”解煜表现得并不在乎，“之前那个临时标记，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还在。” 顾明歌下意识看向眼前人皙白的脖颈，那个黛色的痕迹无比明显，似乎还加深了。她哦了一声，似乎有点失落，“行。回头你人前想着遮着点。还有——”医官顿了一下，“星网上那些话，不用往心里去。” 最近那些言论已经越来越离谱了，各种恶毒的话让人听着就后背发寒，有联邦的公民看不下去，想要辩驳，却发现也没有论点支撑。 “他们骂我，应该的。” 解煜剧烈咳嗽，半年的时间，身体状况较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差。 顾明歌叹了口气，站起身，“你回来这几天应该没别的事，联邦有我和阿诺德，你好好休息，睡一觉，都有黑眼圈了。” “确实有点困了。”解煜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在这样的时候，人们已经没有时间概念了。 夜色渐浓。 解煜做了个梦，醒来时冷汗涔涔，那是他之前的记忆，他经历的九十九个世界，和冉越曦。 冉越曦吃掉了那些鬼，将九十多个世界融合到了一起。现在的这个世界，要么是虫族的天下，要么是鬼怪的世界，可不管怎样，都不会是他想要的。 解煜看向窗外，心里有点难受。他想要的真的很简单，一个正常的世界，一个正常的冉越曦。 就这么难么。 黑暗袭来，他再次陷入无尽的噩梦中。 再次睁眼，天已经亮了，解煜觉得浑身发热，心说该死，昨天顾明歌刚提到抑制剂，今天就到了发情期。 燥、热感逐渐上升到全身，解煜喘息着，只能将自己蜷缩在被子里发抖。 他起身想去找抑制剂，却想起来自己曾经在联邦的家里几乎什么也没有，因为这半年来他一直没怎么住过。 颈后黛色的印记发出灼热的痛楚，却不能将人变得清醒，反而更加迷茫混沌。信息素香甜的味道溢散得整个房子都是，浓郁得甚至可以飘到街上，不由让解煜想起了一些在新界的回忆。 新界... 蓝色的天空，冉越曦烧糊的菜，清晨的鸟叫和阳光，白何修剪的草坪。 那些画面纷乱又美好，在陷入混乱前的最后一刻，解煜拨通了终端，“顾明歌，我需要抑制剂...” “喂喂？你不能吃抑制剂啊...”顾明歌话音未落，对方已经挂断了终端， 顾明歌看着面前的人，放下终端。 “冉越曦。” 眼前的军火贩子面色惨白而阴郁，一身的戾气和鬼气，像从地狱里刚爬出来一样，顾明歌想问他去哪了，结果冉越曦抢先开口，面上几分急躁之色，“发生什么了，他怎么样？” 此时确实不是问这神出鬼没的家伙去哪的时候，她像被突然点醒，想要跑去找抑制剂，但马上想起来解煜吃不了。 顾明歌把终端往冉越曦怀里一塞，也不说发生了什么，“你在的话就没大事，地址在上面，你去找他。” “没大事的话那我不去了。”冉越曦没有动作，吞掉一个世界居然花了半年，还剩下二十八个世界，等所有世界融合在一起以后，有的是时间。 “再说了，他肯定不想见我。”过了半晌，军火贩子哑着嗓子道。 “扯淡。他在发情期，哪有omega不想见自己alpha的？”顾明歌忍不住骂，一个两个都不让她放心，“你标记了人家，还好意思让他一个人挨那么多次发情期？你知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早不适合用抑制剂了？” 冉越曦如遭雷击，手里的终端掉在地上，他几步冲上去，眼睛死死盯着顾明歌，少尉医官能清楚得看见面前人眼中的血色。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么？让我说几遍你才能听得懂？你标记了人家，你就得负责！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呢？”顾明歌一脸莫名其妙，她心里也升起怒火，“说真的这种事跟我有什么可瞒着的，之前解煜住院的时候我就发现你俩的信息素完全对得上号，他颈侧的标记和数据库里你的信息素如出一辙，还有什么可说的——喂我还没说完！” 军火贩子捡起终端，头也不回几步消失在了走廊里。 冉越曦想起之前恍惚的现实。 梦里铺天盖地的海潮裹挟着甜美却克制的气息，解煜眼尾染上的媚色和上扬的泣音，黑色的眸子带着几分涣散，迷乱又美丽。 有时候现实会骗人，可笑的是，梦境却不会。 冉越曦一脚踹开房间的门，警报声响起，被锋利的精神力切断了电路。一切安静下来，昏暗的房间中弥漫着清甜的气息，解煜蜷缩在被子里，被冷汗浸湿了发丝，脆弱又精致，不带冷意，褪去锋利，alpha忍不住靠近。 “冉越曦...”海潮般滔天的气息，几乎让omega避无可避，此刻对解煜来说，天性的欲望早已盖过一切理智，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妄，分不清梦境还是魔幻，但是，也只有在这样的梦里，才能由着自己。他觉得自己像一尾鱼，在名为欲.望的海潮里流浪。 当alpha深重的呼吸洒在颈侧的时候，解煜没有拒绝。 夜色渐浓。 第101章 翌日。 阳光灿烂，阴霾许久的天气终于盼得了一点光芒，洒进屋里，将房间镀上了一层金色。 解煜悠然转醒，被阳光刺了眼，索性打算再眯一会儿。有人帮他把窗帘拉上，又将他的被子往上扯了扯。 他睁眼，正对上冉越曦鸽血般的眼睛。 军火贩子周身没有鲜血，没有戾气，头发湿漉漉的，看上去刚从浴室里出来，流畅结实的肌肉线条隐约可见，冉越曦正擦头发，看到解煜醒来，眼底闪过几分喜色。 Alpha此刻甚至能听见心在扑通扑通的跳，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再睡会么？早饭做好了。”冉越曦轻声问道。 一切好像回到了新界时的样子，解煜有几分恍然，他想说话，结果嗓子哑得说不出话来，全身上下散架一样，难堪得疼痛。他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这家伙，咬牙，颈侧标记火辣辣得疼痛，都在强调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被标记了。 见解煜不说话，冉越曦索性翻身上床，嘟囔道，“那就再睡会儿，今天起早了。” 解煜毫不客气把他推开，终于能说出话来，“谁让你来的？” “顾明歌让我来的。” 冉越曦表情无辜，脑袋埋进解煜颈侧，omega身上仍带着发.情期留下的甜香，alpha 的动物本性在作祟，冉越曦轻轻舔了一下那个黛色的标记，意料之内听到怀里人的轻喘。 Alpha餍足得闭眼，不管怎样，那个标记的存在，代表了怀里的人真真正正属于他。 解煜想用力挣开他，没挣动，也懒得再白费力气，只好腾出手把冉越曦毛茸茸的脑袋弄远点，“头发没擦干，全是水。” 冉越曦低笑，“你昨天也是。”他用力亲了一口身边的人，“宝贝，你真棒。” 话音未落，他就被踹了下去，一点不留情面。 解煜气得脸色微红，白皙的脸上倒是平添了点气色。 “冉越曦你还要不要点脸？”标记火烧火燎，连带着脸上也有点火热，解煜气得一时也说不出别的话来，身上又没力气，只是瞪着冉越曦。 对方眼睛红红得，眼尾上扬带些绯色，尽管当事人是怒火中烧，但在军火贩子看来格外得撩人，和平日见时完全不同，丢下了冷静的假面，此刻的解煜是真实的，而且只有他冉越曦一个人见过这样的他。 “要脸干什么，我要你。”冉越曦眯眼笑，水珠顺着高挺的鼻梁流下，他抹了把脸，桃花眼中带着几分邪气，就那样一眨不眨盯着解煜，也不起来。 见解煜还要发作，冉越曦心说把人逼急了也不好，大约是不能再逗他了，于是准备从地上爬起来，刚起身，就见解煜腾得坐起，把够得着的，摸得着的全一股脑砸在他身上，显然是气得不轻。对解煜来说，前事未了，眼前这该死的家伙居然还好意思耍起无赖了。 其中有本厚厚的笔记，正砸在冉越曦胸口，里面的图纸散落在地。 两人的注意力都一下子转移了。 冉越曦一眼认出那些图纸是梅瑞达引光柱的原形，这段时间一直不在这个时空，但联邦最近在做些什么他一清二楚。 解煜在梅瑞达建灯塔，其他人不理解是要干什么，冉越曦却清楚得很。但他也知道，这是在做无用功。 想靠灯塔把虫子送回梅瑞达那个缺口，根本不可能完成。因为那个缺口，是一个黑体，黑体会将所有的灯光尽数吸收，也就是说，不管路线设计得多么精确，在最后一个灯塔和黑体之间，都会有一段最黑暗的路程，不会透一点光出来。 冉越曦仍在盯着那张图纸看，如果他再盯一会儿，就会发现第三十号灯塔，其实是个补给站。 为星舰补给的地方。 这时候有血滴在干净的图纸上，绽出一朵朵血花，转移了alpha的注意力。 “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解煜突然问。 他皱眉看着冉越曦，军火贩子胸口处横亘着一道长长的伤疤，明显是被什么爪子给抓的，深可见骨，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一下让他伤口再次裂开了，此刻正流淌着刺目的鲜血。 冉越曦低头看了眼伤口，这才反应过来，没事人似的随口道，“被抓了一下。” 说罢他看向解煜，开始笑，“你是在关心我嘛？” 那鬼挠了他一下，他就把它头揪掉了，总之不亏，换来眼前人有几分担忧的神色，对冉越曦来说，那就是大赚特赚。 “血把地板弄脏了。”解煜从床边的抽屉里找出伤药来，说来奇怪，抑制剂没有，伤药倒是很多。他想丢给冉越曦，又想起刚才的惨状，也不扔了，索性丢在床上，瞥了一旁的alpha一眼，“别慎着了，自己过来上药。” 冉越曦笑语晏晏得凑了过来，抓住解煜的手，低声道，“你昨天抓得我全身都是印子，你要负责。” “少废话。”解煜甩开他，声音冷淡，“之前的事没说清楚，少给我来劲，愿意上药你就上，不愿意就算了。” “可是好疼，疼得我手都抬不起来了。”冉越曦摊手，但alpha眯眼笑的样子显得很没有说服力。 “所以呢？”解煜挑眉看他，并不动作。 对视了几秒，冉越曦最怕被他这样盯着，最后败下阵来，只好自己拿绷带随便缠了两下了事，他低头上药，“之前也是我标记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害他嫉妒了好久。 “没什么可说的。”对解煜来说，那就是场彻头彻尾的闹剧，omega局限于天性，臣服于天性，从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情，上次，这次，都是一样。 “是，这些对你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事。”冉越曦手里的动作重了点，伤口渗出血来，他猛地抬起头，“那这次呢？也是无关紧要么？” 解煜盯着他，“你说呢？忘了自己在西诺雅说得话了？人要死了，你不在乎，虫子要把这个世界灭了，你搞得。现在你跟我纠结一个标记是不是无关紧要，冉越曦你是没事做了闲得慌还是变成鬼之后脑子出问题了？” 他垂下眼眸，声音平静毫无波澜，但话语尖锐，“你不会以为把我睡了咱俩之间的所有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吧？” 冉越曦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解煜起身，把图纸收好，指尖在颤抖，再和冉越曦待下去，他可能真会打算留在这里。在这样的世界，被这样的性别，被眼前的人束缚住，这一切几乎要将他逼成灰烬。 然后眼睁睁看这个疯子把世界灭亡。 走不了，留下来又不知道能不能改变，没有比这更让人烦躁的了。 “上完药你走吧，我管不了你，以后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解煜的话隐隐有几分颤抖。 冉越曦没了笑意，“你就这么在乎这些人？人总有一天会死，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你又何必这么在乎这个世界呢？”这个世界无数次的湮灭，重启，再湮灭，再重启，对鬼而言，人还是虫子都一样，都是工具。 所以他怎样都难以理解眼前人为什么这么执着。 “你是疯子，你没有感情。”解煜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当鬼当太久了，没有人性了。”尽管曾经的冉越曦也一贯是游戏的态度，但记忆中的他不会像现在这样，毫不在乎，为达目的誓不罢休。 “我有感情，我知道嫉妒是什么感觉，我也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但我从头到尾就是个鬼，你和我谈人性不觉得强求么？”冉越曦把手里的东西狠狠摔在床上，眼睛通红，但最后还是泄了气，他妥协道，“这个世界我不动，我们好好的，可以么？” “那其他世界呢？” “不能。”冉越曦毫不犹豫给出了答案，他一定要获得其他世界的主权，成为主神，才能掌控玩家的生死，才能不眼看着解煜湮灭在他眼前。 解煜胡乱抹了把脸，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眶有点热，“九十九世界的鱼，西诺雅风暴中心濒临破碎的屏障，都在证明最后的最后所有世界会融在一起。你强行进入各个世界，操纵虫子把里面的鬼吃掉，世界壁和细胞膜一样脆弱，不等你获得全部主权，抢到的世界之间的界限就再也不见了，那你觉得，连一个世界的虫子都无法对付的人能在无尽鬼怪和虫子之间好好活着么？” “肯定要死人的，但不会死光。”冉越曦声音冷硬，活多少都算他们造化，他不可能再退了。 “剩一个人那也叫不会死光。”解煜语气嘲讽。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你不明白么？你知道你有多长时间可活么？一年？两年？你连半年都撑不住！放弃其他世界，就得眼睁睁看你死！”冉越曦低声嘶吼，分毫不让，只一瞬间，他就又变回了强势的军火贩子，“你知道鬼能活多久么？只要世界不塌，我就永远在，看着这里的人一代代换，一批批死，现在还要眼睁睁看你死？那不可能！你想复活那个人，你怎样都要复活他，任何代价都不在乎，为什么换到我想要实现个愿望，就不行了？这是他们唯一的出路。解煜，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建灯塔不可行，除了答应我，你没别的选择。” 像解煜这样为一堆游戏npc找出路的玩家他也就很久以前才见过一次。 很久很久了，有多久？久到这里的布景还是一片荒漠。 “因为我虚伪又自私，我不想那么活，也不想他们那么死，你真觉得可以掌握所有人生还是死么？那我们就走着瞧。”解煜觉得自己不认识冉越曦了，或者他从来就没真正认识过他，他眼里是无尽的失望，“回你的西诺雅吧，我们各走各的路。” 冉越曦眸底染上血色，强大的精神力溢散出来，几乎在同一时间，所有的虫子得到指令，停滞在了空气中，呈自由结晶体状。 他看着解煜，面无表情，说出的话却让人心里发寒，“作为一个世界的鬼，一次只能控制一个世界的虫子不行动，哪怕获得七十个世界的主权，我也没办法同时控制它们。所以说，你应该期望我赶在那些破了窟窿的宇宙融合前，成为主神。这样说不定能少死一点你心心念念的人。”军火贩子上前一步，凑近omega耳边低声道，“你太聪明了，应该知道我越早成为主神，这里的人死得就会越少。” 解煜这次没有推开冉越曦，皙白的指尖搭上alpha的胸膛，解煜低头给冉越曦衬衣系上扣子，四平八方，无悲无喜，他轻声道，“冉越曦，从我家里滚出去。” 冉越曦气笑了，“好啊，我走。我的提议是有时效的，等我从下一个世界出来，我要你的回答。” 解煜心里默念，不会有那个时候了。 他看了眼手边的图纸，最后一座补给站已经建成了，而从刚才冉越曦的态度来看，他显然不知道主神给虫族下的指令。 第102章 不知道距离军火贩子离开了几天，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遮掩住了，原来是天又黑了。 楼下传来顾明歌嚷嚷的声音，警卫把她拦住，少尉医官瞪着眼前的家伙，“怎么？我不能来？” “抱歉，元帅他要休息，不见人。” “这都快一个多礼拜了，他在干什么，种蘑菇么？”顾明歌气急，alpha的气场全开，“再说一遍，他要是死在里面了我可弄死你！” 警卫默默让开了道，让顾明歌进了房子。 少尉医官爬上楼，打开房间门，屋里只开了一盏灯，解煜正在画图，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顾明歌松了口气，象征性敲了敲门，“解煜。” “怎么了？”解煜抬眼，声音平静一如既往。 “你见到他了？” “你找他么？他走了。” “我不找冉越曦，他一向神出鬼没的，我找他干嘛？”顾明歌犹豫了一会儿，“当时你发情期，你又不适合用抑制剂，正好他回来了，我就让他过来了。解煜，你没事吧？一个礼拜了，你吃饭了么？”她看着眼前有几分单薄的人，黑发白肤，黑眼圈尤其明显，顾明歌怀疑他连觉也没睡。 解煜把图纸放下，梅瑞达所有要求的建筑都已经建成了，他在做最后的校对，确保没有任何问题，他笑，“我能有什么事？” 顾明歌叹气，不说话了，这样忍迟早忍出病来。 就在这时，掉在地上的终端响起，顾明歌眼尖，看见致电者是隋然，这才想起来今天是老皇帝葬礼的日子。 “我今天没法过去了，出了点意外，抱歉。”。 终端那边隋然欲言又止，一阵兵荒马乱似乎也听不清说什么，解煜让他再重复一遍。 过了半晌，隋然那边信号终于稳定了，“葬礼那都先放一放，幸亏你今天没过来。前段时间虫子不是突然进入结晶状态停止进攻了么？结果今天葬礼，隋越带了个叫海森格的家伙，那傻缺也不知道使了什么幺蛾子，把那些休眠的虫子都唤醒了。隋越那孙子非要说要共建人虫大和谐，嚷嚷说没有他身边那个叫海森格的命令就不会吃人...” “海森格？你再重复一遍？” “啊？我说啊葬礼的事先放一放——”隋然又开始从头说起，巴拉巴拉个没完，似乎意识到解煜没在听，顿了一会，“解煜，我说得你听进去没有？隋越带着那堆虫子，没要皇位，径直奔向联邦，他要杀你。” “我觉得你这话说得有点晚了。”解煜淡道。 不知何时，夜晚丁点的月光也被乌云遮住了，那片乌云展翅的嗡鸣声极其刺耳，像是小孩子在啼哭。 今夜无人入眠。 全宇宙的人在同一时刻一起见证盘旋在联邦上空数量巨大的虫族，仿佛间像是末世，只是它们振动着翅膀，发出刺耳尖叫，却迟迟没有进攻。 计划提前，他要立刻找到希利尔。 顾明歌在一旁拦住了他，隋然在终端里说得很大声，她也听到了。“你不能出去！” “为什么？” “隋越要杀你，”顾明歌指着窗外，“这么多虫子，你去不就是送死么？” “不去，我在家呆着看戏么？”解煜觉得好笑，“顾明歌，你让开。” “联邦早就做好了开战的准备，隋越既然是奔着你来的，那我就不可能让你出去当靶子。”顾明歌丝毫不让，她趁机夺过解煜放在桌子上的终端，头也不回冲出房间，在解煜想要冲出去之前把他锁在了屋里。“当初是我把权限转给你的，我后悔死了，你为他们做得足够了，我不可能让你死在这上面。” 顾明歌站在门外，此刻她的内心很安静，“过两天我让人把你送出去。” “顾明歌，你给我开门！”解煜疯狂砸门，“开门！” 但门外的人已经走了。 也不知道砸了几个小时，解煜将屋里所有的东西都砸在上面，门纹丝不动，精神壁垒破碎，导致他连眼前的门都打不开。 解煜咬牙，虚弱的银线出现在了空气中，以一种与其状态完全相反的疯狂态势朝门口扑去，门碎掉了。 他抹掉唇边溢出来的血，从房子里出去，却被自己的警卫拦住了。 “让开。”解煜声音很冷。 “刚才联邦大厦给我们发出的命令”警卫很为难，“我们被要求看着您不让您出房子，同时切断您这边的所有信号。” 好啊，太好了。 解煜咬牙，“现在这种情况你还要拦我？” 警卫立正道，“就是因为这种情况，我们才要保护元帅的安危。” “你们俩人觉得拦得住么？” “拦不住，但您想出去，除非踏过我们的尸体。”警卫态度坚决。 柔和的精神力覆上两人紧绷的神经，刚刚还坚决的警卫此刻已经陷入沉沉的梦中。 与此同时，天空一片墨色，嗡鸣和虫子叫声如同婴儿的哭声，刺耳而惊悚。 第103章 整个星网和所有线路都炸开了，因为此时此刻率领铺天盖地虫族意图袭击联邦的家伙，是个人。 隋越再次采用他最喜欢的哗众取宠的方式，似乎上次吃得瘪还不够，又似乎是想要再次找补回来，无数星记环绕，将此刻的一切都上传到星网上。 他一改当初让人望之生厌的模样，如今像是换了副脸皮，满脸宣扬正义之色，他义正言辞宣布，“我们都被骗了！人和虫族可以共存！我们被联邦骗了，他们想要侵占宇宙的资源，减少其他星系人口，从而再次回到支配地位！” 上次从联邦仓皇而逃的隋越此刻满目兴奋与期待，他看向旁边的人，“还等什么，下命令啊，让你手下吃掉这里！” 海森格摇头，“我的傀儡皇帝啊，你忘了来是干嘛的了？” 当智慧虫眯起眼睛看向隋越的时候，尽管他带着笑，也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既然你忘了，那我再重复一遍哈，”海森格好脾气道，“你唯一的任务就是杀掉解煜，就这么简单，还要我强调几回啊蠢货？” 而其他星系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对梅瑞达灯塔一事早已不满已久，早欲发作。在这样的烘托下一下达到了巅峰。 “我们被骗了！” “难道是因为之前我们见死不救，所以打算灭掉我们吗？” “我怀疑他们看中了帝国的基析晶，天知道帝国的那两个皇子为什么这么糊涂？” 此时此刻，隋越坐在旗舰中，盘旋在联邦上空，像是一只食腐动物。他声音尖利，比起虫子有过之而无不及。“而我的存在，就是揭露这一切！” “我来给大家科普一下，虫族分为智慧虫和无意识虫，无意识虫相当于工具，而智慧族群和我们人类无异，完全可以控制好虫子不对我们进行攻击，现在各方政权，听我一言，如我所说，一切都有转圜余地，我身边的智慧虫族领袖愿意和所有宇宙政权化干戈为玉帛。现在每个星系都有智慧虫族的使者前往，愿意帮助你们重建政权。” 这个时候了，正是所有人都对虫子束手无策的时候，又有谁不愿意呢？而且，如果真的可以控制住这些虫子，那就是新的战力。 新世代的人类最喜欢打仗了，不是喜欢打异族这种仗，他们最喜欢的还是人打人这种老戏码。赢了强占土地，输了割地赔款。 “所有愿意建立人虫新政权的星系请与我联系，各位将见证新的帝国政权！而不愿意与虫族伙伴共进退的，那么被灭掉也是有理由的。” 如隋越所说，各个星系政权都见到了属于他们的智慧虫。他们和常人无异，彬彬有礼，带着完善的协议，并且表示，只要给足够的食物，不需要人肉，就可以驱使虫族。 所有的条约如出一辙，完美的简直像是把自己卖给了这些星系。 智慧虫？不过如此。面对这样一份美丽的条款，基本上不过几天，各星政权就会毫不犹豫得签了。 似乎是为了证明隋越的话是对的，虫子没有进攻，它们尖叫着排列组合成了一个桃心，盘旋在联邦上方。 滑稽又可怕。 “我们如今陷入这种胶着的局势，根本原因就在于被人有意引导了，导致两方因为误会陷入大战！”隋越声音越发得慷慨激昂，在得到了纷纷的响应后，他觉得自己此刻俨然成为了帝国的皇帝，不，曾经觊觎的皇帝之位他都不在乎了，他会成为之前冉越曦一样的存在，他将会成为出色的军事家，战略家，政治家。 他会成为伟大的神，拥有最强的武器——虫族，拥有数不尽的土地和资源，从此说一不二。 见这家伙越说越起劲，海森格不耐烦得踹了他一脚，把隋越从美梦中踹醒，意思是让他办正事。 隋越回过神来，“接下来的是致联邦方的，我知道之前我和联邦方面有一些小小的冲突。但是这次你们为了一己私利，置全宇宙的人生命于不顾，这样做是不对的，不过，和之前说得一样，你们同样有转圜的余地，交出解煜，这一切的源头我们一笔勾销，同时我还会给你们配一位虫族政委。” 第104章 联邦大厦中，阿诺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问众人，“怎么办？如果说是要按这小崽子说得来就即刻处理了！” 洛洛诺尔沉吟了一会，“开战吧，要不？当初是为了联邦和帝国之间的和平才没杀他的，说实在的，我早看这人不顺眼了。” “开战吧，我们本来就和他有过节，和虫族联盟？那些怪东西那么喜欢吃人，万一哪天反咬我们一口怎么办？隋越嘴里的话我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的，我们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感谢这几次的联邦内部清洗，腐烂的高层早已被冻死在了零度太空域中，剩下的不管是官员还是民众，都是经历过几次生死，压抑了八百年的疯子。 “打吧打吧，不就是点虫子么，别的星系都打那么久了，咱们有什么可怕的？” “隋越可真是个孙子，当初要是没有解煜，他早被冉越曦切成丁了，现在让把我们指挥官交出去，这不是打我们脸么？”班瑞脑袋快扎进电脑里了，他在找信号，寻找突破口，“哪个傻逼把信号掐了？” “你傻了，那么一堆虫子在脑袋顶上嗡嗡嗡，有信号才有鬼了。”门被推开了，在场的人都愣住了，显然对隋然的突然光临大为意外，隋然骂完班瑞，仍然像个没事人一样，还对大家打招呼，“早上好。” 众人咳嗽，“你还没死？” “没有啊。”隋然摇头。 “你来干嘛？”班瑞问，当然他问完就后悔了。 隋然笑嘻嘻得，拍了拍手，有人搬上来一样东西，在座的人眼睛都快瞪下来了。 那他妈是一具棺材，雕琢精美，可雕琢得再精美，也是一具棺材。透明的水晶棺材，里面躺着一具无头尸体。 阿诺德大怒，“隋然，你是不是疯了？你把老皇帝的尸体带来干什么？” “找白何做点检测。” 众人脸色铁青，父慈子孝大概就是这种场面吧。 隋然很无辜，“对了，说个你们不知道的事。” == 联合帝国老皇帝的死因被毫不客气得公布出来了，被不知道是什么人给上传到了所有人都能看得到的地方，死相惨烈。他的头被啃掉了，断面整齐，任何处在虫族战场，见过死人的就知道，那是虫族切割的断面，这些无意识异族最喜欢食人脑浆。 要知道，这么做会使联合帝国颜面尽失，按理说他们应该会坚决否认，可谁知道此刻的帝国新帝公开坦然承认了。 “父亲是被虫族吃掉的。”韩起然平静道，“所以说，如果隋越，我的哥哥所说行得通的话，结果就不会是这样。” 掀起了同样巨大的反响。 对于帝国皇帝这长达几十年的统治过多功少，他死了，没人真正从心里表示吊唁。但是，他的死因，让人瘆得慌。 这样的事不由让众人恐慌，尤其是还打算招揽智慧虫的政权。 “隋越说得话不可信吧，连他父亲都能让虫子吃了，他能控制得了那些虫子？” “这些虫子不太可控啊，可这是唯一办法。” “怕就怕虫子可控，他不可控，万一是隋越放虫子吃了老皇帝呢？如果是的话，我们也会被吃掉！” “不不不，他才没那么大本事，他放虫吃老皇帝那就是他夺位，可现在新帝是韩起然，那就证明隋越没打算篡权，而是他根本控制不住那些虫子！” 隋越此刻看到星网，不由大怒，要么是弑父，要么是根本无法控制虫族，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两顶帽子，反正得挑一个戴。 他一下从引领别人走出水火的领袖变成了个要么是蠢货要么是弑父凶手的家伙。 虽然老皇帝确实是他杀的，但别人不能这么说啊！ 他找到海森格，后者正静候着手下的回信，一，二，三，四，他正数着多少傻子签了条约，把狼带进家门。 “你看到消息了么？” “什么呀？”海森格不紧不慢，他反问，“联邦还是没动静么？” “联邦打算开战，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爸的死被爆出来了！”隋越表现得就很焦急了，这是当然，本来做的一统宇宙的美梦消失了，能不起急么，“他们知道了，不愿意配合，我还怎么建立新的帝国？我还怎么当皇帝？当时是你说的，联合帝国已经是过去，所以我才没看上，现在，你告诉我，新的帝国怎么建成？你当初可是答应我的！” “对啊，我答应过你啊。”海森格面色依旧，“可我没说新的帝国要由人建成啊，更没说由你当皇帝啊，你当皇帝，那不得乱套了。” “你什么意思？”隋越瞪大了眼睛。 海森格抬眼，“多少个政权到手了？” “四十一。”隋越下意识道。 “足够了。”海森格声音平淡，只要那些星系让这些智慧虫进入所在地，不管签没签那张废纸都没关系。 他拿出终端，嘀咕了一句，“还是你们人的东西好使。” 隋越眼睁睁主控屏上闪烁着红色的四十一个点，一旁的海森格满脸兴奋，“让一切开始吧。” 冉越曦突如其来停滞了所有虫子的行动，海森格心里不太妙，趁着世界神去另一个世界，他唤醒了虫子们，打算来个先斩后奏，所以耗不了太长时间。 隋越仍惊异于发生了什么，可不出片刻他就知道了。 智慧虫侵入到星系内部，招徕了和此刻联邦同样数量的虫子，直奔中央，不再像从前从外围击破。 所有同意智慧虫入驻内部的政权都会付出代价的。 末世在顷刻间降临。 “你这是在干什么？”隋越急道，他倒是不在乎这些人怎么样，可这代表着他的梦碎了。 他要成为皇帝的人啊！ “你真的以为人和虫子能共存？”海森格眯眼，“人和猪可以共存么？” 不等隋越回话，海森格摸了摸下巴，“好像可以啊，作为吃食的话。” “你！”隋越气急，眼睛血红，就要扑上来，又被一脚踹翻。 海森格俯下身低声道，“还要我再重复一遍么？你的任务就是把解煜杀掉，蠢货。” 隋越趴在地上，恨恨道，“你能驱动那么多虫子，派两个不就能杀了那个病秧子么？还用得着经我手？” 海森格懒洋洋，“怎么，我看你和他有仇，给你个机会不行？” 他当然不会说，这个世界鬼的限制。当然了，就算说了，眼前这个傻逼也不会明白。 主神下的死概念让他们一定要杀掉解煜，可在这个世界里，杀掉冉越曦心心念念的人，谈何容易。 先前冉越曦就对这里虫子下过禁制，谁都碰不了解煜。 结果主神的死概念直接和世界神的禁制冲起来了。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只要还在鬼的控制下，他们就杀不了解煜，但他们又很想让他死，所以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只好借助点漏洞了。 “隋越，我对你够不错的了，你要是配合的话，还能让你活着。你要是不配合，我就找虫子活吃了你。”海森格漫不经心道，“去下达指令，告诉联邦，不算了，还是被告诉那些人。联邦那些人说什么也不会把人交上来的，那帮人是疯子，想和虫族开战，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了又怎么会在乎别的星系呢？还是告诉解煜吧，直接告诉他，他再不来见我，我就一天杀一个星系的人。” 以解煜的性格，他肯定会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来见他的。 海森格如此想着，突然整个星舰被猛烈的晃动了一下，联邦的人朝他开炮了。 他脸色骤变，但不是因为被炮轰了几下，智慧虫的频道接收告诉他，有很多的同类，并不来自这个世界，正朝着这个世界蜂拥而至，与此同时，他感受到巨大的能量从西诺雅溢散出来。 要知道西诺雅距离联邦可不是个短距离，但接收到的能量仍然巨大。 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而且赶在一块了，第一件事是世界可能要开始融合了，第二件则是冉越曦提前从第二十八个世界回来了。 第105章 二十八个世界，是个屠宰场。 冉越曦独自坐在草垛上抽烟，周围已经没有人了。 “喂！到你了！” 铁门发出沉闷到底响声，然后是刺耳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铁链拖地声，一个胖子从外面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新鲜的血腥气，手里攥着一截肠子。 冒着热气。 阴影褪去，胖子露出一张脸来，肥大的耳朵，咧到耳根的嘴巴，森森的牙齿。 这是一头猪。 屠宰场的规则，人畜调换，第一天吃一个人，第二天吃两个人，有多少人吃多少人，直到剩下最后一个。无解，看谁幸运的成为那最后一个，当然，这个幸运可以是人为的。 如果第一天只剩下一个人，那就通关了。 此时，作为牧场的主人，那只猪看见整个地方只剩下冉越曦一个人，不由得气急败坏。 “其他人呢？我问你其他人呢？”胖子跺了跺脚，白花花的肥肉也随之滚了滚，他面露凶相，自己养殖的牲畜全死了，被眼前的家伙给杀了。 猪人发了狂，整间牧场都能听到一头猪的咆哮，“我的东西呢？” 冉越曦低沉得笑了，“他们都死了，我是最后一个。” 他将烟随手丢进草垛，霎时间燃起熊熊的火焰，牧场外嗡鸣刺耳，虫族已经到达了地点。这时火光中有一柄匕首在倒映着锋利的寒光，冉越曦想把它捡起来，却触电般缩回了手。 一些记忆在闪回，解煜割破的手腕，流下的鲜血，他说，如果最后只能活一个人，我希望是你。 而他的眼里倒映着，自己的脸。 怪不得这个世界的规则如此熟悉，因为上次他就是这么做的。幸运是可以人为创造出来的。 冉越曦想起来了。 他杀光了解煜身边的人，可后者也反应过来，想要靠自杀换他活下去。 当知道这个世界只可能活下一个人后，他就把这个世界的鬼吃掉了。 就在愣神的一秒时间，那头猪已经发疯一样扑向他，显然已经认出他来，“你应该被主神清理了！你这个不遵守规则的家伙！” 冉越曦此刻已经抓住了匕首，在那只怪物扑过来的时候一脚把它踹翻。 牧场外虫子的声音愈发得响，他们的主人通关了，获得了主权，只要他一声令下，它们就会疯一样扩大领地，占领这个地方，扩张到无法扩张为止。 可是主人没有下命。 因为还不能杀它，这只鬼不能杀，冉越曦总觉得自己还有事没想起来。 那只猪哼唧着展开獠牙，它的嘴像蛇一样张开至下颚，爬起来想要将冉越曦吞进去，冉越曦甚至能看见尚未消化掉的死人。死尸团成一团，乍一看像个有着八条腿和五只胳膊的怪物。 他被这恶心猪熏得直皱眉，膝盖抵在那猪的肚子上，手底下动作没停，索性拽住那蠢猪伸出来的舌头，一直到喉咙，再往下就是心脏了。 那猪被攥住了喉咙，想要合上嘴，却被那柄锋利的匕首撑得死开，冉越曦似乎还觉得不够，硬生生将它本就裂到耳根的嘴扯到了后脑。 猪人呜呜啊啊说不出话来。 冉越曦将它的心脏扯了出来，那颗黑色的心脏还在跳动，连着猪人体内的血管，仍在维持着供血。 他用膝盖狠狠顶向猪人的肚子，将顶着它上颚的匕首拔了下来，“如果你想自己咬断血管的话，就把嘴闭上。” 粗粗的血管伸到体外，猪人眼里残暴不见，只剩恐慌，它终于认出眼前这个人了。 妈的，上回就是这个人，不这只鬼，把它吃了。 猪人流下了泪水，“你他妈不在自己地盘好好待着，为什么要吃我两次？” 它都已经是二号机了，还要怎么样啊！ 冉越曦愣住了，又踹了它一脚，“你说明白？” “你上回就把我吃了，”二号猪人眼里充满了恐慌，和它的肉人临死前一个模样，“我做错什么了，第一个世界的鬼，横跨二十八个世界，不惜违抗主神也要把我吃掉，理由居然是因为规则不近人情，只留一个人活下来这种规则你不喜欢。你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是应该被回收了么？” 然后它的心脏被捏碎了。 二号猪人可能变不成三号猪人了，因为主神也对这些世界失去了控制。 冉越曦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是一只鬼，当过人，然后又变成了鬼。冉越曦记得很清楚，第一次看见解煜的时候，他还是个新手，懵懵懂懂，带着多余和毫无用处的善意，自己变成一个npc小孩跟在他身边，差点让他替自己挡了刀子。 那是第一个世界。 冉越曦是第一个世界的鬼，和他走过了二十多个世界，被眼前这只死猪毁于一旦，接着他被遣回原位面，幻想着再见他一面。 走过的路不会再走，完成九十九个世界的玩家不会回到第一个世界来。 于是他篡改了规则。 九十九后面跟着一百，一百也是一，时空元绕成一个紊乱的圆，只因为里面有一个自私的家伙爱上了他的猎物。 第一百个世界的任务很简单，只要见一面就好，但作弊卡封了他的权限，整个世界从此不再受控制。 冉越曦怔楞在原地，只觉得天旋地转，他站立不稳，跌回原地。 这时候，冉越曦才慢慢想起来，为什么解煜看他的眼神会那么哀伤和失望，只有亲眼看着鬼卸下一切伪装，才会有那样失望又破碎的眼神。因为自己嫉妒发狂，毁掉了他的所有，抹去了解煜一次又一次的希望和努力，逼他放弃了一切，只求湮灭。 烈火点燃了草垛，然后烧着了整个牧场，梁板坍塌，外面的虫子还在嗡鸣，冉越曦疯了样一下一下将怪物碾为一滩碎肉。 随着火焰的燃烧，嗡鸣声躁动不已，刚掌控脚下世界的世界神发现虫子不受控制得涌向一个地方，那是来自主神的不可抗力，哪怕主神的链接已经薄弱到极点，可不可抗力如果成为既定事实，就永远会成为不可抗力。 除非成为新的主神。 尽管只剩下二十多个世界，可此时此刻也顾不得这些了，冉越曦感受到世界在剧烈得震动，所有位面的虫子躁动异常，时空元随着二十八号占领而提前进入融合坍塌状态，虫子冲破宇宙之间的屏障，像是受到召唤一样涌向了第一百个世界。 或者说，它们涌向了第一个世界。 === 第一百个世界，或者说，第一个世界。 世界攒动，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完全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任何的天灾，除非太阳爆炸，不然其他的地震海啸磁场风暴都比不上盘旋在他们上空尖叫的虫子。 科学院发布了最新的消息，关于磁极偏转，能量超标，甚至推测出宇宙屏障可能就此被打破等各种不正常的事情，总而言之，他们称自己即将再次证明平行宇宙的存在。 但没人在乎这个了，末日已经到来，再坏能坏到哪里？但他们很快就知道，更坏的消息了。 西诺雅发现巨大的能量和热源，检测到了不明生物迹象，可目前，没有人敢到那里去，大多数政权已自顾不暇，陷入了和虫子竞争的无政府状态。 海森格表现得也不再像之前一样胜券在握了，他笑意收敛，此刻无比的暴躁。他叫隋越向联邦发出了最后一条消息，再不让解煜见他，就不等七天了，一小时内毁掉四十一个星系，加上联邦，四十二。 联邦大厦灯火通明，得到这条消息后里面的人却丝毫不在意，他们向隋越所在舰船开炮的时候就已经代表他们的想法不会改变。 “解煜被我派人拦在房子里了，不会有问题。”顾明歌表现得很笃定，她把抢来的终端放在桌上，“班瑞你路线查好了么，虫族有没有破绽？不管怎么样，我要他活着。” 不管解煜乐不乐意，她肯定要找人把他送出去。 希利尔这时候走了过来，“已经查好了。” 顾明歌抬眼，眼底充满了不信任，虽然在场各位都是一伙的，可她总觉得这家伙一定会是不按常理的那个。 毕竟当初敢把梅瑞达弄成那个样子的疯子，她不敢用。 “不行，换个人。”顾明歌否认。 希利尔也不吭声，也不打招呼，转身离开了。 班瑞这时候突然道，“草，谁他妈不听命令擅自启动了一艘星舰？外面那么多虫子，去当靶子么？怎么着也得等其他人一起吧！” 听到世界号的时候，顾明歌头都大了，低头一看，桌上的终端不见了。 “拦住希利尔！”她就知道他不可控！ 可是已经晚了，终端再次回到解煜手中，世界号启动。 顾明歌眼看着世界号启动，一时间无力感涌上心头，她跌回椅子上，声音颤抖，“能拦截下那艘星舰么？” “除非打下来。”班瑞语气沉重，眼睛通红，“他真信海森格那个家伙的鬼话么？信什么只要他去死，海森格就不灭掉人类？做人怎么能这么天真？虫子的话有算数的么，隋越的话能信么？” “隋越的话当然不能信，海森格当然是在空手套白狼。”顾明歌想站起来，可到最后她只想趴在桌子上大哭，“海森格不会因为他出现而停手，但一定会因为他不出现灭掉那几十个星系。”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阿诺德手在哆嗦，向整个联邦发出了最后一条广播。 ‘这是一个沉重的决定，我们如今都知道虫族狡猾成性，前一秒说要建立共赢，下一秒就以他们为质，和这些毫无人性的异族，我们深知无法合作，只能宣战。本次采取自愿原则，愿意参战的星网报名，不愿参加此次必败战斗的人类请收拾好行李，等待疏散，再次重复，自愿原则。感谢陪伴，祝福大家有机会能再次相聚于星辰大海。’ 他们没理由看着一个人为他们而死。 第106章 逃无可逃，那就背水一战，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之前对阵无意识的虫子，还是人类占上风。 虫子仍在高空盘旋，发出刺耳的尖叫，高频电波已经影响到了整个联邦的通讯系统，星网早已崩溃，联邦和其他星系如同一个个分裂开来的孤岛，刚才阿诺德发出的广播，竟然是通讯端最后能发出的信号。 班瑞仍在抢修，其他人已经坐不住了，他们纷纷离开，以最原始的方法通知自己的士兵们。 顾明歌眼睁睁看着世界号的信号消失在了虫群中，联邦上空盘旋着的虫子尖叫声愈来愈烈，它们包围又扩散，包围又扩散，显然不像是受到控制时的样子，倒像是被什么干扰了。 虫子在天上盘旋，已经乱作一团，却已经有不怕死的星舰和机甲往上冲了。 联邦正式宣战。 解煜是一根弦，当弦断了，这里的人也就不管不顾了。海森格早知道这里的人疯，别的星系早已经散做一团，这是第一个敢在如此高压情况下宣战的政权。 海森格坐在星舰里头很痛，主神，世界神，和智慧虫都可以控制这帮没脑子的东西，可是当命令相悖的时候，他就已经控制不住这些它们了，甚至于，连他自己都要服从自己的天性，服从天性的生物永远只是动物，一时间联邦竟然占了上风。 海森格却也管不了别的，他看着舷窗外解煜的星舰朝他飞来，欲望强烈，真的想要吃掉他。 吃掉解煜，主神下的死概念，印刻在他们的基因，成为了他们的天性。 海森格看了眼一旁的隋越，虫子要克服天性，人不用。他轻声对隋越道，“开炮。” 隋越没动。 海森格冷笑，“跟我玩这套？我把你活吃了信不信？” “你自己不能开炮。”隋越笃定，他声音尖刻，“所以你要找个人来杀他。我是唯一能帮你杀掉他的人，除非你给我点实在的，而且现在给我！” “你想要什么？” 在星舰中的两人为了分赃不均争执的时候，星舰已经俯冲到了他们面前。 海森格阴冷得看着对上所在星舰的重炮，“解煜，你先想想底下的人，再考虑要不要开炮。听我的，到我船上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电台传来声音，“海森格，开舱。” 得到了回复，海森格表示很满意，他低头看了眼隋越，“杀了他，我给你点实际的，四十一个星系你挑几个，到时候你就是他们的救世主，你会受到像他一样的爱戴，怎么样？” 隋越点头，“我要十个，现在就让他们把权限给我。” 权限的转移一秒钟完成了，看得出来，海森格真的很想杀解煜。 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除了他自己，还剩一个人能掌控虫子的动向，而他能感觉到那个家伙正拼命往他这边来。 海森格更加确认了一件事，不杀了解煜，这事永远没完。 “海森格。”当那个面色苍白的男人出现在了海森格面前，智慧虫自己都控制不住要把他杀死的冲动，整个身体都在战栗。 海森格看向旁边的隋越，眼神示意，后者却手忙脚乱，想要掏枪，结果栓还没拉开，就被一道精神力钉在了墙上。 “解煜。”这两个字几乎从海森格喉咙里挤出来，世界神正疯狂朝这边赶过来，不能再拖，“你可以跟我试试，看我敢不敢让那些虫子吞掉底下这些人，别挑战我的极限。” “你觉得是我杀掉隋越快还是你下达指令快？”解煜唇边溢出鲜血，他想把血抹掉，却发现抹不干净，他淡道，“你太着急了，其实再等个一年两年的，我也就死了。” “没办法，这是天性啊，我看到你还活着一天，我就夜夜想着你，想弄死你。”海森格语气暧昧，他看向解煜，讥诮道，“你杀隋越有什么用？他这样的人我要多少有多少。” “要多少有多少么？可你现在只有这一个。”解煜摊了摊手，“我知道你没法杀我，只能靠人来完成，不然你不会选择带个人类在身边。” 说罢他看了看隋越掉在地上的枪，偏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隋越，又转头看海森格，“只是可惜，海森格，你没选对人。” 海森格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不得不承认这话没错。 此刻一股强大的能量正在朝联邦奔袭，波动越来越强，无线电中传来电流的声音，在场的人都熟悉，“海森格，你敢动他，我让你的虫子死绝。” 海森格毫不犹豫掐断了电台，在下一秒就干脆利索得启动了逃跑程序，冉越曦确实做得出来，不仅做得出来，恐怕还要把自己给一起弄死。此刻拖着不是办法，星舰冲进新界的传送门，信号被掐断。 他转而看向解煜，“你比我想的聪明多了，也应该知道你现在和我僵持其实一点用也没有，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 星舰进入西诺雅。 虫族的天堂，所有世界的交汇点，屏障不稳，早在随时崩塌的边缘。 九十八个世界，算上这里九十九，那么多的虫子，被天性驱动，世界的禁制迟早会被打破，神也无法控制这么多的虫子回归本性。 入目是解煜熟悉的荒漠。 “你知道这里是第几个世界么？感到熟悉么？感到熟悉那就对了。因为这里是第一个世界。冉越曦，是第一个世界的主人，你被世界骗了，他把你引到这里，本来，你完成九十九个世界，一切就与你无关了。你只差一点就能圆满了，他把你拽入深渊。”海森格一字一句，说一句停三秒，就为了看解煜的反应。 解煜站着没动，指尖在抖，连被钉在墙上的隋越能清晰感觉到那道脆弱的精神力极其的不稳定。 西诺雅里的荒漠和第一个世界一模一样，怪不得冉越曦从来不懂人的感情，因为他本来就是鬼。 那个世界是他第一次参加，连小孩子都差点因为规则而死，没有任何人性，公平冷漠得杀死任何一个违反规则的人。 解煜抬眼看见海森格洋洋得意，可他不想给眼前这家伙白看场好戏，他低低笑了一下，“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没看到意想之中的反应，解煜居然在笑，海森格隐约觉得不对，他问，“放心什么？” “我一直拿人性要求冉越曦，可他从头到尾都是这个世界的鬼，当然不可能从人的视角考虑问题，我突然就理解了。不是麻木不仁，只是不懂正常情感罢了。”略长的黑发隐去解煜此刻的神情，但是声音却是愉悦的，“谢谢你啊海森格，你这么一说，我心情好受多了。” 海森格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冉越曦是鬼，混在玩家里有了人的情感。而解煜，作为一个人，在九十多个恐怖世界里活过，也不可能绝对正常。 毕竟，绝对的正义守序根本活不到现在。 “而且，你这样说只会让我更接受自己做的决定。” 海森格看着眼前人拨开额前碎发，露出精致的面庞，不得不说，有那么一刻，要被那双黑色的眼睛吸引进去。 就像把石子投进湖水里一样，海森格想看到涟漪，“真的么？更接受为了别人去死这个决定？”他挑了挑眉，“我要是说出我的交易内容，你一定会喜欢的。” “你说。” “我可以把你送回原来的世界。”海森格发誓他捕捉到解煜表情松动了一点，“我知道你的任务，要被一个入侵到联邦的家伙杀掉，完成后可以实现一个愿望。不过现在主神链接只剩十几个世界，实现愿望是不行了，但是可以把你送回原来的世界。” “你现在是联邦的元帅，只要你把权限转给隋越，再让他杀了你，一切就完成了。怎么样，这种事对你可是只好不坏，你自己有判断，我想骗也骗不了你。”海森格眯眼，“虽然虫子们还是会无限扩张，时空还是会崩塌，而且还包括你的现实世界，但最起码比活在这里好，活在这里太痛苦了，不是么？” 连他这只虫子都知道活着很痛苦了。 世界在强烈震动。 联邦的人和虫子胶着在一起。 时空在失控崩塌，因为神已经疯了，星舰冲向传送门，粒子重组融合让整艘星舰开始强烈震颤。 短暂的黑暗过去，入目是黄沙的荒漠，风暴已经扩大到了整个西诺雅。 “你知道联邦的权限意味着是什么吗？”解煜此刻看向隋越，把权限交给这样的人，就等同于卖了联邦所有人，他觉得可笑，“就为了换我一个人回去？” 无线中传来隐隐的电流声，海森格被滋啦啦的声音吵得心里无比烦躁，他有点沉不住气了，“你之前不是一直想回去么？” “那你错了，看来你也不是无所不知啊。”解煜嘲讽海森格，“我的愿望啊，第一是希望冉越曦回来。第二呢，是希望不再那样活着了。” 虫子不灭，时空永远不会有秩序，只会无尽坍塌到别的时空元，到时候就是崩溃之时。 回不回去又有什么意义？ 海森格心知这是拒绝了，“等屏障破碎所有世界的虫子都冲过来，我的交易就不作数了，你好好想想，反正这个世界的人注定成为过去了，犯不上一起送葬。” 说实在的，他还是挺希望解煜点头同意的。 但是结果并不是想的那样。 不等海森格反应过来，就听到锋利空气没入血肉的声音，隋越已经没了气息。 一切几乎电光火石，隋越临死前连叫都没叫出来，他实在想不到上一次放了他一马，似乎眼里见不得一点杀戮的人会这么狠厉。 “解煜，看来你做出选择了。”海森格出离得愤怒，愤怒的原因他自己也不解。 “你确实看走眼了，我不喜欢无谓的牺牲，”解煜摊摊手，理所当然道，“也不喜欢被牵着走。” 如果按海森格的来，那才是血本无归，有去无回，要不是杀了一个隋越精神支持不住，他连海森格一起杀了。 这时候无线电传来声音，是裴汇。当裴汇都从实验出来了，可以证明此刻虫族在新的智慧虫带领下可能已经占了上风。 海森格刚想笑，就听见裴汇声音难见的焦急，那可不是占上风时该有的样子。 裴汇说，“海森格，你在听么？出事了，联邦核方已经启动，瞄准了西诺雅的中心风暴。” 第107章 世界的交汇点，时空元因为大量的虫族入侵扩张早已无法负载，屏障无法支撑，破碎之日就是世界融合之时，届时无数虫族蜂拥而入，对于第一世界还在进行地盘扩张的虫族绝不是好消息。 海森格看向解煜，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成功通关九十九个世界的玩家，绝不是好惹的主，“你其实没把人命当回事啊，我看走眼了。” 解煜声音冷静得可怕，“我只是更喜欢有所谓的牺牲。” 而被海森格牵着走，最后就是全军尽墨。 霎时间，黑暗的星空，光芒万丈，连接西诺雅和远方星系之间，出现了一条璀璨的银河。由基析晶建造出来的灯塔，溢散着流光溢彩的光芒。 海森格笑不出来了。 他知道这是要干什么，灯塔的尽处，是梅瑞达，是他们来的地方，是无尽的虚无。 “你想把我们赶出去？你知道我可以把那些灯塔摧毁的吧？”海森格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但是他仍然胸有成竹，“到尽头的最后一段路，注定不会有光，你忘啦？那是个黑体。” “摧毁灯塔需要时间，以及，如果你现在不能杀死我，我就是灯塔。”解煜笑笑。 海森格愣住了。 当所有世界的虫族都汹涌出来，一切权限都没有用了，一切禁制在数量面前都会被打破，它们，包括自己，都会变成依随天性的怪物。 智慧虫意识到了一个大问题，印刻在他们天性中的死概念，他们会不惜一切杀死解煜。 哪怕追着他进入无尽的虚空也不会停下来。 “解煜，你把自己也算计进去了，可太会钻漏洞了。”海森格大笑，但即使如此，他还是下达指令，所有智慧虫同时收到了讯息，铺天盖地，准备向西诺雅至梅瑞达的灯塔群发起最后的进攻。 检测到巨大能量波动的宇宙科学院仍然没有放弃检测，最后一颗剩下的卫星记录下了这美丽又诡谲的一刻。陷入战争中的人们浑身是血，却不约而同得被那美丽景象吸引。 庞大体量的虫子发了疯一样要冲向灯塔，远处滔天的黑雾袭来，嗡鸣声震耳欲聋，海森格看向解煜，牙齿咬得咯咯响，“你会失败的。” “反正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解煜表现得没太大所谓。 海森格千算万算，可他忘了，带出联邦那样的疯子国度，又怎么可能不是个疯子？ 一场豪赌。 “那就看是我的虫子拆得快，还是你联邦的核方前摇时间短。”海森格眼里闪过厉色，虫子们发了狂，可没过一会儿，海森格脸色变了。 因为那些虫子，在同一时间，停了下来。 宇宙的震荡突然消失，连西诺雅中心的风暴也随即停止，虫族的嗡鸣声好像突然没入了大海， 而与此同时，原本在联邦高空扇着翅膀尖叫的异族停止了攻击，全部悬停在了空气中。 不止联邦，宇宙中盘旋在上空的虫子在同一刻静止，如雕塑一般，让人恍然以为进了修罗殿。 上空是冰冻住的恶鬼，就连恶鬼本身，见之也不寒而栗。 海森格觉得后背发寒，不经意间暼到主控板，发现显示的坐标图上，多出了一个坐标点。 另一艘星舰不知何时神出鬼没般出现在了他们后方。 海森格咬牙，跑得再快也没用，最后还是被追上了。“冉越曦，这个世界是我的！我们说好的，你想干什么？” 电流的声音滋滋作响，说话的人语气狠戾，“你背着我干了什么你心里清楚。” 冉越曦不在乎这里的人怎么样，也不在乎这里的虫怎么样，他释放虫族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去别的世界获得控制权，从而成为主神，对这个世界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无论怎么搞，解煜要活着。 可海森格钻了空子，趁着冉越曦进入其他位面违背他的命令，无疑触碰到了底线。 海森格还准备说什么，却像突然被扼住了喉咙一样，在那一瞬间，他丧失了对其他智慧虫的控制链接。 因为整个宇宙中所有的智慧虫在同一时间暴血而亡，而失了控制的无意识虫族被它们眼前的灯塔吸引，涌进了世界的尽头，消失在黑暗中。 海森格被扼住的喉咙终于放开了，在顷刻间，他的一切被两个人全部抹掉，明明在十分钟前他就快拥有了全世界，而现在，他的虫子全没了。 他不理解，临死前海森格狂笑，尽管自己失败了，但这里的人谁也没有赢。“你以为这么做他就能活？你错了！我告诉你，他必死无疑！” 这话显然戳到了冉越曦在意的点上，狂躁的海潮穿越真空，透过坚硬的舰壁，海森格在触及到壁垒的时候就已经蒸腾成气体，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第一世界中所有智慧虫消失殆尽。 不同于拍死海森格的暴躁，海潮还沾染着血腥气，此刻小心翼翼得萦绕在解煜身边，发出淡蓝色的荧光，似乎在检查他的伤势。 “解煜...”冉越曦停顿了两秒，“你刚才说得，都是真的么？” 解煜看了眼时间，剩下的不多了，他不知道刚才和海森格说得被冉越曦听进去了多少，也不知道他问的是哪件，于是反问，“你说得哪个？” 冉越曦被噎了一下，“你刚才说，你希望我回来。”军火贩子声音有几分上扬，但很快又沉寂了下去，“是真的么？为什么不告诉我，解煜，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解煜想点一根烟，可火苗抖动，怎么也着不了。 “我告诉过你。我说过，你这辈子是他，下辈子是他，下下辈子也是他，你不信啊。”他尽量让语气平静，可声音却抖得厉害，从海森格口中听到真相的时候他心态没崩，可现在他再也控制不住了。“但我不确定了，都是假的，冉越曦，你骗我。从第一个世界开始就骗我，从第一个世界耍到第二十八个还不够，还要把九十九个世界篡改成一百个，然后看我再被你戏弄一回，有意思么？” “你知道了。”冉越曦心情剧烈得起伏，什么东西就在眼前，可他觉得自己已经抓不住了。很多事情，但凡早一点知道，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他的心在滴血，疼痛逼得他不得不发泄出来，他低声咆哮，“我只比你早知道一天时间。我连自己的记忆都会受一张作弊卡的干扰！我从来没想过耍你！” 过了良久，他声音沙哑道，“解煜，我从来没想耍你。第一个世界我刚被创造，那时候我不懂感情，只想跟着你，可后来跟了你二十多个世界，我就懂了。你别跟我说什么人鬼殊途，我懂你们的感情，我知道什么叫喜欢，可越到后面我越不敢说了。” 然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我把第一个世界篡改成第一百，只是想再见你一面，仅此而已。可该死的那张作弊卡，把我的权限连同记忆一起收回了，我连一点作弊的机会都没有了。”无线电中冉越曦的声音干戈寥落，“你想知道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什么吗？” 作为玩家，和鬼见一面，说一句再见。 “我只想要一句再见。要是没那张卡，要是我能早点记起来，就没那么多事了，到时候你回你的时空，我重复我的职能。”释放虫族，再回收，再释放，再回收，日复一日，永恒且孤寂。 他怨恨那张卡，也怨恨这个该死的世界。 冉越曦双目染血，他咬牙道，“可我现在不想要一句简简单单的话了，我亲眼见你为了个愿望死了好几次，你敢说你心里没有我么？你心里有我，你知道你说我和他实在太像了的时候我有多嫉妒么？你明明也喜欢我，我们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呢？” 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呢？ 解煜沉默得听着。 冉越曦把他引到最后一个世界。 但作弊卡是他用的，从此任务更改，冉越曦的权限被锁定。 为了实现任务，他纵容了杰斯埃尔罗，让他建了引光柱，最后导致了虫族入侵。 也是他，让冉越曦解锁了权限，释放了虫族。 不管你多想改变，不管中间有多少次机会，一切总是往坏的方向发展，而且如脱缰的野马，一去不回头。 “是啊，要是没那张卡，结果就不是这样了。”解煜脸上冰凉一片，他平淡得把血和泪抹去，苦笑出声，“没有谁对谁错，命运如此，冉越曦，在这样的时空内，我们天生站在对立面。我理解你，冉越曦，从你的角度来看，你做得没有任何问题，甚至没有你，我可能早就栽了。但是，你再怎么像人，你都是鬼，我再怎么懂你，我也是个人。我只要是个人，就没法眼睁睁看着这里毁掉。” “毁了我们可以重建！我有七十个世界的控制权，可以破坏掉主神的链接，我可以把世界重建，所有你喜欢的，你想的，地方，建筑，人，都可以重建，都可以被创造，没有东西可以束缚住你我，我们好好的，没有任何界限！”冉越曦语气急切又激烈，他从来没这么迫切过，是个人都听得出其中的激进和疯狂，还有卑微，“解煜，算我求你了，不管你打算干什么，停下来，和我回去吧，我们好好的，行么？” “冉越曦，你还是没懂，走到这里，一切已经注定了。人和事都可以再建，这是你的能力，对你来说他们可有可无，哪怕死了也可以再捏一遍，再读一遍档，可对我而言，他们切切实实存在，死了就是死了，认识的人死了我会难受，你让他们活过来，再建一个一模一样的世界也是假的。”解煜颤声道，“我们的命运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我只求你别再束缚别人的命运，哪怕他们对你来说再渺小不过。” 他不想活在一个明知是假的世界里，他比任何人都想冉越曦活着，可那从不代表他要放弃自我和良知，他要真这么做，解煜可以百分百确定，自己是一定会疯的。 冉越曦双目血红，他有点哽咽，“我说如果，如果我不是我，你不是你，这个世界不存在，我们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或许吧。”冉越曦的话就像刀子，割开气管，都说现实是血淋淋的，可忍不住的幻想仍然疼痛。 解煜觉得再继续下去恐怕要失去所有勇气，他疲惫道，“从进入第一个世界起，我就痛恨这一整个时空元，但我不恨你，你如果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之间没有规则，没有任务，没有死去的人，没有一堆想把我吃了的虫子，结果一定不会这样。”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一会儿了，他叹了口气，掐灭了手中的烟。 “所以现在，就这样吧。” “你要干什么？”冉越曦声音骤然变大，不祥的预感陡然升起，巨大的能量从联邦方向燃起，宇宙也随之震荡，世界号想要试图冲向它前面那艘舰船，却被精神力挡了回来。。 冉越曦疯了样试图链接无线电，但除了滋滋的电流声，什么也没有。 解煜切断了和世界号的链接。 与此同时，联邦。 “希利尔。” 被叫住名字的人短暂怔楞了片刻，他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希利尔轻声道，“希望能再次和您相遇在星辰大海。” 这是他第二次释放核方。 刚刚找到希利尔的顾明歌急冲了过来，一把薅住他的脖领子，将人钉在墙上，却已经晚了，她怒吼，“谁他妈让你发射的核方？” 希利尔漠然，“他。” 他见过世界的尽头，当解煜笑眯眯得和他说完打算做得一切的时候，他还以为这是个玩笑。 “一刻也不能等，不能等到世界自然融合，要趁着虫子没指数增长到不可控的数量解决掉它们，不然这里的人将面对其他世界繁衍到极致的虫子。如果核方炸出去，没有虫子的话，那就是我判断错误了。” 解煜当时对他这么说的，笑意未及眼底，复杂且寂静，像一潭深湖，“我希望是我判断错误。” 希利尔点头，他说“我一定会照办的。” 他多希望是个玩笑啊，可事实总是太过残忍。 整个联邦剧烈的震荡，所有的核方瞄准了西诺雅中心的暴风眼，倾尽全力的一击，以炸毁梅瑞达十倍的剂量对西诺雅脆弱的交汇点进行高强度的冲击，所有宇宙在颤抖。 消失不见的嗡鸣声再次响起来，而这一次的源头，在西诺雅。 剧烈的震颤声，仿佛要将整个天捅破，交汇点的屏障碎裂，其他世界的虫族无尽扩张，冲破屏障已经迟早的事，而联邦的核方毫无疑义加速了这一进程。 它们从西诺雅的风暴蜂拥而出，掀起滔天的黄沙，冲入黑色宇宙的第一时间，看到了美丽的银河。 灯塔璀璨。 “解煜！”冉越曦咆哮，但对方荧蓝色的屏障将他隔离在外，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黑鸦般的虫族，在灯塔和面前那艘星舰中短暂停顿了一秒左右，然后海浪帮冲向解煜所在星舰。 世界神的权限无法阻挡如此数量虫子们天性的臣服，却也只能将那些虫子分成两条路，一方引向了灯塔，另一方则挣脱束缚朝解煜扑过去。 解煜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那些虫子狰狞的面孔，他数着自己的心跳，一秒，两秒，就是现在！手下的星舰得到了命令，精神力和整个星舰融为一体，达到最高的调和，星舰一个急转，急速的俯冲，躲过了扑向舰体的虫子。无数次模拟路线早已熟练于心，星舰以最高速度朝着梅瑞达的尽头飞去。 银色的星舰像一柄利刃划过星空，后面是如长河般被吸引的虫族，两者组合在一起，如一颗彗星，划破寂空，让世界重新洒下光来。 冉越曦眼睁睁看着远方的星舰启动，冲进了无尽的黑暗，他直觉脑袋嗡的一声，瞬间呕出口血来。 科学院唯一一颗卫星将这一幕记录下来，两艘星舰一前一后沿着闪亮的灯塔冲向梅瑞达，后面跟着数量庞大的虫族，一起没入黑暗，直到再也检测不到。 大幅的能量波动后，西诺雅，梅瑞达，再也检测不出任何生命体征，只余灯塔明亮，一亮几乎就是永恒。 所有人在遥远的星系看着那永恒的辉光，内心期望，有星舰从无尽的黑体中出来，只有明亮的光才配得上他，他不该属于黑暗。 一宿过去了，今夜无人入眠。 也无人归来。 虫族和那个人一道化为虚无，消失在了这个宇宙。干净利落得离开，连拯救他们的方式都无比优雅。 人们不会忘记那日的彗星，灯塔永不熄灭。 == 异度空间，象征着第一世界的表示闪着恶意的光，刺目的红光愈来愈亮，连带着其余七十一个世界也随之星火燎原般一并亮起。 这是权限争夺的开始，主神的链接本就摇摇欲坠，海量的数据在同一时间涌了过来，成了击溃链接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切的一切和宕机没有任何区别，象征世界的灯熄灭又亮起，而此刻的主权已经被更改了。 权限转移，新的主神诞生，所有诡异的能量波动都趋于平静。 与此同时，无尽的虚空中，原本嗡鸣尖叫的虫族如入深海，一切声音消失不见，打破寂静的是久违的系统音。 刻板的声音再次响起，“规则更改，玩家即将回到初始世界。” == 现实世界 一切安稳而平和，时间的流逝速度和任务世界完全不同，此时六月初夏，蝉鸣声声，正值考试季。 是的，他回到了现实，尽管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就是回来了。 没有任务，没有虫子，也没有鬼怪。 不过这话说得也不全对，因为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冉越曦.. 按军火贩子的原话，就是违反规则被主神发落到这个世界里了， “那可真够巧的，刚好就是我这个世界。”解煜挑眉，看着眼前待在他沙发上不肯走的人。 “对呀就是这么巧。我人生地不熟，没办法，只好赖在这里不走了。”既然解煜不想待在那里，那他只好自己跟过来了。 冉越曦语气尽是无可奈何，可任谁看都看得出这家伙藏也藏不住的高兴，心里指不定笑得正欢。 解煜看他这副样子，喝水呛着了，咳嗽出声。 冉越曦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一下子坐直了，好像天大的事一样，“你怎么样？” 解煜：“.....?” 他把水杯放下，咳嗽过后脸色有几分不自然的红，倒比之前添了几分气色，“我喝水呛着了。” 冉越曦松了好大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一下子缓了下来，“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是上个世界的后遗症...”冉越曦低声道，他看着解煜，对方面容细腻白皙，秀丽精致得像东方的瓷器，但终于不再是易碎的模样。 毕竟他抢了主神的权限，为的就是这个。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语气变得格外认真，“你之前说过的，如果咱们两个之间没有其他事情挡着，结果会不一样。” 没有规则束缚，没有阴差阳错，结果会不一样。 “嗯，我说过。”解煜垂下眼眸，掩去眼底温柔笑意。 “那你不想知道会不会不一样吗？” “我...”解煜抬眼，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栽进火热的胸膛，冉越曦胳膊一伸就把人捞住带进怀里，柔软的唇瓣贴了上来，把解煜的话全堵了回去，两人呼吸俱是急促，气氛份外旖旎，军火贩子低低笑道，“你想的。” “我不想。”解煜被亲得气喘吁吁，他勾住对方脖颈，在冉越曦耳边轻声呢喃，细细的喘息引得军火贩子的呼吸粗重，“因为我知道结果一定不一样。” “对，不一样。”冉越曦低声道，他紧紧抱住怀里的人，内心是从来没有过的安心，他亲昵得蹭了蹭解煜的头发，“会好得不得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最后本来是想让他们两个最后互不打扰的，但我是坚定的he党，主角结局必须美好，所以还是让他们在一起啦。 十一月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到现在终于完结了，断断续续都快一年了，一路下来感谢所有小天使的陪伴，谢谢你们，咱们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