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派大佬总想攻略我》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正派大佬总想攻略我 作者:不爱吃肉- 简介: 禁欲系直男美人受x闷骚假正派攻 白倾穿越到了一个坏事做尽的反派少爷身上,顺便绑定了一个叽叽歪歪的系统。 狗贼系统告诉他,如果他不能把正派扶正(掰直),就只能达成灰色结局领便当。 白倾:…… 千方百计设计逃跑路线,最后还是被迫成为七雾门的大师兄。 论外冷内怂的废柴大师兄,如何在高手如云的门派中夹缝求存? 白倾仰天竖中指:体验卡是个好东西,老子要无限开大!! 系统:【醒醒,你没钱。】 当白倾为减少黑化度嘘寒问暖,救命挡剑,自觉可以功成身退时,平日冷漠自持的高岭之花,此刻眼神狂热,偏偏语气温柔可怜。 楚修:少爷是想要离开(抛弃)我吗? 白倾:有话好好说,你先把我放开…… 后期微虐,追妻火葬场。1v1he,主受 排雷:剧情向,狗血慢热 第一章 这个系统它很狗 白倾睁开眼的时候,身上被人插了十三把剑。 他肯定不会闲到去数,每戳一把都有人在旁边报数,声如惊雷。当报到十三的时候,他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衣诀声音,有人凑到他耳边阴恻恻的问他。 “你想活么?” 脸上黏黏的,不知是血还是雨水,他张开嘴,却被喉咙里浓重的铁锈味道堵得快要喘不过气。 说不疼是假的,但他更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人按在地上戳。 明明上一秒他还在浴室洗澡,愉快的哼着噜啦咧。 吐出那口血后,胸中那股郁结之气也消散不少,他很愤怒:“我屮你大爷的!” 嘴巴还没合上,电闪雷鸣间,白倾被突如其来的灼光闪瞎了。 这一闪,也闪回了他的记忆。 原来是漏电...... 先触电,后被雷劈,买饮料从来都是谢谢惠顾的人快被感动哭了,他谢谢老天爷对他的眷顾,让他一天内体验了别人两辈子才能体验到的人生。 _娇caramel堂_ 脑中被一股极细的电流窜过,当那不男不女的声音出现在脑内时,他发现自己的意识又活了。 “叮!宿主已锁定,是否接受绑定?” 白倾脑门上冒出三个问号,不假思索:不接受,告辞。 “唔,这样的话,宿主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后会在地上抽搐几下,然后等人给你收尸呢~” ......... 你知道你装可爱的样子很欠揍吗? “叮!宿主是否接受绑定?倒计时开始,十,九,八...” 白倾狠狠撮了口牙花子:绑。 【叮咚!恭喜宿主绑定成功!欢迎来到‘反派逆袭全靠养成’的世界!系统502竭诚为您服务!】 哦,胶水成精了? 【宿主可以叫我娇娇~】 倾之嫌弃:说,要我做什么? 502没说话,先给他接通电源看了几幅场景。 白倾脊背一僵,这是刚刚他在雨中被人刺成筛子的一幕。 他满身是血躺在地上,系统在屏幕上圈出个人来,那人正站在巨大白玉石柱后盯着他,眸中闪烁着暗红的流光,在黑夜闪电中尤为恐怖,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 这幅场景只出现了5秒左右,画面一切,还是这个男人。 四面幽闭的空间,他眼睛被蒙了一层白布,手筋脚筋已经被人挑断,血流如注。 他脚踝处绑着手腕粗的铁链,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丝薄绸缎袍子,松垮披在身上,皮肤上有大片青紫痕迹。 在他面前有个坐在独椅上的黑衣男人,他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坐姿很是惬意,似乎在欣赏面前人痛苦的神情。 唯一能看到的,是黑暗中闪着流光的暗红双瞳。 画面过于诡谲,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人是得了结膜炎吗! 不会吧,不会任务对象就是他吧? 好死不死502的声音就响起了:【任务目标是正派楚修,由于被反派白倾的残忍虐待成为新的反派,此次任务宿主会回到他们还是少年的时间段,与楚修好感度达到100即可完成任务,任务失败则达成灰色幽禁结局。】 ...... 幽禁,好陌生的词汇。 等等,如果最后还是要回到他们小时候,那他穿到那人身上的意义何在? 难道会有人等他回答:被十三把剑刺穿身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502掏掏耳朵,如果它可以的话。 系统打断了白倾的碎碎念:【好的宿主,世界观在你进入原主身体后会慢慢吸收,现在就让我们进入场景吧~】 “慢着,我还没消化完!!” ...... “啪!!” 眼前那抹长长的蓝色电光嗖一下往前挥去,在漆黑深夜中划出一道亮丽弧线。 我踏马! 白倾慌忙想将手里的雷鞭缩回去,面前的少年背上已然多了条一臂长的血痕,一股灼烧的焦味从他身上传来。 不是那倒霉主角楚修又是谁? 少年衣衫褴褛,双手被绳索绑在身后,身上全是血污,经这一鞭子,他的背影只是一顿,随后回过头慢腾腾扫了他一眼,眼神阴寒。 这模样瞬间就与画面中那个男人的眼神重叠在一起,疯狂翻腾的杀意扑面而来。 白倾汗毛直立,这一鞭把他的心肝儿都抽得一颤,仿佛不是他打在楚修身上,而是楚修甩在他脸上。 大哥真不是我想抽你,你特么就是我祖宗! 他手忙脚乱将凶器揣入怀中,上前去解楚修腕上的绳索,尽管路都走不稳,少年还是跌跌撞撞躲开了他。 眼中的嫌恶与防备丝毫不加掩饰,像一把冒着寒光的刀,恨不得将他来回凌迟数遍。 白倾憋屈。 【叮!新手任务‘保护楚修’已发布,请宿主马上完成,任务奖励30积分。温馨提示:好感进度条已更新,-100时自动进入灰色结局。】 怎么还有负的? 白倾狐疑看向少年头顶,宛如遭雷劈。 -20。 开局就是-20,这让他怎么玩? 502说完这句话后彻底没了声,那道目光看得他心底发寒,白倾干咳几声,挠着后脑勺干巴巴道:“我只是想帮你把绳子解开。” 楚修对上他的眼神,眉头紧锁,虽满眼都是不信任,却没再躲开。 这细微的顺从落在白倾眼里无疑是鼓励,他忙摊开手解释:“真的,我...” 手中绳索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他这才注意到绳子竟然还系着楚修的脖间,两指粗的麻绳在少年纤细的脖子上绕得很紧,堪堪只能呼吸。 不是不想躲,是躲不了。 白倾叹了口气,妈的,原主到底什么癖好,喜欢把人当狗溜? 他伸手在怀中掏来掏去,做出这个举动的时候,远处少年身体微不可查地一僵。 他从怀中找到一把镶着玉石的梅花匕首,一路走到楚修面前。 靠近的时候,那身影愈发不安,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却被白倾强行按住肩膀,手持匕首轻巧一划,少年脖间的绳索哗的一声滑落在地。 划断少年身上最后一根绳索,白倾转过身不去看他:“林子里很危险,你跟紧我。” 这种呈负数的好感度,他是绝然不可能把脸伸到人面前去求和好的,只会被人当神经病。 楚修扯掉脖子上的麻绳,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他一直警惕的观察白倾,提防他突然发作,却见那人说完这句话就不再理会他,径自往前走。 少年满脸讥刺,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跟在他身后。 白倾有意照顾一身伤的小祖宗,步伐缓顿。 记忆吸收得很慢,几乎是看到什么才会想起与之相关的事情。 这是个修真的世界,大体分为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大乘,渡劫八个位阶,每个位阶又分上中下三个小阶。 原主与他同名,目前已经达到筑基中期,他本打算把楚修带到树林绑在树上后溜之大吉,任其死活。 大部分爱搞事情的反派都是这个尿性,前期各种作妖,后期纯当炮灰,宫斗剧必然活不过三集。 白倾抬脚,丹田内升起的汩汩灵力简直要把他托上天,四肢轻盈,夜能视物。 他尝到了甜头,想要尽情拥抱夜风。 一跑就忘形,耳聪目明的他突然听到身后凌乱步伐和隐忍的喘息声,忙不动声色慢下来。 月色渐浓,直到狼嚎声炸裂耳畔,他才明白过来什么叫保护楚修。 看了一眼身后小孩冰冷戒备的眼神,白倾很无奈,他倒是想保护,也得楚修愿意让自己保护。 两头狼从大树后探出脑袋,它们头顶独角,幽幽紫光在暗夜中尤为显眼。 紫狼妖。 紫狼的眼睛在晚上也会发出淡淡紫光,在黑夜中尤为美丽。 美丽夜景与林中的树木香味白倾无暇感受,他掌心已经出汗了,有些紧张。 先下手为强! 瑰丽的蓝光划破夜空,那雷鞭迅速抽向离他们最近的一头紫狼,他不敢留后手,手中力道极大,鞭子绕着狼妖腹部转了一圈,将它狠狠甩入林中,撞下一片落叶残枝。 四肢百骸全都被充盈的力量填满,这一鞭子很合他心,兴奋的搓搓手:“老子真棒!” 楚修阴沉的脸因这句话终于破开一道裂缝,那是看到智障的神色,他离白倾远了几步。 白倾此刻完全沉浸在自己超强的氛围里无法自拔,手里雷鞭挥得厉风直起。 清扫完一片,林中断断续续出现不少微弱亮光,他腾出功夫扫了眼,心登时往下一沉,低声问:“你能跑吗?” 没等到白倾把他丢出去喂狼,却等来这么一句话。 楚修袖内的手一僵,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可以。” 白倾仔细打量了一番小孩,呼吸粗重,额头冷汗直冒,看着心里颇不是滋味。 “你不行。” “......” 林中密密麻麻的紫色光点愈发靠拢,白倾额角渐渐也覆上一层密切汗珠,他一面扫清楚修身侧障碍,一面护着他往后退,这起码得上百头了。 他脑中忽的腾起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命不久矣。 呸! 白倾就地打了个滚,身上狼狈不已,他拉过少年手腕带着他在林间小跑了几步。 手搭上楚修时,少年眼神更加骇然。 他只担心楚修的身体撑不撑得住,怕他半道上就倒下成为狼妖们的宵夜,成为宵夜不打紧,他可不想陪人玩囚禁。 后背一阵厉风袭来,宛如厉箭断木之势,白倾瞳孔骤缩,这具身体对于危险的直觉敏锐异常,他想都没想将楚修往前一推,那尖锐的疼痛顿时划过脊背。 鼻腔涌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道。 第二章 身为舔狗的自觉 被一角拱到地上的白倾扬手甩出雷鞭,缠绕住那头紫狼,第一反应是把它甩远些。 他再菜,也不至于连新手任务都过不了。 趴在地上还没起,一只脏兮兮的手掌递到他面前,白倾失神了一刻,立马反应过来借力起身,迅速抬手往身后狠狠甩出一鞭子,激起一片扬尘。 这个动作牵扯到他背后伤口,白倾龇牙咧嘴的拽过楚修继续跑。 楚修脸色不甚好看,任白倾拉着他狂奔。 托原主的福,死活不让主角修炼,楚修来白府时候就已经练气后期了,现在还是练气后期,还天天抽别人,现在出事儿了吧。 等他回去一定要让楚修好好修炼,他不想养儿子! 白倾跑着跑着发现有点不对劲,疼痛褪去了,他背后一片酥麻,身体也跟漏了气似的,很多金色荧光从他身体里飘出不停往外泄,就如同血液不停抽离出身体所产生的流逝感,晕眩无力。 他停住了,吃惊的伸手一捞,指尖触碰到它们的时候能感受到荧光中所蕴含的灵力。 心里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身旁的人也停了,楚修满脸复杂看向他。 虽然还不太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绝不能让小祖宗冷场,白倾忙道:“我没事。” 得到一个快要翻出天际的白眼。 ...... 刚刚那个伸手果然是他的错觉! 正丧着,楚修脑袋上的进度条突然闪了一下,乌漆麻黑的长条冒出一小尖尖红色。 夜色中,红色总是要比黑色显眼,在好感度呈正数之前,他几乎看不到黑色进度条的情况。 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这一下好像没白挨! 这份高兴没有维持太久。 白倾掰着手指一算,他挨了一角,好感度从负变正,这意味着他还要挨五下才能完成任务。 他的脸垮了下来。 “我要回去。” 502声音很轻快:【会死的哦~~】 ...... 确认过怒气,是想揍人的一天。 夜色逐渐稀疏了些,黯淡的断云将残月拢在其中。 不知何时他已经是被楚修拖着走的地步了,白倾开始头重脚轻,背上失血过多,天色又没大亮,情况不太妙。 前面少年被雷鞭抽碎成一条条破布的衣衫中,隐约透出大片血痕,已是步履维艰。 他看向自己衣袖,袖角被楚修拽得很紧,他指尖微微泛青,手中力道大到快把袖袍撕裂。 其实他放手,也许逃命的机会更大。 【主角本来就是个正派嘛,只不过被反派白倾长期虐待才导致性格阴郁偏执。】 你在唬我?正派玩囚禁? 【原世界那不是被虐待狠了~正常走向他是要成为正派的!】 502想为楚修说话的语气太过明显,他选择无视。 林中起了雾,四面八方传来见了鬼一样的嚎叫,比半夜婴儿啼哭还渗人。 白倾认命的闭上眼,拿出鞭子往手臂上死命一抽,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这自虐的举动成功引起楚修的注意。 少年停下步伐,虽没说话,白倾依然读懂了他眼中的神情。 他在说:你有病吗? 楚修下一秒便瞪圆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 白倾被那火烧火燎的疼呲溜一下给灼醒了,他上前把楚修揽在怀里,脚底生风。 少年呆了一下,没有拒绝。 他的神情白倾尽收眼底,问就是很兴奋,通往世界和平的橄榄枝就是被他这样搭起来的! 原主的记忆一点一滴涌入白倾脑海,消化掉这些信息的同时,他脑袋猛地往下一垂,差点撞上树。 “...白倾?” 楚修出声的时候一愣,随即把脸撇到一边,脸臭得很。 尽管他脸臭,但这声语气里蕴含的0.0001丝担忧他依然精确无比的挑了出来,于是狗腿道:“别担心,我一定把你带回去。” 身后的尾巴都快要摇出风扇的效果。 两个字。 【谄媚。】 白倾不理它,只看向少年疯狂散发身为成年男性的荷尔蒙----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 有一说一,这位白家少爷笑起来的时候眼尾稍稍下弯,像盛满了亮晶晶的露珠,眼底缀满星辰,与他那副清冷傲然的皮相丝毫不搭。 若是正经点,撩倒一群俊男靓女完全没问题。 楚修眸子微微一沉,随即垂下眼帘继续沉默。 踏出树林的时候,天将将破晓,东边云层里钻出一抹金灿灿的曙光。 白倾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眼前愈发昏沉,脑海里那声叮咚的声音,就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及时响起。 【新手任务已完成,奖励积分已到账,宿主是否使用?】 当然用!! 【由于宿主等级过低,只能有限兑换商城里的道具,一经兑换无法退回,请谨慎使用~】 还有的挑吗?什么都行,别让他们死这儿就万幸,他不想听502鬼扯的话。 【系统不是鬼扯哦~主角自带光环不会死的。】 那反派呢? 【啊这...死是不可能死的,不过取经焉有八十一难,宿主你说呢?】 他就知道没这么容易。 说个球儿,兑换道具。 502换上那副正经的模样:【宿主积分余额:30,目前只能兑换筑基后期的修为,修为可以补足你身上力量的流失,是否兑换?】 换。 不换怎么回去?三十里地爬也爬不回。 积分兑换一结束,丹田内就升起一股雄厚灵力填补了那个无底洞,白倾眼前一片清明,虽然身体上那些飘散的荧光还在继续,但这些力气足以让他回去。 他垂眼看向楚修,从方才起到现在他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满脸你爱干啥干啥跟我没关系。 偶尔眼里还飞出几个冷刀吓他。 不过好感度却缓缓往上冒了一个点,啪嗒一下,就像戳破了一个粉色的小泡泡。 心情甚妙,他流氓的吹了声口哨,虽然不知道主角为啥会涨好感度,但这无疑是他的力量源泉。 白倾身上来了劲儿,揽着小主角笑眯眯将人带回白府。 中州,是为五州最大一州,扼守鬼缠陆与各陆地之间的要道,中州以南便是七雾门派地界,那里常年雪雾覆盖,亦是五州最负盛名的修真门派,其名声可想而知。 原主是白府大少爷,根骨绝佳,巴结他的人是成群结队,打小就被七雾门派看好,说是到了十六岁便上山,收其为霜尊座下首徒。 可谓一人得道,九祖升天。 白倾就是这样一个及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反派,反观楚修,被家主带回白家后,便一直被他欺压,要问为什么,就是白家大少心眼儿小,见不得别人比他强,甚至害怕楚修抢了他首徒之位。 白府正坐落于中州枢纽之地,南连七雾,北通永关,这座府邸已经大到占了半条街。 当两个浑身是血的少年互相搀扶着进了白府时,府内鸦雀无声。 丹田里窜出的那股子灵气戛然而止,就像知道他回了府一样,白倾呼吸一滞,没有灵力的支撑,他体内的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消失。 真特娘的累。 迟来的乏力与疲惫争先恐后涌入身体,他身子一歪,被楚修极不情愿的伸手架住了。 他昏过去前最后一个念头是:感谢小祖宗没让他以头抢地! 府中这才炸开锅,一群人慌忙过来扶白倾,三两下就将少年挤到门外。 “大少爷受伤了!!” “去找韩医师来!” “快去通知家主和夫人!!” 陷入昏迷中那人脸色苍白,灵气几欲消失殆尽,楚修冷着脸,直勾勾地盯到他被人送进屋,这才熟门熟路地跪到屋前冷硬方砖上。 - 白倾这一觉睡得舒服,醒来的时候发现床边麻溜的站了一群丫鬟下人,白玉盆,金丝方巾,琉璃茶具,准备周全,就等他醒来。 他有些受宠若惊,才扶住床想要坐起来,便有人上前小心搀起他,还没动作,一杯温热精致的茶盏已递于手中。 沁人心脾的茶水拯救了干的快要冒出火来的嗓子,他轻轻咳了一声,舒坦。 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穿深紫底花卉湘裙的女人,她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雍容华贵,且风韵犹存。 这是原主的母亲,成菩如。 见他终于醒了,成夫人似是担忧道:“倾啊,你这是做什么?为了一个下人连命都不要?” 下人? 白倾露出一副面瘫表情,用记忆中原主的语调一板一眼道:“母亲,楚修不是下人,他被允许和我一起修炼。” 这句话不知戳到了他娘什么点,她拂袖站起身,满面怒容:“你还提修炼!你知不知道那狼妖角是有毒的?自己看看你身上的修为还剩几重!” 这怒气来的突然,旁边的丫鬟们倒是被吓住了,大气也不敢出。 白倾根本不慌,他是有系统的人,他是差一口气就结金丹的人,这些都不是事,大不了再用积分换回来不就行了。 502欠揍的声音突然响起:【如果宿主灵根受损,是无法用积分兑换修为的哟~】 ??? 他忙调动原主的记忆,查探了番丹田,一口丢雷楼某没忍住对系统喷了出来。 你耍我?知道我的灵根会受损还说换修为?你给我退回来! 他肯定是病了,第一反应居然是心疼被那一角顶得快吐血才换来的30积分。 502的声音出现了波动,如果在树林里它的愉悦还在遮遮掩掩,那么现在,已经是正大光明:【系统提示过宿主,商城内的物品,一经兑换无法退回,须谨慎使用~】 白倾再聋也听得出它在幸灾乐祸,差点就提起袖子在脑内跟人打一架,又听到502憋着笑说:【警告,警告,楚修的好感度骤降,-50,-50,灰色结局警告。】 第三章 我自刎,我装的 502你他妈是不是巴不得我达成灰色结局!跟楚修一伙儿的? 脑内一片寂静,不一会儿,502的语调再次恢复平静,像极了打游戏时闭麦骂人,开麦彬彬有礼的绅士:【系统的任务是协助宿主避开灰色结局。】 他一口气半天没吐出来,狠狠捶了几下胸口,才把那股憋闷给捶下去,这动作在旁人眼里无异于痛定思痛,气急伤身。 “楚修在哪儿?” 成夫人以为他要找楚修算账,冷哼道:“堂前跪着呢,这回一定饶不了这小子。” 白倾一把掀开被子往地上跳,却禁不住脚下一软,又坐了回去,这种快被饿晕的乏力感他再熟悉不过,咬牙问:“我睡了多久?” “大少爷,您这一觉已经睡了三天,好不容易醒了,还是歇着吧,况且家主发话了,等您醒过来就当面儿把楚修的灵根渡给您,虽然现在身体是虚了点,但马上就能和以前一样了,您千万别着急...” 他脑袋里嗡嗡直响,那下人说的话他已然听不到了,慌忙穿好鞋下床往堂前赶。 总算知道楚修的好感度为什么会骤然降到-50了,感情他以为自己这是一出苦肉计,就是为了彻底废掉他的灵根,将其占为己有。 他抓起檀木架子上的银白外衫胡乱往身上一披,跑到门口又回来将桌上那壶茶水一饮而尽,空荡荡的胃里登时被一股暖意填满,脚上也有了些力气。 “少爷!!” 成菩如素手微抬,眼中露出几抹锐利,与方才神情截然不同:“随他去吧,楚修身上的灵根天生就是为吾儿准备的。” 银缎软靴踩在石板上发出沉重的沙沙声,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滑落滴在衣襟,身上那件外衫也半湿不湿黏在里衣上,他随手扯了一下衣领,黏湿的感觉令他十分不适。 白倾远远便看到那个脊背挺得笔直的少年,他一动不动跪在雨中,衣衫破烂,头发湿漉漉的垂在额头,满身伤痕,膝盖就像在泥土里生了根,背影倔强又凄凉。 堂内的一群人便是这样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底蓄满嘲讽,就像在看笑话。 他的心蓦地狠狠一抽,好像看到了那个跪在父亲家门口的自己。 他大步上前拉起楚修,抹去脸上的雨水,冲少年吼道:“起来!谁让你跪的?” 脱口而出的愤怒与怨其不争,就像在心底埋藏了十几年始终未曾说出的话语,他不知道是想对自己说,还是想对这个世界的少年说。 楚修仰起头,眼底深处能冻死人的凉薄和讥刺再次把白倾给委屈到了。 他容易吗!半死不活废了灵根才把他救回来,现在又被人嫌弃,按这架势,说不定人心里已经把他列入黑名单捅死了上百次。 白倾特憋屈的把楚修拉起来,走到内堂,闷闷不乐:“父亲,楚修是我救回来的,怎么处置也好歹问问我吧?” 楚修冷眼旁观。 几个丫鬟匆忙跟上来,贴着白倾要为他换衣,其中一人手中端着托盘,上面摆了一碗浅褐色的汤药,一股浓浓的姜味从里传出。 白倾哑然,见那几个丫鬟身上也湿透了,端起那碗姜汤对丫鬟们道谢:“你们别管我了,先回去换身衣服,别染上风寒。” 丫鬟们听得面面相觑,她们忐忑地看了一眼坐于正堂的人,见那人没什么反应,才迈着小步子退下了。 他端着姜汤径直走到楚修面前,深深叹了口气:“把它喝了。” 少年的扑克脸真真是叫他头疼。 楚修置若罔闻,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好像他手里的不是姜汤,而是毒药。 他脸上的鄙弃太过露骨,白倾看着来气,他仰头喝了很大一口,满满一碗姜汤瞬息间浅下不少。 浓重的姜味把他呛得咳了几下,他把碗递到少年面前:“看到了?没毒,身上这么烫你是想把自己烧傻?” ...... 楚修眉头一颤,缓缓接过那碗姜汤,低头轻轻啜着。 他乖乖喝下姜汤的样子掩熄了些许憋闷,白倾无视一屋子人异样的眼光,继续抬头冲他爹道:“我要把楚修带回去。” 坐于堂中独椅的中年男人本一直没什么反应,直到听闻这话时眼露寒光,搭在木扶上的手微微缩紧:“你说什么?” 白倾扭头看了一眼楚修,心头闪过数个狗比系统。 他抿紧双唇,一度十分肃穆:“父亲,灵根的事情我会想办法,不会影响去七雾门,请您宽心,给我两个月的时间,我会在成为霜尊首徒前恢复灵力。” 无非是灵根和修为的原因。 但家主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声音与外面的雷声夹杂在一起,一道闪电刚好照在他脸上,状似鬼片,他声如洪钟:“狼妖的毒无解,你的灵根已经废了!” 灵根废了保住的是命!这买卖划算!! 虽这么想,白倾面上仍端得很严肃:“父亲,我的灵根废没废自己心里清楚,如果您执意要这么做,我是不会去七雾门的。” 这句话非常火上浇油,家主如同有人往油泵里扔了个打火机,嘭的一下,炸了:“今日这事由不得你!来人,给我把少爷按住!!” 白倾着实没料到家主会来强的。 他下意识就想溜,忍住了。 三五个人高马大的壮汉便朝白倾围了过来,他脸上蒙了一层阴影,依旧强作镇定道:“这跟你们没关系,我不想伤人,退下。” 他说这话虚的很,但好像真的把那几个人吓住了。 一直在旁喝姜汤的楚修,神色漠然。 白倾默默站到楚修前面:“父亲,在树林里我的修为已经突破到筑基后期了,修出金丹自然不在话下,我有法子恢复修为,请您相信我。” 家主听闻这话神色一振,非但没喊停,更像催他下定决心,一拍手,又从堂后走出几个大块头:“快,把少爷抓起来!” 居然来真的! 他现在十分怀疑原主与家里的关系,这万千宠爱有点强制啊。 白倾转过身一把拉过双手还捧着姜汤的楚修:“跑啊!你还杵在这干嘛?” 那木碗嘭地一下摔落在地,姜汤却被人喝得一点不剩。 一个浑身是伤,一个才废了修为,如何跑得远? 楚修眼里终于出现一丝波动,他反手将白倾拉住,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我愿意将灵根渡给少爷。” ...... 白倾下巴半晌没收回来,家主似乎也被这句话惊到了,下一秒又被白倾气的脸色发黑。 他斩钉截铁道:“我不要。” 雨下得愈发暴躁,狂风吹折了屋外细枝垂柳,呼啸风声宛如凶兽嘶号。 楚修没说话,面前这个浑身被雨水淋透的人眼中盛满怒意,两条漂亮的眉毛皱成了个川字。 他看了白倾许久,依旧没个反应,眼中沉得像住了一片鸦群。 白倾急了,主角是个呆子吗?这种情况还看不出来?家主分明是要把他搞废,他还傻乎乎等着别人来废! 问题是他一废,自己还有好日子过吗?众所周知,主角一被虐,就要开挂了。 “少爷,您别怪我们。” 面前黑影越来越近,白倾陡然回过神,心里有些急躁。 他当然知道楚修不想把灵根渡给他,可他这幅任人宰割的模样实在令人糟心,这要是真拿了他的灵根,以后指不定要被怎么虐,他肯定不敢要啊,要折寿的! 情急之下,白倾从怀中掏出雷鞭,鞭身上那些暗蓝色的光已然消失,这次拽着鞭子的时候,明显没有那夜那种力量充盈的感觉。 他心中生上一计,当机立断把雷鞭收回,往自己脖子上一缠,拉过楚修对他们喊道:“别过来啊!过来我就把自己勒死,你们想找谁去七雾门都没用!” 情非得已!他也不想用这种手段,今天要是能把楚修保下来,估计就一战成名了。 楚修皱眉,手动了一下,随即僵在半空。 这个动作是要去解开他脖子上的雷鞭。 这种孤军奋战的感觉糟透了,白倾此刻也没心情去琢磨楚修这个动作到底是想他死,还是不想他死。 他低头不满道:“你到底向着谁?我在想办法救你。” 话还没落下,颈间那绳子缠得他有点窒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很蠢,忙放下雷鞭,从怀中掏出那把梅花匕抵在脖边。 “亏你提醒我,等会先把自己勒晕就没用了。” 他手中一用力,雪白的脖颈登时被刀尖划出一道血痕,继续挑衅看向他们。 表面稳如老狗,实则慌得一批,白倾手都有点抖,怕一不小心没控制个力道当场去世。 楚修见他改拿匕首,眼底终于出现一丝动容,手也不僵了,黑着脸就要夺开匕首,却被那人一把拍开:“别捣乱,我不需要你的灵根,如果你再这样,我...” 他想了一会儿,没想出威胁的话,好像这个时候,他死了,楚修应该高兴才对。 白倾低头小声道:“我就不带你去七雾门了。” 看到没?我已经不是原来那个白倾了,七雾门诶,多少人够着脑袋都去不了的地方! 楚修身子一僵,不可置信的看向白倾,眸中流转着异样的神采。 白倾看了很满意。 这幅场景,几个下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家主...” 白倾挺起胸膛,手中又使劲了些,鲜血顺着脖颈染红了衣襟,倒是不怎么疼,不知道是不是那妖毒的关系,他身体各个部位感知觉都很迟钝。 所以他手里的匕首更没个数。 家主面色铁青,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退下!” 他们一走,白倾手马上就松开了,他怕死。 他一手捂住脖间伤口,拦开众人:“孩儿谢过父亲,届时一定会准时去七雾门,只是这两个月内,若楚修出了什么事,我发誓,七雾门不会再出现任何一个白家人。” 会去,只不过去的人不是他。 后面那句话自然是唬家主的,不过在这幅身体的记忆中,他确实是第一个被保送进七雾门派的人。 家主气得不轻,额头青筋突突跳着:“滚!!” 白倾依言滚了,滚前没忘记把楚修带走。 第四章 你长得挺好看 “你住哪里?带我去。” 楚修抬起头,鲜血不断从那人苍白的指缝间溢出,顺着雨水融成一团团浅红的山茶,衬得那冷月一般的外衫多了几分妖媚。 没听到回答,白倾自顾自道:“母亲在我的住所,我现在不想回去。”他回过头,露出一个可怜巴巴的眼神:“你忍心看我失血过多而死吗?我可是为了保护你。” 楚修别过眼,方才饮下姜汤的暖意有些迟缓,现在才从胃里一直暖到心脏,他手中牵得紧了些,携那人在屋巷中穿梭,七拐八绕最后来到一间破败的房屋前。 屋檐上一滴透亮的雨水啪嗒一声落在额头,白倾抬步走进这间比柴房还要脏乱的屋中,连个像样的桌椅都没有。 他正欲往床上一坐,却被人拦住了,楚修上前用力拍了拍被褥,把那硬邦邦的床折腾得柔软干净了些,才拉他坐下。 白倾抬起衣袖,牙间撕咬下一块布料,熟练地绕着脖子缠了两圈,仰头对楚修安慰:“放心,我没事。” 少年默默看着他的举动,半晌,开口道:“你不想去七雾门?” ...他有表现得这么明显? 白倾马上垂下眼,一副与世无争的平淡模样,轻声道:“你去就行了。” 这幅收起棱角的模样在少年眼里,无异于是在示弱,才皱起眉,便听那人打了个喷嚏,又吸吸鼻子,好似很冷的样子。 楚修张开嘴,喃喃道:“我这里...没有干净衣服。” 白倾摆摆手:“没事,是我的问题,明天去找人领几套干净衣衫。”他边说边往怀里掏出一个青瓷小瓶,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从瓶中颠出一颗玉色小丸,一把塞进楚修的嘴里。 冰凉的掌心托着那颗药丸贴近唇边,楚修下意识张嘴吞了下去。 他舔了一下干裂的下唇,露出疑惑的神色,就见白倾站起身抬袖擦干他脸上污渍:“疗伤圣药,稀罕得紧,我都还没尝过呢。” 雪白袖袍马上被蹭上了一块墨渍般的污迹,楚修神情有些呆滞,任白倾把他的脸擦得倍儿干净,这回便轮到白倾呆滞了。 502给他画圈圈的时候,压根看不到楚修长什么样,原主的印象里,楚修就一直是这幅脏兮兮的模样,可他长得也好看得过分了,妥妥一少女收割机。 他承认他酸了,上辈子他就喜欢这种偏阳刚的面相,眉眼深邃,鹰钩鼻,唇峰如弓,虽然还没长开,但以后肯定一新时代男模没跑。 白倾噌的一下站起身,说来他还不知道这个世界里他长什么样。 “有镜子吗??” 楚修愣住,然后把他拉到门外,正门口有个小水洼,白倾有些嫌弃的蹲下身,这才看清水中人。 待水面渐渐平静,他的轮廓也逐渐清晰起来,甚至看到了眼睛上浓密纤椒???????樘长的睫毛。 奇了。 原主五官眉目与他上辈子几乎一样,除了像被人丢在冰箱里泡了十几个小时,满眼都是寒霜。 名字,长相都是一模一样。 白倾伸出手把身旁的木桩子也拉了下来,夸道:“瞧,你长得也挺好看。” 楚修看他像看怪物。 白倾笑了,伸出一只手:“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白倾,霜雪白,倾慕的倾。” 他心情很好,因为楚修脑袋上的进度条,涨到8了,而刚刚夸的他这一句,好感度又往上涨了两点。 这个男主可能自带闷骚属性,喜欢别人夸他。 楚修木讷的伸出手,却如何都笑不出来:“你的灵根...真的有办法恢复吗?” 灵根是修真者的基础,失去灵根,对于修真者来说,是从云端坠入海底的深渊,更何况还是像白倾这种背负家族期望的人,甚至会成为整个家族的笑柄耻辱。 小祖宗此刻没再是满眼寒刀的模样。 白倾心里高兴,笑得有些痞:“别担心,山人自有妙计。” 他扬起下巴继续道:“以后每日的修炼你都不要落下,按时去找叶大师报道,谁要是敢欺负你,就报我的名字,知道不?以后在白家,我罩着你。”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很有底气,活像流氓老大照顾小学生。 楚修看向他,一直紧皱的双眉缓缓舒展开来,身体也放松了些。 白倾没能注意到这细小的动作,他仰天打了个哈欠,将身上湿得能拧出水的衣服脱下来,等身上水渍都干了,一头钻进被褥,露出半个脑袋:“睡会吧,我好困。” 他点头,坐在床前,却被白倾一把拽了进去:“你也睡,三天不眠不休等于修魔,难道你要成魔?” 楚修不知道他这些奇怪的理论是从哪儿来的,接着手腕一紧,便被人拉进了被窝,那人温热的胸膛紧紧贴着后背,一只手搭在自己腰上,就像在抱一个枕头。 心速凝滞了一瞬。 他想,好暖和。 - 白倾一直没醒。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他依旧睡得很死,简直像晕了过去。 楚修有点慌,他穿着那件破烂衣衫去找成夫人,于是又跪在了白倾屋前,这次,他跪得心甘情愿。 此时白倾正在意识中翘着二郎腿跟系统唠嗑。 我的灵根还能不能恢复? 502又恢复成那不苟言笑的语调:【宿主等级提升后,商城内会解锁其他道具。】 那就是有戏咯,白倾眨眨眼:怎么提升等级? 【任务的发布,主角的好感度都能提升等级,奖励积分,20好感度为一阶段,达到100内有五次积分奖励。】 白倾自以为get到了楚修涨好感度的点,心中直呼简单,这孩子好哄,没事多夸夸他就能拿到奖励了。 他离自由又近了一步。 白倾全然没想到自己是付出了多大代价才让楚修的好感度涨到10的,后来他才知道,灵根对这个世界而言就是一张行走的终生饭票,那时候他终于后悔,没能拉起一半的好感进度条。 第五章 原主是个基佬 - 楚修竖起耳朵听路过的丫鬟对话。 “大少爷什么时候能醒?” “韩医师说这两日便能醒了,少爷丢了修为,现在身子骨就如同凡人,毒本就还没怯下,前日淋那么大的雨又失血过多,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唉,自打少爷回来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居然还要护着那下人,连灵根都不要,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我倒觉得少爷这次回来温柔了很多,他上次还关心我们着风寒呢。” 其中一个鹅蛋脸的丫鬟说着踮起脚尖往这边看了一眼,脸唰的一下红了,惊呼道:“那人是?” “不就是被少爷救回的楚修么。” “啊...原来他长这幅模样。” 那两道目光不加掩饰的在他身上来回扫量,楚修抿紧双唇,他不喜欢这种眼神。 “这位姑娘请留步。” 少年猛然抬头。 白倾衣衫松垮地套在外面,赤着脚便出来了,青丝及肩也没打理,他一手撑在门口看向那丫鬟,目光沉沉,特意压低了声音,显得充满磁性:“多谢姑娘那日的姜汤,没因我染上风寒吧?” 小丫鬟一惊,脸比鹅蛋脸丫鬟还要烫上几分,忙低头道:“回...回少爷,奴婢很好,少爷还是唤奴婢翠儿吧,不然坏了规矩,封姑娘该不高兴了。” 他唇边笑意根本停不下来,低头柔声道:“好,翠儿。” 丫鬟落荒而逃。 白倾正笑着,眼角突然看到跪在门外的楚修,笑容僵住了。 娘诶,这个人是有多喜欢跪!见他三次两次都跪在地上!这府上的人都有这么个癖好? 他几步走过去把人拉进屋,不悦道:“不是让你找管事去领几套衣衫吗?谁让你跪在这儿的?跟你说了谁再欺负你就报我名字,你现在归我管,欺负你不就是欺负我吗?” 楚修沉默不语。 直到白倾把他上衣扒光,又擅自拿了一些自己的衣服要往他身上套,门口传来一个含娇似水的声音。 “倾倾,听说你醒了?” 来人穿着一件赭色金丝软烟罗裙,如云发丝中斜插着一枝红翡滴珠金步摇,肤若白雪,却在推开门的一刻惊叫出声,花容失色。 她捂住双眼,葱根玉手指向他们二人:“光天化日的,你们在做什么?倾倾,你怎能又背着我与别人厮混!” 白倾被她的声音刺得脑中空白了一瞬,没忘记把手中的衣服给楚修穿上。 他迅速在脑中搜刮了一遍关于这个女人的记忆,眉头一抽,原主居然是个中央空调?! 而且她这话怎能说得如此熟练,难道他本来就是个基佬? 这也太恐怖了。 她的声音还没停,更加露骨的话从她嘴里如刀子一般飞出,白倾脑壳嗡嗡直响,忙打断道:“幼仪,这是楚修,我的朋友。” 封幼仪,永关人,封月派掌门人的女儿,也是白倾的未婚妻,控制欲极强。 封幼仪一听这个名字两条柳叶眉都竖到了一起:“楚修?就是那个害你失了灵根的下人?” 接着气得脚往地上一蹬,两颊染上抹愠怒,甜软嗓音吐出的字眼刺耳不已:“他是不是用了什么妖法把你给迷住了?竟然还想拉着你行这般苟且之事!” 楚修伸手拽住白倾给他披上的衣服,指尖兀的收紧了。 白倾脸黑成了焦炭,本来还想反驳他不是下人,接着就听到了后半句话,就像被一板砖迎面拍到脸上,他扶额道:“楚修是男的。” 封幼仪完全听不进这些,她的妒火已经积攒到了脑门,扬手就给了楚修一个嘴巴子,清脆响亮的声音在房间来回游荡。 楚修头一偏,默默承受了这一掌,右脸上五个鲜明的指痕,红了一片。 那张朱唇还在喋喋不休:“你这个恶心的娼官儿,长这么好看是用来勾引男人的吗?还害他丢了灵根,你怎么还有脸站在这里?” 白倾脸色很难看,联系上下文他也大概猜到了封幼仪嘴里的娼官儿是什么意思,不仅羞辱了楚修,还拐弯抹角的骂他是个基佬! 楚修脸也黑得很,但始终没有别的动作,也没反驳。 只是他脑袋上的好感度嗖嗖掉下了两个点,那躲在玉柱后那野兽一般的眼神瞬间将白倾的心结上一层冰霜。 待反应过来时,封幼仪脸上也有了一个巴掌印。 我草,老子打女人了,我不是人!我有罪!! 封幼仪被他这一巴掌扇得懵逼半晌,眼角顷刻间就积满泪珠,她捂住脸,声音颤得没了边:“倾倾,你打我?你居然为了这个男人打我?” 就算她话说得再难听还是个女人,白倾自诩从不打女人,这时候也百口莫辩,但他没放弃解释:“幼仪,我说过他是我的朋友,我不想看到你侮辱他,打你是我不对,要不你...你打回来吧。” “倾倾,你变了。” 封幼仪悬在眼眶中的泪珠断了线似的往下落,她哽咽道:“连我爹都没打过我...我...我讨厌你!” 她捂住脸跑出去的那一刻,白倾就知道,完了。 她一定会先找成菩如哭诉,然后告诉家主,最后写信给她爹。 前路堪忧。 - 房内一阵沉默,良久,祖宗才开了金口。 “你不该动手,是我害你丢了修为。” 白倾眼睁睁看着他头顶的好感度涨到15,有些一言难尽。 他觉得自己都能翻译楚修现在的想法:对不起我害你丢了修为,但这一巴掌打得我很爽。 大少爷叹了口气:“救你是本能,这跟你没关系,我带你去见叶大师吧。” 他现在心里一团乱麻,只想找点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不等楚修回答,一把揽过少年肩膀大咧咧道:“走。” 楚修倒很镇定,他站在原地看向他脚下,缓缓吐出一个字:“鞋。” 末了,又添上俩字:“衣冠。” 白倾咂咂嘴,这小子还好意思说他,也不瞅瞅自己啥样,那头发就从来没梳过吧。 吐槽归吐槽,人却老实坐到星纹镜前。 镜中人虽帅气非凡,不过仪表确实有待规整。 第六章 老相好? 前世没给女孩子束过发,他倒腾了好几遍,最后都乱七八糟散落在肩头,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他几乎没什么变化,白倾忍不住叹息:好丝滑啊。 楚修似乎看不过去了,上前从他手中接过木梳。 这些在白倾手里极度不听话的发丝,到他手上就乖巧无比,怎么梳怎么成型,修长的指尖在他发间穿梭,坐着的人忍不住眯眼打起瞌睡来。 不一会功夫,那些散乱的发丝已经被他打理得一丝不苟,楚修又挑了一个云雕玉冠束在他发间,并用玉笄固定好,这一番装扮下来,整个人焕然一新。 他抬手打了个哈欠,蓄满泪珠的眼看清镜中人后很是满意,不由感叹道:“你这么厉害,怎么不给自己收拾收拾?” 小祖宗的声音很冷:“没必要。” 白少爷闭上嘴,想起不少往事来,原主待他如仇人,忙起来还好,一旦得闲了,无所不用其极想让他低头求饶,偏生楚修就是头铁,从来没说过一句服软的话。 反正逃不过每天的毒打,确实没必要收拾,一直憋在心里也难怪性格会扭曲成那样。 白倾站起身,把他按在椅子上坐好:“给你一炷香的功夫,把自己收拾好了再出门。” 把楚修丢在屋里,他环胸半倚在木廊中发呆。 主角比他这幅身体要小上两岁,尽管每日过得这样惨,身高还窜得挺快,只比他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矮一点。 他突然站直身体用手比划了一下面前的柱子,眉头越皱越紧,好像不是楚修个头高,是他太矮... 楚修出来的时候看到白少爷像壁虎一样贴在环廊木柱子上,站得笔直。 “你怎么了?” 那人看到他时眉毛往上一挑,有些轻佻地朝他吹了个口哨,说了句不相干的话:“可以啊,这模样都快赶上我了。” 剑眉棕瞳,唇线尤其好看,再加上这身烫着雪银丝线的雅竹墨袍,贵气逼人,简直比他还像少爷。 白倾上前与他勾肩搭背:“走吧,以后管你叫楚少爷了。” 楚修扭头看他,此时的少年无法与白倾平视,于是稍微扬起下颌:“你要如何在两个月内恢复灵力?” 白倾挑眉:“不用担心,我说能做到,就一定不会出问题。” 两次询问,大少爷的眼神都非常自信,似乎本人从没为这个问题担忧过。 楚修低头看向鞋尖,没再说话。 白大少爷的想法很简单,他之所以说两个月的期限是因为到时正是他生辰,届时七雾门会开始招收新一批的入门弟子。 如果好感度进行顺利能解锁其他道具,恢复灵力是极好的,他溜起来没人能拦得住,如果灵力不能恢复也不打紧,趁着入门弟子进山的时候偷偷溜走就行。 七雾门?当然是让主角去! 这么大的让步主角必定对他感激涕零,好感度蹭蹭往上涨,没了人身威胁,任务跟他有个屁的关系。 他又不是傻的,系统这么不靠谱,动不动就灰色结局,他保守点不跟主角挨一起不就完了,不虐待他,对他好点,再保持一下距离,他还不信对着一个陌生人楚修也能玩囚禁。 白倾心中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两人沉默着并肩走了约莫一刻钟。 面前是块三米高的石碑,上面的字体用北碑又描了一层黑金,透出一股子轻随又正经的味道,只有三个大字:稷无堂。 后缀虽是堂,但占地比得上一个自带广场的小区,正前方落地一座黛瓦粟墙的高大殿堂,比邻左右的是一个个花园与习武场,刀剑声中嗅蕊香,风趣了得。 白少爷大摇大摆走到侧旁伏案打瞌睡的大爷面前,抬手往桌上叩了几下。 “老赵,起来登记了。” 大爷一甩哈喇子,忙坐起身擦干口水起身行礼,看到楚修时明显一愣:“少爷,这位是?” 白倾笑眯眯道:“就写楚少爷。” 老赵听闻姓楚,面色一变,却还是拿起笔颤巍巍地在册子上写下那三个字,目送他们离开。 稷无堂里修学的大多是白府本门的公子哥,此时日头还未高悬,不少少年郎们正在习武场比划切磋,直到见白倾带着楚修进来,都不约而同停下动作。 白大少瞟了他们一眼,没打算理,抬步便往楼里走,如同一个带着孩子来报名的家长,初来乍到,自然是要见校长。 远远有个少年身影迎了上来,那人一身月色锦衫,身材欣长,声音却比封幼仪还要多几分阴阳怪气: “大少爷,怎么没见你养的小宠物,平时不总拿绳子拴着走吗?还有你身边这位,不给介绍介绍?” 这莫名其妙带着酸味的饭局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白倾垮着脸回头,看到来人时心速却不由快了一瞬,他感觉到自己脸上有些发烫。 少年比他高一点,一双墨黑色的眸子很是勾人,一碰到那抹视线整个人仿佛都要被吸进去,令人沉醉其中。 他唇如激丹,衬得素齿犹玉轸,看得人怦然心动。 我草! 白倾按住狂跳的心口,见鬼了,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那人又往他面前走了一步,两人鼻尖险些就要撞在一起的距离:“怎么?白少爷不认识我了?” 他这一靠近更不得了,白倾的手险些要控制不住伸上去将人揽在怀中,再在他那红唇狠狠亲一口。 502!! 系统悠闲得如同刚喝完下午茶:【宿主碰到什么麻烦?】 出bug了!我怎么会对一个男人来感觉?我喜欢女的!你绑定的时候到底有没有清除数据? 【宿主不要着急,这不是bug,刚绑定的身体会残留一些原主的身体习惯,过段时间适应了就好咯~】 你们到底有没有营业执照?这还不叫bug?这是原主的老相好!还他妈是个男的!万一等身体适应了不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我该怎么办!? 【宿主放心,这个设定是很有必要的,不会对身体有影响,还可以推动剧情发展,难道你不想早点完成任务?】 这是两回事好吧!哪个用户反馈这个设定很重要?新手任务才过多久出这种幺蛾子,明显是你们系统有问题,502,我要投诉你! 【300积分的奖励,外加解锁两个新道具。】 ...... 成交。 白倾撇过头不去看他,把楚修推到自己前面:“这位姓楚,以后他会来稷无堂修学。” 他转头又对楚修说:“这是苏...”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楚修点头:“我知道,苏简成。” 大少爷瞪着铜铃大眼死死盯着殿堂,不去看他们二人,声音呆板:“行吧,那就这样,我带你去见叶大师。”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第七章 他看起来想打我 苏简成不慌不忙拦住他的去路,怪声怪气:“先别急着走啊,不就是楚修么,至于这么藏着掖着?不过这条狗洗白净了模样倒还不错,竟然把我们的白大少爷迷得神魂颠倒,为救他连修为都不要,还在大庭广众下以死相逼。” 他冲楚修隐晦的翻了个白眼,继续道:“白倾,你不觉得丢白家的脸吗?” 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少年不约而同站得离他远了些。 苏简成唇边溢出个不屑的笑容:“看你们那熊样,白倾的灵根废了,独角紫妖的毒何时有解过?他自己愿意为别人弃了那修为,就应猜到会有这么一天,咱们的白大少爷现在就是个废物。” 他咬住那几个字眼,重复道:“废物,有什么好怕的?” 这些话一句一个钉子狠狠钉在白倾柔软的心脏中,仿佛还被人拿出一把铁锤把它们砸得更深了些。 简直砸得血肉模糊。 白倾当然听不出这些话里的酸味,那句废物,令他心中无端升起一股恼意,这股无名怒火在胸膛肆意蔓延,怒意越甚,他面上的表情越冷。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此时神情与原主发怒时无二。 白少爷面无表情看着他,缓缓吐出两个字: “滚开。” 此话一出,众人又默默往后退了几步,苏简成说的这些话在他们听来,不过是在生白倾的气,等他像往常一样去哄他罢了。 但确实说重了。 苏简成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那张薄唇又要启合,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 “白倾丢白家的脸,你苏简成就不丢苏家的脸么?每日逛窑子勾栏的人是谁?几年了还停留在练气初期,你这种人,烂泥扶不上墙,连废物都不如。” 楚修眸中阴寒,与那夜林中的人融合在了一起。 这话彻底让苏简成将怒火转移到楚修身上:“我跟白倾说话,需要一条狗来插嘴?” 楚修站到他面前:“跟狗说话,你又是什么?” 苏简成咬牙切齿道:“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你根本就不配来稷无堂,给我滚回你那肮脏的狗舍去!!” 他声音越大,楚修就越沉稳,一个气急败坏,一个不动如钟,整个练武场都是老相好的怒喝和火药味儿,这让白倾更加心烦意乱。 “都给我闭嘴。” 大少爷冷着脸的时候,会让人像猛然看到风厉霜飞中倒挂于枯树,满身鲜血的僵禽飞鸟。 令人不寒而栗。 他的瞳色很淡,似寒霜冷月,不起一丝波澜,看人的眼神如同看死物。 白倾缓缓走到苏简成面前,一字一句道:“你说的对,我现在是个废物,苏少爷也不必再来稷无堂,各自安好。”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清楚看到苏简成那双漂亮的眼中起了一丝慌乱。 尽管前一刻还满腔怒火,但这细微的神色落到白倾眼里,就像一颗沙砾掉落眼眶,那股酸胀感从心头一直发酵到鼻尖。 他告诉自己,这是控制不住的反应,不是他的情感,跟他没有关系。 可心里还是一阵阵的难过。 就好像要他拿起刀,被迫去伤害一个自己很爱的人,这份不甘牢牢吸附在他心间,压得他喘不过气。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就是白倾,把苏简成宠得没边,不把楚修当人看的白倾。 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争先恐后涌入脑海,他神情有些恍惚。 在原主心中,苏简成是白倾第一眼见到就沦陷的人,他总是能准确猜到白倾的想法。 他与白倾一样残忍、自傲、瞧不起人,却生性怠惰,爱纵情声色,是痴念欲望的结合产物。 他们就像正负极的两块磁石,理所应当走到了一起。 苏简成放缓了声音,这是他想要和好的征兆:“白倾...” 他下意识回过头,轻轻回答:“恩。” 苏简成听到白倾答应,眼中明晃晃的:“白倾,你果然舍不得我,我不与你计较楚修了,我们出去吧,去中州四处逛逛,谁都不要带,就我们俩。” 白倾拂开他的手,眼中捎上了些柔光,与往日看苏简成的目光依稀重叠在一起,嘴巴张张合合,他已分不清是自己在说话,还是原主残存的意识在说话。 “简成,你日后要勤加修炼,我不能再护着你了。” 苏简成呆呆的看着他。 他说完这句话便头也不回走向殿堂,走出很远,他才慢慢缓下脚步,抬手覆上胸口。 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但被火灼烧过的皮肤没那么快恢复如常,总有些刺痛感。 原主对苏简成的情感,温热,鲜活,又真实。 简直像他妈自己失恋了一遭。 就连感情都能被影响,他觉得自己是有史以来最废柴的系统拥有者。 “你很喜欢他?” 白倾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个激灵,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喜欢。” 大概是他两幅面孔差别太大,小祖宗似乎不太信,走到他面前坚持道:“他在骂你。” ...... 不提还好,一提又想起来了,苏简成这个小赤佬居然骂他是废物,真不知道他以往和原主到底是怎么相处的。 话说原来的结局里楚修也变成了个反派,原因是被白倾虐待,长成大佬后成功反杀,以牙还牙。 可报仇就报仇,在那副场景里楚修的神情怎么看怎么愉悦啊,这已经是享受了吧! 岂不是成为了第二个白倾。 白倾打了个哆嗦,不能再想了,太可怕,他忙道:“没错我就是废物,废物啥用都没有,这辈子都不会再欺负你!” 他特意咬重了后面几个字,划重点,他,白倾,这辈子都不会再欺负小祖宗! 楚修看向他的目光沉甸甸的,不知是信了,还是当阵风左耳进右耳出了。 白倾还朝他机灵一笑,讨好之意不要太明显。 主角万年如一日的面无表情,但他头顶的进度条却突然闪了一下。 本来已经变成红色的好感度,向相反的方向延伸出了一条黑色的细线,却只出现了一瞬间就消失了。 白倾看向前方,完美错过楚修好感度的变化,轻快道:“我们走吧。” - 叶大师是个小老头,平日里最喜欢的学生就是白倾,可这几天,他那点破事儿早就传遍了白府,如今他们一进门,老叶就把脸皱成了苦瓜。 “叶大师,这两个月楚修会代替我来修学,我本该早些带他来,不过现在也不算晚,您有什么书使劲儿往他身上砸,可劲让他学就完了!他资质不比我差,您定会喜欢。” 白倾笑眯眯的,老叶想骂也骂不出口。 他看向楚修,这孩子从进门起眼神就没离开过白倾,老叶有点不高兴,不尊师重道,他喜欢不起来。 叶大师朝他伸出手:“过来。” 老叶手中是一块长型离石,质地轻薄,上面隐隐浮动着一层蓝色光晕,和白倾那条雷鞭的颜色一样。 楚修依言将手覆上,它犹如一个磁石将体内的力量全都抽了去,他觉得脑袋有点晕,与此同时,离石上的颜色变了,变成一团乳白色的光芒,里面还罩着一小团气,若隐若现,十分模糊。 叶大师神色一凛,严肃问道:“你来白府多久了?” “一年。” 白倾心虚的吹着口哨望天。 老叶来回看了两个人几眼,最后只惋惜道:“把他交给我吧,我会尽力。” 白倾就等他这句话呢,忙不迭道:“行,那我让他明天开始准时来稷无堂报道,您千万别怕他累着,能超过我最好。” 叶大师白了他一眼:“他现在已经超过你了。” 白倾悻然闭上嘴。 出了稷无堂,他兴奋的跟楚修讲来修学需要注意的事项。 不经意间也露出了和老叶一样的神情,如果他早些来这个世界,在楚修刚来白府的时候就让他一起来修炼,只怕人都快结出金丹了,实在是可惜。 楚修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白倾看起来似乎比他还要高兴。 “你不来吗?” 白倾一怔,摆手道:“我去做什么,反正也不用花心思修炼了,这两个月让我闲会儿吧。” 楚修想问他,你不是说灵力会恢复吗?为什么不修炼? 他没有问出口,鬼使神差的问了另一个问题:“你要去找苏简成?” 白倾黑着脸道:“我找他做什么,我巴不得再也不要见到他。”一看到他就觉得原主复活了似的,总是容易产生自我怀疑。 楚修皱起眉,满脸认真:“恩,不见也好,经常逛窑子会动摇心性。” “咳咳咳!!”他慌忙打断楚修:“我不是那样随便的人。” 大少爷微窘的时候,眼神四处飘忽,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当这些神色出现在一个天生的冰块脸上时,产生了奇怪的效应。 楚修伸手的原因不明,手在半空中就停住了,好像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嘛,紧接着,那人倏地往后退了一步,如避蛇蝎。 少年神色一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那条黑色细线又蠢蠢欲动的往外窜动。 这动作把白倾吓得够惨,话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动手? 他这才后知后觉,以前原主可是摧残了楚修整整一年!一年的时间哪有那么容易把人拉回正轨,更何况他现在身上一点修为都没有。 万一楚修哪天心情不好想起那些悲催过往要打死他怎么办!? 他忽然觉得,带楚修来稷无堂,是在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第八章 论戏精一家生存之道 小祖宗沉着脸不说话。 气氛过于尴尬,白倾忙撇开话题巴结他:“你住的那间屋子太破了,我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你等会晚些回去直接去找管事,让他给你换间。” “哦,还有,我不想再看到你又跪在谁的屋前了,你记着,白府没有一个人有资格让你下跪。” 楚修脸色缓和了,静静听白倾说完后低声应好。 快要分别的时候,楚修突然开口:“这两个月,能来找你吗?” 他依旧是张扑克脸,平静如水的眼底却起了一点波澜,好像有点期待。 白倾看乐了,他求之不得,赶忙道:“当然,随时欢迎。” 好感度+1。 白倾心里的石头落下了。 看着那身影渐行渐远,他开始勾搭系统。 502,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系统不能无缘无故给宿主发放奖励,补偿的积分与道具解锁只能在你拿到奖励时一同发放~不过宿主放心,不会拖欠的!】 这又何必,你都说是补偿了,还讲究这些? 502之叹息:【这是规定,系统也无法改变。】 白倾懒得与这死板的规定计较,搬出把黑木靠椅坐在池塘前有一搭没一搭的喂着鱼。 雨后初晴,天边架起一道极淡的彩色光晕,湿润的泥土中腾升起一股闷热潮湿的气流,碧绿池面不时跃出几条金色锦鲤抢食吃。 他看着便出了神,初来此地情况危急到他没时间顾及太多,现在一闲下来,心里凭空添了几分寂寥。 他不想家,他从未有过家。 只是,心里有点空,自打见到苏简成,白倾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终究不属于任何地方。 正在他悲春伤秋的时候,脑袋里一声叮咚将他拉回现实。 【主线任务发布!宿主请看任务面板!】 白倾收回思绪,将系统面板拉起来仔细看了会,满脸不解:“解除婚约?” 502老实道:【原主与封幼仪的婚约是联姻,在原先的世界里你们成亲是五年后的事情,由于你改变了楚修的命运线,所以后续剧情会被全部颠覆,会发生什么系统也不知道,只能根据实际情况调整发布任务。】 这不对啊,白倾啧道:你不是说主角原来的结局是正派吗?那在原来的结局中,剧情跟这里应该是一样的,你怎么会不知道? 502仿佛被噎了一下,良久才用那毫无波动的声音继续说:【目前为止,楚修的结局还没被修正过。】 ...... 白倾脑壳痛。 他又看了眼任务详情,封月一派驻扎在永关,至今已有二百余年,虽比不上中州地大,但在五大州也能排得上前三,白家自认为手握五州经济命脉,却始终有块短板。 就像是一个诅咒,从白家建立伊始到现在,无论嫡系还是旁支,从未出过一个有灵根的孩子。 他没想到那日随口唬家主的话,居然正踩到人痛处。 这任务,起码得有S级难度了吧。 这么好一个机会放在眼前,家主怎么会由他胡来,更何况他还失去了灵根,人家封幼仪宽宏大量,对他白倾是真爱,封掌门万般疼爱女儿才答应她下嫁。 妥妥三赢,白家得到门派大师的教导,再加上灵丹妙药与各类功法的加持,自然高兴。封月派得到如此雄厚的经济支撑,亦是好事,封幼仪更加喜闻乐见。 这桩婚约要解除,比登天还难。 白倾眉头一皱,他记得早晨才把这小丫头片子惹毛了,怎么还要提前成婚?莫非她也是个受虐狂? 他为什么要用‘也’这个字... “...倾倾。” 白倾一手搭在椅背上回过头。 封幼仪正低头捏着袖子犹豫要不要过来,见他扭头瞧她,模样有些不安。 “你来了。” 白倾毫不意外,起身走到她身边,颇为心疼的捧起她的脸,轻声道歉:“今日是我的错,妹妹莫要生气,你知道我向来疼你,又怎舍得打你?只不过以后再不能这样说话行事,不然可就嫁不出去了。” 这番话说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封幼仪的模样实在无法跟林妹妹挂钩。 她俏脸微红,听到后面却感觉越发不对劲,白倾以前从未喊过她妹妹,话语虽亲切,但每个字都在与她撇清关系。 娇嫩的红唇似要被她咬破,她嗔怒道:“倾倾,我们是有婚约在身的,你怎能说这种话,难道你不愿娶我?” 白倾一愣,柔声道:"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 渣男经典语录之一,这是我妹妹。 封幼仪气得峨眉倒颦,她本来是来找白倾说婚约一事,也想先征询他的意见,却被这个人一句妹妹给搪塞过去,一口银牙快被她咬碎:“为什么?是不是因为那个楚修?” 白倾无奈道:“跟他有什么关系,我确实是将你当妹妹看的,幼仪,你现在还小,不明白情爱为何,婚约是终身大事,我希望你深思熟虑后再决定。” “倾倾!!” 白倾悄然往后挪了一小步。 就在他以为小姑娘要发飙的时候,封幼仪却忽然放柔了声音:“我已经与父亲说了,就算你去不了七雾门也没关系,我们成亲后,你就来永关,我们封月自然向着你。” 她眼神忽闪看向白倾:“你不要担心,就算你的修为都散了,我也会一直陪着你,我会找最好的医师为你调理。” “倾倾...” 白倾向来吃软不吃硬,这声与哀求无异的呼唤更是让他心脏一抖。 她放低了姿态,反而让他有几分不自在,只心中忍不住感叹:封幼仪对原主当真情深义重啊。 502的声音出现得很及时。 【封幼仪与原主成婚后,把苏简成杀了。】 白倾心头一跳:她发现了苏简成与原主的关系? 【她是封月派掌门人的女儿。】 他细细咀嚼了一番掌门人女儿这句话的含义。 掌门人的女儿,能接受联姻,在其父的耳濡目染下,定然不简单。 如果她一直都知道苏简成的事,成亲前不动手是担心拂了白倾的逆鳞。那么成亲后她就无所顾忌了。 以封幼仪的性子,她绝不允许自己夫君心中惦记着别人。 他想起封幼仪扇楚修的那一巴掌,有些愕然。 封幼仪知道在白倾心中,苏简成要胜楚修一头,所以才敢对他动手。 她此时满眼希冀,眉毛轻轻拧在一起,形成一个惹人疼惜的弧度,衬得那张脸愈发楚楚动人。 冷风袭过,白倾拢紧外衫对她一笑,抬步进了屋,远远传来一句话:“让我考虑考虑。” 封幼仪独自一人站在屋外,任发丝被风吹乱。 - 封幼仪没让他考虑多久,才第二天就被成夫人喊了去,他隐隐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成菩如手中挂了串佛珠,正坐于佛堂西侧,她面前是一尊楠木佛龛,龛前一左一右端正摆放着两根暗铜色烛盏,香炉内的线香才被人换过。 白倾推门进来的时候,掀起的清风恰好吹断了顶头的一小截灰烬。 他恭恭敬敬行礼道:“母亲。” 成菩如头也没抬:“跪下。” 白倾心内叹了口气,老老实实跪在蒲团上。 “你与幼仪的亲事可以暂且不提。” “母亲?” 成菩如睁开眼扫了他一眼:“怎么,想成亲?” 白倾低下头,他娘说这样一句话,肯定不会是大发善心,于是轻声问:“母亲有何吩咐?” 她冷冷道:“你的修为必须恢复。” 白倾下意识脱口而出:“我答应过父亲,两个月内一定会恢复灵力,不会影响去七雾门。” 成菩如站起身,她手中桃木佛珠被拇指掠过,与掌心其余珠子碰撞在一起发出咔哒的声音,在寂静的房中更为清脆。 她瞥了一眼地上那人:“我不相信。” 沉默是白倾的康桥。 “我有时当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倾儿。” 她说的很慢,声音圆润饱满,很温和,却不带感情,像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 白倾喉咙发紧,心肺停了一瞬,屋内袅袅檀香也无法安定下心神。 他将声音冷下来,学着原主那冷若冰霜的模样:“孩儿只是相信自己不会输给楚修,他以后会是一个强大的对手,与其将他扼杀在摇篮中,不如让他抱有希望的活着,在他最春风得意的时候再碾碎他所有尊严,到时候,岂不是更有趣?”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特意带了丝阴险。 尾音上挑,非常反派。 成夫人只是阖眼,指尖拨弄着一颗颗念珠,神色安定祥和,俨然一个虔心向佛的妇人。 白倾此刻就像一个犯人在等候判词,额头有点凉。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开口:“一个月。” 听到她松口,白倾一颗悬起的心暂时落下了,继而又听她道:“修为恢复后,与封家的婚事可推后。” “母亲,我不想与她成婚。” 成菩如声音依旧温婉,吐出的字词也不容置辩:“此事轮不到你来做决定。” 石锤了,原主就是一工具人。 门外陡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成菩如睁开眼,坐到一旁太师椅上,面带怒意:“你可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白倾一脸懵然。 门被人用力推开,便见封幼仪提起裙边跑来,她小脸通红,胸口还微微起伏,一见跪着的白倾就急了,央求道:“主母,倾倾不是故意的,您就原谅他吧!” 成菩如依旧一副怒火朝天的模样:“看看人幼仪多懂事,这么柔弱的姑娘你怎么下的去手!” 第九章 少爷爱吃肉 白倾回过味来,有些哭笑不得,他乖乖低头认错:“是孩儿的错,望母亲责罚。” 成夫人重重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道:“你...罚你今日在佛堂中跪一晚上,日后要再有这样的事情,就跪到你不敢为止!” 他老实巴交道:“是,母亲。” 她说完便拂袖而去,屋里登时就只剩他和封幼仪两个人。 封幼仪拽了一下他的衣袖,轻语道:“倾倾,我没想到主母会生这么大的气。” 对成夫人哭诉后,现在又来为他求情。 一群戏精。 他学着他娘的模样,合上眼,语气听不出一丝波澜:“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这动作还挺能吓唬人,封幼仪见他这幅神情,突然变乖了,听话的出了门。 真是够够的,一家子都是些什么人?他几乎要怀疑原主这性子是被他娘特意给教养成这样的,个个心怀鬼胎。 这活着不比上辈子累啊。 白倾疲惫地伸了个懒腰,随手从贡台上拿了个柰果,盘腿坐下来。 才咬一口就听到开门的声音,他忙抖抖袖子,装模作样跪得端正。 “白倾?” 听到小祖宗的声音,他瞬间放松下来,从袖中露出柰果狠狠咬下,含糊不清问:“你怎么来了?” 楚修走到他面前,敛眉道:“她不让你进食?” 白倾三两下把它啃得精光,摇头道:“没有,只是来的时候没来得及吃,有点饿。” “你等我。” “不用...” 那人转眼间已经消失在屋内,白倾咂咂嘴,坐了回去。 502啊,你说成夫人到底在不在乎原主? 它没直面回答,只说:【成菩如是个喜怒无常的人。】 他嘟囔道:何止是喜怒无常,变脸速度堪比川剧。 给我点提示啊,万一哪天一醒来发现自己被绑在运往永关的路上了怎么办?这任务还做不做了? 502声音带着一股子自豪:【宿主放心!任务途中你无法离开主角,所以这个问题不存在。】 白倾睁大双眼:什么!?为什么离不开? 【不可抗力~】 我可谢谢您勒,还不可抗力,他是洪水猛兽泥石流吗? 别过脸,他暗自吐槽,信这不靠谱的系统他就不姓白了。 【宿主可以不信我,也可以试试。】 哈?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系统存在于你的意识,如果你不想让我听到,可以选择关闭权限。】 草!他伸手拔下那块操作板,手指飞快在上面滑动。 【叮!智能模式已关闭,自动进入休眠模式,非必要时刻,系统不会出现。】 白倾试着唤了一句:系统? 无人应答。 感情就锁屏了呗。 白倾耸肩,从贡台上又抓了一个果子,抬袖擦了擦,正准备吃,被一只手按住了。 “脏。” 妈的他走路都没声音的吗?? 白倾拍拍胸口,郁闷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这小祖宗还有洁癖呢。 话音才落,一阵香味飘入鼻间,白倾眼前一亮,登时就扔了手里的红果儿。 “酱鸭?” 楚修点头,不知从哪儿又掏出一双竹筷,递到白倾面前。 被荷叶包裹住的酱鸭被切得整齐,透出一股清香,金红的酥皮散发出浓郁酱香,露出里面一点鲜嫩的鸭肉,白倾凑过去深深吸了一口气,活像要把那味道印在胃里。 外酥里嫩,肉质鲜滑,味入得十足。 一盏茶的时间,那几块肉都被他狼吞虎咽下了肚,白倾舒服的眯起眼,顺手接过帕子往嘴上抹了一把。 帕子? 他低头,又看看楚修,那人手中拿着满是油渍的荷叶和竹筷,正准备接过他刚擦完嘴的手帕。 白倾愣怔了一会儿,自己把帕子放在荷叶中,露出笑容:“谢了。” 面无表情的楚修头顶好感度涨到17。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你在哪儿拿的?” “东膳房,放心,我没让他们发现。” 白倾笑了:“可以啊,以后带我一个。” 他的膳食看管非常严厉,无论是在原主有修为时还是现在失去修为后,极少让他吃荤,更别提这样大口吃肉。 被白倾笑容闪到的楚修喃喃道:“好。” - 夜色渐浓,月色斜斜照在地上,铺起一层薄霜,窗外竹水滴答。 屋内檀香缭绕,氤氲的烟雾簇成一朵朵残花,又破灭在空中,伏案上满是佛经,白倾手虚握成拳,撑着额边,脑袋时不时往下一坠,昏昏欲睡。 楚修起身去换了几根玉烛,一回头便看到那人额头险些要磕在伏案上。 白倾只觉额头热热的,像被人一手托住了,他睡眼惺忪抬起头,看清来人嘀咕道:“怎么还没回去,快去休息吧。” 昏暗的灯火下,楚修的身影很模糊,声音却异常清晰:“我明天再来找你。” 白倾把脸埋进手臂,无边的黑暗令他更加困倦:“...恩...知道了...” 楚修看了一眼白倾,又解下外衫披在那人身上,这才从窗户翻了出去,与夜色融为一体。 - 成夫人本就没打算如何罚白倾,一早进来看到他睡得东倒西歪只差人给他送来褥子,当他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候。 他起身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就回了住所,正看到一个小丫鬟端着托盘往他房里走。 这一觉睡得久了些,脑袋还疼着,但那玉盘中的吃食倒很抢眼,白白绿绿漂亮的很,他眯起眼过去一瞧,顿时失望不已,豆腐炖白菜。 白倾想起昨夜的酱鸭,他舔舔唇边,有些饿。 “翠儿,膳房里有肉吗?” 小丫鬟被吓了一跳,手中托盘差点没拿稳,一回头见是大少爷,便抿起唇笑了,露出唇边两个浅浅的酒窝:“成夫人吩咐了,这几日少爷要戒荤腥,只能吃些素食,所以有肉也不能拿给您。” 他满脸不高兴:“戒什么荤腥,我现在又不辟谷,好不容易得几天闲还不能让我吃点肉?” 翠儿将托盘中的素菜一一端放在桌上,轻快道:“少爷,这要是没您喜欢的,我去让他们再做些别的,但是荤食就别想了。” 白倾眼中突然盛满了小星星:“翠儿!” 大少爷生来冷情,极少笑,但自打上次回来,不仅爱笑了,连那双寒气肆意的星眸也跟着染上笑意,被他看上一眼,好像他那双眼睛生来就是为了看你似的,心都要飘到九霄云外了。 翠儿脸红得很快,她低下头:“少爷,您说。” “让他们做些别的,你去膳房的时候,偷偷给我带份荤菜来,什么都行!” 昨夜的酱鸭给他开了个荤,现在馋得紧,哪儿还看的上豆腐炖白菜。 “不行,少爷,夫人说了,您不能吃荤的。” 白倾冲她眨眨眼:“昨日我就吃过了,所以不用戒,实在不行你偷偷给菜里撒些肉末也行。” 小丫鬟涉世未深,被白倾半哄半劝又去了趟膳房,已然沉浸在那能闪瞎人眼的笑容中无法自拔。 他便坐回房中翘着二郎腿等,嘴里一边哼着小曲,没多久翠儿就回了,托盘中果然换了一盘色泽鲜艳的佳肴,细碎的葱花撒在金黄色的酱汁儿上,煞是好看。 翠儿高兴道:“少爷快来尝尝,看这道菜如何!” 他夹起筷子尝了一口,味道极鲜,毫不吝啬夸道:“不错!什么菜?” 小丫鬟一愣,小心翼翼道:“少爷,这是刺芹侧耳,也是素菜,但味道与肉肖似。” 白倾没停筷子,对她竖起大拇指:“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味道不错,我很喜欢。” 翠儿轻轻呼出一口气:“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去吧。”白倾又往嘴里塞了一块,冲她道:“谢谢你呀!” 楚修走进来时,正好看到小丫鬟红着脸退出去,白倾正兴奋的和他打招呼:“楚修!快来尝尝!” 他筷子还举在半空,眼角就停在了少年脑袋上。 他眼睁睁看着进度条又退回到了15。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他在怪自己吃独食!? 楚修不动声色从怀里又掏出一个与昨夜一模一样的荷叶包,他用指尖挑开上面的细绳,热腾腾的雾气便往上涌。 这荷叶中的东西更能引起他的注意,白倾一时忘记了那进度条的事儿,咽下口水,不可思议道:“锅包肉,膳房居然有做锅包肉?” 碗里的杏鲍菇突然就不香了。 他苦着脸:“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我都扫了半盘子,现在肯定吃不下这些了,我心疼它们。” 也许是他脸上表情过于丰富,楚修眉眼间柔和了些,轻声道:“明日我早些来。” 白倾有些幽怨的咬着筷子问他:“你吃过了吗?” 楚修将荷叶拆开端放在他面前,又把那碗被他消灭掉一半的盘子挪了开,轻轻点头。 难怪这小子会长得这么快,一定是因为他天天去膳房加餐,而自己却因为营养摄入不均衡长这么矮。 白倾想着又狠狠咬了一口肉,他要长高! 茶余饭饱,白倾跑到屋外寻了把木梯,便要顺着它往上爬,却被楚修一把拉住:“你要做什么?” 第十章 我会保护你 他嘴角微抽,一手指向漫天璀璨星光:"大哥,我不是要轻生,我想晒晒月亮。" 吸收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也不失为一种曲线救国的方法。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便腾空了,楚修已经揽过他的腰携他一跃上了房顶。 一阵沉寂。 白倾看月亮,楚修看他。 他僵直身子坐得笔直,眼尾偷偷扫了一眼旁边的少年,他看得毫不避讳,眼神赤裸裸的像刻印机一样黏在他身上。 白倾不自在的咳了一声:“今日在稷无堂学得如何?” 楚修收回眼神,答非所问:“他们说你要与封幼仪成婚了。” 他下意识嘟囔道:“成什么婚啊,一群未成年。” “什么?” 白倾仰天叹了口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就是不想,又能如何?”他看向身旁的少年:“难道要我逃了这桩亲事?” 楚修满脸认真:“可行。” 白倾勾起嘴角:“你不想我成婚?” “你应去七雾门。” 好的,他和正派之间的关系已经成功到互相谦让这一步了。 白倾摊开手心:“我说过,你去就行了。” 楚修突然严肃起来:“你不去,我也不会去。” 一听这话他那颗小心脏登时就沉了一下,好感度才15,他们关系不至于好到那种地步吧。 白少爷试探问道:“为什么?” 楚修又露出那个熟悉的皱眉表情,他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你的修为恢复之前,我会保护你。” 他这话说的认真,白倾的心听得扑通扑通乱跳。 小祖宗说要保护他? 主角的正直令他提心吊胆。 这不是成了死循环吗?按照他原先的计划,要溜,肯定是要优先恢复灵力的。 修复灵根的方法或许在系统商城里能找到道具解决,而系统商城又被锁了,要解锁得先升级。 要升级就要先完成任务,完成任务必须要解除婚约。 不解除婚约=不能恢复灵力=强行绑定一个人形楚修。 他十分惆怅看了一眼楚修头顶的进度条。 所以只剩一个方法了。 只是好感度的奖励道具,谁知道会是什么东西。 最让他闹心的一点,小祖宗的好感度到底怎么来的?他完全找不到规律。 白倾脑海中猛然浮现一个念头:要不,彩虹屁? “楚修。” 少年抬起头,正对上白倾那双冷情的眸子。因这人没笑,所以看起来又多了几分孤寂冷淡。 “你知道你长得有多好看吗?” 好感度+1。 看来他知道。 楚修没有任何表情。 白倾心里已经尖叫出声,这果然是个闷骚怪! 他再接再厉:“楚修啊,我从没夸过别人,但你吧,我觉得你跟他们不一样,你很特别。” 好感度+1。 只剩3点了! 白倾有点紧张,他稳住声音道:“你的天资比我好,学起东西来也一定比我快,你需要的只是时间,到时候一定会变成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大宗师!” 进度条没动静。 白倾停了一会,没人说话,他第一次有种拍马屁拍到马背上的感觉。 楚修安安静静的坐着,突然开口道:“你也会。” !!! 白倾一下找到了点,连连点头道:“对,我也会,到时候我们打遍天下无敌手!什么妖兽鬼怪全都不放在眼里!” 好感度+2。 他兴奋的站起身,只剩最后一点了,趁热打铁! “你......呀哈!!” 屋脊的瓦片上长了些青苔,夜间露重,难免会变得湿湿滑滑,大少爷踩着那块该死的瓦片从屋顶上滑了下去,他们正坐屋脊,这一滑便成功让他从最上面滑到了屋檐上。 就像一个不会滑冰的人穿着冰鞋被人推到滑冰场。 夜风真凉。 不过瞬息间的功夫,他一脚踩着檐角往外摔去,整个人四仰八叉像只乌龟。 白倾闭上眼,表情十分卧槽。 脸上糊了一脸头发,脑袋朝地,正要砸上那颗石头时,腰侧一紧,在他摔个狗吃屎之前,楚修把他捞了回来。 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将将才站定,还惊魂未定着,他便听到身后那人低沉的声音:“所以我要保护你。” 那语气就像在说:看吧,坐得好好的也能从房顶摔下来,要是没我你就死定了。 白倾一时没言语,等身上那些躁动的血液倒流回心脏,他才撇开脸道:“回去吧。” 腰上的手缓缓放下,楚修没说话,良久,才转身离去。 白倾神色平静走回屋,坐到椅子上发了会呆,随后嘭的一下把脑门磕在了桌上。 他娘的,刚刚心跳得好快! - 这个小插曲很快被他强行遗忘在角落里,接下来的几天楚修头顶的进度条便跟吃了蜗牛肉一样,基本不动。 偶尔还在17-19之间反复横跳,连彩虹屁都没用。 实在是让人费解,楚修每日晚膳前会准时来找他,怀里的荷叶包倒从没让他失望过,有时也会跟他聊一下稷无堂的趣事,气氛一派轻松悠闲,可好感度就是死活不涨。 日头西下,他顺着梯子往上爬,绯红的火烧云染红半边天。 大少爷百无聊赖的坐在房顶,嘴里叼着一根从外面随手摘下的狼尾草梗。 楚修还没来。 眼尾余光有个身穿灰衣的仆人佝着身子进来了,手里端着一个托盘,就连往日常用的碗筷都换了,多蝠浅蓝古瓷盘中几根寡淡的莜麦菜摆得端正,令人毫无食欲。 白倾嚼着草梗,歪头问:“翠儿呢?” 那下人手脚利落的将菜肴放于桌上,又摆好碗筷,弯下腰规规矩矩道:“回少爷,翠儿姑娘这几日家中出了些事,这几日便由小的负责少爷的膳食。” 白倾挑眉道:“你负责?” “是。” “我不想吃这个,换道卖相好点的。” “回少爷,您的食谱都是成夫人吩咐食医特意为您拟好的,也是为了您能早日恢复修为,您就体谅一下成夫人的一番苦心吧。” “谁告诉你恢复修为跟膳食有关?” “少爷,这都是成夫人的吩咐。” “你要饿死我?” “少爷莫要为难小的了,今日菜肴是何大厨准备的,味道自然不差。” 白倾把草梗掠到后槽牙狠狠嚼了一下,烦躁无比。 “下去吧。” 那人一动不动。 他有些不耐地咂咂嘴,冷下声音:“下去。” “少爷,成夫人吩咐小的今日务必要看着您吃完。” 他扯下狼尾草,从木梯上滑了下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又夹着筷子塞了一大口在嘴里,面色阴沉的咽下那口带着苦味儿的青菜:“行了吧?” “少爷,夫人吩咐了,要看着您...” ‘哐当!’ 那仆人话语一顿,上前将地上的残渣收拾干净退下了。 什么时候白府大少爷的地位已经这么低了,连吃个饭都要现场转播? 他很不爽,够着脑袋瞧了一眼大门,天色渐暗,门外空无一人。 平日里这个时候小祖宗早就来了。 白倾又发了会儿呆,出去走走也行。 最后一抹残阳被云层吞噬至尽,只剩半个黯淡的缺月高悬于空。 被管家重新收拾好的住处离他不远,所以白倾抬脚便往东门走,那佳肴酒香随着清风迎面扑来,他马上就饿得不行。 沉重的辘辘之声由远至近,木板不堪重负在地上嘎吱嘎吱拖出一道白痕,与地面摩擦产生的声音在一片夏虫蝉鸣中尤为刺耳。 那车看上去有半人高,黑木雕着金牡丹,乍一看就像一个大箱子,实际上在木箱后面还有两个暗金门扣,是可拆卸的。 一人在前面身上绑着粗麻绳将板车拖着往前走,另外两人便在后面往前推,以防掉落。 大少爷的作息一向很规律,过了戌时便不会出门,他们显然没想到这个点会碰到白倾,忙低头行礼:“少爷。” 白倾看向那车,奇道:“这是什么?” 几个穿着麻布背衫的男人面面相看,最终老实答道:“回少爷,这是夜香车。” ...... 白倾摆摆手,三人便继续推着那车走远了,从车里掉落出来的白色衣角慌慌忙忙被人塞进箱子。 “白倾。” 这熟悉的声线,白倾像闻到烤肉一般兴奋,却在回头瞧见楚修那一刻,面色一沉。 他头发一丝不苟束在脑后,仪表整洁,但衣襟上隐隐透出的暗灰斑团暴露了曾被人刻意清理过的事实,衣摆上也沾了许多极小的污泥黑点,看上去就像在泥水里跑过一般。 白倾上前围着他转了一圈,发现他袖口也十分脏乱,背后还有好些个杂乱脚印。 显然是被揍了一顿。 “谁干的?” 楚修别过身,挡住白倾的视线,不解道:“什么?” 白倾有些无语:“别装了,你不会说谎,今天有谁欺负你?” “没有...” 他眯起眼,正欲说话,就被楚修打断了:“白倾,我给你带了箸头春。” 少年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叶包,只是那荷叶色泽没有以往鲜嫩,颜色有些发黑,活像被人蹂躏过。 楚修呆呆地拽着手中的荷叶,神色黯然:“...冷了。” 白倾抿紧双唇,上前一把接过那团绿油油的东西,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谁说冷了就不能吃。” - 女人整个身体沐浴在屋内橙黄的烛火中,她站在佛龛前,一手拨弄着念珠,声寒如冰。 “吃了?” “回夫人,没吃完...” 成菩如轻笑道:“若是吃完,他就不是白倾了。” 第十一章 下药 楚修垂着脑袋坐在他面前,欲言又止。 “筷子。” “冷了,别吃。” 白倾撇了他一眼,自觉伸手到他怀里去摸筷子,手刚挨上那人,就感觉到他身体轻轻颤了一下,但没躲开。 大少爷一顿,又把手缩了回来,他起身在屋里找了几圈,最后寻出几个小药瓶放在他面前:“拿回去用。” 楚修盯着那药瓶没说话,半晌才开口:“我没受伤。” 白倾无所谓道:“只是些舒筋活络的膏药,在稷无堂习剑,身上难免会青青紫紫,这很正常。” 他信楚修才有鬼,背上那么多脚印感情他自己看不到,以为别人也看不到了? 白倾不愿戳破他,看他把白玉小瓶都收进怀里后就不再提这件事。 他一手撑着下巴,手指无聊的勾着肩头发丝,与楚修打商量:“这几日你就别来了,好好休息吧。” 楚修没点头,也没摇头,声带跟丢了似的,死不做声。 白倾也不找他要筷子了,像哄小孩一样哄他:“行啦,你也早点回去,箸头春嘛,听你的,我不吃了。” “我再去拿。” 楚修自动忽略了前面半句话,站起身就要出门,却被白倾拉了回来。 他真不敢让大佬带伤给他拿吃的,白倾直觉小祖宗身上这些伤肯定跟他脱不了关系,整个白府不仇视楚修的没几个,他不愿意说只怕也是不想给他添麻烦。 都这么卑微了,他哪儿还好意思让楚修大半夜去给他找吃的! 良心会痛的好伐! 白倾摸摸鼻尖,拒绝了他:“不用,已经很晚了。” 楚修置若罔闻:“你饿。” !!! 白倾小声说:“我不饿。” 楚修认真看向他:“如果不喜欢,我再拿别的。” 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大哥你都不关心你自己的吗?好歹他也是府里的大少爷,还能被人饿死? 白倾板起脸,试图表达自己不需要的决心:“我今天用过晚膳,你不用去了。” 语气果决,再配上那双冷冰冰的眼神,冷淡中带着一丝不悦,效果异常好。 好到好感度立马少了一半。 不好!用力过度了! 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脸,楚修转身便往门口走。 白倾如当头一棒,瞬间怂了,忙小心翼翼道:“其实去拿点,也没什么...” “我不想去了。” 完了。 辛辛苦苦跟主角搞好关系才快要达成的第一阶段,一夜回到解放前。 是不是欠的!小祖宗想做什么让他去做不就行了!拦他做什么!? 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楚修背影消失在月色的前一瞬,白倾狗腿的对他喊道:“那你回去好好休息~~~” 好感度又降了两个点。 他先前怎么会有小孩好哄的错觉?!为什么他会觉得喂点好吃的,多夸他几句,关心关心他就能完成任务?? 心累。 他坐回去,伸手捞起被楚修放在桌上的荷叶包,三两下把它撕开,拿荷叶当筷子把它吃得一干二净,本来被炸得酥脆的外皮,已经变得软腻冰凉。 白倾默默叹了口气。 与楚修的好感度就像一座小山在他背上压得牢实,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一个月内他要是不完成任务,就要被送去永关跟封幼仪结婚。 上辈子最烦催处对象,这辈子可好,不催,直接给你定下,给人打包送上门。 不想达成灰色结局,也不想跟封幼仪结婚,他根本没得选。 - 第二日楚修没来,那灰衣仆人倒是来得勤奋,一日三餐,顿顿都是带着苦味的菜,就连早上的三豆粥都能熬出一股子怪异的味道。 他真想去见见那所谓的何大厨到底是何方神圣。 白倾索然无味的嚼着嘴里煮得软烂的白菜,脑子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宿主!不能吃!!】 白倾喉咙咕噜一声,已经把那片菜叶子吞下了肚。 502声音满是急躁,与平时格然不同,他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什么情况!?你怎么突然出来了?这菜怎么了? 转瞬间它已经恢复如常,四平八稳道:【成菩如打算强行把楚修身上的灵根渡给你,要渡灵根,首先要把你体内的废灵根清除。】 周身空气有些凉,他懵逼道:所以,我被下药了? 【是的,成菩如准备今夜行动。】 白倾拔腿就往稷无堂跑。 整个府上压根没人相信他自己能修复灵根,而楚修已为瓮中之鳖,令他没想到的是,成菩如已经这么急了。 连一个月的时间都不愿意给他。 此时正黄昏,沉沉钟鸣远远从钟楼传来,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拿著书籍往外走了。 他在殿堂内转了一圈都没找到人,路上还有不少人拦着要跟他打招呼,白倾被吵得脑仁都要炸开了,当即冷了脸。 不得不说,原主这张冰得能把人冻死的面容有时候真的很好用。 被他两米八的气场所震撼,一个学生低着头快步想要从他身边走过,白倾眼疾手快挡在他面前:“看到楚修没有?” “没...没有。” 那个少年说完这句话忙慌的就走了,生怕他再问点什么。 一连碰到几个都是这幅模样,他娘的。 你能不能查到楚修在哪里? 【系统没有这个功能,但是有探索的技能,宿主是否使用?】 当然用!你为什么不早说? 【宿主没有问呀!】 白倾已经可以确定,502缺心眼,跟缺心眼的人计较,自己也变成了缺心眼。 我错了,我现在问,你还有别的技能吗? 【目前只有探索,红色是怒气,颜色越深,杀气越重;白色代表一切正常,探索技能范围的直径是2500米。】 502才说完他眼前漫天金星,当那道金光加持到白倾身上,他觉得自己升华了。 使用方法灌输进脑内,他闭上眼,四周的景色顿时变成一片灰暗,依稀能看到一些白色身影显出朦胧身形。 楚修,楚修。 意识中出现了一个黑色身影。 502,颜色越红杀意越重,那黑色? 【黑色的是楚修。】 白倾松了口气,他真怕系统说黑色是极度想杀人的癫狂模式,如果说是专属色还能接受。 【不算专属色,黑色确实代表他非常想杀人,在任务完成之前他都是这个状态,除非他对你的好感度达到100,才算完成正派的结局,到时候颜色也会恢复正常。】 先前夸赞不愧是正派楚修的想法杳然无踪,大少爷再次陷入强烈的质疑:他真的是正派人士?一天到晚想杀人的正派?! 面对宿主的质问,502嬉皮笑脸道:【所以宿主的任务是让他回归正确道路~】 白倾放弃跟系统交流了,他只觉得待在楚修身边,越来越危险。 【宿主放心,你的结局只有两种,完成任务解锁成就皆大欢喜,未完成任务解锁成就灰色囚禁。】 那我还真要谢谢他的宽宏大量了。 【宿主不必客气!】 气抖冷。 他把怨气全都化为力量,疾步往隐隐绰绰的黑色身影处赶,那抹黑影在一片浅灰中很显眼,黑得发亮。 白倾知道楚修昨天肯定遭人欺负了,但没想到是这么多人欺负他一个人,而且,他根本不还手。 两个少年一左一右把他架起来,几个人轮流往他身上拳打脚踢,下手阴狠,毫无后顾之忧,就冲着把人打残了去的。 楚修又变成了初见时的模样,发丝杂乱,满身血污,他半垂着脑袋看不清神情。 只有他知道楚修心里已经把这群不良少年刀刑了无数遍。 不过,白倾生前确实很讨厌校园霸凌。 他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甩甩手腕,狠狠把它掷了出去,在月光下划过一道不起眼的弧度,小石子恰好砸到指挥他们揍人的少年额角,尖锐的石角划出一个小血口。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白倾挽起袖子上前就是一拳,指骨与脸侧撞击在一起,那少年嘴里登时吐出了一颗带着血的后槽牙。 “妈的谁!?” “揍他!!” 晚上打架还有一桩好,看不清来人模样。 大少爷脚下站稳,手痒得很,他两边晃动脖子,发出咯咯的声音,阴恻恻道:“都说了楚修是我罩的,你们找死吗?” 听到这个声音,楚修陡然抬起头,眼神闪过一抹暗光,似乎对他的出现并不意外。 那几个少年显然也听出了来人是谁,方才雄赳赳的气势散了个干净,登时焉了,唯唯诺诺道:“少...少爷,您怎么来了?” 白倾勾起嘴角:“我来看戏啊,不是打得挺高兴么,怎么停了?” 这幅神情落在几个少年眼里,已然吓得一身冷汗,慌忙想撇清自己:“少爷,不是我们...” 是啊,不是你们,但你们也无比乐意来做这件事。 白倾活络了一下筋骨:“来,放开了打,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少能耐,如果敢让着我,就不用待在白府了。” 他说完脚尖便发力一个旋转跳跃到打头那少年面前,按住他肩头,抬起膝盖顶向他的胃部。 若说这群小孩有灵根他还真不敢上前硬刚,不过是一群初中生年纪的小屁孩,就是忍不住想教教他们做人。 白少爷总是说一不二,他们不敢不从,但顾忌到喊他们来的那人有点迟疑,结果转头就被这一脚顶得疼上脑门,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手中已经不受控制的还了手。 后脑勺一阵厉风袭来,白倾迅速反应过来,矮下身躲过那一击,这拳便结结实实砸到那倒霉孩子身上。 那声惨叫令他唇角往上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心中竟爬上一丝愉悦。 第十二章 我教你啊 他璇身绕到偷袭孩子身后,抬起手肘击中人脖颈,正是把人打晕的力道,只是瞬息间便已倒地了两个。 再怎么说他的灵魂也是个成年男性,对付这群半大不小的孩子,不要更轻松。 此时月色皎洁,夜风轻拂过他的脸庞,白倾负手而立,摆了个极为装逼的pose。 好像他不是在欺负小孩,而是在和高手对决。 他身上那股冷漠又带着自信的傲然尤为显眼,一扭头就看到楚修看得怔神的面容,他有点得意,朝少年眨眨眼,便听那人紧张的喊:“小心后面!” ...... 白倾从小就懂得一个道理,被人堵到胡同口的时候,如果不还手,迎接你的只会是变本加厉的辱骂和殴打。 电视剧里的英雄,都是哄小孩的。 现实就是现实,就算再绝望,也不会有人出来拯救你。 白倾转过身奔向偷袭的两个少年,抽空还掀起眼皮扫了一眼楚修:“我不认为这种时候需要隐忍。” 他的话就像一滴朱红色的浓墨,啪嗒一声滴落在楚修心中,将原来那片冰冷的黑色荒地勾勒出一道极致的色彩,颜色很深,却仿佛满是星光。 灼灼生辉。 左勾拳,打横一扫,补刀一jio,精力充沛如他,越打越精神,甚至带了些迁怒,脚底下的少年从最开始的惨叫,到求饶,到没了声息晕过去,却只让他更加兴奋。 【宿主,灵根!!】 白倾骤然停住,大脑空白了一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迷茫的看向双手。 这头上得突然。 好像他不是真的想要替楚修出气,更多的是遵从自己意愿而出手。 耳旁传来一阵压得很低的咳嗽声,白倾回过神去扶楚修,却见他捂住胸口咳出一口血来。 他将少年的手搭在自己肩头,把他搀起来,沉声道:“快离开这里。” 白倾语气严肃,听起来刻不容缓。楚修用手背将下颌的血迹擦去,抬头问:“怎么了?” “没时间说那么多了,赶紧离开白府,以后都不要回来。”白倾边说边把自己腰上悬的玉佩拽下来,塞到他手里:“这些你先拿去当点银钱,等过几天我能出去了,会出城找你。” “别担心,我不会让你饿死的。” 他拖着楚修往前走了几步,却发现那人并不愿意听他的,脚步拖拖沓沓,看着急得很。 大少爷继续劝说:“我带你从后门走,不会有人发现,七雾门选拔弟子的时间就是在我生辰那日,你到时候混在人群中一起上山就行,但千万记得要躲开白家人。” 楚修此时脑子比榆木还木:“不说清楚,我不走。” 白倾哪里想得到这小祖宗会这么倔,只好一边推着他往前走一边说:“想保住你的灵根就赶紧走,母亲不会让你完整走出白府的。” 楚修对于白府来说,简直是小白兔入狼窝,一群眼睛都在虎视眈眈盯着他,也怪他,太高估白少爷在府中的地位了。 这时候除了溜他想不到任何办法,谁让他昨天自己把楚修的好感度给砍了一半呢,自作孽不可活。 “赶紧赶紧!” 楚修眉头紧锁,他一把抓住白倾放在他肩头的手,神色坚定:“我不走。” “你怎么玩赖呢?刚刚不是答应我,说清楚了你就走,我现在说清楚了你反而不走?” “走不了。” 白倾慌忙瞄了一眼四周,发现一个人都没有,马上黑下脸:“怎么会走不了!你......” 他说着呼吸一滞,扣在楚修肩头的手骤然使劲,脸色惨白,一手死死捂住腹部,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往下冒,疼得眼前发黑。 “白倾!” 丹田里那些破碎的灵气被一股浊气引到一起,在他体内四处冲撞,那根残缺不堪的灵根似乎也要随着这股力量被绞成碎片。 草,成菩如对自己儿子真够狠心的,这是要将他的灵根活生生给剜出来! 本来还是他扶着楚修的姿势一下就完全颠倒了过来。 楚修揽住眼前脱力倒在自己怀里的人,他如翠羽一般的双眉紧紧拧在一起,额边因疼痛暗自发力而暴起几根青筋。 那张冷玉般的面容仿佛因这表情撕开一道裂缝,露出些脆弱。 楚修脸色很难看,语气带了些急躁:“我带你去找韩医师!” 白倾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被这一声给吓醒了,他挣扎着站直身子,一手揪住楚修衣领,断断续续道:“不能去...你...赶紧出城...” 才说完丹田内又冲起一股极强的气流,像电钻一样要把他小腹给钻开,白倾唇边溢出一声闷哼,两眼一黑,简直要疼晕过去。 他身上开始冒出点点淡金色的碎片,极细的灵力正夹杂其中。 楚修瞳孔一震,忙把人圈住朝他的住所飞奔。 白倾身体剩余的灵力正在消失,他那残存的灵根,也正在被人剥夺。 楚修心中已经猜到了。 索性白倾还没晕,他一直没敢让自己彻底晕过去,时不时咬住后舌根强迫自己清醒些,在看到身边景色变幻莫测却越来越熟悉时,他恨不得给楚修两脚。 成菩如,一定在等着他。 在经过一座房屋时,白倾伸出一只脚艰难地勾住了墙边。 楚修跑得飞快,他这一脚没把自己勾住,反而把鞋子给勾掉了,锋利的墙边顺着脚背一划,火辣辣的疼。 他深吸一口气,怒道:“给老子回去!!” 楚修低头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伸手在他后颈处一拂,顿时铺天盖地的黑暗和晕眩朝他袭来。 他晕了。 失去意识前,白倾满脑子全是问号,什么时候楚修跟他娘达成共识了?! - 【宿主,宿主快醒醒!】 【宿主!白倾!!】 他睫毛一颤,却没有醒来的迹象。 【快醒醒,白倾!你要被人捅菊花囚禁了!!】 我草了! 白倾的意识瞬间恢复清醒:你个乌鸦嘴!!你才被囚禁! 见他醒来,502反而不着急了,慢条斯理道:【宿主,你终于醒了,楚修正要把灵根渡给你呢。】 他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嘴里都能塞个鹌鹑蛋,满脸不可置信:他主动要渡给我? 【是的呢,系统提示,宿主现在阻拦还来的及。】 白倾却突然乐了:我去找他就是为了不让成菩如动他的灵根,现在他自己主动要这么做,是不是说明我们关系已经很好了? 【讲道理,是这么回事。】 好感度都上来了,那我还拦他干嘛?小祖宗自带主角光环,肯定会有奇怪的老头给他送装备的。 【失去灵根的主角,只能成为反派哦~】 白倾收起笑容:怎么阻拦? 【醒过来,劝服楚修。】 这话说的轻巧,可即使只是意识清醒,他都能隐隐感受到从身体四肢传来的隐隐钝痛,要真醒过来,该不会被活活疼死吧? 【系统要提醒宿主,成菩如给你的药是有麻痹作用的,按照她的计划,你只需要睡一觉就能拥有全新的灵根,我现在可以让你醒过来,但是所承担的痛苦没办法帮你免去。】 ....... 果然。 【温馨提示,成菩如准备动手了~】 白倾一咬牙,闭眼吼道:来吧!! 猛然睁开眼,屋内澄亮的灯光险些把他闪盲。 宛如几十把细小的刀子在他身体内外深深浅浅的割着,尤其是体内的奇经八脉,那股霸道的力量几欲要将他身体里所有气力抽得一干二净。 脑袋里如同针扎般的疼痛,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恨不得往墙上拼命撞个几下来缓解痛苦。 一抬手,手腕上的冰凉触感让他心内一惊。 被人拷住了。 “成夫人!!少爷...少爷他醒了!!” 白倾躺在一张寒玉床上,手脚都被那沉重的锁拷缚得动弹不得,一头青丝铺满半边玉床。 虽面如寒霜,却因这幅被锁住的模样,莫名添了几分想要将他尽情凌虐的诱人,苍白的脸色衬得那张唇就像要滴出血来一般。 【宿主啊,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主角要囚禁你了。】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那股尖锐到让人崩溃的疼痛还在来回碾碎他的身体,他正一心一意的与那股要把人逼疯的痛意抗衡,完全听不到系统在说什么。 “他没吃?” “少爷吃了啊!我亲眼看着少爷吃下的!!” “药怎么会失效?” “回夫人...小的不知......” 白倾忍过那一股要把他丹田撕碎的疼痛,抬眼看向另一张木床上躺着那人,双唇一动。 先溢出口的果然是痛呼。 他死死盯着楚修,咬牙切齿的重复着那三个字:“我...不...要,不要。” “...懂?” 502咂咂嘴:【宿主,你知道自己的眼神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嘛?】 这句话白倾听得清楚,他咬牙道:老子疼。 【这样不行的,你看楚修头顶的好感度都没动过,岂不是白疼了!】 502兴奋的语气让他烦躁,他甚至怀疑系统现在已经搬来了小板凳,一边嗑瓜子一边与他闲聊。 【我教你啊。】 ...... 第十三章 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 楚修呆呆看着玉床上那人,一旁的下人突然上前要往白倾嘴里灌什么东西,他手指微微颤了一下,心中升起一股无名怒火。 白少爷手腕一动,下意识想要伸手拦,却只有噼里啪啦的锁链声,他抿紧双唇把脸撇向一边,却被那下人死死捏着下巴强行把他双唇掰开。 楚修沉着脸,眼睛没有从他脸上挪开,他有种要把那双手砍下来的欲望。 汤药顺着那人白皙的下巴流淌着,一滴,两滴,将他雪白衣襟浸染成一团浅浅的琥珀色。 白倾那双冷情又漂亮的眸子精准看过来,脸上虽被疼的没了血色,眸中却带着一股凄冷。 那人半阖上眼,眼底秋波潋滟,那张鲜艳欲滴的唇瓣缓缓开口吐出几个字,声音极轻,却勾人心魄: 楚修,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 他脑中一声巨响,把意识生生劈散了几分,楚修只觉那股温热缱绻的情感慢慢填满了他的胸腔,溢过他那冰冷的脏器,空荡的肺腑,将他的大脑也变得有几分灼热。 他缓缓抬手捂住胸口,心速快得令他称奇。 楚修抬眼看向那人,他的双眉依旧轻轻皱在一起,看得他一阵心烦意乱,只想上去帮他抚平。 “楚修!你要做什么!?别忘了,倾儿是因为你才丢的灵根!” “他不想要。” 他指尖一动,那碗口粗的铁链便尽数掉在地上。 楚修几乎是瞬身便出现在白倾身前,他扬手斩断了那一根根铁链,将人揽在怀中,指尖轻轻拂净他下巴上的药渍,又用那沾了灵力的手在他眉间一点。 “白倾,没事了。” 被他点过的眉间涌入丝丝凉意,将身上的痛苦逼退了几分,白倾有些疲惫的喘了口气,便听到那熟悉声音在脑海响起。 【叮咚!主角的好感度已经达到第一阶段,获得积分500,解锁道具:隐匿符、伪装卡。系统额外赠送体验卡3张,每张体验时间:30分钟。】 502的声音很兴奋:【宿主!好感度快冲破第二阶段了!再接再厉就可以直接拿到第二阶段40好感度的奖励!】 听起来确实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情,白倾却没时间高兴。 那两个道具是什么? 【隐匿符能在短时间内隐匿行踪,适合逃命;伪装卡能伪装自己的修为,譬如宿主现在灵根已废,但用了伪装卡,就可以把自己伪装成任意一个阶段的修真者,当然每个阶段都需要用积分兑换,永久有效。】 白倾长长呼出一口气,打起精神在操作板上划了几下,用200积分兑换了一张金丹阶段。 其实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止痛道具。 502,使用金丹伪装卡。 白倾瞬间被一团柔和的金光裹在其中,那股力道托着他半浮于空,随着‘嘶拉’一声金光猛地向外迸发,在夜色中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每个修真者随着阶段的提升,他们的外表气质也会发生细微的变化,阶位越高,这种变化越明显。 对于普通人而言,眼尖的根据面貌或许能察觉到他们是修真者,大多数便只能以衣着佩剑来识别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而金丹修为给白倾的加持是五官更加立体冷峻,整个人犹如一座冰山,从内到外都散发出无比森然的冷然绝情之气。 空中光芒逐渐散去,楚修见那人从半空极缓落地,单手负后,被镣铐锁住后残余的淡红色印痕在如霜雪般的皓腕上尤其显眼,却带着一股不容轻渎,那头青丝已然生长到腰间。 白倾眉头深锁,满脸不耐,一开口连空气都寒了几分:“母亲,您为何如此心急?” 他咬字极轻,声音也不大,但压迫力十足,在这间空旷的室内不断徘徊,放大在所有人心中。 成菩如的眼神很亮,就像不眠不休守了数夜才看到花开的山玉兰。 她唇边覆上笑容,上前要托起白倾的手,就像没听到一样不停念道:“倾啊,你终于回来了,可让为娘操碎了心,回来就好,到时候你去七雾门,我一定让整个中州的人都为你送行!” 白倾不动声色避开她的手,面色阴沉,在成菩如的眼里,有修为的白倾才是她儿子。 原主,不过是白家的一枚棋子。 他冷声道:“在去七雾门之前,我不想再被人打扰。” “儿啊,你想如何都行,我一定不让其他人打扰你,你只管修炼!到时去七雾门好好修习道法!” 白倾扫了一眼楚修:“他会和我一起去,不准再打他的主意。” 成菩如已经没有反驳的立场了,她知道现在白倾已经突破筑基结成金丹,楚修在他眼里根本什么也不是。 便如白倾的意,先给楚修希望再亲手将他毁掉,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女人笑的和善:“当然,你做什么决定,为娘都支持。” 来往几句话的功夫,楚修暗自送进他眉心的灵力抵挡过那阵疼痛后,体内波涛汹涌的绞痛愈加疯狂朝他席卷而来。 白倾被疼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落在旁人眼中,全然成了不悦。 见她说完话还站在原地满脸欣慰,他极力控制脸上快要疼到扭曲的五官,沉声道:“离开。” 成菩如此刻已经开启了慈母模式:“我差人把你送回去,一定累了吧?” 白倾心里直骂娘,妈的跟你说话才累,他咬紧牙关继续说:“离开,我不想说第二遍。” 成菩如笑容依旧,甚是慈爱道:“好好,我走,你记得早些回去休息。” 等他们人一走,白倾终于忍不住坐回玉床,上面缭绕的寒气冷得他打了个哆嗦,他一手撑在大腿上,一手扶住额头,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阴沉气息。 疼得他想抖腿。 那略带粗糙的手贴紧他额头一探,他便看到一个人影半蹲在他面前,声音难得轻柔:“不舒服?” 何止是不舒服,他简直疼得想满地打滚! 白倾没好气道:“你也走。” 已经突破到金丹的人,灵根自然也会被恢复,他如果表现出哪里不对劲,这出戏岂不是白演了? 楚修没动:“我把你送回去。” 他此刻牙齿有些打颤,袖内的指甲狠狠刺入掌心,已经渗出了些血珠子。 白倾深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声音道:“你自己走。” 楚修皱起眉,上前要来把他扶起来,重复道:“我送你回去。” 哈麻皮,白倾脱口而出:“滚!” 【宿主!你夭寿了!!】 闭嘴!! 这是白倾头一回拿眼刀甩在小祖宗身上,但他控制不住自己,因为,太疼了。 楚修被他吼得一愣,生锈的脑袋哐当转动了一下,难道白倾是在怪自己把他打晕了? 少年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背影有些僵硬。 眼角余光瞥到那人彻底消失,白倾捂着肚子倒在玉床上,满头冷汗,忍不住嘶吼出声:“啊啊啊!!你大爷的!!你大爷的系统!!” “wdnmd,qnm,mgj,c...C!!!” 【宿主,宿主你还好吗?能坚持吗?】 “你长眼睛不会看?!你看我还能坚持吗!!” 白倾思维已经完全陷入癫狂,丹田里那把刀还在来回搅动他的血肉,恨不能把他的身体从内部给大卸八块,头疼欲裂,耳朵疼得快要流出血来似的,他蜷缩着身子侧躺在寒玉床上,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 他将额头紧紧贴在玉床上,疯狂汲取着上面飘荡的阵阵寒气,冰能镇痛,虽然只是杯水舆薪。 502的声音离他越来越遥远,白倾眼前已经被虚汗迷了眼,刺得生疼,却怎么也没法疼晕过去。 【宿主!我有方法能让你再次睡着,但是可能会......】 这句话又将他快要涣散的意识聚拢了些:可能会...怎样? 502摇摆不定道:【可能会让你感冒,毕竟这张床这么冰。】 尽管腹内如同刀绞,险些要逼走他全部意识,白倾仍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胸膛到喉间,被一口老血堵得口不上不下。 他没忍住呕出那口血,脖间青筋毕露,仰天吼道:“你巴不得我痛死吗!?” 话音才落,就听到本来应该离开的那人声音满是焦急:“白倾!” 我草,他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白倾眼前登时一片天昏地暗,将脸埋在袖子里,装作没看到来人。 楚修一折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刚刚还沉着脸让他滚的白倾,此刻在那张寒玉床上疼得打颤,脸色惨白,眼中爬满血丝,暗红的血液啪嗒一声滴落在冰冷坚硬的床上。 这场景着实刺激到了少年,白倾的下唇被血染得透红,将那张如冷玉一般的脸染上几分颜色。 不再是生人勿近,也不是对丫鬟瞎放电的模样。 这是他最真实的情感。 痛苦。 楚修的心似乎被人按在水里,停滞了一瞬。 白倾吼出的那句话像被火烧得滚烫的烙铁,呲溜一声在他心口烙上一个印记。 楚修惊慌失措了几秒,反应过来后忙过去扶他,心里满是自责,若不是走到一半放不下心又折回来,只怕白倾就真的没人管了。 他小心把白少爷圈在怀中,把他的手从脸上挪开,却看到那人眼中怒气更甚,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白倾千万思虑都没想到楚修会回来,那人还强行把他手掰开,一张脸登时冷成冰块,将将要爆发之际,502的沉睡技能生效了。 铺天盖地的倦意与疲惫席卷而来,白倾眼前冒出许多小星星,眼皮如坠千斤,他怒骂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只能依稀听到几个字: 狗比...系... 他再一次晕在主角怀里。 黑暗中,502似乎打了个响指,轻松道:【搞定~】 第十四章 我不放心 “白倾,白倾?” “你好些了吗?” “白倾?” “...你大爷的,别吵...辉哥的课不点名...” 楚修一愣,小心翼翼把脑袋凑过去,轻声问他:“辉哥是谁?” 白倾抱着被褥翻了个身,嘴里嘟囔道:“辉哥就是辉哥...” 一大早就听到白倾在梦呓,似醒非醒,楚修不知起了什么心思,跑过去跟他说话。 白倾说这话的时候,眼皮往上抬了一下,落在楚修眼里自然是当他醒了,又听到他脏话连篇,与平常截然不同,心中一动。 他孜孜不倦问道:“那辉哥的课我能去吗?” 白大少爷被吵得烦透了,一把坐起身把枕头扔了出去:“你烦不烦!?别人在睡觉没看到?一双眼睛长来是为了捐出去的吗?” 入眼便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眼中还带了点委屈,他手里抱着被白倾扔出去的枕头,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轻声道:“你醒了。” 白倾反应过来,伸手捂住眼睛,心中五味陈杂,昨晚的回忆如浪潮一般卷入脑海。 他被楚修带回来了。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怎么回事?" 白倾喉咙有点干涩,他艰难开口:“大概是母亲下在菜里的药有些副作用,就算把灵根修复了,也还是有点不舒服...不过问题不大,现在已经没事了。” 希望主角瞧不出什么异样。 他一说完,楚修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想骂人的样子,白倾脖子不争气的缩了一下。 小祖宗没骂他,而是眉头一皱:“成夫人在你的菜里下药??” 大少爷把脖子伸出来,小声道:“...是,不过以后应该不会了,毕竟我已经金丹了嘛,再下药我也能...” 白倾闭上嘴,再下药他也不知道啊! 说起来该死的系统为什么要在他吃完之后才告诉他菜被人下药了!? 面前人突然站起身,走向那象牙浮雕的饭桌,把桌子上一些青白瓷盘全都端出去扔了,只剩饭菜的余香在屋里盘旋环绕。 白倾醒来这么一大会儿,愣是没注意到已经有人给他送了一桌子菜,而且看上去还挺好吃! 他伸出手,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啊’,那些菜已经被主角丢了出去,他干巴巴道:“...我饿。” 楚修扔完那些盘子,回过头:“我做给你吃。” 白倾愣愣的,少年说完这句话就要出门,他忙喊住楚修:“等等。” 他是个很糙的人,向来不注重细节,但楚修说完这句话,他忽然看到了那人眼下一圈淡淡的青黑,唇下甚至冒出了几根胡茬,嘴唇又干又裂,虽然换了套干净衣服,但看起来还是比他惨。 他讷讷道:“你昨夜没睡?” “恩。” “一直看着我?” “恩。” 我丢! 白倾猛地想起昨夜楚修才被人群殴过,甚至被揍得吐血。 天,真的要折寿了,他担不起啊!他何德何能,让主角不眠不休一整夜照顾呼呼大睡的他,现在还说要给他做饭? 他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打了颤:“不...不用了,去膳房随便拿点就好,大家都吃一样的,应该不会有事。” “我不放心。” 白倾一度怀疑楚修只有皱眉的表情。 这副场景与那夜执意要带伤去帮他拿晚食一样,白倾不敢再直接拒绝他了,只小心道:“你也受伤了吧?今天随便吃点就好,等过几天你好些,我带你出去下馆子?” 他真的很狗腿。 毫无征兆的,楚修头顶的红尖尖又冒出个头,好感度+1、+1、+1。 白倾恍然大悟,默默在小本子上记下:楚修喜欢下馆子。 好感度涨完后,楚修雷打不动:“等我,马上好。” 他说完就走了,头也不回,完全不给白倾拒绝的机会。 白倾一怔,随即低下头笑了几声,没想到前后两辈子,第一个主动要给他做饭的,竟然是个比他小上一轮的少年。 他盘腿坐回床上,气沉丹田。 气沉不了丹田了,白倾什么都感受不到。 他有些怅然若失,尽管只感受过那么一小会儿,当时体内力量暴增的感觉确实很爽,简直膨胀到能打十个,如果灵根没废以后说不定还能腾云驾雾,或者御剑飞行。 多少有点遗憾。 白倾伸手捶了一下自己脑门:做人不能太贪心,能重活一世对他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现在要想的,应该是多攒点钱,别离开白府后给饿死在这个世界。 想到这他敲了敲系统的小门。 没人应答。 对了,休眠模式。 白倾三两下又把权限打开,虽然502极度不靠谱,但他现在也没别人能交流了。 【叮!休眠模式已关闭,开启智能模式~宿主感觉如何?】 它还敢提这茬!白倾气得声音变了调:我感觉如何?你怎么这么瓜?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瓜的系统?能不能有点眼力劲,你是不是想等我死透了才想起我是来做任务的!? 【可是宿主已经完成了第一阶段的任务呀,你的奖励也成功领到了~】 我觉得你在演我! 【怎么会~系统与宿主永远是一条心,宿主完成任务,对系统来说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话听起来多真诚。 可他白眼都不知道对谁翻,牙花子被撮得咯咯响。 这吊诡的系统根本不是站在他这边的,它只站在任务那一边,如何能快速完成任务,它就会选择最快速合理的手段去执行,根本不管他死活。 他算是看出来了,前路多舛,待在主角身边很危险,有这个系统辅助更危险。 一定要趁早把这些破烂事情处理好,先溜为上。 白倾拿出了去食堂抢饭的架势,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活路。 体验卡他有三张,每次使用时长是30分钟,加起来一个半小时,跟伪装卡是关联在一起的,使用的时候是什么段位,就会有相等级别的修为能力,装逼反杀必备利器,非常好。 还有一张隐匿符。 502,隐匿符是无次数限制的吗? 【隐匿符是一次性商品,如果需要可自行在商城用积分进行兑换,100积分一张,道具时长5分钟。】 大少爷开始嫌弃:你不觉得商城里的物品价格标注的很不人道?金丹时期的伪装修为才200积分,这种5分钟使用时长的符居然就要100? 抢钱吗? 第十五章 你营养不良 【隐匿符是保命的道具,实用价值高,价格非常合理。至于伪装卡嘛,越往上需要的积分就越多,金丹初期是200,中期400,后期600,元婴需要1000。】 ...... 我还有多少积分? 【300~】 他就知道,这种系统跟端游一样坑爹,只不过端游逼人氪金,系统逼人拯救扭曲小孩,而且还是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 【宿主,最好不要把他当小孩哦~你现在只比主角大两岁,按这幅身体的生长趋势,不出三年,你就会被楚修反超身高,然后...】 ??? 你认为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能比一个十九岁的已成年男人高? 【你营养不良。】 白倾捡起了地上的鞋。 所以到底为什么身为堂堂白家大少爷,他会营养不良?难道说修真者一个个都长得瘦的跟竹竿子似的,瘦瘦巴巴? 【宿主不用担心,在这个世界里,实力跟身高没有关系,长得高不一定更有气势,每个修真者之间都能感受到彼此的灵域范围,孰强孰弱,一眼便知。】 白倾放下鞋:你拥有帮我辨别的功能吧?伪装卡不会真的只是伪装吧?多少会有点用处的吧? 502被他吧吧的有点晕,那块半透明的操作面板在意识中上下晃动了一下,好像在点头:【系统可以帮助宿主识别对方真实阶位,让宿主避开一定的危险因素。】 呵,还算有点用。 红榉木门被人从外面用肩膀顶了开,楚修稳稳的端着一个托盘走来,菱口翠玉盘中满满都是淋满酱汁的牛柳,与红椒一起翻炒过的色泽令人垂涎欲滴,还有一股淡淡的嫩葱香味。 另一个羽纹白玉瓷盅上盖着小盖子,他瞧不出是什么。 腾腾雾气飘香散开在房中,白倾喉头一动,咽下口水。 他眼巴巴的看着少年把菜肴都端上食案,又为他摆好碗筷,坐在他对面。 大少爷咂咂嘴,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忍道:“你不吃?” 楚修没有多余的表情:“你先。” 他没理会楚修,大咧咧的盛了碗饭递到他面前:“我们一起吃。” 说着就将那瓷盅的小盖子揭开,那股热气腾腾的香味直扑他的脸,双眼被那潮热的雾气给扇了一下。 白倾眼中瞬间便起了一层朦朦水雾,看清里面的菜色后,他满脸惊喜看向楚修:“好香!” 那股水雾化去太多冰霜,本笑起来就让人无法抵抗,如今眼神如同小动物一般清澈,令人心中保护欲骤起。 如果白倾知道楚修现在的想法,一定会给他一拳。 少年听话的举起手中玉箸,轻轻咬住被夹在碗中的那颗鲜虾丸,眼尾往下弯了个极不显眼的弧度,稍纵即逝。 自此,楚修每日又多了一件事做,锻炼厨艺。 - 主角先前的日子就像一盆绿植被放在一个暗不见天日阴暗角落,被抑制住生长。 如今,白倾把这盆绿植端出来,没事给他浇点水,晒晒太阳,他相信男主很快就会顺着他的意愿顺利成长,长得比电线杆还直。 日上三竿,白少爷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来。 这几日悠闲得过头,没人来打扰他,却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院子里总是空荡荡无趣的紧。 【宿主终于想起来主线任务还没做了吗?】 白倾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标准微笑:不,那个任务我无法完成,成菩如已经答应我会推迟婚约,不如以后再说。 【你论文写了吗?】 滚蛋! 【宿主啊,你能不能别把拖延症的毛病带到这个世界来,咱有什么任务就去做成吗?有的任务是限时的,如果离开白府,就做不成了。】 白少爷边洗漱,一边与系统对话:场景任务?奖励是什么? 502却犹豫了:【...这个...系统也不清楚,等完成任务后就知道了。】 他吐出那口青盐拌匀的清水,胡乱洗了把脸,吐槽道:你那奖励很低都写在脸上了,我干嘛那么着急去做。 【可是如果你不做的话,过几年你就真的要和封幼仪成婚了!】 白倾一时没说话。 502赶忙继续叨叨他:【封月派管辖着整个永关,与其他三州门派也交好,宝贝女儿被未婚夫抛弃,你觉得他能忍得下这口气?】 白少爷忽然笑了:你这么急做什么?封幼仪长得又不丑,还家大业大,取她我不吃亏。 他这句话半真半假,把502噎得收了声。 白倾在屋内的珊瑚毯上席地而坐,抬眼看屋檐上滴答滑落的雨滴,圆润剔透的小雨珠倒映出他的影子,他看得入神。 直到一个灰衣下人举着伞从院门外的石板小路低头快步走过时,他才反应过来是哪里不对。 “老李。” 那灰衣下人听到大少爷唤他,忙低头进来了:“少爷,您有何事吩咐?” “我这屋,好些个丫鬟怎么都没见到了?” 食宿都被小祖宗一手承包,他差点忘了自己是白府的大少爷。 “回少爷,封姑娘最近几日染了风寒,嫌她屋中的奴婢们不够贴心,便谴了些去别地,正巧您前些日子说不想让人打扰,封姑娘就自作主张喊她们去服侍了。” 老李说完忐忑的看了一眼白倾,封幼仪已然把自己当成少奶奶,傲得狠,成夫人也由着她来,反倒是少爷,两耳不闻窗外事,这么些天了才意识到不见几个丫鬟。 他真怕大少爷一个不顺心拿他当出气筒。 却听到白倾不甚在意的问:“翠儿呢?几时回?” 老李吁了口气,恭敬答道:“翠儿姑娘家里出了事,回去守丧,只怕近段时间都回不来。” 跟成菩如派来那下人一样的回答。 他微微颔首,继续问:“她家里谁去了?” 老李一顿,缓缓道:“双亲皆故,听说是病逝。” “......” “你下去吧。” “是。” 突然之间父母就双双离世,这打击不是一般的大。 白倾想起那个笑起来有点腼腆的小丫鬟,心中有些感慨。 绵绵细雨还在下,院中成片的麻黄色棣棠花被雨水冲洗得一层不染,顺着柔软的花瓣沁下几颗豆大的雨露,接着花瓣一颤,浮在面上的细碎雨滴,悄然挥洒向四周。 白倾拾起一把朱褐色楠竹油纸伞,走入一片雨幕之中。 - 今日下雨,稷无堂的练武场一个人都没有,想来都在殿内修学。 才在殿堂处把伞上的雨水磕得干了些,鲸钟便无比准时的被人敲响了。 他的到来令散学的少年们很惊讶,却没人敢上来与他打招呼,以他为中心五米之内居然没有一个人靠近。 白倾有些许无奈。 【因为伪装卡的缘故,你周身气息都冷下不少,比空调还管用,再加上你平时性格太过阴戾,这样才正常,也更适合你。】 你拉倒吧,我上辈子是个阳光大男孩,谢谢。 【系统在绑定对象时,会优先筛选出与原主各方面有一定相似度的人作为宿主。】 白倾撇嘴,除了他跟原主姓名长相一样,他还真看不出哪里有相似度了,他呸道:肤浅。 【宿主,不止如此,你们的性格吻合程度也非常高呀。】 白倾很不爽:我又不暴力。 要说他跟这个阴戾的大少爷性格吻合,无异于在骂他不是人。 他停了一下,想起那夜被他揍晕的几个少年,有些烦躁,没再说话。 人群中缓缓走来一人,他默默走在最后面,脊背挺得笔直,眉目间带着一股卓然英气,五官俊美,即使垮着个脸,也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 好像比初见时要成熟了些。 【因为他已经筑基了。】 白大少爷瞪大了眼睛,不安道:不会再过一个月,他就跟我一样结出金丹了吧? 【不不,除非他也绑定了系统。】 他摸摸鼻尖,有点尴尬,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过于离谱,不知不觉金丹在他眼里已经很不值钱了,好像是个人都随随便便能修出来。 倒是忘了重生过来的时候,自己这绝佳的根骨也不过才筑基中期。 楚修看到他的时候,眉头细细一颤。 白倾顿时慌成狗:502,楚修他这个表情,是不是嫌弃我? 502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宿主,你对自己自信点好嘛?上个结局里,哪怕为救楚修而险些殒命的姑娘,对她也不过才50好感度。】 【那是楚修对别人最高级别的好感度了。】 言外之意是,现在他对你的好感度已经快到40了,这种交情怎么可能嫌弃你。 成功扭曲了系统意思的白倾露出微笑,强行盖下他想要吐槽的欲望。 果然这个任务根本不可能完成,上辈子人家姑娘为了救他差点没命,也才一半好感度,这辈子又能高到哪里去? 他有几条命都不够废的。 502没意识到它那句话已经给宿主带来了多大的心理阴影,看到少年朝他走来,疯狂戳白倾:【他来了,他来了!主角对你的好感度已经37了,今天有望上40!】 大少爷装作没听到。 “你怎么来了?” 第十六章 下馆子去? 白倾抿唇,他是在说,你没事来做什么,还是在问,来这里有什么事? 他没说话,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楚修没什么表情,只等白倾回答。 【这两句话有什么差别吗?宿主请控制一下你的面部表情!你现在给人的感觉是怒气爆棚啊!!】 白倾拉下嘴角:你懂什么?楚修说话没个调子,阴平阳平都分不清,根据他的反应,我可以更好的拟出一套巴结法则。 如果他在嫌弃我来找他,我就溜,如果他在正儿八经问我有什么事来这里,我就上。 502的语气平静下来,大约是想跟他好好讲道理:【楚修现在不嫌弃你,但你再这样看个几分钟,保不齐他就走了。】 大少爷狐疑道:是吗? 【当然!】 不少学生在他们身边经过,人流在他们周围形成一个圈,就好像在一片清水潭中浮起的一块圆形浮雕,安静又倔强。 白倾下颌线条放松了些,正要开口,就撞入了楚修那双浅浅的琥珀色眸子里,他眼神中带了一丝疑惑,像个半大的孩子碰到不解的问题。 他问:“饿了?” !!!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就像被楚修饲养的宠物,来找他只是求投食。 【哈哈哈哈哈,宿主,他把你当宠物养了!!】 沙包大的拳头落在了那块半透明的操作面板上,502及时闭上嘴。 一个少年快速从他们身边走过时,恰好听到楚修的这句话,偏头多看了一眼,捂住嘴发出一声惊叹:“哇...” 白大少爷周身的气息又寒了几分。 502悄摸摸冒出个头:【宿主,你快去巴结他鸭!】 妈的。 白倾挤出一个笑容,朝他眨眨眼,谄媚道:“下馆子去?” “好。” 白倾重新撑开那把楠竹伞,他今日未束发,鬓边几缕沾了些雨珠的青丝垂在脸庞,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度,将那冰冷的气质冲散了几分,多了些人间烟火。 握在伞柄的手指骨节分明,朱褐色将他的肌肤衬得更加冷白如玉。 大少爷执伞站在雨中,回过头催促:“快来。” 楚修垂下眼,黑底素靴踩在满是积水的灰白石岩小路上,空气中被雨水冲刷过的泥土气息也变得好闻了几分。 他与白倾并肩走在伞下。 按照原主的记忆,中州最有名的饭馆叫雾来馆。 不知是不是与七雾门有关,这家食肆已经成为中州的招牌店铺,远近闻名,来往很多修士也喜欢在此地聚集,谈天阔地,无所不言,于是渐渐演变成了:想听故事就去雾来馆。 不是靠说书先生撑起门面的故事饭馆,也算是百里挑一了。 白倾大摇大摆走进雾来馆的时候,身后的脚步变得缓慢起来。 大少爷在进入楼中的一瞬间才想起原主以前也经常带楚修来。 不过来的方式不太正常。 这大概是楚修第一次大大方方走进雾来馆。 白倾忙拉着小祖宗一路上楼,还殷勤的给他拍了拍椅子上不存在的灰尘。 小二点头哈腰送来菜单,熟练问道:“大少爷,还像往常一样?” 接住竹简的手一僵,白倾没吱声。 楚修没什么表情,代他答道:“恩,和以前一样。” 小二把麻白色方巾往肩头一搭:“好勒!雾清间的客人如...” 白倾抬眸打断他:“东家还没说话,你们怎么就要开始上菜了?” 店小二反应极快,立马弯腰朗声道:“您说的是,看这位爷熟的很,以为还是和往常一样呢,是小的犯傻了,您别怪罪。” 以前原主总是带苏简成来,菜色也都是为他的喜好而点,宠得狠了些,甚至楚修都以为他爱吃那些菜。 而楚修所扮演的角色,总是被羞辱的那个,小二这句熟的很,扎心。 白倾勾勾手指,又将那浅木色刻着黑字的竹简要了来,摆在少年面前,冲他笑道:“点你喜欢的。” 楚修看向他,眉间平缓了些。 趁着他看菜单的功夫,白大少爷翘着二郎腿,一手搭在楚修肩上朝楼下看去,嘴里嘟囔道:“不知今日他们要讲些什么故事。” 手搭上他肩膀那一刻,楚修握着笔的指尖缩紧了,坐姿异常端正,他眼神在竹简上飘忽不定,许久,白倾才听到他木着声音问:“你要什么?” 白倾回头,随意扫了一眼道:“你看着点就行了。” “...咦?等等,来份鲜虾丸吧,你们新出的菜?” 小二忙点头:“正是,这是本店厨子最近新研究出来的菜色,不少大人们都很喜爱!” 白倾颔首,扭过头小声对楚修说:“那我们尝尝是你做的好吃,还是他们家厨子做的好吃。” 话音才落,楚修身子一僵,耳尖稍上了些醉人桃红。 !!! 这反应有点不正常! 白倾吓了一跳,小心翼翼问他:“楚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大约是错觉,他感觉小祖宗扭头的姿势很僵硬,就像太久没上机油生锈了一样。 少年揉揉耳尖,低声道:“你靠太近了。” ...... 白倾坐远了些。 少年脸色更臭了。 啊... 白倾有点崩溃。 小祖宗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少年低下头,耳尖还没褪去潮红,他吐字清晰,声音轻轻淡淡的:“说话的时候,不要离我这么近。” 白倾的表情抽风了,他干巴巴的哦了一声,又坐回去。 小祖宗大概有心理洁癖。 “你们听说了吗?白家大少爷要成婚了!” “成婚??你哪里听说的,成婚还怎么去七雾门?” “嘿嘿,你不知道吧,白少爷未婚妻是封月派的女儿,若他俩真成事了,自然是要去永关的!霜尊门下首徒的位子可就轮不到他了!” 那人将信将疑:“你这消息靠谱吗?白家怎么会做这么蠢的事情?封月和七雾,有脑子的都会选七雾啊。” 挑起话头的人被噎了一下,似乎也不知道要怎么反驳,只捡着自己清楚的小道消息嘴硬道:“当然靠谱,封大小姐最近几天在白府闹得那叫一个欢腾,把大少爷院里的所有丫鬟都遣走了,这不就已经在立威了?若不是要成婚,她能这样?” 他们声音很大,大到连三楼的客人都够着头往下瞄。 白倾无话可说,他身为当事人,头一回体会到名人就是没隐私的无奈。 是他太单纯才会以为来这里的人是真的会讲故事,讲些江湖中的人文趣事,要是这样,还不如去家小馆子,总比听自己的八卦下饭。 只是身旁的楚修,看起来比他还不高兴。 “怎么了?” “不要取封幼仪。” “为何?” “她太凶。” 白倾笑了。 他头一回从楚修身上找到了点共同话题,像众多男生之间爱聊姑娘一样,他双手环胸,认真点头:“说的不错,她确实凶了点,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你这样的。” ?? 这句异常清晰的话飘到白倾耳中就像蒙上了一层薄雾,被他听得断断续续,如坠云烟。 他露出疑惑的神情,声音拔高了一个调:“哪样的?” 小祖宗没个表情,好像意识不到自己说的话有多惊人,他看向白倾,眸色认真:“你这样的。” 502的声音像幽灵一样在他脑海中来回飘荡:【宿主,他好像喜欢上你了~~~】 老子一巴掌把你拍到墙上去扣都扣不下来! 白倾郁闷了,他被姑娘表白过,却没被小孩表白过。 【宿主心动啦?!】 心动你大爷,老子是个直的! 联想起原主以前所做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白倾有些惊恐。 难道是因为原主是基佬,所以把楚修也带歪了? 他甚是苦恼的看了一眼楚修头顶的进度条,还在37。 这太奇怪了,才37的好感度怎么可能说这种话,那上辈子救他那姑娘岂不是要被他疯狂表白? 大少爷的表情一言难尽。 沉浸在思绪中还没出来的白倾,陡然又听到少年的声音,似是在辩解:“你对我好。” 他在说:因为你对我好,所以喜欢。 这句话很轻,却在白倾心底荡起一片涟漪,他忽的涌上很多不属于他的罪恶感。 过去那些对他霸凌虐待的片段在心中滋生出一片带着荆棘的刺桐,不停繁衍盛开。 如果这个时候,他走了,小祖宗会不会难过? 这个想法只出现了一瞬间,马上湮灭在一片嘈杂声中。 小二吆喝着开始上菜,台下那几个人的争论也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楚修的目光很快被吸引过去,继续看向台下。 大少爷只看到少年目无表情的面容,好像刚刚确实只是这般意思,倒显得他太过在意。 他是没有心情再听楼下鬼扯了。 502啊。 【宿主改变主意了?】 不,我是想问你,之前说囚禁结局中有个姑娘为救楚修险些没命,他对人家的好感度就是50,对吧? 502迟疑了:【...是啊,难道你要...?】 给我她的所有信息。 他确定了,这个姑娘肯定是小祖宗剧情主线里的女主,离开主角后去巴结女主,也能增加活命指数。 【宿主别为难我呀,这条路线我们都是第一次走,蝴蝶效应你知道伐?现在那姑娘的信息我没法查。】 白倾邪魅一笑:就知道你会这么推脱,给我看反派结局的资料就够了。 【这个嘛...】 他锲而不舍:照片也可。 【照片的话,我觉得看你自己就可以了。】 ??? 502慢吞吞的从控制面板调出一副画面。 白倾看后直呼震惊。 第十七章 没想好标题 这姑娘,像极了他穿女装。如果不是她胸口傲然挺起的那团软绵绵和平坦的喉咙,他甚至会误认为是自己。 我妹?? 【这个系统就不知道了,反派结局也有很多暗线,她出现的很突然,好像是特意为了救楚修,之后就消失了。】 原主知道吗? 【系统不知道。】 她认识原主吗? 【系统不知道。】 滚。 【系统不...哦好的。】 “玉珍鲜虾丸来咯!” 那热气腾腾的香味迅速把大少爷四处游荡的思绪给拉了回来,他轻咳两声:“菜齐了。”然后不由分说往楚修碗里夹满了菜,就差说:弟弟,多吃点。 楚修点头,顺从举起筷子,小口咬着,斯文秀气。 大少爷看得一呆,筷子上戳着的一颗虾丸已经塞到嘴里,把腮帮子撑起一小坨,他赶忙胡乱嚼了几下吞下肚,暗自思忖,是不是自己吃饭也要文雅些? 毕竟他还顶着白家大少爷的头衔。 楚修注意到那人的视线,面带困惑:“怎么了?” 他忙摆手:“没事没事!不过他们家的虾丸没你做的好吃。” 少年有些惊讶,随即又低下头,用筷子来回戳了几下碗里的菜。 气氛有点尴尬。 他每次不接白倾话茬的时候,大少爷就会觉得一分钟被拉长成了一个钟头。 白倾干咳几声,准备狗腿的结束这个话题时,楚修也开了口。 “这项技能以后追姑娘非常不错啊!” “明天我做给你吃。” ...... 更尴尬了。 好一会儿,楚修才闷闷道:“白倾,去七雾门不用辟谷。” “啊?” 少年放下筷子,浅棕色的眸子倒映出白倾懵逼的表情,有点傻气。 楚修抿唇接着道:“你不是说要带我去七雾门吗?” 大少爷恍然大悟:“当然!不过母亲应该不会让我们一起走,所以到时候...” 楚修仍然满脸不高兴,不等他说完径直道:“我可以一直做给你吃。” 小祖宗的眼神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弟弟看哥哥,仿佛在阐述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白倾还保持着那个张着嘴的姿势没动,半晌,放下筷子,正要露出标准微笑搪塞过去时,楼下那粗旷如奔雷的声音便响彻了整个雾来馆。 “你放屁!白大少爷就是个断袖!他怎么可能跟封家小姐成婚?” 这句话如同一个炸弹,炸在白倾心中,炸得他耳内轰隆隆像直升机在他面前螺旋原地升天。 也成功在他心中燃起一个想法,既可以避开这诡异的场景,又可以明示少年他的性取向。 他嗖的一下站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气,拿出如河东狮吼般的肺活量朝楼下吼了回去:“你他妈才是断袖!” 周围鸦雀无声。 楼中所有人都看向白倾。 “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是吧?老子忍你很久了,一个大老爷们儿整天叽叽哇哇跟别人聊八卦,你管我跟谁成婚,你管我去不去七雾门?就算本大爷不去,霜尊座下首徒的位置也轮不到你!” “你...!” 白倾仰头灌了口茶,嘴里如同架了个机关枪:“你什么你??论吵架你爹还没输过谁!一天到晚屁事儿那么多,你找老婆了吗?有孩子吗?孩子多大了?办满月了吗?学堂书念得怎么样了?有灵根吗?能修仙吗?” “不能就给我闭嘴,好好吃你的饭!!” 大少爷语速极快,说完就坐了下来,完全不给别人反驳与他舌战的机会,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嘴里塞菜。 被一连串炮弹轰得不知自己在哪儿的人竟然低下头认真思考了一会白倾问的问题,良久才反应过来。 他被嘲讽了。 楼中静的连掉根针都听得到,大少爷听到有人窃窃私语。 “白少爷来雾来馆了。” “他的修为突破到金丹了!” “嘘,别说了,他肯定能听到,等会就该轮到我们了...” 白倾微笑。 他漫不经心看了眼楚修,他头顶的好感度没涨也没跌,少年甚是平静的低头吃饭,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听到。 大少爷呼出一口气,主角这年纪正是该塑造三观的时候,纵使他这么优秀,也不能随意耽搁了别人不是? 也算是给他提前打个预防针,省的到时候他走了,小孩心里不舒服。 人嘛,又有谁是能一直陪着谁的? “楚修,吃完我们回去。” 小祖宗没看他,放下碗筷淡淡道:“走吧。” 白倾心情又好了,起码知道这个话题与楚修的好感度不搭边,还算有收获。 【宿主...我觉得楚修有哪里不太对。】 大少爷笑眯眯道:哪里? 【说不上来,宿主还是不要太依赖好感度。】 白倾不在乎道:这不是挺好吗?难道他的好感度会骤降到-100? 【这倒不会...都是有征兆的,不可能突然降那么多,除非受到很大刺激。】 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没事的啦。 这大抵是502头一回靠谱,却被大少爷晾在一边,反而还瞎安慰了它一通。 两人离桌后,楚修的座位下有一堆被捏成粉砾的木屑,那上好的紫檀木桌赫然缺了一角。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正是晌午,却依旧乌云密布,压抑非常。 楚修没跟在他身后。 白倾正准备回去寻人,却见少年撩开衣摆,抬步迈过那道低低的门槛迎面朝他走来:“来了。” 还没问出口他去干嘛了,就听楚修轻声道:“我想四处走走。” 小祖宗难得提要求,白倾自然不会拒绝。 - 雾来馆八卦的那几个人桌面的筷子足足插进去两寸深,周遭却没有一丝裂缝,楼中一片瞠目结舌。 “他也是修真者?” “跟在白少爷身边的修真者,是苏简成?” “不是他,苏少爷我见过,刚刚那人比他可怕多了,眼神活像要把我们给剐了...” “你别说了,我觉得这根筷子越看越像墓碑...” “你这消息根本不灵啊,不是说白倾这几日都在府上养伤,怎么会忽然来雾来馆?” “......” - 他们这一走就到了离雾来馆最近的森湖。 白少爷信步走在湖边,因这几日接连下雨,湖水涨了不少,湖面莲花中腾起一片冷烟。 看多了高楼大厦钢筋水泥,这空灵幽翠的山水就显得稀奇,带着清荷淡香的味道涌进鼻腔,他微微眯起眼,心情+1。 “白倾。” “恩?” 楚修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这里灵气充裕,适合修炼,是块不错的福地。” 修炼福地很少,灵气充裕的几处名山大家一般都会被人捷足先登,故而小福地都会被人围住建立一座府邸,像这样野生的实属少见。 少年说着走到凉亭边上的一块大石头上,有些欣喜:“这里!” 转过头却正对上白倾有些茫然的眼神。 实际上那副茫然只存在了一秒钟不到的时间,恰好被楚修捕捉到了。 大少爷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待明白过来后,他立马点头附和:“恩,甚好。” 少年眼底迅速晕染出一片浓墨,他缓缓抬起手,指向湖对岸一块岩石,声音冰寒:“你觉得那里如何?” 白倾不甚在意的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心里却在疯狂呼叫系统:502!502!快出来帮我看看哪里灵气充裕! 系统没反应。 @#*&%¥# 502!! 依旧,安静。 今天又是想揍人的一天。 白少爷缓缓收回眼神,面露微笑:“不错,不过没你待的地方好。” 楚修整张脸都垮掉,沉得可怕,简直像要杀人,白倾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心里直呼要命。 恐怕刚刚是回答错了... 他扶住额头,心内悲怆不已。 自己真的是一个反派吗?以前白倾到底是怎么欺负楚修的! 以前的白少爷是筑基中期,论武力值完全压制练气后期的楚修,而现在... 楚修低下头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 白倾没忘了主角在他完成任务前会一直处在想杀人的边界反复横跳。 好可怕,果然不能待在这个人身边。 然而少年捡起石头后,只是身体稍微往后倾斜了些,再半蹲下身子,将石子斜着扔进湖中。 “一、二......五...” “六...七。” 楚修收起了那副想要杀人的神情,声音也淡淡的,就好像在讨论天气如何:“七点漂,你能扔多远?” 白倾心速慢慢回来了,他哑着嗓子半玩笑道:“楚修你幼不幼稚。” 少年看着他,忽然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 恍若春雨滋润了干涸已久的大地,雪山初融,又如屋顶上看那万家齐放的烟火明灯,温柔无害。 楚修学着他那副语气歪头道:“不幼稚。” 白倾目瞪口呆。 我草,主角这个面瘫闷骚怪居然笑了! 既然笑了,那他应该是没发现吧,他笑代表心情应该不错吧,自己的生命暂时应该受不到威胁吧? 他好卑微。 这仅仅几个动作表情让白大少爷的心情如同坐过山车,刺激到不行。 然而肇事者完全不自知,他扭头看向湖中,语气平缓:“白倾,那是什么?” 第十八章 腐烂 “什么?” 白倾愣愣的,除了湖中央一片粉绿的莲叶荷花就没什么了。 楚修拉过他往前走了几步,指着湖内某一处:“那个,白色的。” 大少爷眯起眼仔细一看,绿昂昂的莲叶中好像是有一个白色的东西浮起来了,似衣带,又像...... 白倾瞪圆了眼,是个人。 他飞快往前走了几步,准备脱掉衣服跳湖进去捞人,却被少年一把按住,他说:“我来。” 楚修是踩着水面飞到湖中央的。 这时候他没太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满心都是那人如何了,是不是还活着。 虽然他心里很清楚,来这么久也没听到动静,突然就浮出水面了,希望渺茫。 楚修把人带上岸的时候,白倾赶忙过去看,冷不防被少年拽到一边:“别看。” 人没看到,他还是吐了。 浓重的腐烂臭秽味道争先恐后涌入鼻腔,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填满了这股味道,尸臭把他中午才祭的五脏庙内东西全都给逼了出来。 吐到只剩胆汁,苦得要命。 生在和平年代的白倾,从未如此近距离见过腐烂的尸体。 这味道,他将毕生难忘。 他一手扶着膝盖,等吐够了,拿出丝帕擦净唇边,异常执着要过去看。 楚修拉住他,也很执着:“别看了,人已经死了好几天,尸体浮肿的厉害,五官都看不清。” 白倾喃喃道:“死了好几天...” 他眼角撇过那具尸体,从装扮依稀能看出是个女子。 楚修看着大少爷黯然的眼神,迟疑了一瞬。 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垂眼又看了一眼那女子,沉声道:“她袖口纹有捻子梅。” 白倾猛然抬起头,面上神情变幻莫测,他掩鼻快步走向女尸仔细检查了一番她的衣物。 楚修忍不住道:“你...别看她的脸。” 大少爷也不想看,但眼底总忍不住的往那女尸脸上扫,也没看到全貌,就看到那条伸得老长带着血沫的舌头软塌塌的垂在下巴上。 他呼吸一滞,吸进去的那半口空气仿佛就是从她口里吐出来的一般。 恶臭,腐烂,污浊,和悲哀。 白倾捂住嘴蹲到一边又吐了个天昏地暗。 捻子梅是白府家纹,她确实是白府的。 楚修将他扶起来,声音很低:“先回去吧。” 白倾浑浑噩噩的任少年拉着他回了白府,满脑子都是那条满是血沫的长舌和外翻的上唇,仅仅只是下半张脸,已经完全看不出是个人样了,面容狰狞可怕。 好好一个姑娘,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捻子梅...” 白府最近,少了哪个丫鬟? 分明是夏日,他却觉得冷。 无边的寒意朝他扑来,白倾仿若被人置身于冰窟寒池,手脚冰凉,那双眸子似乎也被寒气给冻住了,阴寒凝滞。 冰寒裹挟着湿气爬满他的四肢百骸,绵软蔓生的海藻一点一点缠绕住心脏。 “翠儿姑娘家里出了事,回去守丧,只怕近段时间都回不来。” “双亲皆故,听说是病逝。” 不会,不可能那么巧。 楚修拽着他的手微微出力,将那人的心神牵引回来。 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不在状态,脸上也没什么血色,不知是被那女尸吓的还是想到了什么。 白倾的反应在他预料之外。 那人定住心神,朝楚修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笑意没到眼底,也没显出梨涡。 很牵强,楚修不喜欢。 “到了。” 白少爷没有马上进去,他站在门口深呼吸了好几口,待周身气息完全沉淀凝结成冰块,他才举足缓步踏进大门。 “少爷,您回来了。” 白倾没理会一众朝他行礼的丫鬟下人,声音冷得能掉出冰渣子:“把所有人叫来稷无堂。” 那管家显然没能理解他的意思,有些懵然:“少爷,您这是要...” 白倾斜了他一眼,管家背上登时沁出一声冷汗,正要胡乱应付了,听他沉声重复道:“是,所,有,人。” ...... 不出一刻功夫,稷无堂已经站满了人,没料到的是,就连成菩如也来了。 他抬头望向漫天黑云,又是暴雨将至。 白倾敛眉,从乌泱泱的人群中挑了几个眼熟的,让他们先把湖边的女尸运回来。 “今日喊你们来不为别的,雾来馆旁的湖中发现一具女尸,衣衫上有家纹,这具尸体...” 他说到一半沉吟片刻,扭头小声问楚修:“有几日?” 少年凑到他耳边:“起码三日。” 他昂首继续道:“尸体沉湖起码有三日的光景,现在我要知道府中的人员变动,以及离府人的去向。” 此话一出,站在他身旁的成菩如便有些动摇,她轻言轻语道:“倾儿,这等小事交给管家就可以了,不必如此劳师动众。” 下人们都垂着头,清一色的木然。 “不是小事,是我府上的丫鬟。” 是活生生的人。 他目不斜视:“母亲,如果哪日是我沉湖,几日后才被人发现尸体,您也会说是小事吗?” 成菩如被噎得说不出话,本还想念叨几句,想到他不久是要去七雾门的,这般举措有利于他,便退步收声了。 只有楚修看他看得认真,目光炯炯。 “老李,花名册。” “是,少爷。” 只用查近半月的名单即可,但不知会涉及到谁,所以白倾才会站在这里。如果这件事真让府内其他人去查,他已经能料想到潦草收尾的结局。 那些与此事无关的人都被他遣散,却有大多数人不愿走,看热闹也好,真的关心事情始末的也好,他不想过多干预。 老李清点了许久,面色愈发古怪,古铜色的皮肤皱在一起,看起来满是忐忑。 “少爷,暑月是碌月,没什么下人告假,唯独有几个仆从出府就没瞧见回来,接着只有翠儿姑娘了。” 白倾没说话,没人敢吱声,都静悄悄的看向大少爷。 他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仆从何时出府的?” 老李战战兢兢道:“回少爷,五日前。" ....... “把那几个仆从有关的详细载录送来,那具尸身请仵作来检查,越详细越好。” 他掀起眼皮扫了一眼众人,有些疲惫道:“都散了吧。” “倾儿,你脸色不太好,先回去歇息罢,至于丫鬟,为娘再给你找几个机灵的,别太挂心。” 白倾见到成夫人那张担忧的神色就什么也说不出了,他见识过成菩如的手段,但不代表他能对原主母亲的关心无动于衷,尽管他不需要这样的关心。 他不是圣人,改变不了他们的想法,主仆关系在这个世界人眼中是根深蒂固的。 他语气疏离不失礼貌的道谢行礼,随后便回了屋。 这种时候,白倾忽然有点想抽烟。 他没有烟瘾,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点上一根,将那股混着焦油和尼古丁的气体吸入肺里的同时,他往往能安静不少。 随手扯下一根狼尾草梗叼在嘴里,这几天屋外的草梗都快被他扯完了。 纤细的草梗被印上一个又一个牙印,他嚼的力道很大,就像在泄愤。 楚修默默坐在他身边。 “白倾...” 大少爷叼着草梗,两手撑在身后看他,半垂着眼,平日里淡漠的神色尽数化为精光与愠怒,莫名有几分匪气。 “怎么?” 少年直视他,语气不像平时那般生硬:“别想了。” 白倾将草梗扔出去,以手为枕仰面倒在珊瑚毯上:“我知道是翠儿。” “可她不应该出现在那里,她是中州人,回去应该出白府一直朝西南方向走,而不是出现在正北方向的森湖。” 他直直盯着房梁,嘴里喃喃道:“翠儿还未成年,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人生才刚刚开始...” 楚修安静的听大少爷呢喃,就像一个福娃娃,乖巧坐在原地。 白倾说着说着停下了,他伸出手,五指在暗沉的房中透着一丝丝深红,就像血液都聚集到了指尖。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楚修抬起头,接着身形一动消失在屋内,回来时手中多了几本纸张泛黄的蓝皮册子。 大少爷面色一凛,腰上一个发力从毯子上坐起来:“拿来我看看。” 蓝皮册子有些年头,他翻了几页,都是离府未归那几人的来历资料。册中夹了几张上好的宣纸,墨渍很新,应当是尸检信息。 尸身上搜捡出的贴身物品很明确的表明死者就是翠儿,死亡时间大约在五日前。 已经给自己下了心理暗示的白倾看到白纸黑字的时候,依旧有些呼吸困难。 不止是翠儿的死,而是标注那几个仆人最后一次出现,是运送夜香车出府。 五日前。 夜香车。 白倾合上眼,他记得那三个穿着布衫的汉子,也记得那半人高的黑木镂花夜香车。 尸身脖子和四肢都有严重勒痕,最终死因为窒息,尸斑腐烂严重,亵裤上有大片淡红色印迹,可推断出死者生前受到过猥亵。 这大概是,先杀后奸。 暴雨倾盆而下,狠狠砸在屋顶上,宛若冰雹。 第十九章 拖延症害死人 “少爷还是唤奴婢翠儿吧...” “不行,少爷,夫人说了,您不能吃荤的。” “少爷快来尝尝,看这道菜如何!” - 这大概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让他感受到真实情感的姑娘。 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还被人关心。 这种关心与修为无关,不是他用小半条命换来与楚修的好感度,也不是与其他下人一样,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关心。 小丫鬟脸红的样子,被他撺掇着去膳房换菜的样子,笑起来有点可爱的样子,像走马灯在他脑海不停闪过。 最后变成了那张浮肿得可怕,满脸血沫唇舌外翻的脸。 她或许在快被人勒死的时候,涨红着脸拼命扣住绳索想要逃离,或许曾满脸泪痕的求饶。 或许...... “少爷...救我......” 他骤然睁大双眼。 她或许,向自己求救过。 在夜香车内。 车轮的辘辘声,木板在地上拖出的白痕,那刺耳的声音中夹杂着一股极其微弱的,用指甲抓挠木箱的声音。 - 少女被人绑住手脚,丢弃在臭味熏天的夜香车内,她的嘴被人用一团肮脏的麻布堵住,那团布料几欲要被人顶进她的喉咙。 奄奄一息之际,她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是什么?” 昏沉的眼睛骤然睁开,像万丈深渊中的光,大雪纷飞中找到栖身之地的雁。 她费劲全力往黑箱边缘爬去,用手臂把脏布拉拽出来,粗糙的布料划过娇嫩咽喉,她忍住那令人作呕的欲望,哑声喊着:“少爷...” “少爷,救我...” 拼尽全力的呐喊,大抵只比蚊子声音稍重了些。 “回少爷,这是夜香车。” 可笑的是,声音还重叠了。 她不放弃,拼命用指甲刮着木箱边缘,又挪动着把衣角往外塞,想引起外面那人的注意。 这个动作并不简单,木箱的缝隙很小,她双腿小心往倾斜的木箱下方移动,极力控制着颤抖的脚踝,那衣摆才顺利溜出了个角。 她将耳朵紧紧贴在木箱上。 隔着木板传来少爷冷然的声音:“去吧。” 少女有些崩溃,她哑着声音一遍又一遍呼唤着,用肩膀撞击木箱,指尖在木板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却被震天响的车轮声盖了过去。 声音越来越远。 她听见有人叫少爷白倾。 很轻,却打开了她的泪腺,滚烫的泪水划过脸庞,一颗接着一颗,她几乎能尝到咸湿的味道。 车内冲天恶臭仿佛再也闻不到,匆匆忙忙被人塞回来的白色衣角落在少女眼中,是极尽的讽刺。 她知道,迎接她的会是什么。 - 白倾抬手覆在额头上,呼吸粗重。 他嗓子疼得厉害。 心脏被缠绕的窒息感已经消失了,包裹住他的,是另一种情感。 悔恨。 手中蓝皮旧册被他捏成一团皱巴巴的纸张,他扬手将那坨废纸扔了出去,雨水与墨渍溶解成一滩黑灰色的污迹。 泛黄的纸张很快被暴雨打烂,像豆浆机里过滤出的黄豆渣,粗砾软烂。 呆呆看了不知多久,被少年焦急的声音唤醒。 “你别哭,白倾...” 大少爷怎么可能哭。 但他此刻也笑不出,于是揉了一下少年的脑袋:“你是不是傻,我怎么会哭。” 声音沙哑,鼻音有些重。 楚修沉默了,他伸手拉过白倾,尖尖的下巴抵在他肩头,少年的声音还没完全褪去稚嫩。 “以后我陪着你。” 大少爷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他没说话,顺手拍了拍楚修的背,触感结实,比普通少年的骨架要成熟些。 这一拍,充满了敷衍和拒绝。 随着他的动作,少年眼中一点点结上冰霜,在松开白倾的时候迅速恢复如常。 楚修拇指在他脸上划了一下,粗糙指腹掠过他的肌肤,柔软冰凉。 有点潮。 白倾瞳孔再次地震。 他沉下脸,抹干脸上湿润的不明液体:“我本来可以救她。” “这跟你没关系。” 大少爷低声笑了笑:“你应该说,我是帮凶。” 楚修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阴霾。 白倾站起身,不知是在对谁说:“它说的没错,我这拖延症的毛病确实该收敛,有的事情一旦犹豫了,真的就是一辈子。” 本渴望着雨露滋润的棣棠花们,在经过短暂的残喘后被急雨冲刷成一地残花,花边微微蜷缩,攀上失去生命力的棕褐荆条。 白倾眼神有些凉。 他撑开伞,才出门,伞面就被吹折了。 ...... 楚修接过他手中的伞,修长指尖拂过纸糊的伞面,瞬息间已经恢复原样。 他把伞往白倾身侧偏了些,声音平淡:“去哪里?” 这把脆弱的伞在楚修手中变结实了不少,任狂风暴雨骤起也没歪一下。 “缘月阁。” 楚修喉咙里发出一声轻轻的‘恩’。 他没问,心里却很清楚的知道白倾要去做什么。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 缘月阁是个好地方,说是整个白府内最雅致的阁楼也不为过。 坐北朝南,亭台轩榭,纱幔低垂,若是阳光明媚的日子,他已经能想象封幼仪在亭中抚琴作画的模样。 好一位卿卿佳人。 一溜的鹅卵石小路,小石子因被雨水洗净,显得更加光洁湿滑。 缘月阁大门紧闭,一旁的小轩窗却没关上,水绿色的轻纱随冷风轻扬,隐隐从里面传出一声声娇弱的咳嗽。 真染上风寒了? “少爷,您来了!” 正准备关窗的丫鬟见白倾过来,面上一喜,估计是想到下午从外面运回府的尸体,马上又流露出些许担忧。 真是奇了,明明是白府的丫头,反而把封幼仪看得跟自家主子似的。 “倾倾...” 大少爷看向塌上半倚的柔弱美人,她显然没了以往的精神气,面色苍白,一手还捏着方帕子,时不时捂住嘴轻咳几下。 封幼仪的笑容在看到楚修时冷在唇边。 少年没给封幼仪一个正眼,只默默站在白倾身后当个人形柱子。 白倾四下环顾:“不是说把我院中的丫鬟调来了,怎的没见?” 她捂住唇咳了几声,轻声道:“今儿听下人说了翠儿的事,想着你那怪冷清的,就把她们都喊回去了。” 这话一点毛病都没有。 “我便是从住处过来,也没见到人。” 封幼仪垂下眼:“应是去门房交代事物了罢,交代妥也就过去了。” 白倾挑眉。 封大小姐抬起头,脸上染了几抹红晕,嗔怨道:“倾倾,你来看我,怎么半句也不关心人家,还尽问些下人的事。” “我不是来看你的,只是有几句话想要问含#哥#儿#整#理#你。” 封幼仪哑然,往日白倾就算再不喜欢她,也会顾着她几分面子。 “听说擅自离开白府的几个仆从是你从永关带来的?” “是。” 她回答的很直白,不弯弯道道,白倾略微有点惊讶。 既然她都这么直接了,自己也不能输啊。 大少爷扬起下巴:“翠儿的事,是你做的?” 他的神情看不出喜怒,与平日一样,只是冷着脸,封幼仪听说大少爷亲自在稷无堂查这件事,却不知他心底是如何盘算。 按照白倾的性子,他不可能因为区区一个丫鬟而与她背后的封月派撕破脸。 想到这,封幼仪心底逐渐平静,大大方方承认了:“是我。” 她脸皮的厚度再次惊到了大少爷。 不久白倾就明白过来,不是她脸皮厚,是这种事情做得多了,根本没当一回事。 翠儿那张笑吟吟的脸又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白倾苦笑道:“知道了,婚约取消吧。” 他不想再跟他们说话了,一个也不想。 世界观都不一样,怎么可能聊到一起去。 封幼仪手中的帕子滑落到地上,她满眼不可置信,脸上几分血色褪了个净:“你说什么?” 白倾好心重复了一遍:“婚约,取消。” 她尖着嗓子叫出声来:“倾倾!你怎么能...这件事情你说了不算!凭什么你说取消就取消?你有问过我爹爹的意思吗?” 大少爷翻了个白眼:“婚约是我和你的,又不是我和你爹的,作何要问他意见?” 他说着凝眉将封幼仪拉扯得有些皱的衣摆拍了几下,这动作不言而喻。 这句话很刁钻,而且有几分道理。 封幼仪忽的站起身将桌上的茶具一股脑都挥到地上,一地狼藉,这时候看不出一丝病态。 她指尖直指大少爷:“白倾,你就为了一个丫鬟,要与我取消婚约??” “你别忘了,在你失去灵根的时候,是我说要跟你成婚,让你在修真界有一席之地的,你现在恢复灵力就要把我推开了?” 刺耳的声音在房间中缭绕回荡。 白倾撇过脸往旁边走了一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也能变成道德绑架的理由了。 大少爷再次笑了出来:“手上沾了人命的女人,我不会取。” 像这种蛇蝎美人他向来有多远躲多远,白倾甚至懒得质问她。 封幼仪的脸色由白转红,让他想起染上血的白豆腐。 他没再看封幼仪,也不想与她过多交流,毕竟他来,只是在告诉她既定事实,而不是与她争论。 走到门外时那把伞便适时在他头顶撑起,白倾这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个楚修。 他用房内人都能听到的声音不疾不徐道:“楚修,吩咐下去,那三个仆从务必抓回来,家法伺候。” 少年唇边勾起个极浅的弧度,低声道:“是,少爷。” 他突然有点喜欢叫白倾少爷了。 第二十章 好喝吗 白倾离开缘月阁后就冷了脸。 他忽然偏头问少年:“那几日在稷无堂对你动手的时候,她也在?” 楚修握住伞柄的手微微缩紧,直视前方:“是。” 大少爷停下脚步。 楚修漫不经心的又往前走了几步,猛然意识到身边没人,忙回去为他撑伞。 走在他身侧的时候还看不出,这一转身白倾才看到,此时少年半边身子全都被雨水浸湿了。 他半天没能说出句话来。 白倾不作声,少年手中愈发用力,指尖泛青。 他在紧张。 肩头一重,他抬眼便看到大少爷眼神真挚,满脸愧疚:“对不起,我应该早些把这件事处理好。” 楚修先是一愣,随后身子放松了些,轻声道:“没什么。” 一路再无言。 分别的时候,白倾神色也无异样。 谁知这一走,楚修整整三日都没能看到少爷。 他把自己反锁在房中,关了三天。 谁也不见,饭菜送到门口却没见少,楚修每次想要破门而入的时候,都会听到他的声音。 “我很好。” 于是少年每天都要来几遍,确认他真的很好。 到第三天傍晚的时候,白倾没说那句话。 楚修又敲了几下门,里面依旧悄无声息。 他正准备一脚踹开门的时候堪堪停住了,把目标转向那扇木窗。 少年蹑手蹑脚的从窗户里翻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伏桌喝得烂醉如泥的白倾。 房内又昏又暗,冲天的酒气快要把人熏晕,地上大大小小堆了不少空酒坛。 “白倾?” 大少爷几日没束发,头发居然没有很乱,仍丝滑的如同绸缎。?寒@鸽@尔@争@狸 他脸红到了耳尖,醉眼朦胧,好像听到有人叫他,一个激灵便坐了起来,痴痴笑着。 楚修听到那人嘴里一直在咕哝什么,便靠近了些。 “哈...对不起...” “哈哈哈...是我的错。” 他在笑,却比哭还难看。 楚修沉下脸,夺过他手中的酒坛:“你醉了。” 大少爷笑着笑着脸上覆满泪水,他虚着眼:“翠儿?” 少年没作声。 “我不知道你在里面,我真的不知道...”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我本来可以救你的,我本来可以救你...” “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楚修皱起眉,一把拉住他,声音大了些:“这跟你没关系!” 白倾鼻尖红红的,眼神迷离,却也感受得到面前的人好像在跟他吵架,用比他大十倍的声音吼道:“怎么跟我没关系!!” 怎么跟我没关系... 他低下头,喃喃自语:“我听到了,我听到了啊,我应该早些发现的,她在向我求救。” “我...是个见死不救的人啊。” “是我...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她根本不会死...” 他捂住脸,沙哑又带了丝崩溃的声音从指缝传来:“疯子,你们这群疯子,这个世界都是假的,骗人的...” 楚修上前按住他,喝道:“白倾,别说了。” 大少爷充耳不闻,用力甩开他的手,碰倒了桌子上几个空酒坛:“...囚禁,什么任务,跟我.......关系,...就..死了..,...无所谓...”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少年听不真切,那发颤的尾音却让人的心莫名跟着揪了一下。 那人鼻音重到不知道是哭成这样,还是喝成这样的,他眼角通红,嘴里不停重复着:“我要回去...我一定要回去...哈,回去...” 说到最后已经没了声,只依稀看到双唇还在启合。 尽管知道白倾喝醉酒在说疯话,但听到最后一句时,少年仍然心头一震。 他脸色难看得不像话,慢慢俯下身,目不转睛的盯着醉得不省人事的白倾:“少爷,你要回哪里去?” 大少爷没吭声。 楚修后槽牙被自己咬得有点酸,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前人便嘭的一声倒在桌上,彻底睡死过去。 心里窝着的那团火被沙土扑熄了。 他没想到白倾对这件事反应会这么大。 他以为,白倾要亲自查这件事已经做到他所能做的极限了。 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白倾是个傻子吗。 桌上的人突然打了个酒嗝,抬手用力揉揉鼻尖,随后猛地撞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还死死抱着酒坛不肯松手。 ...... 他动了动唇,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 白痴。 他将那半坛酒从白倾手里抽开,指尖拂过光滑泛着青玉质地的坛口,上面还残存着点滴酒渍。 浓醇酒香扑入鼻腔,他举起酒坛,唇边覆上那酒渍处轻轻啜了一口。 酒很纯,也很辣,鼻尖飘来的兰麝透骨生香。 当他确认房中一滴酒都不剩的时候,才从窗户翻出去。 - 白倾清醒时,房间里乌烟瘴气得像刚发生过一场火灾。 他站起身准备去开门,被脚边的酒坛子绊了一下,叮铃当啷一阵天旋地转。 腰疼,腿疼,头疼,一屁股还正坐在那空酒坛子上面。 “嘶。” 疼到尾椎骨。 他坐在地上不知道该揉哪儿,简直像被人拖出去爆揍了一顿。 门突然被人踹开了。 “白倾?” 大少爷很懵逼,直到那个人上前把他扶起来,他才想起自己在哪儿。 妈的,502失联了。 他被丢在这里了。 他老嫌弃502不靠谱,但没了它居然有点不知所措。 楚修把他扶起来,默默去门外端来了一碗像隔夜排骨汤一样颜色的汤药。 他不说话,把那碗黄浊的液体推到白倾面前:“喝掉。” 大少爷表情很惊悚:“...不。” 白倾眼前一黑,少年的手就朝他脑门过来了,不敢动。 是不可能的,他头一偏,那只手就扑了个空,楚修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 结膜炎好像隐隐有发作的征兆。 白倾求生欲望极强,甚是乖巧的把脑袋凑过去,狗腿道:“怎么了?” 少年脸色好了点,但依旧很臭,他戳了一下白倾的脑门,闷闷问:“不疼吗?” 大少爷立即垮下脸:“疼,哪哪儿都疼,昨天是不是有人溜进来把我揍了一顿?” 楚修指尖一顿,眼神飘忽:“白府谁敢揍你,既知道疼,就喝了。” 大少爷不想喝,也不敢露出嫌弃的表情。 他小声问:“这是啥?” “解酲汤。” “哦。” 白倾端起碗小口喝着,味道有点酸,他不由开始怀念甜甜的蜂蜜。 等等,他怎么知道自己喝酒了? 大少爷张张嘴,还没问出口,就听到少年淡淡道:“我熬了一早上。” 白倾沉默了,机械的把汤一股脑都喝下肚,脊背有点僵,他颇为不自在:“...那个,谢了。” 他向来拿酒瓶打架比较擅长,唯一一次喝醉是在他十八岁生日那天。 醒来后自己泡了杯蜂蜜茶,收拾掉一屋子的残局,出门上学。 过度用脑让他头疼了两天,那时候,昏暗空旷的房间里,只有夹杂着雨声的缠绵音乐抨击他的心房。 让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 “那几个仆从已经找回来了,成夫人要见你。” 大少爷伸手捏了捏酸痛的胳膊,眼中闪过一抹厌烦:“家法处置就好,我谁都不想见。” 楚修默默点头,与他猜想的一样。 白倾捏着捏着停下动作,轻声问:“翠儿的后事可有安排?” “厚葬了。” “恩。” 白倾没再说话,宿醉后还有些头疼,连着喝了三天酒居然没猝死实在是奇迹。 他转头看向窗外,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神色又冷下几分。 少年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那张冷情的脸上一丝多余表情都没有。 相差甚远。 “我脸上有东西吗?” 少年避开眼神:“...没。” ...... 又来了,这诡异的安静。 小孩为什么老盯着自己看? 大少爷双手环胸,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天只是他单方面的对封幼仪宣布婚约解除,他是想给人姑娘留点面子。 不过现在看来,她肯定又跑去跟成菩如告状了,这样一来,他这个主线任务到底算不算完成? 他一拍大腿,没错!主线任务! 说不定确定主线任务已经完成502就回来了! 502不回来操作板就是黑的,道具他一个都没法用,打肿脸充胖子的空虚金丹,在这个妖兽横行的世界里岂不是一顿移动餐包? 白倾赶忙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 “去哪儿?” 他呼噜头发的手一顿,有点尴尬,刚刚自己还说谁也不见,一转眼就要去找成菩如。 “......去见母亲。” 手里的木梳又被人接了过去,白倾便一老一实的坐着等人伺候。 啧,怎么感觉楚修更像他的贴身丫鬟? 这个想法就像开着180迈的大切诺基在莫阿布的沙地上狂奔,刹不住车。 面无表情的少年头顶平刘海垂挂髻,穿着一身粉白的窄袖长裙,拿着木梳给他整理衣冠。 我的丫鬟是大佬。 于是他就听到了自己的笑声。 脑袋上的手停在半空,楚修看着镜中人有几分出神。 第二十一章 下一章会有点甜 大少爷忙收声解释:“我想起好笑的事情。” 【你老婆生孩子了?】 白倾听到这个声音激动得差点跳起来:502你没死!! 502发出一声幽幽叹息:【宿主的关心实在令娇娇感动,不过这次是真的出bug了,系统发现主角身上的好感进度条自己升级了,就去稍微修复了一下。】 因系统回归的喜悦心情还没褪下,白倾脑壳又开始有点疼,先前他觉得是bug的,502告诉他这是设定,现在真出现问题了,还不知道要离谱到哪里去。 【宿主也不用太担心啦,毕竟咱是开了歪瓜的,那也不算啥大问题,不过就是主角身上的好感度吧,它变异了。】 ??? 【这个怎么说呢...宿主,你再仔细看看楚修脑袋上的进度条,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 没什么变化啊...不还是37吗......卧槽! 两条,一红一黑,上面+37,下面-37。 【还是跟主角的心理问题有关系啦,黑色的代表他想对你囚禁的欲望指数,目前是持平...】 白倾定在原地,已经自动开启屏蔽模式,他宕机了。 他好像掉入一个无底洞,飕飕厉风可劲儿在他脸上刮,恨不得把他的脸给撕下来。 这件事很难办。 为什么对他不好会黑化,对他好也会黑化? 这根本就无解啊!说什么好感度到100就能完成任务,-100就失败。 现在这种情况岂不是明确告诉他,想成功完成任务是异想天开,想桃子吃,想橘子吃,想水果捞吃。 他更加确信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对的,只要正常离开楚修他的狗命就能得到保障。 但是不能对他太好,必须把他当成一个陌生人,阻止好感度上升的同时,也要避开黑化值。 然后土遁,溜。 【其实吧,我觉得宿主要让他对你有安全感,毕竟他还是个孩子,有了正确的引导和温暖的环境,主角想歪都难啦!】 这句话白倾听到了,他露出微笑:我知道了。 502暗自唏嘘,怎么出门一趟宿主就变乖这么多? 白少爷伸出手:奖励。 【啥?】 解除婚约了。 【任务面板提示任务还未完成嗷,宿主是准备去找成菩如吧?还是得去一趟。】 白倾猛然起身,木梳啪嗒掉落在地。 他此时的神情宛如被原主附身,甚至还要冷。 猝不及防的变脸令少年一脸惊愕:“怎么了?” 大少爷一挥衣袖:“去找成菩如。” 白倾走得很快,几乎是闯入成菩如的居所,他到的时候,封幼仪正伏在她膝盖上假哭。 别问他为什么能看出来,真正伤心的人不可能边哭还能边把措辞拟得那样完美,就连抽泣的间断都是算计好的。 封幼仪见到白倾过来,连哭都忘了,陡然反应过来后,又扑到成菩如腿上咿咿嗷嗷。 "成夫人,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倾倾怎么会不要我......" 成菩如脸色好看不到哪里去,一面抚慰着大小姐,一面看向白倾:“倾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信她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还想给封幼仪留点面子,看这模样,反倒是她自己不要。 白少爷当即冷下脸:“我收回说过的话,不是手上沾了人命的女子不会取,是不会取你。” 成菩如有些难堪:“倾儿,为了区区一个丫鬟何至于此?你们的婚约是早就定下的,幼仪是个好姑娘,又门当户对,多好?” 并不好。 他只知道,人命是相等的,唯一不能划上等号的,是人心。 白倾看了一眼身后,少年与他形影不离,如果楚修不在,他倒真想拿断袖这事儿当个挡箭牌。 大少爷沉着脸,充分利用了这具身体与伪装金丹的无敌制冷剂功能,将周身温度降到最低。 他无比坚定的吐出两个字:“不取。” 纵使是常年管理府中大小琐事,周旋在各门派商人之间的成菩如,也被这冰冷的气场冻住了舌头。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倾已经金丹了,如果他真的不愿取,她也没办法逼迫。 成夫人的私心是希望他能重新与七雾门的人联姻。 当年与封月派打好关系确实废了不少功夫,可谁又知道白倾会有这么好的灵根? 低头就看到封幼仪泪眼汪汪朝她求助。 白少爷最见不得她这样,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说到底她想要成婚的对象是他白倾,不是成菩如。 况且就算成菩如同意,他不同意也没辙,伪装卡是个好东西。 “你可以回去后对外宣称是你主动要取消婚约,但我不会取你,除非你想在永关办一桩没有新郎官的亲事。” 这已经是他所能做的最大让步,封幼仪再怎么浑也不过是个未成年的丫头片子。 她的所作所为有一半都是原主和家里人惯出来的。 翠儿的死,没有人是无辜的,包括他,也有罪责。 封幼仪听到大少爷这句话后,已经完全摒弃了身为一个大家闺秀的风度,她嗖的一下站起身,声音尖利: “白倾,你是不是与那个丫鬟生出情愫了?怪我杀了你的心上人?哈,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才是你的未婚妻!你与苏简成有染我忍了,又开始跟那个下人来往,现在连身边的丫鬟都不放过!我就杀她怎么了?跟你有关系的我一个都不轻饶!” 白倾气笑了:“那你就把全天下的人都杀光吧,看看是你先被人杀死,还是他们先死。” 封幼仪的声音再一次贯穿他的耳膜:“我是封月掌门的女儿,没人敢动我!” 这句话令他对封月派的好感降至最低。 白倾走到封幼仪面前,声如寒冬:“可能没有人教过你,生命是有温度的,它不是一张白纸,一块石头,说撕就撕,说砸就砸,它消失了,跟着枯萎的是一群深爱着他们人的心血与情感。” “我们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世间的尘埃蚍蜉。” “但我们又绝然不同,我尊重每一个生命,你不把他们当人,我也不会把你当人。” 白倾调整好面部表情,确认足够冷漠厌恶后,对她说:“封幼仪,你杀害无辜还特有理的样子,很恶心。” 致命一击。 封幼仪面如死灰。 白倾不想对她说这么多,只想简单的把事情处理好就走,却禁不住她的咄咄逼人。 原主与苏简成有没有染他不知道,后面却纯靠她的想象。 因为臆想就要杀人,还理直气壮的杀人,如果封幼仪是男的,他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若那日他没被502提醒去找楚修,小孩也会被打得半死不活,以他的性子,估计是要等他被揍得下不来床才会告诉自己。 这样看来,反倒是苏简成最安全。 果然看人下菜。 他只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想办法与封幼仪解除婚约。 白倾看向成菩如:“母亲,后续之事,麻烦您了。” 只要封幼仪不闹,这事儿自然也就没了分量,她一个人又能掀得起多大浪花。 他人怂志短,本就不打算与这些富家子弟们周旋,论封幼仪这疯狂的占有欲,只怕会让他活生生成为一个煞星的命。 成夫人有些迟钝的点头,看到白倾准备走,慌忙把他喊住:“倾儿,过些日子是你生辰...” 大少爷停下脚步,唇角溢出一个笑容,很冷,又仿佛很期待:“我会准时到,任凭母亲安排。” 回到住所时,他想,应该没有封幼仪的戏份了,于是回首对身后的小尾巴冷声道:“楚修,回去吧。” “......” 楚修愣愣道:“那你要不要...” “不用。” 白少爷的眼神就像最锋利的刀子,拒绝得斩钉截铁不说,也避开了一切想与人交谈的欲望。 非常冷漠。 少年沉着脸回去了。 【宿主!你在做什么!?】 恩?我在跟他培养好感度啊。 【哪儿有你这样培养的!再来几次他进度条就全黑了!】 白倾摊开手:你知道欲擒故纵吗?先对他冷淡,过会再对他好,这样好感度会飞速进展。 502将信将疑,可还是感觉哪里不对...宿主好像与往常不太一样了,楚修就算了,怎么宿主也变成这样了!统生艰难! 大少爷主动挑开话题:任务完成了怎么没叮咚?你是不是坏掉了? 502如梦方醒:【叮咚!主线任务已完成,宿主等级提升至10级,积分奖励:200,解锁道具:体验卡。】 嘿,解锁了装逼神器? 白倾翘着腿在那块操作板上划拉了几下,表情从兴奋到失望。 这令人劝退的商城。 所以到底为什么商城的东西价格这么离谱,我辛辛苦苦完成一个任务才奖励200积分,一个体验卡兑换居然要1000? 【完全不哦,这个价格是很划算的,体验卡不会涨价,你使用伪装卡的修为是什么阶段,体验卡就是什么阶段的修为。】 502认真的跟白倾说道起来:【宿主你想,如果你要使用大乘级别的伪装卡,就需要拿5k积分换前期修为,这时候体验卡看起来是不是便宜很多?才1K呢!】 【1k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能买半个小时的神级体验,妙不妙?】 白倾很不屑:所以体验卡是可以跳级购买使用了? 【呃...还是要脚踏实地的。】 你老板是不是姓马? 【......】 第二十二章 喜欢你 楚修依旧每天来找白倾。 大少爷果真像他说的采取了若即若离的手段。 502见他稳如泰山,任楚修的好感度跟跳楼机似的升升降降也没啥别的反应,就像一切尽在掌握就随他了。 毕竟系统的职责是在适当的时机推波助澜。 白倾没有开屏蔽模式,他锻炼出一种新的技能,拒绝吐槽。 他心里很明白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但每次看到楚修的时候仍挡不住七上八下的心跳。 对这个小祖宗他唯一了解的一点就是,只要和他一起吃饭,不管之前好感度降得有多低,都会回升好几点。 有一次闹得狠了,小祖宗的好感度险些跌落回第一阶段。 他感觉自己没干啥,就是待在房中哪儿也没去。 只不过拒绝见他,因为白倾正忙着拟出一份逃亡路线。 这东西不能让别人看到,所以他便打着钻研各修真门派的幌子把这块大陆研究了个透。 晚上楚修进来的时候,大少爷一边吃饭一边看书,忙的不行。 小祖宗的脸立马黑成锅底,眼瞧着好感度嗖嗖往下掉,几乎要掉到20以内,白倾的筷子就掉了。 但他不能慌。 椒???????樘 一慌计划就露馅了。 于是白倾微笑着邀请他一起吃饭,结果当然是被甩一脸灰。 他觉得楚修闹脾气的主要原因应该是没喊他吃饭,或者是,自己没吃他做的饭。 以在雾来馆楚修的表现来看,他认为小孩对他的痴念并没有那么深,大概是原主和他无缝切号前后差距太大,让主角有点依赖这份温暖。 只要把自己的想法慢慢表现给他看,树立起邻家大哥哥的形象,坚持到生辰那天不难。 他心中一直在期望另一个女主的出现。 就是他妹。 楚修好感度骤降的第二天,他没来找白倾。 502在脑中疯狂催促。 白倾被吵得没办法看书,就把它屏蔽了。 回头仔细一琢磨,把好感度控制在20以上,他的生存率确实要高一些。 然后他就去东膳房学做饭了。 他一个人生活了十几年,最拿手的菜是老坛酸菜,外加一根火腿。 所以他决定下一碗面,简单粗暴,完美。 但他没想到的是,面没有现成的,要自己擀,火也没有现成的,要自己烧。 好歹柴已经被劈好了,不然就能看到大少爷在东膳房劈柴的美妙场景。 白倾把他能想到的所有高级食材都放进去了,可谓是超级大补汤。 一群厨子看着他把膳房搞得乌烟瘴气,敢怒不敢言。 当一碗完美的烩面出锅时,他身上衣服已经变成了灰色,他很狗腿的端着这碗面去找楚修,脸上不乏得意之色。 巧的是,小孩不在。 白倾有点失望,靠着桌子打盹,等楚修回来。 夜幕降临时,少年披星戴月而归,看到的就是头发乱糟糟满脸黑灰的大少爷,还有桌子上那碗凉透了的杂烩面。 白倾听到声响,揉揉眼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容:“你终于回来了,我给你煮了面,哦,好像冷了...我去给你热...” 再接着。 楚修头顶的好感度就跟被抽了一鞭子似的,一路疯涨回来,险些突破50。 大少爷就给吓醒了。 因为黑色的进度条,也一路跟着涨了一半。 少年眼中忽然有了光彩,他小心问:“是给我做的吗?” 本来还极其后悔的白倾心中愧疚值陡然飙升,他有罪,他居然把如此善良可爱的孩子气成这样。 大少爷把碗端走,露出笑容:“当然,等我去热热。” 楚修立马伸出爪子要抢面,迫不及待要尝的表情。 他心里还是把楚修当小孩看的,尽管是个捉摸不透的小孩,仗着比他高一点,硬是把面拿回膳房给热了一遍。 小孩吃凉的会拉肚子。 他这么说。 楚修表情变得很微妙,没点头,没反驳,一双眸子在月光下越发幽暗,目不转睛盯着白倾的背影。 这时候膳房已经空无一人,蒸笼里还热着几个没吃完的包子。 经过一天的练习,白倾已经会熟练使用灶台,他丢了几根柴火进去,尽情燃烧的火光把他脸映的通红。 热好之后他从蒸笼里随手拿了个包子塞到嘴里,对少年道:“吃吧。” 楚修的眼神没从他身上挪开过,默默又拿来一个碗,把面扒了一半过去:“一起。含#哥#儿#整#理#” 白倾咽下索然无味的白面馒头,舔舔唇角:“那我就不客气了。” 听到这句话时,楚修笑了,声音很低,像春日落了满地的桃花和铃兰,和风轻暖,树上还卧了一只猫,正缓缓摇着尾巴。 大少爷想到一个词,美好。 高汤味道把烩面的鲜味融合在一起,细葱已经失去了鲜绿的光泽,口感依旧不赖。 热汤从喉咙缓缓流淌进胃里,嗅着夏夜清风挟夹而来的香樟味道,白倾的心难得平静一回,静到这个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 璀璨的星空与皎月生辉,蝉鸣不绝于耳。 大少爷喝完碗里最后一口汤,抬起头,四目交汇。 楚修嘴角依旧挂着浅浅的笑意:“白倾,我好喜欢。” 白倾没明白过来,有点呆愣:“喜欢什么?” 少年突然愉悦的笑出声来,轻言细语:“喜欢你。” 大少爷的筷子又掉了。 他严肃起来,正欲说话,又听到面前的少年接着说:“...煮的面。” ...... 这小孩长大以后一定是个祸害。 白倾吸吸鼻子,起身把碗筷都收起来,少年身形在月光下投射出斑驳暗影。 寸步不离。 “你干嘛?” 楚修挑眉,反问:“你干嘛?” 我洗碗啊。 ...... 洗个屁。 见鬼,怎么一瞬间会有自己在现代的错觉? 白倾把碗筷收进膳房,假装不在意道:“这是个良好品德,不能丢。” 楚修站定:“两天后是你生辰。”他一顿,接着说:“白倾,我筑基了。” 一个金丹修为的人怎么会看不出他筑基? 大少爷一扬下巴:“我知。” 小孩平静眼神里暗藏着汹涌的潮汐,宛若海底沉睡的巨兽蠢蠢欲动。 “我能自己去七雾门。” 哟呵!天助我也!! 白倾露出担忧的神色:“你自己一个人行吗?我不放心。” 大少爷是被保送的,有特殊权利可以不用走流程,不需要和普通弟子一起从山下历经磨难爬上山。 成功上山的人还需要经过简单的测试筛选才能成为七雾门下弟子。 若说先前的楚修练气后期,顶多算中上,很容易就会被刷下去,而筑基和练气只隔了亿点点,按他现在的水平,自然稳了。 真欣慰啊,孩子养大了。 楚修看到大少爷担忧的神情,眼睛又亮了一点:“那我们一起去。” 恩? ??? 这发展好像有点不对。 白倾想了想:“我也很想跟你一起去,不过我已答应母亲让她来安排此事,甚是遗憾。” 真可惜啊,真可惜。 听到他这么说,楚修没露出太失望的表情,只是垂下眼帘,轻轻点头。 大少爷看到少年的小动作时笑了一下,心忖,他好乖。 很乖的少年桌下指尖微微蜷缩,将衣袍拽起好几道浅浅皱褶。 他似乎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弧度,眸子里流转的暗光在夜色中隐隐泛红。 那是猛兽锁定猎物时的势在必得。 少年薄唇轻启,缓缓吐出几个字,声音与眼中神色截然相反,他温声问。 “白倾,你会去的,对吧?” 看不到楚修眼神的白倾听到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回答的也很轻飘飘:“当然。” 少年这才抬起头,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好,我信你。” 亮闪闪的目光看得白倾有点心虚。 “不早了,回去休息吧。”大少爷匆忙打完招呼,灰溜溜回了院子。 小祖宗的话提醒了他,两日后是白倾的生辰,该准备的已经差不多了,现在就差给主角一颗定心丸。 说到底如果没他,楚修也不能这么快就筑基,他知道后应该不至于对自己太绝吧? 那就稍微奉承一把。 白倾打定主意,大笔一挥,那张洁白的罗纹纸上洋洋洒洒便写了好几行字,他小心把纸折叠放进一个用藏蓝色丝线绣着云连纹的小锦囊中。 但凡这小子还有点良心,看到这几行情深意切的话,都不好意思提着刀要过来绑他。 这就足够了。 大少爷把锦囊贴身放好,仰面躺在床上,看着月光斜斜照进窗棂,夜空中闪烁着绿幽幽的荧光,像眼睛一样,一眨一眨。 白倾也跟着眨眨眼,胸腔中翻涌着一股紧张和兴奋。 他终于要离开白府了。 重生在这个世界的两个月,他周围就像有人划了一个圈,把他圈在里面。 甚是无趣。 【哪里无趣了,主角明明把你养胖很多!】 白倾黑了脸。 502慌忙转移话题:【叮叮!与主角好感度突破第二阶段的奖励积分已到账,请宿主注意查收!】 这一叮让他哭笑不得。 小祖宗的好感度会因为一碗面而疯涨是他没想到的。 或许楚修应该去某东方烹饪学校? 第二十三章 不会生气 502咯咯笑个不停。 【宿主,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楚修时的模样吗?】 白倾想了想,点头:被我抽了一鞭子。 【不不,你第一次见到他是在意识中呀!他囚禁了原主。】 大少爷恍然,楚修把人的手脚筋挑断,眼睛也给戳瞎,还把原主当成泄欲工具,眼神像凶残的野兽。 他捏着下巴,想起刚刚小祖宗的笑容。 心中就像被一把轻灵的小冰锤敲了一下,悄然响起的炸裂声如同即将要破壳而出的雏鸟。 这感觉有点奇妙。 502见大少爷动容,忙趁热打铁:【楚修对宿主的好感度已经快进行到一半,当然不会再像囚禁原主那样囚禁你!】 白倾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你说的对,所以接下来我要怎么做? 502感叹,宿主终于开窍了,甚是欣慰:【再接再厉!离胜利只剩一半怎能放弃!】 白倾笑容更深,他点头,甚至鼓起掌。 这鬼扯的502怎么不提好感度和黑化度持平的事情?! 他笑着查看了第二阶段的好感度到账的积分。 整合背包,现在他一共有800积分,只要他想,随时可以把修为提升到金丹中期。 当然,是空虚的金丹中期。 【系统提醒宿主嗷,去七雾门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主角要经历很多磨难才能上山。】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502啧啧嘴,冷血的宿主。 【如果你能出现在他身边帮助他,会更容易完成任务哦!】 白倾笑了:你是说让我这个废柴金丹去帮一个有着实打实修为的筑基? 【主角碰到麻烦的时候,宿主能出现在他身边,也有一定几率会抵消自己的灾厄。】 负负得正? 502严肃起来:【这是概率事件,但用得好,可以保命。】 白倾没说话,翻了个身,指尖触碰到腰间的小锦囊,他懒懒道:睡觉。 - 今天是大少爷在府中的最后一日,成菩如已经开始大张旗鼓准备宴席。 就像村里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希望。 锣鼓喧天的场景让白倾有点慌张。 任凭母亲安排也不要这么隆重!半个中州的人都请来了吧! 一眼望不到头的长桌令他头疼,想到明日就要在这些眼神里去七雾门他更加担忧。 跑不掉,肯定跑不掉。 正惆怅之际,他就见小祖宗给他来送早餐了,少年眉眼间比往日柔和不少,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少爷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他笑眯眯的跟楚修打招呼,把他拉进房间,眼神锃亮:“楚修,我跟你一起去七雾门好不好?” 跟楚修一起趁乱溜走,比在那么多人的眼皮下溜难度要低得多,更何况小祖宗是主角,化险为夷的技能可是满级。 白倾像见老同志一样紧紧握住楚修的手,他还记得昨夜小孩主动提过要跟他一起去七雾门。 少年没把手抽出来,看他的神情有些怔愣,一片静默中,头顶红色的进度条忽然动了,像蜗牛一样慢腾腾往前走了一步。 楚修缓慢的眨眨眼,扬起嘴角。 好感度成功到达到50,系统默默给白倾比了个赞。 大少爷慌了。 我特么只是想搭个顺风车,你要不要这么高兴!! 好感度越过50,他在楚修心中的存在度就会到达另一个阶段。 这将是生与死的交界线,黑化度和好感度成正比,囚禁与自由齐飞。 他隐隐可以预料到,就算这次被他歪打正着的成功了,到时候给他的奖励会是什么。 他会被楚修掰弯。 不!! 算了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他正准备说话,就听到楚修坚定的拒绝了他:“少爷,你不能和我一起去。” “啊?” 这一巴掌来得突然,本以为好感度50的少年一定会答应,却没想到先被人给拒绝了。 这就叫自作多情。 大少爷看到楚修冷酷的眼神,垂下脑袋,拿起小玉勺开始舀碗里的小米粥。 他眼里的光消失的一瞬间,楚修眸子微微一沉,只静静的看白倾喝完粥才开口:“在七雾门等我。” 白倾抬起头,舔了一下唇边的米浆,有点苦。 少年真挚的双眼让他觉得自己内心十分丑陋。 白倾含糊不清的应了,论他逃跑的原因,已经不仅仅是因为楚修了,他没有修为,去七雾门是给人当沙包捶的。 他咬下一口软乎乎的蒸包,滚烫的汤汁涌上舌尖,烫得他嘶出声来。 少年默默把剩余的蒸包都切出一个小口,露出里面一点肉末,蒸腾的热气疯狂上涌,一会儿就凉下不少。 楚修的动作从善如流,却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接过递来的包子,汤汁已经变得温热可口。 白倾心中忽的腾起一丝希望,如果跟楚修坦白,主角说不定会原谅他? 他不安的看了一眼楚修,手中小包子就像一个烧得正旺的炉子,烫手不已。 沉默良久,他小声问:“楚修,如果我说不想去七雾门,让你一个人去,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小祖宗没应声,大少爷咬着勺子瞄了他一眼,整个人仿佛被施了定身术。 黑色进度条+10。 楚修沉下眼,平静道:“不会。” 嘴里说着不会,眼里的柔和却褪了个净。 白倾吸进去的那口气就像堵在了肺里,直到脸憋得通红,那股窒息感逼上脑门。 他才回过神,正常呼吸。 指尖碰到腰间的小锦囊,白倾把它捏得有点皱。 大少爷几口把包子吞下肚,仰天伸了个懒腰,笑道:“这么严肃做什么,跟你开玩笑的,你可要早点来啊,我在七雾门等你。” 他就是有病!要溜就溜!为什么会觉得主角已经变成一个人畜无害的乖小孩了? 一句话就黑化百分之十,人间之大淦,再说错几句话直接领便当去吧。 小祖宗却直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询问。 白倾咽下一口涎水,昂首挺胸重复道:“我在七雾门等你!” 得到承诺的少年这才收回眼神,从嗓子里飘出一个字:“好。” - 次日。 天未拂晓,大少爷已经在衣袖腰间藏了不少簪玉,看上去轻便值钱的都揣上了。 连带着步伐都有几分沉重,在别人看来,大抵会夸上一句,不愧是白家大少爷,成熟稳重,走路带风。 白倾将将推开门,一个黑影便迎面而来。 大少爷一个惊吓,差点把袖子里的宝贝给抖出来。 “白倾,我要走了。” 白倾一愣,脱口而出:“现在吗?” 天边带着一抹月色,深夜井巷中偶尔传来一两声鸡鸣狗吠。 他不知道楚修是多早起的,在他门口等了多久,只知道小孩在他说完后,一把将他抱住了。 少年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很近,炙热的气息喷吐在他耳垂上,有点痒。 “没关系,白倾,你马上就能再见到我了,我会是第一个上山的人。” 大少爷嗓子有点干:“恩。”他尴尬的笑了两声,又添上一句:“不要让我失望啊。” 楚修松开他的脖子,冲他一笑,居然有些可爱,他挑眉道:“等着瞧。” 白倾哑然失笑。 少年又看了他一会儿,低声道:“那我走了。” 小祖宗看起来像极了不愿上学的小朋友,他好笑的把小孩往前赶了一步,朝他挥手:“赶紧去吧。” 楚修顺着他的力道走了几步,快走出院子时忽然又跑回来,欲言又止。 扭扭捏捏像个小姑娘。 大少爷这会儿终于看不顺眼了,他咂咂嘴:“你要说什么?” 楚修抿紧薄唇,轻轻抱了他一下,低声道:“少爷,路上小心,记得多穿些。” 他说完便走了,步伐飞快,眨眼间已经消失在院中。 这好像... 【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表白,然后满脸娇羞的小跑着离去~】 你说的没错。 白倾依旧很郁闷,路上小心,多穿衣服? 被人簇拥着上七雾门的大少爷有什么好小心的,倒是要自己上山的人才应该小心。 这时候他还能安心吐槽,直到白倾被鼓乐齐鸣的大汉们送到山脚下,他才终于明白过来楚修这话的意思。 身为未来霜尊门下首徒的白大少爷确实有快捷通道,这条后门之路,什么都好,就是冷了些。 七雾门在雪山最高处,隐在云雾深雪中,整个山门,就像有人拿白石灰在山脚撒了一圈似的,圈外四季交替,圈内日夜寒冬。 他们管这玩意儿叫结界。 大概七雾门的创始人当年在这发现了什么洞天福地,所以才决定在这里建下门派,结界就相当于wifi密码,怕别人过来白蹭。 送他来的人与他形影不离,就算把他送到山脚下也没离去,坚持要看他上山,等到人影彻底消失才回去。 白倾很无奈,他只能一步步的走上山。 他一路走到结界面前,再往前走一步,就是铺天盖地的暴风狂雪。 他又怂了。 他应该听小祖宗的话,不仅要多穿些,还应带把伞。 大少爷有些踌躇,想劝他们早些回去,一回头却空无一人。 方才还浩浩荡荡送他过来的几百人,一时间,全都消失了。 第二十四章 被阴了 楚修身上的衣服是黑色的,所以看不出这件衣衫上染了多少血。 他一路走得戒备,但是从不犹豫,下手也狠,拦住他的妖兽,几乎没有几只能有命活下来。 强者总是有吸引人的魅力,更何况他还是主角。 几个小姑娘巴巴的跟在他身后,一路奉承到底:“这位小少爷是哪家的?这么厉害,看来入七雾门势在必得!” 楚修懒得搭理,只有在她们挡路的时候才会不耐烦的丢出一句:“让开。” 与她们一起的少年同伴见此情景多了几分不屑,冷哼道:“倨傲无礼,定然不是什么世家。” 话虽这么说,他们一路却从没与这个人形收割机离开超过三百米,蹭车蹭得光明正大。 这些人聒噪不已,楚修有心甩开他们,他凝神把力气全都聚在脚底,踩着树杈跑得飞快。 给普通弟子上山求学的道路虽充满荆棘,但气温如常,与山下一样,不算太热。 椒???????樘 楚修往山顶看了一眼,山顶净是素白,与天际遥遥练成一条线,只有隐在雪雾中几片彩色云彩在告诉他人,这不是普通的山脉。 单是从山下看,就能感受到那风雪交加的寒意。 少年看得微微发怔,想起那人身上没有灵力傍身。 空中陡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叫,险些震破耳膜,那锋利的长喙便朝他啄了过来,半道上竟还张开嘴。 一嘴的利齿,还有一股能把人熏晕的恶臭。 楚修一跃而起,眼中锋芒毕露,袖中短刃骤然抽出,一手搭上那长喙反手一刀,把那兽的眼珠子刺了个穿透,血溅一脸。 他一脚踩在它左翅上,借力跑远了,远处传来那独眼飞鸟的嘶吼。 楚修揉揉眉心,精神力消耗过多,又总是分神,这种状态上山很危险。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少年眼中只剩坚韧。 他确实是第一个成功上山的弟子。 这时才刚晌午,山顶上只有稀稀拉拉几个蓝衣白锦带的七雾门弟子在等他们上来。 看到楚修时眼中放光,忙过来拉他,要是白倾在,肯定会吐槽这群像在学校门口发传单的培训机构。 上山后的检查大多是走过场,只是测测灵根,看看实力如何再分师门罢了。 但是能这么早上来,稀有的如同上古时期的神兽,当然是谁有本事谁抢得到。 少年四处张望,却没见那人。 “白倾不在?” 其中一个衣袖纹着冷竹的弟子听到这个名字,露出怪异的神色:“白倾?白家大少爷吧,没见他上山,估计是不会来了。” 少年骤然变了脸色。 另一个纹着蕊花的女弟子肃声道:“风竹,慎言,被霜尊钦定的首徒,怎会不来。” 风竹看了一眼山下肆虐的风雪,对风花的告诫不以为然:“钦定首徒又如何,白家少爷素来阴戾乖张,只不过资质好些才被选中,若不是如此,我们七雾门断然不会收道心不纯的弟子。” “风竹!” 那弟子无奈道:“好好,我不说了。”他看向楚修:“你是他朋友?” 少年眼底翻腾的怒气被他一压再压,沉声问:“后山通道开了?” 风竹点头:“自然是开了,这位小兄弟,还是先不要那么多废话了,来来,我带你去测灵根。” “哎!你往哪儿走呢!在这边!!” 面前一凉,那黑衣少年咻的一下消失在风雪中。 风竹挠挠脑袋:“这届弟子都这么强悍的吗?要上两次山以表实力?” 雪中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没过多久又被新雪掩在其中。 “白倾,你最好没骗我。” - 【宿主,有危险,快进结界。】 白倾没说话,也没动。 当然不对劲,几百个人就算凭空蒸发也会有点蛛丝马迹,所以他更倾向于,障眼法。 进了结界就安全了?万一这结界就是他们的障眼法呢? 大少爷警惕的后退了几步,其实他也没地方可退。 有多少人? 【系统察觉不出,附近没有修真者的气息。】 ...... 白倾从怀里掏出根玉簪冲四周挥了挥:“各位路过的大哥大爷,您要劫财,我这还有些银钱,您要是劫色,那真是抱歉了。” 鸦雀无声。 脚下‘咔哒’一声轻响,一坨硬硬的小东西刚好硌着他的靴底,随着整个身体重量的覆盖,那玩意儿应声而碎。 脚底板像被尖锐的卵石给扎了一下。 紧接着无穷吸力从脚底涌出,脚腕一重,他整个人都悬空了一瞬,惊恐的鬼哭狼嚎还没来得及吼出来,他就被那块小东西吸了进去。 肉眼所及处,都是五颜六色的颜料被扭曲交融成一团团的模样,身体漂浮在空中,却没有太多失重感。 待确认这里只是诡异了点,并没有对他身体产生影响后,白倾试着腰上发力一弹。 胶着感很重,他弹不动。 “有没有人啊!” “喂!” 两个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抓了个什么玩意儿这么吵。” "有钱人。" “放出来。” “跑了你负责?” “切,跑不了。” 白倾收了声,感觉不太妙。 那股强烈的拉拽感再次袭来,大少爷手臂一阵剧痛,整个人便被那股力量牵引出去摔了个狗吃屎。 噼里啪啦跟着摔在地上的,是怀里乱七八糟的玉诀银钗金宝扇。 这就尴尬了。 白倾揉揉脑袋,一股脑把身上的东西全都掏了出来,堆在面前,自己则乖巧的坐在一旁,一副爷收好,慢走不送的模样。 那两道眼神却开始肆无忌惮的在他身上打量。 白倾冷下脸,扫了一眼四周,心里一阵妈卖批。 这是一个茶馆,貌似还在七雾门的山脚下,不过这次是前山。 面前两个男人长得五大三粗,满脸胡茬,看向他的眼神却出奇的统一:来活了,兄弟。 【他们不是修真者,却有一些法器傍身,所以才能抓住宿主。】 蓄谋已久? 502有点说不出口:【不是,他们在前后山都布了陷阱。】 白倾豁然开朗:胆子那么肥呢?七雾门下也敢搞事情? 【正是在七雾门下,他们才敢,寻常弟子就算发现也以为这是山门布下的路障,是对他们的考验。】 白倾哦了一声,看向那两个糙汉子,考虑要不要用一张体验卡。 对两个凡人用,好像有点浪费。 502,使用探索技能。 白倾阖眼,四周顿时一片灰白,视野中逐渐出现了几个白色身影,接着如燃烧在林木中的火光般零零散散出现了大片红点。 方圆五里内,尽是凶匪。 大少爷汗毛直立,妈的,隐匿符用不成了... 白倾试着与他们理智谈判:“两位好汉,钱财归你们,可否放我走?” 他们没回答他,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出现在后山的公子哥,该不会是白家大少爷吧?” “别胡说,白家少爷都已经金丹了,怎么可能掉进这种陷阱。” 白倾:“......” “我看他模样生的还不错,不如把他...” “我觉得可行,不如我们先......然后......再......” 他们表情过于猥琐,白倾一阵恶寒。 502,他们在说什么? 【呃...这个,宿主你确定要听?】 白倾丢给它一个眼刀。 【他们说看你模样生的不错,不如把你卖到勾栏,还能换几个银子。】 大少爷撸起袖子,开始活动手脚。 【别急,他们还在商量!】 白倾已经站起身,跟一群山匪有什么好说的,还指望山匪能商量出个好结果? 【宿主!他们说想试试男人,要把你先这样,再那样,最后再送到勾栏卖钱!】 你他妈就是想听人商量怎么搞我吧? 意识中的交谈没停,他起身的时候听到四周一阵飕飕拔剑的声音。 头皮发麻,大少爷后脑勺热热的,就像隔着老远有个人在瞄准他似的。 白倾毅然决然:502,使用体验卡! 当操作板右下角那张体验卡使用成功的同时,一股把脑门冲得一个透凉的味道从身后传来。 丹田内猛然暴涨的力量与直冲天灵盖的气息碰撞在一起。 那股诡异的味道把眼睛刺得酸痛不已,不,这已经不是味道了,是生化武器。 白倾捂着脑袋后退了几步。 眼珠在颤栗,眼皮一片猩红,大脑昏涨得如同原地大象转了几百圈。 耳旁传来一阵杂乱的铿锵之声,背后厉风袭来,白倾忙随着本能躲开。 那股冷风从鼻尖飕然而过,他艰难地睁开眼,就见一支泛着冷光的箭矢插入石间。 这支箭把他吓清醒了。 武侠小说里刀光剑雨,快意恩仇的江湖世界他从小就很向往,但这刀剑真到他眼前了,他只想说。 刀剑无眼,你们他妈能不能下手轻点! 体内灵力汹涌,奈何头晕目眩,手中又没武器,不知怎么用。 飕飕冷风更甚,白倾狼狈地躲开一阵箭雨,心里更是骂完了他祖宗十八代。 至于吗?!至于??这么多人搞他一个?又是远程又是近战! 他往地上一滚,从沙地上捡起几个小石子,指尖凝气往箭源处弹去。 草丛中惨叫一片。 “他是修真者!” 这句话让他心中一凛,没错!他是修真者,这群山匪定然不敢随意动他。 他又胡乱从地上捡起几个小石子,正准备一股脑的丢过去展现一下他傲人的风姿时,眼前就黑了一下。 是生化武器的味道。 第二十五章 逃 502,老子不是用了体验卡吗!? 【体验卡只是暂时通过你的身体来承载灵力,如果身体受到损害,体验卡的功效也会大打折扣。】 他身子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坐在地。 生化武器一定是来让普通人失去行动力的,时不时还钻进脑袋膈应他一下。 “继续放箭!他中了我的迷骨散,撑不了多久,决不能让他逃回七雾门!” 这句话说得他心神一震,四肢忽的有些僵硬。 生化武器还有蒙汗药的功效。 白倾稳住身形,强忍住天灵盖炸裂般的疼痛,用灵力丢出那几枚石子,把地上那支断箭拔了出来。 眼前开始光怪陆离,双腿沉重,那些呵斥兵刃声却越来越近。 四面八方传来的脚步声与冷风使他的身体僵滞了一瞬。 小腿紧绷,掌心微微收紧,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处于高度预警状态。 眼前白光闪过,白倾不假思索侧过身,横腿一踢,再扬手将那断箭挡在斜上方,一串动作行云流水。 那支箭矢与他隔着毫厘的距离削断了他鬓边一缕青丝。 踢到的小喽啰捂着肚子滚到一边,斜上方那把华光乱闪的剑愈发用力。 白倾咬紧牙关,喉间发出一声怒吼,生生用断箭将那把长剑挑开了,虎口震得发麻。 还没喘口气,那硕大的流星锤轰隆一声砸在脚下,险些砸到他大脚趾。 他恨不得用两只手把这条僵得像雕像的腿给搬开。 见他动作迟缓,胡子男人操着流星锤又朝他狠狠砸来,要把他脑浆砸出来的架势。 白倾低头骂道:“真他妈要命。” 502,使用隐匿卡。 他以为在这个修真的世界只是躲避妖兽就够了,没想到第一步还没踏出去就被山匪教做人。 【宿主确定要用吗?方圆五里内都有山匪,逃离的成功率只有20%。】 难道你有别的办法? 502沉默了。 【宿主,小心!】 这次他反应慢了很多,那根白羽箭矢在他眼里虽也跟放慢了似的,身体却重得没法躲。 紧接着,他听到了厉箭划破衣衫穿过血肉的声音。 白倾看到地上那支箭矢从他肩头穿过,泛着冷光的箭头上还带着一块血红的玩意儿,那钻心的疼痛才通过神经系统传达到大脑皮层。 这股痛意将他额头逼出几根青筋,汗液将发丝沾湿成一缕缕贴在脖颈上。 他像一只野兽嘶吼出声。 狂躁,暴怒,杀意。 一股极强的灵力从他身上爆出,地面扬起一片昏黄沙尘,那股力量把一齐冲向他的上十个人震开。 飞沙走石过后,那人消失了。 “老大!!人跑了!” “慌什么,叫兄弟们守住去城中的路口,他一身伤,跑不远。” 胡子男人说着便走到白倾消失的地方,蹲下身搓了搓地上被鲜血染红的细沙。 他嗤笑道:“沿着血迹把人找出来!” 白倾捂住肩头一瘸一拐的往山下赶。 指尖触碰到肩上糜烂的血肉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隐隐还能摸到被箭射穿的小血洞。 他撕下衣摆的布料揉成一团堵住伤口不停滴落的血。 一路开着探索模式避开山匪,却依旧让人糟心。 无论往哪条路上走,都有大片赤红的身影,而以他现在的行走速度,只怕半路就会被人围住。 502看到面色苍白的大少爷,忍不住道:【宿主,刚刚你为什么不进结界?】 白倾没说话。 【宿主!我都告诉过你了,任务途中你没办法离开楚修,会出现不可抗力的!】 【你别再想怎么离开他了,不然你会一直倒霉下去!】 白倾翻了个白眼:老子连想都不能想了? 502一噎:【我们逃不开这个世界的设定,任务没完成之前,无论你怎么选择,最后都会回到原点。】 扯淡,进结界就没事了?明显是他们先动的手,这跟你所谓的不可抗力没关系。 【那...那肯定因为...】 白倾叹了口气:你别找理由了,我没想离开楚修。 502很是不信任:【那你...】 大少爷无奈道:之前有想过,不过看到他那副样子,想跑也跑不掉啊,因为我嘴欠说的那句话让他对我的黑化度升到60了。 这与要我死只差一步路的距离而已,这种情况我就算离开他,保不准过几年他还会把我抓回去。 白倾步伐渐渐慢了下来,似乎有些体力不支。 他继续说:黑化度60什么概念,再说错几句话我就没了,虽然我能让他涨好感度,却拦不住黑化度的成长。 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他能对我笑,让我觉得他在亲近我,他也能一边对我笑,一边继续暴涨黑化值。 不可怕吗? 我想跑不是很正常吗。 白倾的声音断断续续,他捏紧了腰间挂着的锦囊,苦笑道:但这次,如果有命活下来,我绝对不会去七雾门。 路遇山匪算个契机,生死成败就此一举,就这样离开楚修也不错。 五分钟的时间数着秒过很长,以一分钟为单位计数又很短。 他左肩肌肉在细细颤抖,按住伤口的右手指甲在完好肌肤上扣出一片青紫痕迹。 白倾跌跌撞撞的走到一棵粗壮古树下,身体无力地瘫倒在地,脑袋里那股生化武器的恶臭一直让他没法集中精神。 眼睛一睁开就是一阵剧痛,强行眯起眼看路的时候,他甚至能看的纤长睫毛上黏腻汗珠。 如果被这些山匪抓到,会怎么样? 【他们知道你是修真者,应该不敢对你做什么。】 白倾扶住树,逼着自己睁开眼,唇角露出一个笑容,很坦然:谢谢你安慰我。 隐匿效果消失的最后一秒,他在地上捡了好几片翠绿的树叶。 他没杀过人。 “找到他了!在那棵树下面!” 白倾将后背死死贴住粗糙的树根,失血过多让他有些力不从心。 但这不影响他丢叶子。 柔软的树叶被他注入灵力后,犹如飞镖狠狠钉在树上,甚至震落一地枫叶。 502焦急的提醒他:【宿主!你还可以兑换隐匿符!】 白倾惨然笑道:不用了,我走不动。 他合上眼,靠在树上休养生息,表情异常放松。 这片枫林中唯有他背后那棵是榕树,阳光从参天的粗壮树干中洒落在他脸上。 那张苍白高傲的面容沐浴在日光中,将他脸部轮廓勾勒出一层绒绒的淡金色,他就像睡着了一般,坐在一片赤红的枫林里。 恍若堕入人间的神明。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至近,能听到浑重星锤压过干枯树叶上的声音。 “你们都在干什么!?” 有几个山匪回过神,磕磕巴巴道:“老大,他身上有叶子,我们过不去。” “什么破叶子,人都躺在那儿了,你们还不敢过去?饭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窝囊废!” 他说着便大步往前走了几步,两个满是铁刺的流星锤舞得哗哗响。 锤子还没脱手,脸边一凉,湿滑粘稠。 胡子男人手背一抹,一片血腥。 树下的男人缓缓开了口,声音不大,却听得人心中一寒。 “再往前走一步,削断你的脖子。” ...... 502坚持安慰他:【宿主,你放心,楚修一定会来救你的!】 白倾被502逗乐了,脸上也有了分血色。 你是跟他一伙的吧?这么替他说话。 一阵暖风袭来,眼睛有些睁不开,他快要睡着了。 【宿主,你别睡啊!宿主!】 【他们一直在看着你!】 【宿主,你快醒醒,还有方法的,你快用积分兑换修为,再用一张体验卡啊!】 四肢已经很难动一下,僵化严重。 白倾嘟囔的声音很小:又在说什么傻话,山匪头子不是说我中了什么散吗,身体都站不起来了,体验卡又有何用。 【说不定有用呢!宿主快起来试试!】 二指间夹住的树叶不知何时也变得重若千斤,白倾指尖一颤,那树叶飘然落在地上时,就像失去了生命力的残蝶。 牙齿酸痛得无法张嘴,细不可闻的声音从他喉咙里发出。 “...没用...。” - 楚修从冰天雪地中踏出来的一刻,他已经确定,这里的结界确实没人进去过。 此刻日头已经有偏西的架势。 楚修仰起头,遥遥看了一眼山顶祥云,从他发间飘下几朵极小的霜花落在肩头。 片刻,他毅然转身走向结界外树木丛生的林地。 潮湿的泥地上有许多新鲜的杂乱脚印,刚刚有人来过。 那些脚印粗旷混乱,鞋印宽直无其他折痕,主人应穿的是布鞋或草鞋,可以确定的是,绝不是白倾的。 他迅速在这一片林地中寻找线索,靴底传来一股细微的灵力。 少年忙凝神跳开,地上是一块黝黑的椭圆碎木,埋在一片黑泥中极不起眼。 那块石头自他躲开后,兀自发了会光就恢复如初,这落在楚修眼里,又是一副场景。 他拾起那块木片,循着杂乱的脚印一路走去,入眼的一幕令他更加确认心头想法。 上山时他感受过这块木片的气息,很简单的障眼法,他以为是入山门的初级障碍。 这片地界在山门侧面,不显眼,却空出很大一块,现在这里满地狼藉断箭,地上有很多道交错狰狞的长痕。 楚修下颌绷得很紧,面容阴沉。 那根箭矢便那样撞入眼帘,雪白箭羽在空中微微飘动,它斜斜插在地上,惹人注意的是,箭头上挂着一小块冷白色的高级布料。 布料上爬满了蚂蚁,小蚁触角上来回搬运的,是沾上细沙的血肉。 衣料一角,隐约能看出上面纹着的梅花纹路。 少年眼中腾的染上一片血红。 第二十六章 生气给魔鬼留地步 月色皎洁,地上铺满了干枯的稻草,潮暗冰冷的石墙上开了一道四方小铁窗。 肩头的伤口被人简单包扎过,血被止住了,身上冷汗却止不住的往外冒。 很冷。 那抹静谧的月光覆上脸庞的时候,他居然觉得有些暖和。 “听说白家少爷没上七雾门!我们抓的该不会真是他吧...” ‘啪!’ 被甩了一嘴巴的喽啰噤声了。 “咸吃萝卜淡操心,这些事情老大自有分寸,我们听吩咐就是。” 白倾掀起眼皮,双唇粘黏在一起,他一张嘴,就是满嘴的铁锈血腥味,没照镜子他都能想象得出自己的惨状。 不会被烧成傻子吧。 他哑着嗓子对外面喊了一句:“我要喝水。” 声音戛然而止,不一会儿,又传来细细的交谈声。 白倾靠在墙根,冷冷盯着门外。 想来这群山匪头一回抓到活的修真者,又恰好听说白家少爷没上山,一时半会不敢杀,又不敢放。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一个破旧的瓷碗被人推进来,刻着牡丹弦纹的碗边磕破了一个角,上面沾着泥土。 不知道喝了会不会拉肚子。 干裂的双唇把舌头给刺了一下,白倾没犹豫多久,慢慢挪动着身子过去把水喝了。 门突然被人推开了,咯吱咯吱,同时传来的,还有一个浑厚响亮的声音。 “你是白家少爷?” 那人进来时恰好看到白倾正捧着那缺了口的脏碗小口喝着水,神情微妙。 白倾保持着喝水的动作,又抿下一口,甘甜的凉水润过喉咙,他这才开口:“我不是。” 面前人又扫了他一眼,不屑道:“看着也不像。” “......” “都说白家大少爷已经金丹了,怎么可能这么废。”他嘲讽的笑声还没落下就被人踹了一脚。 椒???????樘“一群没脑子的玩意儿,他说什么你就信?” 地上的稻草被那圆形的铁块砸出一个凹进去的印子,胡子男人大摇大摆走进来。 白倾又靠回墙根,面无表情看向他们。 他们没动他,不是在忌惮什么,只是权衡利弊。 如果他承认自己是白倾,大概只会让他们思虑的天平更倾向于斩草除根。 胡子男人突然出手,铁链声夹杂着铁块撞击在一起的声音,两个满是尖刺的流星锤交错向他甩去。 逼人的厉风把他鬓边发丝吹乱许多,白倾眼睁睁的看着那尖刺往他脸上戳来,脚底却跟灌了铅似的挪不动步子,越急躁,脚底越沉重。 真他妈见鬼,刚刚还能动。 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铁刺扎破皮肤,手中涌出不少热流。 流星锤在碰到他手的那一刻被人收回了力道,从男人的神情可以看出,他赞同了白倾很废的观点。 “学着点,这样审问最省力气。” 胡子男人又看了他许久:“就按之前说的办,别弄死了,脸留着。” “好勒,老大!!” 白倾沉默了。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刚刚那股麻木感慢慢褪去了,现在可以做些简单的动作,只是身体水分流失过快,很乏力。 那几个小喽啰朝他走来的时候满眼放光,笑容猥琐。 白倾听到他们说,像女人,玩起来一定也很爽。 他心里一阵恶寒,却起身坐到角落,柔柔弱弱的抬头看向他们。 接着,扯出一个害怕的表情,小声说:“轻点,我怕疼。” 气氛有些焦灼。 他听到一个喽啰咽口水的声音:“哥几个,让我先吧。” ...... 想象总是很美好,现实往往不遂人意。 当白倾被两个男人同时按住的时候,才发现事情与他想的不太一样,月光变得有些刺眼。 也对,自己是男的,肯定不会真一个个的来。 这种感觉如同日了狗。 他额头滑落一滴冷汗,心里直喊妈卖批,恼火的是,急躁的时候力气越发使不出,四肢瘫软,一阵无力。 就如同刚才流星锤呼到脸上。 面前已经能听到窸窸窣窣解衣服的声音,白倾脸瞬间垮了下来。 他使劲全力才动了动脚趾,这种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脑子里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刚刚自己去端水喝的状态,生命受到威胁时的状态。 他合上眼。 那人已经开始解裤腰带了。 有条长长的布条被扔在他胸口,他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大脑飞速转动,肯定有哪里不对,他身上的力气是可以使出来的。 脑中闪过一道亮光。 大少爷深呼吸好几口,把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绪都撇了个净,心中默念起了生气歌。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那只咸猪手就要伸到他衣服上时,白倾猛然睁开眼,抬脚就给了面前人裆部致命一击。 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挣脱开身子,一拳把人下巴打脱了臼,三两下又放倒两个。 这时候,他终于摸清楚了迷骨散的后遗症,甚至还悟出一个道理。 心平气和才能战胜对手。 这用力过猛的两拳让他左肩胡乱缠绕的白布渗出不少血来,他脸色登时疼白了几分。 “来人!!啊!唔...” 白倾慌忙把吼出声的那个小喽啰嘴巴捂住,心里疯狂呼唤系统。 502,兑换两张隐匿符,一次性使用!! 于是,在喽啰们惊恐的眼神下,白倾再次消失了。 - 他无比庆幸山匪头子这样小瞧他,头一回感受到了身为废柴的优势。 502对白倾竖起大拇指,然后纠正他:【不是那人小瞧你,因为迷骨散对修真者而言,没有后遗症这一说。】 【而且宿主啊,你刚刚的表情真的很怂,满脸惊慌,所以他才确定你不是修真者。】 白倾向来不与系统计较。 就算逃出来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伤口泛痛,身上烫得随时都要着火似的,又渴又累,可是他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山匪的老巢很偏,他一路走出来看到的全是树林,白倾怀疑他甚至都没有离开过七雾门山脚。 【宿主,回七雾门啊!】 回个屁。 他刚说完脚底就一滑,整个人如脱了僵的野马呲溜一下滚了下去。 一路上断裂的树枝与石头划破了他的衣衫,在他身上又划出大大小小的血口,一席白衣彻底被勾成满是脏乱血污的乞丐服。 502的声音在天旋地转的颠簸中也变得有些颤抖:【宿主...不回去...你真的会倒霉。】 不知滚了多久,白倾护住脑袋慢慢停下了。 他往地上啐了一口,扶着膝盖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抬头正好看到街灯绚烂的城镇。 他兴奋道:“老子这不是跑出来了吗!摔这么久都没死你还能说我倒霉?” 【你看看这条街,它眼熟吗?】 ...... 是白府。 白倾拔腿就走。 他从怀里掏出那张自制地图,一路借着惨淡月光观察,502惊叫出声。 【宿主你还说你不想跑!!地图都做好了!!】 大少爷当做没听到,当他看得认真的时候,忽然听到周围人的惊呼声。 什么? 他左右环顾,却见周围人都往天上看。 跟着群众一抬头,正看到一个穿着花绿裙子的女人手中端着一个木盆,整个人犹如被定在那。 接着那盆透心凉的水就把他淋成了一个落汤鸡。 【...宿主,隐匿符的使用时间已经到了。】 他神情呆滞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 “你们看,这个人长得好像白家少爷!!” “是有点像,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白倾回过神,忙一把推开众人跌跌撞撞跑远了。 奔跑的时候只能听到胸腔粗重的呼吸声。 夜深露重,四周再次恢复静谧,隐隐还能听到水流。 每一个动作都牵扯到身上的伤口,好像被火不停灼烧,疼痛一阵没过一阵,白倾扶着肩头慢下步伐,头一回感受到人生艰难。 他摊开掌心,已是鲜血淋漓。 那张辛辛苦苦标注好几天的地图,被一盆水毁了个干净,现在沾了血,碎成一块块,完全看不出原先模样。 白倾睫毛颤了一下,一颗小水珠滑落在眼脸,眼眶干涩,浑身上下的剧痛好像忽然苏醒了。 全身就像被锯齿碾压过一般,他膝盖一软,半跪在地上,疲惫感如浪潮奔涌而来。 平日里总觉得舒服的徐徐清风,现在如同泛着寒光的利刃,把他的肌肤切割开来,吹过他的伤口,深一刀,浅一刀,血腥味充斥鼻腔。 被淋湿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白倾慢慢缩成一团倒在地上,草尖寒露沾上滚烫的额边,他已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冷还是热。 他指尖紧紧拽住袖袍,手中的鲜血又将衣服染红几分,想哭,却哭不出。 嘴唇干裂得仿佛笑一下就能咧出血来,他把脸埋在衣袖中,眼前只剩黑暗。 这幅模样过于可怜,502想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操作板忽然狠狠晃动了一下,它肃声道:【宿主!有危险!快离开这里!】 回答它的是沉默。 【宿主!!】 “他在这里!终于找到了,这厮下手真他娘的狠,看等会老子不搞死他!” “把他腿打折得了,反正老大只吩咐不动脸。” “可行!就把他刚刚踢我的那条腿打断!” 【宿主,你快起来!!他们要把你的腿打断!】 ...... 小喽啰走近的时候,手中举着一块硕大的石头。 他踢了一脚地上满身狼藉的人,那人却没反应,他愣了一下:“晕了?” “晕了就不好玩了啊。” “这还不简单。” 另一人见状从腰间解下水壶,冲着地上那脸上苍白的人面上一泼。 登时就听到一阵被呛急的虚弱咳嗽。 小喽啰狞笑着将手中巨石猛地往下一砸。 一阵凄惨的痛呼声在湖边响起,令人心头发麻。 第二十七章 你差点死了 蟾光如雪。 荷叶上的露珠莹润透亮,湖面鳞波暗涌,在月色下折射出银片般的光泽。 躺在地上那人脸色煞白,唇色泛青,正努力睁开眼。 他那上好的丝绸软衫沾满了肮脏泥土,暗红的血液渗满了半边肩膀。 这幅模样,与赫赫有名的白家少爷无论如何都无法联系到一起。 他扶着草地撑起身子,惨叫声几欲震破耳膜。 身体撞击在巨石上发出的关节碎裂声伴随着嘶吼的求饶,每一声,都如同一把重锤挥舞在白倾心头。 刚刚要把他腿打断的小喽啰现在正被人揪住后领,一下一下的往石头上砸。 “救...命...” “嘭!” “不...敢了...” “嘭!” 殷红的血顺着浅灰色的岩石缓缓流下来,像是被人用鲜血画上一个诡异的符号。 少年对小喽啰的求饶充耳不闻,下手极重,直到手中那人彻底失去意识,才将他像丢秽污一样随手甩在一边。 他将另一个人拖到白倾面前。 靴底踩在那人手背上,前脚掌甚至还狠狠转了一下。 指骨应该是断了。 白倾脸色更白了,大抵是吓的。 楚修正居高临下看着他,眸子里流转着深红的暗光。 被他踩在脚底那人神情比白倾还要骇人,大少爷头一回发现痛苦能使人的嗓子尖到这种地步。 这是方才朝白倾脸上泼水的男人。 他向白倾伸出一只手,眼泪跟鼻涕泡一起汩汩往外冒,口吐白沫,看起来跟中了毒似的,声音满是惊恐。 “大人...我错了,放过我吧...” 眼前一花,求饶那人就被少年一脚踢得不省人事,脖子以一个极其夸张的角度拧在一边。 还发出一声轻轻的‘咔嚓’声音。 白倾僵直了身子。 ...死了。 少年喉中发出一声冷笑:“求饶若有用,杀人亦无罪。” 他将那具尸体踢到一边,动作随意,熟练得像做过无数遍。 少年慢慢蹲下身,眼神中的阴鸷像毒蝎一样紧紧扼住白倾的脖颈,他觉得呼吸有些艰难。 小祖宗找过来了! 少年死死盯着他不说话,眼神锐利,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白倾犹如被凌迟。 蛙声蝉鸣中,那张阴沉的脸又凑近了一点,大少爷悄然缩了一下脖子,后脚借力跟在草地上一蹬,离楚修远了些。 少年见他这样,合上眼,睫毛微颤,随后沉沉吐出一口气。 白倾甚至能清楚的看到他下颌肌肉的细细颤动。 完蛋! 白倾第一反应就是跑,有多远跑多远。 他踉跄的站起身,转头就跑,却没跑出两步路,就被脑中致命的晕眩感逼得身子一歪。 双手往前虚抓了一下,左肩登时疼得冷汗直冒,眼前景色来了个180°大转弯,他顺便欣赏了一下漫天星光。 紧接着,后脑勺被温热的掌心托住,整个人都被那股不可思议的力量抚向一边。 那只手触碰到他的时候微微一颤,白倾感觉少年动作滞了一瞬,却在下一秒就紧紧把他揽入怀中。 胸膛的心跳平稳有力,周身骤然缩小的空间感使他没来由一阵心安。 大概真的累了。 白倾听着鼻间粗哑的呼吸声,抱着死也要死得舒服的想法,反手扒住了温暖的来源。 此刻,他连自己的坟埋在哪儿都想好了。 - “白倾,你骗了我。” “我这辈子最恨别人欺骗我。” “为什么对我好,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接二连三咬牙切齿的言语成功让白倾睁开双眼,四周却空无一人。 漆黑一片。 “白倾。” “白倾?” “白倾!” 大少爷打了个寒颤,眼前没有光,声音却无处不在,嘶吼的,呢喃的,恨意的,尖叫着冲入他耳膜。 吵。 他用力堵住耳朵,在这片黑暗中狂奔:“没有,我没有骗你!” 它们发出一阵狂笑,与风一起再次飘在白倾耳边,宛如鬼魅。 “你不想死,所以才对我好,你怕我杀了你?” 这句话如同一根长针,刺痛了一下他小小的自尊心。 他回头吼道:“你瞎说,老子才不怕!” 几乎是他语落的同一时间,铺天盖地的细语狂吼炸裂在他耳边,其中一道声音,如雷贯耳。 “白倾,我不会杀你,作为你骗我的代价,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 “我草!!” 白倾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额头一阵冷汗,前后不过几秒钟的功夫,立马抱着胳膊嘶嘶吹着气。 虽然吹不到伤口。 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过后,他听到梦中那个熟悉的声音。 “感觉好些?” 小祖宗头发乱糟糟的,眼眶深陷,满眼的深红血丝,面色阴晦。 梦中最后那句歇斯底里的话在他耳边不停萦绕,逐渐与面前的少年重叠在一起。 白倾吓得脸色骤变,忙坐起身解释:“楚修,我没骗你,我是打算去七雾门的!” 少年身形一顿,他垂下眼帘,走到白倾面前递给他一杯温茶,沉默不语。 白倾甚是忐忑。 颤巍巍的接过那杯茶小口呷着,却禁不住口干舌燥,大饮长歠两口就喝得一滴不剩,他舔舔干裂的唇边,小声问:“还有吗?” 他巴不得把壶拿过来往嘴里倒。 小祖宗看了他一眼,当真把茶壶拿了过来。 他怀疑楚修有读心术。 补充完水分后,白倾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他半瘫在床头,眨眼的动作都放慢不少。 楚修看向他,缓缓开口: “你差点死了。” 窗外小贩高昂的叫卖声在这安静的档口飘荡在两人之间:“新出炉的包子诶!皮薄馅足!” 白倾屏住呼吸,空气有些凉。 楚修的语气过于平淡,他摸不准小祖宗这话到底啥意思,自己又该怎么开口。 自从那天一句话黑化度+10的事情过后,他觉得自己在楚修面前就像走在悬崖峭壁上,走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白倾低头想了想,决定卖个乖,他掀起眼皮瞄了一眼楚修,轻声道:“你不是来了嘛。” 他都这么惨了,再服个软,小祖宗该不会太为难他。 楚修目光定格在他脸上,直白的眼神活像个测谎仪,他沉声问:“你是这么想的?” 声音冷冽,毫无情感。 白倾有些不安的坐起身,想再喝一杯水压压惊,身边人便立马把手伸过来,将他扶了一把。 这个动作让他安心不少,他忙小鸡啄米的点头:“幸好有你在。” 少年并没有因他这句话缓和语气,甚至脸色更沉了。 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 “那你为什么见到我就跑?” ... 白倾语塞。 小祖宗你可是在我面前刚杀完两个人!而且眼神凶得下一个就要轮到我似的,我能不跑吗! 白倾那时满脑子都是一句话:楚修提前达成反派结局,白倾,卒。 一片寂静中,楚修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大少爷几番欲言又止。 少年看他许久,似乎一直在等他说话,等到最后,他愣是一个字没出来。 楚修噌地一下站起身,把茶壶甩在桌上,‘哐当’一声巨响,木桌都摇了几下,那剩余的茶渍在桌子上洒出珍珠大小的水珠。 这响声与他头顶黑色进度条达成一致,黑化值攀升速度极快。 白倾再一次慌成狗。 他欲哭无泪,在小祖宗黑着脸出去的最后一瞬间,捂住脸对楚修喊道:“我怕你瞧不起我!” 老脸不要了。 楚修听到这句带着颤抖的话,陡然停下步伐。 白倾说完这句话彻底豁出去了,坐在床沿继续哭惨:“你想啊,我是白府大少爷,一个金丹的天才修真者,却被几个山匪折腾到这个地步。” “面子全跌了,还被你看到,我有愧于这一身修为,有愧于白家列祖列宗啊!” 他说着说着抬袖擦了一下不存在的眼泪,袖子擦过眼尾的时候用力搓了一下,登时营造出一种眼角通红的惨状。 白倾看不到楚修的表情,却能看到他头顶的黑化值因他这几句话停住了上升的趋势。 方向对了。 他松了口气,继续委委屈屈的说:“楚修,这件事你别告诉别人,我这人好面子...” 说这句话的时候为了让小祖宗感受到他真挚的情感,特意扶着床柱上前去拉他。 还‘不小心’踢倒一个椅子。 小祖宗听到声响,几乎是下一瞬就已经站在他身旁。 脸色依然臭,表情却松动了些,他把白倾搀回去,低声道:“我知道了。” 白倾拉住他的手,戏归戏,他却真的应该感谢楚修,如果不是他,自己只怕已经横尸野外了。 他认真道:“楚修,谢谢你救了我。” 少年抬眼,白倾方才搓红的眼角便发挥了用处。 问楚修的话,他大概会说:湿漉漉,可怜巴巴。 黑化值唰唰往下降了不少。 白倾再次在小本子上记下一笔:楚修耳根子软。 他现在已经不奢望好感度能涨多少,只要楚修黑化值不涨他就谢天谢地。 小祖宗缓下脸色后,白倾终于平静下来,很不争气的饿了。 应该是饿极... 他下意识摸了摸肚子,指尖传来的触感却有些异样,料子与往常不一样,没以前摸着丝滑了,但穿着很舒服。 衣服被人换过。 白倾陡然想起之前那套衣服上的小锦囊,变了脸色。 第二十八章 舒服吗? 大少爷小心翼翼问:“楚修,我先前的那套衣服呢?” “扔了。” “哦...” 过了一会儿。 “扔哪儿了啊?” 楚修撇了他一眼:“不记得了。” “哦...” 又过了一会儿。 “那你...” 少年木着脸,神色却有了几分犀利:“落下什么了?” 白倾慌忙摆手:“没有,只是随便问问!” 他其实不太信,楚修应该不会随便扔他的东西。 现下再问明显不合时宜。 少年径直走了出去,没一会功夫又折回来,手里端着个托盘,这幅模样当真与在白府如出一辙。 清粥油条,非常寡淡。 大少爷乖乖举起筷子,看了楚修一眼。 少年面无表情道:“你的烧才退,伤没好,只有这个。” 白倾忙解释:“我不嫌弃的!就是想问,你要不要休息一会,脸色很差。” 楚修不说话,眼神告诉他,吃你的饭。 很凶。 白倾低下头开始认真消灭碗里的粥,四肢的寒气被冲散了些,他眉间逐渐舒展,毫无形象的狼吞虎咽。 楚修既然来找他,岂不是放弃去七雾门了? 他动作慢了下来,将勺子里温热的粥吹起一阵热气,又吹了一口,才咬住勺子咽下。 眼角扫到衣袖上绣的精致云纹,想来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应该是个客栈,心里暗忖,楚修哪儿来的钱? 楚修一直看他,将那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便八九不离十的猜出他在想什么,只淡淡道:“山匪都被我清理了。” 大少爷眉心一跳,嗓子被一颗米粒呛得又痒又沙,他忙往嘴里倒了杯茶水,猛咳了几声,不可思议道:“全部??” “恩。” 白倾哑然,干巴巴问:“那些人...?” “杀了,东西拿回来了。” 大少爷再一次被楚修的耿直吓到了,不知该吐槽他居然一个人把山匪窝给剿了,还是对这句‘东西拿回来了’感到心塞。 楚修没问他为什么带那么多首饰出门。 他踌躇了一下,见小祖宗好像并不在意这件事,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也是他最关注的问题:“你有入七雾门吗?” 少年看向白倾的眼神如同在极寒之地挖出的一汪清泉,虽冰水相融,却依旧毫无波动。 他没回答,只轻声道:“等你伤痊愈,我们一起去。” 大少爷神色黯下来,七雾门果然是小祖宗的执念,多半是因他没去成,他喃喃道:“你可以自己...” 楚修没给他机会把话说完,伸手敲了敲他面前的瓷碗,催促道:“冷了,快吃。” ...... 喝完粥,白倾已经起了一身的冷汗,额头汗珠尤为密切。 伤口在左肩,但是谁能告诉他用右手吃饭为什么也会这么疼? 【宿主没听过一句话吗?一发不可牵,牵之动全身。】 大少爷发出一声极轻的‘啧’。 楚修掏出一方帕子递给他,声音温和了些:“疼?” 白倾抹了把冷汗,有些底气不足:“还好,不是很疼。” 少年默不作声上前要脱他的衣服。 !! “...你要干嘛?” 楚修无视了白倾一副自我保护的模样:“给你换药。” 懵逼间他就被楚修半架着趴回床上,上衣被人脱了个净。 沾满湿润药膏的指尖划过脊背,白倾只觉那股冰冷的清爽之意盖过了如火灼烧的疼痛,他不再排斥,老老实实趴着任楚修倒腾。 凉悠悠的手还挺舒服。 说是换药,少年却只拆开他一半白纱,将药往他伤口旁边完好的肌肤上抹。 伤口处血肉外翻,一片糜烂,疼痛是因为有轻微感染。 大少爷自然不知道这些。 那略带粗糙的指腹在背上掠过,抚慰了身体的疲惫,白倾眯起眼,默默享受。 这药便换了一炷香的功夫。 那只手已经从左肩抹到了他的后背。 【宿主,楚修在吃你豆腐啊。】 沉迷于楚氏高超的按摩推拿大师手下无法自拔的白倾哼哼唧唧道:瞎说,他在给我按摩,况且豆腐不是这么吃的。 【哦哦!宿主果然很懂!!以前经常干这事儿吧?】 白倾不满道:本大爷根正苗红,怎么可能吃别人豆腐。 【那就是被别人吃过!!】 ...... 502当他默认,发出一串浑厚的笑声。 背上的手忽然一顿,停在他腰间往下按了一下,力道暧昧,像捏又像揉。 霎时间,身体所有的酸软疼痛全都不翼而飞,头疼也褪去不少。 腰上陡然袭来的酥麻感令他猝不及防,登时软了半边身子,白倾喉中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哼。 七分舒服,两分慵懒,一分抗拒。 抗拒可忽略不计,配上大少爷欲拒还迎的享受侧脸,成功让楚修的眸子颤了一下。 少年手上一停,白倾就回过味来了,那声极易被人误解的哼唧让他目瞪口呆。 要糟! 他慌忙想坐起来,却被那只手给按住了,他听到少年平淡道:“解乏的穴位。” 这令他更加无地自容。 他推了一下少年的手,小声道:“可以了,我感觉好多了。” 楚修非但没把手挪开,反而在他后颈上掐了一把,夹杂着凉丝丝的灵力,顿时舒服得令他想上天。 他深呼吸了好几下,好不容易把这该死的身体反应给压下去,那双手却更加肆无忌惮的在他背后摩挲起来。 时不时还在他后腰处捏一捏。 白倾:“......” 窗外阁楼下的吆喝四起,一派繁荣昌盛,楼内窗户紧闭,昏暗的阳光透过纸窗,撒在房中圆桌上。 “你用点力,哈...” “啊...舒服。” 【宿主,看来你已经被他吃得死死的了。】 白倾无动于衷:请停止你的臆想。 大少爷身上冰肌玉骨,触感光滑,背部线条分明,腰身略窄,身上还隐隐散发出清冷入骨的兰麝味道。 少年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按着,冷不防红了耳尖。 只是肩上被解开的零散白纱异常刺眼。 床上那人随着他逐渐卸下手中的力道,呼吸也变得绵长起来。 楚修撩开白倾脸上凌乱的发丝,动作轻柔,确认他彻底睡熟过去后,将被衾轻轻覆在他肩头。 “衣服...” - 走在街上时,不少人都在对白府少爷失踪一事议论纷纷。 时不时还夹杂着一两句,山脚死了很多人,好像是山匪,这样的话。 把白倾带回来的时候,出于本能没有回白府。 大概也有私心。 楚修看向一眼望不到头的长街,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他转过身走入一条陋巷,一路踩着潮湿的泥土来到湖边。 清风漾起一股腥潮味道,湖畔巨石上的血迹被人清洗过,不像那夜显眼,却还是有着淡红色印记。 少年缓缓踱步走在湖边,靴底泥土沾上柔嫩的青草,它们不堪重负的沉沉压在地面。 他走了许久,眼神一直盯着盎然草地,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楚修围着湖绕了几圈,神情带了些困惑。 湖面波光粼粼,林中惊起一片飞鸟。 少年陡然收回思绪,看向来时走过的那条路,抬步准备回去。 眼角忽的被草地中露出一个角的蓝色物什吸引了注意。 应该是这个。 楚修捡起那物什收入怀中,手却半晌没掏出来。 “白倾...” - 天色尚早,未到晌午。 大少爷睡得迷迷糊糊中被堪比地震的开门声给惊醒了。 不安和恐惧就像水蛭吸附在他心间,不停吞噬他的理智,他坐起身的时候不经大脑思考的往床角缩去,手里还紧紧攥着被子。 好像门外男人手里已经拿着一根粗长的竹条,要把他拖出来狂抽一顿以泄愤。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畏怯。 那个身影朝他大步走来,身后的门被人狠狠一脚踢了回去。 房间依旧昏暗,从窗口照射进来的一缕阳光映射出无数细小的尘埃。 它们在空中飘浮,扭动,就像无数寄生虫,甚至有的已经被吸入胸腔,在人的体内蠕动游走。 随着那人身形渐近,他勉强看清这个背着光的身影是楚修。 他呆呆问:“怎...怎么了?” 那人听到他说话的声音,身体放松了些。 少年支起摘窗,房中立刻明亮不少。 他一副恨不得上天跟人打一架的表情一度让白倾非常惊恐。 这份惊恐在楚修在看清他脸的时候,让少年表情有一瞬间的龟裂。 他转过身,背对白倾。 一声极轻的叹息传来,少年转过来时已经恢复到平常那副模样。 楚修坐到他面前,薄唇紧抿,一字一句的问:“白倾,你到底在怕什么?” “......” 主角就是主角,居然能看出他在怕。 502听到这句心声忍不住嫌弃道:【宿主,你以为你面部表情管理非常好吗?】 我觉得还不错。 【是谁给你的自信?】 楚修还在等他回答。 白倾眼神开始四处乱晃,他小声道:“我没怕什么啊。” 总不能说怕你突然把我绑起来戳瞎吧。 小祖宗脸色露出几分不耐,他加重了语气:“白倾。” 大少爷哀怨不已。 为什么!?刚刚小祖宗不是还跟他说话说得好好的吗,怎么一觉醒来又变成这幅模样? 502忽然惊叫出声:【宿主,你快看他的好感进度条!!】 眼前人还没应付好,系统的话又给他无限压力,白倾极度不安的扫了一眼,心脏都他妈快骤停了。 黑化值-70。 第二十九章 谁他妈碰了你? 白倾很抓狂。 好感度停在50,黑化值已经升到70了。 可他根本搞不清楚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宿主别慌,我教你!你按照我说的来!!】 502有成功的先例,这方面白倾承认系统比他强,大少爷忙慌请教。 楚修见他不说话,表情再次绷不住了,脸上隐隐浮动着一层愠色。 白倾眉头一点点紧锁,神情怪异。 502忍不住催他:【宿主快说啊,别磨蹭了!主角要炸了!】 这多少有点难以启齿... 【听我的,准没错!】 白倾:...... 含#哥#儿#整#理# 大少爷心一横,绯唇微启,轻轻咬住下唇,声音轻柔:“我怕...” 一张冷情绝然的脸露出如此小心翼翼惹人疼惜的神情,只要是个人都遭不住。 502十分自信。 楚修看得认真,除了不愿错过那张因为他才露出这样神色的冷傲面容,更多是真的想要知道白倾会说什么。 白倾悄然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栗,他继续说:“我...怕你离开我。” 寂静中,大少爷仿佛都能听到面前少年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白倾脑内仰天长啸:不!!! 这条任务路线往越来越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这悲怆的嚎叫还没结束,他就看到楚修头顶的进度条崩了,跟老年电视机信号差花屏一个样,一下红色极高,一下黑色极高。 大少爷的心也跟着那跳楼机一样的进度条忽高忽低。 502,他他他...他是不是坏掉了? 【宿主!】 白倾闭上嘴。 尽管好感进度条爆炸,楚修仍秉承面瘫到人生终点的原则,愣是没有露出太多神情,只是眼神忽明忽暗,怪吓人的。 大少爷心慌慌。 在经历过艰辛又漫长的等候后,进度条终于缓缓停了下来,脑袋里系统的声音把他一炸。 【叮!任务目标黑化值-80,灰色结局警告!】 502!!你他妈不要突然吓我!! 【宿主...我也没办法,这个数值实在是有点高,系统自动提示的。】 白倾怒道:你号没了! 502也焉了:【系统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进度条一停下来,楚修便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声音如初见时冰冷:“白倾,你说害怕离开我,是真的吗?” 脚底板升起的凉意一直蔓延到脑门,白倾汗毛直立。 太,太太太可怕了! 进退维谷。 说是真的,就代表他真的不想离开楚修,说不是真的,代表他骗了楚修。 白倾觉得自己脑瓜子都要裂开。 说来他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楚修的事情,第一步还没迈开,七雾门都还没去就要凉了? 七雾门! 没错,楚修没去成七雾门,肯定是因为这件事对他心怀芥蒂! 只要让小祖宗成功去七雾门,他就一定能降低黑化值! 大少爷深吸一口气,露出笑容:“是,等过两天我好些了就陪你去七雾门!” 少年唇边笑容更深了些,他低声道:“陪我?白倾,你身为霜尊首徒,难道不去?” 白倾自知又犯蠢了,他忙纠正道:“去!当然要去,我们一起去!!” 他一面说一面观察小祖宗的表情,生怕楚修一个不高兴把他给绑了,拖进小黑屋。 但少年好像知道他会这么说一般,唇边的笑容愈发讽刺。 他说:“你是因为害怕,才这么说的么。” 白倾语塞,小声道:“...我不是,我没有。” 楚修眼神更加冷漠了:“那你就是讨厌我。” ...... 他是怎么用如此冷漠的神情说出这么像撒娇的话? 面前人依旧凶着脸,白倾只好磕磕巴巴道:“我...我不讨厌你啊,我怎么会讨厌你...” 话没说完,楚修脸色骤变,指尖扣在桌子上泛青,那嘶哑的咳嗽声把白倾的小心脏一下提到嗓子眼。 他忙过去扶楚修,手却在那人背后摸出一片粘稠的血意。 小祖宗受伤了! 白倾的脑袋顿时乱成一锅粥,乱七八糟的记忆碎片在他脑海里拼凑出一幕幕。 楚修才筑基,上山定不会那么容易,偏偏他还赶在晚上把他从山匪手里救下来,把匪窝给清剿了。 这一波强度爆表的操作,他要没受伤才不正常! 白倾心神不定往外走时脚底不知绊倒什么,噼里啪啦一阵响,没走几步就听到少年冲他吼。 “你要去哪儿!?” 这句怒喝中夹杂着一丝慌乱。 大少爷的木鱼脑袋显然听不出,他回过头,冲楚修小声道:“我去给你买药,找大夫。” 楚修撑着桌子的手松了些,看到那人不等他说话径直又往门外走,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回来!” 那可怜的木桌好像都要被他拍烂,白倾身子一僵,站住没敢动。 少年撇过脸,拳头握紧又松开,声音缓下不少:“屋里有药。” 大少爷暗自松了口气,那声怒喝的余音好似还在房中回荡。 他忍不住低头咕哝道:“有药就有药,吼什么。” 细若蚊丝的声音从他嘴里传出来时,楚修呼吸一滞,脸色瞬间臭得跟阴沟里的石头一样。 白倾以为他没听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问:“药在哪儿?” 寂静的房中他似乎听到了楚修咔咔磨牙的声音。 大少爷慌忙倒了一杯水递到楚修面前,柔声道:“快喝点水,没事,我眼神很好,你忘了我也能找出来。” 楚修没接他递过去的水,反复深呼吸后,声音诡异的温和不少。 他极力控制自己说话的语调,柔声道:“药在箱中。” 楚修这幅模样让白倾更加惊悚。 之所以心理病态都是憋出来的,而他这幅样子,一看就是在隐忍。 至于在忍啥,说不定是在忍着别把自己踹飞。 这一点,白倾很有自知之明。 他忐忑的顺着小祖宗手的指向,在那紫檀叶银小箱中找到一些瓶瓶罐罐,还有许多被撕好的绸缎布条。 白倾摸了一下自己左肩,他身上的伤被楚修处理得很细致,动作不大的话,他几乎以为身上没伤。 大少爷把小箱一把搬到楚修面前:“用哪瓶?” 楚修拿过里面一个黑色的小瓷瓶,瓶面倒映出白倾关切的眼神,他挪开眼:“转过去。” 白倾被这句命令怼得有点上头,小祖宗的眼神就是在嫌弃他没个卵用,他摸摸鼻尖,尴尬道:“我帮你?” 少年凝滞了一瞬,继而拒绝:“不需要。” 白倾不死心:“真的不用?” 不帮忙的话,良心在隐隐泛痛。 楚修对白倾的执着无动于衷:“不用你帮我,转过去。” 大少爷忽然想起来,小祖宗好像是有点洁癖的。 他转过身,竖起耳朵,只听到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还有楚修鼻间略重的呼吸声。 白倾装作漫不经心的问:“怎么受的伤?” 身后那人动作一顿,拉下嘴角,声音却听不出任何情绪:“你不用觉得愧疚,我受伤跟救你没关系。” 他这样说,白倾更内疚了。 少年手拉着布条从肋骨以下绕了几圈,背后瞬间就沁满汗水。 白倾神色一凛,板起脸问:“你该不会也中了那山匪头子的迷骨散吧?” 他的语气不像在开玩笑,久违的严肃,楚修愣了一下,随即眸中寒光四射:“迷骨散?” 小祖宗听起来好像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白倾愤懑道:“对,这药可真够猛的,味道还冲,差点没给我闭过去。” 身后人没说话。 白倾没察觉到诡谲的氛围,继续吐槽:“那些人手段卑劣,实在可恨,若不是耍阴招,我岂会输给他们!” 耳边起了一阵微风。 楚修走到白倾面前,俯视他,眼神满是探究。 “白倾,你中了迷骨散之后,发生什么了?” 大少爷被突然凑到面前的脸盘子给吓了一跳,腰正抵到桌沿,桌面一阵晃动,流淌了一桌的茶水滴落在地。 小祖宗唇角带笑,声音也温和,却比他凶着吼人更吓人。 白倾咂咂嘴,有些紧张:“之后我就逃出来了,再然后就碰到你。” 楚修目光沉沉,伸出手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肩头:“说实话,我不喜欢你骗我。” 白倾瞪大了眼,小祖宗该不会以为自己受伤都是装的吧… 他扒拉了一下伤口处缠绕的白纱,指尖碰到的时候又是一阵灼心的疼痛,他皱眉道:“没骗你,我也不是故意要中迷骨散的。” 白倾理解方式一直可以的。 楚修眯起眼,看向他肩头。 眼神隐隐透露出一股子危险的气息,像林中猛兽。 他突然加重声音,厉声道:“中了迷骨散的人身体会失去行动能力,所以你身上的伤,是谁给你包扎的?” 楚修说话声音一大,白倾听着就发慌,脑子也有点不在状态。 “伤?” 神情呆滞的大少爷正要开口,就听到502宛如惊雷的声音。 【宿主!千万要慎言!楚修现在的表情是在说:谁他妈碰了你?】 ??? 白倾以为自己聋了:什么玩意儿? 别人不给他包扎伤口可不就死了么?小祖宗是巴不得他死?! 这道题该怎么解? 对不起,别人给我包扎好了,所以我才能活下来,下次我努力让别人不碰我,别死在你面前? 【......】 这届宿主真的不行。 502在他脑子里叽哩哇啦说了一大堆,他将信将疑抬起头,神情迷惘。 大少爷用力按了按太阳穴,一副糟糕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模样,委屈道:“楚修,我记不清了。” 第三十章 一起爬山吗 小祖宗的眼神再一次像刻印机附身,从头到脚看了他不下十个来回,似乎在甄别他话语的真假。 他找到白倾时,那人意识已经有些涣散了,说记不清,倒有几分可信。 反正,该杀的都杀了。 只是眼神却愈发深沉,恨不能把他的心都看个通透。 饶是白倾脸皮再厚,也厚不到城墙那种地步,他扯扯衣袖,有点尴尬的低下头。 他紧拽衣角的动作和脸上若有若无的红晕,让少年看得一呆,一时忘了刚刚为何生气。 沉默降临。 白倾站起身准备逃离这个诡异场景,忽然眼前一黑,天地倒悬,巨大的失重感让他死死扶住桌沿。 头重脚轻,牙关酸痛,眼皮也沉得不行。 想来失去的血还没补回来。 楚修出声唤他的那一刻,眼前黑暗刚好散去,视野清晰不少。 他摇头道:“我没事。” 顶着-80黑化值的小祖宗走到他面前,再次朝他伸出手。 感动吗? 不敢动。 那只手伸到白倾的额头,停了一下,好像在问他意见。 白倾受宠若惊的同时,也有些震惊。 莫非自己的眼神十分嫌弃? 【对啊。】 ...... 白倾那不灵光的脑袋终于转了一下,他主动把额头凑到楚修手边,小声道:“我不讨厌你的。” 小祖宗听到这句话时,面容僵硬,脑门的进度条也跟着闪了一下,却没明显变化。 他木着脸将手背覆上白倾额头。 很烫。 白倾正眨巴着眼睛瞧他,甚是乖巧。 如远山平丘的浅眉没有露出丝毫抵触,眼尾下弯,眸中冷霜全然融为一潭秋水,冰玉般的白皙肌肤泛了层绯红,一点丹唇红润异常,满是笑意,看起来非常... ----狗腿得很有逼格。 ----诱人。 楚修面色一沉,起身打湿了一块帕子丢在他脸上:“去睡觉。” “哦...” 白倾躺回床上,还没一炷香的功夫又被小祖宗喊起来喝药。 他喝完那碗汤药,伸出手在楚修额头一探,捏着下巴点点头道:“还好,不烫,你也要好好休息。” 楚修眼睛都没抬一下:“我又不是你。” “??” 少年没理会白倾,把他头按回被子,硬声道:“快睡。” 修真者与凡人的身体差异很大,除非受到致命伤,否则他们不会起高热,更不会对某些药物有遗留的症状。 比如迷骨散。 - 反复高热后白倾已经被病魔折磨得失去了棱角。 每天焉搭搭,让干啥就干啥,而楚修却越来越精神,根本看不出受过伤。 【那是因为他恢复得比你快。】 白倾装作没听到。 小祖宗几乎不管他,唯独不肯让他出门。 不过白倾也懒得出去。 他怕被人认出来给抬回白府去,这一点他和楚修无意间达成共识。 直到有一天。 【叮!主线任务发布,成为霜尊门下首徒!】 老实说,他差点以为系统已经把任务这件事都忘光了。 【这不是顾忌到宿主的身体情况嘛~如果在那种状态下上山,讨不到好呀。】 白倾:...... 果然还是那个以任务至高的502。 大少爷倚在窗前,手里握着两个棕褐色的南疆石核桃。 盘它。 街边的客栈每日都很热闹,他一手负在背后,另一只手不停把核桃来回把玩,还未被盘圆润,略带粗糙的触感贴在掌心,很解压。 也很大爷。 楚修推门而入的时候,大少爷与平日不同,没立即回头。 没回头瞧他,当然也没对他笑。 少年把门关得有点重。 白倾听到响动,侧目看了他一眼,初升的阳光将他鼻梁映的有些透明,泛着粉意,微风拂过,几缕青丝在空中张扬飞舞。 他薄唇轻启。 “楚修,一起爬山吗?” 【宿主!好好说话!】 ...... 楚修看着他,眼里突然浮起一丝笑意,他轻声问:“你的伤可有碍?” 大少爷立马原地跳了两下,方才那股冷傲仙气杳然无踪,他凑到楚修面前笑呵呵道:“我好着呢。” 那人衣襟广袖间极淡的兰麝冷香扑面而来,少年轻轻点头。 虽说楚修黑化值高,倒真没怎么虐待他,说不定他来到这个世界的这些日子还真把主角给感化不少。 已经被软禁而不自知的白倾如此想到。 - 一眼望不到头的七雾门在高山雪雾中恍若神殿。 像七雾门这样的仙门大宗不是谁都能去的,普通人只能在结界外观看,就应了那句话:看看就好。 楚修走得不快,与他初次上七雾门时截然不同。 他慢悠悠的走在白倾身边,看那人一脸稀奇模样,只有唇边微微勾起的弧度在表达他不错的心情。 草长莺飞溪流清澈的环境,让大少爷心中的不满油然而生。 他觉得那条雪山之路是在侮辱他这个霜尊首徒,明明普通弟子上山跟踏青似的,而他却要被冻成狗。 愤懑之余,步伐加快,脚底踩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发出清脆响声。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配方:‘咔哒’。 白倾反应比上回快,猛然往旁边一跳,动作大到下一秒已经被楚修护在身后。 他扒住少年肩头,伸出个脑袋往那边一看,发现什么事都没有,暗自拍拍胸口。 把他魂儿都给吓出来了。 楚修显然也看到地上那东西,心下了然,淡淡道:“主人不在了,法器也会失去作用。” 白倾干咳几声,往旁边走了几步:“我当然知道。” 少年走到他前面,没去看他:“走吧。” 俨然一副大佬带飞过副本既视感。 ...... 他刚刚反应是不是有点太菜了? 【还好还好,楚修大概已经习惯了。】 你在侮辱我。 白倾抬头看向楚修,试图挽回颜面:“楚修,我虽是金丹,但作为未来的霜尊首徒,我必须要给你些表现机会,这样你被收入门下的几率才更大。” 少年先是一顿,随后肩头颤动了一下。 白倾愣住,却看他又恢复如初,脊背笔直步伐稳健,背影就一副很严肃的模样。 他撇嘴继续道:“所以你便安心探路,要是碰到有什么打不过的妖兽,我再替你收拾。” 这话说得毫无问题,确实是为楚修着想,就算真碰上什么高等妖兽,他不管是自保还是为了小祖宗,都会使用体验卡。 可楚修时不时颤抖几下的肩头让他觉得不对劲。 他在哭? 被自己为他着想的老父亲之关心感动到哭? 不至于吧。 白倾眉头一皱,踮起脚尖蓦然往前跃去几步,把少年身子掰了过来。 林间的风和乌鸦一样,在不需要它们出现的时候出现,便会让人觉得多余。 楚修没来得及收回的嘴角被大少爷看全乎了。 他在憋笑。 白倾炸了。 楚修眼里全是看痴儿的眼神,笑容也是在嘲笑他怂包,他看得一清二楚。 大少爷生气了。 少年在他垮下脸的瞬间也成功收回笑容。 霎时间,只剩两个面瘫脸对峙。 “你在笑什么。” 楚修面不改色:“我没笑。” 白倾鼻孔看人:“你在笑我。” 楚修眼神开始飘忽:“我没有。” 大少爷袖袍一甩,鼻腔发出声冷哼,大步走在他前面,浑身散发出一股王霸之气。 是谁给他的勇气,敢嘲笑一个金丹修为的前辈? 莫不是差点被山匪打断腿那夜已经让楚修觉得他是个战五渣? 少年,你这个想法很危险。 白倾下定决心,等找到合适的机会,一定要在他面前展现一下金丹王者的真正实力。 说不定还能把他吓到黑化值降一点。 心里无休止的吐槽还没结束,就听到渐近的脚步声,楚修伸手轻而易举把他拽住。 白倾当然拂袖甩开。 甩不动。 白倾黑了脸。 楚修看向别处,嘴角若有若无的往上勾,声音却很冷淡:“我没笑你,你是金丹,比我厉害。”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依旧没看白倾,少年声音很轻柔,仿佛飘在空中下不来,他继续道:“你留些力气,若遇到妖兽,我解决不了时你再出手。” 他虽没正眼瞧白倾,但语气非常认真肯定,抚平了大少爷心中些许不忿。 听听,这才叫人话。 白倾仰起头,十分高冷的恩了一声。 楚修没松手,继续拉他在林间行走,几次挣脱无果后,白倾就放弃了。 少年平静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林中有机关,这样不会走散。” 眼角落到他腕上绣工精致的忍冬纹,他这才注意到楚修今日穿了一身黑色劲装,头发高高竖起,看起来干净利落,眉眼深邃,神情冷峻。 无形之中便给人一种安全感。 ...... 妈的,他好稳。 502循循善诱:【主角当然稳!以后还会更稳!宿主要不要改变主意抱他大腿呀?】 白倾呸道:抱大腿是不可能抱大腿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抱大腿。 楚修是个定时炸弹,-80黑化值的腿,一个不小心抱到膝盖把命搭上去怎么办? 变强,才有活路。 他正这样吐槽的时候,小祖宗突然回头瞧他,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白倾,在心里腹诽我的时候,不要嘀嘀咕咕。” 第三十一章 你在傻乐什么? “......” 楚修又在睁眼说瞎话。 一路上除了偶尔窜来窜去的松鼠,啥都没有。 见鬼的机关。 两条腿都快走断了的时候,他们面前出现一个半透明的防护罩。 白倾哑口无言。 他以为他们在上山,楚修的语气表情也在告诉他,他们在上山。 可到现在他们才只到山门口?? 一口粗鄙之语憋在胸膛,没有说出来,他很不高兴,上去对那结界踹了一脚。 踢到大脚趾。 白倾陡然变了脸色。 楚修扬唇,似是想笑,抬起眼的时候只剩满眼肃然。 七雾门确实非常高大上,不是普通人能进去的。 白倾双手抱胸,前脚掌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你有法子?” 楚修绕着结界走了一遍,站到一处,掌心平向那道白色屏障,丝丝灵力被吸入其中。 没有丝毫变化。 少年摸索着又找到几个点,依次往里灌输灵力。 他行动过程中一言不发,一直重复这个举动。 白倾从站着,到懒懒坐在草地上,又到一手撑着脸颊,支棱起一条腿,无聊到揪草。 当大少爷快要睡着的时候,终于传来少年的声音。 “好了。” 楚修的手很好看,指骨分明,在阳光下愈发白净,这只手伸到白倾面前的时候,他迟疑了一瞬。 顺着少年的力道,他站起身拍了几下衣袍沾上的草屑。 那道结界像被泼了硫酸一样,融开一道小门,恰好够一人通过。 有种做贼的感觉。 楚修已经拉着白倾把他推了进去,在他们进入结界后,那道门便消失无踪。 大少爷满是疑问的目光赤果果投向楚修,少年轻声道:“我在山顶看到过结界布阵之法,有漏洞,只能坚持片刻。” 山顶看过一眼就发现有漏洞?他是什么脑子,超强大脑吗? 他惊疑不定道:“我们该不会被赶出来吧?” 小祖宗淡淡扫了他一眼,语气有几分无奈:“你是霜尊首徒。” 这话白倾能反驳:“毕竟我错过了上山机会。” 身为霜尊钦定的首徒,他却在上山当天食言,拂了他老人家的面子。 此次去七雾门,定免不了一顿责难。 搞不好直接把他踢下山。 想到这白倾笑了起来,要真是这样,楚修怎么也怪不到他头上。 “走吧。” 白倾回神,跟上少年的步伐。 起初楚修还十分警惕,走到后面发现几乎没有路障,就慢慢放松下来,再次拉过白倾。 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郑 嚟 他的动作很随意,甚至没回头,只是将手往后一伸。 意思是:麻溜的过来。 白倾咬牙切齿,不敢怒也不敢言。 人间惨案。 烈日当头,白倾满头大汗。 楚修听到身后人呼吸不稳,再次放慢脚步,手掌渡了些力气过去。 到山顶了。 是楚修上次来的地方,无人,却放着几张桌子,没人收拾。 少年扭头问:“休息会儿?” 白倾嗓子干得要冒火,他摆手道:“不用,赶紧上去吧。” 楚修抬头看向隐在云雾中的宫殿,低声道:“我有点累。” 白倾:“......”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累。 被迫休整了一刻钟,眼前出现一幕再次让白倾的心跌入谷底。 一眼望不到头的阶梯斜斜撞入云端,衬得那一座座碧玉华殿更加遥不可及。 所以到底为什么擅闯七雾门也没个人出来阻拦他们? 七雾门的安保系统是个摆设吗? 少年听到白倾的叹息,刚准备出声,就被白倾把话按了回去。 “不!” 白倾深吸一口气,正色道:“上去。” 入了人家的地盘,怎么能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霜尊门下首徒岂能如此惹人笑柄。 面子还是要的。 当白倾忍受小腿肌肉的颤抖,感觉自己再多走一步路就要大仰八叉从楼梯上滚下去时,他们终于上来了。 大少爷脆弱的小心脏又一次受到了冲击。 白玉石柱,玉石阶,好像玉不要钱一样的环形浮空玉台,赫然是他被人戳成筛子的地方。 这将是他灰色结局的终结地吗… “怎么了?” 小祖宗那张与画面里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凑到白倾面前时,他有些恍惚,猛地往后退了几步。 他见了鬼一样的表情登时让楚修沉下脸。 更像了。 耳边传来一阵悦耳铃摇声,声音空灵,回音缭绕。 “是大师兄吗?” 白倾本以为是个女子,一扭头却是个半大的孩子,大约只到他腰间,小孩腰上系了根指粗的五色绳,上面挂着两个小铃铛。 他一头短发,耳骨上穿过两枚银色小环,瞳色很深,像黑曜石。 小孩看上去怯生生的,似乎不确定两人谁才是白家少爷。 大少爷微微颔首,轻声道:“白倾。” 那孩子松了口气:“终于等到大师兄了,我叫车佐,是霜尊座下外门弟子,师尊等你们许久,请随我来。” 白倾懵然看向楚修,像在询问他意见。 这份下意识的信任让少年缓和了脸色,点头不语。 来七雾门没人拦,一上来就被告知霜尊亲自等候。 这老头果然一直在观察他们。 白倾无来由有点紧张。 手中一紧,小祖宗在他耳边轻声道:“别担心,不会有事。” 也许是他隔得太近,喉结颤动带出的低沉音色竟使他心情逐渐平定下来。 问题不大,楚修是主角,有他的光环在,应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大概。 他昂头挺胸跟上步伐。 悬在空中的莲花岫玉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闭合,当有人靠近时它才会缓缓绽开,周围云蒸霞蔚,恍如仙境。 这些青莲在翻腾的云雾中通向各路殿堂。 跟着车佐一路弯弯绕绕,终于来到一所大殿,殿中悬着一块雕工精致的匾额,青灰色不知名玉石上刻着三个字,寒凌殿。 殿如其名,周遭寒气笼罩。 车佐到门口就不动了,只行礼:“请。” 他与楚修对视一眼,一前一后推门而入。 寒凌殿的门冷得像冰,上面尽是亚黄色与灰白的冰裂纹。 一片青烟袅绕迦南沉香中,霜尊正坐于殿中,似等待已久。 看清他模样的一瞬间,白倾有些惊愕。 本以为霜尊是个老头子,结果是个...? 那人蓝衣墨发,下颌棱角分明,眼尾狭长,眼角那颗淡棕色的泪痣将这张脸添了几分柔情,给人的感觉十分温和。 只是唇下那撮蓄的老长的浓密美髯,违和得就像一个青年往自己下巴上粘了一道假胡子装中老年人。 但气场老派,他一时也认不出霜尊到底是个年轻人,还是小老头。 大少爷极力控制自己狰狞的眉毛。 霜尊面色凛然,捋胡须的手法十分娴熟,周身气息却如这寒凌殿出奇的一致,冰冷得有些不正常。 他淡漠开口。 “楚修,你这一路在傻乐什么?” 楚修:“......” 白倾:“??!!” 他们认识。 这小屁孩果然在笑他。 少年脸色微变:“师尊,我没笑。” 霜尊又捋了一把胡子,扬眉看向傻在原地的大少爷。 这大概就是晴天霹雳。 白倾脑海里忽然蹿出很多零散回忆。 楚修被送往白府的时候,言说是个世外高人托白府照顾到七雾门三年一届的招生。 但这位高人是谁,没人知晓。 如果霜尊早就收楚修为徒,那所谓的首徒又算怎么一回事? 【渣男!】 ...... 他揉揉眉心,有些头疼。 原主结局中的一些事情无端串联到了一起。 他第一次见楚修的时候原主就打算把他丢在妖林中,即使是这样,原主被刑罚时,楚修仍在七雾门。 所以原主在不知道楚修也是霜尊门下弟子的情况下做了这些事情,那么等待他的只有一个后果。 被穿小鞋到死。 只是霜尊给他的这个眼神十分耐人寻味。 他确定原主记忆中从没见过霜尊。 霜尊慢腾腾扫了一眼白倾,略带嘲意:“白家礼数便是如此?” “......” 白倾低头行礼:“弟子见过师尊。” 霜尊发出一声嗤笑:“师尊?你未免太过自信。” 满满的讥嘲扑面而来,白倾表情挂不住了。 不是你钦定原主为首徒吗?双标要不要这么明显? 白倾心中呵呵他一脸,脸上却笑得周全:“霜尊说的是,晚辈莽撞错过了入门仪式,若您座下已有弟子,想必也不需要晚辈。” 话音才落一道冒着火的视线便飞过来。 楚修面露愠色,好似下一秒就要上前揪他衣领一顿臭骂。 离谱。 要瞪也该瞪他的好师尊,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楚修臭着脸开了口:“我也错过了入门仪式。” 气流涌入齿缝,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嘶’,语气颇有几分:小兔崽子分不清好赖?的意思。 这一声极轻,转而就消失在空中。 霜尊看向白倾的眼神尽是审视,隐隐还流露出几分嫌恶。 这种视线他只在初见楚修时才见到过。 可他跟霜尊无冤无仇,首徒这事儿又不是他说了算,仇视未免太莫名其妙。 白倾转头对少年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楚修,我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入山门,你知道的。” 他语气洒脱,望向楚修时显得有几分情深意切,看似是真心话。 反而楚修脸色更难看。 这与几年前看到的白家少爷截然不同。 第三十二章 心虚 大少爷说完这几句话后就破罐子破摔了,这事儿不赖他,是霜尊先看他不顺眼。 看他那么喜欢楚修,一开始把首徒让给他不就完了,弄这些弯弯道道。 亏人车佐还叫他一声大师兄。 那道冰凉的眼神在白倾身上扫量很久,又看了一眼旁边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深重怨气的楚修。 霜尊再次开口。 “明日入门仪式重新举办。” 这话是看向白倾说的,配上那副毫不掩饰的厌弃眼神,大少爷心中的白眼险些翻上天。 他还没做出反应,楚修便忍不住上前一步:“我也去。” 霜尊斜他一眼:“白倾的入门仪式,与你无关。” 此话不容置辩,异常肯定。 白倾心下通明,黑白全凭他一句话,是与不是也非他所能决定。 这入门仪式,只怕是为了他特意准备。 白倾拉住楚修,拱手作揖,礼貌笑道:“多谢霜尊,晚辈定不让您失望。” 他不至于怂到那种地步。 楚修神情森然,他看向霜尊再次开口:“我要去。” 霜尊端坐于主位,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少年还欲开口,就被大少爷捂住嘴强行拖了出去:“晚辈先行告退。” 白倾松手的时候,被楚修要杀人的眼神吓得哆嗦了一下。 他立马便挺直胸膛硬气道:“你还不是骗了我,你早就拜入霜尊门下了!” 这句带着赌气和质问的语气飘入楚修耳中时,他头顶的黑化值掉了几点。 本打算拿这件事试探一下的大少爷,表情犹如吞了一碗鱼腥草。 他在心虚。 他真的早就拜入霜尊门下了。 楚修撇开脸,声音淡然:“我没骗你,你没问过我。”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白倾扭头就走。 【宿主生气了?】 不知道。 【那你走啥?】 不知道。 他要是知道楚修已是七雾门下弟子,怎么会来这里。 他不过是自愧于楚修,以为小祖宗因为自己才失去了上山的机会。 他还大言不惭说要带楚修上山,带他去七雾门。 楚修根本就不需要他帮忙,他却以为少年因他备受感动而洋洋自得。 大少爷此刻感觉自己如同动物园让人随意参观的动物,一举一动尽在他人掌控。 “白倾。” 大少爷没停下脚步,往他们来的方向走得飞快。 “白倾!” 手腕一痛,楚修的手如同一把铁钳,将他牢牢扣住。 手上动作很重,他的声音却有些轻柔,少年低声道:“明天入门仪式,我会和你一起。” 白倾手一挥,想把他甩开,却毫无用处,他手中更加用力,腕上红了一片。 楚修依旧没松手。 大少爷笑起来,声音清冷,如玉石敲击,他眯起眼:“不用你和我一起,我既然答应霜尊明日会去,就不会走。是,我是骗了你,可这次你也骗我了,我们两清。” 他强行把手挣脱开,揉着腕上的红痕走远了。 【宿主!楚修的黑化值正在降低诶!!】 白倾目不斜视:我知道。 他没猜错,自从楚修那日出门回来黑化值骤升后,他慢慢就猜到自己临时写来保命的纸条被他发现了。 小祖宗多半是因为自己一边对他承诺会在七雾门等他,一边却准备跑路而不爽。 深情厚谊的几句话在允诺面前起到了截然相反的作用,就像一支催化剂,把完好纯洁的感情质变成为愤怒。 楚修不信任他。 当他发现身后一直跟着的小尾巴时,更加确信这点。 宿主的冷漠让502有些惊讶:【你不高兴吗?】 我为什么要高兴?我是能离开他,还是能逃离这个结局? 502一愕,宿主还从没说过这样直白的话,它劝慰道:【多大点事儿,他不告诉你说不定有隐情呢?你不也瞒了他很多事?】 白倾停下步伐,反问道:怎么,我没恢复修为的事情是能告诉他?还是说我不是原主的事情也能告诉他? 它看出来了,大少爷正在气头上,还气得不轻。 502嘀咕道:【可你确实骗了他,没打算去七雾门,楚修知道的时候,也一定很难过啊。】 白倾没再说话,神色漠然。 他一直把楚修当成任务对象,哪怕被他救下的那夜,心里也只有畏惧。 害怕任务失败。 他能清楚的看到主角头顶的好感进度条,所以一直把自己置于上帝视角,以为能依靠此摸清楚修的心思,顺利完成任务。 到今天他才发现,楚修也一直在揣测他,用另一种方法把他带入局中。 所谓不可抗力,指的是楚修。 他低下头步伐飞快,想甩掉后面的人。 眼前几双出现好几双灰白平靴,三三两两的讥刺之语也入了耳。 “哟,白家大少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七雾门了?咱们庙小,怕是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大少爷抬眸看向那几人,和霜尊一样的眼神。 厌恶,鄙夷。 让人生厌。 白倾再次抬眼时,眼神如寒刃,看得人心中一紧。 挑衅的几个弟子一怵,短暂的失态后继续出言嘲讽:“您面子可忒大了,让整个门派的弟子等您一人,足足等了一天,您这会儿上山可是来辞别的?” 若白倾没去霜尊那儿,兴许就信了。 他冷笑道:“霜尊若知道我没上山也让你们等,只怕是见你们心浮气躁不适合修炼,要锻炼你们的心性,这又与我何干?” 几只咋咋呼呼的小鹌鹑,白倾只觉好笑。 耳边一声剑吟,刺眼灼光闪过,电光火石间,他甚至在反光的剑身上看到了自己淡漠的眼神。 鬓边一缕头发便被人削了下来。 发丝掠过脸庞,白倾岿然不动,头都没偏一下,似乎料定他们根本不敢伤他。 站如青松,再加上那张孤傲面容,无形中便有一股压力笼罩众人心头。 一个声音打破了这强大又尴尬的气场:“嗤,不过才金丹初期。” 那人站出来的时候,弟子们眼神开始雀跃,纷纷将他围住:“风竹师兄!” 白倾表情有一瞬间的裂缝。 风竹见到更为自豪,想必是自己出色的剑法令白倾变了脸色,传说中的首徒也不过如此。 【宿主,宿主!回神!】 大少爷猛然瞪大双眼,在意识中破口大骂:他是怎么回事!!大庭广众下突然出手?老子刚刚要反应过来躲了一下,脖子岂不是断了!? 【不会的!七雾门内不允许斗殴!】 白倾很崩溃:这么危险的关头你还不提醒我!不能斗殴打死不就了事儿? 502委屈,如果提醒宿主,只怕现在断的就不是头发了。 大少爷沉浸在愤懑中无法自拔,他对剑的心理阴影成功到达一个全新高度。 “白倾!” 他心速还没回来,尚未应声,转头就看小祖宗连飞带跑的赶过来。 那一脸担忧看得他有些感动。 少年见到插在墙上那把剑时,眉头细细颤了一下,默默挡在白倾面前。 风竹瞧他半天,突然指着他兴奋道:“你不是那天第一个上山的弟子吗!” 他说着声音慢慢小了,好似想起那天楚修也是要找白倾的。 “算了。”风竹耸肩,继续朝白倾道:“大少爷才金丹初期的修为,霜尊首徒的位置,怕是坐不下。” 还狂得很。 【宿主,他的修为是前几天才突破金丹中期的,但他年纪比你大,今年24。】 哦。 大少爷颔首,声音是恰好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地步:“风竹是吧?你年岁比我大,我本应尊重你,不过,到你这个年纪我的修为只怕都突破化神了,霜尊首徒的位置,只怕你踮起脚也见不到呢。” 白倾的表情十分欠揍。 他说着拂向鬓边,把另外半截断发拽下来,冷声道:“偷袭的技巧倒还不错,也仅限于此了。” 风竹似乎没见过这么臭屁的人,他‘你’了几声,最后翻了个白眼,手指一勾,那剑便回了他手上,怒道:“明天等着瞧好了!” 金丹中期对金丹初期,也亏他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出这句话。 白倾双手环胸,昂起下巴:“等你来啊。” 看老子不分分钟给冲到金丹后期! 502打击大少爷自信总是第一名:【不能跨级兑换修为哦,目前宿主的积分只够兑换到金丹中期!】 他充耳不闻,脑子里已然全是反杀时刻。 楚修闷闷的唤了他一声。 大少爷回过神,立马又挂上那副我生气了你不要跟我说话的表情。 少年装作不在意的瞄了一眼刚刚被他掐红的手腕,有些不自然道:“我不是有意的。” 你看起来很有意。 白倾鼻腔发出一声轻哼,他知道见好就收,小祖宗方才担忧的神色也令他感慨。 他傲然道:“等明天我打爆他狗头。” 楚修看他这幅模样,微微勾起嘴角,只低头看向脚尖:“白倾,明天我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对你出手的。” 哎? 大少爷放狠话的时候没过脑子,现在才回过味来,为什么都在说明天? 明天不是他的入门仪式吗? 受几句讥讽不也就过去了,总不至于要杀出一条血路吧? 第三十三章 少爷... 楚修轻声道:“霜尊座下本就有不少弟子,内外门都有,但你不同,你是被他钦定的,直接定为大师兄,故而会有弟子不满,趁着入门仪式,也许他们会与你切磋武艺。” 原来是切磋。 白倾不以为意道:“不过切磋而已,小问题。” 楚修表情凝重:“明日我会和你一起。” “霜尊不让你去。” “那我也要去。” 瞧瞧,主角多霸气。 白倾忽然一愣,问他:“霜尊姓什么?” 楚修被他问得也有点懵逼,摇头道:“不知。” 不会姓楚吧...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大少爷见不得楚修那双纯良的眼神,撇开脸不说话。 少年依旧认真看他,语气坚定:“白倾,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喂喂,角色对调了吧?他还要被一个未成年的小屁孩保护不成? 【一个未成年的小屁孩剿了一窝山匪头子,在你快被打断腿的时候救了你。】 大少爷咬牙道:你敢多送我几张体验卡吗?我开起大来谁都拦不住。 502若无其事吹起口哨。 白倾眉头一皱,后知后觉问它:我想知道,我在楚修心中的战斗力到底是多少。 系统公然嫌弃:【我怕宿主知道会失望。】 快说。 502沉吟了一会儿,慢吞吞道:【如果战斗力100为满分,现在你在他心中,大概是0。】 它的语气听起来像在笑,继续道:【连5都不到哦~】 白倾=废物。 大少爷垮下脸。 偏偏楚修看他的眼神愈发真诚,和在客栈里的强势猜忌完全不同。 白倾的天灵盖似乎被人打开一道窗,很多事情都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小祖宗头顶的黑化值在来到七雾门后隐隐就有松动的迹象,刚刚因几句话甚至降到了-70。 主要原因是他的愧疚。 为何愧疚?因为他以为自己是个连个辅助都算不上的战渣。 所以,在森湖,楚修已经看出他没有恢复灵力了。 若是如此,现在的情况就是,小祖宗私心想让他进七雾门,却又怕他因为这私心而受伤。 想明白这点后,大少爷觉得自己又行了。 楚修伸出手在大少爷眼前挥了挥:“白倾?” 大少爷看向楚修,唇边漾出一个倾倒众生的笑容。 要不要利用这份愧疚搞事情呢? 502打了个寒颤:【宿主,你的表情好可怕,求你对主角温柔一点!】 白倾:请你看清事实,楚修是我祖宗。 大少爷继续笑着,笑容越发温柔,看向楚修的神情也与平日相差甚远。 直到盯到面前的少年耳尖泛红,他才一下趴在楚修肩上,满脸虚弱道:“楚修,我肩膀疼。” 楚修忙将他扶住,语气中带了丝着急:“伤口又裂开了?” 大少爷的声音听起来气若游丝,好像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他凑在少年耳边轻声道:“恩...怎么办啊,楚修,我担心明天不能跟他们切磋了。” 黑化值-5。 少年抿唇:“别担心,我会和你一起。” 白倾声音更加轻柔,再接再厉:“可是我担心你会受伤。”他看向楚修,眨巴着眼继续说:“楚修,我不想看到你因为我受伤。” 这句话是真真的,他不想欠楚修什么,上次小祖宗受伤的事情已经让他很内疚了。 楚修愣愣的看着白倾,脑门的红色进度条突然久违的动了一下。 好感度+3。 大少爷还沉浸在这短暂的惊愕中没回过神来时,他发现自己,腾空了。 凉风嗖嗖在耳边呼啸。 四面全都是陌生景色,除了揽住他腰上的掌心十分炙热。 楚修谁都不避讳,抱着他一路连飞带奔往一所不知名殿内跑。 路上指指点点的声音他隐约能听到一些。 “未来大师兄果然是个断袖!” “抱着他的那人是谁?!” “新来的弟子吧,这么明目张胆?” “近日让男弟子出门的时候小心一些。” 白倾:“......” “大哥,放我下来!!” “我伤口没裂开!我好得很!!我骗你的!” “楚修!!” “老子不要面子的吗?” 大少爷十分咋呼,比那日楚修上山碰到的几个姑娘还要闹,可楚修并不觉烦。 白倾的声音很好听,身上也好闻,想把他抱在怀里。 少年想到这微微愣了一下,好像已经把他抱在怀里了。 想再多抱一会儿。 腰上的手把他揽得更紧了些,白倾惊慌失措。 “楚修!你给我放开!!” 少年投来关怀的目光:“白倾,等会就到了,你先忍会儿,回去我给你上药。” 他眼中的关切甚是诚挚,把大少爷看得有些闭息。 502毫不留情的嘲笑他:【叫你惹他!等他对你好感度再高点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儿了!】 白倾哑口无言。 系统一顿,尖叫出声:【宿主!!楚修已经筑基后期了!!】 啊,筑基后期。 大少爷重复了一遍,随即也惊悚的叫出声来:你确定没看错?! 他都没怎么看到小祖宗修炼过,上次还刚筑基,这么几天功夫就快结成金丹了? 【绝对没看错!再这样下去,你连伪装的修为都没他高!】 到那时,就算有体验卡,他也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白倾打了个哆嗦。 “冷?” “...不...不冷。” 楚修熟门熟路的把他带到一座寝宫,碧顶玉墙,飞凤绕柱,从殿外看起来它四周都围绕着一层极淡贝色柔光。 唯独墙面不知嵌上了什么,闪闪发亮。 抠一片出去不知能卖多少钱。 楚修把他放在床上的时候,动作轻柔,白倾有一瞬间忘记了自己的性别。 为什么他这么熟练?? 白倾慌忙拦住了要来扒他衣服的小祖宗,笑容险些挂不住:“楚修,其实我没事...” 少年看他眼神认真:“这里不会有人来,是霜尊平日闲置的寝殿。” !!! 重点是这个吗?他看起来像是在担心有人闯进来?而且为什么霜尊的卧室楚修会这么熟? 白倾陡然停住了。 霜尊,寝殿,楚修,少年,师尊。 莫非。 楚修是霜尊私下豢养的娈童! 他睁大双眼,万分惊恐的看向楚修。 少年察觉到白倾投来的诡异目光,无奈问道:“白倾,你又想到什么?” ?寒@鸽@尔@争@狸 白倾张开嘴,便听到自己不受控制的说出了心中所想:“楚修,你是不是跟霜尊......” 有一腿? 此话说得异常暧昧,越到后面声音越小,白倾说完后便双手捂住了自己这欠收拾的嘴。 本来面前的少年眼中还带笑意,想看他会说什么。 当听完这句大不敬的话后,他果不其然变了脸色,方才眼中的温和消失无踪,再次变回那副阴沉模样。 楚修上前走了一步,俯下身,双手撑在白倾肩侧,一条腿半屈在大少爷腿间。 柔软的被衾深深陷了进去,他以一个极其霸道的姿势将白倾困在床上。 【床咚!】 “......” 气氛一再沉默,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与心跳声。 那双浅棕色的眸子离白倾十分近,近到能从瞳孔中看到自己。 瞧见自己一脸慌张的傻样后,他忙冷下脸,维持着所剩无几的体面。 暗金彩绘制成的海墁天花落在白倾眼里变成了无数小方格,纹路也愈发看得人头晕眼花。 寝宫四处门窗都挂满了金纱罗帐,影影绰绰,衬得楚修双瞳更加幽暗,偶尔还跳跃出一点小火光,他极缓开口: “我,和,霜,尊?” 上挑的尾音透露出一股危机。 大少爷不安的扭动了一下身躯,大腿内侧恰好碰到楚修弯曲起来的膝盖侧面。 像块铁疙瘩。 这让他非常没有安全感。 他推了一把楚修肩头,嘟囔道:“你先起来...” 像是嫌弃他的手乱动,楚修皱眉一把将大少爷的手按住,撑在两边。 力道之大,他完全动不了。 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郑 嚟 !!! 白倾彻底慌了,当他屈起腿想把面前人踢开的时候,发现这个姿势更加怪异。 他心跳得有点快,那是对未知事物与身体不在自己掌握中所产生的无措。 少年俯下身,温热的吐息几乎是喷在白倾脸上,他低声道:“白倾,我有时候真想把你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他说着便真的伸出手来,还没有动作,白倾就吓得一机灵,偏头去躲。 小祖宗脸色巨变。 出现了!客栈里那副臭脸! 大少爷慌忙解释:“有风,脖子痒。” 他说完便撇开脸,梗着脖子不去看少年。 如瀑墨发柔软的贴在他脖间,如雪肌肤与青丝混合在一起产生了视觉上的冲击,因呼吸不稳而若隐若现的精致锁骨似乎也泛着暗魅的光泽。 楚修眼神有些许飘忽,他忆起大少爷略窄又紧致的腰身线条,心里仿佛被一根长尾羽狠狠挠了一下。 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不受控制的伏下身子,非常恶趣味的朝白倾耳畔吹了口气。 感受到身下人陡然僵直的身体,楚修胸口似乎有团火迫不及待想要喷出来,他压低了声音,轻轻在他耳边唤他:“少爷...” 第三十四章 开的假车 很抱歉哦,本章内容已被锁~ 第三十五章 谎言蔓生 无数声音与楚修的脸在他脑海里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 要把他的身体撕成碎片,再将他拉入其中。 最为刺耳的声音是。 “杀了楚修。” 他紧闭双眼,成为霜尊座下真传弟子的事情楚修告诉过谁? 他告诉过原主才对,可他为什么说自己从没欺负过他。 他到底在跟谁说话。 白倾眼中寒气四溢,他猛然抬起头沉声道:“你在跟谁说话?” 楚修避开他的眼神,盖过那一闪而过的慌乱,将手背覆上他额头:“白倾,我开玩笑的,没告诉过你。” 白倾双眉依旧紧锁,脑袋抽着丝儿似的疼。 现在的楚修让他看不清。 不,他从没看清过。 楚修比成菩如更为喜怒无常,他捉摸不透。 一抬眸,楚修那只手又往自己脑门上点,他忍着惊吓没躲开。 指尖蕴含着丝丝灵力,从眉心传入脑中,与那夜在白府被下药时一般,那股轻盈的力量登时逼退了不少疼痛。 白倾眉头缓缓舒展,他想,自己的脸色应当很难看,不然小祖宗不会给他渡灵力。 他忍不住问:“你觉得我很弱?” 少年指尖一颤,眼神往旁边飘了一下,随后淡淡道:“不,你很强。” 白倾皱眉道:“你知道就好,我平时只是懒得出手。” 楚修极力忍住笑意不去嘲讽他的神情刺激到了大少爷。 白倾抿唇不言,明天等着瞧。 少年却突然转移了话题,他看向窗外天色,轻声问:“饿吗?” “......不” “白倾,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等我回来。” 楚修日常打断他说话,说完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表情似乎在说:谅你也去不了哪,下山的路已经被封了。 小祖宗拿他当巨婴,他岂敢不从。 反正又不短他吃喝,当个废物也不错。 【宿主,你怠惰了。】 大少爷不理它,躺回那张起码二米五的超级豪华金丝楠木鲛罗红纱玉幔大床上。 锦衾上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暗香,很安神,没有别的奇怪味道。 想来楚修已经收拾过了。 502,我方才好像...听到你说什么任务? 【啊?宿主是不是听错了?】 刚刚脑海里过于混乱,满是嘈杂,白倾迟疑道:我不确定。 【那系统说的应该是这次主线任务的奖励!成为霜尊座下首徒奖励1k积分哦!】 ...是这样吗? 【当然!以后还会有日常任务出现,奖励也很丰厚!】 白倾没再说话。 他强迫自己想些别的,那些记忆和楚修的反应让他不舒服。 就像无形中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将它们与楚修连在一起。 坚韧的丝线将他紧紧缠绕其中,缠住他的双耳,绕住他的心脏。 而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如猛兽般窥探着他的一举一动。 门外陡然飘入的凉风吹起他鬓边发丝。 楚修回来了。 大少爷直起身,撇开思绪坐到桌前,那人托盘中菜色品相俱佳。 他以为弟子们都是要挤在一间狭小的房间里,头挨头脚抱脚的睡在一起,吃饭也跟食堂抢饭似的。 五星级大酒店待遇他是真没想到。 楚修:“真传弟子可不必与普通弟子同住。” 感情他是沾了小祖宗的光。 “明日入门仪式什么时辰开始?” 少年眼神闪烁了一下,低声道:“辰时。” 白倾颔首:“楚修,你不用去,我自己就可以了。” 他说完给了少年一个肯定的眼神,让他感受到自己必胜的信心。 楚修没说话,只安静的看他,白倾看不出小祖宗眼中想表达的是什么。 他只记得,要就寝的时候,少年坚持要睡在他旁边。 把他当个人形抱枕。 月色从窗格洒落在床头,小孩便在他耳边轻轻呢喃。 他的声音就像带了催眠效果,满是魔力,白倾顾不上那只他那只不安分的爪子又想干什么,迷迷糊糊便睡着了。 那断断续续的呢喃好似被他带入梦乡。 “少爷...” “少爷。” “喜欢。” “白倾,我喜欢你。” “白倾...” “如果你还敢离开我。” “我就把你绑起来,抽了你的脚筋,让你再也不能走路。” “知道么。” “所以啊,白倾,你一定要乖,别惹我生气。” - 大少爷不记得自己醒来是什么时辰,身上的锦衾滑落在腰上,耀眼的日光将他眼睛刺得生疼。 白倾抬起衣袖挡住那道阳光,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他揉揉眼,身侧被太阳晒得暖和,好像不久前才有人睡过一般。 桌上放着早食,已经凉透了。 大少爷怔愣的看向快顶到脑门的太阳,缓缓开口: 别告诉我,现在已经12点了。 意识中502的声音似乎也才刚刚苏醒,它打了个哈欠:【宿主,现在还早,才11点。】 ??? 大少爷胡乱披了件衣服往外面跑,一边跑一边穿鞋。 原主身体的生物钟一向比闹钟还准,他每日都卯时起亥时睡。 这一觉得抵得上他两天的睡眠了。 楚修这个小祖宗又特娘的背着他干嘛了?! 殿外阒其无人。 他沿着莲花岫玉走完了几个殿堂,愣是一个人都没见到。 大少爷心中终于升起一丝焦躁。 入门仪式在哪里举行他也不知道啊! 他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在七雾门乱晃了很久,日头渐烈,一个蓝色身影‘砰’的一下与他撞了个正着。 “大师兄??” 那声音与铃铛声夹杂在一起,甚是悦耳。 白倾一把按住面前小孩的肩头,急切问道:“车佐,入门仪式在哪里进行?” 车佐张大了嘴,不可思议道:“大师兄!你怎么在这里?可玄月台那边已经开始进行仪式了啊...” 大少爷拽住他跑起来:“快带我去!” 玄月台在云海间。 空中仙器铮铮,云兴霞蔚,却丝毫响动都未曾传出。 从云间偶尔还翻腾出一条笨拙的灰鲸,其鸣声空灵深远,在这一片奇景中,听得人倍感震撼。 大少爷有点迟疑。 这玄月台正悬于半空,他不知怎么上去。 正踌躇着,车佐推了他一把:“大师兄,你怎么发起愣来了,快去呀!” “......” 他试探问:“听说你们七雾门的人都有坐骑?” 车佐愕然,半天才反应过来:“我差点忘了,大师兄这是头一回来七雾门。” 他拉着大少爷来到一个生满奇花异草的方形瓷石小喷泉面前。 身后的手猛然把他一推,喷泉冲突然涌起一股极强的水柱,拖着他的脚底板一飞冲天。 问就是刺激。 他强行忍住想要脱口而出的鬼哭神号,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手边毫无搀扶之物的无助感,都令他十分绝望。 尽管只有几秒钟的时间,于他而言像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那股满是灵力的喷泉终于将他缓送在地面时,白倾差点没忍住给跪下。 竟恐怖如斯。 他出现在玄月台上时,空气诡异的安静了须臾。 “白倾?他现在来是想干什么?” “怂包一个,管他要干嘛。” “让一个新来的弟子替他出头,还首徒呢,嘁,依我看狗徒还差不多。” 脊背一凉,狗贼风竹的剑,便再一次朝他扔了过来。 几乎是与此同时,一个黑色身影朝他扑过来,那轻薄的长剑成功把偷袭那货的剑给挑开了。 少年横剑挡在白倾面前的姿势过于英飒,微风吹起衣角,他站得笔直,发梢掠过大少爷的鼻尖,有些痒。 他就像没事人一样拦在白倾面前。 好像他的胳膊没有在颤抖,手背上没有满是血痕。 好像滴落在地上已经变成一小滩的浓稠血液不是他的。 可他依旧站得笔直,犹如一座城墙。 心里仿佛破了一个大洞,飕飕漏着风,吹乱了满心房的思绪。 一股子怒意直冲天灵盖。 白倾怒极反笑:“楚修,你以为这是在保护我?” 面前人维持着那个姿势没动。 他身为当事人,入门仪式都不敢来,让一个新来的弟子为他出头。 这就是霜尊钦定首徒,白倾。 楚修的沉默让他更加闭塞。 入门仪式开始到现在为止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身为筑基后期的楚修,是如何与这群金丹弟子周旋了这么久? 这就是他所谓的,不会让别人有机会对他出手吗? 他以为凭他自己,就能拦下所有弟子对他的刀剑相向? “楚修,你没脑子。” 少年听到这句话时,终于有了丝反应,却是忍不住单膝跪在地上,那把剑被他当成了不让他倒下的最后支柱。 他捂住胸口大口咳着,声音沙哑至极,地上的血越来越多,像一条蜿蜒而下的小溪,汩汩朝他脚下流淌。 楚修的声音很虚弱,白倾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上前的时候,少年恰好脱力倒在白倾怀里。 楚修满身狼狈,勉强抬头瞧他,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没事的,快结束了。” 他说:“他们打不过我,就更赢不下你,你是金丹,比我厉害。” 你是金丹,比我厉害。 白倾再次笑了,他缓缓道:“你既知我是金丹,又为何要替我出头?” “楚修,我不需要。” 少年冲他一笑,似乎并不在意他说什么,他扶着剑身想要支起身子,却被白倾紧紧按住肩头。 “你只管看着。” 手从少年身上收回时,满是鲜血。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502,兑换金丹中期修为,使用体验卡。 第三十六章 耍(装)帅(比)时刻 玄月台处于云端之上,自有日光,可此时白倾身上暴涨的金光灵力几欲盖过正午的日头。 楚修骤然睁大双眼,随即眸子慢慢沉了下来,阴晴不定的盯着台上那人。 坐于云中看热闹的霜尊‘咦’了一声,一拍大腿坐起来,喃喃道:“有点意思啊。” “他又突破了??” “是,他金丹中期了!” “我的娘哎,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大少爷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走向高台,袖袍纷飞,他身上萦绕着一股出尘绝然的气息,眉眼间只看得出平静淡漠,仿若堪破世间大道。 眸若琉璃,纯净得容不下一丝杂质。 仿佛多看他一眼,便是轻亵了他,被他多看一眼,就无端多了几年修为。 大少爷扬起下巴走到风竹面前,冷声道:“金丹中期?被一个筑基后期伤成这样,你的修为莫不是喂了狗。” 背后那道视线似乎要将他的衣衫烫出个洞,白倾只回头给了他一个‘放心等我给你报仇’的眼神。 风竹身上并没有多少伤,只不过被楚修的剑划破几道痕来,只是如此,便对他下这么重的手。 不可恕。 白倾手腕一翻,落兵台一阵狂躁剑吟,接着一柄剑首饰精细蝉纹的青玉长剑便稳稳握于手中。 搞死你这个龟孙儿。 风竹满眼不屑,将将才突破的人,实力与金丹初期没两样。 他将被楚修打落的剑收回:“跟小辈切磋,自然要让着他些,白少爷今日敢来,倒让我十分惊奇。” 白倾没应他,脚尖陡然发力,空中青光闪过,他已欺身至风竹眼前。 泛着寒光的剑尖险些就要把他的脸劈成两半,风竹被打得猝不及防,慌忙格剑去挡,两道逼人的剑气将周身的空气都震出一股灵力余波。 不等他说话,白倾冷笑道:“偷袭,我也会。” 丹田内波涛汹涌的灵力让他剑使得非常得心应手,碧莹莹的剑光与风竹的白剑激烈碰撞在一起,铿锵之声听着便让人虎口发麻。 白倾不给风竹反应的机会,手中速度愈来愈快,两人在空中交错时只能看到极为模糊的影子,一蓝一白。 空中暴起的青光与灵力倒是时不时甩在地上,发出一声声激烈高昂的尖利声音。 若玄月台所造之材非凡间所有,只怕这台子已经被他们戳穿了个窟窿。 白倾左手掌心飞快往执剑之手一拍,那剑便在空中划出一道青丽华影,势如破竹刺向那人。 风竹本被精力充沛的白倾打得快要招架不住,见他竟弃了剑,心中嘲笑,抬手将他掷过来的剑引着在空中旋了几个圈儿。 那柄漂亮的青剑便像完成了它的使命一般,被丢弃在地上。 没了剑,白倾如何都赢不了他。 带着这股莫名的自信欲奋起回击时,他忽然发现,白倾不见了。 云中的风带了些潮意,趁着夏天的日光,飘在脸上很舒服。 少年,你知道有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吗? 白倾一跃而起时,看到了躲在云彩里看戏的霜尊。 那人手里还握着一把瓜子,看到他跳起来的时候,瓜子仁儿便落在了云上。 这一眼旋踵即逝,但霜尊那副吃瓜群众的表情却深深刻在了他心中。 大少爷极力维持住自己脸不被狂躁的风吹成张着嘴的傻逼,他驭起体内所有灵力以他最快的速度冲向风竹。 那人执剑警惕望向四周。 快到他面前时,白倾骤然加快速度,几乎是瞬息间功夫便已绕到风竹身后,掌心顺着他的右手以一种奇异的角度将他的剑给拂了下来。 夺去那人剑的刹那间,白倾抬腿狠狠给了他一脚。 风竹被踹得往前蹬了几步,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那袭白色身影再次出现在面前。 接下来,是一场单方面的殴打。 白倾用着风竹的剑,有意在他身上刺开一条条布料,未伤及肌肤,却让人颜面尽失。 还时不时用面刃招呼他几下。 不怕人下手狠,就怕人下手勤,一下接着一下,风竹眼前就没消停过,却只觉身上越来越凉,周遭的哄笑令他气急。 好像自己是戏班里任人观赏的猴。 他发出一声怒喝,正要胡乱暴怒反击时,那人停了。 白倾将剑随手一掷,风竹只觉面上一凉,一缕头发便飘然而落,自己那把剑被丢在脚边,孤独的插在地上。 他脸涨得通红,白倾这是在学他的方式羞辱他。 他输了。 大少爷没再看他,而是面向众人微微欠身,淡然道:“今日起的晚了些,真是抱歉,现在还有谁想来与我切磋,还请快些,过时不候。” 他说罢仰天打了个哈欠,满眼困倦:“我还要午间小憩。” 他目中无人的样子很让人心动。 这是人群中女修们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告诉他的。 唯独楚修没个好脸。 弟子中与他一般年纪的堪堪到筑基,金丹后期修为没风竹脸皮那么厚,听他这么说,一时真没几个人出来。 但大少爷没过足瘾。 半个小时的体验卡,必须利用充分。 赢下风竹算不得什么,他已经被楚修磨去了一半体力,只有再胜一个比他高一截修为的弟子,日后才没人敢找他挑衅。 白倾的眼神很坚定,502见他这样也不含糊,快速从人群中筛选出一个弟子:【那宿主就选他吧,风松,是风竹的同门师兄,刚突破金丹后期。】 那人头发很长,遮住一半眼,看不清全脸,不像个修士,像反派。 白倾扬眉,指尖灵力运转勾起地上那把青玉剑,朝他行了一礼:“风师兄,烦请赐教?” 周围一阵哗然。 风松见他点名道姓,便回礼上了高台。 他一上来,那沉重的气场把白倾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金丹中期与后期,相隔甚远。 白倾悄然看了一眼被几个弟子围住给他上药的楚修,心中感叹。 他一个筑基后期,与风竹这个金丹中期隔了两个阶层,又是如何忍住这股压迫与他对峙这么久? 真是不要命。 风松的剑法很稳,与风竹截然相反,他的每一步都非常规矩,挑、刺,每一个动作,步伐都是从修炼道法中复刻下来的一般。 只是很重,每次两剑相交,那强大的灵气便会压他一头,乃至于虎口隐隐有裂开的迹象。 那剑在他手中,仿佛不是剑,是承载了万千峰峦沉石的巨斧。 大少爷咬紧牙关,额头沁了些汗珠,他璇身躲过在空中想要剜在他身上的剑花,脚尖发力,倏地踩上那剑尖绕至风松身后。 手中还未有动作,那人背后跟长了眼似的,抬起手肘便是一击,精准无误的打在他肋骨上。 白倾疼得眼前空白了一瞬。 青玉剑在地上拖出一道白痕,他连连后退几步。 不远处那道目光愈发粘人。 白倾抬手揉了揉左肋,提剑再次攻上去。 “金丹中期和后期实力悬殊,必输。” “白家少爷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这时候去惹风松师兄做什么?” 大少爷置之不闻。 风松是一本行走的教科书,但这本教科书不会举一反三。 他开始凭借这具身体高超的学习能力将风松所有攻击格挡尽数记在心中。 眼前华光逼人,那柄冰冷的剑刃便贴着脸从他面前挥过。 他顶着巨大的压迫力,慢慢跟风松的步调一致了。 风松有个小动作,他每次出完剑都会将剑往左侧轻轻转一下,动作很小,紧接着眼角会迅速扫一眼白倾,忧他突然出手。 他步步紧逼,白倾提剑抵御,每响起一声剑吟,他便觉得脑子被震的一麻。 一波攻击结束,风松短暂收剑。 大少爷眸中寒光闪过,陡然将剑换到左手,矮下身子打横一扫,那剑便璇起了一阵厉风。 那人手中的剑便滞了一瞬。 破绽。 白倾立马贴身迎上去,不再想着如何防守,剑法全乱,拼命进攻。 风松在这短暂的失误后便收剑回防,可这糟糕的打法让规规矩矩的风师兄有一时的无措。 手中剑意再如何强大也经不住二倍速加狂暴的buff。 一步乱,步步乱,大少爷紧追不舍。 众人屏息观看,见台上那袭白衣青剑身姿不若之前那般轻盈,反而如同风松一样,每一剑都聚起周身灵力攻击。 华光乱闪,灵波甚广,让人挪不开眼。 那人打法不给自己留丝毫退路。 左手的剑法毫无章法,却隐隐又在克制风松,他心中震惊。 白倾把他方才的剑法都学了去,现下还换了一只手,融了些其他的剑意,让他防不胜防。 他发现这个白家少爷,天分确实高。 白倾已经看到胜利在朝他招手,他将剑调了个方向,剑刃对着自己,那剑柄险些就要击向风松时,眼角闪过一道暗黑的模糊影子。 隐约能看到四角尖尖,泛着寒光。 那剑生生又调转了个方向,将那枚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乌金飞镖格了回去。 紧接着,人群中就传来一声惊呼。 那枚被他打飞的镖,正疾如雷电飞向其中一个道袍女修。 要不要这么离谱! 大少爷没经过大脑思考,甚至忘了这是在七雾门,身为七雾门的弟子必不会是等闲之辈。 他挡在那女子身前的时候,适时起了一阵风,把他的衣袍吹得哗哗响。 冷玉无暇的脸上渗出了一滴血珠。 他偏着头,右手夹住那枚飞镖狠狠把它甩在地上,恨不得过去踩两脚。 回首时却带上了清浅的笑意:“对不住,是我大意了。” 面前的女修们,突然有一半红了脸。 第三十七章 怎么哄他 白倾带上礼貌的笑容。 【宿主!楚修盯着你!】 大少爷看向楚修,投以同样的笑容。 风松正从台上下来,这场比试就这样突兀的结束了。 巧的是,那枚镖也不见了。 他走到白倾面前,眼里有几分认可:“这次算我输。” 风松看了一眼那眼中冒星星的女修,添上一句:“大师兄,以后要多指教了。” 这声大师兄说出来后,人群中安静了片刻,然后声音逐渐统一起来。 尤其是女弟子,唤他唤得尤为凶猛。 白倾恍然。 原来入门仪式是这么个意思,如果没得到他们认可,就算是大师兄,在七雾门也是个废柴存在。 空中传来一声凤鸣,其声宛转悠扬,余音缭绕,天色忽然阴沉下来。 玄月台上飘过一个巨大暗影,双翅展开长约数十丈,长长五彩尾羽拖在最后,从众人头顶缓缓掠过。 隐约见那凤背上有一人负手而立,他秀发如云,被风吹得狂乱。 此人满脸肃穆,不怒自威,唇下那把飘逸的胡须更显威严。 若不是看到他躲在云里嗑瓜子,大少爷便真的要被眼前这人的气场给折服了。 霜尊信手一挥,那鸾凤仰天又是一声长喝,缓缓盘旋而去。 他伫立在云端之上,沉缓开口。 “白倾自即日起,入我七雾门下,为本尊座下首徒。” 偌大的声音回荡在玄月台中。 他看了眼一旁满身伤的楚修,继续道:“今年首位入山门的弟子楚修,收为本尊座下真传弟子。” “散。” 大少爷脸上表情算不上恭敬,他不明白霜尊为什么要从云里特意跑开,驾个凤凰飞过来,然后还是站在那朵云上。 周围的弟子们一听这话便炸开了锅。 他们只知道有个空降的大师兄,谁知又来了个莫名其妙的真传弟子,不声不响的,霜尊收了两个徒弟。 将其想得他真传弟子们的自信心直接击落在尘埃里。 对了,小祖宗! 大少爷慌忙去查看楚修身上的伤。 少年脸色没刚刚那么惨白,身上的血也止住了,看到白倾终于想起他,楚修将脸撇到一边,甚是冷漠。 白倾以为他嫌人多,太闷,忙遣开看热闹的弟子:“快些回去,师尊说过,赶紧散了。” 方才为楚修伤口止血的女修一愣:“可是大师兄,师弟身上的伤很重,药只能简单止血,必须送去处理才行。” “我自然知道。”他一面说着一面伸出手去扶楚修。 扶到了空气,白倾的手僵在半空。 少年瞧都没瞧他一眼,绕过他一手搭在人姑娘腕上,柔声道:“劳烦了。” 小姑娘忙伸手架住楚修,少年有些颤抖的借力站起身,随她走了。 他生气了? 大少爷梗着脖子喊了他一句:“楚修!” 他也不知道自己叫住他要干嘛,话一出口就有些尴尬。 更尴尬的是,楚修看起来压根不想搭理他,脚步都没缓,被几个弟子搀扶着下了玄月台。 ... 小祖宗怎么又闹脾气? 【昨日你还跟他撒娇,说怕今天没法子跟他们切磋,一转眼猛的跟什么似的,他能高兴?】 白倾停了一下,阴着脸问:撒娇? 【不不,总之,楚修肯定是发现你有修为,以为你又骗了他才生气!】 又骗了他... 以后若不想骗他,也说不清。 - 车佐还在小喷泉旁等他。 看到他下来,只坦然道:“大师兄,晚些时候要去给师尊敬茶,可别忘了,还是在寒凌殿。” 大少爷颔首:“多谢告知。” 大概是他温文儒雅又讲道理的模样打动了车佐,面前的孩子问他:“师兄,你要不要去看看楚修?我记得你们是一起上山的。” 白倾没说话。 车佐挠挠脑袋,继续道:“只是顺路啦,我也要过去。” 他的沉默只有系统能懂。 【宿主,你别怂啊,楚修什么凶残的模样你没见过,顶多被人丢几个眼刀,你要不去事情才糟!】 白倾:...... “去。” - 进屋的时候,首先入眼的就是一地沾了血的布条。 很刺眼。 旁边站着一个娇憨可人的可爱小师妹在捯药。 楚修这时候已经换上了七雾门的道袍,蓝衣雪色锦带,脸上也被清洗过,白皙干净,看起来终于有几分像正派子弟。 只是少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脸还沉得吓人,正死死盯着窗外那棵老槐树,眼神冰寒。 白倾见他这样,便有几分心虚。 好像自己灵力恢复一事,确实是他欺骗了楚修一样。 少年掀起眼皮,瞧见大少爷站在门口一脸踌躇的模样,眼珠子动了一下。 白倾迈开步伐正要上前,小屁孩就又把他当成空气,扭头对那小师妹笑得温煦:“多谢师姐照顾我,姐姐当真人美心善。” 突如其来的夸奖把小师妹听得一愣,眼角却撇见大师兄不知何时也来了,他一脸尴尬站在旁边,笑容有几分无奈。 小师妹朱唇轻启,嘴里发出一个无声的‘啊’字眼,心速快了一拍。 即使是这么尴尬的情况下,大师兄笑起来也这么从容好看。 与他相比,小师弟眼里偶尔流露出的阴寒,便有些让人不敢接近。 “...大师兄,你来了。” “我来看看。” 白倾站的近,见那小姑娘突然满脸通红,手中药杵咚咚咚的快要把罐子给捶破,他关怀道:“师妹还好吗?” 小师妹慌忙答道:“我我...我很好!大师兄不用担心!!” 白倾摸摸鼻尖,耳边传来一声咕咚,桌上的药瓶掉了下去。 他去拾起来时,见楚修额头隐隐爆出几根青筋,端的生出一副给他把菜刀就要砍倒一片的气势。 大少爷顾不得楚修有多烦他,忙关切上前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楚修只看向那小师妹,又对他翻了个白眼,满脸不悦。 哦...完了。 看楚修刚刚对人小姑娘笑的温柔那样子,想必是怪他站在这碍事。 白倾赶紧开口:“我马上就走,绝不打扰你们。” “小师妹,你好好照顾他!” “啊?师兄?你要去哪儿?” 白倾没回她,脚下步子溜得贼快。 他就该等楚修气消一点再来,正撞枪口上,还当了回电灯泡。 “站住。” 白倾停住步伐,收回即将踏出门的那条腿,遗憾不已。 他步子再大一点就可以当做没听到了。 楚修声音冷下不少:“你出去。” 白倾莫名其妙,又伸出那条收回来的腿,欲往外走,就听少年咬着牙道:“没说你。” “......” 那姑娘本也被这尴尬的气氛搞得提心吊胆,现在听他这么说如获大赦,忙把收拾好的膏药与丹丸一股脑塞到白倾怀里。 她红着脸道:“师兄,师弟他不让人帮他换药,听说你们是一起上山的,这事还是交给师兄比较稳妥!” 她说完忙不迭的走了,走的时候还好心帮他们带上了门。 甚妙。 她一走,楚修再次陷入沉默,就像在等他主动开口。 大少爷挺憋屈,明明是自己被迷晕,还赶去玄月台把风竹狠揍了一顿出气,怎么着小祖宗也该为他以前对他的嘲笑而感到自责才对。 可他一想起楚修那时满身鲜血和苍白的脸,心里就颇不是滋味。 他不用这么做的。 真傻。 白倾笑的有几分牵强,他尝试轻松解决问题:“楚修,我跟你说了我很强的,以后你再这样乱来我可要...” 小祖宗没看他,径直开口打断他未说完的话,声音冷得要命:“你要如何。” 白倾看到他拧紧的一边眉毛和半张不耐烦的侧脸,咂咂嘴,一时没说话。 这次,是真生气了啊。 他走到楚修面前,挡住了他看槐树的视线,半蹲下身与他平视。 少年面无表情,又调了个方向,看向门口。 白倾心中仿佛被一块大石头给压住了,堵得慌。 他很惆怅的伸手将小祖宗的脸强行掰过来,认真道:“你以后再这样乱来,我就吃不到你做的饭了。” 楚修默然。 白倾叹了口气:“楚修,你这次差点没命,你知道吗?” 他满眼真挚,是发自心底的担忧。 楚修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但没再躲开。 大少爷松了口气,继续言说,语气故意显得轻松:“况且你打算做什么好歹跟我商量一下,别闷不做声的就把我迷倒了,你知道我一个人找玄月台找了多久吗?” 这句带了点嗔怒的话,让少年听的忽然扯了一下嘴角,换了个表情。 他的细微动作让白倾哭笑不得,小祖宗是在嘲他不识路。 罢了,这次看他受伤的份上,嘲笑就嘲笑吧。 除了继续哄,能怎么办。 白倾笑的温柔,不厌其烦的叨叨他,一下凑到他脸庞喊他:“楚修?” 一下又情深意切的按住他的手:“楚修,你笑一个。” “楚修...你别气了...” 少年被他扰得烦,躲来躲去的时候又觉自己很傻。 他喉咙里突然发出一连串的低笑,似乎又牵动了身上伤口,慢慢停了下来。 楚修看向白倾,眼里的冷漠化去了些,终于愿意同他好好说话:“那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白倾笑眯眯道:“车佐带我来的。” 楚修看着他,不言语。 像是在说,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不跟过来? 白倾尴尬道:“你不是烦我吗。” 楚修动了动唇,又听那人说:“而且你要处理伤口,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小祖宗上次在客栈那样排斥他帮忙,他记得真真的。 可这次楚修却只是静静的看他,声音很轻柔:“白倾,你帮我上药吧。” 第三十八章 断裂 小祖宗的洁癖好了? 不对,他衣服不都换好了吗,现在还换什么药。 他的心声全然写在了脸上,少年语气平静:“背后的伤,我不方便。” 白倾听得心里发紧,就是说他背后的剑伤没上药就把衣服给穿在身上了? 当他颤巍巍的把楚修身上衣服一层层扒开时,那满背的狰狞疤痕便入了眼。 鞭伤,灼伤,纵横交错。 现在又添了一道道新的剑伤。 他轻轻将楚修的衣衫褪下,血肉与里衣果然都粘黏到了一起,稍一用力,鲜血便疯狂往外涌。 随着他手中动作,少年身体颤了一下,没出声。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白倾小心将乳白色的药粉洒在伤口上,少年背上的皮肤便控制不住的细细颤抖。 豆大的汗珠起满全身。 白倾想分散他的注意力,又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一开口就是:‘对不起’。 手中上药的动作没停,白倾不忍再看楚修身上的伤,只机械的将药膏涂抹在白纱上。 对不起,从来没顾忌过楚修的感受,只将他当成一个没有感情的任务对象。 指尖触碰到那些伤疤,看到少年忍受剧烈疼痛却强忍着一言不发的时候,他才真正感觉到,楚修是一个有真实情感的人。 他也会痛。 楚修上山又下山,带着伤也一声不吭的救下他。 甚至因为他,跟一个金丹修为的修真者对峙了几个时辰。 他又不是没有心。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他好,可若将这些好当成理所当然,便太可笑。 白倾小心翼翼将那沾了药膏的细布条缠绕在楚修身上,再一次低声自语。 “对不起,楚修。” 少年听到白倾嘴里没停过的道歉,无声的笑了好几下,眼中阴鸷愈发浓郁。 他神情暗晦不清,大拇指死死扣在食指的第二关节上,用力到泛白。 楚修讨厌这句话。 像在嘲笑他的愚蠢,又像是对他的同情。 最后,他只是轻声说:“白倾,我愿意。” 黑化值+5。 大少爷默默看着黑化值攀升。 他还是不懂。 可道歉是他打心底想说的,他不后悔,也不想改口,更不想刻意的去迎合楚修。 白倾将楚修身上的伤口处理好后,温声道:“我等会要去寒凌殿给师尊敬茶,晚些再回来看你。” 少年没回答。 白倾看了他一会儿,随后起身欲走,手腕再次被人拉住。 “我跟你一起去。” 大少爷回头,恰好对上楚修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眸子。 丝毫看不出他方才黑化值往上升过。 他一愣,转而扶起楚修,轻声道:“好。” 真传弟子也该去寒凌殿敬茶。 体验卡只剩三分钟。 白倾伸出手在楚修眉间一点,指尖萦绕着淡蓝色的光晕:“寒凌殿。” 楚修配合的闭上眼,心头浮现出整个七雾门的路径,眨眼功夫大少爷已经把现成的平面地图记在心中。 他将少年圈在怀中,单手掐诀,二人便同时从屋内消失了。 缩地成寸。 当他们出现在寒凌殿门口时,少年脸色很差。 他意识到,白倾切切实实恢复了灵根。 大少爷以为他伤口疼,揉了一下他的脑袋,问他:“受得住吗?” 楚修冲他安慰笑道:“我没事。” 不是真笑,安慰却是真的。 白倾眼中不起丝毫波澜,声音依旧轻柔:“敬茶结束后,我们便回去。” 腕上的指尖收紧了,随即恢复正常,少年笑着点头。 大少爷一路扶着楚修入殿,少年上阶梯的时候双腿都在打颤,却努力直着身子,并不想卸力借助白倾搀扶。 白倾没吱声。 在进入殿中的刹那,他打定主意按住少年肩头,疯涌的灵力从他掌心传入楚修体内。 他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每次楚修给他渡灵力的时候,他就没那么疼了。 体验卡只剩最后几秒钟的时候,他收回手,左肋处几欲断裂的疼痛让他倏地变了脸色。 他这才深切体会到,修真者的身体与凡夫俗子有多么大的不同。 好在楚修被他渡过灵力后,看起来好些了。 霜尊与上次一样,还是坐在殿中,眼神却带着考究,似乎要将他们两人看个通透。 大少爷惨白着脸上去给他敬茶,一连敬了两杯。 霜尊抬起眼皮:“作何?” 白倾抿唇道:“师弟伤重,不便。” 霜尊被他的虎狼之词气笑了,他从没见过敬师茶还能代劳。 他细细打量了一番白倾,一勾手指,指尖便涌出一道玉色柔光,直朝他左肋而去。 这股力量过于强横,他毫无抵抗之力,登时疼的单膝着地,大口喘着粗气。 眼前一道白影闪过,大少爷艰难抬起眼,就见小祖宗不顾伤,脑门冒着火要上去跟霜尊打一架的模样。 主角太刚了。 谁都敢上去打。 他怒喝道:“回来!” 楚修肯定是碰不到霜尊的,但霜尊能碰到白倾。 眼前一花,蓝衣人便已至他面前,右手涌出更加汹涌的光芒,缓缓将那团光推入白倾胸腔。 这一刻,他听到身体内无数骨骼碎裂又重新生长的声音。 那团柔光托着他那根倒霉催的肋骨,以极快的速度帮他修复断骨。 新的软骨生长出来,将破裂的碎骨顶出,细碎的骨屑在血肉中生根,甚至被那股力量推得更深了些。 他没有灵力疏导出它们,只能紧咬牙关忍耐。 疼吗? 疼得他快要死了。 霜尊察觉到他的不对,猛然松开手将那股力量抽离出来。 舌根软肉被他咬的鲜血淋漓,他眼前一阵发黑,却还是撑起身子做足戏:“多谢...师尊...为弟子疗伤。” 霜尊瞧他半天,眼中闪过不忍,最后还是顺着他的话说:“风松下手重了些。” 白倾背上一声冷汗,他低声喘了口气,不卑不亢道:“是弟子主动要与他切磋,技不如人而已。” 他说罢缓缓直起身,瞪了一眼楚修。 幸好少年还算机灵,没等自己过去拉他。 他已经疼得有些站不住了。 霜尊看起来毫不介意刚刚楚修对他突然出手,他现在对白倾更感兴趣。 他对楚修道:“你回去。” 小祖宗站在白倾身边没动。 霜尊觉得有些好笑,几年前楚修还是一副谁都爱答不理的样子,现在反而像个保镖一样与白倾形影不离。 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大少爷垂下眼咳了几声,咽下好几口夹着血的唾沫,他没抬头,声音与平日一样,听不出什么异样。 “晚点我去找你。” 一听这话小祖宗倔脾气又上来了,死活不动,一副你根本不会来的表情。 白倾深吸一口气,凑到楚修耳旁小声道:“在寝殿等我。” 楚修眸子一沉,敛眉看他,面前人笑眯眯的,还朝他眨眼,心中便有几分犹豫。 大少爷无奈的抬手搓了一下楚修柔软的发顶,柔声笑道:“听话。” 楚修还是出去了。 走的时候有些同手同脚。 霜尊不厚道的笑出声。 大少爷目不转睛的看他远去,方才那股灵力想必还是有些作用,至少不用担心小祖宗会不会走到一半就倒下。 楚修走后,沉默便降临在两人之间。 霜尊一抬手,殿旁那太师椅就嗖的一下挪到白倾身后。 “不累吗?” 大少爷抬手按住左肋,尖利的疼痛还在继续。 霜尊本是好意,却没想到他是一个凡人肉身,根本承受不住这种强度的灵力治愈。 白倾卸下心神,几乎是瞬间瘫软在椅子上,把头埋得很低。 霜尊看似过意不去,手里又托起另一团淡绿色的柔光要往他身体里面推。 大少爷立刻吓得清醒了,不容他拒绝,那股气息便已入体内。 这股力量很轻柔,与方才那股强横的力量决然不同,它渐渐与身体融为一体,如细密连绵的春雨填补了每一个痛觉神经。 好歹没那么疼了。 见白倾缓和下脸色,霜尊一甩袖袍示意他跟过来。 一路走,一路说。 “胆量不错,这样也敢来七雾门。” 白倾撇嘴:“师尊谬赞了。” 寒凌殿内两侧耳门大开,霜尊负手走向那扇有着青龙浮雕的玉门。 绕过长廊,大约走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他们来到一座偏殿。 金纱软幔及地,殿内一张青面白玉的华塌尤为显眼,塌前左右落地两盏泛着柔光的柱灯,此刻纱帘紧闭,那灯的颜色在幽暗的房中散发出迷人光彩。 一红一蓝,还闪着光,郊 醣 团 队 独 珈 为 您 蒸 礼极为骚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什么歌舞厅。 霜尊干咳几声,扬手将那些纱幔拉了开,殿内这才一片澄亮。 殿内稀奇古怪的东西不少,墙上壁画亦美轮美奂。 比如在云中穿梭,抱着琵琶翩跹起舞的曼妙女子。 又比如衣裙翻飞,面容秀丽端庄踩着江波远去,只那回眸看得人心中哀愁的清丽仙女。 不对。 白倾站在一副画前,仔细看了半天。 虽然这几幅画就像被截屏一样只勾勒出了女子的形态动作,但越看越眼熟。 大少爷喃喃道:“...洛神?” 正有意把白倾往殿中引的霜尊,整个人僵在原地。 第三十九章 入室弟子 他就说这是什么。 敦煌壁画的飞天仙女,还有那洛神图。 大概是应主人要求,只画出了女子的那部分,但这也太明显了。 话说在这个世界文化居然是共通的? “来。” 大少爷四下环顾,见霜尊不知何时已经走出老远和他招手。 微风把他下巴上那撮胡子吹得飘飘然。 霜尊朝他一扬下巴,示意他看桌子上的东西。 被削成很薄的小木块,四四方方的,一块大概巴掌大,木块上绑了一张白色的羊皮纸,上面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 这是站在普通人的角度看。 大少爷看清桌上这一叠小木块后,下巴都快要掉在地上。 红...红桃A。 这东西不能够共通吧... 霜尊看向他的眼神,像饿了十几天的狼看到食物。 他坐在桌前,拿起一块小木板,咔哒一下拍在桌上,还挑衅似的看了一眼白倾。 大少爷揉揉眉心,也坐了下去,拿起另外一叠,往上放下一块。 你来我往间,霜尊神色越来越振奋,白倾表情越来越诡异。 当桌上已经累满一长条小木块时,他一把按住霜尊的手,声音带了丝颤抖:“可以了,拖拉机很无聊。” 七雾门的风,甚是喧嚣。 霜尊眼中燃起冲天的亮光,与白倾对视良久后,他眼角缓缓划落一滴清泪。 他跳了起来,他冲过来了,他把白倾抱住了。 他哭了。 什么情况?!我在异世界碰到老乡?? 听他一番痛哭流涕后,白倾居然也跟着有点鼻酸。 两人片刻间老泪纵横,抱成一团。 “你他妈?寒@鸽@尔@争@狸怎么穿到这货身上了?” “我倒是想知道,我还绑定了个狗日的系统,天天逼我做任务。” “我草,你居然绑定了系统?金手指??我怎么没有!” “你想要,我免费送给你。”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白倾,摇摇头:“还是算了吧,有系统还混成这样,估计也不是什么好统。” 白倾:“......” 霜尊原名韩冬云,据他而言是在泡温泉的时候睡着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个婴儿,于是便在这个世界活到现在。 好多次都在记忆和现实之间疯狂徘徊,后来快被自己搞疯了的时候,把所有能记得的东西都做了出来,放在这个房间里。 每一个来找他的人,他都会有意带他们过来,看看有没有人能认出这些物品。 告诉他,他没疯。 韩冬云一把撕掉脸上粘住的假胡子,露出光滑的皮肤。 这么多年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追逐的是对是错,但白倾来了,他突然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韩冬云在寝殿里用鬼缠陆摘来的藤叶做了一个巨大的秋千,两边用灵力织成的丝带悬在半空。 他利落的爬上藤叶千,两条腿在半空荡来荡去,一边冲白倾道:“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跟楚修又是怎么一回事?” 大少爷看着眼前晃来晃去的藤叶千有些出神,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了他。 韩冬云听得唏嘘不已。 “兄弟,你比我倒霉。” 大少爷无力反驳:“我倒是想问问你,你跟楚修是怎么回事,没事把他丢在白府做什么?” 韩冬云无奈道:“我是想收他为徒啊,可这小子倔死活不愿意,你说我在这个世界这么大名头,收个徒弟该有多少人排着队找我啊,可他还一副死样子...” 白倾摆手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说重点!” 他叹了口气,哀怨道:“一来他跟我脾气不对付,二来是门里的规矩不适合开小灶,就只好把他放在白府了,谁让你们府上教育环境好呢。” 大少爷差点就信了:“不适合开小灶?原主怎么就能直接上山?” 韩冬云冲他摇食指:“白倾,你是富二代,本身资质又好,自然能直接上山,楚修他什么都没有。” 白倾沉默了。 他沉下脸:“那你也不能瞎造,他在白府差点被人搞死。” 这话一出口,他自己也呆了一下,他怪责的是原主差点毁了楚修的一生,而不是他把小祖宗带到白府。 韩冬云挠挠脑袋,不好意思道:“这确实是我的问题,刚把他带过去的时候,他们一家人都客客气气的,我也没想那么多,后来得空过去看他才发现白倾是个神经病。” “......” “说的是原来那个白倾!” 原主是个神经病,他姑且也赞同,白倾转而问他:“为什么收楚修为徒?” 韩冬云突然从藤千上跳下来,一本正经的凑到白倾面前:“他强啊。” 大少爷隐晦的翻了个白眼。 “我说的是他以后,我穿越过来的这个身体天生就能看到别人命格,他很特别,以后会超强。” “哦。” 白倾丝毫不意外,主角自然特别,强也是意料之中,毕竟有主角光环在。 韩冬云忽然精神振奋的问他:“你想不想知道你身上是什么命格?” 大少爷无感:“不想。” 知道了也没用,又不能改变什么。 他的表情毫无求知欲。 韩冬云顿感无趣,失望道:“那好吧,不过我看楚修还挺听你话的,真不打算告诉他你没恢复灵根?” 那是因为你没看到楚修之前的模样。 白倾不假思索道:“不存在的,他本就不信任我,若说了只会让他猜忌更重,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现在好歹能撑个场面,让他多少有点忌惮。” 韩冬云本想说:那你跟着我混呗。 他想起楚修未来可怖的修炼速度,即将出口的话绕了个弯,啧道:“听说你跟他住到我那屋去了?双保险搞同居?” 白倾黑下脸:“你给我找个地儿住?” 韩冬云一拍大腿,满脸兴奋:“成!这就给你安排上,来当我入室弟子,跟我住!” “入室弟子?” 他得意的点头:“对,你只需要挂个入室弟子的名号,当我室友咱俩还能凑一起打牌,你不亏!” 白倾想了会,点头道:“行,但是我得先回去问问他,跟他说一声。” 韩冬云已经开始吹口哨:“哟,还要问问他~” 白倾瞪他。 “好好,我知道,都是为了任务~” 天色渐渐暗下来,白倾不再多留,抬步准备走的时候被他叫住了。 “要不,我给你整个治愈的法术帮你把骨头接好吧,我怕你撑不住。” 他一说完,白倾就想起那几欲要把他骨头碾碎的疼痛,白着脸道:“算了吧,我等它自己好,你那法子先把我整没半条命。” 他拒绝得果断,韩冬云也能理解他。 不过断骨需要卧床休养,最忌讳走动,照他大师兄的头衔,只怕少不得很多琐事。 韩冬云抬手,又推了一团绿莹莹的柔光在他胸口,往他身上塞了好几个小瓷瓶才对他挥手。 “明天记得来找我,虽然这种方法效果小,也比没有强。” 他又笑嘻嘻道:“我迫不及待要跟你当室友了!!” 白倾笑道:“知道了。” - 楚修在寝殿等了他很久。 等到天上万点繁星时,白倾才回来。 好歹,他回来了。 大少爷远远的就看到门口蹲着的小孩,顿时哭笑不得,上前把他拉起来。 “你蹲在这做什么?身上伤不疼吗?” 楚修吸吸鼻子,一双眸子看他看得认真:“白倾,见到你就不疼了。” 瞧瞧说的什么混账话。 才走进殿中,楚修就巴巴跟在他背后问他:“霜尊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为什么待了那么久,你们聊了什么?” 小祖宗,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大少爷没回答他,从掏出怀里一堆瓷瓶:“看看有没有你能用的。” 楚修见那些药就变了脸色,他垂下眼,轻声问:“白倾,他不是帮你疗过伤了吗,怎么还给你这么多伤药?” “那当然是给...” 【宿主!这些药是专门为你准备的,他用不着!】 到嘴的话溜了回去,白倾尴尬笑道:“...给我以后用的吧。” 楚修直勾勾的盯着他。 大少爷赶紧转移话题:“睡觉吧,睡觉。” 小孩爬上床后,伸手过来抱他。 白倾没躲开,而是将手伸过他后脑勺,把他反圈在臂弯,还轻轻拍了几下他后背。 就像哄孩子。 楚修翻身往上蹭了一下,刚好能与白倾平视。 他能感受到白倾温热的呼吸。 淡淡的冷香萦绕鼻尖,那人眼中带了丝疲惫,唇角却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不知看了多久,面前的人忽然开口。 “睡不着吗?” 楚修盯着那人素白的衣襟发呆。 白倾揉揉眼,他困得不行,但是小祖宗一直盯着他看,哪怕闭上眼都能感受到那束滚烫的目光,根本没法安心睡。 他掩面打了个哈欠,忍住倦意:“今天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想。” 楚修没说话,把脑袋往他怀里蹭了一下,闷闷的声音透过衣服布料传到他耳中。 “白倾,你会离开我吗。” 白倾脑袋醒过来不少,他忽然想起要去当韩冬云室友的事儿。 这应该不算离开吧? 他呼噜了一下楚修乱糟糟的头发,轻声道:“我就在七雾门。” 小孩‘恩’了一声。 见他没什么反应,大少爷继续说:“不过我要去寒凌殿当霜尊的入室弟子。” 臂弯中的人身子一僵。 白倾赶忙补上一句:“你觉得如何?” 第四十章 他笑了,他装的 “不如何。”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模糊,大少爷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什么?” 楚修抬起脸,露出一个笑容,乖巧道:“你决定就好。” 他笑着添了一句:“大师兄。” 好感度-2,黑化值+2。 白倾微微启唇,一副痴呆模样。 【宿主,你形象坍塌了。】 他咽下一口唾沫,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喃喃道:“不着急,等你伤好我再去。” 楚修翻了个身,背对白倾。 - 翌日。 白倾是被疼醒的。 醒的也很准时,依旧是天降破晓的卯时。 他咬牙下床寻药,随便拿了一瓶摇着响的便胡乱倒进嘴里,黑不溜秋的小丸,味道有点涩。 药入口即化,涌入喉间的时候清凉得如同冰水淋身。 等疼痛褪去,他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睡得正香的楚修,举步走出寝殿。 这时候的七雾门半边月色,半边朝阳,界限分明,就连那被烫得火红的云,也整齐的连成一条线。 现在要换他来照顾小祖宗了。 还没等他把早食取回来,就被一群师弟师妹们拦住了去路。 “大师兄,帮我们看看剑法吧!” “是啊,大师兄,你那天打赢风松师兄实在是太厉害了,剑法超群,我们自叹不如!” 白倾蛋疼的摸了一把他的左肋。 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偏偏围住他的大多还是女弟子。 他为难的看了一眼寝殿的方向,小祖宗醒来要没看到他,好感度估计还得炸上一回。 大少爷负手而立,冷着脸道:“改日。” 他冷漠的样子劝退了几个弟子,但仍有几个师妹跑过来特意与他言说:“大师兄,那你今日要不要来金月殿拜见三老啊?” “三老?” “是我们的师尊啦,七雾门的三大元老,平日有时会聚在一起,今天恰好都在金月殿。” 白倾颔首:“我知道了。” 转身离去的时候,听到她们兴奋的交谈:“大师兄会来,说不定小师弟也会来呢!要是能跟他说上话就太好了!” 交际花白倾。 呵,没眼光,他难道不比楚修生的好看? 回到寝殿时天色已经柔和不少,小祖宗侧躺着,身上被子被他踢到地上,拱成一团,好像里面藏了个人。 白倾无奈的上前将他盖好被子,那人却忽然翻身,脑袋恰好枕在他手上。 软软的脸颊贴在手背,少年似睡得迷迷糊糊,复而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胳膊。 白倾被拽的重心不稳,跟着人一滑,跌在他旁边,倒下去的一瞬间他忙撑起身子,怕把小祖宗给压扁了。 再然后,他就被楚修抱住了。 抱得很紧,肋骨隐隐被压得生疼。 睡意朦胧的脸缓缓凑近,他看到少年半眯起眼,沙哑着声音道:“白倾...我还以为你又走了。” ...... 感情被子是你自己踢下床的,已经发过一次脾气了? 楚修自是不知白倾心里怎么吐槽他,手中力气更甚,要把白倾揉进身体里的力道。 大少爷脸通红,给憋的。 他娘的。 他伸出手用比他更霸道的姿势揽住楚修,狠狠揉了一把他的脸,也故意哑着声音道:“你就这么不信任我,恩?” 这句带了点暧昧,又很轻的“恩?”把楚修听得面上一红。 他忙松开手坐起来。 白倾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果然小祖宗的性子是别人板着脸,他就要开始骚。 一但别人开始骚起来,他就害臊了。 楚修下床的时候,白倾正准备去扶他,却见少年自己便站起身,与昨日颤颤巍巍的模样大为不同。 这恢复速度,是不是有点过分? 【宿主不要小瞧了七雾门的灵丹妙药,还是很有用处的!】 ......那我? 【宿主没有灵根,凡人之身当然要差些。】 他真是一个苦逼的反派。 少年见到一桌子早餐时表情凝滞了一瞬,他抬头问:“白倾,你是出去拿这些了?” 白倾有些不满,一大早给他拿早餐,不说他感激涕零,也不至于这种语气吧。 他懒懒应了一声。 见他这幅模样,楚修坐到白倾身边伸手拽了一下白倾的衣袖,笑道:“我很高兴。” 大少爷抬头看了他一眼。 楚修笑的开心,唇边两个浅浅梨涡,齿若编贝,人畜无害。 好像他真的很高兴。 只是好感度丝毫变化都没有。 楚修伸手揭开宝蓝碗盖,凑过去耸耸鼻尖,像一只小狗,他轻声道:“白倾,你以后出去跟我说一声好不好。” “...好。” 楚修又冲他笑了一下。 等他吃完饭,白倾撑着下巴问他:“我等会去金月殿,你可去?” 他绝不是想看姑娘。 没想到的是,楚修轻轻摇头:“不去。” “恩...” 好吧,不去也行。 白倾眨眨眼:“那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回来。” 少年突然把他叫住,拿出一个小玉匣:“把它一起带过去。” “这是什么?” 这句疑问句只是客气话,白倾已经把它打开了,一堆闪闪发亮的首饰宝扇。 赫然是被山匪抢走的金玉。 楚修把小玉匣往他怀里又推了一把,没去看他,只催促道:“快去吧。” “......” - 金月殿装潢华丽骄奢,门下的弟子穿着打扮也与韩冬云座下的弟子们有轻微不同。 道袍都是同一款,只不过会自己做一些小改动,比如用银丝线将领口绣个花卉纹案出来,又比如女修用的簪子会装饰上点点金羽花钿。 别出心裁作出的变化,展现出此师门风气的别具一格。 金月殿的三老,为满月长老,缘灭长老,真元长老。 言说是从七雾门伊始起就有这三老的存在了,这么些年,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地位却没变过。 在七雾门内,霜尊若算得上是镇派的武器和定夺大事之人,那么这三人的存在就是在于监督。 同时平衡七雾门内部各师门之间的关系,也负责统筹运营门派生存。 袖内的小玉匣有些沉,白倾进入殿中的时候,他们三个坐的跟菩萨一样端正。 满月长老是个女子,穿了一件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裙,发鬓中斜斜插了根垂珠月钗,蛾眉皓齿,也就二十几岁的模样,见白倾进来,朝他温婉一笑,十分亲和。 缘灭长老他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丧。 看上去是大彻大悟后的性子,与他的号很吻合。 真元长老则面容严峻,浓眉大眼,俨然一位正义之士。 白倾先开口一番寒暄,三言两语解释完为何晚来,然后又走了个流程敬完茶。 但他们好像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欲言又止的模样。 大少爷指尖摸到袖中的玉匣,暗忖,妈的,这玩意儿是要给他们?名正言顺的贿赂? 他们能要吗? 他还没有这么正大光明的贿赂过别人... 抬头却瞧他们三个表情比他还为难。 白倾心里暗叹,修真者真是不容易。 他从怀中掏出玉匣,上前奉上:“各位长老,听闻您几位对家父的书画感兴趣,这次上山便特意寻了几幅好的带来,还望笑纳。” 太扯了,这么小的玉匣怎么可能装得下书画。 他自己都有些赧颜,一把将玉匣放在案前,小退几步站到一旁。 座上那几人似乎松了口气,他听真元长老道:“有心了。” “令堂担忧你来七雾门不习惯,故而日后会遣人送些绸缎药草,你记得每月末去迎一次。” 白倾回过味来,成菩如这是入股了。 他之所以能来七雾门,搞不好也另有隐情。 满月突然直起身朝他走来,她身上隐约环绕的馥郁暗香簇似朝霞,嗅入鼻中竟使人有些飘然。 她一面走一面打量,一点绛唇轻启: “白家少爷么,根骨确实不错,若是在霜尊门下待得不悦了,我这儿可随时欢迎呢。” 她长得像邻家大姐姐,一开口的声音却媚之入骨,冰清玉洁的脸随她一笑,眼尾似乎都染上一股妖娆的胭脂红,再加之身上隐隐散发出令人闻了发晕的幽香。 妖得很。 白倾打了个寒颤。 “多谢满月长老厚爱,师尊待我很好。” 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郑 嚟 满月围着他慢慢走了一圈,看他的眼神也愈发放肆,吐出的每个字都恨不得在天上飞一圈再落下来。 “真的么?我倒是听说霜尊不喜你,只喜那个真传弟子楚修呢。” 白倾正色道:“长老说笑了,过几日弟子便是为霜尊座下的入室弟子。” 满月一声娇笑,又欲开口,却被缘灭打断了。 “别乱发情。” 金月殿陷入沉寂。 真元接过话茬:“满月门下大多是女弟子,修习的术法为媚术,遇上男弟子也会用术法试探一二,辨其道心。” 白倾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是如此,敢问满月长老,弟子道心可纯?” 满月还在对缘灭翻白眼。 缘灭不动如钟。 真元咳了几声,她又剜了几眼缘灭,这才顺着台阶下来,声音正常几分:“尚可,我等你从寒凌殿搬来我惑心宫。” 白倾压住吐槽的欲望,这名字听起来像个***。 告别三老后,白倾在一片女弟子的观望中回了寝殿。 白来一遭,金月殿的姑娘还没楚修好看。 - 回来时寝殿空无一人。 楚修没在殿内等他。 要不要去找他这个想法只在心里徘徊了两秒钟,他果断选择去找韩冬云。 楚修是主角,能出多大事。 早上服下的那几颗小药丸此刻效用也快消失了,他能感受到被打断的那根骨头又开始作妖。 一阵阵的钝痛。 他又胡乱塞了几颗药在嘴里,将那瓶药揣着出门了。 第四十一章 楚修,你没良心 韩冬云看到他来的时候,眼睛里亮的像聚集了满天的小星星。 给他修复完伤口后又忍不住嘱咐了他几句。 “你这几天少出门,多休息会,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没听过?” 而且还是肋骨,在这里,又不能拿什么工具给他固定胸腹。 白倾托着下巴无所谓道:“我觉得你那药就挺不错,用完就不疼了。” 他说着掏出那个小瓷瓶在他面前一晃:“再给我两瓶。” 韩冬云看清他手上的药,黑着脸道:“这是止疼药啊哥哥,都有副作用的,用多了以后疼痛加倍,爽不死你。” 他将小木板在桌子上来回敲着玩的手一顿:“止疼药?” “不然呢?你觉得你一个凡夫肉身无端被人打断肋骨还能跟没事人一样跳来跳去?” 白倾语塞。 “那不用吧。” 韩冬云恨铁不成钢:“不用你还能装下去?连路都走不动,你早点搬来我这儿,到时候就算你连躺半个月我都能帮你忽悠过去。” 白倾又把小木块在桌子上拍来拍去:“我答应楚修,等他伤好再搬过来。” 他也就现在伤口不痛的时候还能悠悠然说这句话,等到时候疼起来,怕是忍不住要来找他用强行用灵力修复好。 韩冬云哼哼道:“你现在想用灵力治愈好的话,我不介意啊,下次可就要收钱了。” 白倾知他是玩笑话,不过提到钱他便忍不住吐槽:“你们七雾门是不是快混不下去了?” 韩冬云从他手中接过一叠扑克:“抽王。” 白倾坐直身子认真起来。 几块薄薄的小木板被他夹在指缝中,拿起来有点费劲。 韩冬云取过一叠牌才开口:“七雾门确实快混不下去了,行侠仗义也是要钱的。” 白倾挑眉:“所以你收我为首徒,也是因为白家的钱?” “不全是,主要因为那几个老家伙,其他事不怎么管我,唯独白家少爷,我必须收他为座下首徒。” “而且那时候,他们死活不让我收楚修为徒。” “为何?” 韩冬云耸耸肩:“谁知道,他们稀奇古怪的规矩本来就多,我都习惯了。” “反正我只负责解决问题,反正楚修最后不也入我门下了吗?” 有几分道理。 白倾扒拉着手中剩余的小木块,从他手里抽了一张出来,然后把牌都扔在桌子上:“你输了。” 韩冬云挠挠脑袋:“啊,不行不行,这把不算,重来。” 他们正把桌子上的牌摇得稀烂的时候,门口传来一声怒喝:“白倾!” 哎哟喂,小祖宗。 还没见到人,他已经听出了楚修话里的意思:你又趁我不在的时候玩消失? 要糟。 让白倾真正惊悚的是,来寒凌殿,楚修如入无人之境。 韩冬云拍拍他的肩膀:“我管不了他,不过下次会考虑在寒凌殿门口加个结界拦他。” 韩冬云比他还怂的模样,让白倾露出鄙夷的神情。 楚修怒气冲冲走进来时,三人成静止画面。 白倾眼尖的看到楚修衣服上隐隐透出的血迹。 他忙一把拉过楚修走出门外,一面出声狡辩:“我回来的时候见你不在,就随便出来走走,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楚修没说话,呼吸有点重。 大少爷像撸猫一样,呼噜了几下他的后背,温温柔柔的问他:“怎么了?” 【宿主,你好像老妈子啊。】 你懂什么,楚修就吃这一套。 被白倾抚过的地方很温暖,少年呼吸逐渐平静,抬起头正撞入那人带着笑意的眸子。 楚修扭头,硬邦邦道:“那你为什么不去找我?” 白倾噎住,没停多久,他立马温声道:“好好,我下回去找你。” 下回他就搬来寒凌殿,找个鬼。 也许是他积极认错的模样打动了楚修,小孩脸总算没那么臭。 说话间他们已经回了寝殿,白倾把他衣服扒开的时候,被楚修很表面的抗拒了几下。 他背上的伤比昨日看起来还要狰狞,缠绕的长条白纱上全是暗红的血。 “你能不能老老实实待在寝殿别老到处跑,不想好了?” 白倾说完一愣,好像不久前他也听到过这么一句话。 楚修不说话。 “问你呢。” 小祖宗突然转过身环上他的腰,轻声道:“我想少爷了,你不在,我害怕。” 白倾愕然。 这蹩脚的话题转移让他无语,楚修这几天很不对劲,总是假笑不说,还硬要说一些违心的话。 楚修要是会害怕,他白倾上辈子就是白活的。 他不再询问,只默默当一个无情的上药机器。 - 接下来的几天白倾都老老实实待在寝殿休养生息。 只是每天早晨起床时楚修就不见了,伏案上总会留下一张字条:“晚归。” 白倾象征性的出门去找过他,找了一圈没看到人就回了。 其实他走不了多远,那药使用的次数越多,怯疼的时间越短,到后来白倾当真不敢随便用了。 于是大部分时间他都只能把头埋在被子里装死。 如果这时候有人掀开被子一看,定能看到他满脸苍白,一身虚汗。 偏偏楚修每晚回来,身上的伤都会加重,问他也不愿说。 这对于白倾来说,比上缓刑还磨人。 到了第五晚给他上药的时候,白倾总算开了口,不满道:“你再这样,我明天就搬去寒凌殿。” 楚修终于沉下脸。 老实说,那个一天到晚挂着假笑的少年让他觉得很陌生,这样才正常。 白倾放缓了声音,轻声问他:“你每日到底干什么去了?” 少年没有回答,而是一直看着他,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看得白倾如坐针毡,好像自己当真做错了什么事情。 哪想楚修突然笑起来,笑容愈发冷漠,好像等他这句话等了许久,冷声道:“白倾,你大可现在就去寒凌殿,我绝不拦你。” 楚修慢走不送的表情把白倾气笑了。 本来胸腔中连绵不绝的钝痛就让他心内烦躁,这会儿连着胸口那股子闷气也要爆发出来。 他手上一重,将那布条缠得紧了些,用力系好,然后把膏药一股脑都丢在他面前。 “楚修,你没良心。” 楚修睫毛微微一颤。 那人已经拂袖离去。 今夜无月,漫天黯淡星辰,浅灰色的云头时不时从头顶飘过。 初秋,有些凉。 才走出寝殿,白倾就放缓了脚步。 出来的急没带药,现在每走一步肋骨就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那根欲断不断,又没长好的骨头被胸腔挤压得甚至都能听到细微的摩擦声。 他疼得弯下了腰,在原地站住没敢动。 这里离寒凌殿起码还要走十分钟。 好在四下无人。 他稍稍往旁挪了一点,半倚在墙上,借力喘了口气。 狗日的楚修,大半夜跟他发神经。 【宿主,你自己要走的嘛,你完全可以不走呀。】 我呸,他那副样子分明就觉得我多事,好心当成驴肝肺,留下来干嘛? 502发出一声幽幽叹息。 白倾歇息够了,又撑起墙往寒凌殿移动,速度堪比乌龟。 他脸色越来越白,额头上起了一层薄汗。 【宿主,快躲开!】 什么...我草?! 泛着银光的飞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逼近,四角尖尖,镖身上还系着一条极短的红绫。 他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在那枚暗器离他半着远的时候,脚底发力往旁跃去,这一跤摔得他头晕眼花。 那镖砸在墙上竟也没掉下来,稳稳插在上面。 白倾心里一阵后怕,这玩意儿要扔自己身上,手会不会给削断? 他把那镖从墙中拔出来,愈看愈眼熟。 ..... 在玄月台上突然朝他出手的暗器,便是这镖。 白倾脑海里猛然浮现出一个念头。 有人在试探他。 - 白倾心中警惕,收起镖,站直了身子,步伐稳健的去了寒凌殿。 走入殿中的一瞬间,他便忍不住瘫靠在那耳门上大口喘着粗气,指尖用力按住左肋,脸色煞白。 韩冬云听到声响,瞬息间便已至白倾身边,见到他这副模样心内一惊。 那人右臂血流如注,已经沁湿半边衣袖,右手却毫无知觉的按住胸腹处,只怕已经疼得不知道是哪是哪儿了。 韩冬云把人抗回房中,往他臂上倒了足足小半瓶上好的鹤仙散。 那药一沾上皮肤便起了一阵轻烟,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住了,粉嫩色新生肌肤隐隐有生长的趋势。 白倾疼得嘶吼出声,额头青筋暴起。 韩冬云忙道:“忍忍啊,马上就好,先给你止血。” “...你他娘的...” “啊?” 白倾咬牙切齿道:“别把过期的药给我用...” 不怪白倾这么说,他到底没晕过去,这小瓷瓶是见韩冬云从一堆废弃的杂物中扒出来的。 瓶上还染了很多灰不溜秋的脏秽之物,不知道扔了多久没用。 “老弟啊,不给你用我哪儿去给你找输血的人?甭管它过没过期,能用就是好药!” 白倾被霜尊的不讲究气得说不出话。 窗外下起了绵绵细雨,雨点噼里啪啦落在屋檐窗台上,夜色更静。 那不知哪旮旯里找出来的药效用确实不错,止血生肌效果甚妙。 白倾抬起手臂看了一眼,他是真没发现自己手也受伤了。 韩冬云捡起他落在地上的飞镖,惊奇道:“不应该啊,七雾门谁还会用这个?” 白倾席地坐于绒毯上,声音有些疲惫:“我在玄月台上与风松切磋时,也曾见过。” 韩冬云尴尬道:“那个是我扔的...” 第四十二章 谁凶谁怂 白倾掀起眼皮:“你也试探我?” 韩冬云嘿嘿笑道:“那时候不是不认识你嘛,想着你会不会为了取胜下阴手。” “这种小伎俩,原主也不会上当吧。” “那谁知道呢,他好胜心那么强。” 白倾抬手举起桌上冷茶一饮而尽,沉声道:“所以这飞镖是从哪里来的?” 韩冬云咂咂嘴:“这镖原产地于淮陵,中州很多修士都用,可七雾门并不教授暗器。” 他看向坐在地上发呆的白倾,继续道:“我明日派人在门内整顿一番,看能不能找出此人,你嘛,这些日子就老老实实待在寒凌殿吧。” 见他还是不说话,韩冬云凑过去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没问题的啦,只要你是我门下弟子,没人敢动你。” 白倾摇头:“我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只是怀疑原主有仇家...” 反派向来命硬,没那么容易死,要死也是死在主角手里。 他担心的是暗自出手的人已经看出他身上没有灵力了。 可他不记得原主在七雾门有得罪过谁。 韩冬云听他这么说,面色忽然严肃起来:“老白,原主身体的记忆,你记得多少?” “我不知道。” 他被白倾这个回答给说傻眼了。 白倾垂下眼帘,他应当全都记得才是,又或者是像他初来此地时那样,见到什么便立马会想起来。 可楚修那日对他说的话,他却如何都想不起,反而还将他自己的思绪搅成一团乱。 韩冬云捋着假胡子,也沉默了,只看着屋内摇曳的烛火发愣。 良久,他问道。 “那你在现代的记忆,还记得多少?” 大少爷被他问得一愣:“当然全记得。” “为什么这么问?” 韩冬云叹了口气:“白,修真界是弱肉强食的,精神力强大者亦不在少数,你来七雾门,不是件好事。” 大概是在说他太菜了。 没有修为的人只能被按在地上摩擦,可他也没有选择。 不是吗。 - 白倾这一觉大约睡了三天。 韩冬云告诉他大抵是跟那半瓶过了期的鹤仙散有关系。 他揉着眼从床上坐起来时,天空灰蒙蒙的,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充斥在房中。 从墙角生长到窗口的不知名植物恰被一滴浑圆的雨珠砸落,绿意盎然。 韩冬云正歪着头坐在那根藤叶千上晃悠。 窗外是成片翻涌的云海灰雾。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白倾抱着被子,又懒懒的睡了回去。 “韩冬云,这些年你每日都这样过吗?” 坐在藤千上那人没回头,声音也很懒散:“是啊,我时常跟自己下棋,时常修炼,有时也会逗一逗新入门的弟子。” “想法设法的给自己找事做。” “可时间还是过得好慢。” 他郁闷道:“老白,我已经活了一百多岁了。” 白倾笑了,他轻声道:“老东西。” 韩冬云闻言也乐了,应是一百多年都没人这么与他开玩笑,他坐在藤千上笑的东倒西歪。 他慢慢停下笑容,扭头冲白倾道:“楚修来找过你。” 白倾一手抬到眉间,盯着窗外飞速飘过的云发怔:“他找我作何?” 韩冬云看向门外:“这几日我拦着没让他进来,这个点他也该到了。” 话音才落,那人便不请自来了,步伐熟的跟自己家一样。 【宿主,楚修金丹了。】 白倾从床上弹了起来。 韩冬云一副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 楚修见到白倾的那一刻,脸色不太好,他又看了一眼韩冬云,表情愈发阴沉。 他们为什么住在一起。 寒凌殿没有房间么。 “白倾。” 没叫他大师兄,想必现在表达的是正常情感。 白倾坐在床上,也没起身,一副慵懒神态:“作何?” 窗外起了一阵风,吹进屋不少雨雾,凉悠悠的吹到脸上,白倾冷不防打了个哆嗦,把身上被子裹紧了些。 楚修骤然变脸,沉声问:“你受伤了?” 提起这茬白倾心里就颇为不忿。 他别开脸,冷声道:“没有。” 怎么着,上金丹脾气也硬气了?终于不装小可爱了? 摇摇晃晃的藤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寂静雨声中很刺耳,韩冬云坐在一旁满脸看戏的神情。 这幅表情同时惹到了白倾和楚修。 被他们看到不好意思的韩冬云从藤千上跳下来,努嘴道:“想来今日车佐的剑法我还没看呢。” 等他走后,楚修去关窗。 屋内暖和了些。 “那夜偷袭之人把你伤了?” “没受伤。” “可你身上为什么会有包扎的痕迹。” “你看错了。” “白倾。” “无事请回。” 白倾这幅冷淡的反应着实刺激到了楚修。 大少爷从没这样冷漠的对他过。 就像厌倦了,厌倦对他好,厌倦对他温声细语。 楚修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阴霾,他低下头:“白倾,我不想让你来寒凌殿。” 你不想个屁,你想的很,你就等我来寒凌殿好叫你眼不见心不烦。 白倾看向他,撇嘴道:“不,你想。” “跟我回去。” “你做梦。” 窗外雨下的愈发大,云沉得像是要坠下来。 楚修身形半隐在黑暗中,这句跟浸在冰里似说出的‘你做梦’让他呼吸一滞。 少年周身陡然爆发出一股浓重杀意,眸中怒火滔天。 一副‘你他妈不给我道歉我就砍了你’的表情。 黑化值90。 【宿主,你真的飘了。】 这股子凶残无比的杀意很突然,像有一团乌黑的云飘在他头顶,云中雷电交加。 把白倾看得一怔,但他更觉得莫名其妙,甚至有点生气。 楚修这个没良心的小崽子,自己好心担忧他的伤势,他倒还先甩脸色。 什么你想走就走,没人拦你。 楚修是瞎吗。 现在居然还冲他发脾气。 他越想越上头,气得不行。 心里仿佛有个小人一直在耳边撺掇:说你想说的,凭什么忍着他?主角是人,反派就不是人了?炮灰也有表达情感的权利! 他娘的,还想杀我?大不了血祭系统,把体验卡榨干同归于尽! 想到这白倾凭空生出一股豪迈之情。 他从床上跳下来,指着楚修吼道:“你还生气,你气什么?老子在寝殿那么费心费力照顾你,好心劝你别到处跑,怕你好不了,你他妈赶我走就算了,现在又要我回去?你当我是个工具人??” 一口气结束,他缓口气继续吼:“我哪儿对不起你了,不就是骗过你一次不想上山?现在七雾门来了,我也不打算走了,当霜尊入室弟子是你自己说随我的,现在又给我摆什么脸?” 这一吼把白倾心里的不愉快全都发泄了出来,脸色被气得有些红润。 唇瓣饱满,鲜艳欲滴,再无丝毫先前那副冷漠得险些要就地飞升的气质。 整个房间都充斥着他愤怒的余音。 等他呼吸逐渐平稳下来,方才那股气势汹汹的怒意也随之消散不少。 少年在旁一言不发。 诡异的安静。 白倾这会儿才开始逐渐慌起来。 他不敢抬头看楚修的好感进度条,心头闪过无数种死法。 他活腻味了,还对小祖宗说脏话。 画面里只挑断手脚筋,戳瞎了眼,要真是灰色囚禁结局,自己这张老瞎瓢的嘴怕是也要被封起来。 楚修没说话,身形一动,连带着淡蓝色衣袍的下摆也晃了几下。 他朝白倾走过来。 大少爷有点慌神,一屁股坐回床上。 那人朝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他的发丝,手在空中一顿,又缓缓收了回去。 楚修声音缓和不少:“白倾,我不是那个意思。” 大少爷没敢吭声。 少年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我以为你不愿待在我身边。” 白倾猛然抬起头,眼神惊悚。 楚修别开眼,垂下眼帘,语气别扭的很柔和,像是在哄人:“我没有在赶你,是我说错了话,你别生气。” 他... 没聋吧? 白倾听到胸腔内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下,一下,如擂鼓重锤。 天空中忽然下起了五颜六色的蘑菇雨,架起一道彩虹,恰停在他面前。 彩虹上站着一个人,他扑过来抱住白倾的腿,满脸悔恨,悲痛欲绝:“少爷,以前都是我不懂事,以后我一定对你好!再也不会瞎涨黑化值,你指东我绝不往西!” “......” “白倾,白倾?你在笑什么?” 大少爷慌忙抬眼回神:“啊...没...我没笑。” 楚修拽了一下他的衣袖,小声道:“那我们回寝殿吗?” “回...回。” 少年正要露出笑容,却又听到那人改口道:“回...肯定是要回的,但是得过几天。” 楚修一怔,抿唇问:“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白倾不着痕迹的动了一下胳膊,有点疼。 单冲这点他就不敢现在回去,小祖宗的眼睛跟开了光似的,贼的很,万一要被他发现了必然是一番血雨腥风。 搞不好又骑到自己头上去了。 他一老一实摇头:“不生气,过两日我一定回去。” 楚修不说话。 白倾忙道:“不回去我也能去寝殿找你啊,我肯定去看你,只是两日,不打紧!” 少年脸色没好。 白倾词穷了,是哪里不对? 楚修皱着眉头,嘴角下拉,语气不耐:“寒凌殿要是没多余的房,他就别嚷嚷着要收入室弟子。” 韩冬云仰天打了个喷嚏。 第四十三章 想不到标题的一天 大少爷讲到口舌发干才让楚修相信,他们并不住在一起。 其实这几天他也不知道韩冬云在哪儿睡的,毕竟一晕就是三天。 好不容易送走小祖宗,韩冬云迫不及待进来了。 “你们聊什么这么费劲,我在外面无聊到都要睡着了。” 白倾嫌弃道:“他好歹叫你一声师尊,你能不能有点底气?” “还师尊呢,他也就入门的时候喊了我一回,我还以为他想通了,原来是因为你。”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那时候不是以为你没恢复灵力呢嘛,有些事儿还是得看我面子。” 韩冬云还挺骄傲。 白倾瞧乐了:“你对楚修这么放纵,他到底什么命格,难道以后也会手刃你?” “呸呸,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怎么说我都是他师父,弑师肯定不至于!” 韩冬云沉吟片刻:“他的命格很特殊,是无色的。” 白倾丢去一个快给老子解释的眼神。 “这个嘛,传言拥有此命格的人假以时日,必有通天遁地,撕裂空间之能。” “......” 空间系? 他艰难开口:“你是说...奇异博士?” 韩冬云笑的直不起身:“别串戏,要串也得是古一。” 白倾也跟着笑起来,笑了半天,他忽然感觉有些不对。 撕裂空间... “韩冬云,你收他为徒,难道是想...?” 白倾话没说满,他却能听懂。 韩冬云笑道:“是啊,老白,我想回去。” - 第二天他才知道,韩冬云趁他睡着的时候已经帮他把左肋的伤治好了。 他决定履行诺言去看看楚修。 小屁孩果然不在寝殿。 索性这会儿能好好走路,白倾慢腾腾的在几个殿堂中闲逛起来,开始认真找他。 走了许久他才发现,原来小祖宗在玄月台习剑。 他身旁还站了个女弟子,远远瞧不清模样,只见那女子身姿绰约,长裙飘飞,正学的认真。 教妹子练剑? 白倾双手抱胸,不错啊,小祖宗把本该属于他的活儿都揽走了。 他走上高台,便听到师弟师妹们对此低声密谈。 “小师弟好认真呢,每天都来习剑。” “是啊,那日受那么重的伤还能坚持,风竹师兄完全比不上。” “为什么要跟风竹师兄比?我倒觉得也只有大师兄才能与之一论。” “你见过大师兄练剑?” “......没有。” “这又如何比?大师兄根本就没练过剑,那天早晨我们找他帮忙看剑法,你是没见着他那表情,凶得跟欠了他银子似的。” 那女弟子颦眉嘟囔道:“那是因为你没见着他笑,大师兄笑起来可好看了。” 白倾眼睁睁看着这场平常的交谈逐渐演变成真粉维护爱豆现场。 他慢慢踱步到角落等小祖宗练完剑下来。 以为楚修是干什么好事瞒着他,练个剑而已,至于藏着掖着吗。 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 他半眯起眼看过去,只见台中那个少年与那姑娘贴得极近,掌心拂过她执剑的手,侧站在她身旁,帮她摆正了长剑直刺的姿势,就像半拥着教她。 好像探一下脑袋,两个人唇就贴上了。 “琴千师姐啊啊啊!!” “他们抱在一起了!” “难怪琴千师姐这几日起这么早来玄月台习剑,我道是为何,原来是因为小师弟!!” 白倾张开嘴。 感情楚修伤没好每天来玄月台练剑是为了撩妹? 大少爷忽然有点气不顺。 心中憋得慌,但又不知这感觉从何而来。 楚修从高台下来脸色不是很好,看到站在角落里的白倾,微微愣了一下。 “白倾,她...” 琴千下高台的时候衣袍带起一阵清风,如娟青丝中蕴含着清幽异香。 她本是追着楚修来的,忽然见到站在面前的白倾,那双杏眸便挪不开眼了,她嘴角往上一勾,笑的有些俏皮,眼底却满是探究和耐人寻味。 好像不是在看人,而是在审题。 白倾心里咯噔了一下。 琴千长得漂亮,面如桃瓣,肤若凝脂,一双甚是无辜的杏眼,鼻子精致小巧,气质甜美,是走在人群中回头率极高的那一拨。 他第一反应就是女主。 白倾立即推翻了这个想法,不应该,女主应当跟他长得很像才对。 琴千冲他甜甜一笑:“师兄好呀。” 确认过笑容,是初恋脸无疑。 前世白倾很喜欢这种类型的姑娘,可现在他笑不出,琴千的眼神太过古怪。 大少爷颔首,面不改色,冷冷清清。 琴千又看他一眼,眉眼一弯,转而与楚修搭话:“小师弟,怎的突然恼了?” 楚修黑下脸,只看向白倾:“我们走。” 大少爷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下了玄月台。 琴千锲而不舍跟在后面:“师兄,你们可是要去吃饭?我正好也要去,一起嘛!” 她已经跟过来了。 楚修一路上都阴着脸,几乎不与她说话。 她也没不高兴,反而缠着白倾念叨:“师兄,听说你是白家少爷?” “恩。” “听闻白府富甲一方呢。” 白倾敛眉:“一般。” “好羡慕大师兄呀,天分这么高,家境就更不在话下,连进七雾门的方式都特别轻松哎!” 她语气真挚可爱,一副单纯模样,却话里有话,含沙射影,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酸白家钱财。 琴千对两人的沉默视若无睹,继续道:“师兄,那日入门仪式可把我们都看呆了,竟连风松师兄都甘拜下风呢!” 大少爷掀起眼皮,不紧不慢道:“师妹想说什么?” 琴千笑靥如花:“哎呀,不愧是师兄,真聪明,我是想让师兄教教我剑法啦。” 教个屁。 胃口挺大哈,两个都要? 楚修大步走到白倾身旁,挡住琴千的视线,冷声道:“师兄从不教授剑法。” 琴千忽然咯咯的笑了出来,她声如莺啼:“小师弟最开始也是这么说的,不也教了我吗?” 少年神色又阴戾几分,拉过白倾走得飞快。 大少爷啧啧称奇。 没看出来,楚修还是个热心肠。 琴千阴魂不散,甚至用上了灵力,一个璇身又飘到他们身后:“小师弟,难道你不想知道师兄会不会跟你一样?” 少年身子一顿,步伐居然有点犹豫。 白倾对此反应很不满,他清清嗓子道:“他想不想都无用,我不乐意。”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朝湘厅,就是食堂。 白倾没想到琴千这么能跟,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她一副白倾不答应她就不走的样子。 大少爷自然不会理,他打了个哈欠,冲楚修道:“回去吧。” 楚修出乎意料没答应,神色有些不自然:“我等会要回玄月台。” 白倾表情略为呆滞。 难道不是楚修很想让自己来找他,所以他才过来找楚修的吗? 怎么他来了,这小屁孩反而自己很忙的样子? 【宿主啊,说不定楚修只是想让你晚上来找他呢。】 ??? 白倾‘哦’了一声,面无表情:“那我回寒凌殿。” 起身时,衣袖被人拽住。 楚修有些踌躇,眼神飘忽:“白倾,不然...你教教师姐?” 白倾:“......” 这是小祖宗第二次向他提要求。 很不爽。 琴千笑容愈发自信从容,像是料定了楚修会开口。 当他们再次回到玄月台时,高台之上空无一人。 白倾接过楚修递来的长剑,指腹从剑柄缓缓抚至剑尖,感受剑刃的冰凉寒冷。 琴千突然开口:“大师兄,我还想与你比划几下,你看看我出剑都有什么问题!” 他就知道。 白倾将剑负在身后,淡淡道:“点到即止,不用灵力。” 她点头如捣蒜,仿佛白倾愿意上台就是给了她天大的面子。 原主身体对各种兵器的熟练程度都很高,只拼剑法,他觉得没问题。 毕竟对手只是个小姑娘。 可当这个小姑娘执剑飘然而至时,他才感觉不太妙。 琴千出剑的速度不快,小花招却不少,尤其是她从面前掠过时,白倾总能嗅到她身上的异香。 那是一股带着甜味儿,能让人想起美好事物的幽香。 白倾晃神的时候,她就会朝他抛媚眼,那眼睛也跟万花筒似的,一对上就陷进去了。 他心塞,楚修就是这样被人迷得神魂颠倒的? 实在令人心焦。 剑尖引着身子朝他刺来,琴千在经过他身边时轻轻唤了他一句,声音软魅。 远处的少年猛然直起身,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 “看着我。” “白倾。” “你看到了谁?” 那双水灵灵的杏眼黑瞳渐渐填充了整个眼眶,眼白消失无踪,它像一个黑洞要把人完全吞噬进去。 白倾无法自控,看得入神,突然眼前一黑,身体失重,仿佛被拉入一个无尽深渊,不停旋转晃荡的身体令他头晕目眩,五脏六腑都要撞到一起。 很恶心。 不知过了多久这股感觉才褪去,待身体逐渐平静下来,他缓缓睁开眼,四周一片灰白。 他们都不见了,只有一条长街。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蹲在地上,肩膀轻轻颤动,像是在掏什么东西。 他向前走了几步。 “哥哥,哥哥!我找到吃的了,你快来!” “妹...妹?” 白倾已经控制不住身体朝她走过去。 他有妹妹吗? 好像是有一个妹妹的。 脏兮兮的小手里握着一个从泔水桶里捞出来的半个馊馒头。 “哥哥,你快吃呀!” 白倾下意识伸出手,他的手指修长有力,皓腕凝霜,隐隐还能看到白皙肌肤下淡淡的青脉,而女孩的手很小,很脏,也很臭。 他看着自己的手将那半个馊馒头打落在地,听到嗓子里发出不属于自己意识的冷漠声音。 “滚开,脏东西。” 第四十四章 惊!富二代疑似嗑假药杀人未遂! 那半个馒头咕咚咚滚到地上变成了一颗满是青筋红丝的,血淋淋,还在跳动的心脏。 她回过头,声音呆板:“哥哥,没有心好疼呀。” “哥哥,我好疼。” 她张开嘴,哭喊声尖利刺耳。 “蠢货,这种伎俩也能上当。” 白倾一怔,接着又听到那个撕心裂肺的声音从大脑传出。 “还给我。” “快还给我!!” 心速异常快,脑海里混乱无比,太阳穴被他揉红了一片。 灵魂。 好像要被撕碎了。 白倾眨眨眼,随后痛觉才迟钝的传到大脑,尖锐的刺痛如数百根长针齐下,他抱住脑袋缩成一团。 有人在掠夺他的身体。 那只无形的手抓住了他的意识灵魂,狠狠往外拽去,似要将他抽离出体外才肯罢休。 疼。 那道声音如魑魅魍魉,熟悉的音色,却用着完全陌生的语调。 “你的?” “这是我的!!” 白倾的心脏快要疯狂跳出体外,他忍住脑海快要炸裂的疼痛,吼道: 502,502,你出来!! 这是什么?怎么会这样?! 没有人,没有回应。 无边的恐惧将他裹挟其中,如孤独一人行走在雪虐风饕的无边冰原,凛冽的寒风如刀割,将他的身体划出一道道深至见骨的伤痕,把灵魂瓦解得支离破碎。 最后同风雪一起消逝,直到永远。 “白倾,你还记得现代多少记忆?” “这具身体的记忆你记得多少?” 白倾无声的喘着粗气,脑海里那人阴戾的声音还在继续。 “滚开。” 他抹净额头冷汗,手握成拳,狠狠摇了几下脑袋,半爬过去捡起地上那把被人丢弃在旁的剑。 “杀了你!” 他把剑当成刀用,往空中挥来砍去,嘴里语无伦次的咆哮着:“再不滚开,我就杀了你!!” 杀了他,就安静了。 白倾癫狂笑出声。 直到右臂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势必要将他胳膊一分为二的扭曲感。 要将他淹没其中的无数怒吼中,夹杂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一声呵斥连着他脑海中那些吵闹不已的声音也喝退不少,白倾撑起剑用力揉着眉心。 那快要将他吵疯的声音终于消停了。 周围场景逐渐恢复光亮,脚底的石玉台坚硬牢固,那颗狂跳的心脏暂时落回胸腔纵膈内。 楚修焦急的声音在耳旁响起:“白倾,你还好吗?” 白倾听得清楚,他也好得很。 他猛然抬起头,便见琴千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再无之前丝毫自信悠然,神色慌乱。 剑还在手上。 大少爷疾步走到琴千面前开口质问,声音冰寒:“你做了什么?” 琴千吓的说不出话。 楚修上前拉他,却被白倾一把甩开,眼神直逼向琴千,他厉声道:“我在问你。” 那姑娘急的似乎都要落下泪来,磕磕巴巴的说着:“师兄...我没做什么啊,只是一个小媚术...真的没别的...你...你不要杀我好不好...” 玄月台忽的起了一阵凉风,正午的日头被一朵厚实的云彩给遮去大半,云雾如浪潮狂涌。 杀她? 白倾僵直身子,如坠冰窟。 他拿剑挥砍的,是琴千? 右臂的阵阵刺痛化为浓稠血液渗出白纱,渗透里衣。 白倾陡然回过神,将那把剑丢弃在旁,声音还未曾回暖,带着寒意:“再无下回。” 他要马上回去处理伤口。 “师兄...” 白倾已经走远了。 待他一走,少年也寒了脸,甚至比白倾还要阴沉:“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琴千急道:“我不知道,这种法术从未失效过,怎么会突然这样...” 她慌忙看向楚修:“小师弟,我应该也给你施过此法,你可有何异...?” 声音戛然而止。 偌大的玄月台,只剩下她一人。 - 白倾很混乱,他胡乱喊了几句系统,听到它回答才稍微安下心。 【宿主怎么了?】 他脱口而出:我会消失吗? ...... 502? 【为什么会这样问?】 白倾嗓子又干又涩,像被人捏住一样发紧,他沉沉开口:感觉。 502似乎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认真道:【宿主不会消失,绝对不会,若真出现什么意外,系统不会袖手旁观。】 天色又暗下不少。 白倾微微阖眼:502,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系统一秒换脸:【没有啦,怎么会呢~】 大少爷没再言语。 他不信。 快走到寒凌殿时,楚修拦在他身前。 他一张嘴白倾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摆手打断他:“楚修,你想知道什么?” 他又不是傻子,楚修肯定是被琴千施了什么媚术试探道心,被人正中下怀,现如今他又非要自己教琴千习剑。 无非是想让自己也栽个跟头。 楚修没解释,而是担忧道:“白倾,你真的没事吗?你刚刚...” 我刚刚差点杀人。 他大概是想这么说吧。 白倾绕过他,面色淡然:“没事。” 楚修那没个轻重的手蓦地将他手臂拽住了,大少爷脸色微变。 白倾不动声色拂开少年的手,他能感受到右臂涌出的血更多了些。 不太妙。 他叹了口气:“真的没事。” 如果你再拦着我,说不定就有事了。 白倾甚至想嚎一嗓子,把韩冬云喊出来。 楚修皱眉打量他,眼神赤裸。 看了半天,眉头越锁越紧,白倾一度怀疑他再继续皱下去,眉毛都能夹死一只蚊子。 楚修抿紧薄唇,忽然凑到他面前细细一嗅,立马沉着脸道:“白倾,你真的受伤了。” ??? 这嗅觉是否过于灵敏? 大少爷赶忙离他远了几步,坚定道:“没有的事。” 说完这句话,他尽量逼迫自己忽略身后那道冰寒的目光,转过身大步流星往寒凌殿走。 赶紧溜。 宫殿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 502小声道:【宿主,你要不要回头看看?】 不看! 肯定是让他看楚修的好感度,再以此要挟自己说一些奇怪的话。 502很坚定:【不看你会后悔的。】 啧。 白倾站定,颇为猥琐的回头瞄了一眼小祖宗。 我草。 楚修身上的怨气简直都能实体化,面色阴郁不说,他这猛地一回头看到的也是那如同有着血海深仇般的眼神。 白倾打了个寒颤:老子看了才后悔。 【宿主,站住别动!自信点看着他!!】 自信? 他还真没收回眼神,下意识将脊背挺直了些,两人目光碰撞在一起,几秒钟的时间,愣是把楚修眼里的阴郁撞成了复杂,撞散了冲天的阴寒,甚至硬生生撞出一股可怜的幽怨味道。 大少爷呆若木鸡。 - 韩冬云不在寒凌殿。 白倾动作利索,把那些沾了血的白纱扯下来,齿间咬住干净布条一端,绕住伤口打了个结,随后正好衣冠,神色平静。 小祖宗端坐在他对面,指尖紧紧抓住自己衣衫下摆,看上去好像很紧张。 楚修动了动双唇,眼睛死死盯着他右臂:“是不是那日被人偷袭?” “恩。” 白倾尽量装出一副是我大意了的表情。 这件事在七雾门闹出不小动静,可知道他受了伤的,只有偷袭者本人和韩冬云。 大家只当是哪个不长眼的去惹大师兄。 听到他承认,楚修表情立即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再无之前丝毫阴郁,眼底激起的层层涟漪,是一圈圈的心疼。 这让白倾有些飘飘然。 小祖宗的反应比他想象的好太多,本以为楚修知晓后此事后会质疑他的修为,小命堪忧,谁能想到他会乖乖坐在身边看他上药,对他说一不二? 白倾乐得很。 少年见他神色平淡,似乎并不当一回事,指尖兀自收紧了。 他声音很轻,却沉甸甸的都是悔意:“对不起,白倾,若不是我,你也不会被人偷袭。” 时间静止了几秒。 惊雷滚滚中,白倾的心似乎被什么击中了。 他开始真的相信楚修是个正派,他好正直。 虽然被偷袭后,自己也有悄摸摸的怪过楚修,可真正听他道歉反而很不好意思。 毕竟动手的又不是楚修,如果他修为当真在金丹,也不会被人所伤。 白倾忙露出一副错不在你的表情:“与你无关,是我不小心。” 话音才落,楚修突然咧开嘴笑起来,笑容腼腆,他眼中闪着光:“少爷是怕我担心才不愿告诉我吗?” 这话把他听得一愣,随后心中直呼绝,小祖宗给他找的台阶让他不顺着下都不好意思。 白倾借着这愣神的功夫,将这句话说出了绝佳效果:“...是,怕你像现在这样,把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 “少爷...” 这一声呼唤夹杂了太多‘你终于开窍了’的感喟,白倾听得一激灵,小孩已经朝他扑了个满怀。 少年扒在他胸口,避开他右臂伤口,仰起脸瞧他:“少爷,我们回寝殿好不好,我来照顾你。” 他离自己近得鼻尖都快要碰到一起。 白倾咽下一口唾沫,强作镇定:“你伤好全了?” 少年一扬头:“当然。” 他一时没找出反驳的话,楚修的伤怎么可能好,一天到晚泡在玄月台练剑,还带妹子,能好才怪。 大概是白倾质疑的眼神触动到少年,他凑得更近了些。 “少爷在想什么?” “我想你精力挺旺盛。” 楚修笑容甜的像刚吃完一块糖,他喜滋滋的抱住白倾:“少爷,你是不是吃醋了?” 大少爷震惊了。 他有做什么容易被人误解的举动,或者他的话有哪里不对? 虽然琴千确实让他高兴不起来,但是吃醋。 他一个大男人吃一个小孩子的醋? 可能吗? 少年已经毫不客气像流质型动物一样缠上他,嘴角噙着笑意:“是她先装成你的模样来糊弄我,我才着了她的道,不会再有下回了。” 哎? 白倾大脑僵滞了一瞬,琴千装成他的模样? 那道心如何测。 便是幻化出被测之人心底的执念,执念越深,幻化出的模样越真实,它甚至会做出心底痴念向往之事的举动。 白倾似乎明白了很多东西。 楚修非让他教琴千习剑,是想知道自己心中的执念。 可琴千翻车了,她把原主的意识勾出来了。 但这真的只是测道心的媚术吗。 眼前一花。 小祖宗胆敢伸出手掰他的脸,他正要怒从心中起时,就见楚修皱着鼻子不满道:“白倾,你又分心。” 大少爷的小心脏狠狠抖了几下。 门外传来一阵走动声。 韩冬云手里拎着个酒坛子,一边往嘴里灌了一口,一边跌跌撞撞走进来,看到紧紧贴在一起的两人时身子一晃。 他揉揉眼,抱歉道:“对不起,我走错了。” 第四十五章 淮陵 韩冬云被白倾拽回来了。 修真者的酒很好醒,他轻而易举把体内残存的醉意都引出体外后,韩冬云只看到楚修满脸不悦的欠揍表情,好像他进来是一件多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要知道,寒凌殿是他的住所。 听白倾东一句西一句韩冬云就懂了他的意思。 大概是在玄月台被人家小姑娘给阴了,又被楚修堵在回来的路上,受伤的事儿就暴露了。 暴露就暴露呗,能有多大事,楚修还能怎么着他不成,也就白倾总以为人家想要他的命。 少则几年,多则十几年,就算白倾灵根恢复,也不可能是楚修的对手。 但是兄弟有难,不能不帮,至于当着他的面拐人。 韩冬云板起脸严肃道:“胡闹!” 他说:“本尊座下的入室弟子,岂能你说去哪就去哪?” 白倾松了口气,终于有几分像霜尊了。 这个想法只出现了一瞬间。 - 当晚上小祖宗如愿以偿抱着白倾睡觉时,他忍不住问:“你真的能用剑撕裂空间?” 楚修嘴角上扬,略带得意:“可以,只是目前只能破开一点。” 白倾除了惊恐就没有其他表情了。 按照韩冬云的话,楚修日后修炼到一定程度,完全可以在整片大陆自由穿梭,缩地成寸已经成为极简配置。 若这片大陆是单独的一个空间,那说不定他们在现代的世界也只是众多维度之一,再往后,也许真能转移到其他空间。 甚至能回去。 可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能像霜尊一样指望楚修破开空间让他走? 少年喉中发出带了点类似撒娇的哼哼声,往他怀里拱了几下:“白倾,我已经金丹了。” 他习惯性的拍了拍少年的后背,就听到他接着说: “我马上就能跟你一样了。” 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恰好抬头看他,笑盈盈的,少年日渐成熟的面容在他笑起来时,带着一股无端的自信和张扬。 却又与眼中那丝丝的求夸神色十分违和,就像一只野性十足的猫科动物在他面前收起所有尖锐利爪,露出柔软的一面。 白倾心中一动。 其实,待在楚修身边也没什么。 前世他已经没有亲人,朋友更是寥寥无几。 或者说,没有仇人就不错了。 这样一想,他来到这个世界发生这么多的事情,总是楚修在他身边,某种程度上,也被他救过好几次。 大少爷已经逐渐忘记任务的本质,他只是觉得,只要他不主动离开,楚修就不会囚禁他。 至少眼前的楚修不会。 白倾笑的柔和,将小孩看呆了几分。 楚修抱住他,小声问:“少爷,你还会离开我吗?” 大少爷揉了一下他的脑袋,不假思索道:“你要一直这么乖,我自然不会走。” 少年一愣,低低笑了一声,声音含糊不清:“原来少爷喜欢乖一点的。” “恩?” 楚修笑容不改:“没什么,睡觉吧。” - 小祖宗没再去玄月台,他告诉白倾自己去后山修炼了,那里安静。 白倾表示可以理解,主角走的路必定是要和常人不同的。 只不过,楚修有点用力过猛,经常到夜半三更才回来。 "这个啊?" 韩冬云摸了一把他的假胡子:“他从我这拿走了不少剑谱和修炼术法,疯狂修炼才正常。” “也不至于这么拼。” “十天从筑基后期结成金丹,你以为别人跟你一样有系统?楚修这是魔怔了。” 白倾眼皮一跳。 韩冬云不等他问,好心提醒道:“他就是想比你强。” 他恍然,随后一股焦灼感油然而生。 楚修把他当成竞争对象了,势必要比他高上一截才肯罢休。 502,我还有多少积分? 【宿主账户积分:1200,体验卡x1,目前能兑换金丹后期修为。】 我要这修为有何用??我只想要体验卡! 【那宿主还能兑换1张金丹中期体验卡,和两张隐匿符。】 任务呢?!给我发布啊! 502语气听起来有点高兴:【有!主线任务:拯救。】 救谁? 【不知道哦!】 你他妈,, 【奖励积分5k!!】 事出反常必有妖,白倾狐疑道:这么丰厚?任务难度是多少? 【不难哦,一点也不难,只要主角跟在你身边就不会死哦!】 你连任务内容都不知道,跟我说这话你觉得自己负责吗?难不成让我每天都去黏着楚修? 【不会的,跟门派任务有关系,要过海,再详细点就不清楚了,目前系统只能知道大概任务地点。】 在哪里? 【淮陵。】 韩冬云还是坐在藤千上看他,一边看一边摇,等他回过神,咧开嘴笑道:“我做了套新卡牌,咱们来一把?” 白倾头上多了几条黑线,他为什么天天这么闲。 “你修炼到什么位阶了?” “鄙人不才,合体后期。” 确实不才,门内金丹的弟子不少,身为镇派武器的霜尊居然才合体后期? 他赤裸的嫌弃眼神让韩冬云跳了起来。 “你可不要小看我合体后期,金丹那都是儿戏,修真越到后面越难,有的人可是一辈子都卡在金丹,一百多岁就步入合体期的我敢说整块大陆也找不出几个。” 白倾对他伸出大拇指:“所以你再修炼个百来年就能飞升?” 韩冬云摇头:“我才不想飞升呢,修真都这么无趣,飞升成仙岂不是更无聊,做个凡人多好。” 他说着用力往秋千上一坐,两股灵力交织的藤绳将他荡得老高,就像要飞到云里去。 韩冬云向往的生活是自由自在,有烟火气,身边有很多人陪他玩乐的,而不是在七雾门里收起一身闲散模样,带上假胡子撑威严气场。 大概是因为这样,他才想要离开。 韩冬云抬起指尖,丢出团小气砸了他肩膀一下:“走啊,去玩!” 白倾摊开手:“等会,先问你个别的问题,最近门里有什么任务吗?” 韩冬云茫然:“你指的是什么?门内任务可太多了。” “跟淮陵有关的。” 他豁然开朗:“淮陵啊。” “没有。” 他一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永关倒是有,你要去?” “永关不是封月的地盘吗,怎么会有那边的任务,封月不管?” 韩冬云忧愁道:“总有那些角角落落没人管,中州就相当于这块大陆的一家之主,除了我们七雾门,还有谁操那个闲心。” 白倾点头:“永关那边怎么了?” “闹妖咯,还能有什么,但你最好不要去,永关和鬼缠陆挨得近,有时会碰到凶妖,七雾门在那折过几个弟子。” 鬼缠陆妖魔横行,是罪恶与污秽绝佳的滋养地,不需掩饰的欲望和以实力至上的规则令众多妖鬼都聚集在此,或强或弱,或是从别的陆地被赶过去,比比皆是。 危险指数:五颗星。 白倾心情复杂:“那谁去?” 韩冬云笑道:“满月和缘灭座下最高修为的弟子已经到达化神初期了,他们可比你年岁大多了,放心吧。” 言外之意:天塌下来也有别人顶着。 白倾耸肩。 韩冬云伸出手打了个响指,桌面上便出现了一个黑白棋盘,还有两盅棋子,一黑一白。 白倾伸手拿过其中一盒,指尖夹起那枚白子落于桌面。 ‘咔哒’一声,韩冬云已经先他一步落了子。 赖皮二字还没说出口,他手中的棋子掉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本该放在十字线中心的黑子,静静躺在线外的方格里。 韩冬云抱着棋盒帮他捡起白子,无辜道:“咱们玩的叫‘回家的五子棋’。” 白倾黑着脸把棋子放在它旁边,等到半张棋盘都被占满时,韩冬云捏着黑子半天没放下去,他咂咂嘴:“你知道惑心宫这一门的术法源于哪里吗?” 白倾摇头,原主记忆里没有这片知识区。 “淮陵,百魂门。” 又是淮陵。 韩冬云落下那枚黑子,继续道:“惑心宫大多是女弟子,所谓媚术也不过是百魂门的一个支派,这支派从百魂门分离出来至今已有百来年,但所学术法...” 他停了一会,接着道:“这术法其中门道颇多,连身为支派的惑心宫魅惑心神的本事都让人防不胜防,就更别提百魂门了。” 白倾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一整个门派的妖艳女子。 韩冬云瞧见他的表情,无奈道:“你在想什么,人家是正经门派!百魂门弟子最擅于操纵傀儡符篆,只是内门所学必定要比外门多,若以后你去淮陵做任务,务必要小心。” 大少爷点头,手中棋子在指尖转了两圈,他随意问道:“那百魂门弟子修习暗器吗?” 韩冬云等他落下那子,又仔细揣测了一遍他下棋的路子,应道:“傀儡本身便属于暗器了,镖类用的少,不过我七雾门的结界安全程度你大可放心,外人没那么容易混进来。” 他抬起头,认真道:“老白,你一定不要跟百魂门和惑心宫的弟子走近了,免得像上回一样失控。” 韩冬云说到‘失控’两字的时候,白倾手中的棋乱了。 第四十六章 主线开始 晨霜耿耿,云山素锦,树上飘落的银杏铺了满地。 七雾门似乎没有分明的四季,成片的梧桐枫香在门内人看来已然入了秋,后山肆虐的风雪与总像下过潮雨的白雾,像极了初春寒冬。 偷袭那件事就像被掩盖在狂风尘沙中,再未出现过。 有时也会偶遇琴千,只是她神色平淡得过分,就像那日在玄月台的女子不是她,她也没有连着早起几日只是为了跟楚修一起习剑。 于是他们完全错开成两条平行线,只有被原主支配的恐惧,时不时跳出来膈应他一阵,此外再无其他。 时间久了,他慢慢的也懒得去琢磨,再加之系统时不时还会发布一些其他不痛不痒的日常任务,用来抚慰他对于积分极少而不满的脆弱心脏。 他过得倒挺充实。 除了主线任务没个动静。 如韩冬云所言,金丹后的修为便进展缓慢,楚修每日依旧疯狂修炼,但速度没那么惊人了。 白倾就悠闲得多,他不需要修炼,大部分时候都在寒凌殿跟韩冬云耍嘴皮子,偶尔也会去玄月台陪楚修练会剑,这时候少年总会很高兴,练剑结束后就嚷嚷着要给白倾做饭。 乖得不像话。 好处是黑化值没涨,坏处是好感度也没涨。 哪怕白倾有时候特意给小祖宗做顿饭,楚修也总是表现得很开心,在他耳边贫嘴。 “少爷对我真好。” “最喜欢少爷了。” 然后就是雷打不动的好感度。 白倾见怪不怪,除了在寒凌殿待得晚了些,被小祖宗找上门来提人的时候怂了点,其他时候都扬眉吐气。 春去秋来,雾隐霜拢。 在七雾门待到第四个年头的时候,白倾掐着点儿在楚修突破元婴中期时,将自己的修为提升到了元婴后期。 楚修来与他分享自己突破元婴中期的喜悦,在看到白倾已经突破到后期时一扫而空。 白倾心情好,却总觉得楚修的笑有点牵强,更像咬牙切齿。 永关的任务时常有,白倾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总是能完美避开,淮陵也去过几次,碰到的却都只是些简单的山妖精怪,体验卡都用不上,隐匿符加韩冬云给他的仙器就能搞定。 至于系统说的拯救。 他不知道要救谁。 “大师兄!!” 白倾拿开手中的小人书,眯起眼看向来人。 还是一头短发,耳朵软骨上的两枚银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黑曜石一般的眸子也跟着发光,如今已经长高了不少,他气喘吁吁的跑到白倾面前,满头大汗。 大少爷将那本书盖回脸上,以手枕头靠于花树,懒洋洋问他:“何事?” 车佐抹了把汗水,将白倾脸上遮太阳的话本掀下来,急道:“大师兄,有淮陵的任务了!” 树下的男人没睁眼,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眉如远峰,唇色淡若水,肤质细腻堪比冰玉,随意半束的青丝顺着衣襟落在身前,清冷中凭空添了丝慵懒。 他仍旧冷冷淡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声如磬玉:“什么任务?” 车佐没被白倾的冰冷气质吓到,反而一把拉起他,动作颇为粗鲁,还用力摇了他几下肩膀:“大师兄!!你快起来吧!赶紧去寒凌殿,师兄师姐们都到了,正听师尊吩咐呢!” 大少爷被摇得七晕八素,揉着脑袋制止他:“行了行了,你别摇了,我马上去。” - 寒凌殿与平日不同,很肃穆。 黑压压站了不少人,韩冬云一如既往的贴起假胡子装正经,瞧见白倾进来,还隐晦的朝他丢了个媚眼。 大少爷忍俊不禁,正儿八经的上前行礼喊师尊。 一走到旁,便被人暗自拉到身边。 被502的鬼话给说中,现在的楚修比白倾还要高上一指,得稍微抬起眼才能看到他的眼睛。 他不满的把白倾拉到身侧,半挡住霜尊的目光。 老家伙,一天到晚就知道对少爷挤眉弄眼。 白倾对他的小动作不以为意,听韩冬云讲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淮陵那边是怎么回事。 失踪、妖、藤蔓。 淮陵与永关两块大陆之间离得不远,从海底升起的一块土地经过日积月累成就了一座荒芜的小岛。 这座岛成功将两块大陆牵连在一起。 可前几日这座岛出了问题,四周忽然爆生荆棘藤蔓,将它围得严严实实,从最初进入此地想砍断藤蔓的好心人,到后来去勘察情况的百魂门弟子,无一幸免于难。 仅仅三天的功夫,已经陆续失踪了百余人。 这种级别的任务难度,大概为四颗星,只有白倾这种级别的修真者可以被列为执行者的一员。 可现在站在殿内的,大多是他的师弟师妹,要说修为最高的还是他。 元婴后期。 韩冬云正在安抚人心:“这次任务事发突然,本尊无时间调动其余门下弟子,只能整合门下所有金丹以上修为者前去,虽任务难度略大,倒也是历练的好机会,你们可有意见?” 殿内一片沉寂,没人应声。 白倾出声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没意见。” 此事便定下了。 三老门下化神期的师兄们如今最高修为还是化神,恰好都在鬼缠陆出任务,所以这摊棘手的事儿,便落到他们头上了。 弟子们不应声,对自己实力的不确定。 妖鬼总是靠吸食人的魂魄血肉来提高自己实力,三天失踪了数百人,实力不知已经涨到何种地步。 霜尊没给他们太多准备时间,所有人半个时辰后马上出海去淮陵。 他唯独不放心的,是白倾。 身为这批弟子们中修为最高的大师兄,势必会成为所有人的主心骨,到时只怕很多事情都指望他来决策。 可白倾,他没修为啊!! 韩冬云抖着腿道:“不然还是我去吧,实在是不放心。” 白倾根本不慌:“你去什么,人百魂门元老级别的都没出动,你一去不掉面子吗?而且又不止我们,其他门派不也要来?” “来什么啊,鬼缠陆出任务的不止七雾门,最近那边乱的很,被遣去淮陵做任务的不还是跟你差不多的弟子,搞不好还没你修为高。” 白倾依旧不慌:“没事,问题不大,跟我差不多的就够了,再说我不还有张体验卡吗,隐匿符管够,打不过我就溜呗。” 韩冬云还要与他争论,最后被白倾一句话给堵得没话说。 “楚修也在,不会有事。” 韩冬云的身份不适合出面,他心里很清楚。 出发前韩冬云给他塞了一堆仙丹符篆,像个操心的家长:“不要硬刚,千万不要硬刚,小命重要,我在寒凌殿等着,有事就放信号弹,我会第一时间赶过去。” 白倾把那些东西一股脑放进储物戒朝他挥手:“知道了,赶紧回吧。” 转过身,大少爷心中早已蠢蠢欲动,等了四年的主线任务,终于要开始了。 拯救。救谁?自然是那些失踪的人。 502既然说跟在主角身边就不会有生命危险,想必这次任务是由楚修来出风头。 那他还怕什么? 白倾总是很乐观。 不知何时,身侧多了一个人。 “跟他聊什么了?” 楚修早已褪去仅有的丝丝少年嗓音,如今一开口便听得人心速快上几拍。 低沉而富有磁性,略带沙哑的性感,又好像时时都是噙着笑在说话。 他娘的,怎么听怎么撩。 “少爷?” 白倾回神,便见楚修冲他眨眨眼,完美的唇线在他展开笑容时勾起的弧度也极易让人深陷,深棕色的眸子如湖水般平静,眼底是令人心安的深沉。 明明他的五官属于深邃冷硬的俊美男模型,这样笑很明显犯规啊。 腹诽没结束,又听楚修重复了一遍:“你跟他聊什么了?恩?” 心安是错觉,危险才是正解。 白倾微笑:“聊怎么完成任务。” “有结果了?” 大少爷扭头看他,眼中满是信任:“有,我说:有你在,肯定不会有问题。” 这句话成功取悦到了楚修,他勾起嘴角轻声道:“那少爷可要跟紧我。” 白倾玩笑道:“跟,我只跟着你,可好?” 山间潺潺的流水与湿雪融汇在一起,日光倾斜下来时,像被人放在屋外的铜镜,反射出细碎耀眼的光芒。 溪流轻快,风和日丽。 楚修停不住笑意,像得到了许诺的孩子,开心道:“这可是你说的。” 白倾一面从储物戒召出青鸾,一面应他:“我何时说话不算话过。” 巨大尘风扑面而来,那青鸾落地时却很轻巧,长长青色尾羽及地,头顶三根雪羽翘长,半弯的长喙下衔着一只橙色留红苏的玉珠,光色柔和。 它半俯于地,发出一声清脆长鸣。 白倾在它的巨爪面前就显得渺小许多。 他正翻身坐上去时,身后一阵窸窣。 楚修熟门熟路的坐在身后,大大方方把他的腰环住了,与他贴得极近,凑到他耳边柔声道:“少爷,你以前总是说话不算话。” 双翅掀起一阵旋风,青鸾腾空而起,直上云霄。 白倾一把拍开他的手,正色道:“胡说,本少爷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楚修从容松开,随手给他们加了个结界,将狂风隔绝在外。 他将下巴抵在白倾左肩上,眼睛却一动不动盯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是吗?给我留纸条说把霜尊首徒让给我,让我不要记挂你,以后江湖有缘再见的是谁?” 大少爷没忍住笑出声来,笑完又咳了几声:“这事翻篇了,不许再提。” 身后人喉中也发出一连串低笑,笑声愉悦,伸出手将白倾搂得更紧了些。 四十七章 痴念 飞鸟鸾鸣,羽翅翻腾的空隙能见到不少弟子御剑而行的场面。 那弟子踩着剑从他们身旁而过时,朝白倾颔首致意,剑尾拖了一道白色灵光。 是风松。 白倾盘腿而坐,抚摸着青鸾背上柔软彩色长羽,手感甚佳。 青鸾便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仰天长鸣后翅膀猛地一扇,速度登时快了一倍不止,将那些弟子甩在身后。 被长发遮住一半眼的风松,似乎笑了。 白倾心情颇好,双手抱胸,一边欣赏沿途景致。 他刚来七雾门时便是和风松切磋武艺,几年过去了,他依旧停留在金丹后期,修为到达一个瓶颈,如何都无法突破。 想来这次历练会有助于他。 腰上传来一阵酥麻,白倾一惊,随后无奈的把楚修那双手按到旁边:“别闹,一会儿就到了。” 小祖宗这几年愈发没脸没皮,阴晴不定的毛病倒是好了,偏生喜欢在他身上蹭,还老爱挠人痒。 大概是碍于修为压制,只要白倾冷下脸装严肃,他总会及时收手。 从最开始把楚修当儿子养,到后来把他当猫科动物来相处的白倾,只当这是在他受伤那段时间遗留的小习惯,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总比突然把他按到床上好。 楚修轻轻应了一声,贴在他肩上说话,一面又悄然将手环上了白倾的腰:“少爷,这次去淮陵的除了百魂门的弟子,还有封月一派。” “我知。” 短时间内能聚集起高修为的弟子没那么容易,像这种迫在眉睫的紧急事态,只能先安排稍近的前往。 楚修的声音很近,也很低沉:“不要离我太远。” 碧蓝海水中浮起大片黑色礁石,海风掀起的雪白浪花一次又一次冲击在礁石上,留下不少乳白色泡沫缓慢的从礁石上褪去。 白倾笑道:“好。” 楚修看起来很高兴,他手中一用力就把白倾整个人圈到怀中,凑到他脖颈间近乎疯狂的闻了一下,语气如往常一样乖巧:“少爷真好。” 白倾挣扎了几下就放弃了,他顺从的半靠在楚修怀里,环胸翘着二郎腿仰头看天。 几只白色海鸥张扬着它带了点黑色礁石颜色的双翅在天空翱翔。 即使风被阻隔在外,他似乎也能闻到咸湿又略带腥气的海风味道。 此去一行会很危险。 良久,他突然开口:“楚修,你可别受伤了。” 楚修指尖正绕着白倾柔顺的青丝打着转儿,听到他这么说,眼里顷刻间覆满柔和,他轻声道:“听少爷的。” 落地时楚修朝白倾伸出手,掌心对着他。 大少爷没有犹豫搭上那只比他还要宽厚一点的手掌,借力从青鸾背上一跃而下。 这里方才下过一场雨。 潮湿的脏泥溅在他雪白锦靴上,有几分刺眼,荒岛上轻烟缭绕,枯黄的草尖蜷缩在地上,一片平地中,那参天的绿色高墙像一座巨大城堡映入眼帘。 他虽没有修为,也能感受到爬满深绿色藤蔓的不知名植物中传出的恶寒气息。 那是一股要将人拉入深渊的力量,冲天的火光和癫狂的咆哮声,混杂着女人痛苦的喊叫。 藤蔓在蠕动扭曲,是活的。 短促尖利的剑吟接二连三响起,接着便是延绵清脆的收剑入鞘声。 很安静,没人说话,只有一阵阵吸气之声,待人陆续齐了,白倾昂首道:“走吧。” 百魂门的弟子已经到了。 白倾看清她们的一瞬间,感叹道,果真是正经门派。 巨大藤蔓前站了十几名女修,她们身穿白紫相交的短打劲装,右肩左袖镶嵌的银片半盔闪烁着耀眼光泽,长裙下摆被设计得干脆利落,右手上都带着一个雪紫铃铛手链。 为首的女弟子面容孤傲,眼神凌厉,见他们过来便抱拳行礼,十分英姿飒爽,只是透露出几分淡淡的愁怨。 白倾瞧这模样便猜到几分,这他妈不会是连怎么进去都不知道吧。 “先前失踪的人们有的是误闯,而我百魂门弟子进去是为救人,都是在没有丝毫准备的情况下被卷入其中,我们试过如何准备周全的进去,结果都失败了。” 她说着手中紫铃一摇,凭空出现一个半人高的机关傀儡,她控着那傀儡势若脱兔冲了过去,才将将靠近藤蔓就险些被那疯狂扭动的枝条甩个粉碎。 而后飞速掠去的符篆也只是在藤蔓中炸出了点小火花,丝毫破坏力都没有。 白倾不可置信道:“所以你们就在这站着?” 为首的女弟子面露不悦:“莽撞行事,非本门派作为。” 藤蔓对面传来的惊恐尖叫与吼怒在此间情形比较下来,尤为讽刺。 “我来试试。” 几道铿锵之声传来,那蓝衣弟子在空中已被迫与那藤蔓缠?寒@鸽@尔@争@狸斗了一番,被削断的藤枝以极快的速度恢复如常,欲将那人缠绕拖入其中。 白倾指尖一动,见风松已经谨慎的从一堆妖物中险险脱身了,他上前扶住那人,又看了一眼身后那些不少才刚入金丹的弟子,心中犯难。 “楚修,你能破开这道墙吗?” 他指的是空间。 楚修也懂,却故意半倚在他身旁可怜巴巴道:“少爷,我的剑短时间内只能破开一次,要是随意用掉就没法保护你了。” 白倾没说话,眉头越锁越深。 藤蔓那头的惨呼声更加凄厉,好像里面就有一只妖兽在与被困的人们玩捉迷藏,先把头咬下来,头颅与脖颈缠连的血丝洒在半空,再咬掉四肢,抽搐的半条人腿就在那妖兽嘴旁颤动。 他脸色白了几分。 众人神色亦很凝重,他们这一筹莫展的愁苦样子让他很烦躁。 百魂门领头的女弟子唤莫从,见七雾门所有弟子都只看向白倾,便猜出些来,七雾门现下还在门内修为最高的弟子,只有白家少爷。 她再次行礼,语气听起来恭敬了些:“白公子可有妙计?” 妙计? 白倾抬眸的时候,莫从被他冰冷的眼神冻住了一瞬,便见他款步走向那藤蔓,连剑都没出鞘。 楚修指尖在剑把上轻轻扣着,一下一下,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人。 妙他妈的计,莽就够了,明明他们都是修真者,可以进去也有自保能力,却非要商量出一个万全之策。 世上哪儿有那么多时间给你商量完全之策。 人都死绝了进去收尸? 韩冬云说过,最先被卷进去的人都是想砍断这片藤蔓的,以至于后来去拽人的,也无一幸免。 或许可以理解为,不想伤害这片藤蔓的,便能安全进去。 背后的目光如芒在刺,他想,楚修应该在后面吧。 一扭头顿时想骂娘,小祖宗还在原地站着,见他回头看,还冲他露出一个‘没事,有我在’的笑容。 你倒是过来! “大师兄,加油啊!” 白倾脚步踉跄了一下。 502,里面有多少妖兽? 【不好说。】 白倾:?? 【变数很大,宿主做好用体验卡的准备。】 白倾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膛,让步伐看起来很自信。 脚下都是从藤蔓上掉下的浅刺断枝,残叶也铺了厚厚一层,他心中憋着一口气,用来对付突发状况迅速使用体验卡。 百魂门的女修们见他竟就那样走过去了,眼中流露出一股钦佩。 白倾小心翼翼踩着树叶悄然靠近,脚步轻柔,那藤蔓出现在眼前的一刻,他嗅到一股强烈而浓重的血腥味道。 是从藤蔓上发出来的,数根纵横交错海碗粗的深褐色藤条像蛇一样在他面前缓缓扭动着。 像有毒的蛇信子。 声嘶力竭的求救和崩溃呼喊透过树枝清晰传达到他的耳中,里面涌动着一股难以言状的痛苦和绝望。 他的心跟着狠狠颤了一下,胸腔里跳动的心跳声不断被放大。 待他回过神来时,腰上已经被勒得快要喘不过气。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尖利的树枝不停从他身上划过,藤蔓将他越缠越紧,眼前的光亮在不断消失,最后见到的是百魂门女修们满脸震惊的神色。 彻底卷入黑暗。 白倾有点上头:我草,不挑的?! 502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宿主,你啥时候见过妖抓人还挑挑拣拣?】 耳边依旧是嘈杂噪声,他知道自己是在被拖入藤蔓内部,但他不知道这座被绿色植被围绕的墙,有这么密实。 看起来好像没有生命危险,他还在犹豫要不要使用体验卡,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点亮光。 那藤蔓顺着他的腰缠绕上胸口,却到脖子的时候堪堪停住了,力道也小下不少。 脊背发凉。 有东西正在盯着他。 那是一只眼睛。 一只白色的,没有瞳仁,却又很漂亮的眸子。 洁白细长的睫毛眨了眨,声音嘶哑。 “是你...” 白倾瞪圆了眼。 身边的藤蔓突然开始躁动不安,本就狭小的空间被粗硬的枝干塞满,还在疯狂扭动,就像被打中七寸的蛇。 白倾无形中被砸中好几下,一口怒骂还没喊出来就听到那个声音又开了口。 那是很痛苦的,带着一丝无措与癫狂的绝望怒喊。 “滚开!!” “滚开,不准!” “不准碰他!!” 第四十八章 空手接白刃和猪队友 “你...认识我?” 那些藤蔓如触电似的回缩,接着从墙内又源源不绝的生长出新的枝条往他身上缠绕。 那只眼珠子开始剧烈颤动。 地上的碎石枯叶也跟着一起晃动,地动山摇,白倾拽住身旁的一根藤蔓稳住身形。 这个决定很显然是错误的,眼珠颤动得越厉害,那些藤蔓扭曲的幅度越大,一片漆黑中他感觉到自己的身躯腾空了。 眼角依稀出现一点光,他心中一喜。 那道剑光出现在眼前时,斩灭了一切黑暗,四周恍若白昼,甚至将余光处好不容易才露出一角的出口,全都劈开了。 炙热的气息喷吐在耳垂:“少爷,你也太乱来了。” 话音未落,那人执剑毫不犹豫刺向那颗作妖的眼珠。 鬼使神差的,白倾在剑尖指向那眼珠的千钧一发之际,伸手拦住了楚修。 而且是直接用手去拦他的剑刃。 它哭了。 楚修猛然收回手,那轻薄而泛着寒光的利刃已经落在那人掌心。 不过半秒钟的时间,那鲜血啪嗒滴落在干枯的树叶上,被晕染成一团暗黑色的粘稠液体。 那只眼睛趁着这功夫,嗖的一下消失在他们面前。 楚修周身的气息冷了几分。 他抿唇问:“你在做什么?” 楚修不喊自己少爷的时候,大抵是心情不好。 白倾心虚的装聋。 出手的时候没经大脑考虑,现在才后觉错过了出手的绝佳机会。 大少爷也有点悔,手却忽然被人牵了过去。 虽然楚修刚刚及时卸去大半力道,但陵劲淬砺的仙剑威力岂能小觑。 一张阴沉的脸被彻底融入黑暗,手里动作却意外的很轻柔。 白倾觉得楚修是疯了。 这种时候他竟然还有心思在这里给自己包扎? 震耳欲聋的嘶吼再次充斥耳膜,密切的藤蔓纷纷往旁边退去,给他们留出了一个半人高的入口。 从衣摆处撕扯下来的布条被白倾拽过去,随意往手上缠了几道,他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用那只被剑划伤的手拉过楚修往里跳。 掌心传来黏腻的潮湿感,被缠得乱七八糟的布条毫不意外的渗出不少血。 楚修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眸中泛着寒光,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只苍白的手,按在剑柄上的指尖划过雕刻精致的卷云纹,发出嗡嗡轻鸣。 两人迅速入了高墙之内。 眼前没有出现刺眼的日光,也没有想象中骇人的吃人景象。 雾气弥漫,连周围人的五官都看不清。 白倾脸色不是很好,嘶吼和尖叫声从浓浓的白雾中不断传出,四面八方,源源不绝。 他听到门外莫从高声呼喊:“大家快进去!!” 身体有刹那的凝滞,脊背不远处的灼烧之感飞速朝他冲来,似燃着烈火的弩箭,箭尖火舌冒着势必要将一切物体吞噬湮灭的气势,危险狠绝。 他反应极快,蓦地将身体往后一仰,一条长的看不到源头的红色光线贴着他的衣襟险险擦过,一股子焦味传入鼻腔。 手腕一紧,白倾还没直起身子就被人拉了过去。 身旁人语气带了丝不满:“很危险啊。” “没事,我闪避技能已经满级了。” 手腕不断缩紧的力道在告诉白倾身旁人的不悦,只是大少爷无暇顾及。 方才把他衣襟烫出个洞的不明红线在像镭射灯一样在迷雾中疯狂闪耀。 数不清的红线在眼前交错,被它掠过的土地满是焦黑条痕,滋滋声伴随着岩石破裂的声音。 白倾瞳孔骤然缩紧,朝正在往这边赶来的弟子吼道:“别过来!!回去!!!” 一根硬硬的条状物体硌到靴底,像一根木棍,与前脚掌传来的软烂触感让白倾头皮发麻,飕飕寒意从脚底升上来。 尸块和森森白骨。 那一群蓝衣弟子和手链铃铛声渐近,一片白雾中隐约见到有人正在试图用剑将藤蔓处的出口劈得更开一些。 白倾低头怒骂了一声,拔腿便往那边冲。 肩头被人按住,那人手中一用力便将他带了回去,楚修带着笑意问:“少爷啊,你又要去哪里?” 这句话让白倾很来火。 要是平时,他大约会好好跟楚修说,可此情此景怎么看都不是耍小孩脾气的时候。 耳旁飕飕厉风声还在继续,他反拉住楚修躲过又一道红线,沉声道:"不能让他们进来。" 楚修不动声色的将他掌心的布条缠好,语气慵懒:“来不及了。” 草。 白倾一把将他推开,飞奔到洞口的时候已经有好些弟子钻了进来。 身后楚修的声音不疾不徐,带了丝理所当然:“他们来此地就是为了历练,看你一个人在前面拼命,这不合适。” 大少爷脚步一滞,皱眉赶到那藤门面前喝道:“金丹中期修为以上的弟子全都在门外把守,不可进来!” 那藤蔓扭曲闭合的速度极快,一旁负责斩断不停生长蔓延藤条的弟子闻言即刻收剑。 这一声命令还未传到门外,几个人便卡在门口动弹不得。 带着荆棘的藤条再次疯狂舞动,将那几个弟子凭空卷起猛然往空中一甩,端的一副要将他们绞成肉块的模样。 白倾毫不犹抽出长剑,却见空中已经闪过好几个人影,连着那乌光玄铁所打造的人身傀儡也迎了上去。 救下其中一个弟子后,楚修收剑回鞘,脚尖轻点回到白倾身边,神色冷漠,像方才出手的不是他。 几个照面的功夫,两个门派之间的默契度无声中上升了一个层次。 刚落地没多久,那些躁动的红线再次横扫在众人之间。 莫从拉出傀儡闪避,那红线便在那保养精致的傀儡身上拉出一条狰狞的长口子,她秀眉轻颦,清丽的面容出现一丝嗔怒。 她居然想反击! 百魂门的女修们见师姐动怒,登时耳边全是银铃声,操起傀儡便要攀上那红线。 刚刚说不莽撞行事的不知道是谁。 白倾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带着本门派的几个弟子一面躲避一面出言提醒:“莫姑娘,你先莫激动,待找个安全的地方再做勘察。” "是啊师姐,傀儡坏了等回去找掌门帮你修便是,看这里太情形不妙,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总算出来一个明白人。 这些红线出现得来势汹汹,偏生在迷雾中看不清源头,要想出手,只能将这片雾散去才行。 白倾顾不得莫从还要干什么,带着弟子飞快前行,这种时候他能自保就不错了。 一边故作沉稳的安慰别人一边提心吊胆的保命实在让人心力交瘁。 偏生楚修这个正儿八经的主角一副与我无关,我只负责黏着少爷的模样更让他糟心。 说好的让主角出风头呢?? 没人告诉他主角不想出风头的时候应该怎么做! “风松!!” 风松用剑刃挑开一团白雾,眼前清晰了须臾,随后雾气又聚拢到一起。 他偏头躲过那道激光,赶到他身旁问道:“师兄?” 白倾低声道:“你去断后,看着点那些才金丹的师弟们,务必注意安全!” 他额头碎发依旧很长,遮住了一半眼,可落在白倾眼里,再也不是当初那副怎么看怎么阴戾的反派样子。 风松性格同他的剑法一样,成熟稳重,值得托付。 他果然不再多问,掠到队伍最后,时不时帮衬几个落单弟子。 这几年在七雾门,别的没锻炼,唯独体能提升不少,不止是为了逃命,更多的是担忧在楚修面前露馅。 哪怕这具身体再受伤,也不至于那样弱不禁风,连带着对疼痛的忍耐(伪装)能力也强了不少。 楚修坚持在白倾左侧,拦住那些红线,跑得非常轻松,甚至有闲暇来问他。 “少爷,手还疼吗?” “小心啊,少爷。” “这边来。” “到我身边。” 他喊少爷的声音很小,只有白倾能听到,但他缠着白倾的模样所有弟子都能见到。 “小师弟,我也觉得危险,你要不来我旁边站会儿?” 楚修赏了他一个白眼:“你没长腿,不会躲?” “师兄!!小师弟欺负我!!” 白倾快要被他们宛如散步自家庭院的悠闲气质给堵到崩溃。 他冷下声音:“你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贫嘴的弟子及时收声,师兄生气的时候,连小师弟都不敢惹他,更别提他们。 在外面还看不出这片藤蔓围住了多大一片地界,他们跑的这许久,连一个活人都未曾见到。 奇怪的是,墙外听到的凄厉惨呼声却一直在继续,辨不清方向,却夹杂了越来越多的咆哮。 那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清脆悦耳的铃声从身后飘来,白倾抽空回头瞧了一眼。 看她的脸色就知道没成功。 哪晓得她一开口就是一句:“白公子,只怕我们要加快速度了,方才追溯那道杀伤力极高的赤线时,惹出了妖兽。” 白倾:“......” 你们能再坑一点吗?? 像是为了验证莫从话中真假,身后果然传来一阵阵凶残狂吼,此起彼伏。 白倾眼前一黑。 不止一只,这他娘的是一群!! 那嘶吼声像吹响的号角,带出的回音围着这块雾泱泱的地界来回飘荡。 跟商量好似的,正前方也传来震耳欲聋的嘶吼。 第四十九章 友谊之吻 浓雾中出现一个暗沉的巨大身影。 它每走一步,地上的枯叶石子便跟着一颤,白倾的心也跟着一抖。 “白公子!” 别叫我!叫我也没用!! 掀起的狂风夹带着满地灰尘,遮天蔽日,白倾一个不小心就吃下满嘴土。 他连连呸了几声,抬起衣袖捂面向后看去,身后的妖兽们看似要好对付些,起码没有七八层楼那么高。 面前的笨重黑影撞开了浓雾,完全裸露在众人面前。 它像一座小山肥厚,暗紫色的皮肤上爬满了赤色疤痕,胸口油腻到下垂。 脑袋是一团畸形带角的物体,一道道沟壑从角尖延伸到面部,本该是五官的地方只有一圈黑色獠牙,透明涎水不停从黑漆漆的嘴里滴落在胸前。 它嘴里发出嗤嗤的声音,恶臭和污黑的气体与涎水一起喷出,隔着大老远似乎都能闻到那提神醒脑的口气。 只是那腹部大得不像话,白倾头皮发麻。 “少爷,别怕。” 我草?? 怕个der。 白倾不满的横了他一眼,楚修已经拉过他的手腕往另一边狂奔。 两路妖兽和他们一行人已经跑出了个‘山’字队形。 身后那妖身形过于笨重,追的速度不快,只是跑起来的时候像震源,大少爷跑得很吃力。 漫天交错的红外线已经让他们躲得焦头烂额,更别提身后蜂拥而上的妖兽,很难正面交战。 如重雷的脚步声把白倾的心脏和大脑都快要震出来。 “咻~” 那是器物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的声音,由远到近,正砸向他后脑勺。 白倾没回头,身旁人便已扬起手,掌心将那物什拽了个正着。 楚修将那东西挂在食指冲白倾晃荡:“挺漂亮的,就是有点眼熟。” 大少爷瞄了一眼,胡乱应道:“恩...漂,亮!?” 他拽过那链子冲紧跟在他身后的莫从喊话,声音带了些细微颤抖:“莫姑娘,这可是贵派之物?” 自然是。 百魂门人手一串,挂着小银铃的雪紫手链,很显然是从身后那坨巨妖身上甩出来的。 莫从看清那物的一瞬间,脸色煞白,她猛地回过头,白倾便觉大事不妙。 她的目光停留在妖的肚子上,眼神骤然凌厉起来。 百魂门在这三日内被派来几十个弟子,现在又有几个还剩活口。 只怕早就成了那些妖的果腹之物。 白倾本担心莫从会不会又要操起她那傀儡符篆去招惹那妖,她却只是凝眉将手链收入怀中。 眼中波动还不如她傀儡被伤时大,她冷静道:“对不住,白公子,我不会再给你们添麻烦了。” 白倾没作声,莫从的冷静让他意识到了问题重点。 他们不能一直逃下去。 雾气稀疏许多,露出岛上不少歪脖子树,像极了一个个站姿畸形的人。 他瞄了一眼左手边在地上疯狂向他们爬行的妖,它们个头不大,却无一例外生长得奇形怪状,不像同一个妖种。 而右手边是那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肥妖。 白倾大脑飞速转动,如果弟子们去左边对付低级妖群,让楚修去帮忙,应没问题,这里他和莫从去便可。 别问他为什么不让楚修跟他一起。 战力不对等,恐伤亡惨重。 他说计划的时候尽量忽略楚修不甚友好的目光,只看向莫从,眼里满是询问。 在旁人看起来,便是温柔至极。 指甲刺进了皮肤表层,不是很痛,还是让大少爷皱起眉头。 楚修指尖一顿,随后缓缓松开手,依旧带着些许不高兴。 莫从轻轻颔首,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丝动容。 她大概以为白倾是照顾到她的情绪,想让她手刃此妖,可若非实力原因,大少爷更乐意让楚修跟自己去。 白倾转头轻松问他们:“低级妖兽你们能搞定吗?” 平日里喜欢在他面前告状的师弟师妹们此刻表情出奇的一致,他们坚定不移:“大师兄放心,绝对没问题!” 里面夹杂了几个只出过小任务的师弟,将害怕压在眼底,挺直了胸膛跟师兄们大声应着。 白倾玩笑道:“可别给我缺胳膊少腿的回来啊。” 话音才落,空中疯狂交错的红外线停了。 天时地利。 白倾挑眉,冲楚修道:“交给你了。”他说完将手举到半空,两指紧闭,微微往下一弯。 这个动作他在任务中做过很多次,代表出发。 七雾门的弟子都明白,扭头便往相反的方向冲去。 莫从也给了身后女修们一个眼神,迫不及待冲向那妖。 最后一张体验卡消失的同时,大少爷清晰的听到了树叶落地的声音,还有那人胸膛处传来结实有力的跳动声。 楚修一直没松开他的手腕,等众人听令离去后,飞快将白倾拉到怀中。 刀剑铿锵声混杂着妖兽痛苦的嚎叫,利器刺穿血肉筋骨所溅在树木上的血液声,仿佛放大了十几倍徘徊在他脑海。 白倾滞住了。 额头一凉,温热柔软。 垂下的青丝遮挡住阳光,琥珀色清澈的眸子漾着微光,那是能掐出水来的温柔。 稍纵即逝。 “少爷,保护好自己。” “啊...?” 人不见了。 友...友谊之吻? 耳旁一声女子的娇喝,白倾回过神,忙提剑赶过去。 心理还乱糟糟的没回过味。 怎么回事?为什么要亲他额头? 【宿主,你看起来好像想让他亲你嘴巴哎。】 草!你瞎啊! 不远处那道目光若有若无的在往他这里看。 白倾顺着那肥妖硕大的手臂轻功而上,一面朝那人使了个眼色。 专心点啊,小屁孩。 楚修似乎朝他一笑,便融入了那片混战之中,只能看见数道逼人剑光乱闪。 白倾闭眼凝神,收回繁乱思绪。 莫从已操纵着那傀儡拉开了那妖的注意力。 这只妖皮肤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麟甲,从头到脚,除了獠牙处,毫无间隙。 白倾抄起剑,运转周身灵力猛地往它脖子上砍去,爆发的灵力与剑意将远处树木吹得哗啦啦直响。 他用剑掀起的骤风吹乱了莫从的发,她看得有几分呆滞。 都说白家少爷不爱修炼,性子懒散又阴沉,还是个断袖,可今日见不全如此。 待人温和,实力超群,对师弟师妹们也十分亲和。 她不由对那些言论产生了质疑。 见那妖被白倾吸引走,她忙祭出些符篆丢向它,手中银铃一响,左手五指上也缠绕住了根根丝线。 莫从同时操纵了两只傀儡。 白倾脑壳有点疼。 手都震麻了,这破妖的麟甲都不抖一下。 他身形一动,在那只妖周身盘查,在旁人看来,只能看到几个白色重影。 历来体型大的妖便算不上灵活,白倾把目标对准了它的眉心。 每个妖都有自己的死穴,力量越强,死穴的位置越难找,这妖周身上下只有脸上有洞,值得一试。 白倾悄然立在它肩头,剑尖指向肥妖眉心,朝地上那女修喊:“莫从!” 她朝白倾打了放心的个手势。 肥妖被他惹怒,仰天一拍胸口便要去抓白倾,偏生脚底又被莫从的傀儡给绊住脚。 就像平时被嗡嗡乱鸣的蚊子烦,他能充分理解大块头心中的恼怒,可白倾现在只想快点把他搞定。 趁它弯腰去抓挠地上那只傀儡时,白倾踩着它后背攀上那角,悄然绕到肥妖的视觉盲区。 白倾双手结印,那柄青剑便腾空而起,剑身剧烈颤动。 技能前摇时间略长,所以他才示意莫从给他争取一点时间。 那剑嗖的一下摇身一变,以一化十,威力自然也倍增,指尖灵力汹涌,他同时控着十把相等威力的仙剑,聚力往它眉心击去。 额头起了汗。 他薄唇轻启,声音短促充满力道:“出!” 撕心裂肺的痛呼几欲要震破耳膜,比超声波还恐怖,白倾恰好站在他头顶把这骇人的尖叫听了个全乎。 五窍都要生烟。 那妖身躯猛然一震,白倾慌忙驭起其中一把仙剑从它面前急速而下。 鼻腔涌出两道热流。 莫从见他被震到流鼻血,慌忙喊道:“白公子!快下来!” 废话!我这不正在下来吗! 他手背胡乱一擦,没回头看,只是在经过肥妖大得不像话的肚子时,剑停了一瞬。 那声音很小,他确实听到了。 妖消化一道大餐需要多久他不知道,吃人的时候会不会用牙齿咀嚼他也不知道。 但这肥妖肚子里还有活人,这是毋庸置疑的。 他在空中转了个身,背面朝地,将脚下的剑驭在手中,两手空悬住那柄剑,手中一个发力,将剑狠狠刺向妖的眉心。 陡然璇起的狂风吹得广袖飘飞,他如同一尾鱼,轻巧躲过那只五指快要长到一起的巨爪。 刺歪了。 九柄剑也不过将它眉心的麟甲刺出几道裂缝。 加之最后那柄,正卡在它嘴里,黑黝黝的獠牙洞口露出一个青色剑把。 下地的时候冲击力过大导致的惯性使他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白倾语速极快:“莫姑娘,此妖腹内还有活人,劳烦你牵制住它,我去去就回。” 他说完便抬手又结出一个印,将其余九把剑从那妖的眉心抽出。 莫从本听得心中惊诧,连那股或许同门子弟没死的喜悦都还没涌上心头,便见白倾身形一动,再次出现在那肥妖硕大的头颅前。 她顿时猜出白倾要做什么。 第五十章 破膛 他迅速做出决定的果断让这位百魂门弟子心内顿生敬佩。 换作是她,势必要犹豫一阵,权衡是否有更合适的方法。 白倾半悬于空,指尖一勾,那数把利剑再次合成一把,当他身形出现在那黑色獠牙面前时,被肥妖嘴里喷出的恶臭涎水溅了一脸。 这味道差点让他当场去世,动作滞了一瞬,让他没想到的是,这肥妖居然有点脑子,手脚跟不上他的动作,知道用脑袋上的角来攻击他。 那角顶在他腹部的时候,他听到莫从响彻云霄的惊叫。 “白公子!!小心!!” 我日。 你能不能动一下别在旁边看戏!! 许多视线一下交汇在他身上,白倾心道不妙,忙在空中旋转跳跃转体三周半以一个极为苛刻的动作,非常潇洒的站稳在剑上。 他喉头一动,生生把那口血给咽了下去,表情有点扭曲,满口的铁锈味十分难受。 接着,白倾冲师弟们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这妖太肥了,往他身上一坐都能把他压死,更别提这一角有多大威力。 “莫从,跟方才一样,把它往旁边引!” 见她终于动起来,白倾松了口气。 这次一定要进去。 他这回屏住呼吸,没被肥妖要命的口气给熏晕,极快的将它獠牙中那把剑给拔了出来,随后往里一个俯冲。 “白倾!” 大少爷在滑入黏腻喉道的最后一刻猛然抬头看向那獠牙黑洞处。 他睁大了眼,冲来人吼道:“回去!” 楚修真的是疯了。 大少爷的怒吼在此刻不起丝毫作用,楚修进来的时候伸腿在那牙口上一蹬,往前滑了一下,眨眼功夫已经到他身边。 白倾伸手推他,掌心的灵力在一片暗红中发出盈盈光芒。 手腕被那人抓住,楚修低声道:“白倾,你这一出手,我可就死在外边了。” 那团光亮熄灭了。 “你进来做什么!?等会它发狂,外面的人...唔...恩!!” 白倾话没说完,一股巨大的吸力拖着他的脚往下拉,本就狭窄的口腔内部分泌出不少液体,将他裹在其中。 依稀还能听到小祖宗在上面喊他。 他已经分不出这是腐烂的恶臭,还是血的檀腥,不断下滑的拉坠感告诉他,肥妖在进行吞咽。 四周都是粘稠的液体,无法呼吸,仿佛吸一口气,那股浑浊的液体就要被他从鼻腔吸进肺腑。 忒恶心了。 白倾指尖动了一下,剑尖也跟着一颤。 他感觉自己像被一团韧性极高的树脂黏在其中动弹不得。 身体的下坠还在继续,他有点担心楚修。 这个小祖宗有点眼力劲就不要跟着他下来!! 白倾运气灵力,以体呼吸,着团粘液内仅有的空气大概能坚持他落到胃部,只是越往下,身体越不自在,衣服黏黏搭在身上,牙齿都跟着酸上不少。 大少爷表情有些狰狞。 他娘的,是胃酸。 耳边传来一阵‘噗嗤’和血肉被利刃划开的声音。 紧接着四周一阵剧烈晃动,能感受到那妖因为疼痛而疯狂扭动,往下滑落的速度快了几分。 白倾不能说话,他脸涨的通红。 他想骂人。 一只冰凉的手伸到他衣服后领,把他像拎小孩一样从粘液中拽了出来。 往下滑动的空间比在喉道中要宽广不少,他听到身旁人的声音带了丝危险,双唇起伏弧度不大,却将每个字都携带出一股浅浅的怒意。 “谁让你跳进来的?” 大少爷怒了,反问道:“谁让你跳进来的?谁让你用剑伤它?你知不知你的一举一动会对他们造成多大影响??” 白倾的质问让他面色又寒了几分:“他们与我何干。” 大少爷吸进去那口气半天没吐出来,他沉声问:“你说什么?” 楚修揽住他肩膀的指尖扣得紧了些,一片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的脸,只有‘哧溜哧溜’的胃液蠕动声充斥耳边。 半晌,他终是缓下声音,凑到白倾耳旁,轻言细语道:“少爷,我说这妖兽死不死与我何干。” 他的退让完全没让白倾心中好过一点。 这根本不是他想表达的重点,若非一击必杀,在体内肆意攻击此妖,只会让它将怒气散发到外面的弟子身上,而他和楚修都进来了,只剩莫从一人,如何抵挡得住? 他压了好几下才将心头怒气压制下去:“别再随意出手,此妖腹内有活人,见到再说。” 楚修没应他。 白倾也懒得猜度,只脚底发力,在那食道中顺着恶臭的粘液往下滑的快了些。 他其实没有把握能从肥妖腹内开膛破肚而出,只是听到有人呼救,便想着抓紧时间进来。 与从外部破开薄鳞相比,说不定进来救人的希望更大。 在到达腹部底端时,白倾被眼前这一幕给震撼到了。 断臂残肢与零碎的尸块血肉结成一个巨大肉球,里面还有不少被酸液腐蚀到一半而渗出的浓稠血液肉块,男人,女人,小孩,手脚被折成各种扭曲的姿势,面貌狰狞可怖,无一不是恐惧到极致的神情。 那冲天的恶臭从肌肤渗透到身体每个细胞,满眼猩红,一地的内脏肠子,有的正在从尸身上脱落,‘啪嗒’一声连着不知名的深红器官藕断丝连。 已经是一个个散发出恶臭的血人,连衣服都像在鲜红染缸中浸泡过的一般。 一颗眼珠子恰好从尸堆里滚落下来,正落在他脚边。 白倾已经说不出话,心肺都要骤停,胸腔中升起的酸胀感一直蔓延到鼻腔喉间。 有的人是被嚼碎了咽进来的,有的则是像他一样,直接吞进来被胃酸溶解到血肉模糊,活生生的看着自己皮肤被腐蚀成一块块,然后从身体剥落。 那些绝望的尖叫声,是这样来的。 他脸色或许很难看,难看到楚修不计较刚刚的不愉快,上前握紧了他的手。 掌心传来的温度让白倾平定了些许心神。 楚修看着他,轻声道:“没事,我在。” 他的声音与平日没有异样,让白倾有一瞬间还在七雾门的错觉,那股熟悉的安全感再次填满心间。 白倾想,自己当是病了,不然怎么会对楚修有一种近乎离谱的依赖感。 感受到身旁人渐渐放松下来的身体,楚修指尖轻轻一颤,遏制住想抱住那人的冲动。 白倾微微阖眼深吸一口气,五脏六腑的腥臭成功让他回了神,他往前走了几步,脚底跟拔丝地瓜似的,带起不少软烂血肉。 几米高的尸块堆里,白倾看到一颗黑色的脑袋。 他被牢牢夹在一堆血肉中,分不清周围遍布的四肢血块有没有他身上的一部分,但白倾清楚的看到那颗脑袋动了一下。 那人抬起头,虽一脸血,但薄弱的呼吸,突然加重的吸气声,和看到他时眼中突然腾起的曙光都在告诉白倾,他没死。 “楚修。” 身旁人应了一声。 他们同时一跃而起,二道剑光交缠在一起,泛着暗光的剑尖在一堆血肉中来回挑刺,那堆尸山顿时被绞了个七零八碎。 这一绞不知又刺激到那妖哪里,它似乎跑了起来,这些尸块顿时四处飞溅。 楚修救下那人后,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白倾,直到见到那人站稳身形,才带着被救下的人跃至他身旁。 活下来两个。 一个小孩,一个大人。 楚修救下的是个已经昏迷过去的男人,而他怀中的,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小孩睁开眼,那双眸子黑白分明,意识清晰。 “大哥哥...” 白倾忙俯下身,小孩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那只满是鲜血的手在空中无力的晃了一下,在他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救...救他...” 他忙道:“你放心,他没事,我们这就带你出去。” 小孩有点急,声音却已是气若游丝,眼神也开始不聚焦,却一直重复着一句话。 "救...他,救救他..." “大哥哥...” 白倾一顿,难道他说的不是那个男人? “救谁?还有谁?” 小孩半虚着眼,终是昏了过去,食指半屈,指向一个方向。 白倾正欲起身,就见楚修把那人放在自己身边,去那堆尸山中又扫荡了一回。 暗黑的血染了他一脸,楚修站在一片尸身血海中执剑而立,侧目看他,淡淡道:“没有活人了。” 大少爷点头,面容肃穆:“准备出去。” 这句话让楚修再无丝毫顾虑,手中出剑极重,凌虐的剑意甚至将那妖肮脏的五脏六腑都给震裂不少,变成一堆新的血肉。 白倾抱起那小孩,御起剑紧随其后,两人合力,才将将把肥妖肚子戳破一个窟窿。 也仅仅如此,肥妖没死,躺在地上抽搐。 它肚子上的大洞完全暴露在众人面前,连着它胸膛腹内的骇人景象也一样。 “白公子!” 莫从一开口就被他身旁的弟子给斜了一眼,那眼神冰寒得人心中后怕,她脚步停了刹那,还是赶过去接下他们救下的人。 经过那弟子身边时,她听到那人嘴里飘出来一句话。 声音很轻,语气却阴冷得不像话。 “离他远点。” 第五十一章 友谊之吻plus升级版 莫从怔愣着思考这句话的具体含义,就听白倾唤了一句:“楚修。” 那个叫楚修的弟子嘴角立马噙上笑意,凑到白倾身旁柔声问他:“怎么了?” 莫从打了个冷颤。 七雾门何时收了这样一个弟子? 见到楚修闷闷不乐的走到一旁照顾他们门派其他弟子,莫从这才上前与白倾说话。 还未开口,白家少爷便歉意道:“对不住,没看到百魂门下的弟子。” 就算看到了,也认不出。 莫从未曾多言,只转身走向那肥妖,压在眼底的丝丝怒意被白倾看得很清楚。 手中傀儡猛然蹿出,本该是手腕关节处发出几声金属扭动之声,两把泛着雪亮银光的利刃从里弹出。 她操纵傀儡从那妖腹部而入,寒刃与血肉的绞动声像刀划过玻璃,听得人头皮发麻,直到傀儡从肥妖嘴里跃出时,傀儡也染成了暗红色。 听到那妖发出的惨叫声,莫从虽没太多的神情,手中力道却愈发狠厉,像是要将弟子们失踪的仇怨都发泄在它身上。 白倾发出一声轻叹,走向自家门派。 楚修站的很远,却有不少弟子主动凑过去与他说话。 他走近些才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小师弟,你也太厉害了,这么快的功夫就把这群妖兽清理了,还赶去救师兄,他肯定很感动吧!“ 楚修双手环胸,指尖在手臂上轻轻敲打,只看向白倾,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话,陡然黑了脸。 ...... 这么说,小祖宗是把外面妖兽清理干净才去找的他? 白倾想起他那句‘他们与我何干’顿时汗颜。 他走过去朝那些弟子使了个眼色,眨眼间他们就轰然而散。 大少爷正犹豫着要怎么开口,楚修便冷着脸把他拉到一旁,指尖搭上了他手腕,替他把起脉来。 楚修的指腹略带粗糙,是长年累月习剑的结果,与他那张俊美五官融合在一起格外让人心安。 那只手在腕上停了片刻,就听楚修沉声问道:“疼吗?” 白倾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妖顶他那一角,他忙应道:“不疼,一点事没有!” 楚修没理他,声音冷的很:“张嘴。” 白倾乖乖张开嘴。 一颗凉凉的丹药被送至舌尖,入口即化,清香微甜,他舔舔唇边,意犹未尽。 “很甜?” 大少爷老实巴交的点头:“甜。” 肩膀被人揽住,四周景象调了个弯儿,白倾没忍住往后退几步,正要撞上那棵粗壮大树时,楚修伸手护住了他后脑勺。 稀薄的阳光穿透迷雾,将楚修的影子拉长了几分,他站直身子的时候,白倾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笼罩在眼前人的影子里。 黑压压的有点可怕。 那人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开口:“我也想尝尝。” “???” 白倾正懵逼的时候,那双深棕色的眸子已经离他分毫,眼神依旧冷的不像话,可举动却完全相反。 柔软的唇瓣被掠过,那人身上清柔的兰麝味道让楚修半眯起眼,嘴角勾起一个细微弧度。    白倾瞪圆了清冷的眸子。   漫天雾霭将楚修的脸庞渡上了一层柔和朦胧的滤镜,大少爷看得云里雾里。 唇边产生的感觉麻痹了他整个大脑。 而楚修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又恢复成那副乖巧的模样,拉起他的手开始数落:“你怎么总是这样胡来?万一那妖把你嚼碎了咽下去,我该去哪里找少爷?” 白倾脑子转了一下。 胡来?大哥但凡你主动一点我也绝不胡来啊! 况且他一个元婴后期能那么容易被嚼碎??能不能对他有点自信! 等等,重点不是这些。 白倾僵硬低下头把手给缩回去,沉下脸道:“你干什么?” 楚修满脸无辜:“给少爷包扎伤口。” 他眼中的单纯和问心无愧让白倾对自己有一瞬间的质疑。 “你刚刚...” 楚修点头,满脸认真等白倾说后面的话。 白倾一手捂住双眼,我草,这他妈怎么说。一个大男人质问另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不动手要动嘴?? 楚修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中染上一层笑意,他好像想起什么,捏着下巴道:“少爷,我刚刚问你药甜不甜,怎么样,甜吗?” 我草了。 楚修是故意的。 白倾别过头,狠着声音道:“不甜。” 楚修眼中笑意更甚:“可我觉得很甜。” 他微微俯下身,在白倾脖间发中深深吸了一口气,尾音上挑得很撩人:“而且,还很香。” 大少爷身子一僵。 他觉得,楚修的声音有点勾人。 这个想法一出现,他就恨不得跳进黄河去给自己洗洗。 不是楚修疯了,是他疯了。 心里翻江倒海如同下过雷雨后的蹦跶到岸边小水洼中的鱼,带着对水源的一丝渴望,和难以言喻的自我唾弃,挣扎在理智和情感的边缘。 出手的那一刻,他心中所有纠结和自我质疑都消失了,只有满满的:这样才正常。 这一拳不出意料连楚修的头发丝儿都没挨到。 那人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笑眯眯道:“少爷怎的还要动手?” 白倾:“......” 你说我为什么要动手?! 楚修满脸愉悦得逞的神情成功刺激到了大少爷。 一口怒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他正要与楚修好好争论一番时,那人突然眨着那双本该是寒气四溢的眼睛凑到自己面前。 眼中的委屈和可怜模样简直快要泫然欲泣,楚修拉住他的衣袖,小声道:“少爷,你别打我,我知道错了。” 这一拳犹如打到了棉花上。 楚修每每软着声音与他道歉时,白倾总会觉得他很有道理,自己怎么能欺负一个小孩? 大少爷无端觉得自己很过分,那一口怒气就这样泄了个干净,心中却还是堵得慌。 他板着脸不说话,也没再抡起拳头要打人。 楚修厚着脸皮又要迎上去想上下其手卖乖时,被莫从打断了:“白公子,我们出发吧。” 成功给了大少爷一个极好的台阶。 他应了一声,抬步往莫从那边走,却见她离自己远了几步。 莫从隔着大老远朝他颔首,面容语气都很和善,偏偏躲他躲得跟见了鬼似的。 这也就算了,七雾门的弟子们似乎也在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他们怎...” 白倾回头的那一刻,楚修恰好笑意吟吟偏头问他,好像方才那个满眼寒光冷得像是要杀人的眼神不是他。 “少爷怎么了?” “......没事。” 这回任务结束,他一定要找韩冬云看看眼睛。 不是他瞎,就是总出现幻觉。 - 那只妖已经被她们处理好了,空中交错的红线也没再出现,总算是没那么坏。 雾气散去了些。 一行人走在岛中的步伐逐渐加快,这对于他们来说是极好的机会,白倾却很焦躁。 体验卡只剩十分钟了。 雾气到底没散尽,最让人崩溃的是,就算那妖被杀,耳边断断续续的惨叫也没有结束,他忧心迷雾中央会有一群那样的妖。 可这些妖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淮陵当真只失踪了百余人? 白倾脚尖陡然发力,御剑而起,冲他们道:“我去前面看看,你们沿着这条路走。” 耳边一声剑鸣,楚修也踩着剑上来了,大少爷皱眉:“你跟着他们。” 没人在他还可以使用隐匿符,无所顾忌,小祖宗在旁边就不行了。 他正要拿下面谨慎行走的师弟们当挡箭牌,就听楚修不满道:“他们又不是小孩,身为修真者这么点能力都没有也不用在七雾门待了。” 他无言以对。 眼尾扫过这条半长的队伍,白倾心头一跳,厉声问:“风松呢?!” 人群中有个人很明显的往后退了一小步。 大少爷看清那人时,心头升起一股极为不妙的预感。 “怎么回事?” 风竹与风松虽为同门,性格差异却很大,可身为同门,总不至于做什么蠢事。 【宿主,体验卡只剩九分钟了。】 风竹哆哆嗦嗦舌头都捋不直。 白倾冷下脸,飞身到他身旁,不耐道:“知道什么就快说,晚点人就没了。” “风松师兄被那妖兽给拖走了!!” 大少爷没忍住抬手给了他脑袋一下,继而怒喝道:“哪里?” 风竹颤巍巍的指向他们跑来的方向,哭喊道:“那时候太乱了,后面冲出好多妖兽把我们打散,风松师兄说他等会追上来,喊我赶紧走,我就走了,可我追上来的时候,你们都自顾不暇了,我又哪里敢提这事...” 面前一阵骤风袭过,白倾已御着剑消失在众人眼中。 他踩在剑上,面无表情,心里已经把风竹腹诽了个遍。 空气中仍然浮着一层薄雾,他够着脑袋往下看,一地妖兽的断尾肢块,清一色全是黝黑斑块状的肤纹。 大少爷提气将灵力全都运转于剑,狂风将他一头柔顺青丝吹得空中肆意飞扬,与他面部冷硬线条结合在一起,好一副气宇轩昂玉树临风。 不愧是他挑中的男人,502这样想到。 灰蒙蒙的雾气中陡然爆开一股强烈的灵力,耀眼金光如同破壳而出的雏凤,将雾劈开道道裂缝。 有修真者。 第五十二章 需要我帮你认真么 白倾猛然加快速度,青色剑芒在空中勾勒出一道亮丽弧线。 先映入眼帘的,果不其然又是一只妖。 是一只长得像黑豹的巨妖,五爪锋利,肩膀处挂着两条粗大的铁链,后脚掌为兽形,与大腿屈成一个几欲平行的弧度,能看出若是四爪伏地,将会灵活不少。 它身后摇着一根细长的尾巴,足有腰粗,正在疯狂攻击它面前的一处半透明的罩子。 结界中东倒西歪的躺了七八个人,只剩一个穿着百魂门服饰的男弟子垂着脑袋半跪在地上,白倾能感受到那人微弱的呼吸。 没有风松。 可即使外面如此大的变动,他也一动不动,俨然已经放弃抵抗了。 这结界不知被豹妖袭击多久,已经裂开了数道缝隙,就像再掉落一片树叶都会将这脆弱的屏障碾压至粉碎。 大少爷瞬身出现在那结界面前,提剑拦住了那只利爪致命一击。 剑身微微发颤,掌心被楚修包扎好的布条渗出的鲜血随风滴落,染红了袖袍一角。 他蓄力用剑挑开利爪,这一动才惊觉这豹妖的灵活,它虽身上没有薄麟护体,剑也很难再挨着它。 你来我往了几招,它猛地往树上一跃躲开了白倾的剑,淡金色瞳孔泛着幽光,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面上触须随着它呲牙也微微颤动。 对上那双幽暗瞳孔时,一股诡异的感觉席遍全身。 眼神,有点熟悉。 眨眼间豹妖如雷电之势已至眼前,满是黑色毛发的兽掌中伸张出它尖曲锋利的五爪,朝他胸口挠去。 那剑刃贴着白倾的脸划过,恨不得把他头发给削下来一截的锐利,将那只要碰到他的爪子给刺了个穿。 豹妖骤然收爪,发出冲天怒号,尾巴五爪疯狂扫动扬起大片尘埃。 大少爷从楚修的剑意里感受到了他的不悦,与方才把他堵在树下对着他一脸可怜模样的人截然不同。 他却以为楚修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想法,也把怒意转移到了妖兽头上,回头兴奋冲他喊道:“你来的正好!快跟我一起把这妖孽给收了!” 楚修右手一扬将剑收回,一眼就看到他鲜血淋漓的右手,璇身越至他身旁咬牙道:“白倾,你是不是想把我气死?” 白倾听得一怔,气死你我有什么好处?又不能继承你的主角光环。 他没敢说出这句话,反被502拼命叮叮叮:【宿主,只剩五分钟了!】 大少爷不与楚修的臭脾气计较,赶忙道:“当然不想,赶紧帮忙,先搞定它!” 白倾这话说得顺口至极,好像刚刚在队伍里不让楚修跟过来的人不是他似的。 “白公子!” 大少爷正要与她说话,楚修就横了他一眼,冷着脸道:“她又不瞎。” “......” 莫从确实不瞎,见此势态便直奔那快要碎裂的结界救人,不要人多言语。 大少爷讪讪闭上嘴。 小祖宗双唇一动,说出的话却让白倾脑袋空白了一瞬,下意识有点紧张。 “白倾,你若再敢把我抛下...” 四周景色骤变,楚修猛然环住他的腰躲过那一击,剑身与利爪相撞,发出剧烈颤动和铿锵鸣声。 他手指用上了险些把白倾腰勒断的力道,让大少爷屏住呼吸,轻轻缩了一下脖子。 楚修用与平常无二,也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威胁道:“我就屮死你。” ...... 我就屮死你。 屮死你。 白倾沉沉吐出那口憋在胸腔的气。 他在说什么??他要操什么?他要屮死谁? 是他眼睛聋了还是耳朵瞎了?? 白倾惊恐的看向他,却见楚修依旧沉着脸完全不像开玩笑,他微微眯起眼,继续道:“等回七雾门再跟你算账。” 他彻底石化。 不,这不是楚修,这不是他认识的楚修。 他认识的楚修连自渎都不知道,不可能说出这么高级的话,就算是脏话也不可能。 【宿主,楚修已经成年了。】 不可能! 他晃神的功夫差点被那豹妖一尾巴甩到树上,白倾慌忙在空中御起剑挡了一下,虎口震得发麻,他这才觉得右手掌心有些疼。 白倾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任人抽的模样,让楚修登时火了。 大少爷不知道他为什么火,但是他能感受到楚修眼中的怒意,已经四年没见过的怒意。 他几乎是瞬间就出现在白倾身旁,扶住他的同时恶狠狠道:“需要我帮你认真么?” 白倾诚然无法理解他话语的意思,只觉下唇一痛,咸湿的鲜红液体从唇角溢出。 这种时候...楚修咬他!? “你他妈的发什么神经?!” 楚修不等他说完,冷笑道:“我可以再帮你一次,直到你认真起来为止。” 大少爷用力抹去唇角的血,恨不得咬回去。 他很憋屈,非常憋屈,最开始是谁不认真??让他过来帮忙的是谁?! 楚修自己跑过来把他威胁了一顿,现在居然还说他不认真?? 白倾怒了,执剑将所有怒火都发泄到那妖身上,剑法凌厉,端的一副不灭了它誓不罢休的气势。 楚修抿紧薄唇,亦提剑迎了上去。 - 被救下的人是百魂门下才入门的男弟子,直到他听到莫从命令众人祭出灵力,重新划出一个结界时,他才有了点反应。 “是师姐吗?” 莫从半蹲下身,安慰道:“别怕,我们来接你了。” 他缓缓抬头,发现四周真的站了一群本派弟子,愣神了片刻。 莫从道他入门没多久,修为本就不高,却在这等情景下将好几人一同护在结界中愣是坚持了两天,心中所感甚大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再次出声安慰:“放心,没事了。” 那弟子愣愣的,忽的双手捂住了脸,肩膀不停耸动,喉咙里发出颤抖的哽咽声。 他断断续续的开了口,是疑问句,语气却带着一丝近乎崩溃的肯定:“他们还活着吗...” 莫从知他说的是谁,被他护在结界里的几个人。 一片寂静。 莫从的沉默无疑是默认。 那弟子将脸埋在掌心,呜咽声愈发不能自控,到最后已然痛哭出声,他的哭泣夹杂了太多悔恨,也许是痛恨自己无能为力,也许是痛恨这些丧心病狂的妖。 “师弟,这与你没有关系,别过于自责,他们都是普通人,以你一人之力,能将结界撑到今日已是极限。” “......” 这劝慰之语句话犹如一个火把,点燃了成片的枯草堆。 那弟子猛然抬起头一把揪住前来劝说的女弟子衣襟,他眼眶中爬满血丝,目眦欲裂,如凶残困兽般怒吼道:“那你们为什么不早一点来!?为什么不早些来!!你们早点来他们根本就不会死!!” “我们...” “是你害死他们的!就是你们害死了他们!!” 结界外,白倾和楚修依旧在和豹妖缠斗,那骇人的红光不知何时又出现了,在林雾间疯狂扫射,他们每一个动作都如行走在极细钢丝之上,稍有不慎便会被烈焰灼烧割裂成两半。 泪水冲净了脸上灰尘,那弟子已是涕泗横流,面若癫狂,他狠狠将那女弟子推了开,兀自抱头痛哭起来。 “只差一点,明明只差一点,我为何...啊啊啊!!都是你们的错,早些来不就好了吗...他们也不会死...” 沙哑凄惨的绝望哭喊在结界中徘徊,暗沉的乌云将每个人脸上都覆上了一层晦暗。 莫从起身上前,如他刚刚揪住那女弟子衣襟一般将他拎起来,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把那弟子扇得头一偏。 脸上一个巴掌印,却当真把他打安静了些。 她面色冷厉,肃声道:“清醒点。” “没人想害死谁,不是你的错,也不要将问题责任随意推卸,若这样想,还不如去多杀几只妖为他们报仇。” 那弟子突然嗤嗤的笑起来。 先是低笑,而后开始仰天大笑,浓重鼻音的笑声拉长了声调,每一声都像用刀尖扎在人的心坎上。 等他笑完,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那几具冰冷尸体,自嘲道:“杀谁?自相残杀吗?” - 白倾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五分钟之内搞定这玩意儿果然太高看他自己。 想到这他忍不住对空中那些疯狂乱窜的红线竖起中指,要不是这些鬼东西,早就把它那双停下来就会死掉一样的腿给卸了。 豹妖跳跃的姿势很轻盈,它这一跃,便半伏在一棵树上,伸出五爪舔了一口,随即发出一声嘶吼。 大少爷很苦恼,再过半分钟他就不能在天上飞来飞去了,搞不好要被这红线射成筛子。 不知现在博一把,用隐匿符偷个袭能否成功。 若楚修不在,这五分钟的隐匿符他如何也不想浪费,可身为大师兄所学术法里没有这条。 无缘无故失踪五分钟,还能不停对此妖进行攻击,对于空间系的楚修来说,完全是鲁班门前玩鲁班锁。 更何况小祖宗还开始发神经。 那袭白衣袖口刺眼的鲜红不停在楚修眼前晃荡,血已经开始顺着他的剑往下走了。 楚修皱眉,把那人一把拽到面前,冷声命令道:“你回去,让莫从来。” 这句话可谓是雪中送炭。 只可惜大少爷意识中的命令已经下了一半。 趁着这节骨眼,他忙冲楚修喊:“我等会绕到它背后刺它心脏,你从前面拦住它。” “不准去!” 这句久违的怒喝把白倾听得一激灵,然而他已经趁着隐匿符使用成功时一溜烟跑远了。 第五十三章 知名演员楚修涉嫌弑夫 在队伍里他承认把是楚修扔那儿了,可现在只是去偷个袭,怎么也不算抛下。 小祖宗要是因为这事儿跟他闹,大少爷第一个不同意。 那抹白色身影消失时,楚修握住长剑的指尖用力到泛青,面色阴寒。 白倾心慌慌的绕到那妖背后,却见小祖宗一副根本不想帮忙的样子,连步子都没迈一步,他顿时怂了。 最后半分钟用隐匿符,楚修要是不肯配合,岂不是要玩死他! 顾不得其他,502还在脑袋里给他倒计时。 大少爷手中灵力暴涨,将周身所有力量都凝聚到剑中,林间突起的风将他吹得凌乱了刹那。 那妖猛地抬爪往后一挥,兽爪无比精准的拍向了他面门。 白倾陡然收回手往后连连跃去,心内暗忖:它背后是长了眼么,警惕过头了吧。 【宿主,最后十秒。】 大少爷忙回过神,双手结印驭起那剑再次往豹妖身后袭去,十把剑连同他的身形一同隐匿在空中,它们分散成几拨,如有破竹之势冲向它背后。 在离那厚实皮毛一着长时,骤然合成一把比原先大了一倍不止的巨剑,直刺心脏。 “白公子!快住手!!!” 这声惊叫生生将他的剑吓歪了两寸。 那妖被击中,顿时狂躁起来,发了疯一般弹跳,林中的树木登时被它的尾巴甩断一片。 白倾在体验卡失效的最后半秒从几米高的空中摔了下去,他就地打了个滚,身上有些狼狈。 拔腿往结界里跑时,眼角就瞅见楚修拎着剑上去善后。 他松了口气,小祖宗还是有点良心,知道顾全大局。 再接着莫从也冲了出去,在楚修趁它病要它命的前一刻把他拦住,白倾听不清俩人说了些什么,只看到楚修面色阴沉,跃过去将他的剑给收了回。 让他绝望的是,那结界被莫从闭合了。 “莫从,结界!” 她显然看不到大少爷在哪里,只沿着声源对他道:“对!白公子,你快进结界!” 白倾被她这句话给堵得头发昏,他要是自己能进去,还用得着喊她? 502,怎么解除隐匿符?? 【宿主受到伤害时会自动解除功能。】 那我特么还进去做什么?! 他正着急忙慌的躲那些红线时,那豹妖好死不死被楚修用铁链子给栓了个结实,脑袋朝地正往他身上扑。 “楚修,我x你大爷的!” 小祖宗动作迟疑了一瞬:“白倾?” 硕大的脑袋往下砸的时候,大少爷彻底没了脾气,从储物戒丢捡到什么是什么,一边狂奔,一边疯狂往外丢,祈祷别把脑浆给砸出来。 脚底的黑影愈来愈大,白倾拿出了百米冲刺的势头,重物下坠的巨大压迫力使他腿跟灌了铅似的,越发跑不动。 绝望之际,眼前出现了一个人。 楚修看不到白倾,只站在那里沉着脸问:“你在哪儿?” 大少爷简直要喜极而泣,他头一回觉得楚修贴心极了,暂时原谅了他刚刚对自己的一番威胁。 在出口回答他的那一刻,白倾声音陡然小了下去,发出一声闷哼。 好家伙,这一压差点没把他心肝脾肺肾给挤出来。 后背的剧烈疼痛一直传到胸口,汇成一口淤血,‘哇’的一声吐在地上,他一时没能爬起来。 “白倾!” 谢天谢地,楚修终于能看到他了。 一双黑色锦靴稳稳停在面前,即使没看到脸,他也能感受到那人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气息。 那手伸了过来,停在他鼻尖正前方。 白倾试着动了一下,脸色煞白,左臂软软垂在地上没了知觉。 他吸吸鼻子,小声道:“楚修,我动不了。” 大少爷没听到骨裂的声音,也可能是风声太大忽略了,脱臼还是骨折还有待探究,倒不是很疼,只是被那一巴掌给扇的吐血的让人难以忍受。 重要的是,他确实动不了。 背后到胸口有一种被拍扁了的窒息压迫感,呼吸困难不说,手也使不上力。 面前的人半天没动,白倾有点尴尬,胸膛似乎被一团被水浸湿的棉花堵住,一直膨胀至顶到胃,他忍不住又呕出一口血。 这口血吐出来他顿觉舒畅不少,只是那血顺着他嘴角流到脸上黏答答的很难受。 “楚...” 白倾疼的身子一颤。 他娘的,楚修把他扛起来了。 胃正抵在他肩头,随着楚修的走动,那颠簸简直要把他给锤死。 什么仇什么怨,他要不会照顾伤员,叫莫从或者他可爱的师弟们来不行吗? 他一开口,连声音都打了颤,声带里活像装了个马达。 “放...我...下...来...” 楚修头都没偏,一方帕子便被人摁在脸上胡乱擦了几下,把他脸上的血迹给擦干了。 “......” 给小孩擦脸也没这么随意瞎抹,好歹看他一眼,到底擦干净没! 小祖宗依旧不理他,走得飞快。 白倾很想说,别他妈的颠了,他真的想吐。 大少爷看着楚修踩断一根根干枯树枝,脚底发出的‘咔嚓’声音像在他耳膜里发出来似的,不停晃动的景象也开始渐渐模糊发虚,像蒙上了层光晕。 胃里翻腾得愈发厉害,眼皮也跟着重若千斤。 他动了动指尖,右手戳了一下楚修的后背,狠狠吸入一口新鲜空气压住那股不适感,重复道:“放我...呕...” 他吐了。 胃部痉挛和喉咙中不断上涌的异物感让他白了脸,似乎连鼻腔都被那股液体给填充满,才这样想,鼻子里真的流出不少热流。 丢人啊,吐了楚修一身,太脏了。 他这样想,却已经快要喘不过气了。 大少爷开始大口咳嗽,呼吸,眼前越来越黑,涣散的眼神看到楚修背上大片猩红时,他一愣,又戳了一下小祖宗的后背:“楚修...” 林中雾气又散了些,已经能清晰看到不远处人的五官,红线再次消失。 楚修步伐慢下来,他还想再叫肩上的人吃点苦头,但听他好像真的很难受,忍不住斜了他一眼。 正准备数落他几句时,入眼的便是那张已经陷入半昏迷的苍白侧脸和满肩头的血。 - 莫从认为,七雾门收弟子的要求越来越低了,那个叫楚修的就是个疯子。 她不否认楚修很强,但白家少爷明显要比他更为可靠,不光凭外貌,性格与处事更是如此。 明明已经告诫过他,不要对这些妖下死手,他却差点把那只豹妖的心肺给剜出来。 乃至于她上前阻拦,险些连她也一道砍了。 这还是修真子弟吗? 只怕把他扔到鬼缠陆都能被他杀出一片天地来,搞不好那些妖魔都要对他唯命是从。 她看了眼地上躺着那人,心中免不得一阵唏嘘,眨眼功夫白倾居然满身是血被人带回来。 这么强的人,也不知是如何伤到的。 她看着就有几分入神,那人虽面色苍白,唇倒是好看,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一般,比女子还要媚上几分,偏偏那张脸生的叫一个无欲无求。 怎么会有人长成这样一幅将冷情和欲望诠释到极点的面容。 莫从才多看两眼,那个疯子便拿剑柄抵上了她脖子,眼中的阴鸷看得人汗毛直立。 “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她再一次质疑,七雾门怎么会收这样的弟子? 莫从几度怀疑这人才是白家少爷,他的神色举动和门派内广为流传的白倾一模一样,阴沉,狠厉,说不定还是个断袖。 她不敢再看白倾了,但这个想法让她如醍醐灌顶。 正巧又见楚修小心翼翼的把白倾扶起来,活像托着个易碎品,他指尖扣着那人下巴,将盛满了水珠儿的荷叶慢慢润着他的唇。 瞧见那水从他下巴流出来,他把白倾身子往下放了些,可清水还是不住的漏出来。 莫从忍不住想提醒他:水是次要,先把药给人喂了才是正经事。 结果就见那疯子直接将水一饮而尽,把唇覆了上去。 她犹如遭雷劈,缓缓转过身子,心道自己定是患了眼疾。 冷不防又想起白倾那不省人事的昏迷面孔,莫从心中腾起一股同情。 “师姐!!那妖不见了!” 坐在原地的百魂门男弟子又开始疯疯癫癫的笑,时不时抡起拳头往自己脸上揍几下,揍着揍着就哭了,边哭边笑。 莫从其实不太信任他说的话,元婴初期的任务也做过不少,可她从没见过什么妖法能将人变成妖。 除非是修炼得走火入魔,自愿堕落,与妖魔为伍。 心底深处不愿信,也不敢信。 在她看清地上那人的时候,这丝丝侥幸如同脸上的血色一般,褪了个尽。 寒烟细草,溅落在草尖的点点血珠散发的腥味,被野风四处携带,隐藏在那清淡的草木香中。 七雾门的弟子们比她先一步回过神,飞快将地上的人半架着回了结界。 他的上衣已经被撕烂成一条条挂在身上,左胸处有个骇人的血洞,正在汩汩往外流,那形状,俨然是白倾的仙剑所致。 听他们说,那人叫风松。 空中的血腥味道突然变得很重,连同她的双手,也满是鲜红的血。 那男弟子又开始笑,嗤嗤的笑,笑声在这片萧条的荒草地上飘过,掠过了草地中森森白骨,将带着血色的天空也添上了一抹嘲讽。 莫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结界的,她伸手去检查地上冷透了的那几具尸体时,脑袋还在嗡嗡直响。 整整八人,脖子上都有一道极细的青紫痕迹,干涸的血块像散落的糕点,粘黏在旁。 如果是她,绝不会留下痕迹。 莫从也笑了,笑得眼尾通红,她将那弟子按在地上,抬手又要扇他。 手在半空缓缓垂下了。 她想,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打他。 那弟子只是笑,看着她笑。 莫从眼中情感散的很快,声音冷漠得仿佛刚刚红了眼的不是她: “为什么杀他们。” 第五十四章 中秋番外 “你不行啊。” 白倾抬手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靠在高台玉栏之上,泛着青光的剑被他握在掌心随手转了个圈儿,犹如一朵妖异的青莲缓缓绽放于空。 挥舞出的重影还怪好看。 大少爷玩上瘾了,将剑像耍棍一样甩得迷了眼,他正不亦乐乎时,少年忽然凑到他面前眨巴着眼瞧他:“那你教教我。” 白倾哼道:“不教。” 他也就剑法还拿的出手,要是连看家的本事都教给楚修,万一以后打起来倒霉的还不是他。 楚修锲而不舍,一边比划一边问他:“少爷刚刚那一下速度有些快,我没看清,是这样吗?” 大少爷抱胸看他,他老觉着楚修的动作在同手同脚的边缘反复试探。 有这么别扭? 白倾抄起剑舞了几下,身形流畅,小屁孩登时流露出艳羡的目光,他昂首把剑丢给楚修:“不就这样吗,多简单。” 楚修接过剑,竖直向前一刺,脚底就有几分乱,就像一个屠夫拿着刀***,一点使剑的优雅都没有,然而那人完全不自知,还努力的做好这些动作,扭头问:“这样?” 白倾扶额,他不记得楚修剑法有这么差。 白皙修长的手拂过小孩执剑之手,帮他纠正姿势,乌黑柔顺的发丝被风扬起,在楚修面颊上轻柔扫过,离他近在咫尺的白倾,侧颜也被日光渡得柔和了些,少年抿唇笑了,露出两个浅浅梨涡。 大少爷扬手往他腿上一拍,咂咂嘴道:“下盘不稳。” 没得到回应,白倾敛眉拿剑柄戳了一下他的腰:“跟你说话呢。” 少年突然转身按住那柄剑,眼中晶亮,他微微贴近了一些,直到白倾忍不住要往后退他才停下,由衷夸道:“少爷真厉害。” 白倾以前没觉得自己脸皮薄过,现在却忽的被那炙热的眼神盯到脸上发烫。 “大师兄!!” 车佐是个好孩子,大少爷立马丢了剑,疾步走下高台够着脑袋往下看。 台下人见他露脸,忙将双手架在嘴前冲他喊:“大师兄!你快去劝劝师尊吧!!他又要做月饼了!!” 大少爷眼皮一跳,心道不妙,差点忘记今天是中秋! 韩冬云的品味他实在不敢苟同,白倾犹记去年今日,那人拉着他问:“老白,你喜欢吃啥味的月饼?甜的还是咸的?” 大少爷咽下一口唾沫,老实回答:“甜的。” 实际上韩冬云问出这个问题,白倾就有种不太妙的预感,他以为韩冬云口味重肯定爱吃咸月饼,谁知道那夜,一群人围在桌边等他端上来的,是一盘青青草原颜色的果蔬月饼。 果蔬月饼很平常,颜色也不是重点,淡绿色挺可爱,可韩冬云那个奇葩用的蔬菜是苦瓜。 他永远记得一口咬下去瞬间让人面部扭曲的苦涩滋味填满味蕾时的感觉,让人无法忍受的是,韩冬云居然还放了葱姜蒜。 最可怜的人不是他,是车佐,小孩哪吃过这味道的月饼,对上韩冬云那满是期待的眼神,他愣是吞了下去,红着眼违心的说:“师尊,真好吃。” 他说完之后白倾都想呼啦他几下,而那句话的下场就是韩冬云对自己的厨艺无比自信,尤其热衷于烹饪糕点。 白倾正准备喊楚修过来,却见小祖宗也变了脸色,比他动作还要快上几分,拉他下了玄月台。 一进寒凌殿大少爷就被满堂快要麻死人的辣味给呛得满眼通红。 他心里腾起的不安和惊恐骤然拉到最大,一进门果不其然又看到韩冬云在做黑暗料理。 吃过菠萝花椒味的月饼吗? 菠萝的酸甜和麻辣花椒的味道几乎已经在嘴里过了一遍,白倾实在想不明白韩冬云的脑回路。 “你是不是爱吃老干妈月饼?” 韩冬云捣鼓花椒的手一停,惊喜抬头,眼神是找到同伴的兴奋:“你也喜欢!!?” 白倾一言难尽的夺过他手里的捯药罐,拉长了声调道:“师尊,您还是歇歇吧,今年的月饼由弟子负责,你觉得如何,楚修?” 少年黑着脸看了一眼被捶得干碎的花椒,点头道:“师兄说的是。” 韩冬云不情不愿的被推出寒凌殿,还没站定就瞧见车佐在一旁捂着嘴笑,他双手叉腰怒喝道:“小崽子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在偷笑!” 他撵着车佐走远后,楚修问了一句同样的话:“少爷,你爱吃甜的还是...” “打住!我吃且只吃甜的!” 少年低头笑了几声,挽起袖边轻声道:“我来吧,少爷。” - 皎洁如霜的玉轮如一面明镜镶嵌在漆黑夜空,大得像是被人拉到眼前,冰月中的幽暗斜影让人思绪也跟着飘了上去。 那桂香被清风沿着山尖一路往下飘散,趁着这漫天璀璨星河,心情也跟着平和安宁不少。 韩冬云拎着个雕了梅花纹的象牙提盒来装小食,后面还跟着一个车佐。 白倾询问的眼神很直白,韩冬云表情也很得意:“跟我来。” 这是白倾第一次上七雾门的山顶,青松高崖下是一眼看不到头的云海,滚滚翻腾的云被星光染成黯淡的浅灰,桂香更浓,浓到好似是从他们眼前那轮圆月玉桂中散发出的阵阵清香。 韩冬云一身修为终于有了用处。 他抬手一挥,一艘两头弯弯如月牙的乌篷船便落在众人面前,数道月白色纱幔垂挂于船身,甲板上高高立着根木杆,顶上挂的两个竹灯笼幽幽泛着柔光,船中放着一方檀木小桌,恰好够四人围坐。 踩上甲板时船身发出‘吱呀’声,随着受重斜斜一晃,少年及时伸手扶稳他的身子。 细细银丝绣成的青竹在月光下映射出绮丽光泽,如瀑长发滑至腰下,裁剪合体的银白衣衫将那人纤细腰身完美勾勒出来,他长身玉立,气质出尘。 出尘到想将他狠狠蹂躏,看他露出更多勾人心魄的神情。 白倾捶了一下他肩头,眼中带着清浅的笑意,如坠入满池春水的繁星,遮掩不住的光芒,他乐呵呵道:“谢啦。” 楚修回过神,耳尖微微泛红。 乌篷船摇摇晃晃的开始动,船身被韩冬云充盈的灵力包裹,行驶在这片无端云海中,清风柔和,象牙提盒中的小食一盘盘摆上桌。 橙黄的月饼,玫瑰酥,雪山梅,灯芯糕,精致糕点落在白玉瓷盘中让人格外有食欲。 最后被韩冬云取出的,是一个玉砂壶,茶香四溢。 “完美。” 白倾指尖夹起一块他家小孩做的月饼,唇齿留香,甜到心尖,他毫不吝啬夸道:“楚修,你手艺见涨啊,很好吃。” 少年露出笑容:“少爷喜欢就好。” 真乖。 韩冬云撇嘴,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怎么老跟别人不一样? “师尊,你做的月饼也很好吃。” 白倾咬住那口月饼没咽下,不敢相信车佐被韩冬云摧残到什么地步,现在还在说违心的话,转头却看车佐的眼神异常认真,黑曜石般的眸子闪烁着点点星光。 韩冬云乐得不行,呼噜了好几下他的脑袋,喜滋滋道:“为师也这样认为,明年继续?” 车佐点头:“听师尊的!” 大少爷摇头叹息,好好的孩子被他给教歪了,身旁的少年却耐人寻味的多看了车佐一眼。 白倾半伏在船边栏杆上,袖袍纷飞,指尖在云中勾起一团浅浅的云雾,微凉清风从手指掠过,他反手往云里又抓了一把,手中空空如也,翻涌的云倒是被他挥散,不多时又聚拢到一起,依稀还能看到云下小镇的亮堂烟火。 他将下巴搁在手臂,兴致盎然的撩拨那些云,丝毫没注意到身后人炙热的眼神。 一个字,就是稀奇。 韩冬云非常能理解白倾像小孩一样的举动,其实他也想跟白倾一起玩,楚修就不提了,车佐可以说是他头号迷弟,必然不能做出不雅之举。 他清清嗓子,扬手打了个响指,冲白倾道:“抬头。” 耳旁风声变得遥远,连巨大的银月都消失了片刻。 云海之上忽然升起无数盏暖黄的祈天灯,映得人脸也泛着温和暖意,烛火在宣纸糊的灯笼内尽情燃烧摇曳,方形橙灯随着朦胧月色随风荡,一时间连星光都逊色不少。 那明晃晃的火焰点亮了整个夜空,点燃了白倾的双眸。 大少爷屏住呼吸,被这一幕震撼到半天没说出话,好像一开口就把这气氛毁了个尽。 良久,他才轻声呢喃道:“好美...” 白倾想说的是:我草,流批。 他又觉这样显得自己没文化,可这句干巴巴的‘好美’也显不出他多有文化。 暖色调更容易抨击人内心深处,尤其是这样震人心魄的场景,大少爷眼眶莫名有点酸涩,心里也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乱心绪。 他总不可能是想家吧。 他哪儿有家。 白倾黯然的神色只有韩冬云能体会。 他启唇道:“有家。” 大少爷猛地抬起头。 韩冬云笑眯眯继续道:“我们有家。” “就在这里,在七雾门。” 白倾呆呆看着他。 他想伸手把白倾抱住,却架不住他身后楚修凶恶的眼神。 “白倾,中秋快乐。” 大少爷突然笑了,他吸吸鼻子,认真道:“中秋快乐。” 他们的深情凝视没持续多久,楚修手中用力把白倾拽了过去,凑在他耳边小声道:“少爷,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掌心传来的温度很真实,力道也刚刚好。 白倾笑的鼻子有点堵,眼中柔光轻漾,他轻声回答:“好。” 第五十五章 妖 白倾颤动着睫毛醒了过来,楚修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他看,这种感觉犹如在医院醒来,身边围住四五个医生。 楚修眼中的担忧在白倾看清他的那一瞬间全部湮灭,端的一副横眉冷对。 大少爷指尖一动,张了张嘴,却近乎失声,只发出一个短促又沙哑的‘啊’。 绿油油的荷叶出现在他眼前时,他有一时回到了白府的错觉。 他挣扎着坐起身,左臂依旧不能动,但比刚刚要好多了,他抬眼看向楚修,心中怒骂。 狗日的楚修,把他颠到吐血,现在还横他。 眼角却扫到一个人,正躺在他旁边,额前碎发遮住了一半眼,唇色因失血过多而泛白。 白倾登时想站起来跳一圈,没跳起来,反而五体投地对风松行了个跪拜礼,衣袍沾上不少草屑。 楚修把他拎起来,声音冷的能掉出冰渣子:“白倾,你怎么总要跟我反着来?” 我踏马... 大少爷被他丢到怀里,楚修强行往他嘴里塞了几颗丹药,又指了指他左手:“我要是再看到你这只手出了什么问题,不用你瞎动弹,我帮你把他折了。” 白倾打了个寒颤。 他这才发现左臂被楚修用两片极薄的木板给固定住了,上面还缠着一些藤蔓。 大少爷试着一动,发现自己已然被僵尸附身,行动极其不便,他不可置信问:“断了?” 楚修扬起手。 我草,家暴。 白倾偏头去躲,眼睛也闭上了。 一只手对两只手完全没有胜算。 额头传来一阵剧痛,这一弹把他表情都弹得扭曲了几分,满心都是:楚修是怎么回事?? 他居然敢对自己动手?! 【宿主,你打不过楚修了。】 ??? 【你手断了。】 ...... 破罐子破摔,白倾一把将手伸到他面前:“你折你折,我让你折,你好意思?要不是你,我能被...” 我能被那豹妖给压断手么? 楚修冷哼道:“要不是我?要不是我你手早就废了。” ...他什么时候脸那么大?要不是他自己能被颠到吐血? 大少爷一脸愤然,仰起脸要争论,就见楚修伸出一只手要弹他额头,眼中还流露出一股‘你试试是你说的快,还是我手快’的意思。 这tm不是流氓么。 嘁,他不跟流氓一般见识。 “哎!你过来。” 楚修的低气压让那弟子根本不敢过来,可他也不敢不听大师兄的话,于是站了足有三米远,忐忑问:“师兄有什么吩咐?” 白倾怒其不争。 “风松怎么回来的?” 那弟子一怔,又看了眼楚修,硬是把那句“小师弟差点把风松师兄杀了!”给憋了回去。 只干巴巴的讲了一遍来龙去脉,大少爷坐直身子,神色严肃。 与白倾越来越惨白的脸色相比,楚修就显得淡然多了,好像这些事情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直到见白倾扶着膝盖想站起身,他才皱了一下眉头:“你又要干什么。” 没等他说完,大少爷将将站起来眼前一黑,又倒了下去,他双腿打颤的厉害,胸口那股窒息感还在,好像再给他颠几下,还能再吐个三大碗血。 楚修扶住他,冷笑道:“白倾,你当真是不想活了?” 白倾脉象虚弱的不正常,就算给他喂了那么多固本培元和回复气血的丹药,依旧没有太大好转。 他这幅模样出去乱走,还不够给妖塞牙缝。 楚修目光缓缓移向那人左臂,若不是白倾伤得重,他几乎想拿根绳子把他绑住。 大少爷沉下眼看向风松,心内五味陈杂,若是自己那剑没刺偏,风松现在只怕也是具尸体。 他再一次颤巍巍的站起来,期间还扫了一眼站的老远的小师弟,啧道:“愣着做什么,过来帮忙。” 小师弟脚下一动,刚想过来又停住了,眼神飘了好几眼楚修,搓着手飞快道:“师兄,小师弟就在你旁边,让他扶你吧,我走了!” 大少爷气结。 楚修要是肯扶他,白倾把他的名字倒过来写。 他不理会旁边人犹如千年寒冰一样的眼神,够着身子从远处拔过来一根粗壮树枝,将它当成拐杖扶着起了身。 大少爷听到身后人手指关节的咔咔扭动声。 他眉角一抽,回过头神色平静道:“我要去找莫从。” 楚修抱着剑半倚在结界屏障边缘,看向远处密密丛林:“风松没死,她门下弟子却死了,还是被她亲手所杀,你觉得她想看到你?” 白倾呼吸停了刹那,指甲在树枝上刮过一道白痕,淡青色的树汁溢出在褐色树皮上。 身后人再次开口,语气平淡:“你倒不如回想一下,是如何让风松变回人的。” 大少爷阖上眼。 楚修说的确实是问题的关键,可他又哪里知道风松到底是怎么恢复正常的。 拍了自己一爪子就恢复正常,莫不是要让所有妖都把他揍一顿? 癫狂的笑声在耳侧炸裂,却又带着哭腔,像要直通向人的心脏,白倾听得心头一颤。 “哈哈哈哈,都怪你们,你们这群渣滓,要不是你们在外面浪费时间,他们怎么可能会死!!都怪你们!” “啊...怪谁?怪我,是我...哈哈哈,都是因为我,那你们为什么又要来?等我死了再来不行吗?!” “只差一点点,明明只差一点点...为什么要让我承受这些?!什么百魂门,什么修仙世家,都是一群渣滓,废物!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妄想保护别人??” 他语无伦次,嘶吼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掏着他满是鲜血的心肺说出来的。 虽蓬头垢面,满脸泪渍灰尘,但白倾依稀认出他是自己救出来的那个弟子。 白倾敛眉看向楚修,话才问出口,就见那人抬手丢出一团灵气把那男弟子击出数米远。 没有杀伤力的气,只是让他翻了几个跟头,离他们远了些,连带着那渗人的哭喊也远了许多。 楚修掏掏耳朵,淡淡道:“承受不住打击,疯了。” 大少爷还沉浸在那自语中没出来,喃喃问:“他说,怪我...们?” 楚修站起身,一把将他圈在怀里坐回去,声音不似方才冷漠,轻声道:“怪我们没早些把他救出来,他自己实力弱,怨不得别人。” 他说完便一只手撑着额头,微微垂眼看白倾:“想出来了么,怎么把妖变回人?” 这句话成功让白倾收回思绪,能想出来才怪。 他低声道:“或许找到他们变成妖的原因,才有解决方法。” “原因?” 楚修昂首示意他看那弟子:“那小子说,被林中赤线所照射到的人,都会变成妖。” “人变成妖就会开始吃人,体格越强的人类变成的妖也会越强,所以白倾...” 大少爷猛然抬起头:“所以要赶紧把莫从找回来!” 这片荒岛上,还不知有多少妖,若一个不小心让她也沦落为妖,铁定没活路。 下巴突然被人扣住了。 楚修沉着脸,见他吃痛皱起眉,手里反而更加用力,冷声道:“所以,你给我老实待在这里,哪里也别想去。” 白倾拍开他那该死的手,扭头唤起那群女弟子:“快去把你们师姐找回来!” 那几个女弟子被他吼得一脸懵然,面面相觑:“师姐说想一个人走走,马上就回,她向来说到做到,况且我们也不知她在何处。” “她走多久了?” “这...有半个时辰了...” 大少爷揉揉眉心,吩咐道:“你去刚刚歇脚处找她,她定是找那开膛妖去了,速去速回,路上别耽搁。” 他下命令时的语气非常自然,虽不是本门师兄,却让她不由自主听言去寻。 “楚修,你也去。” 楚修眯起眼。 白倾忙解释:“我去不了才拜托你的,现在能站起来就不错了,你快去吧,我在这等你。” 楚修懒懒靠回去,把他的剑拿在手中来回把玩:“你等我?等我回来到处找你?” 啧。 大少爷撑起那树枝,艰难起身喊住正准备离去的女修:“等我一起。” 晕眩感来的很突然,站起来的时候眼前已经全黑了,他睁着眼宛如一个身残志坚的盲者。 只是胸腔内的疼痛让他脸色又难看了几分,额头冒出冷汗来。 白倾忍了几忍,等那股疼痛过去,脊背挺得笔直,大步朝那女弟子走去。 大少爷心内盘算,如果他们去晚了,莫从已经变成妖,他或许能让她也拍上一爪子变回人。 又或者,危急时刻能悟出到底是怎么把风松变回原状的。 后领一紧,他顿时憋得有些喘不过气,楚修伸手把他拽了回去,动作粗鲁,却在要摔在地上时把他往上托了一把。 动作极其不情愿,一脸想看他摔个狗吃屎的模样。 还没反应过来,手里那根树枝就被楚修丢出老远。 那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回来要是没看到你,说到做到。” 大少爷一脸呆滞,说到做到什么? 楚修没再看他,扬手将结界稳固了一番,头也不回的走了,步伐匆忙。 白倾看着空无一物的手有些无奈,楚修愿意去找莫从的话,就算他不扔那玩意儿,自己也不打算去哪里。 他还是惜命的。 只是在看到那只白色眼珠出现的一瞬间,白倾这个想法彻底抛到了九霄云外。 第五十六章 血的味道 “大师兄?你怎么了?” 白倾被突然出声的师弟给吓了一跳,神色古怪:“你看不到?” 那师弟迷茫的四处环顾:“师兄说的是什么?” “...没什么,忙你的吧。” 那颗眼珠子就这样半悬在他面前,根根分明的白色睫羽轻轻颤动,近乎贪婪的看着他。 苍凉的声音从它身上发出:“白倾...” 大少爷坐直身子,凑到它面前认真问:“你是谁?为什么会认识我?” “我...” 白倾坐得端正,满脸疑惑等他说后续。 眼珠狠狠一颤,连着周围的空气都引出一股无形波纹,它声音依旧沙哑:“你想知道?” 大少爷看他许久,随后摊开手无所谓道:“一般般。” 它没有恶意。 虽这样想,也不代表白倾会被它牵着鼻子走。 在藤蔓中它吼出的那几句着实惊着了大少爷,更何况说完后还哭了,怎么看都不像一只妖。 莫非它也是被红外线射到的人? 那颗眼珠子发出一阵奇怪的‘呲溜’声,随后慢慢融成一滩乳白色的粘稠液体在他面前,里面还咕咕冒着泡。 它的声音也随之变得像在潮湿泥土里浸泡过一般,浑重阴冷。 “进来,你就知道了。” 白倾默默往后坐了一点,当他傻? 它突然尖叫起来,乱七八糟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听不清它在说什么。 大少爷这时才猛然惊觉,这特么的是在结界里啊?!它是怎么进来的!! “啊...白倾,你受伤了吗...” “好香!好香!!我闻到血的味道了!!快把他拖进来!” 变成了一个在小孩与女子之间的声音。 纵使这颗眼珠再如何没有恶意,白倾也能听出来它精分了,危险系数还挺高。 他才张开嘴要喊人,喉咙里就被什么给堵住只能发出细小的呜咽,大少爷顿感绝望。 他的剑楚修还没给他,那根被小祖宗丢得远远的树枝也显得无比宝贵。 从土地里钻出的藤蔓飕的一下缠上他脚踝,身体猛地往下一滑,地上碎石在他后背狠狠划过,疼得他龇牙咧嘴。 掉进去的最后一刻,他想到的是,这下跟楚修解释不清了。 - 每次红线消失都是在他们击败妖之后,但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就不好说了。 莫从操纵傀儡在前探路,步伐虽矫健,眼睛却无神的盯着草丛中半人高泛着暗光的儡身发怔。 半臂长被灼烧的长口露出了傀儡内部用楔卯契合的精巧零件和木制齿轮。 被手中的丝线所牵制,她每每一动指尖,齿轮与零件便会随之转动,从而引发各种机关。 只是现在,操纵它行走都连着傀儡外壳吱吱作响,好像下一瞬就会不堪重负垮成一堆废弃木头。 莫从眼珠子动了一下,眼神清明了些,这傀儡是她从入百魂门就一直带在身边的,她唯独对它倍加爱护。 可身为百魂门内门弟子所修习的术法,不能拥有多余的情感。 就连对武器的偏爱也不允许有,她们修习的是要将一切有生命的物体看作死物的术法。 她是个异类。 她对很多事物都有感情,比如她的傀儡,又比如每日跟在她身后缠着叫她‘师姐’的小师妹。 这是大忌,但她一直遮掩的很好,连她的傀儡,别人都以为她只是不愿意劳烦师尊帮她修理。 虽然她确实不愿意劳烦师尊。 白倾将那妖破腹而出的地方没什么变化,尸体都被她们清理在一旁,等灭此岛上的妖物后,再做清理。 她们本是这样打算的。 莫从踩着那肥妖的肩膀站在它胸膛上,她慢慢蹲下身,看着那巨大的黑色獠牙,它咽喉处被自己的傀儡从里钻过一遍又一遍,鲜血碎肉沾染上黝黑的牙,发出阵阵腥臭。 脖子到胸膛的地方累积出的层层暗紫色肥肉看起来令人作呕。 她呢喃道:“真丑。” 莫从掏出怀里那根雪紫色手链,在那妖肥硕的腕上比划了一下,漂亮的银链连这妖的一根手指都套不下,喉间涌上的酸涩感令她无所适从。 她那师弟是在怎样的心情下,动手杀死那几个本要被他保护的人。 莫从想起他癫狂的面容,那一句句绝望尖锐的话语回荡在耳边。 “他们求我杀的啊,他们跪在地上求我杀了他们!” “我能怎么办??他们不想变成妖吃人,也不想被变成妖的亲人吃掉,除了把他们杀了,我有别的办法吗?” “你们若是早来一刻,事情根本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是你啊,都是你们的错,你们这群***魔,哈哈哈...” 葱白的指尖陡然缩紧,雪紫银链被牢牢握在掌心。 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她头一回厌恶自己是百魂门的异类,为什么她身为内门弟子,学习了那些术法,却依然有着温热的心脏和感情? 这件事情不能怪她,她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杀了此妖的,根本原因只是为了给百魂门的弟子报仇。 莫从应该这样想才对,可心里的悔恨却如深海翻涌的暗潮,无法平息。 呆呆立了不知多久,傀儡突然从草丛一跃而起,木制齿轮咯吱咯吱不停转动,她足尖发力,人已翩然而至远处的树杈上。 那柄剑飕的一下从眼前掠过,插在她扶住树干的指缝间。 再偏个毫厘,手指就被那人削断了。 “回去。” 不看就知道是七雾门那个疯子。 莫从拔出树干上的仙剑抛向楚修,冷艳的面容露出些许不悦:“我自会回去。” 那人一抬手,一道强劲的剑气便劈了过来,她栖身的那棵树便被他斜斜斩断了,楚修不耐道:“现在就走。” 那柄剑围着莫从打起转,他面容森寒:“还是说你想被我打晕带回去。” 莫从丝毫不怀疑这个疯子会不会真出手,她从树上跃下操纵着那傀儡往回走,又听到他在后面催促,语气阴冷。 她想不过问了一句:“白公子醒了?” 没有得到回应。 从他的反应来看,莫从已经确定是白倾已经醒了,而且是他让楚修来找自己的,八成是担忧她的安危。 她余光撇了一眼身后像押犯人一样用剑指着她的楚修,暗自腹诽:同样是七雾门的弟子,差别怎么会这么大? 当他们再次回到结界中时,白倾不见了,几个弟子正急的团团打转,不知该如何是好。 没有人见到他走出过结界,只是眨眼的功夫,人就消失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莫从正要集结起所有弟子去寻人,楚修也不见了,他就像是凭空消失,只有刚刚站立的地方还围绕着一股灵力余波。 那汹涌的杀意随着那丝丝灵力渗出,其中的暴戾和阴鸷让人不寒而栗。 - 那颗白色的眼珠在用藤蔓把白倾拉入地底后,他们来到了一片空地。 或者说,是堆积了无数尸体的埋骨之地。 陡然生出的茂盛繁密的白色毛发从眼眶里争先恐后的溢出,它们轻而易举的戳破虹膜,从瞳孔往外钻出,白发穿透晶状体的一瞬间,那颗眼珠里蓄满了血,生生染出一对赤红双瞳来。 白倾看得眼睛发疼。 他趁着那颗眼珠变身的空档,用手去解脚踝的藤蔓,却被藤条上突然长出的倒刺将指尖刺得鲜血淋漓。 脚踝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发作扎的他只想骂人。 “啊啊,是血的味道,修真者的血,好干净,快点快点,我快要忍不住了。” 它很急促。 大少爷有点慌张。 他撕开衣摆一角,将一直往外渗血的伤口草草包住,半爬着直起身想溜。 不知哪里又伸过来一条藤蔓,将他左脚也缠住了,尖锐的疼痛从脚底传来,白倾一时有种双腿已经被它戳废了的错觉。 藤蔓猛地将他往回一甩,这一甩让白倾看到了眼珠的本体。 一颗白色眼珠成功变身成为一个满身白色毛发,人身兽脸,双眸还赤红的怪物。 不像豹妖和肥妖体型那么恐怖,却也比白倾壮上许多,它脸上除了白毛赤瞳外,黧黑的鼻孔翻天,紧紧挨在眼睛下面,那张嘴占了足有半张脸大。 白倾就这样被脚底的藤蔓勾到了它面前。 那妖蹲下身,硕大的嘴仿佛一低头就能把他脑袋塞进去。 你这样一直张着嘴不累吗! 大少爷抬手狠狠给了它一拳,正打在它鼻子上,使出全力的一击只是让那妖打了个喷嚏。 白倾苦不堪言。 那妖发出声声嗤笑,掐住他的脖子把他从地上举起来,自言自语道:“他身上的血太好闻了,我们是把他一口气吃掉呢,还是从脚开始,一天吃掉一部分,边养边吃?” “我觉得你们...” 这句话还没落下,那只妖骤然出力,手指与脖子亲密接触发出像紧拧布料一样的声音,动作干脆。 白倾眼中迅速爬满血丝,脸涨的青紫,额头青筋暴起,被掐得眼前发黑。 他头一回碰到废话的同时手脚也很利落的妖。 白倾听到那只妖慢慢收紧毛爪,在他耳边玩味道:“我没让你说话。” 要命的窒息感让他心脏的跳动变得极缓,他用那只完好的右手拼命拍打那只白毛爪子,肺部氧气的不足使得他只剩满满的求生欲。 疯狂想要空气。 第五十七章 他们说,快走 白倾艰难抬腿踢了它一脚,堪比小孩捶了一下一个成年壮汉。 那只妖还在耳边絮絮叨叨什么,大少爷已经听不到了,他只感受到自己逐渐变得浅缓的呼吸声。 眼前开始光怪陆离,脑部供血不足导致手脚也开始乏力,白倾垂下手,眼神有些涣散。 不会吧,不会要被掐死吧。 他企图从快要闭息的咽喉处汲取一丝丝空气。 狗x的,不是说他的血好闻吗,不是说要边养边吃吗,怎么突然就要杀他? 早知道他就不嘴欠说那句话了。 楚修呢,怎么还不来,再不来自己就死了。 他想囚禁谁都囚禁不成了,到时候别挖他坟就好。 大少爷大脑已经混乱到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他第一次觉得人死亡前是真的会把自己的生前快速阅览一遍。 这可以解释为什么他吐槽了这么多,还没死。 脖间的手越扣越紧,丝毫没有要放开他的意思,就像在观察一只小白鼠,看他还能坚持多久。 大少爷唇边漾起一个笑容,冷漠和嘲讽。 他用尽自己喉咙里最后一丝气流,挤出两个字。 “法克。” 白倾断定白毛听不懂他在骂人,可它却突然发起疯来,瞳孔剧烈颤抖,眼中就像要滴出血,掐着他脖子的手猛地往地上一挥。 摔到地上的那一刻,大少爷觉得自己的腰断了。 他半伏在地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恨不得一股脑全都吸进肺里,眼前黑暗渐渐褪去,凝滞的血液重新流动,白倾再一次感受到生命的美妙。 白毛抱住脑袋站在原地嘶吼,似乎很痛苦,它的声音又变回最初时候的悲凉无奈,它看向白倾,开始不住道歉。 “对不起,白倾...对不起,我不想伤你...” 血红的泪从它眼眶滚落,它尖叫道:“你快走!别待在这里!它会杀了你,我控制不住它...” 虽然声音非常让他震撼,但大少爷表情依旧一言难尽。 他倒是想走,喊他走的时候能不能把他脚底下的藤蔓给解了?? 他娘的一个精分凭什么要抓着他遭罪?要真想让他走别来找他不就完了? 神经病啊。 大少爷白眼都快要翻出天际,脚下也没含糊,颤巍巍扶着干涸的土地又开始往外爬。 情况惨不忍睹。 难怪原主先前怀里总要塞一把短刃,他也跟着体会到了随身携带暗器的重要性,等这次回去,他一定要把这个习惯找回来。 没爬出多远,脚下藤蔓不出所料再次把他往回拽,越勒越紧。 满是荆棘的深绿色粗壮藤条发出‘柯柯’的声音,无数细小又尖利的断刺扎入皮肤,随着白倾的大幅度奔跑的动作,挣扎断了一部分的荆棘,只露出一半在外面。 从白毛身上生长出的藤蔓却没停止过,接二连三包裹住他的脚踝,重复着刺入又断裂的举动。 鲜红的血从里衣渗透出来,在他的衣袍与银靴上染出一片凄艳的血花,很是妖异。 大少爷喉咙里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吼,心中已将白毛祖上十八代问候了个遍,他半跪在地上去解脚踝的藤蔓,本就鲜血淋漓的手用力到筋脉突起。 他像一只原始的野兽,用力拉拽着那根根满是荆棘的藤蔓,疼痛硬是将他逼出了几滴眼泪。 白倾从没像现在这样暴躁过。 可他不能不去解,白毛说不定下一秒又要精分想把他掐死。 左臂的木板不知何时已经碎裂,只剩一些散乱的碎块沾在藤蔓衣袖上。 大少爷指尖一顿,忙捡着一块小拇指长的木块去割那藤蔓。 这一幕场景着实过于可怜,堂堂一个元婴后期的修真者,却连仙器都没有沦落到用木块自救。 白毛似乎也瞧见了这藤蔓是罪魁祸首,它发狂似的用爪子狠狠在地上抓挠,像在极力克制,直到满是毛发的五爪变得跟白倾一样鲜血淋漓它才停下。 它放声尖啸,声音仿佛从地狱传来。 藤蔓是它身上的一部分。 白倾停住动作,木块掉落在地,震惊到无以复加。 他看着那白毛疯狂撕扯着自己身上的皮毛,如同被胶水牢牢固定在墙上的海报,不能完好撕下,随着它每一个动作都会有粘黏血肉从里飞溅。 盘根错节的藤蔓在它的身躯骨骼中生长,又顺着它的血液脉络刺破肌肤表层从指间、足底攀爬而出。 很快它就将自己遮蔽的皮毛扯掉一半,另一半只有血液骨骼和藤蔓造就组成的身体躯干极度刺激人的眼球。 只是看着,就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白倾忽然觉得自己身上这么点伤根本算不得什么。 白毛一面发出痛苦凄惨的怒号,一面用尽全身力气拉拽那些藤蔓。 ‘噗嗤、刺啦’ 藤蔓从身体里抽拔出来的一瞬间,喷涌出的血在空中形成一片血雨,溅在大少爷脸上。 断了。 白倾的神情有一霎的疑惑。 “快走...” 这声近乎于哀求的虚弱话语,让大少爷的心蓦地狠狠一抽。 有点疼。 【宿主,快走!!】 502急切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白倾回过神,避开白毛的眼神,拖着那两条长长的藤蔓步履蹒跚往回走。 它到底是谁... 要做到这种地步。 “啊啊啊!!” 凄厉痛苦的惨叫不停在身后响起,一声比一声震人心魄。 已经不是单纯因痛苦而发出的嚎叫,更像是与什么东西进行争夺。 白倾脚步停住了,他想起在玄月台上,他的脑海里也曾经出现过那样的声音,要夺走一切的声音。 【宿主,别回头!!快走!】 大少爷抬起脚,鲜血滴落在潮湿的泥土上,他怔怔的看着脚底发愣。 自己现在的狼狈模样与那白毛倒有几分相似。 【快走啊!别停,宿主,快离开这里,去找楚修!快!!】 502从未如此迫切过,哪怕他被山匪追到昏厥,它看似着急的催促中也总带着一丝随波逐流的安定。 白毛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那是介于小孩和女人之间的声音。 “你这个疯子!!快住手!想死别拉着我!!” 苍凉的声音带着几分崩溃:“是你逼我的...我说了别碰他!大不了鱼死网破!” “......你想死...我成全你!” 【宿主你别听了,再听下去就没时间让你走了!快走!别管他,就算死那也是他自作自受,跟你没关系!】 白倾眼珠子瞪得滴溜圆,忘记逃跑:你知道它是谁?? 系统却不肯正面回答,只吼着让他走。 好像不走,就会死在这里。 耳边痛苦的嘶吼声越发清晰,分裂的两个声音不停在他脑海徘徊。 白倾心中突然蹦出两个字。 半妖。 妖与人结合,为半妖;人食妖之血肉,为半妖。 半妖究其根本乃是人,本为人所化,可成为半妖的,没人愿意承认他们是人。 它残存理智,或许有救。 系统听到大少爷心中所想,急的恨不得跳出来把他推走,却见他忽然下定决心一般把地上两条藤蔓捡在手上,大步往前跑。 502,使用隐匿符。 白倾身形消失的瞬间,那妖陡然发出一声怒喝,有几分迟疑是要追上去还是先解决好自身的分裂问题。 它选择追上去。 大少爷听到不停奔跑在他身后的脚步声,终究忍不住回了头。 与血液融为一体的藤蔓中,夹杂了丝丝淡蓝色的灵力,极细,却落实了他的想法。 此人果然是半妖,而且还是修真者。 修为不高,不然不可能被妖压制到这种地步,这个结论让他心中更加惊疑。 不愿被吞噬,却愿意为他舍命? 他呼吸一滞。 愿意为了白倾舍命的人,或许是有的。 可那个白倾,不是他。 - 破开空间所消耗的灵力极大,所需精神力也非普通修真者能拥有。 楚修没办法形容看到那人不在结界中时的心情,如果一定要他说,他只想一剑将那些瞎子师兄送去见阎王。 连个人都看不好,不是废物是什么,若再有任务,他绝对不会让任何废物跟着。 破开一次空间后,楚修丹田中的灵力几乎已经衰竭了一半。 未知空间无法补充体内的灵气,四周一片混沌,尽管楚修不是第一次进来,却依旧讨厌这种连同心肺都被冻住的凝滞感。 他循着白倾身上的味道在黑暗的空间中追溯,他能感受到那人身上的血腥味道越来越重,生命的气息也在渐渐消散。 越往前走焦躁感越发扩大,他很烦躁。 找不到。 到处都是白倾的味道,可他找不到。 满是铁锈腥味的封闭空间,让楚修无法自控的想起很多往事。 想起几年前在七雾门山脚下找到白倾的时候,他也是那样满身伤浑身血,狼狈得像个落汤鸡,差点死在他面前。 白倾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是怎么把那人带回去的,又是如何逼迫一堆药师给他备药。 老头说尽力时,他险些砸了那家医馆。 他害怕白倾死。 无论是他之前想要对白倾进行报复,还是后来只想保护这个人,他都没想过要白倾死。 楚修猛然停住步伐。 在一片血腥中,他嗅到一股不属于白倾的气味,那是一种恶心的味道。 他很讨厌的气息。 楚修面色一凛,泛着凌厉华光的剑在漆黑的空间中再次劈出一道裂缝。 他毫不犹豫跳了进去。 第五十八章 赌对了 风松没有醒,七雾门那个叫风竹的弟子承担了照顾他的所有活儿,他受伤极重,这辈子的修为恐怕都只能停留在金丹后期。 可他到底活下来了。 莫从看了一眼不远处坐在那又哭又笑的人,转头将傀儡拉到眼前。 师弟已经疯了。 她指腹在傀儡外壳上来回摩挲,伤口微微卷起的边在打造光滑的儡身上像铁砂一般粗糙,指尖一痛,豆大的血珠往外渗。 自从白倾和楚修不见后,这片林中雾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就像一切已经恢复如常。 如果她御剑站在半空俯视便能发现,不是雾气散尽,而是雾气都往其中一个点聚拢。 而那个点,是用尸骨埋成的一个小山丘。 被白倾救下的小孩睡得很香,软糯糯的脸已经被擦得粉嫩干净,只他眉心那颗浅棕色的痣总让她想起骆若云。 她的小师妹。 第一次见到骆若云时,她穿着一件玉涡色滚雪细纱的花丝锦裙,梳着俏皮可爱的双平髻,两边发髻中还斜斜插上两朵不知哪儿寻来的锦带花。 她眉间有一颗朱砂痣。 同她身上佩戴的长命锁一样,亮银色雕刻着莲花的锁中,镶嵌了颗被打磨得发亮的浑圆红翡。 她蹦蹦跳跳朝莫从跑来时,长命锁垂下的几个小铃铛就会‘叮当’响个不停,比雪紫银链的声音更清脆悦耳。 “莫从师姐,我终于找到你啦!你娘亲喊我给你送衣裳呢!!” 她浑说的话完全没有骗到莫从,因为她的娘亲早在十几年前就去世了。 骆若云不是百魂门的内门弟子,她资历不高,只能被收为外门,可她不知为何总是缠着自己,不论是出任务前后,还是修习闭关,踏出去的第一眼总是能看到她。 而且喜欢带一些奇奇怪怪的小食糕点给她。 强行把糖葫芦塞到她嘴里,看她出于礼貌吃了愈发任性妄为,今日往她嘴里塞桂花糕,明日用黏糊糊的小手掰下一块糖画递到她面前。 莫从不爱甜食,但她也不讨厌骆若云身上的月麟香。 只是如此。 百魂门依山傍水,无人使用的画舫木船到处都是,就连高山湖泊中也有不少扁舟静静躺在湖内。 第一次让她真正对骆若云有所改观的,是那日她正躺在扁舟顶上睡觉,骆若云端着一碗槐叶冷淘在她旁边‘吸溜吸溜’的吃。 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的跟她说话。 “莫师姐,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发呆啊?” 莫从屈起一条腿,左袖的银片在斑驳树荫下泛着耀眼的光,她接住要飘落在她鼻尖的柳絮,反驳道:“那你为何永远都在吃?” 骆若云一口面条呛得咳嗽半天,她拍拍胸口撅起嘴:“师姐你不懂没辟谷的痛苦。” 莫从垂眼看向骆若云本来就肉鼓起来更肉的半边脸颊,直言不讳:“不用找借口,辟谷后你也一样胖。” 师妹没恼,反而摇头晃脑道:“师姐也不用找借口,你总是发呆,是不是因为有心事?” 见莫从没说话,她挪了挪屁股,挑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又往嘴里‘吸溜’一口面条才语重心长的说:“师姐啊,其实你要是不想当内门弟子可以不当嘛,让沐师姐当不也一样吗?我看她还挺想学的。” 莫从坐了起来。 “谁告诉你我不想当内门弟子?” “你的表情告诉我的呀,内门弟子也不好,没有感情和木头有什么区别?空有一身惑人心神和施咒之法,难不成还能像妖一样诅咒别人来获得修为?” 骆若云低头吸溜一口碗里的汤汁继续道:“况且莫师姐,你实在不会演戏,这样活着太累了。” 莫从陷入沉默。 师妹说的何尝不是真话,可她自幼被师门捡回便从未忤逆过师尊,收她为内门弟子是一种何等的荣耀,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拒绝。 她所能做的只有不停修炼,成为师门未来大弟子,强大到能保护百魂门。 河岸柳絮飘落在湖中,激起层层涟漪,水面波光粼粼,带着浓厚的春日暖阳味道,骆若云粉雕玉琢的脸在此情境下,也多了几分娇憨。 莫从突然正色道:“沐师姐的话不要在旁人面前说。” “我当然知道!这不是跟师姐你瞎侃嘛~” 骆若云对于修炼这件事并不热衷,入山门好几年修为也才堪堪筑基后期,以莫从的观点,这位小师妹更适合下山去开家糕点铺子,还能省下笔银钱买糕点。 那个胖乎乎的可爱笑脸浮现眼前,莫从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像柔风拂过湖面不留一丝痕迹。 她这时候,忽然有些想见到骆若云。 想听骆若云在旁一边吃吃喝喝,一边没心没肺的与她说些不着调的玩笑话,再告诉她,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不怪她。 自己大抵也是懦弱者中的一员。 “师姐,四处搜寻过了,附近再没有大妖出现,也没发现其他尸体,或许师弟师妹们还被困在某一处!” 莫从收回思绪,师妹兴奋的面容并未让她感同身受。 没有发现尸体的原因还有可能是他们早就在妖肚子里化作一滩血水了。 莫从看向还在昏睡中的小孩,跟他一起被救出来的男人已经奄奄一息,只用丹药为他吊着口气。 按道理来说,小孩应当被溶解的更快才对,而他不仅在妖腹中向白倾求救,被救出后也毫发无损,只是陷入昏睡。 太奇怪了。 日暮西山,夕阳余晖洒落在棵棵树木之间,影子斜长,她只忧心黑夜中的荒岛变数更大。 莫从留下几个七雾门与本门派的弟子驻守结界,率领其余修为较高的弟子没入丛林继续寻找。 是尸体还是活人,总要找出来。 - 数条藤蔓像长鞭一样朝白倾袭去,他记得第一次见到小祖宗也是这样拎着雷鞭甩人,甩完人甩妖兽。 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被人用鞭子赶来赶去。 白毛看不到他在哪里,从身体里蹿出的藤蔓只是在胡乱挥舞,但面积广,断了手伤了脚的大少爷,如同在湿滑的冰地行走。 如果这只妖聪明些,会沿着血来辨别他的方位。 大少爷对脚踝的疼痛已经麻木了,唯独失血过多让他头晕目眩。 储物戒的符篆他简单整理了一遍,他不确定是哪张符篆让风松恢复正常的,也不知道这些符对半妖有无作用。 他只能赌一把。 七命定灵符。 白倾深吸一口气,他不敢贸然上前,而是用符篆包上一块石头往它身上砸,遇到相克之物符篆会自动贴上去,只是这样会暴露他的方位。 很蠢。 可他赌的不止是他,还有那只妖。 符篆在靠近白毛时起了些许反应,黄纸上的丹砂浮出符面,像水波纹般荡漾了须臾。 大少爷屏住呼吸。 石子落地的瞬间,那符篆没跟着它落地,而是飘在半空往白毛身上贴,却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他捏了把汗。 眼前一黑,那白毛蓦然转身朝他扑来,本就晃悠的符篆被厉风一掀,像断了线的风筝飘落在地。 那妖直直将他扑倒在地,左臂撞击在地上传来的剧痛让大少爷咬紧牙关,满是灰尘血污的脸被汗水洗礼,愣是洗出了原先的肤色。 藤蔓迅速攀上将他捆了个结实,从头到脚,荆棘亦没褪去。 这周身猛然袭来的疼痛感刺激到让他的身体一颤,疼痛之余,他还庆幸了一把,好在白毛没用藤条缠上他脖子,否则真是离死不远了。 符篆... 白倾指尖一动,那些荆棘瞬间缩紧,十指连心,他疼得唤出了声,身上斑驳的血意彻底将这身白衣染成红袍。 这声痛呼让白毛暂时闭上了那张看起来只吃素的绿盆大口。 它的意识又开始混乱不清。 大少爷歪头咳出一口血,趁它在与自己对话前哑着嗓子道:“苏简成,我说保护不了你,你就这样作践自己?” 半妖僵住。 它忽然慌乱的起身往后退了几步,粗旷的嗓音发出断续的嘶号:“我不是..我不是,你认错了...” 他赌对了。 半妖蹲在地上,又开始用五爪拼命刨土,一边刨一边发出悲怆的哀嚎,体内的藤蔓控制不住又要往白倾身上刺,它便发了疯似的去拔。 血泪涌出,它满身是血的冲白倾咆哮:“我不是!我不是苏简成!我不认识他,我也不认识你!你走!你走啊...” 它浑身上下连一块完好的皮肤都没有,面容丑陋狰狞,血液都快被熏染成绿色,哪里还看的出是当年那个唇红齿白被宠到没边的少年郎。 他印象里的苏简成还停留在原主的记忆中,那双漂亮的墨色眸子就像刻在这具身躯里,一提起这个名字就会连带着那股悸动的感觉一起浮上心头。 这种悸动是死去已久的,四海中漂浮不下,也游不上岸的悸动。 曾经被原主捧在心尖上的人沦落为丑陋半妖,这幅不敢承认又渴求救赎的模样,让他感受到原主心里泛起的绵绵痛意。 “你这个草包,你不是要鱼死网破?不是不想活?赶紧给我滚出这幅身体,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要什么羞耻心?” “你早就该把这幅躯体让给我们,难道还在等人来救你?” 讥刺之声是从苏简成另一半满是藤蔓的身体中传出的,这次不止一个声音,尖细和粗旷声都有,更像数只妖聚集在一起发声。 它们很吵。 白倾不耐道:“等人救有错吗。” 苏简成猛然抬起头,赤红的瞳孔中流露出几分震惊和希冀。 白倾慢慢起身,他撑起一口气,忍住身上从头到脚不停传达给他的尖锐刺痛,行行止止走到苏简成面前。 伸手抱住了他。 第五十九章 萌芽 符篆捏在掌心。 苏简成的情绪已经在暴走的边缘,被他抱住后只短暂的停住了动作,接着发出一阵振聋发聩的嘶吼。 无数个声音从他的身体里发出。 叫嚣着要吃了白倾的,要吞噬掉苏简成的,按耐不住的兴奋狂喜连带着藤蔓都在空中迅速挥舞。 耳旁呼啸而过的厉风和502的声音同时响起,那种背后如芒在刺的灼烧感再次出现,原主的身体对于危险的警觉性他一向都无比钦佩,可这次他没有躲。 【宿主...】 系统的声音带了一丝无奈和难过。 以苏简成的修为根本无法压制这些妖,他无法理解这个人是如何只见了他一眼就做到这种地步,他对原主的执念又有多深。 可促使白倾做出这个决定的,不再只有赌一把。 他知道,如果他走了,苏简成会死,死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以一个妖的形态存在于他自己都不能接受的后半生。 白倾在心里告诉自己,也告诉原主。 我只救他这一次,也只帮你护住他这一次,下不为例。 无数藤蔓尖端露出泛着寒光的锥形巨刺,它们互相扭曲着围绕在白倾身边,仿佛要将藤蔓织成一个硕大的鸟笼将他困在其中,再用那巨刺汲取他身体的血液,直到抽干。 苏简成抬起锋利五爪,开始拼命攻击自己的头企图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另一只爪子去推白倾,喉咙里发出的痛苦呜咽听着浑身发冷。 血液沾了白倾一脸,连睫毛上都挂上了暗红腥臭的血滴。 苏简成快疯了。 他想去擦,又不敢擦,他连自己都自顾不暇,更怕伸手就把白倾的脖子给拧断。 这可是白倾啊。 他念了整整四年的人。 大少爷对那些藤蔓置之不理,眼睛都没眨一下,伸手将七命定灵符拍在他背上。 符篆对苏简成起效用,但为何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白倾思忖,大概是没沾上自己的血。 他往苏简成身上丢的和往风松身上丢的符篆是一样的,若这符对半妖不起作用也就罢了,它偏偏有些反应。 回想苏简成和风松,唯一的差别就是丢向风松的符篆上全都被他右手掌心染了血。 总不能真的是自己被揍才能帮他们恢复。 只是大少爷忘了一件事。 符篆不是当时就起效用的,哪怕他将符丢到风松身上,也是在他昏迷后风松才恢复原状。 黄色符纸贴上去的瞬间,苏简成半妖之躯暴起的妖力将附近的白雾都震散不少。 他完全失去理智了。 无数闪着寒光的藤蔓将白倾缠绕于半空,突然悬空让他心速凝滞了一瞬,此情景就像古代刑法中的五马分尸,只不过他是在空中被藤蔓分。 还没待他适应,不断收紧的荆棘刺入肌肤,小臂传来一声轻微的断裂声,被楚修临时固定好的左臂小骨碎得很彻底。 白倾脖间青筋骤起,被碾碎小骨的疼痛没过去,那些藤蔓似长了眼,竟换了个地方,继续攻击他手臂下方相邻的另一处伤骨。 剧烈的痛楚渗透全身,如波涛汹涌的海浪把他淹没其中,手骨一次又一次碎裂,脚踝处不停被荆棘往里钉,直至钉到血肉模糊。 胸膛,腹部,背部,琵琶骨,没有一处是藤蔓没覆盖到的。 他脸上已不知是血还是被疼痛逼出的泪。 冷汗浸湿了整个背。 残存的丝丝自尊不愿被它以这样的姿态锁住,一波紧接着一波的疼痛使他依靠手脚残存的些许力气想要挣脱,换来的却是更加强烈的痛意。 那些荆棘并未深入到能取他性命的地步,每每都在要伤及到他心脏器官前及时停住,接着重新缠绕住伤口,让那些荆棘再次裹住他鲜血淋漓的身躯,肆意攻击。 半妖的视线像阴毒蛇蝎直勾勾的盯住他,欣赏他因痛苦而露出的每个神情,它尖利的笑声充斥耳边。 这缓刑不知重复了多久,在身体已经疼到极限时,白倾仰天嘶吼的声音中或许夹杂了一丝近乎绝望的哭腔。 说什么男人流血不流泪,那是因为没有体会到生不如死的痛。 毕竟这些妖并不是真的想要他的命,而是以此为乐。 “血...血,好香,好香!” 一根柔软的藤条攀上他的腰。 白倾苍白的面容出现一道裂缝,眼底含着怒意。 额前全是黏腻的碎发,狼狈不堪,眼前一片猩红,却还是能清晰的看到那根绿油油的空心藤管从他的胸前扭到锁骨。 如毒蛇。 藤管不算什么,让他心生惧意的是管口一根细长的银针,那针足有尺长,粗度令白倾想起医院的骨穿针。 那根银针越来越往他脖颈靠拢时,他顿时猜出半妖要做什么。 吸食血肉,化为己用。 大少爷绝望了。 唇角干裂得要冒血,一张嘴便撕扯得让他颤了一下眉头,但这与身上的疼痛想比实在九牛一毛。 他沙哑声音骂道:“滚...滚开。” 半妖笑的像个孩子,窸窸窣窣从它体内又爬出一根长针:“别怕,很快就好,一点也不痛。” 白倾呼吸一滞,咽下一口带着腥甜的唾沫,颤抖着喊出一个名字。 “楚修...” 他大爷的楚修,要怪就怪他把自己手压断了,害得他行动不便。 如果不是行动不便,他也不会被半妖拖进来,如果他没有被半妖拖进来,他也不会发现苏简成是半妖,如果他没发现苏简成是半妖,就不会本着老好人的良心想要救他。 他心里虽这样强有力的吐槽,出口的话语却断断续续到被风一吹就散的无踪影,虚弱到快听不清。 “...夭寿了...” 林间阴风四起,西边厚实云层里透出的缕缕如火般的夕阳洒落在乌烟瘴气的林中。 如同一件老古董被强行镀上一层细细的金粉,想要将那古朴久远的年代气息全遮掩住,却反被古物独有的质感压制。 简单来形容就是多余。 无法穿透雾霭的阳光,要它有何用。 就像没有修为的大师兄,他也没有存在下去的意义。 白倾半阖起眼,只时不时忍不住发出几声痛极的闷哼,他失神的看向那长针,看着它刺入自己脖颈,看着血液倒流,生命力消逝。 他疲惫得眼睛快要睁不开,入眼的景物似乎也迟钝了片刻才传到大脑。 真是要命啊。 “......” “你才是要了我的命,白倾。” 大少爷陡然睁大眼,僵着脖子转动眼珠,余光瞥向林间。 没有,没有人。 除了被狂风吹起的沙砾树叶,再无其他。 剧烈跳动的心脏又慢慢平复。 是幻觉吗。 白倾自嘲的想,他是有多希望小祖宗出现,居然到了幻听的地步。 嘴角的苦笑还没收回去,耳边清脆剑鸣如同无尽昼夜升起的一道月色,在他暗沉的眼中添上了几缕光亮。 凌冽的剑意落在白倾眼中却是极尽柔和,他终于卸下心神,因疼痛一直绷紧的身体随之放松下来,那砍断藤蔓的声音也被深深的刻进心中,刻入灵魂。 缠绕住他的藤蔓彻底滑落,所有痛意抽离身体的一瞬间,白倾呕出一口血,如同枯萎的血红枫叶从空中翩跹而落。 落入楚修怀中时他毫不意外,只是那温热的胸膛和修长有力的手,没有一点点荆棘尖刺的温暖怀抱让他鼻尖有点酸涩。 抱住他的那双手很轻柔,也在轻轻颤抖,好像怕一个用力他就没了呼吸。 他好想说:你他娘的终于来了。 大少爷没说,他只觉喉间也跟着又酸又涨,害怕一出声就暴露了他想哭的事实。 白倾指尖攀住楚修衣服后领,把脸埋进他胸膛,遮住那双微微泛红的眼。 他无意识透露出的依赖让楚修身子一僵。 半晌,他听到那人叹息道:“白倾,你让我怎么办。” 这声叹息包含的不是对他的怒意,是无法言喻的缱绻情感,像天边舒卷的云,海中飘荡的水草,是月亮与海水之间致命的吸引和看起来触手可及却又无法捕捉的怅然。 大少爷放下心,在楚修怀里蹭了一下,把眼角的点点泪渍抹在他衣襟,抬起头哑着嗓子道:“楚修,我想吃你做的饭了。” 他还想回七雾门。 楚修沉沉看着他,眼底冰霜渐次消融化作秋水温阳,他缓缓露出一个笑意,似冰天雪地嫣红的梅多添了几分情。抬手撩开白倾搭在额前的凌乱发丝后又擦净了他脸上的血,他柔声道:“好。” 说完他没有放开白倾,而是俯下身轻柔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那火热又柔软的唇贴上来时,白倾闭上眼,细微卷翘睫毛不住的颤栗,被人紧紧揽在怀中产生的安全感令他觉得舒适,双唇的厮磨对比方才那没停过的尖利疼痛,温柔了不知多少倍。 好暖和。 脸上划过一道冰凉湿痕。 白倾以为是汗,却在楚修伸手在他眼下擦过时,惊慌的睁开眼。 不是,他没哭,这不是他本意,这是身体自然的反应,跟他没关系! 楚修知道的吧,他应该能明白吧? 大少爷的惊慌失措没持续太久,显然小祖宗完全错会了他的意思。 楚修把他扶到树下,熟练的从怀里掏出一堆瓶瓶罐罐往他嘴里塞,一边塞一边冷笑含#哥#儿#整#理#。 白倾被他的笑容吓到,咽下那颗丹药拉住他的衣袖,还未说话,便见楚修扭头冲他笑的温柔:“少爷,你放心,我定让它生不如死。” 第六十章 沙砾 他许久没看过楚修露出这样一幅战意十足的神情。 眼底翻腾的浓厚杀意与那张冰冷面容与他在结局中看到的黑化楚修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不是他看向自己的眼中蕴含的丝丝担忧,白倾可能真不敢拦他。 “我...咳咳...” 白倾一副要把心肺给咳出来的样子让楚修没立即冲上去,而是慌神的掏出帕子擦拭他嘴角不断溢出的血。 大少爷抬手捂住丝帕,满是血痕断刺的手背暴露在潮湿的空气下。 那抹滚烫的视线忽然变得冰凉。 白倾疲惫的垂下眼,哑着嗓子嘱咐他:“它...是半妖,很快.....” 他停了下来,死死按住胸口,极力抑制住自己想咳嗽的欲望,那该死的荆棘锥子一定是扎到肺了,方才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连呼吸都疼得牙齿打颤,每一次开口涌入的空气像带着绒的寒刃从肺腑狠狠刮过。 楚修看着他惨白的面容,脸色一点点沉下来,反问道:“半妖?” 大少爷掀起眼皮一看,心里咯噔了好几下。 楚修搞不好以为他是故意的,就因为它是半妖所以被自己划分到了人这一拨,没对它下死手才会反被它伤成这样。 如果他知道这半妖是苏简成。 冰霜顷刻覆满心间,大少爷打了个哆嗦。 装作不知道吧。 白倾打定主意,颤巍巍的伸出手去拉楚修,却没得到回应,小祖宗没伸手也没扶他,而是皱起眉等他回答。 “刺。” 大少爷讪然收回手。 也对,手上的刺会扎到楚修。 他动了一下脖子,将身体往后靠了些:“半妖和风松一样...或许能变回人,符篆我已经用了,需要时间恢复,你别下死手。” 这一连串话说得他身心俱疲,楚修那张冷峻面容也开始变成好几个重影在他眼前晃。 看着那人起身,白倾再次嘱咐他:“...别下死手。” 这一眼似乎看了沧海桑田那么久,直到楚修以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点头,他才放下心彻底被卷入黑暗。 楚修不喜欢白倾的叮嘱。 甚至是讨厌。_娇caramel堂_ 可他没有拒绝。 白倾的执着让楚修心中烦乱,为什么他总是要把自己搞成这样?半妖也好,修真者也罢,他一定要将所有人都摆在他前面吗。 还有这只妖。 楚修的暴躁完全展现在他的剑上,连续几次使用空间能力让他的灵力所剩无几,可他却焦躁到汲取这片尸骨未寒之地的肮脏灵气来对付它。 他一剑刺穿了半妖的眼珠,又在它分不清藤蔓和骨骼的身躯内剜了数道剑花。 那妖的怒吼几欲震破耳膜,成功让楚修下手更重,一剑接着一剑,眼前全是白倾差点被它啖食血肉的画面。 当那藤蔓缠上手腕,倒刺狠狠锥破肌肤时,他忍不住看向树下浑身是血的男人。 很疼。 白倾被刺成那样,又得有多疼。 真的,好想杀死它。 - 冲天的雾霾终于散尽,岛上的景象完全展现在众人眼中,离地面数十丈高的空中悬着一颗满是裂纹的暗灰珠子。 看起来林中红线的罪魁祸首便是它,莫从觉它更像妖丹。 七雾门的弟子孜孜不倦的在林中喊着他们的大师兄,她早已下令让百魂门的弟子们一起寻,莫从想快点找到白倾的心态比他们更甚。 天边最后一抹残阳消失在云端,皎洁月色如愿升起,玉轮比不上日光倾斜而下的明亮,却将岛屿渲染出几分难得的静谧。 不同于白天的死气沉沉,这抹幽静中带了些安逸闲适。 星月交辉,天河无垠,林中忽闪的流萤,冒着盈盈柔光簌簌而立的细长花骨朵,还有林间若有若无的花蕊清香都在告诉他们,没有比这更美的小岛了。 危险似乎已经远离。 裙摆被华露沾湿到迈开的步伐都有几分沉重时,莫从找到了白倾和楚修。 那棵榕树大约得两三个大汉合力才能抱住。 莫从先注意到的是树,不是人,因为那棵树上聚满了流萤,它们伏在树干叶间,远远看就像挂满了淡青色的小灯笼,在黑夜中飞舞闪烁。 她的目光就是被那样几只小小的流萤带到树下,那萤火停在半倚在树下的白衣男人肩头,莫从这才看到他们。 白倾好像睡着了,看上去并无大碍。 莫从便有几分恼,楚修若是早就找到人为何不早些把白倾带回去,让她们在林中寻了小半日。 可直到走到二人身前,她将要冲出口的话都咽了回去。 白倾不是睡着,是晕过去了,而且脸色比她离开结界时还要差,楚修正捉着他的手帮他清理手腕上的断刺。 广袖被楚修卷起一截,从那人指尖一直到被袖袍遮住的肌肤上满是交错的狰狞血痕,半截棕褐色或粗或细的荆棘遍布整条手臂,与那间隙中点点白玉霜雪般的完好皮肤相比刺眼至极。 白倾另一只手已经被他包扎好,丝绸质的条形布料从袖口露出,一层层缠绕至掌心,之后又被人耐心分成更细的拉条,把指尖也裹在其中。 莫从僵直身子,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陡然间觉得那些断刺都扎在了自己手上,假想的疼痛使她心里更加难受。 “白公子他...” 意料之中没有回应。 她只好站在一旁等待,看楚修小心翼翼的清理伤口。 白倾指尖的断刺看起来尤为恐怖,随着楚修的每一个动作,她似乎都能看到白倾睫羽的微微颤动,恐怕是在昏睡中都能感受到的疼。 莫从觉得奇怪,因为楚修的神色平静得不正常。 她分明记得与豹妖对战时白倾受伤这个疯子的反应有多大,哪怕后来照顾他,眼中流露出的也尽是担忧。 那样心焦的去找白倾,现在却面无表情的给他清理伤口。 不太对劲。 “看够了么。” 莫从四处环顾,楚修依旧轻手轻脚的给白倾包扎伤口,神色冷漠,她怀疑刚刚是不是他在说话。 眼前闪过一道刺眼白光,凌厉的剑气将丛中细软的嫩草削成了草屑,那剑稳稳插在不远处。 莫从:“......” 她不明白楚修这个举动的含义。 那布条缠绕到白倾指尖,楚修灵活的打了个结,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人,好像要一直看到他醒来为止。 见她没动作,楚修皱眉语气烦躁:“过去。” 莫从过去了。 她才惊觉草丛中竟还躺着一个男人。 上半身没有穿衣服,右眼的血已经干涸凝结成暗黑的血块,应是被人刺瞎了眼,背上的剑伤与白倾手腕有的一拼,显然是楚修做的。 气息微弱,还活着。 - 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像给人盖了床如云绸被,青草香味与翠鸟莺啼将白倾从睡梦中唤醒。 大少爷睁开眼看到楚修的瞬间,咧开嘴角笑了。 他说:“早啊,楚修。” 然后他才注意到小祖宗眼下重重的黑眼圈和冷淡眼神。 “白公子,你终于醒了!” 白倾愕然,莫从已经快步至他面前,眼脸下方的黑眼圈不比楚修淡,他们这幅样子让他有些懵。 他一动指尖想坐起来,浑身上下传来的剧烈疼痛冷不防让他脸色一白,尤其是脚踝和左臂,疼得他不敢动。 白倾斜眼一看,发现自己衣服都被人换过了,他呆呆的看向自己那条倒霉的左臂开口问:“没断吧?” 楚修面无表情道:“断了。” 大少爷睁大眼。 他干什么了,为什么楚修又开始了?难道真的是被他打断的!?自己真要沦落到装义肢的地步? 莫从见他们两个完全不在调上的对话,出于同情开了口:“白公子,你的手应当没断...” 她本欲脱口而出这个疯子照顾了你一晚上,幸好没说出来,含蓄道:“楚公子照顾的细心,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莫从的话完全没有安慰到白倾,如果他根本就动不了还不算大问题的话,什么算大问题? 大少爷认命的再次发力想要坐起来,却被人按住了。 “别动。” 倒是过来扶他一把! 身体腾空,又被人轻缓放下,白倾老脸一红,楚修把他抱在怀里了。 莫从见怪不怪,白家少爷或许是断袖,或许不是,但这些已经无足轻重,他伤的这么重,没有人能比楚修更好的照顾他。 她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公子,你认识他吗?” 苏简成还昏着,莫从把他翻了个身,露出那张熟悉的脸。 白倾眉心一跳,小祖宗又开始面瘫的原因心中便通透了,为救老相好还千叮咛万嘱咐让楚修别伤他,换他也要闭塞好一阵子。 找到问题所在,大少爷立马发挥白家戏精本质,露出一个惊诧神情不可思议道:“苏简成?这人我认识,他怎么会在这里!?” 楚修挑眉。 白倾的神色找不出破绽,看起来像是才知道那人是苏简成,他右手指尖勾着白倾垂落的衣角,光滑的布料似要被他扯碎。 那人到底有没有在骗他呢。 莫从忙继续发问:“他出现在你们附近,是楚公子示意我把他救起来的,你还记得昏迷前发生了什么吗?” 大少爷完全没发现楚修手中的小动作,如果他回头看到那人的眼神,这出戏他估计还得在心里多思忖几遍再演。 他敛眉陷入沉思,一拍大腿,还没动就疼得嘶了一声,后背凉悠悠的,楚修掌心带着灵力替他疏导了几分疼痛。 白倾缓下口气:“我跟一只半妖...”他拔高音调继续吃惊:“难道他是那只半妖!?” 他说完后向楚修投去一个‘这是怎么回事?是真的吗?他真的是半妖吗?’的疑惑眼神。 第六十一章 心动 大少爷自认为他的完美演技骗过了楚修,因为他见到小祖宗脸部线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柔和下来,继而在他后背捋了一把,温声道:“恩,是他。” 白倾悄然松了口气,问莫从:“他眼睛怎么了?” 莫从等那个疯子主动解释,他的神情却没有丝毫波动,还跟白倾一样看着她,等她回答。 什么人啊。 莫从:“捡着他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大少爷扭头看楚修,那人语气平淡,缓缓开口:“我没下死手。” 话题到这里被白倾主动放弃了,苏简成能有命活下来,而他也没被半妖形态的原主老相好抽血而亡,已经是一件值得放烟花的事情。 楚修好歹留了他一命。 “白公子,你...” “恩?” 说是几个门派一同来扫除作恶的妖,实际上都只靠了眼前这个男人,现在他伤成这样,难道还指望他吗? 莫从目光停留在他绑满白色绸带的右手上,一只蓝紫色凤蝶正扑闪着立在白倾食指尖,翅脉在阳光下流转着异常美丽的滟光。 她挪开眼,正看到白倾低头仔细看着那只凤蝶,嘴角噙着惊喜的笑容,他抬起手很稀罕的递到楚修面前给他看。 莫从跟着白倾看向那个疯子。 楚修顺从的看了一眼凤蝶,点点头,趁白倾认真观察那只蝶时将注意挪回到那人身上,眸子里竟然清澈得像洗涤过的湛蓝晴空,纯净平和。 莫从多看了好几眼,她从未见楚修在白倾面前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哪怕笑也是恰到好处的笑容,好像是专门为了白倾量身定做的笑,每一个表情动作都是为了迎合那人的喜好。 可这一幕让她不愿开口打扰,又或者,她本来就不知该如何开口,也不想开口。 从树叶间透出的斑驳光影仿佛也被温柔侵犯,安静洒落在那人发间衣袍,如同那尾蓝色凤蝶,无意间制造的巧合场景,倒让人移不开眼。 那只蝶扑打着翅膀飞走时,白倾抬头看她:“莫姑娘,我知道如何让妖恢复成人了。” 莫从再一次出神。 眼前一花,一叠黄黄的符咒直往她脸上拍,又听到楚修冰冷的声音:“七命定灵符,自己想办法用。” 没礼数的疯子被白倾瞪过后收敛了些,撇开脸不说话。 莫从有点愉悦,便见白家少爷歉然道:“这符篆要沾血才有效用,莫姑娘不如先在那...我们进来碰到的第一个人身上试试。” 大少爷一顿,继续说:“试试是不是非我的血不可。” 话音才落他已经能感受到后脑勺传来的不悦视线,白倾干笑几声:“不然还是我跟你们一道去吧。” “少爷确定要跟她们一起去?” 白倾秒怂:“...倒也不是那么确定...” 楚修头一回大方,他拦腰把白倾抱起来,声音平淡如水:“若一定要去,我只能这样把少爷带过去了,反正你走不了路。” 大少爷的惊慌莫从看在眼里,她扯出一个笑容拒绝道:“这点小事不用白公子前去,能有此解救之法已感激不尽。” 白倾摆摆手:“那我还是给你备点染上我血的符篆,要是没用也省的你来回跑。”他说罢挽起袖边,却被自己缠了满胳膊的绷带吓了一跳。 莫从暗自叹息,带着一群弟子率先走远了,白家少爷性子实在是温柔体恤,难怪那个疯子这么听他的话。 大少爷没回过神,突然发现人都走光了,他呆呆看向楚修:“这是你给我弄的?” “是。” “那...?” 他想问自己身上都有啥伤,这绷带到底给他缠到了哪儿?别给他包成木乃伊就感谢上苍。 楚修眼中尽是白倾看不懂的神色:“你身上除了这张嘴还能说话,没一块好地方。”他说完好似想起什么又往他嘴里塞了几颗药,问他:“现在说话还疼吗?” 大少爷摇头:“不疼。” 要是疼他也不会说这么多话,他好奇楚修身上到底还有多少药。 “白倾,我们回七雾门吧。” 他哑然,昨日是很想回,可今天这里一堆破事没处理好,怎么也得等莫从回来再说,他想着又瞄了一眼地上的苏简成。 这货到底经历了什么?好歹也是苏家二少爷,修为不高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不就完了,得做多缺心眼的事儿才会被人陷害成这样。 白倾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第一想法是苏简成是被人设计才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身后人不满的把他脑袋掰过来:“你在想什么?” 大少爷不过脑子的回道:“想你。” 楚修听得一怔,似乎想抱住他,却又停住了,闷闷道:“我认真的,跟我回七雾门,你伤的太重了,我担心...” 他说重那大抵是真有点重。 可小祖宗这晦气的话,该不是想说担心他死了吧... “别担心,死不了!” 系统说了他的结局只有灰色和红色两种,哪儿有那么容易死。 502听到他的心声忍不住出声道:【宿主,你再这样瞎造,我也不能确定你会不会有别的结局。】 白倾:我什么时候瞎造了?!我在认真做任务的好不?快给我奖励。 【任务未完成,奖励未下发。】 ??? 我已经救了苏简成,这里的人能救的我都救下了,妖恢复成人的方法也找到了,为什么没完成? 502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累,它想说,要拯救的不是别人,是你自己啊。 碰到危险时白倾完全不听劝诫让系统无比心累,它继续用那机械音一板一眼道:【这个系统不是很清楚,总之任务奖励没下发,宿主还是要小心行事,温馨提示:千万不能离开楚修哦,到时会发生什么系统也不知道。】 白倾嘟囔道:主角光环已经强到这个地步了??离开他我必死? 502没了声响。 楚修把脸埋在他肩窝,忽视掉他毫不负责任的话,声音有些沙哑,性感中带着一点点的撒娇听起来有些奇异,他低声呢喃:“少爷,好累。” 白倾拍拍他肩头,好心的说:“睡吧,让你靠会儿。” 楚修眉头微微一颤,他确实累了,过度使用空间之术让他灵力完全枯竭,他想迅速调整好状态,这样才能把白倾带回七雾门。 不能再让他跟这群人一起出任务。 他轻轻握住白倾那只完好的手,忍不住在他脖颈上亲了一口:“别再离开我。” 大少爷脖子僵住了,他不满道:“很痒啊。” 小屁孩。 身后人的呼吸已经开始变得绵长平稳。 他睡着了。 那人果真把脑袋靠在他肩上,一只手把他牵的很牢,白倾姿势有点尴尬,不对劲的是,他觉得姿势尴尬,而不是不妥。 指尖撩起衣摆,丝质罗袜都被人换过,没有血,很干净,他分明记得昨日自己脚踝上全是刺进去一半的荆棘,真不知那人给他清理了多久才会累到睡着。 他叹了口气,楚修平稳的呼吸听着他也有点来瞌睡。 等日头快升到头顶,莫从回来了,别的都不用说,一见她满脸为难大少爷就猜到那符篆定没起作用。 莫从压低了声音道:“白公子,我试过用自己的血,可依旧没法,是否对尸体不起效果?” 有可能。 白倾捏着下巴思忖道:“你有刀吗,借我一用。” 莫从眼皮一跳,他身后那人没醒,她犹豫了。 大少爷宽慰道:“不碍事,只需要一点点,我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递刀过去时,莫从觉得自己像个罪人。 左手白倾不敢动,用牙将右手的绷带撕扯开,把刀刃抵在掌心,五指一用力,立马压出一道长长的血痕,他面色平静抬头示意莫从将符篆取来。 鲜血‘啪嗒’滴落在朱砂撰写的符文上,一张,两张。 莫从面色带点紧张。 血似乎有些干涸,他皱眉,手握成拳,因过度挤压而产出的粘稠血液与皮肤擦过,声音便听得人泛疼,莫从眼看那人手中又生生逼出不少血来,直到将所有符篆都染上他的血才停下。 短刃丢在一旁,他还是用牙把那布条胡乱缠了几道,确认不会散开才仰脸笑道:“莫姑娘,你再去试试吧。” 莫从攥紧那沓符篆,抬手行礼:“大恩不言谢。” 她远去的身影很果决,好像在告诉白倾,这次去了,再碰到什么问题也绝不劳烦他。 白倾苦笑,这算什么大恩,若那肥妖是百魂门最后一个变成妖而残存的弟子,他这罪过如何都洗不净。 这一等,便等到了天黑。 繁星点点,莫从他们一去不回,楚修也没醒,大少爷无精打采数着地上的蚂蚁。 当他数到第三千四百六十二时,身后人动了一下,呼吸粗重,似乎是睡得半梦半醒,伸手把白倾腰环住了,下巴在他颈窝里蹭个不停。 “恩...少爷。” 白倾被蹭得笑出声来,一面想把那只在他腰上瞎摸的手按下去。 这时,草丛里传来另一个嘶哑的声音。 “白倾...” 大少爷惊着了,微热的鼻息还喷吐在他脖颈上,楚修不知是醒了还是没醒,突然用指尖将他下巴扣得转了个方向,一手按住他后脑勺堵住他的唇。 惨白月光下,苏简成正执着的往他面前爬,右眼一个大大的血洞,一边爬一边喊他名字。 别提多惊悚。 满是疯狂痴怨的左眼看到这一幕后,停住动作,那张脸逐渐变得扭曲,含糊不清的从嘴里逼出几个字:“...是...楚...修...” 白倾只能斜眼瞧他,本就害怕他说什么不得了的话,这个神情更是把大少爷吓得够呛,生怕这人又开始阴阳怪气开骂。 要是被楚修听到搞不好真要了他的小命。 他慌得右手在草地上胡乱摸了一阵,摸到一颗小石子,想都没想指尖一弹,正中人眉心。 苏简成醒来还没一分钟就被人砸晕了。 大少爷才松口气,就又被楚修吻住。 第六十二章 回应 很抱歉哦,本章内容已被锁~ 第六十三章 我们玩个游戏吧 湖面如光滑银镜,即使微风也掀不起一点涟漪,几叶扁舟飘于水面之上,久经风霜的船身深深浅浅的被雕刻上岁月痕迹,木质潮湿古老。 两块巨大岩石从湖底升起,乍一看如同两只手掌合拢,指尖牵连着数根交织在一起的藤萝吊桥将数座宫殿庇护其中。 湖水一直到涨到红纹石阶,再往上走个几步就算入了百魂门。 莫从下剑,足尖轻点落在湖中央,每行走一步脚底便溅开一小圈波纹,她却如同踏在平地,披着一身如霜月色缓步走向湖边。 红纹石阶上执伞立着一人。 一席澹澹色织锦素雪千水裙曳地,裙上不着眼的用苏绣纹上千叶海棠,衣摆处点缀的不知是什么材质镶上的碎珠流苏,在夜色中如星光闪烁,与那把玉骨伞垂下冰雪细纹的纱幔一样,美得不可方物。 那女子肌如白雪,腰若束素,那窈窕身形便让人看得着迷,可惜面上被一方轻纱所掩,只露出一双寒霜潋滟的美眸,看不清真容。 莫从走至她身前,那女子周身的冰寒气息便压她一头。 她低头行礼:“沐师姐。” 沐师姐只有单字,名沐,她比自己早几年来百魂门,说是冰山美人不为过,几乎没人见她笑过,那双眸子看向谁便让人心底寒意骤升。 女子声音若汩汩清澈山泉,空灵虚幻:“回来了。” 莫从低头没应声,手中紧紧攥着一物,亮银一角在月色下泛着冷光。 沐自然也看到了,她眼尾扫过莫从,声如寒冰:“废弃之物,扔掉便是。” 她的声音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但语气有些微妙,带了丝暗嘲,明明白白的是在嘲她身为内门弟子却对俗物有别样情感,不配习百魂门术法。 掌心冰冷物什已被她握出几分暖意,连带着那颗冰冷的圆润翡玉也被沁上丝丝温度。 莫从没再唤她师姐。 “先前去往荒岛的百魂门弟子,只余一人幸存,现在已经神志不清。” 沐神色如旧,只是简单应道:“恩。”好像死的是几只微不足道的蝼蚁,不是与她日夜相伴一起生活了好几年的师弟师妹。 她比自己这个学了百魂门蛊惑之术功法的人,更像内门弟子。 完全没有感情。 莫从往前走了一步,从指缝间溢出的银丝小铃发出几声清脆悦耳的叮当声,她声音也冷了下来:“你为何让她去。” “谁。” 莫从一向掩盖得很好的眼底出现一抹愠色,这幅模样却让那女子眉眼间透出几分不合时宜的冷漠笑意,比嘲讽还刺眼。 冰冷气流涌进鼻腔,莫从一字一顿道:“骆若云。” - “大姐姐,那个大哥哥有没有把她救下来啊?” “你说的是谁?” “就是那个圆脸小姐姐,喏,这就是她给我的。” 莫从本还在思忖他说的圆脸小姐姐是谁,看到他手中东西时,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那是一把亮银色刻着莲花的长命锁,那颗红翡依旧好好的悬在上面,只是锁身被人用暗红的血画上了一个奇怪符号,若是其他百魂门弟子在场也不一定认得出这画的是什么鬼怪符形。 可莫从认得。 这是她教给骆若云的,修炼精血所绘保命之物。 她在这一刻明白了为何小孩被妖吞噬掉却没死,为何一直撑到被人救出身上也完好无损。 小孩精神很好,在她耳边自言自语。 “我跟爹爹被卷进来后被那个姐姐救了,本来林里只是雾气重了点,走一阵子就能碰到一个迷失的人,大家便聚在一起拿粗枝防身寻找出去的路,那时候还没有妖怪。” 莫从听不见他说了什么,满心都是那长命锁,她猛然扶住那孩子肩头,打断他的语气中带了丝焦急:“你说的圆脸姐姐她人呢?” 她问出这句话后脑袋还泛着疼,这长命锁是骆若云的没错,可在她回山门前骆若云分明告诉莫从她要去别地出任务,任务时间恰好跟这片荒岛闹妖错开。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孩看着她手里的长命锁发愣:“姐姐...姐姐把我抱开了,然后那道红色的光把她后背伤了。” “我问的是她人呢!?” 被红光所伤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答案已经呼之欲出,莫从心底却渴望着,不知是渴望被告知这是假的,还是想让他彻底粉碎她可悲的丝丝希望。 小孩被她摇得有几分呆滞,或许经历过这遭生死祸劫让他变得比普通孩子多了些稳重,他倒没被莫从陡然厉声的问话吓到,乖乖回答:“姐姐被伤后就把长命锁给我了,让我戴在身上别摘。” 小孩“啊”了一声,接着道:“姐姐说要和我玩一个游戏,她会扮成一个丑八怪来追我,让我一直跑,就算被追到也不要紧,因为会有人来救我们!她还嘱咐我,要是碰到那个来救我的人,一定要让来人记得把她也一起救出来!” 他说得兴致冲冲,莫从却忽的没了力气,瘫坐在地上。 双唇像是被粘黏到一起,牙齿也万般沉重,她喃喃问:“你最后,被抓到了吗?” “师姐,白公子给咱们的符篆起作用了!那只妖不见了,你快来瞧瞧!” 这声呼喊如同案板一拍,给她落下了刑罚。 此生注定无法摒弃情感却又无法彻底拥有它的刑罚,她体会不到任何美好的感情,却时刻不在浅尝骆若云被她亲手所杀的痛苦,这份痛苦与悔恨将会烙在她心间一辈子。 她甚至觉得自己也应当同那疯癫师弟一样,坐在一旁自扇耳光,笑笑停停。 而此时,小孩欢快的声音与师妹的惊呼重叠在一起,将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染上一片暗尘。 “抓到了呀!” “是骆师妹!” ...... 她到底做了什么。 记忆中带着婴儿肥的软软小脸与那只满身暗紫色皮肤浑身油腻肥胖的妖重叠在一起,骆若云往她嘴里塞糖人的画面犹在昨日。 “师姐,你吃呀!很好吃的!!” “不会胖,真的不会胖!你看我,一点也不胖!” 银链。 莫从掏出那根从骆若云身上甩下来的雪紫色银链,眼眶干涩得让她不敢睁开。 她好像掉入一个怪潭池沼,满池的黑烂淤泥把她疯狂下拉坠,池中浮起的白骨傀儡犹如抵着她的脖颈将她与之融为一体。 池沼之下,是无底深渊。 被小孩拉拽着不停缠问的话语像根根长针,反复在她脑海扎刺。 “大姐姐,那个大哥哥到底有没有救下那个姐姐呀?她告诉过我,我们都不会死的!” “你快点告诉我呀,大姐姐!” 眼皮下瞳仁颤动得厉害,莫从抬起手,轻轻揉了一下他发顶,尽量学着骆若云的语气应道:“救下了,圆脸姐姐没死,被我们救下了,她有事先走了,走之前让我叮嘱你回去要听你爹爹的话呢。” 小孩嘿嘿笑了,点头理所当然道:“我就知道姐姐不会骗我,大姐姐也帮我捎个话好不好,就说我一定听话,让姐姐等我长大,那时我就去百魂门当她的师弟,换我来保护她!” “...好。” 小孩得到她允诺,笑嘻嘻的跑远了。 “师姐,这里清理得差不多了,去与白公子道别吗?” “......” - 沐执伞时恍若天上仙神,她抬步慢慢走上石阶,伞间垂落的纱幔随着她的动作轻微摆动,她出口的话也把莫从从头到脚给冻住了。 “换作旁人你便不恼?” 道法未成,就连心都只红一半,难道单单只是骆若云的死才让她心魔作乱,百魂门的弟子便与她无关了? 那么她鄙弃眼前人无心的想法,又显得多么可笑。 莫从被她轻而易举的责问住,说不出话,心里缱绻不断的苦涩和自弃宛如生了根,不断繁衍滋生出更加强烈的痛苦侵蚀着她。 她亦没有意识到,她的沐师姐只是在转移话题。 衣摆裙底流苏随着星光轻颤,沐对她的反应并不奇怪,开口问道:“除妖一事与白家少爷也脱不了干系,你又在细想什么?” 莫从听出她意有所指,下意识开口为白倾辩解:“此次若不是白公子,只怕连神志不清的弟子都救不回。” 前方人发出一声冷笑。 “你倒是替他说话,门内教导都被你当成耳旁风?” 门内教导的也不一定是对的,至少她看到的白倾便与她们说的完全不同。 没有得到莫从回应,只有沐的白玉拢梅缎鞋轻巧踩在石阶上发出的‘沙沙’声,月色下更显寂静。 沐师姐喜欢华丽奢侈之物,无论是衣裳还是身上任何一件佩饰,她总是很精细的打理,经常让人觉得她如海中月般遥不可及。 莫从低头看向自己沾满泥渍的灰白短靴,没说话。 今夜的沐师姐,似乎话多了些,莫从又听她问:“听闻你们带回来一个中州的人?” “是只半妖,现在已经恢复人身,白公子委托我们将他带回来,到时让他自行回去便是。” “自行回去?若人在半路又被妖夺去心神,你想让荒岛之事再发生一次?” 莫从一怔,这样说不无道理,可好端端的人为何会变成妖这种事已经够稀奇了,半妖能恢复成人与之比较便不算什么,若真要担心,岂不是连那些被她们救回的人也一个不能放走? 沐听不到她心中所想,继续开口吩咐:“去邪性之法门内自有,等过段时日这事落下了,你去七雾门时正好把他一起捎去中州。” 这番对话便结束了,以一个外人来结束,从头到尾,沐都没有对百魂门弟子过问半句。 莫从指尖一动,抬手将长命锁贴肤佩戴在脖颈上,她冲沐远去的袅袅身影喊道:“我会去见师尊。” 去见师尊,将这劳什子的内门弟子名额让给别人。 第六十四章 少爷在想什么? 白倾想要一个轮椅,韩冬云答应试着给他做一个。 可韩冬云把简配版木叶轮椅送到寝殿时,被他的监护人楚修义正言辞拒绝了,他一脸严肃:“白倾不需要。” 不,他需要。 楚修眯起眼:“还是说,少爷觉得我照顾得不够仔细?” 大少爷打着哈哈疯狂想逃离这个话题:“师尊啊,今日天气好像还不错,不然先把我推出去走走?正好我还有些剑法心得要跟你交流!” 韩冬云自己先坐上了那轮椅,他前后划拉几下,木轮咕咕作响,整个人便划出老远:“楚修,好好照顾你师兄,他要想出去转转你就带他出去转,轮椅交给你了啊!” 声音渐远,到门口就不见了人,只剩孤独的轮椅在理石地面打着转。 小祖宗的目光如胶似漆黏在他身上。 白倾莫名有几分心虚,他听到楚修大步朝他走来,又听到床榻被褥深陷的声音,最后听到自己心如鹿撞到把角都撞断了的跳动声。 楚修不正常。 尤其是每次看向自己的眼神,跟以前完全不同,往日那些乖巧温和全都被他丢到海里喂了鱼,赤裸的探究和耐人寻味就像在思忖这盘菜肴要怎么做才能更美味。 而他就是那盘菜。 楚修缓缓开了口,那点评般的语气让大少爷有些炸毛,宛如陈述今日早饭吃了什么,他说:“你害羞了。” “???” 耳轮被人捏了一下,动作很轻巧,那人含着笑意道:“红了。” 我谢谢您了,这是给吓的。 楚修声音仍然带着笑,与他前几日盯着他看的阴沉气息又有些不同,他听到小祖宗问:“想出去?” 废话,他自打从荒岛回来已经在寝殿待了快有一个月,每日都被当成一个三级残废,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唯一能看到的只有窗外成片的浅姜色琼花,还有面前这个人。 不是说楚修不好,而是这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眼神有多恐怖,整日里要么在椅子上坐得笔直盯着他,要么一觉醒来就会看到这个人放大了几倍的脸侧躺在他身旁,一手撑着脸瞧他,到最后连做梦都感觉有人在黑暗中窥视。 睡眠质量稀烂和行动不便让大少爷不安到了极点。 白倾眼神飘向窗外那朵小白花,他也看了快一个月,连每朵花瓣的形状都记在了心里,现在有只黑蜂正停在那片椭圆得没有一丝瑕疵的嫩白花瓣上嗡嗡飞着。 极小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挤出来:“想。” 脸被人掐住,楚修像揪什么玩意儿一样把他揪过去,迫使他仰起脸,一眼就跌入他那双沉沉的琥珀色瞳仁中去了。 面前人鬓若刀裁,五官如雕刻般分明,鼻背微微下弯的弧度使他眉眼看起来更加深邃俊朗,淡绯色的薄唇线条依旧完美到无可挑剔。 眼前一花,那张唇已经离白倾咫尺间,好像随时都会... 大少爷眼皮跳了好几下,他想起那夜他脑子发抽主动迎合的吻了。 他不正常。 楚修轻笑出声,在他耳边温声道:“少爷在想什么?怎么连脸都红了?” 白倾拍开他的手躺回被子里不去看他,也不说话。 小祖宗的声音透过被衾清晰传到他耳中:“你可以告诉我的。” 大少爷闷在被子里郁闷的问:“告诉你什么?”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白倾想都没想道:“我想出去。” “好。” 他把被子从脸上挪开,不确定的问:“当真?” 楚修有这么好说话? “恩。” 楚修把他扶起来,手在他腰上不轻不重的按了一下,不在意的问:“还有哪里疼吗?” 白倾有点莫名其妙,怎么着都应该先关心一下他的腿或者左臂吧,戳他腰做什么,他嘟囔着:“不疼...” 恩? 大少爷头一遭机智了回,他假意疼得瞎叫唤了几声撇嘴道:“不疼才怪,你来试试?” 他凶狠的神情没持续几秒,整个人一腾空,眨眼功夫就已经结结实实坐在了轮椅上,后背被人塞了一个软软的垫子。 白倾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觉得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艳阳高照,许久没被阳光洗礼过的白倾只觉自己身上的霉味都散了些,他往后靠了靠,脑后的发丝被人拨弄了几下,怪舒服的,他享受的眯起眼。 春意盎然的时节却没想象中暖和,大少爷晒着太阳将手揣袖子里,俨然一个养老院的老大爷。 楚修一手推着轮椅,见那人满脸惬意手中也没停,一半是想多看看他露出这般神情,另一半只是想摸一下他的脑袋。 机会难得,平时白倾不可能让他这样肆意妄为。 沿路都有弟子主动与他打招呼,一句接着一句的叫他‘大师兄’,白倾应得乏,仰头懒懒道:“去安静点的地方。” 楚修笑了一下,推着他的轮椅便转了方向。 这一转便差点与跑得匆忙的弟子撞个正着,风竹见是白倾,又看他被人推着走,一时滞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少爷没那个闲心想知道,不等他打手势楚修已经自觉的推着轮椅走远了。 身后传来一阵跑步声,步伐有力,那弟子已经拦在白倾面前,他逆光站着,整个人都被暗沉的光影笼在其中,背后耀眼的阳光将他的身影勾画出一层淡金色绒光。 即使是这样的角度,白倾也能看到他眼里闪烁的微光。 “大师兄,听说你在白府时也曾废过灵根,后来你的灵根是怎么恢复的?” 此话一出,楚修也朝他投来询问的目光。 白倾噎住了。 他这才仔细看了一眼风竹,小伙子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药包,面容疲乏,白倾偏头看向他跑来的这条路,顿时明白了他问出这句话的原因。 大少爷轻咳两声,端好一副大师兄的架子才缓声道:“风松灵根未废,他只是...”他停了一下,有些出神的看向自己指尖继续开口:“只是无法再继续修行,我的方法对他不起作用。” “师兄!” 白倾被他喊得头皮麻了一下,鸡皮疙瘩也往下掉,不是嫌弃,而是那人语气中的真挚与诚恳让他一时忘了此人是风竹。 风竹认为他在藏私。 大少爷叹息道:“让他变成这样的人归根结底还是我,你觉得如果有能救他的法子我会瞒着?” 他又如何能说,自己的修为从头到尾都没有恢复过。 风竹摇头:“我相信师兄为人,我想问的是有没有方法能将修为渡给他?” 灵根既然能渡,修为应当也能渡,可风竹突然主动提出的这个想法仍然让白倾惊愕。 风竹难道想把自己的修为渡给风松吗。 那人站在原地,一面盯着白倾看,眼里丝丝期望的曙光简直要把大少爷的眼给闪瞎,他动了动双唇,又听那人自语起来。 “风松师兄从未怨过我,可他为什么不怨我?如果不是我,他怎么会变成这样?资历好的人没办法继续修行,反而是我这样的人能够在修仙途中走的更远?” “师兄...这不公平,这对风松师兄不公平...” 白倾垂下眼,指甲扣在扶手上,被打磨光滑的新木上留下一个浅浅的月牙淡痕。 公平。 哪里来的公平,荒岛上的人命论斤算,自相残杀互相吞噬,血气冲天,那些死去的人有公平吗,百魂门弟子无辜牺牲的性命公平吗,如果要把这些问题都归根结底于半妖身上,对身为半妖之身不能自控的苏简成又公平吗? 荒岛之行对风松和他,也是不公平的。 可区别在于他早已习惯了,他没有什么好再失去的,灵根修为他什么都没有,而风松本来有,却因为他的命令被斩断了前路。 “你说公平?若不是你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师兄,风松会变成这样?你还敢在师兄面前提公平?” 风竹手中药包缠上的细麻绳被他紧紧拽在一起,下颌骨因牙口咬合过于用力而出现一条略微突起的肌肉线条,他没有反驳,头却低了下去。 楚修冷笑着继续打破沉寂:“你的修为还没有风松高,渡修为,说这句话自己不觉得好笑吗?” 风竹脱口而出:“我可以修炼,我会突破元婴的!” 楚修不想理他,自顾自推着轮椅从他面前走过,只冷冰冰的留下一句:“这话等你突破了再说。” 走出老远,他又添了一句:“没事别来给师兄添堵。” 这话说的没错,着实添了堵。 白倾焉头搭脑,楚修主动将话题挑开确实让他吁了口气,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会说出什么话来,又要如何解释灵根和修为这件事。 他又将手揣回袖子里,心情却没有刚出来时轻松:“你知道渡修为的方法?” 楚修语气平淡:“少爷该问问成夫人。” 白倾:“......” 大少爷当他发善心变相的安慰了一通风竹,若说这个世界里修为都可以这样来回赠予,岂不是该有相应的店铺行当专门买卖灵根修为? 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不然他们白家早就上天了,哪儿用得上这么大费周章把原主送来七雾门。 他记得白家族谱中记载已经有几十代没出过修真者了,只是不知道成菩如手中那个所谓渡灵根的法子又是从何而来。 第六十五章 冬梦有痕 晒了一下午太阳的白倾头晕眼花昏昏欲睡。 楚修默默将轮椅推回寝殿,轻手轻脚将那人抱起放在床上,这时候白倾已经睡着了,身体陷入柔软被衾中时不知嘀咕了句什么。 他翻身将平展丝滑的锦衾抱起层层褶皱,毫无察觉的发出一声满足叹息,睡姿甚是乖巧。 初春总是要冷些,白倾向来畏寒,此时房内已添置了不少瑞炭熏笼,点点火星从青铜镂花笼间透出,袅袅青烟夹杂着安神的沉香充斥其中。 霜色素纱帷幔看似轻薄,却因流苏垂边而拥有着特殊质感,被楚修手指轻轻拨动,便随着和暖柔风将床中人彻底围住,房间陷入黑暗,只有几点偶尔炸出的火星暗光将寝殿添了几分魅惑之色。 楚修动作很轻缓,害怕将白倾吵醒,虽然少爷不常跟他说话,但他能看出这几日那人似乎总是休息得不太好,精神不振。 他指尖勾起白倾凌乱铺散在竹青色丝绸床面上的乌发,顺滑细软,即使在这般夜中,他如白玉般的肌肤还是将面部勾勒出来一个绝美轮廓,动人心魄。 楚修躺在他身侧,青丝延着指尖缠绕,一圈又一圈,缠到顶端时他的手便轻轻往上一挑,长发便倾泻而下,再次轻柔落在他衣襟被衾。 他微微凑近了些,那人身上淡淡的兰麝便争先恐后涌入鼻腔。 很温柔的味道。 睡梦中的人嘴角带了抹笑意,似做了个美梦,痴痴笑了几声。 楚修看得有几分出神,朝他伸出手,指尖从他眉眼掠到唇边,最后停在他下唇,温软的触感让他不想挪开,甚至想贴上去,再把这个人狠狠搂在怀中与他融为一体。 这个想法没出现多久便被理智扼杀了,他应比谁都清楚白倾伤得有多重。 那人声音慵懒,清冷中带了丝灼人的温度,他嘟囔道:“...楚...修...” 心速陡然加快,整个大脑只剩下心脏砰砰剧烈跳动声,楚修撇开脸。 这份隐忍很快出现一道裂缝。 白倾还无意识的睡着,却薄唇微启将他指尖轻轻咬了一口。 这一咬成功将他的丝丝理智湮灭了个尽。 指尖轻动。 他有些想让白倾以这种方式醒过来,想知道那人发现自己在做什么后会露出何种表情。 可惜,白倾没醒。 (拉灯) 白倾半伏在楚修怀里,像是随时就要睡过去的模样,不一会儿,又爬起来亲了楚修一口,这才倒在他肩头沉沉睡去。 这一连串举动从善如流,睡过去的时间也是须臾之间,连半盏茶的功夫都不到。 楚修抽了抽眉角,他怀疑白倾根本没醒过。 那人就这样毫无戒备的趴在他胸口熟睡,楚修叹了口气,轻轻把大少爷搂在怀里。 他动作轻柔,却不影响难看的脸色,自言自语道:“你倒是睡着了,我可怎么办。” -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睡到白倾醒过来时天还是黑的,他许久没睡过这么舒适的觉了,晒太阳果然有利于身心健康,还能促进睡眠质量。 肚子咕噜噜的响,结合这天色大少爷受到了惊吓,他不会一觉睡了两天吧? 一只手从他颈下伸过,将他翻了个身,楚修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饿了?” 昏暗的房中他什么也看不到,只觉那人把他脑袋按在他怀里又用手搓了搓,他在黑暗中便瞧见了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体。 不,还是挂了点东西的,被扯得稀烂的布条在他手臂腿上缠得乱七八糟,他惊悚抬头:“我衣服呢?!” 耳聪目明的楚修此刻却像聋了一样把他搂住,下巴在他肩窝里瞎蹭:“我没睡好。” 我管你睡没睡好!先把衣服给我好吗? 他发怒的嘴脸完全没被楚修看到,那人毫不在意的捧起他的脸亲了一口:“少爷,你喜欢我吗?” “???” 楚修将被子往他身上裹得紧了些,又把他圈住,坚定不移的问:“少爷?” 又不是小孩子,问什么喜不喜欢,这人要不要这么幼稚?白倾配合的抬起下巴,右手抓住锦衾一角撇嘴道:“不喜欢。” 身旁人没说话。 大少爷抬眼,小祖宗的脸他是一点也看不清,但他能感受到逐渐变得阴冷的气息。 白倾莫名其妙,两个人能相安无事相处四年肯定是不讨厌啊,既然都不讨厌了,又怎么会不喜欢。 “哎。” 楚修沉默着没理会白倾这声没有特殊意义的‘哎’,透着被子传来的温暖突然消失,他把手收回去了。 白倾肚子咕噜声适宜响起。 身旁一阵窸窣,额前的碎发被温和的清风掀起,那人下了床,声音平静:“我去准备早食。” 小祖宗好像又闹脾气了。 白倾有点无奈,他不想腻腻歪歪的说话啊,‘喜欢’这个词怎么着都算表白了吧? 脚步声渐近,他听到楚修又走了回来,一手覆上他双眼,另一只手貌似打了个响指,从指缝间传来的亮光还是让他有轻微的不适应。 原来不是晚上。 那双手在眼上停了片刻才慢慢挪开,适应周围光线后,他只看到楚修即将踏出寝殿的身影。 “你等等。” 楚修停住步伐,没回头。 从他冷漠的背影白倾嗅出一股今天让他带着气踏出了这道门,日后就定没他好果子吃的味道。 “回来。” 楚修听他的话吗?答案是:不听。 白倾有点恼火,他看到那人跟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不过来,也不动,就跟在荒岛上不理他非要在那瞎比划剑一样。 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轻声道:“喜欢,我喜欢你,行了吧?” 眼前一花,楚修放大的脸出现眼前。 大少爷再次无语,这么近的距离用缩地成寸他灵力是有多烧得慌? “再说一次。” 嘿。 得寸进尺这四个字还没说出来,他看到的是楚修异常认真的脸,眼神中带着一丢丢“你刚刚是不是在敷衍我,我想听你再说一次,这样我才信你说的是真的,你不是在敷衍我你是真的喜欢我”。 他的认真让大少爷突然有点臊。 白倾把脸埋进被子不满道:“你不把衣服给我肯定不喜欢你啊,你把衣服给我,我就喜欢你了。” 这话很有一种哄小孩的味道,但他像鸵鸟一样的动作取悦到了楚修。 他抬手又打了响指,寝殿的门被他关上了。 乌漆嘛黑。 白倾像个鹌鹑偷偷把脑袋伸出来,整个人又悬空了一阵子,楚修微凉的手指伸进被子里把他抱住,粗糙掌心在他腰间摩挲,他身体一僵,右手蠢蠢欲动想往那人脸上呼。 楚修却只是重复这个动作,把他搂得紧了些,像要把他揉进身体里的那种力道。 “疼...” 腰疼。 那人连忙松开手,像只小狗一样在他脖颈间嗅了一下,声音轻柔:“我也喜欢你,少爷,好喜欢。” 哼,还好喜欢,幼稚。 白倾别过脑袋不看他,脖颈上的微微粉红却暴露了他的想法,楚修喜滋滋又抱住他亲了一口,就像在宣誓所有权。 虽然旁边没人。 他把大少爷塞进被子,动作轻缓,说出的话却截然相反:“好好休息,衣服等我回来再给你穿。” 白倾:“??!!” 他怎么觉得楚修好像并不想给他衣服,也不想让他穿?? “会感冒的!” 那人已经行至门口,步伐轻快,闻言扬手一挥,屋内的熏笼中又染上星星火光,他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大少爷认命的躺回床上,双手抓住被衾,露出十根手指头仰天发愣。 他们回来大半个月,楚修一天起码要给他换三次药,后来又取来一种淡紫色的膏体往他身上抹,晶亮,还带着一股清雅的芝兰香,很好闻,他是被强制上了一周的药才被告知这是怯疤痕的膏药。 大少爷很不满,身为一个男人身上总要带点伤才有男人味,像个娘们儿一样天天往身上抹怯痕淡疤的药算是怎么回事? 伤又不在脸上。 很明显淡痕药比他自身的恢复速度更佳,于是现在就呈现出这样一副惨状,疤痕虽淡了,内伤依旧严重。 被豹妖压那一下似乎有点内出血,现在还没什么感觉,韩冬云说等他脚踝伤好,到时候多走会儿路就得喘个几下,起码得修养小半年伤才能完全好。 至于手臂,老方法,要么用灵力提前修复,要么就慢慢等自愈。 白倾选择自愈。 他每天被楚修照顾得很细,不需要他额外做什么,养着不动也不怎么痛,好在小祖宗似乎对他这个身为元婴后期肉身依旧娇弱的现状形成了刻板印象。 每日只是尽职的照顾他,从没露出点滴好奇为什么他好的这么慢,又或者着急他怎么还没好的神情。 就是这点才让大少爷觉得,主角真的稳。 门外传来一阵响动。 白倾掀起眼皮,暗忖道:小祖宗手脚还挺快。 却听到一个女子声音:“师兄?” 第六十六章 为什么他这么熟练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成日里缠着他的女弟子也多,但大多数都被楚修赶走了,所以他一时没能想起是谁。 大少爷缩在被子里认真思考了一番是答应还是装作不在,这种情况也不好放人进来。 那女子又唤了他一声。 白倾敛眉,他恍然出口问道:“琴千?” 窗外的黑影一闪而过,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踩上玉阶,随着‘吱呀’一声,寝殿门被人打开了。 他实在不忍直视,楚修的举动跟做贼一样,一进屋马上把门关得死死的生怕有人要进来,那人关上门一抬手,殿内便燃起几盏泛着暖意的柔柔幽光,与韩冬云房里那几盏骚气的落地灯有的一拼。 楚修看起来心情很好,他施法将自己身上的冷潮气息都褪去才走向白倾:“少爷,我喂你。” 白倾:“......” 大少爷被他扶起身半倚在床沿,他没被动作利索摆好食案的楚修吸引去注意,而是疑惑的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窗外问道:“你刚刚进来看到什么人没有?” 楚修端起青玉小瓷碗,里面盛着一碗热乎乎的桑芽粥,他舀起一勺轻轻吹了一口,递到白倾唇边:“没见到旁人。” 粥的温度恰到好处,不烫不凉,微咸带着清新味道的桑芽和浓稠热粥从喉管暖入肺腑,空荡荡的胃被这清淡的早食一刺激,又发出让人赧颜的声响。 楚修见那人脸颊立马泛起的红晕,扬起唇角,眼中尽是笑意,他又喂了白倾一勺继续道:“你看到谁来了?” 白倾咽下那口热粥,半眯起眼看向他手中的那碗粥,急切想吃下一口的心情全都表现在脸上。 待一碗热粥下肚,大少爷舒服的发出一声轻叹,他抬起右手揉揉眼,打着哈欠懒懒道:“我方才好像听到琴千的声音了。“ 手里被塞了个触感光滑的小盅,白倾顺着楚修扶起他的手腕又坐直身子抿唇呷了一口,咸咸的,在嘴里过了一遍再轻轻吐出来,才抬起头脸上就被覆上一层湿软温润的方帕。 待盥洗完毕,楚修淡淡道:“少爷放心,她进不来。” “???” 所以你还是看到她了是吗?! 小祖宗把东西都收走,熟练的爬上床,熟练的把他抱住,熟练的把脸埋在他颈窝里,开始温声细语:“少爷...你必须好好休养,不需要见那些不相干的人。” 白倾僵住了。 不是因他的话,楚修指腹所触及到的地方都是他不经任何衣衫修饰的肌肤,那人抱住他的姿势很老实,指尖无意间拂过的地方却冷不防让人打寒颤。 尤其是他说话的时候,气息喷在他颈项上老惹得人想笑。 大少爷毫不犹豫伸出手拍了一下楚修脑袋:“喂,给我穿衣服。” “好。” 继续抱住。 白倾又抬手,却被人抓住手腕,耳畔传来楚修低沉略哑的嗓音:“亲我一口就给你穿。” 流氓?! 大少爷推了他一下,右手撑起身子四处寻找他那件倒霉催的衣服在哪儿,开始有点懊恼,昨日睡得也太死了些,怎的一起来连衣服都没了? 他想着动作突然滞住了。 卧槽,他没穿衣服,楚修却穿的好好的,所以昨天晚上是发生了什么吗? 联想起今天一早楚修问出口的诡异之语和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转变,大少爷的心拔凉。 柔软布料从脸上滑过,楚修伸手一捞再次把他抱了回去,他眼睁睁的看着那衣衫被小祖宗挂到他触手不可及的面前,那人笑声中带了丝得意:“少爷可要自己拿?” 士可杀不可辱,白倾呸了一声,推开楚修够着右手去勾衣服,身上的锦衾便随着他的动作滑至腰身,冷的他打了个哆嗦。 楚修突然扬手一把将衣服丢出老远,把被子给他盖了个严实,撑起下巴笑道:“少爷昨日可不是这般反应。” “???” 白倾莫名有点慌,听他这意思是自己昨天被脱得还很开心?这怎么可能,又不是喝多了。 楚修离他很近,声音也带着一股你这个负心汉怎么能把我给忘了的意味:“白倾,你昨天那样主动与我亲近,怎的今日让你亲一口就这么为难?”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大少爷断然不会信,就当他在说胡话,但心里却七上八下跳得厉害,琐碎的片段接二连三钻进他脑海,他抬手揉着眉心,心里直喊见了鬼。 一句满是暧昧温度和些微哭腔的话语浮上心头。 “楚修...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 ...... 这他妈不是做梦吗?!不是梦?? 大少爷晴转多云又转阴的面色让楚修沉下眼,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少爷还真是忘了呢,要不要我帮你想起来?” 白倾呼吸都停了一刻。 大写的‘危’被红线加粗,就这含#哥#儿#整#理#样不停噔噔在心头闪。 不就是亲一口吗! 大少爷屏住呼吸,像是下了极大的勇气,凑过去往他脸上亲了一口,唇与脸颊相碰发出的‘吧唧’声让他一度红了老脸。 当楚修反手把他扣住让他动弹不得时,白倾再一次哀叹,又上当了。 大少爷被他吻得开始犯迷糊,像入了魔一般沉浸在这温柔之中。 为什么他这么熟练?! “会了吗?” 白倾满心只想离他远些,他又钻回被子里不去看他,一时连衣服都忘记找他要,却听到身后人啧啧嘴,自言自语:“看来没学会,还得教一次。” 大少爷心中惊叹号布满大脑,他有完没完?! 在被楚修拎起来之前,他咬牙恨恨的挤出几个字:“会,了。” 等他身体好起来完成任务拿到体验卡楚修就死定了。 小祖宗听到他应声,心情颇好把他揽在怀里,好在是隔着被子伸的手,白倾松了口气,却正好对上那人泛着暗红流光的瞳孔,他鸡皮疙瘩瞬间起满全身。 楚修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在白倾看来有多恐怖,只笑着道:“少爷,我等你好起来。” - 大抵是白倾愿意与他说话还愿意让他调戏的乖巧打动了楚修,他答应每天推着大少爷出去走走,时间也可以由他来定。 白倾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人软禁了。 他每日想的都是希望小祖宗今天正常点,不要对他发情也不要盯着他看,意外的是睡眠质量倒是好了很多。 这天楚修推着他例行散步时,碰到了琴千。 他想这姑娘应该是找他有事,不然不会在寝殿门口碰到她,结合上次看到她在窗外一闪而过的身影,白倾有一种她是在蹲自己的错觉。 大少爷暗地里有怀疑过琴千是不是有人格分裂。 几年前在玄月台的那件事他记得非常清楚,后来琴千平淡反应也让他记忆犹新,而今日眼前的琴千与黏着他们要一起吃饭的那个姑娘再次重叠在一起。 她笑意吟吟:“大师兄,你的伤好些了吗?” 白倾颔首:“如你所见。” 琴千眨眨眼,漂亮的杏眸看向楚修,甜甜道:“小师弟照顾得可真仔细,这次出任务真是辛苦啦!” 这回不止他,连楚修都开始莫名其妙,推着白倾便往前走,且不说任务辛不辛苦轮不到她来说,这都过去一个月了说这句话有什么意义。 琴千非常自来熟,双手负后自然的跟在楚修身旁蹦蹦跳跳的走着,俨然一位娇俏少女,说出的话却让白倾心内一惊。 “按说师兄是元婴后期,身上的伤却到现在都没好。” 白倾皱起眉,揣在袖子里的指尖缩紧了,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故意挑动什么,却又在阐述事实,听着心里毛躁。 琴千没停下话头:“听闻那半妖凶的很,可我觉得像师兄这么厉害的人,肯定不至于被它伤到这种地步,谁知...” 她故意停了一会,继续关心道:“师兄,你的腿还能走路吗?” 白倾暗自翻了个白眼,就没见过有这样关心人的。 低沉嗓音吐出的词言简意赅,完美继承了大少爷体质的寒霜调节功能开到最大,楚修面无表情盯着琴千,指尖在腰上悬着的佩剑上轻轻掠过。 “滚。” 久违的杀意。 就算这杀意不是对着自己白倾也有点惊悚,这可是在七雾门,就算琴千说话再怎么欠也不可能真跟她动手,要逐出师门的好伐! 他转头笑呵呵的要当和事佬时,眼角撇过琴千眼中稍纵即逝的恨意。 怎么形容呢,像螳螂捕蝉的黄雀,坐收渔翁之利的的打渔人,这恨意便是被黄雀吞噬前的螳螂,即将被渔人收走的鹬蚌,不甘和怨毒像水蛭牢牢吸附在心头。 震撼。 琴千眨眼间喜笑颜开,没再继续说话,走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白倾,耐人寻味道:“希望大师兄能早些好起来。” 白倾不知这一眼是她故意想让自己看到还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这句与楚修如出一辙的话让他充斥心间的不再是轻暖的湖水,而是要命的警告。 第六十七章 我也喜欢你 很抱歉哦,本章内容已被锁~ 第六十八章 我想你了 小祖宗一走寝殿就冷下不少,看小人书都没意思。 白倾百无聊赖的拨弄着窗前攀附的不知名小野花,没多久,他半伏在案前撑着下巴开始发呆。 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一高一矮两个紫白衣裙的姑娘。 “白公子。” 大少爷抬起头,两张蓦然放大的脸就出现在窗格间,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 他下意识想跳起来,大腿抵到桌底碰倒了一堆零碎物件儿,上好的玉蝉笔架差点被他给摔个粉碎,白倾暗自拍了拍狂跳的小心脏,将桌上东西都扶好强作镇定:“两位姑娘找我有何事?” 个头高点的叫洪倩,颧骨露儿尖,端的一副刻薄面相,矮个头的叫阮凌瑶,螓首蛾眉,相貌与她的名字一般,虽也和洪倩一样的神情,眼中却透露着几分不谙世事的纯真。 白倾有这样一种感觉,过个几年她就会变得跟洪倩一模一样,这大抵是百魂门弟子的门内风气,事实上在荒岛上碰到的一群女弟子也没几个有好脸色的。 只是莫从的礼貌和稍多的情绪表现,无形中把白倾拉近了距离。 “刚至贵门派时便打算前来拜访,每次前来都被楚公子拦在门外,到今日才得以一见,实在失礼。” 大少爷有些无奈,听这意思敢情她们早就来找过自己,但是一直被小祖宗给回绝了。他略一颔首,温声道:“师弟不懂事,还勿见怪。” 话一说完空气就陷入尴尬的沉默,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大少爷才意识到这样隔着木窗说话的姿态过于像探监。出于礼节他应当请人进来坐坐,可他不想,也许是她们冷漠的表情说着这样关心的话违和到让他提不起好感。 他轻声问:“两位还有事?” 洪倩木然道:“白公子是否一见从荒岛救回的半妖?” ...... 白倾被她问住了,满脸懵逼,她们竟然把人带来七雾门了??百魂门的弟子理解方式都有问题吗!他揉揉眉心,摆手道:“不见,你们没让他回去?” “他说白公子是旧识,且于他有救命之恩,想前来拜谢。” 大少爷拒绝的非常彻底:“大可不必,让他早些回去吧,也烦请你们转告他,不用想着来见我,此事到此为止。” 洪倩微微皱眉。 见苏简成?那真是没完没了的麻烦事儿。 可大少爷心中想嘱咐的还有:让苏家少爷长点心,别再碰上这要命的事,不然真的没谁能救他了。只是这句话若到苏简成耳朵里,必然要以为白倾对他还有旧情,保不齐又要横生多少事端。 难办。 等她们人走白倾手负在背后在殿内踱步,心里有些烦躁,苏简成这么大一个人跟百魂门一群女弟子来七雾门不可能没人看到,说不定楚修早就知道他来了,不想让自己见罢了。 但他老觉得哪里不对。 百魂门弟子与他说话时眼底流露出的些许神色无形中与琴千重叠在一起,这才是让他反感的真正原因,明明不想和他说话,却非要装作一副关心的模样与他交谈,很膈应人。 若是这般,她们三番两次来拜会的原因只怕也另有隐情,苏简成那浑货总不可能有这么大的面子。 大少爷一捶手心,大步出了门。 - 阮凌瑶跟在洪倩身后,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快步往前跑了几步,小声问:“师姐,我看白家少爷好像与她们说的不同?莫从师姐她也说...” 冰霜一般的视线将她要说出口的话冻住了,洪倩厉声道:“凌瑶,你忘了我百魂门的祖训吗,此次来只是完成我们的任务,不该说的话别说。” 阮凌瑶努嘴:“可白家少爷这么谨慎,我们也完不成任务呀。” “你以为沐师姐让我们把那半妖带来是作何用处?”洪倩言罢冷哼一声:“白家人向来口腹蜜剑,欺世盗名的宵小之辈,岂能让他们坐享其成。” “更何况,你认为师祖的咒法会失效?” “自然不会!” “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凌瑶,不要再说蠢话。” “...是,师姐。” - 惑心宫源于百魂门,本是支脉,后来不知是何原因分离出教门从而来到七雾,要想了解百魂门,最直接的方法就是问满月长老。 正在抚琴的满月见白倾前来忽然来了兴致,她半合上眼,青葱指尖在古琴上信手拨弹,神色轻松神往,琴音曲调却哀婉幽怨,似在笑痴人叹百命。 曲毕,大少爷才恭敬上前行礼:“满月长老。” 满月将琴弦一压,余音尽消,她淡淡问:“可知我方才弹的为何曲?” 白倾捏着下巴想了想:“应是‘古怨’,敢问长老是有何烦心之事?” 弹这么丧的曲子。 满月没回答,似笑非笑:“百魂门弟子自诩从不与任何白家人有瓜葛,如今却要靠你才能完成那闹剧似的任务,现下又三番两次与你接近,还真是坐不住。” 大少爷心内一惊,抬头看她。 满月笑容不改:“你不是想知道百魂门的弟子为何屡屡来找你吗?” 不愧是学心理的。 白倾此时已经确定这其中有问题,可百魂门与白家结过仇他从没听说过,他拱手行礼:“还望满月长老提点一二。” 满月微笑:“你也知我惑心宫源于百魂门,原门派内的祖训也一直流传到今天,虽我们不必再遵从,但道破此间往事有些不合情理。” 她这幅神情像极了知道天大的八卦很想跟别人说,但非要端着自己,白倾无言,他低声嘟囔:话说一半,日后没老伴。 满月没听着他吐槽那句话,话锋一转,沉吟道:“不过念你入七雾门已久,有些事情早些告知你也不是坏事。” 大少爷不说话了,他只想默默听着。 “白家与百魂门的世仇已有快两百年,身为修真者将此仇刻入门内训条本不是件光彩之事,可他人却无法对这件事进行评判,孰对孰错没人能说得清,而我惑心宫当年率领众弟子脱离百魂门,也有一部分是因门内毫无道理的戒条律法。” 大少爷捡重点问:“什么戒条律法?” 满月斜了他一眼:“见到白家有修为者,一律屠之。” “......” 白倾脸色由青转白,一时无数mmp汇集在胸口无处发泄。 白家跟百魂门多大的血海深仇?原主又是有多倒霉? 这么些年白家就出来他这么一个修真者,现在满月告诉他百魂门要因他有修为取他的命?原因还是几百年前闹下的不愉快? 满月安慰他:“无事,我七雾门定不会让此荒唐之事发生,你既是霜尊门下最得意的弟子,想来他也不会允许。”半晌,她带了些嫌弃继续说:“百魂门这次来的弟子一看便是修习了内门心法的,一如既往的呆子脸。” 大少爷投向疑惑的眼神,他记得韩冬云也说过,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似乎有些不同。 满月解释道:“内门精通符篆咒法,外门精通傀儡暗器,这便是我要提醒你的第二点,一定不要与百魂门弟子走的近了,也不要接触她们给你的任何物品。” 言毕她看向白倾,神色有些复杂,只发出一声幽幽叹息:"我不管你们白家这些年私下又做了何事,百魂门几百年前的事情非要纠缠到今日实为愚蠢,当年的广俞子恐怕也不会想到她门下弟子会这么固执。" 白倾心中重复了一遍她提到的人名:广俞子。 听她这语气应是百魂门元老级人物,又或者是当年结下仇怨的当事人,总归不是定下规矩的人。 说完这句话满月便起身准备送客,这让还沉浸在一堆乱麻思绪中无法自拔的大少爷猛然回了神。 临走时他提醒满月多观察一下她门下弟子琴千,帮她检查检查是不是真心理出毛病了,或者是从百魂门混进来的想要他命。 满月看他的眼神虽有些像看被害妄想症患者,倒还是应下了他。 离开惑心宫,尽管是在七雾门内大少爷也怂了,步伐矫健恨不得脚底生风,他突然很庆幸今日没开门让她们进来。 自己对于危险的第六感果然很强。 寝殿珠窗全开,一片静谧。 清风吹得房内薄玉珑铃‘叮叮’作响,平日里被楚修用灵力燃起的那些个落地灯如今全暗了,大少爷轻叹着拿火折子老老实实点上烛灯。 暮夏怎会冷,但白倾依旧觉得殿内怪冷的。 冷冷清清,凄凄惨惨。 他一头栽倒在塌上,手背搭上脑门发愣,一团暖黄色光晕便飘荡着进了寝殿,正巧落在他鼻尖。 熟悉的气息让他闭眼认真嗅了一下,那团光便在他鼻尖跳起舞来,痒的很,白倾伸手抓它,它就到处跑,大少爷被他闹烦了干脆不理,躺回去睡觉。 眉心升起一股灼热,似有人拿指腹戳着他脑门跟他说话,闭着眼他都能感受到那团光融了进去。 低沉的嗓音宛如钻入他脑内,甚至连那人启唇的细小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齿间紧闭,随后微微张开嘴,发出第一个音节,接着舌尖抵在下颚,唇角上扬,带着笑意喊出第二个字: “少爷。” 大少爷屏住呼吸。 楚修略微沙哑又带着一点鼻音的撒娇紧随其后: “我想你了。” 第六十九章 咒法 这句话如同那人凑在他耳畔诉说,充斥着情意的告白话语听了很难不心动。白倾不争气的红了脸,他突然理解‘耳朵怀孕了’这句话的具体含义。 此话结束后便没声响了,只剩那几个带着温度的字在心间回荡。 寝殿中突然暖和了些。 能把空间技能拿来做这种芝麻绿豆大小的事情,小屁孩当真暴殄天物。如此想的大少爷嘴角却扬起一个温柔弧度,微微启唇,对着空气无声的说了几个字。 - 第二天白倾一直老老实实待在寝殿到下午,饿的不行才去朝湘厅吃饭,一路走过去时他脑海里又捋清楚很多东西。 洪倩来七雾门不是偶然,每隔五年几大门派都会派出几名弟子去往各门派交流学习,时间尚久,她们起码得待三个月。 结合满月昨日与他所言,大少爷悟出一个结果:百魂门想要他性命,可谁人不知他是霜尊座下最喜爱弟子,在七雾门内想对他下手自然比登天还难,但如果他不是七雾门下弟子,这件事便再简单不过。 她们接近自己的目标或许不是取他命,而是想把他赶出山门,毕竟若是死在外面谁能知道是他。 大少爷皱起眉,犯什么错才会被赶下山门来着? 修习邪术?嫉恶同门?贪功诿过?白倾眨眨眼,好像还有个***放荡...... 至于刑罚。 白倾按住眉心,额头被他揉红一片,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他来刚来这个世界经历过的场景,十三把剑,没有一把致命,却把人往死里整的刑罚。 随便中两条就够把人赶出山门了,到动用此等刑罚的地步,原主只怕是全占,而且还是屡教不改的那种。 他总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吧,再者他跟韩冬云和楚修这么熟,洪倩想插手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想到这白倾突然很头疼,这样说来,成夫人想法设法把他送来七雾门,也是为了护他性命。 可百魂门与白家的深仇大恨,他身为白府大少爷却不知?这到底是有多见不得人,好歹也给他提前知会一声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居然还要惑心宫的长老亲口告诉他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他叹了口气,只觉头发都掉下几根。 此时正傍晚,朝湘厅人不少,白倾沿着墙角专走人少的地方,像个贼。 心惊胆战的吃完这顿饭就算解决了一整天的饥肠辘辘,现在连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都让他觉得危险无处不在,好像那洪倩突然就会冒出来往他身上贴了个什么符篆要整他。 大少爷完全忘记了自己在旁人看来是元婴后期的修真者,就算百魂门弟子有这个想法,也不敢贸然出手。 那抹瘦弱身影就这样撞入眼帘,那人一头抢眼的雪白发丝及腰,肤色也白得近乎透明,匆忙一瞥中大少爷见到那人的异瞳,一只眸子如墨如画,另一只瞳孔是鲜血一般的赤红。 他在人群中四处张望,不停挪动着步伐想要看清前方,他的举措在旁人看来有几分无助和急躁,他周身被空出来了一片位置,没人靠近,却有不少人在偷偷看他,眼神有惊也有奇,更多的是非我族类的防备。 白倾心中颇不是滋味,他心一横,混迹人群飘向门外,装作自己没看到那人,心中却忍不住腹诽:怎么让他一个人在外面乱晃,百魂门的弟子未免也太不负责任了些,苏简成这幅样子得遭多少人冷眼。 【宿主,你心疼他?】 白倾心情复杂:这不是心不心疼的事,是感慨,感慨你知道吗?而且他很明显是在找我啊,良心会痛的好吗! 502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愤懑:【早让你走了,别管他,宿主非要救他,现在可好,追到七雾门来了,跟主角的好感度任务还做不做了!】 白倾:......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是味儿呢? 你是不是知道苏简成变成半妖的原因? 系统一噎,赶忙道:【不清楚哦~~建议宿主离他远些呢,不然主线任务很有可能失败哦~】 他不是一直都在离他远远的吗!天知道他有多想知道苏简成为什么会变成半妖。 白倾愣了一下,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知道?他跟苏简成应该不熟才对,只是在稷无堂见过一面。 总不能是原主想知道吧...... 大少爷浑身冰凉,这可不是个好玩笑。 那带了丝颤抖的呼喊在身后响起时,白倾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听出身后人的声音里夹杂的激动,欣喜,愧疚和小心翼翼,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被糅合在一起只变成了他的名字。 “白倾...” 大少爷没动,听那人继续呢喃。 “我...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受的伤好些了没?真是对不住...我不想伤你的,白倾...我不想伤你...” 他自顾自的说着,声音却越来越颤抖,强烈的歉意和渲染上每个字词的难过如洪水般袭来,好像再说下去,他就要哭了。 大少爷扶额,他打心底的不应付这种场景,他也没敢转身,只冷着声音打断道:“我很好,你若没事便早些回苏家吧,再别到处乱跑。” 希望这股冷漠能劝退他。 身后人停了一会,声音中带着一抹哀恸:“我回不去了,白倾...” 大少爷心头一跳。 “苏家没了...” 白倾再次选择了回头。 层层裂绯般的晚霞碎成一缕缕,如花光洒满衣衫,那人苍白的肌肤也被点缀得添了几分人气,他眼中有一潭清泉,赤红的瞳孔便像一颗红宝石闪着耀眼流光,那是被晶莹泪花染亮的双眸。 大少爷默默叹了口气,沉声问:“怎么回事?” 苏简成死命摇着头,下唇被他咬的几欲出血,只哽咽道:“白倾,我不是有意喊你废物的,你怎么会是废物,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别跟楚修在一起,你以前不是最讨厌他了吗...” 这句话如同一个阀门,将他的泪腺打开,豆大的泪珠不停往下滑落,那人终是忍不住哭着喊了出来:“你不是最讨厌他了吗!!” 白倾滞住了。 这句撕心裂肺的哭喊让他有些难过。 他都快要忘记苏简成曾经喊过他废物,也快要忘记是因为苏简成喊了他废物,才给自己一个摆脱他的理由,谁知这个人竟因这句话记了四年... 可他不是苏简成心心念念的那个原主,他是白倾啊。 大少爷垂下眼,从小娇生惯养突然家道中落一无所有,又不知为何原因沦落成半妖遭人鄙夷,现在放下身段来与原主认错,说自己无处可去,这种时候他若是一棍子下去把人自尊和希望全都砸个粉碎,就太不是人了。 既不能给他希望,又不能让他绝望,不停往外乱蹿的情感都被白倾压缩成理智思忖该如何应他。 苏简成泪眼朦胧间依旧执着的盯着白倾,连他一个细微的神色都不想错过,却只看到那人漠然的沉寂,或许他的眼神中带了一丝丝细微的不忍和愧意,但这些都不是苏简成想要的。 他慢慢攥紧了双拳。 大少爷正愁不知怎么开口,忽的听苏简成嗤嗤笑出声来,那人满面泪痕的脸上带了几抹释然和哀伤,看得人心里一抽。 纵使恢复成人身,苏简成曾经变成妖的特征跟着回忆刻在了他身上,异瞳也遮掩不了他眸中的勾人心魄,只是这抹惑人,不知在所有人眼中都这样,还是只存在于原主眼中。 “我知道了,白倾,我会离开七雾门的。” 大少爷半张开嘴,有些愣怔,又听他轻声问:“走之前,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面对苏简成才哭得通红眼眶和眼中那卑微的试探和期许,白倾心内哀叹,这要是再拒绝,他还是人吗? 此时明亮晚霞已经被月色晕染成一片片黯淡残云,将漫天星光藏匿其中,只留孤独的冷月霜光落在地上,应景的多了几分凄凉。 苏简成只是轻轻抱了一下他,很快就松开了,袖袍内的手悄然一动,从旁角度只看到衣袖落在身侧似是被风吹得轻摆。 几年前苏简成要比他高,现在却只能仰头看他,白倾甚至能看到他隔着衣衫瘦骨嶙峋的肩头。 大少爷眉头一抽,舌根隐隐作痛,这张不受控制的嘴在那人抱住他的瞬间差点开口唤了苏简成的乳名,被他用牙齿拉回了神志。 “我住在葵月殿。” 白倾没说话,只维持自己脸上冷漠的神情,直到那袭身影转身欲走,他才动了动唇,问道:“你怎会变成妖?” 夭寿,他还是问出来了。 苏简成身子僵了片刻,回头冲他一笑,故作轻松道:“因为你啊,白倾。” 大少爷震惊的神色未经遮掩,却见那抹身影已经消失在月光下,那句‘我住在葵月殿’也成了一句落在心上发烫的话。 想去问清楚。 【他骗你的。】 白倾:骗我什么了? 系统秒变回那副卖乖模样:【系统只知道苏简成不可信~千万不要相信他的话哦~】 - “你们要的东西,拿去。” “很好。” 他满头银丝与赤红单眸在月光中透着阴戾:“你确定有用?” “你在怀疑百魂门的咒法?” 那人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事成后,你们说过不会再插手。” “自然。” 第七十章 捉奸现场 一回寝殿白倾就恨不得给自己俩大嘴巴子,叫他嘴欠,非要问一句,苏简成变成妖怎么可能跟他有关系,他在七雾门待了四年,跟个闭关和尚似的,就算再因缘巧合也算不到他头上。 大少爷烦躁的踢了一脚寝殿的圆凳,可这货到底是怎么变成半妖的? 心烦意乱的同时那团暖黄色的光晕又出现了,白倾没躲开,伸出手接住它,便听到小祖宗带点委屈的声音:“白倾,碰到点棘手的事,看样子我后天才能回来。” 他听着这句话心就提了起来,能让楚修说棘手,想来确实不好应付,他有点担心。 些许的担忧被紧跟其后的另一团光晕扑灭了,他听到楚修欠揍的继续问:“少爷,等我回来可以X你吗?” 草你大爷。 满脑子都是些什么?就不能装点正事? 那人似乎料到他会这样说,低笑了好几声,轻声道:“等我。” 大少爷小声嘀咕:我不是一直在等你吗。 - 楚修跟他说后天回来他没当真,时间确实太赶了,如今他说要迟一天回来,实际上跟他预计的规程恰好吻合。 在满月找到他时,白倾心情有些许奇妙,直觉她要说什么不好的消息。 满月半倚在藤椅上,看起来有些苦恼,鬓云度腮,她一只手在伏案上轻扣,沉沉开了口:“你说的倒真不错,琴千确实不对劲,她被人下了蛊。” 白倾:“......” 满月自嘲:“惑心宫门下弟子却被人神不知鬼不觉下蛊,此事也好笑。” 白倾着实没料到琴千会被人下蛊,本以为她只是楚修的小迷妹,顶多是个刻薄的失足少女,蛊虫这东西完全在他知识范围外,晴天霹雳般的消息让他忍不住发出三连问:“什么蛊?何时下的?中蛊之人有何反应?” 满月二指捻起木制茶罐中的漆黑茶梗细细撵着:“倒不是什么厉害的蛊,不过会被影响心神,时而如同得了那梦行症被人操控行动。”她一顿,有点像自言自语:“也是奇,如此幼蛊植入体内好几年却没再成长,并不像害人之举。” 好几年。 白倾心头一颤。 很明显他所思考的问题和满月完全不同,她满心都是那蛊是如何炼制成这般,只喃喃道:“这样一来,蛊虫的作用便微乎其微,只能在极短时间内进行操控,对宿主而言也构不成任何伤害。” 她独白式的讲解如同雪上加霜,大少爷脊背僵直,缓缓开口:“那么中蛊之人平日见闻,是否也会传达到下蛊之人处?” 如果琴千几年前就被人下蛊了,在玄月台上发生的事,包括前几日她对自己说的那番话,都只是背后操纵的人通过琴千的身体与他进行的间接接触。倘若此蛊还能通过宿主传达消息,那他在七雾门的这几年,岂不是一直都有人在暗中窥探? 要真是这般,这下手之人不肖说别的,他心中只有一个解释。 百魂门。 脑海中凌乱的回忆拼凑成一幕幕场景,右肩被飞镖所伤的疼痛记忆犹新。 她们从一开始,就在试探他。 满月将桌上的茶炉燃上炭火烹起茶来,她不疾不徐道:“你未免太小瞧七雾门,下蛊那人定是不敢明目张胆对人下手才选择此种方式,幼蛊虽不易被发觉,也没多大用,他养个几年也才够操纵琴千几回,至于时刻勘察,料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 这句话没能让大少爷放下心,琴千怨恨的眼神再次覆上心头,纵使百魂门和白家恩怨纠葛再深,也不至于将其恨意完全发泄在他身上。 他很想用风竹那句话来表达观点:这不公平。 “百魂门和白家到底什么仇?” 挖人祖坟还是屠人满门? 满月用打量的眼神瞧他,若有所思道:“她们会让你知道的。” 这眼神看得大少爷很不爽,说实话他并不想知道,能让百魂门把仇刻在祖训里,按照白家这一家子戏精属性,谁知道当年做了多对不起人家的事。 - 这些消息一路在头脑中消化,心不在焉的走了许久,白倾骤然停住脚步,头疼的揉揉眉心。 葵月殿。 他真不知自己脑子里是被浆糊抹了一层,还是又进了水,内心深处的蠢蠢欲动不停撺掇他走进去。 心里斗争很激烈,自从昨日苏简成丢下那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他老觉得苏简成变成半妖当真跟自己脱不了关系,包括苏家是如何没了的,这两件事不停在他心窝子里挠,好奇程度强到有些离谱。 白倾叹了口气,麻烦事他向来避之若浼,这实在不像他。 他转身准备走的时候,那人惊喜的声音在脑后响起:“白倾!” 大少爷拔腿就走。 柔软的雪白发丝拂过脸庞,那双异瞳中满是开心,他拦在白倾面前轻声问:“你是来看我的吗?” 这倒不是。 “我只是路...” 冰凉指尖搭上自己手腕,苏简成往日傲气的面容与这张笑容也很小心的脸重叠在一起,他笑起来:“白倾,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变成半妖的吗?我讲给你听。” 变成半妖的心酸历程肯定不是什么愉快回忆,这人话里行间却拿此当做筹码与他交换,换他多看他一眼。 白倾或许有几分妥协,糊里糊涂的就跟他进了殿内。 二人对坐时,苏简成看他的眼神很赤裸,尽是痴迷与兴奋,就像等了他很久,终于把他等来了似的。 他给大少爷斟来一杯醇香的茶,开始絮絮叨叨的讲起来。从他们是如何认识,一直讲到后来总一起去雾来馆吃饭,甚至要讲是如何欺负楚修。 大少爷拦住他的话头,面色冷下几分:“说重点。” 苏简成喜悦的面容如同被冰水浇了个透,他收起笑容垂下眼帘,纤长的白色睫羽遮挡住眼中神色,声音忽而变得很轻:“你走后,我就一直用心修炼,我也想来七雾门找你,可一直不得要法。” 白倾默然,不是不得要法,而是他底子太烂又惰于修习,根基不稳如何修炼得好。 苏简成抬起头,眼神闪烁:“后来我想出一个法子,这种修炼之法可以很快提升功力,也不会有遗留的症状,我按照这个法子修炼,本来很快就能成功,可那夜我在海边醉酒...” 他一说醉酒白倾就猜到几分,娇贵少爷以前不仅爱逛窑子喝酒,还喜欢撩拨人家小姑娘,这毛病在碰到原主后才有所收敛,他要搁在现代,完全是个只知道吃喝嫖赌的混二代。 他这样说,定是又做了什么蠢事惹恼了谁。 白倾摆手打断苏简成即将说出口的话:“后来呢?你是如何变成妖的?” 他抿唇,似乎又想起了当时的场景,眼神空洞看向门外:“后来我打不过那人,醒来后已经在岛上了,至于为何成妖。”他收回眼神,声音有些苦涩:“我被人喂了妖血。” 大少爷的心跳停了片刻,他举起桌上那杯温茶想一饮而尽拯救一下他干的冒火的嗓子,却堪堪停住了。 被人生生喂妖血,凡人倒也罢,身为修真者,妖力与周身灵脉撞击融合,焉能不争个你死我活?肉身便相当于熔铁重铸,其中痛苦可想而知。 白倾放回茶盏,茶水溅出桌面,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怒火:“谁给你喂的妖血?” 苏简成双手捧着那盏梅花杯,指甲沿着杯身雕花轻轻扣着,指尖被烫得通红也毫无察觉:“我不知道,可那人答应我,只要我听话,就能让我再见到你。” 大少爷皱眉:“那人让你做什么?” 苏简成没回答,只轻声说:“白倾,我在那岛上整整待了一年。” 他心中登时通透了。 这并未让他心情好些,心头的沉重让他喘不过气,苏简成在荒岛上待的地方满山尸骨,这意味着他在岛上整整吃了一年的人。 而那人是如何给他承诺的白倾也能猜出来,他身为七雾门弟子,想让他下山出任务只要把事情闹得足够大就可以了,这最后几日发疯般的将无辜之人卷入岛内,只怕也是妖顺着他心底的痴念所为。 他深吸一口气,将烦乱思绪压在心底:“喂你妖血之人是谁?” 苏简成摇头:“看不真切。” 他皱眉:“是男是女?” 那人依旧摇头:“我不知...” 白倾拉下嘴角,苏简成既打不过别人,说明那人修为在他之上,若真有心遮掩,苏简成也拿他没办法。 只不过... 苏简成男女通吃,醉酒踢到铁板也不是不可能,可这两件事若有关联,他又怎会不知? 他沉声问:“难道你醉酒调戏的与喂你妖血之人非同一人?” 苏简成一愣,有些慌张拉住他的手腕:“我不知道...白倾,我没有调戏那人...我只是认错了...我以为你回来找我了...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白倾:“?!” 这个消息来得突兀,他惊得一时没甩开苏简成,大脑已然乱成一堆缠绕在一起的线球,他不可置信问:“你调戏的人与我很像?” 大少爷知道自己问了一句废话,于是接着问:"男的?" 一年前他绝对没去过中州,甚至连海岸都未曾去过,白倾心中不安已经飚出老高,他特意加重了这两个字。 千万别说是女的。 千万别说是女的。 苏简成盯着他袖袍小声道:“应该是个女的...” ...... 大少爷脸都憋红了,跟他长得像的女的,可不是他妹!! 这个混球,调戏人调戏到女主身上去了?!他能有好果子吃吗??那还特么是他妹!! 这会儿还没缓过气,门口传来一个冰冷阴沉的声音。 “少爷,你在做什么?” 第七十一章 我的心不听话了 楚修想回七雾门的心很迫切,他早就将中州的事情提前处理好了,撕裂空间的能力这时候不用什么时候用,他只想看到少爷见他提前回来的惊喜神色。 可他到寝殿却发现空无一人。 月色当头,白倾不在寝殿呆着,会去哪儿。 沿着气息找过来时看到的便是他与苏简成拉扯在一起的一幕。 苏简成。 - 白倾吓到变色。 他应当没聋,他确实听到了小祖宗的声音,可楚修不是告诉他明日才能回,怎么会突然出现? 声音还冷得如同捉奸... 大少爷的思绪混乱不堪,一半脑子里想的全是女主和苏简成,另一半脑子里都是楚修怎么回来了,他唯独没有思虑到的是,该把苏简成甩开了。 这一剑猛然袭来时,大少爷下意识把苏简成护在身后。 楚修的剑很快,意图也很明显,他不仅想削了苏简成的手,还想把他另一只眼给剜了。 白倾从不怀疑楚修的能力,也不怀疑他想下手的决心,他显然不能上前跟楚修打,也不可能看他单方面的凌虐苏简成,护住那人的一刻,小祖宗周身的气息再次恢复成千年如一日的寒冰。 大少爷慌忙开口解释:“等会,先别动手!我找他有正事,正事!” 他着重强调了后面两个字。 苏简成提到跟他长得很像的女子时他心中除了震惊还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502说上辈子女主为救楚修废了半条命,那这个人的戏份一定很重,日后跟楚修的关系也不会浅。 最重要的是,楚修大概会有一个劫难,性命攸关的劫。 这个想法成功让他为下意识护住苏简成的行为找到一个借口,哪怕白倾打心底的不愿意让楚修伤害苏简成。 苏家少爷并没有做错什么。 苏简成站在他身后眸中熠熠生辉,还带了一丝挑衅看向楚修。 楚修神色未变,甚至露出冷笑,声音很轻,他说:“过来。” 没起风,大少爷却忽然觉得脖子一凉,他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袖袍被人拽住,一回头便是苏简成低眉顺眼的模样,面色还带了几分害怕。 这白倾就不乐意了,他记得很清楚在荒岛上苏简成看楚修的眼神是恨不得把他生吞,哪怕这几年他变化颇多,面对楚修时的憎恶倒从没减过。 苏简成这浑货会怕楚修? 就算怕,也不会表露在脸上。 心底想得很明白的大少爷,出声时的话语却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别怕,我不会让他伤你。” 白倾:“???” 为什么他说话这么像一个渣男? 不,不是他的问题,白倾心中惊愕到有几分窒息。 这句话不受他的控制。 楚修黑下脸的同时他也黑了脸,好在说出来的一刻他反应足够快把苏简成甩开了,这个举动看起来就无比怪异。 他主动走到楚修面前拽住他往门外走,这时候再问下去明显不合时宜,等回去跟小祖宗说清楚改天找机会再问。 只是这个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对他造成的惊恐程度过大,拉过楚修时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完全没注意旁人黑成锅底的臭脸。 大少爷一面走一面盯着自己的鞋尖发愣,脑袋已经是宕机状态。 ‘哐当’一声巨响让白倾回了神,寝殿那石玉门险些被楚修给震碎,他恍然,不好意思的上前拉小祖宗:“不是说明日回吗?” 这话一出口他就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掉,这叫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本来没什么被他这么一说也像有什么,大少爷赶忙添上一句:“你可有受伤?” 楚修面色阴沉,狭长眼尾微微上挑,眸中寒光四溢,比那雪山深处万年寒潭还要冰,怒气仿佛都被冻成了块,他慢腾腾坐在那太师椅上,两手在扶手上敲打,缓慢沉重,听着愈发压抑。 他在等白倾解释。 大少爷干咳几声,小声道:“我找他真有正事,他正在跟我讲他是怎么变成半妖的。” “跟你有关系么。” 白倾猛然抬起头,一口气呲溜一下吸进肺里,‘当然有’这几个字愣是被他连同空气一起咽了下去,苏简成变成半妖,站在楚修的角度看跟他确实没关系。 可他又不想说女主的事。 难道告诉楚修,过不了多久你会碰到一个长得跟我很像的女子,到时候你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也不要让人妹子救你? 万一他妹见楚修长得好看,要以身相许怎么办。 【宿主,你醋了!!】 白倾:去去! 脖子一紧,小祖宗拎着他后领把他往床上拽。 大少爷慌了:“喂喂,你干什么?!”   他这句好像毫不知情又带着质问的语气很让人恼火,楚修猛然转过身扣起他下巴吻了上来。   那人心中所有的暴躁、怒气全都发泄在了这一吻上。   揽住他后背的指尖泛青,就像要把他的肩胛骨捏碎,只能挤出几个破碎的字词‘疼...混蛋...’ 楚修充耳不闻。 平日闹着玩便算了,他不敢真跟楚修动手,很容易会暴露他没修为的事实,他两只手都不一定能掰开小祖宗跟铁嵌般牢固的手掌。 白倾睁大眼,只能靠一个方法还击。 他咬了回去。 咬住楚修下唇的那一刻,他似乎听到502欠揍的声音:【宿主,你能耐了啊!!】 白倾:给我进入休眠模式。 楚修被他这一咬完全暴露了野性,还在犹豫着露出一点尖的狂暴气息不留余地扩散开,他的手死死扣着白倾下巴,让他动弹不得。   不再顾虑他,也不给他换气的机会,尽显刻入骨子里的偏执和凶狠。 那人身上散发出强烈到令人发指的占有欲和丝丝陌生气息让白倾心中一沉。 囚禁结局,还有可能发生吗。 答案是:有。 大少爷神色有些复杂。 他停住了反抗的动作,环手抱住楚修的腰,微微仰起头,带了一丝随波逐流的放纵。   白倾半阖起眼,彻底放弃抵抗的姿态是极致的魅惑。   楚修心速快了一拍,呼吸变得粗重。 大少爷思绪早已飘远了,不知是被吻到快晕厥导致的,还是他一直都不正常,他此刻满脑子想的是如果这会儿他被楚修囚禁,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又或者苏简成一老一实的离开七雾门,不再与他见面,也不与他有任何瓜葛,楚修就会一直是那副他熟悉的模样吗。 还有满月说的那些话,百魂门与白家的世仇,这些肉眼见不到的危险,也会随着楚修回到他身边迎刃而解吗。 大少爷闭上眼。 他何时变得这么懦弱了,指望楚修? 小祖宗的主角光环若真那么强,他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再怎么说主角光环所能护住的,只是主角而已。 就连女主也是为了解救楚修而出现,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或许他一直该关心的,是自己才对。 楚修扣着白倾的手放松了些,白倾的回应让他的怒火平息不少,眼前人却突然身子一软就往他身上栽,他慌忙将少爷扶住,却只见到那人放空的双眸。 那是一种空无到透明的眼神,却又沉甸甸的装了很多东西,是他无法理解的情绪,他看不懂白倾在想什么。 但可以确定的是,少爷不是在想他,跟他拥吻的时候白倾一直在分心,哪怕他的配合也是在脑海里装了其他胡乱思绪在与他进行的。 他在想别人,他也不是真的主动。 被小祖宗松开时,大少爷有瞬间的迷惘。 他是被楚修吻到快闭过去了,他只在楚修的怀里躺了五秒钟不到的功夫,那人很快把他放开,一直揽在他身后的手也缩了回去,顺利得白倾有些诧异。 楚修没有再跟他说话。 直到准备入睡,那人也是背对着他,白倾看不到他的眼神,却清晰的感受到自己一点一点变得冰凉的心,联想起对苏简成说的那句莫名其妙袒护的话语,心中更加无法平息。 他很不对。 大少爷从身后把楚修抱住,那人身子一顿,没别的反应。 白倾发着怔,呢喃道:“楚修,我觉得我有点不对劲。” 眼前一花,楚修半撑起身子瞧他,脸色虽没太好转,眼神倒多了丝询问。 大少爷避开他的眼睛,把他拉下来又抱住了,没有一丝温度的指尖贴在楚修的脖后。 楚修凝眉问:“是伤?” 白倾摇头,把脑袋埋在他胸口,被他抱住的身体僵滞了一瞬,最终还是伸出手在他后背来回捋着,声音温和不少:“哪里不舒服?” 他沉默着将楚修的手覆上自己心口,轻声道:“这里,好像不听我的话了。” 第七十二章 你们白家真变态 楚修眉头细细一颤,指尖触碰到白倾心口处是带着凉意的冰冷肌肤,那人就这样抬头看他,瞳色依旧淡如霜月,却与另一个人的眼神逐渐重叠在一起。 那双他很讨厌的眼。 白倾眨眨眼,歪头问:“楚修?” 小祖宗突然抬手把他抱住了,抱得很紧,他下巴抵在白倾发顶,声音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白倾,如果你敢离开我,我一定把苏简成杀了。” 空气陷入沉默。 白倾垂下眼,在黑暗中盯着楚修的衣襟发愣,他不明白这具威胁的具体含义,难道他以为苏简成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很高吗。 二人各占心事,注定无眠。 - 次日卯时,朝阳从烫着金边的云头中冉冉升起的那一刻,白倾拎着剑去了玄月台。 他一路冷着脸,碰到前来与他打招呼的师弟师妹脸色更沉,把那些小师妹吓得不轻,离他远些便自言自语起来:“莫非今日小师弟惹大师兄生气了?” 她们眼中的大师兄从未一个人来玄月台练过剑,不是陪小师弟来,便是被小师弟拉着来,但他修为与剑法却一直碾压师弟,这向来是门内弟子闲聊八卦的最大话题。 白倾没多给他们任何眼神,只在偌大的高台上不停舞着剑,他心中很烦躁。 从来七雾门伊始到现在,整整四年他都是这样懒懒散散过来的,可今日他却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惹人厌,他不该这样,他每日花在修习上的时间应当占一半。 就算没有修为,剑法也必须要精纯到无人匹敌。 怎么可以让自己置身于这样怠惰又毫无危险意识的生活中浑浑噩噩? 握着剑柄的骨节用力到泛白,白倾冷下脸,出剑的速度更快,高台上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与那青芒剑光,青丝飘扬间那张冷峻孤傲的侧脸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想把他拉下神坛将他摧毁,让他伏在脚下讨饶,看那张冷傲的脸上露出后悔和惊怕神色的吸引力。 白倾没练多久,脚下便开始虚浮,胸口也隐隐泛疼,脚踝处传来的钝痛告诉他自己曾受过多重的伤,那伤又是以如何缓慢的速度治愈。 他脸色更差了。 剑被他往地上狠狠一掷,剑柄系的碧色穗子迎风扬起,剑尖没入石缝,泛着冷光的剑身反射出白倾阴沉面容。他转身欲走时身子一歪,脚踝抽着丝儿的疼。 高台下一直站立了不知多久的人身形一动消失在原地,及时将白倾扶了一把没让他摔在地上,可这个举动却将被扶之人彻底惹怒。 如同昔日不可一世的武林高手如今却要一个比他矮上一畴的后辈子弟搀扶,这无疑是对他最大的羞辱和嘲讽,他一挥袖袍把楚修甩开,冷声呵斥:“别碰我。” 云雾缭绕间看不清二人神色,但他们周围散发出阴冷的低气压却一个比一个强,好像下一秒就要大打出手,不争个你死我活不罢休。 本打算来习剑的众多弟子现下连热闹也不敢看,安安静静倒退着下了玄月台。 白倾皱眉看向楚修,那人同样以这样的神情看他。 自己的灵根就是因为眼前这个人才没有的,可凭什么他能安然无恙站在那里,而自己却连路都不能走快几步? 主角? 身为白家少爷的他,自小拥有绝佳灵根,又是霜尊钦定首徒,他才应是主角,楚修一个孤儿,被丢在白家寄养而已,有什么资格跟他白倾比。 真是笑话。 他一瘸一拐往回走,身后人形影不离,白倾愈发烦躁,面露不耐:“别跟着我。” 而当那个声音出现在脑海中时,他居然没有很惊讶。 “杀了楚修。” 白倾掀起眼皮看了一圈四周,只有身后那个面无表情的青年一直跟着他,他心中冷笑:“想杀不会自己杀么,跟我说做什么。” “让我来杀了他。” “神经病。” 连修为都没有的废人想杀一个元婴中期?异想天开。 “我能让你拥有修为。” 白倾站定,他缓缓问:“怎么做。” “什么都不要做。” - 葵月殿。 苏简成见到白倾来找他喜形于色,去拉他时却被楚修用剑柄将手隔了回去。 楚修要杀他。 他看的很清楚,在看到白倾来这里找他的时候,那人的眼神里怒火和杀意几欲爆发,可苏简成不担心。 白倾既然来找自己,便说明那咒法生效了,自然不会让楚修动手。 他的修为在元婴后期,就算动起手来楚修也不是对手。苏简成从容站到他身后,见那人脸上露出与往日一般的神色,他心中雀跃的火苗便不停往上涌。 这才是白倾,不可一世冷漠又孤傲的白倾,白倾早应该想起来,楚修不过是他养的一条狗,而不是妄想跟他站在一起的人,只有他苏简成才配与他并肩。 他们始终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次的场景与昨日一般熟悉,楚修却是当真要下死手,剑光所指是咽喉。 凌厉剑光至苏简成面前时,白倾沉着脸上前拦他,二人略一交手,楚修便下意识将剑慢下来,他见到白倾走路还有几分不稳。 他不想伤到白倾。 可白家少爷反应完全不同于昨天,趁他这大到明显是放水漏洞的间隙,以掌袭上他手腕,顺着他执剑的手往下一压,抬起手肘迅速朝他肋骨攻去,先不管这是不是佯攻,眨眼功夫那把剑已经被他拂了去。 快准狠。 白倾的眼神犹如手中剑一样冰寒,与方才他想对苏简成动手一般,手中剑尖直指处,便是楚修的喉。 他皱起眉,薄唇轻启,吐出的字也如他刚刚出手的力道一样,很重,还带着一股轻蔑。 “滚。” 楚修眯起眼,眸色慢慢沉了下来,他细细看了会白倾,带着一丝威胁道:“你说什么?” 白倾昂起下巴,不屑与傲然再次占据冰冷双眸,他拉长了声调,厉声重复:“滚。” 楚修脚下一动,那剑便跟长了眼似的随着他的步伐死死扼住咽喉,速度竟不比他慢,他看着那泛着冷光的剑,突然冷笑出声:“白倾,你既想保他,就别忘了昨夜我跟你说过的话。” 白倾面色不改。 你若是敢离开我,我就杀了苏简成。 楚修想告诉他,如果他今天没有回寝殿,苏简成可能出个门的功夫都能被人抹了脖子。 白倾心中亦发出冷笑,这种威胁的话,也只有那个废物才会记在心里。 他将剑丢回去,一个眼神都不屑再给楚修,只一扬下巴看向门外,意思再清楚不过。虽然他不明白为何自己没有修为也没有灵根,却拥有灵域范围,但这一点显然可以被很好利用。 他被压制太久了,久到让自己走到这种地步。 “白倾...” 他回头,见苏简成扑闪着眼看他,白倾敛眉,语气凝重:“苏家没了?” 苏简成听这话有些惊慌的挪开眼,又听那人沉沉吐出一口气唤他:“苏二,回答我。” 他听到这句‘苏二’便红了眼,忍不住抽噎起来,眼泪断了线似的往外冒。 太久没有人这样叫过他了,就算苏家还在,他也是被人瞧不起的那个,喊他苏少爷都带了几分嘲笑,苏二这个乳名,除了白倾没人知道,他也只在二人独处时才会这样唤他。 他的反应已经是最好的答案,白倾将苏简成拉到自己面前,让人坐在自己腿上,感受到他轻到可忽略不计的重量时,眉头皱的更深了。 “谁干的?” 这般举动熟练到让苏简成忘了抽泣,熟悉温暖的触感让他终于忍不住扑到白倾怀里哭诉:“是白家,白家干的...” 白倾停住抚摸他柔软发顶的举动,眸中闪过一道狠厉:“成菩如?” 不等人回答,他把苏简成从他怀里拉开,声音冷下几分:“你之前说提高修为的法子,是在白府见到的?” 苏简成没料到他会这么快猜出来,眼神有些飘忽,又听面前人很快跳过了这个话题,问他:“你是怎么利用那个法子的?” 他眼睛一亮,从白倾身上下来,拿来一个四四方方的木质小匣,他将锁扣‘咔哒’一声打开,露出里面被鹿皮缎绒裹住的小玉瓶,面色带了几分自豪:“这可是我命人研制好久才炼出的丹药,只要服下修为一定会涨,而且不必担心跌下位阶。” 白倾取出玉瓶,逆着光在空中转动瓶身,玉瓶身上刻着许多繁杂的符文,看上去便不是凡品。 他转动许久,才沉沉开口:“苏二,你在白府见到她了,是么?” 除了一开始苏简成诉苦时说过的白家,后来一提起白府他便支支吾吾不敢正面回答,白倾见他这幅模样倒是笑了出来:“胆子何时变得这么小?想说什么说便是。” 苏简成撇开脸,面色复杂:“我是见到她了,你们白家真是变态。” 白倾从玉瓶中颠出一颗药丸吞入腹中,听他这么说眼神中反而露出几分愉悦:“苏二,你用这种法子制成丹药给自己提高修为,又差了什么?” 他说罢掐起苏简成尖尖的下巴,细细打量了一番,夸道:“白发赤瞳,倒是好看。” 第七十三章 少爷香得很 白倾已经知道苏家是如何没的,这对于苏简成来说倒不是件坏事,他起码从中得了好处。 就算是半妖,恢复人身后也照样能修炼,不过是多遭受点异样的眼光,这些在他突破元婴后都不是问题,化形非常简单。 只是要稍微躲着点白家罢了。 至于那个引诱苏简成的女人,妖血之事必定与她脱不了干系,她不出现就算了,如果她不知好歹要从中作梗,那他丝毫不介意多杀一个人。 白倾盘腿而坐,他能感受到方才被他吞下肚的丹药正悬在丹田处,极其细微的灵力从中溢出,他的灵脉早已干涸,这如银丝一般的灵源与他而言也是无比珍贵的。 苏简成坐在一旁看他,等他打坐完毕便出口问:“你还需要这种丹药吗,我可以想办法再做一些。” 白倾勾起唇角,眸中精光毕露:“越多越好。” 他本还要留在葵月殿与苏简成多待一段时间,却禁不住大脑里阵阵汹涌的刺痛,那是意识被争夺的疼痛,很不好受,可他不在乎,他已经受了这么久。 他选择回寝殿的原因是以他现在的修为无法胜过楚修。 这个一来白府就被所有人吸引去目光的人,他一直想法设法压下他修炼速度的人,现在修为居然比他还高,而且还被迫与他同住一个屋檐。 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自己会沦落到这步任人宰割的地步。 白倾面如寒霜回了寝殿,冷不防被楚修拎住后领被迫站在原地。 奇耻大辱。 他抬手便反击,甚至一脚踩在那人靴上想把他逼退几步,身体反应总是比他所想快,他出手的那一刻心中已经后悔,若楚修这时候用上灵力对付他,他必死无疑。 手中一空,脚下一个咧哧,没打中。 楚修没用灵力却依旧轻而易举化解了他的攻击,甚至把他往上又拎了点,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后脚跟已经悬空了。 白倾从未被这般羞辱过,他眼神冷的如同已经把楚修大卸八块,心中更加确定了第一个要取之性命的一定是眼前这个人。 本是漆黑的寝殿因一个响指声变得恍如白昼,白倾下意识闭起眼,眼珠子被强烈光线刺得生疼,就听到身后人阴沉的声音:“你吃了什么?” 白倾直起身子试着往前走,却被身后那股力量绝对压制,他沉着脸脚尖稍微踮起了些转过身平视楚修。 衣襟被人揪起,力道大到他有点喘不过气,抬眼便对上楚修毫无波澜的冰寒双眼:“我问你吃了什么?” 他冷笑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吐出来。” 这个疯子。 白倾抬脚去踹他,双手反抓住他衣襟想把他摔出去,却突然被他一拳击在小腹,剧烈的疼痛让他白了脸,顾不得其他,他猛然推开楚修往外跑。 方才吞下的丹药现在还没有完全溶解,绝对不能被他用蛮力逼出来,这是他恢复修为的唯一方法。 楚修盛怒的脸出现在面前时,白倾缩了一下脖子,这个举措让他更为恼怒,近乎五年不被自己支配的躯壳,这些令他厌恶的细小习惯仿佛已经扎根在了身体里。 “我叫你吐出来!” 怎么可能吐出来,白倾捂住腹部转头便往回跑,姿态狼狈到他再一次把楚修在心中用雷鞭抽了几百下,他只恨当时没抽死这个小崽子。 身体忽然重若千斤,面前一黑,楚修再次瞬身至他面前,按住他肩头抬腿膝盖便往他丹田处顶,这猛烈的撞击让白倾的五官扭曲了一瞬间,一口气半天没吐出来,半张着嘴滞住了动作。 楚修连同他的手一起踢了,五指疼的要命,但这都没有丹田里好不容易聚集在一起的丝丝灵力再次湮灭枯竭疼。 他把那颗丹药给踢碎了。 白倾骤然发作,以同样的方式还击,阴冷的面色中带了一抹癫狂,他的灵根,他的修为,他什么都没有了,现在连这颗丹药也要被人毁掉。 实在是,无法忍受。 楚修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拳头挥在半空时蓦地一滞,脑中的疼痛与丹田处的疼夹杂在一起,他一时竟没压住那股意识,捂住胸口吐出一口血来。 大少爷昏昏沉沉的只觉自己脏器都要被人踢爆,咽喉被一口腥甜堵得快要闭息,眼前满是金星,却依稀能看到一个熟悉身形,他双手搭在那人肩上,那口血就吐了出来,疼得他想骂人。 “楚修...你大爷的,你tm又干了什么好事...” 此话才落下,那人身子一僵,忙打横把他抱起落在塌上,又用灵力在他腹部来回疏导,试图帮他缓解疼痛,一边有些急切的问:“少爷?是你吗?” 白倾翻了个白眼:“废话...不是我是谁。” 那方丝帕轻轻擦拭掉他额头汗珠,带着灵力的手也没停下,楚修紧张道:“疼不疼?” 大少爷给气笑了,果然是你这小子给踢的,他手握成拳想捶他一下,却忽然发现自己指骨也疼的不行,完全使不上力,他低头怒骂一声,那颗脑袋便凑到他面前:“少爷想怎么打都行,或者等你伤好了让你踹回来。” 白倾被他这几句话堵到没话说。 好容易等那股要命的疼过去了,楚修将他扶起来给他斟来一杯温茶,这会他才好过些,不由自主抬手抚上丹田处,表情微妙。 肩膀忽然被人揽住,他整个人就被楚修抱在怀里,姿势犹如在抱一个人形抱枕,他还没说话,那人扣着他的后脑勺就吻了上来。 温柔绵长,还有无处发泄的想念。 一吻终了,他才微微喘了口气就又被楚修抱住了,他有些无奈,便听到小祖宗带了丝委屈的声音:“少爷,你在外面乱吃东西又不愿意吐出来,我没办法才这样的。” 大少爷惊了。 他二指揉着眉心,细碎的回忆慢慢填充大脑,记不真切,几个片段却犹如默片被定格在脑海。 1.苏简成坐在他腿上。 2.小玉瓶里的药是他自己吃的。 3.“白发赤瞳,倒是好看。” 大少爷面色惨白,是个鬼都能猜出是怎么回事,他抬手覆上自己心口,难怪之前总觉得哪里不对,七情六欲就像被人剥夺了一半似的,看谁都觉得烦,居然是那作死的原主。 502!! 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玄月台上发生的事以及系统的态度,他已经猜到个八九不离十,什么拯救任务,什么跟淮陵有关,只是为了触发百魂门事件吧! 狗日的系统。 让他惊悚的是,哪怕他这样吐槽脑海里也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 该死的502总不能又出去修复bug了吧! 所以严重到让楚修下狠手的地步,那作死的原主吃的到底是什么!? 见到他略带崩溃的眼神,小祖宗只是轻轻摇头:“不知是何物,但是很臭。” 白倾:“......” 楚修生怕他没感受到是哪种程度的臭,特意补上一句:“腐臭。” 大少爷被他说得有点反胃,悄然往掌心哈了口气一闻,敛眉喃喃道:“不臭啊...” 楚修笑了,他像个连体婴儿再次黏上白倾,抱着他不撒手:“少爷当然不臭,香得很,那东西已经被我打碎了,不用担心。” 倒不是担心那个... 白倾神色恍惚,任楚修在他颈窝里瞎蹭,他想不明白,原主为什么会出现,他又是怎么回来的,以及,原主还会出现吗。 大少爷的直觉告诉他肯定会。 这就有几分头疼,原主这性子尽会惹事,这次是被踹到吐血,下次不会被打死吧... 被主角支配的恐惧再次浮上心头,他扒拉了一下面前人的脑袋,尽量平稳住自己的声音:“君子动口不动手,这种事还是不要有下回的好。” 楚修顺着他的手仰起脸,看起来甚是乖巧:“少爷身上还疼吗?” 白倾咽下一口唾沫:“不是很疼...” 小祖宗坐直身子便比他高一些,气势上就被比下去了,他听到面前人缓缓开口,面色严肃:“我不在的时候,苏简成是不是每日都找你。” 该来的总是会来。 大少爷盯着自己指尖发呆,声音也小了下去,他一老一实道:“没有,只是恰巧碰到过几回...” “你有没有见百魂门的弟子。” “见了...” “跟他们接触过吗。” “没...” 像审问一样的对话越问白倾越觉得不对劲,他抬头打断他的单方面问话:“你知道白家和百魂门有世仇?” 楚修点头:“知道有仇,不知是何仇,惑心宫书阁内曾有记载。”他一顿,继续道:“白倾,我在寝殿布下结界的,她们进不来,你不出去便无事。” 惑心宫书阁?结界? 白倾面容呆滞,这是否有些稳健过头? 但这种完全被主角罩着的感觉好爽是怎么回事!居然连寝殿周围都布下了结界!主角到底是有多稳!! 大少爷完全忘记自己刚刚被主角踹到吐血。 恩? 所以白家和百魂门有仇的事情只有他不知道吗... 白倾大脑乱成一锅粥,他忽然想起方才恢复意识的时候,楚修好像问了一句:‘少爷,是你吗?’ 他脊背一僵,缓缓扭头看向那人,小祖宗依旧一副担忧神色瞧他,却让他心中突突直跳,几年前那种古怪的感觉再次覆上心头。 楚修下狠手把人踢到吐血,是因为知道出现的那个人不是他,而是原主。 第七十四章 解咒和药 额头一凉,那人掌心探上来,皱眉问:“还疼?” 见他没说话,楚修用指腹轻轻揉着他白皙的脸庞,满脸歉意:“是我刚刚出手重了,少爷想怎么打我骂我,我都受着,绝无二话。” 白倾一言难尽。 楚修这幅神情让他不知道怎么问,如果问出口,万一小祖宗反问他该怎么回答。 跟一个修真者讲科学还是讲玄学?很明显哪种都不可能,可楚修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些让人费解的问题不停在心中盘旋,却见楚修指尖撩起他一缕发丝,陡然变了脸色:“谁碰过你?” 大少爷一愣:“没有谁...” 楚修扶起他肩头,神色少有的凝重:“少爷,仔细想想,有谁碰过你。” 白倾满脸懵然。 楚修将他背后青丝撩到眼前,柔顺的一缕恰被人斩了一半,隐在数根乌发中丝毫不显眼。白倾神色一震,扭头看他,二人眼神交汇所透露出的震惊和怒意便彻底肯定了这件事的来由。 楚修抿紧薄唇,面色阴沉:“果然是他。” 大少爷此刻已然心乱如麻,他能想到的只有那夜苏简成抱了他一下,可苏简成跟百魂门勾搭到一起去未免太匪夷所思,难道都只是为了把自己赶出山门才达成共识? 苏简成到底知不知道百魂门与白家的世仇,知不知道他们想要原主的命。 “少爷。” 白倾抬头,只见那人欺身而上,鼻尖都快要撞到一起:“你跟苏简成在葵月殿,做了什么?” 他还没从一堆翻乱思绪中理清,突然被楚修这么一问,脑海里蓦然浮现出苏简成扑到他怀里哭的场景,登时有些脸黑。 他不垮下脸还好,他一变脸色,楚修脸色立马比他还难看,带了些怒意低下头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不轻不重,冰玉般的细腻肌肤便多出一个浅红色的牙印。 楚修扣起他下巴,凝视着白倾的双眼,这双眸子每次看向他时,眼里只有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信任和依赖,眸中荡漾着的,是有温度的春日河水,与那个让人生厌的人完全不同。 百魂门的解咒之法肯定有,就算没有,他也要找出来。 白倾有些心虚,没敢计较楚修像狗子一样的诡异举动,仰脸问他:“你在寝殿布下结界就是为了防止洪倩她们进来对我下手?” 楚修鼻腔发出一声冷哼,见少爷红了耳尖才缓声道:“不止她们,除了我,任何人都进不来。” 白倾愣住了。 那人炙热的鼻息喷吐在耳廓,潮潮的有点痒,让他思绪都没法集中,白倾抬手想推开他让小祖宗正经点,却被楚修突然凑上来的脑袋给拦住,那只想推开他的手便半环在他脖子上。 大少爷手上一顿。 双唇被堵住的前一刻,他听到楚修咂嘴的声音:“只是忽略了少爷会自己出门。” 这句话不太妙。 楚修一扬手,寝殿刺眼的光便暗下许多,动作熟练得可怕。 白倾又开始不对劲了。 他知道自己或许被百魂门弟子下了什么咒法,这法术强大到甚至可以让原主的意识回来,又或者说,可以影响人的心神,勾起这具身体心中最原始的欲望和品性。 但原主待人处事应当是冷漠高傲的,任何人他都不放在眼里,估计能让他多看一眼的只有苏简成。 可谁来告诉他楚修挨他的时候,为什么他反应会这么离谱? 楚修发出一声低笑,掌心陡然传来的刺激感让他轻轻哼了一声。 白倾疯了。 难道原主那副孤傲强势的脸和性情都是骗人的?反派白倾其实是个穷奢极欲的人? 思绪混乱间他听到小祖宗轻笑:“少爷,你不乖,又在想谁?” 大少爷身子一僵。 楚修看向白倾的眼神暗昧不清,与那似笑非笑的语气显起来便尤其心速加快:“是少爷的味道。” 他这幅不加掩饰的撩拨让大少爷又震又惊,脸上酡红比醉酒还严重,他控制不住自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念头,只抬手捂住眼睛,说出的话已经碎不成调:“...脏...” 楚修将他的手挪开,声音轻柔:“少爷怎会脏。” 身体一悬,他慌忙揽住那人脖子,眼中流露出几分不知所措,迷离双眼与楚修对视时,他又慌张的直起身去捂住他的眼,不想让他看到。 楚修抓住那人乱动的手腕,叹息道:“少爷啊...” “...?” “你真是个祸害。” 白倾面色一白,要出口的话都变成了痛呼,像有人要用椒???????樘斧子把他大脑从中劈开,剧烈的疼痛让他捂住脑袋微微蜷起身子,张口喘着,身体内的欲望更甚,与疼痛交织在一起使人心底无比狂躁。 楚修显然也发现了他的不对,慌忙停手去查探,冷不防却被白倾拉住衣襟狠狠覆上双唇。 大少爷阖上眼疯狂索取着楚修身上的温度,意识要被撕裂的痛苦不知要以何种方式传达出去,如何发泄,又要眼前人怎样才能减轻这要将人逼疯的撕扯。 楚修沉下眼,指尖一动,汹涌灵力便从天灵盖沿着白倾身体内的灵脉流窜,企图帮他压制那股力量,却骤然被他推了开。 白倾睁开眼,眸中冰冷。 他发现自己未着寸缕,周身气息如同结了一层冰霜,怒极反笑:“我一定会杀了你。” 楚修皱起眉,迅速从他身上起来,眼神满是嫌恶,仿佛刚刚触碰到了什么极其肮脏污秽之物。 衣服丢在床上,等那人穿好,楚修抬起手,两根手指粗的细绳便从袖中飞出,将白倾两手缚在身后,与床柱绑在一起,他自己则用剑在殿中劈开一道漆黑裂缝,跃入其中不见身影。 他要去寻解咒的法子。 - 白倾额头起了汗。 身上很热,越来越热,汗液从鬓边滑落,粘黏在睫毛上很刺眼,手却被人绑在身后动弹不得。 身体传来的难耐让他忍不住往床柱上靠了靠,哪怕是后背肌肤与坚硬床柱摩擦这样细微的动作,也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将他脸上染了抹红晕。 他仰头靠在床柱上,屈起一条腿,心中默念静心咒平复心神,却更为焦躁。 本以为是楚修对他下药,想要以那样的方式报复自己,没想到那人直接扔下他走了,他冷眼看向窗外,月色静好,可与他身体一波汹涌过一波的欲望比起来,只想让人摧毁。 他不知这药是何用处,药效多长,如若不解又会怎样,但或许这也只是楚修报复他的一种方式,正因如此他才必须对楚修下死手,这样记仇的人,绝不能让他成长起来,斩草除根是唯一的解决方法。 衣衫黏腻的贴在后背,他不知忍耐了这想要与任何物体厮磨的欲望有多久,当见到苏简成探着脑袋出现在窗外时,他轻轻挑眉,有些玩味的勾起嘴角。 白倾用脚尖勾住那人丢过来的短刃,手腕上被强行摆脱的力道勒出一道血痕,他毫不在意的用匕首将绳索划断,忍受着打颤的双腿,大步走出寝殿。 第七十五章 要开始了 白倾一只手搭在苏简成肩上被他搀着往后山走,虽身体愈发滚烫又瘫软无力,也无法遮掩住他周身冰寒气息,好像无论落到何种境地,对于他而言都不值一提。 如同雪山之巅一尘不染的冰莲,冷漠自傲。 他指尖在苏简成脖子上轻轻扣了几下,不知是嘲讽还是夸赞:“不错,你也学会算计我了。” 想来想去也只有那颗丹药出了问题,只怕里面不知裹了什么浪情又下三滥的药,被楚修踢碎才提前发挥药效。 苏简成偏头看他,赤红瞳孔满是疯狂:“你不想离开这里吗?我能让我们的修为精进得更快。” 白倾漠然道:“所以你打算如何?让他们将我逐出师门?” 大大小小的汤池遍布后山,冬暖夏凉,离他们最近的池水颜色是浅浅的碧色,水面起了一片冷雾,白倾滑入池中的瞬间,冷悠悠的泉水充斥着四肢百骸,将身体那股燥热驱散不少。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两手搭在池边湿滑巨石上,掀起眼皮看苏简成。 那人果不其然跟着他跳了进来,雪白发丝在水中铺散,朦胧雾气掩住了他一半赤红眸子,只露出那漂亮的墨色瞳孔,薄薄的里衣被池水沾湿,依稀勾勒出他纤细的腰肢,若隐若现。 苏简成一头扎进池水,水下的白影越来越近,等游到白倾面前时,他猛然从水里浮出,发丝湿成一缕缕搭在脖颈上,白色睫羽与双眼满是水雾。 他轻轻抱住白倾,那人身上已经烫到快要着火,此刻却也只是平静的垂下眼帘看他。 苏简成轻声道:“我只是想你了。” - “咒法?” 楚修不耐:“你们百魂门的咒法,还有那些破规矩,难道不是针对白倾的吗?” 莫从噎住了,门内的规矩又不是她说了算,已经延续了两百年,说是针对白家还有点道理,虽然白倾也是白家的... 但这人居然撵到百魂门实在是难以想象,若不是在山门外恰好碰到他,莫非他还打算进山门搅个天翻地覆? 果真是个疯子。 她试探问:“洪倩和阮凌瑶本就在七雾门,你为何不去问她们?” 意料之中她被楚修赏了个‘废话真多还蠢’的表情,那个疯子抬头看了一眼百魂门,冷声道:“你们门内的规矩,该歇歇了。” 莫从暗自竖起大拇指,疯子不愧是疯子,自信到以为能以一己之力铲除百魂门和白家两百年的血海深仇,凭什么,就凭他一个元婴中期? 楚修与她废话够多了,神色愈发阴冷:“告诉我解咒之法。” “你一来就那剑指着我让我告诉你解咒之法,也得让我知道是什么咒才行,大夫看病还必须把脉望闻呢,你未免太...” 空中浮起一面水镜,那镜面便慢慢腾起一片云雾,楚修抬手一挥,雾气散尽,露出一副画面,镜中人长身而立,芝兰玉树,一头青丝如瀑,他右手执剑,衬得那张出尘的俊冷容颜多添了几分卓然。 莫从颦眉。 这是白倾,又不像白倾,他一脸不耐,眼神中尽是倨傲高冷,直到见到剑尖所指之人,她情不自禁靠的近了些。 “滚。” 听到这个极其叵耐的‘滚’字,莫从先惊后心内想笑,想起树下为白倾仔细包扎伤口的楚修,又想起白家少爷指尖停留的那尾蓝色凤蝶与那抹惊喜笑容,一时百感交集。 楚修见她不说话只当她没法解决,收剑回鞘便要往百魂门走,莫从忙拦在他身前:“我知道这咒法如何解。” 她们去七雾门要对白倾下手她本不同意,奈何门内祖训无法动摇,事实上她很乐意能帮到白倾,也算是对于在岛上的答谢,只是能否成功解开只能听天由命。 她掏出张符篆,咬破指尖在上面画了道极其繁杂的咒文,手中一动,那符身便散发出耀眼金光,这一僵持便是一盏茶的功夫,掌心满是汗水。 符身的血色咒文正随着金光逐渐变色,却在到达顶尖时仿佛被阻拦了去路滞住不动,来来回回闪烁很久,楚修表情逐渐阴沉,不等他动手,那符篆上的金光‘嗖’的一下熄灭了。 莫从有些失神,果然非内门弟子已经失去了解咒的能力。 眼看楚修又要往百魂门走,一个声音及时出现。 “要解何咒?” 那人一袭雪色长裙款款而至,面下依旧被一方轻纱所掩看不清真容,却在见到楚修时明显怔愣了一下,微微欠身行礼:“楚公子。” 楚修皱眉打量她一番:“是你?” 莫从有些惊讶他俩认识,也惊讶于这个疯子居然能好好说话,才这样想又听到楚修强硬的声音:“你们百魂门对白倾所下之咒。” 他语气不甚好,以沐的脾气,她想那人定不会同意。 沐却颔首应下了。 内门弟子对咒法控制之术是整个门派最高的,去七雾门的两个弟子便是内门,故而能解咒的只有内门弟子,莫从只算半个,在骆若云出事后她已经退出内门。 沐师姐,自然是能解的。 可向来不食人间烟火的沐师姐,对于门派祖训最为循规蹈矩的她,居然应下了。 纤纤玉手从袖内伸出,指尖凝气一团浅白色的灵力,她甚至凝气成刃在手腕上划了一道,鲜红的血滴将那团气晕染成暗红,与那道符篆一同散发出耀眼金光。 片刻功夫,咒法已成。 沐将手收进袖内,地上已经有一滩粘稠的血液,她恍若未见,美眸流转看向楚修,声如珠玉相击:"给楚公子添麻烦了,你说的此事我自会禀告师尊,让她老人家重新定夺。" 楚修一扬下巴算是答谢,手中灵力爆发,随手在空中撕出一道裂缝后人便消失无踪。 那人消失,沐却忽的变了脸色,眸中冰冷:“莫从,你未曾说过楚修会空间术法。” 莫从哑然,你不也没说过你认识楚修吗? 那女子一挥衣袖,神色恢复如常,她却仍从沐的声音里听出一丝恼意:“罢了,让他去吧。” - 百魂门手段足以让楚修鄙夷,见到少爷那断了的发丝他就猜到她们做了什么好事。 以发为媒介,燃之成灰,施法于符篆从而达到诅咒效果,惑心宫书阁内也有记载这种方法,只是到现在他才后悔那些时日没有多看些解除咒法之类的古籍。 百魂门传承下来几百年,各种稀奇古怪的咒法都有研究,除了让白家世代子嗣都无法拥有灵根这种能影响一整支血脉的强大诅咒外,让人迷失在欲望之渊,又或者将其体内哪怕只有一丝丝的恶俗秉性无限放大的咒法也数不胜数。 楚修攥紧手中符篆,他知道少爷与旁人不同,他身子骨弱,精神力差,他看起来弱不禁风。 可少爷又很强,他的修为,他的剑术,任何一样都足以甩开一众弟子,他站在人群中便是众星之月,出尘得恍如天人,这样的人,却让人无数次的生出想要保护的欲望。 他知道,少爷是白倾,他又不是白倾。 当他见到白倾出现,用剑尖指着他让他滚,当他在漆黑的寝殿中等白倾回来时,心中已经萌生出无数次要将他杀死的想法。 可他害怕这样做,少爷就真的回不来了。 楚修从黑暗中跃出,身后裂缝与四周景色融为一体,透明灵力余波在空中荡漾后彻底湮灭。 然而映入眼帘的,是一地狼藉。 断裂的绳索,被丢在一旁的短刃,还有塌上被他撕碎成一堆破布的衣衫,手背覆上去几乎能感受到塌上残存的温度。 楚修垂下眼,眸中流转深红暗光满是阴霾,他面无表情盯着那张空荡荡的软塌,缓缓抬起手。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寝殿的墙被他震了粉碎,地面也随之颤了好几下。 他二指夹住符篆,合上眼,沉声呢喃道:“白倾。” 地上落下一小堆灰烬。 - 泛着寒意的池水似乎也被滚烫体温沾染了些许暖意,这暖意对于白倾而言,更为致命。 浑身乏力到想一头栽进这池中不省人事,那人如湿滑的蛇慢慢攀上他胸口,冰凉的躯体对于此刻的白倾无疑是解药。 苏简成的声音也如同那魅惑人心的妖,从耳膜一直传到心间,灼人的很。 白倾低头看他,一面挑起他下巴,声音低哑:“苏二,你想让我触犯门规。” 苏简成痴痴笑出声,他眨着眼看向白倾,红润双唇几欲要覆上去:“你不想吗,没人知道的。” 他的声音带了一丝引诱,轻软的好似要化成一滩水淌在身上,他甚至能感受到苏简成好像随时都要坐上来。 水面翻起一片小水花,白倾手中猛然用力揽住苏简成的腰,惹得怀里人一声惊呼,他喉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在苏简成耳畔低声道:“这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苏简成抿唇笑了,在他脖颈上吻出个红印,眼中闪过一道暗光,隐在水中的右手悄然捏了个诀。 - “师姐!来消息了!!” 洪倩站起身:“喊人。” 第七十六章 灰色结局你怕不怕 很抱歉哦,本章内容已被锁~ 第七十七章 不想碰,疼 苏简成余光看了一眼百魂门的两名弟子,又看向楚修身后寝殿,心中的犹豫只在那一瞬间,他向前迈出一步,掷地有声道:“白家少爷与我本为旧识,我这次来七雾门也只是想当面答谢他的救命之恩,与他交谈间提及我苏家炼丹师所炼制出的丹药可暴涨功力修为。” 暴涨修为这几个字的吸引力着实强大,众人不觉间已经屏住呼吸想听他说下去,那人却忽然停了。 苏简成眼神不着痕迹的再次从洪倩身上掠过,见她面无异色才继续道:“此药尚未完全研制成功,隐在的危险尚有,这话我曾告诫过白倾,可他执意要尝试,晚间我想不过去寝殿找他,正好发现他险些走火入魔,于是带他去后山的清池想帮他压制心魔,那人便要上来...” 他这几句话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再加上那双半垂下眼的眸子,看着便像受了天大委屈一般。 不要脸。 楚修想,如果少爷在这里,一定会这样骂他。 他发现少爷时,那人明显是从清池方向逃出的,尽管被人下药,恢复意识后还能遏制住欲望离苏简成远点,这点就够让他想把苏简成凌迟数遍了。 苏简成这话说的蹊跷,但昨夜确实有人在清池中见过师兄,众弟子面面相觑,那个使眼色的弟子小声问了出来:“小师弟,你到底找到师兄没有?” 灼眼剑光从眼前一闪而过,一众痴呆的面容中便见楚修的剑将苏简成眉骨侧方划出一道寸长的血口,那剑再偏些,那人完好的右眼便被他刺瞎了。 剑中的冰冷杀意未加掩饰,楚修瞬身到那人面前抬手接住那柄剑,轻飘飘的在他耳旁留下一句话,一句让苏简成白了脸的话。 “白倾为了救你险些没命,你便这样报答他。” 来往不过须臾功夫,楚修依旧抱着剑伫立原地,若不是苏简成脸上不停滴落的鲜血,压根看不出这人方才出过手。 指甲深深刺入肌肤,苏简成涨红了脸,那句满是怒气的‘你懂什么!?’生生被他咽了回去,这句话是楚修说给他听的,如果发怒,正中人下怀。 “师兄在休息,有什么事等他醒了再说。” 楚修说的随意,一副理所应当的神态,却让苏简成的心再次陷入泥沼,他顾不得脸上的刺痛,拔腿就要往寝殿冲,颇有几分要将那负心汉揪出来的意味。 没有人拦他。 洪倩倒是出了声:“苏少爷不过在阐述事实,楚公子这么激动做什么,随意动手伤人便是你们七雾门的待客之道?哦,也对,就连你们门内的骄子也不过是个道心脏乱之人,其他便没什么稀奇的。” 一语犯众怒。 “你说什么呢!嘴里放干净点!!” “说话有凭据吗?凭你们的一面之词就想诋毁大师兄?我们师兄修为那么高,会去觊觎一个半妖之物??” 阮凌瑶悄悄拉了一下洪倩衣袖,便见她这个师姐更加厉声道:“那便让他出来一见,自知真假,若没起贪念强夺丹药,他自然不会被影响心神,何至于到现在还窝在殿内不敢出来见人?” ‘扑通’一声闷响从寝殿门口传来。 苏简成当然进不去,他被结界拦在门外,结界的气息不用说是楚修身上的。 所以白倾一直和楚修住在一起。 “白倾!!你出来!” “白倾!” “你出来啊,你给我出来!!” 这一脚来的非常突然,苏简成被楚修一脚踹出好几米远,捂着胸口吐出口淤血,便听那人冷漠的声音:“你吵到他了。” 苏简成状若疯癫,从地上爬起来又要继续拍那结界,楚修沉着脸正欲抬脚把他腿踢断,几缕银丝从身后飞来,将地上的人半绑着拖了回去。 楚修面无表情,只看向门内弟子:“师兄在休息,等他醒过来我会告诉他这件事。”他说完看向洪倩,声音森寒:“听懂了?” 论修为,在场没有谁比他高。 哪怕元婴中期和后期,同一境界的两个阶段,修为相差也是海天之隔。 门内弟子自不用说,洪倩默默给阮凌瑶使了个眼色,师妹便暗自离开众人,她却站的犹如青松,一副不等到白倾出来就不走的模样。 楚修发出冷笑,遣散众人后便兀自回了寝殿。 - 白倾醒得很自然,是他最喜欢的醒法,没有人喊他,所以他心情很好的抬手伸了个懒腰。 紧接着脸色骤变,浑身上下传来的酸痛犹如夜里被好几辆重型卡车来回碾过一般,他双手保持着伸到头顶的动作没敢动弹,嘴里‘嘶嘶’的表达着他的情感。 “少爷?” 少你大爷的爷。 楚修忙翻身将他扶起来,冷不防被那人丢了好几个眼刀,他扬起唇角将白倾抱在怀里,覆了灵力的手在他腰上揉捏,颇为讨好的问:“这样会不会好些?” 白倾又横了他一眼,浑身上下最为酸胀的部位就是腰,楚修还算有点良心。 他鼻腔发出一声轻哼,半趴在他怀里,那人力道适中,手法熟练,加上灵力加持确实舒缓了不少酸痛,大少爷被他按得哼唧了几声,扒住他脸亲了一口作为奖励。 楚修耳尖一红,手中更为卖力。 “喂。” 小祖宗顺着他腰测一路专心致志的按摩,听到白倾叫他,轻轻‘恩’了一声,随后又笑出声,温声问:“怎么了?” 大少爷把他衣领撩开,在他后脖上咬了一口,留下一圈红红的牙印,倒是不疼。 楚修有些出神,手里几乎是下意识便在白倾腰间捏了一把。 白倾本来想骂他一顿,,真不知是自己被下药了还是他被下了药,话还没出口就被他这一下给整得一懵。 大少爷炸了。 有完没完?!昨天还不够?大早上又来嚯嚯他?这人是不是想把他玩死?! 他气的把楚修脑袋掰过来狠狠撞了一下,那人还怔愣着,反倒是他先被撞得眼冒金星,白倾从未觉得自己这么憨批过。 抱着他的人突然发出一连串的低笑,笑了许久,带着歉意道:“对不住少爷,我习惯了,想听你...” 草。 大少爷抬手捂住了他这瓢起来不知东南西北的话,那人炙热鼻息喷吐在他的掌心,又软又潮,还有点挠心窝子的痒,白倾打了个寒颤,正准备收回手,楚修双唇便贴了上来,发出一声极小的‘啵唧’声。 老脸一红。 小祖宗笑着把他抱在怀里,抬手轻轻揉他额头,语气带了点心疼:“撞红了。” 白倾撇开脸嘟囔:“还不是因为你。” 楚修捧起他的脸,轻轻在他额头亲上一口,柔声道:“是我的错,等会让少爷撞回来。” 白倾被他逗笑了,让他撞回去岂不是又红一遍,楚修是个傻的吗? 小祖宗却打横把他抱了起来,动作轻缓,大少爷配合的趴上去,胳膊叠在一起撑着下巴,任他在自己后腰和腿上来回疏导脉络。 白倾眯起眼正享受着,忽然听身后人问:“少爷,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那人一顿,半试探的补上一句:“心情不好也算。” “恩...没有。” 楚修身体放松了些。 大少爷话语停了片刻,猛然坐起身冲楚修喊道:“糟了,苏简成呢?!”话音一落,他也被这脱口而出的话愣住了,他皱起眉,脑海中的记忆像被捣乱的拼图散乱在各个角落,心跳也变得缓重。 意识中出现了无数五颜六色的小光球,有看起来像火一样温暖的,也有像寒霜一样冰冷的,大大小小悬浮在漆黑空中,发散出迷人光泽。 红色。 他伸出手戳了一下,金色火焰从里蹿出,将指尖灼烧得有些疼。 【宿主,快点碰白色的!】 这声呼喊很仓促,白倾一愣,那颗带着寒意的光球便在他指尖绽放,光球碎裂的一瞬间,森白寒气从里溢出,手腕都被冻成了紫色,数根泛着冷光的尖锐冰锥从光球中飞出,直刺脑海。 白倾面色惨白,额头疼出冷汗,眼前一黑便被楚修揽在怀里,听到那人焦急唤他的声音。 【宿主,接着碰!!】 说的轻巧,你他娘的来试试! 每触碰一个白色光球给予他的是剧烈的刺痛,意识被疯狂拉扯的疼,他甚至怀疑这股力量能将他的身体一分为二,而楚修发了狂一般往他体内灌入的灵力就像冰天雪地中的燃着柴火的暖屋,让他只想躲进去逃避。 他强忍着灵力的诱惑与脑海中的疼痛,竭力又碰了两三个光球,就连意识空间仿佛都被扭曲成了一团,他眼皮一片猩红,嘴里语无伦次的喊着:“不想碰...疼,我不想碰了...” 楚修和系统的声音也彼此起伏的在他脑海响起,他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意识。 【宿主!!快起来,碰白色的!!别停下!】 “不碰,疼就不要碰,少爷,你听得到我说话吗?白倾!” 第七十八章 双修很正常 碰完了吗。 没有,吧。 白倾纤长睫羽一颤,脑海里凭空多出很多回忆,一片黑沉的意识中远远站了一人,那人负手而立,面色凛寒。 “你们赢了。” “...什么?” 那人声音低了下来,像是在自语:“你和我......罢了...” 他身形逐渐隐入黑暗,隐隐约约的几个字白倾听不清,但那人好像确实在说。 天意。 白倾还是不明白,系统的声音却紧跟其后把他的思绪成功拉了回来:【主线任务‘拯救’完成,积分到账:5K。】 所以救的是原主还是我? 502惊呼出声:【宿主在说什么呢!哪里来的原主!不过是百魂门的咒法生效才引起你体内的部分灵识回溯,只要解除咒法就没问题了呀!】 【宿主放心,我绝对专业,不可能让你出现生命危险的!恩...虽然这样说,但宿主还是不能一意孤行,千万不要离开楚修哦,遇到危险时能概率触发保命技能!】 大少爷没那个耐心听系统絮絮叨叨,敛眉问:你的意思是咒法已经被解除了?楚修干的? 【讲道理确实是他做的,所以宿主知道他有多重要了吧?你......】 白倾:进入休眠模式。 他徐徐睁开眼,小祖宗正满脸紧张看着他,白倾一愣,抬手揉了一下他脑袋:“我没事。” 大少爷想起很多东西。 他和原主之间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鸿沟,而这些记忆将意识中那道裂缝慢慢填塞,黑色帷幕用的却是白色补丁,始终有违和。 白倾头疼的揉揉眉心,记忆里最清晰的是原主和苏简成之间的联系,包括那些在葵月殿的对话,他全都回想起来了。 原主口中的‘她’,是个相貌美丽的女人,他曾在白府密室中见到过。 那间密室中满是千年玄冰,连地板都覆上一层厚厚的冰霜,满地生长着奇异的花,花香带着甜腥味道,密室正中央有一张冰床,上面冒着寒气,只用手摸一下便冷入骨髓。 他记得最清楚的不是那个女人,而是冰床四周画满的暗红色阵法,透明的冰,鲜红的血,还有狰狞到像是临死前拼着最后一口气画下的阵眼。 接着才是冰床上躺的美丽女子,她肤色白里透红,平静得像是才睡着。 这间密室在地底,密室外是一个硕大迷宫,迷宫却被更大的密室所包围,目光再往上挪,便是白家祠堂。他不知道这名女子姓甚名谁,从何处来,但他知道的是,这是白府的秘密。 苏简成不可能是偶然撞见,所以才惹怒白府灭口。 “少爷?” 白倾回过神,站起身欲往门口走,那颗可以恢复修为的丹药过于蹊跷,他直觉苏简成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这一起身,脚下还没站稳,小腿便颤得整个人直往下滑,楚修忙伸手架住他,白倾不可置信的看向他,透露出一种:你他妈昨天到底有多疯狂?老子居然连站都站不起来了?!的神色。 小祖宗眼神飘忽:“少爷先休息几天,其他事情交给我来就好。” 大少爷斜了他一眼,抬手指向窗外那两个不动如山的身影:“他们找我有事?” 楚修拦腰把他抱回床上,面色平静:“不是找你的,睡觉。” 信你个鬼,看他们表情就知道来者不善,尤其是那个苏简成,简直跟死了爹似的。白倾抱着被子撑起下巴看他:“你别说,我还真有事找苏简成。” 在他小腿上按摩的手一重,酥酥麻麻的刺痛和酸胀让他心都揪了起来,趴在床上笑个不停,眼角都笑的有些红:“哈哈...你别突然用力按,很痒的...” 楚修神色缓和了些,俯下身在他唇上啄了一口:“少爷有什么事找他,我替你处理。” 白倾垂下眼,轻声道:“不必,我想单独见他。” 青白相交的轻薄纱幔被清风吹得鼓鼓胀胀,垂下床的一角也迎风飘扬,寝殿内的薄玉珑铃发出清脆悦耳的抨击声,一片沉寂中,大少爷嗅到一股焦味。 他撑起身,把脸臭到都可以冒火的楚修拉到面前笑眯眯道:“正经事,你在旁边等我。” 楚修抬眼看他,眼中暗光闪了一下,突然大方起来,他抿唇道:“好,那现在就去。” 大少爷不知道他为何转变这么快,虽嘴里说着现在就去,也没马上就扶他起来,而是给他掖好被子说了句:“等我。” 楚修出寝殿时,他看到洪倩脚下一动,似是想跟过去,阮凌瑶却忽然跑了过来,两人交头接耳了一会,便又沉下心站在原地,只有苏简成一直阴沉着面容看向这里。 因结界所致,外面的人就算是透过窗户也看不到寝殿中的景象,可苏简成的眼神似乎穿透了院墙,直慑人心。 有点渗人。 他躺回去拽着被子发愣,满月说百魂门和白家世仇她们会告诉他,可看这幅样子,在杀了他之前告诉他的可能性更大。 白倾叹了口气,原主心狠手辣不是没有道理,若他从小生长的环境是这样危机四伏,除了先下手为强保护自己他也没别的办法。白府问题也大的很,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告诉原主,只安排他来七雾门,倒真是放的下心,不怕他被人暗算让白家绝后。 他自己一个人碎碎念了许久,寝殿门掀起一阵清风把他头发吹乱了些。 小祖宗回来了。 他扶起白倾,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小玉梳,指尖拨起他脑后青丝帮他打理起来,也不说话,动作轻柔。 大少爷坐直身子让他梳,轻声问:“这是要做什么?” 他的仪容整理向来很随意,要么用简单佩饰别住额前碎发,要么半束,好歹人长得好看,不管怎样打理都是一副出尘飘逸的模样,像楚修这样正儿八经给他束冠,只怕时间得回溯到在白府时候。 “霜尊会来。” “他来也用不着...” 用不着行如此大礼啊。 楚修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淡淡道:“七雾门弟子都会来。” 大少爷傻了,他不过是要找苏简成单独说些话,至于要把整个七雾门的人都喊来吗?感情他一个人看不爽,要找一群人跟他一起围观? 寝殿门口已经开始人群涌动了。 楚修给他收拾好搀着他的手扶白倾下床:“站得起来吗?” 除了在打颤都挺好的。 “不然我把你抱出去。” “???” 短暂的震惊后他发现楚修是认真的,大少爷果断拒绝:“不用,我可以,谢谢。” 楚修又沉默了。 站起身挺费力的,小腿发软,后腰也酸痛得不行,像是下一秒就要平地摔,白倾黑着脸站直身子,那人便上前帮他把衣衫整理了一下,颇有一副贤妻模样。 他走得很慢,板起脸尽量走出一股老干部风,楚修在他身后形影不离,约莫着是怕他摔个狗吃屎随时准备出手挽回一下他的形象。 主角真贴心。 可当他走出寝殿门的那一刻,他似乎听到了佩剑落在地上的声音。 然后就是漫长的沉寂,鸦雀无声,万籁俱寂,不说掉根针,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膝盖间因打颤而发出的‘吱吱’声音,就像年代久远的木头被虫蛀得一碰就能变成堆木屑粉砾。 他下意识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想是不是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为什么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这么奇怪。 那句咬牙切齿的声音在面前响起时,大少爷又愣住了。 苏简成没喊他,喊的是楚修,那眼中的恨意就像要化成厉鬼野兽把他给活吞了。 好歹没真扑过来。 洪倩首当其冲开了口,神色带了丝嘲讽:“你们都看到了,若说他没强夺苏家少爷的丹药谁会信?还是说你们七雾门内风气就是如此不知廉耻。” 大少爷垮下脸,空气也寒了几分,他敛眉问:“你早上吃了蒜?” 人群中有几个女弟子捂着嘴偷偷笑了。 五色祥云停在头顶,阳光透过云彩照射在所有人身上,这场严肃的辩论赛立马变成了酒吧蹦迪,连脸上都被那骚气的五彩流光映得忽明忽暗。 韩冬云见到白倾的那一刻,表情有点微妙。 周围清一色的:“弟子参见师尊。” 韩冬云捋着胡子点头,慢吞吞踱步走到白倾身边,看向洪倩,声如洪钟:“你们说我座下徒儿白倾犯贪念和淫念,抢夺苏简成的丹药导致走火入魔,还强迫他在后山清池行***之事?” 白倾:“???” 洪倩点头:“白公子如今这幅模样,恐怕不用我再多言,无论他抢没抢丹药,淫罪定然是犯了的。” 白倾:“???” 楚修从他身后站出来,终于开了金口:“师兄抢没抢那丹药我不知,但昨夜师兄一直与我在一起。” 大少爷惊悚的回头,他突然有点慌。 洪倩面露讥刺:“就算是袒护,这个理由你觉得合理吗?” 楚修听她这话笑了,语气轻快:“为何不合理?我与师兄是道侣,双修不是很正常么。” 白倾:“???” 洪倩:“???” 韩冬云:“......” 众弟子:“!!!” - - - - - ???:融合了多少? 系统:大概百分之五十。 ???:成功率? 系统:......一半。 第七十九章 半妖 韩冬云暗自拽了一下白倾的袖子,双唇启合的弧度极小,用着只有他听到的声音十分佩服的说:“老白,流批。” 大少爷忍受小腿的颤抖小心翼翼的往他旁边走了一步,咬牙切齿问:“到底什么情况?!” 韩冬云的声音带了点惊讶,随即又贱兮兮的笑:“你出门都不照照镜子吗?我以为你是要公开出柜呢。” 照镜子!? 韩冬云食指燃起一点荧光往他身上一弹,空中气流如同湖面水波漾起,奶白色的雾气中他看到里面站了个人。 那人眉间发线处有一枚精致的水滴型白玉,那玉上缠了一根浅白色细绸,沿着青丝束在发顶白玉冠上,玉冠中间镶了颗淡紫色菱形玉石,两鬓旁特意留下几缕发丝垂在脸庞多了几分慵懒。 他剑眉斜插入鬓,眉峰如远山平丘,眸中清冷如霜,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整个人看上去华贵又精致,冷淡漠然的气质更添几分仙气。 【修真界数一数二的清冷美男!】 白倾点头赞同,小祖宗不愧是七雾门最佳造型师,可当他眯起眼往下看时,一口脏话差点没忍住喊出来。 衣领处被楚修整理过的衣衫却以一种奇异的姿态露出了他的锁骨,而他本应是干净白皙的脖颈上全是刺眼的青紫吻痕,没给他留下几块完好肌肤,锁骨处倒还正常些,只有淡淡的红色印痕。 锁骨以下的痕迹没入衣襟中,这遇遮还掩的模样异常引人遐思,不难想象被衣衫遮蔽的身体上有多少这种纵横交错的吻痕,简直是要把他整个人都刻上烙印的疯狂。 在外人看来,大抵只有‘***’两个字来形容。偏偏他这张脸还一副清冷淡漠,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最有理的神态。 白倾此刻终于明白了他们看他的眼神里包含的微妙情感是什么,不止是震惊,更多的是对他的钦佩。 “原来大师兄是这样一个热情奔放的人!” “所以师兄真的是断袖吗?唉,怎么这样...” “你们说,师弟和师兄要是结成道侣,那他们谁是主动的那个啊?” “大师兄修为那么高,平时师弟又怵他,肯定他碾压师弟啦!!笨!” 这些话语传入耳中,大少爷憋闷到有些喘不过气,他知道洪倩想利用这件事惹怒山门,他也知道楚修是在帮他,可还是很想把人揍一顿。 何至于此! 韩冬云一副看戏不嫌热闹大的模样:“你们啥时候好上的?玩这么刺激的吗?” 他说到‘刺激’两个字时,白倾面上一热,昨夜的透明结界和炙热到令人抓狂的潮湿空气,还有那人不停在耳边轻念的情话好像被人发现了一般,心速都快了好几拍。 这个混蛋,他是故意的。 大少爷俨然不记得在寝殿中楚修让他先休息几天的话,或许心底也清楚小祖宗是因为他要单独见苏简成而闹脾气,但这依旧无法扑灭他心中羞愤的怒火。 都让楚修在旁边等他了还叫单独吗?! 他忘了自己被干到走不动路的事实,铁着脸大步上前想把他揪回来,腰间的酸麻痛楚却跟着腿都麻了起来,他连小腿的颤抖都没感受到直接往地上扑。 那人贴近得很快,他脚底发软的那一刻就已经到白倾身旁了,伸手揽住他的腰把他扶稳。 周围倒吸冷气的声音让他恨不得把旁边这个混蛋给咬上一口,大少爷想都没想在他后腰上用力一掐,力道大到楚修眉头抽了抽,随后眼里蒙上一层浅浅笑意,悄悄用手在他背上来回轻捋。 两人的亲昵举动彻底让在场弟子炸开了锅,愈发兴奋的讨论,只人群中那道阴森的视线让人很难不注意到。 洪倩没想到事情会往这条路线发展,她一时没说话,大概是自己把思路又整理了一遍,转而朝韩冬云开火:“都说七雾门规森严戒律颇多,贪痴淫妒样样都忌讳,且不说白公子是否真的有对苏少爷动手,他现在这幅模样难道还不算破戒?” 或许可以理解为,秀恩爱都是有罪的。 大少爷有些不自在的抬手整理了一下衣领。 楚修悄悄握住白倾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道让人心安,看他的眼神中尽是温柔。 这一眼很短暂,再次抬头时他眼中只剩下寒冰:“七雾门忌贪淫没错,可这与我和师兄双修又有何干系?你倒不如说说你们百魂门的规矩,几百年前的事情硬要纠缠到现在,你这么忠心耿耿,广俞子知道吗?” 郊 醣 团 队 独 珈 为 您 蒸 礼韩冬云抱臂点头。 白家与百魂门的世仇只有相关者才了解一二,普通修真弟子自然不知,此话意有所指,激起不少交谈声。话题转移得非常成功,听起来就像百魂门特意来找茬,直接挑破了七雾和百魂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 几大门派互相交流修习的规矩从门派成立起始就有,就算她们因为世仇对白倾念了些心思,只要动作不大,七雾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她们才以这种方式把他逼出七雾门。 大少爷不禁想起原主被剑刑,以他的性子,天生和楚修不对付,又因为残害同门被霜尊不喜,最后还被百魂门陷害才落到那样一副地步。 实在是可悲。 楚修毫不忌讳的提及百魂门师祖把洪倩彻底惹怒,如满月所言,对于百魂门的弟子来说不知晓内情的人没资格评判,知晓内情的人无法评判。 他们根本没资格指责百魂门是对是错,就像当年没人指责白家那人的罪责一样。 白府后人有灵根,便是罪,白府,便是罪。 傀儡关节处钻出两道带着铁刺的长鞭,鞭身在空中舞动,犹如两条细长剧毒的蟒穿破厉风朝他袭来,大少爷不动如钟,气质出尘,稳重得让人心中敬佩。 慌也没有用,不慌也一样。 反正别人有剑他有楚修。 小祖宗攥紧他的手没松,另一只手却紧紧扣在剑柄上。 百魂门弟子没脑子倒挺好,不费劲。 本就箭弩拔张的气氛因这一鞭子彻底打破沉寂,白倾陡然明白了为什么楚修要把韩冬云喊来。 霜尊几乎从未在众人面前出过手,身为七雾门的镇派武器,他只负责站在山巅当个无情的榜首,让其他人以他为目标奋发向上的存在。 庞大的威压以他为中心爆发,脚下平地似乎都被这股巨大的力量压得往下一沉,腾起一片浅黄色的灰尘狂风。 空中傀儡与长鞭霎时间瓦解成一片粉砾在空中飘得没了踪影。 韩冬云一手负后沉沉开口,声音中夹杂着灵力,震人心魄:“本门内禁贪,禁淫,却不禁结成道侣,你们若看不下去,便自回山门。” 四周一片寂静,霜尊甚至不过问具体事宜,他明目张胆的护短让洪倩闭了嘴。 韩冬云严重怀疑百魂门女弟子孤寡久了到处搞事。 开玩笑,白倾能让你们下手?我把他赶出山门谁陪我打牌唠嗑?? 大少爷手伸到背后对韩冬云竖起一个大拇指。 这会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霜尊和洪倩身上,所以当苏简成冲出来时,只有白倾注意到了,或者说,他一直在注意这个人。 苏简成刚刚没动,是因为被洪倩傀儡所控,他动不了。 他朝白倾跑过来,那颗异瞳越来越红,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这一跑也许他动用了身上所有灵力,因为他的速度快到只能看到一个白发黑衣的影子,那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却将他的心都提了起来。 “白倾!!!” 恨。 大少爷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白发疯狂生长,身体发狂一般的涨大,白色毛发撑破衣衫,覆盖手臂和全身,另一只墨色的瞳孔很快也变成了鲜血一般的赤红。 藤蔓从他身体里生长出来,刺破指尖,延伸出数条粗长枝条在他周围肆意摆动,身体已经完全半妖化,只是那张脸还是苏简成的模样,看起来尤为骇人。 这一刻,就连洪倩都被眼前场景所震慑。 白倾反应是最快的,他用力将楚修往身后一拽,呵斥道:“别动手!” 这句话也是冲韩冬云说的。 楚修腰上的佩剑已经被他抽拔出来,迅速在掌心划出一道血痕,储物戒内的符篆也被他捏在掌心,心头的不祥之感却越来越明显。 为什么苏简成还会变成半妖。 为什么七命定灵符会失去作用。 如果符篆没有作用的话,苏简成会死。 他还是会死。 染了他血的符篆被他扬手一拍,直往苏简成面前飞,那人本就是冲着他来的,故而相当于直接拍上了他面门。 白倾不知道自己这些想法是从何而来,楚修揽着他的腰躲开时,他清楚的看到那道符篆从他脸上飘然滑落,就连在荒岛上试图往上贴的细微反应都没起。 他心头浮起一个可怕的念头。 在荒岛上,七命定灵符一直都没有效果,有效果的是他的血。 那条藤蔓从地底猛然钻出,如同那日在岛上一般再次缠住了他的脚踝,楚修夺过他手中的剑去砍,却被海碗粗的数条藤蔓缠住。 这次没有刺。 这是白倾被拉过去的最后一个想法,指尖脱离那人掌心时,楚修脸色阴沉得可怕。 匆忙一瞥。 他还看到了,隐在藤蔓中那张悲伤的脸。 第八十章 缘灭 四周很快陷入黑暗和沉寂,当最后一丝光线隐没在眼前的巨大双爪中时,白倾释然了。 耳畔所有杂乱的惊叫和刀剑声都像被塞进装了海绵箱子,他能听到的只有头顶粗重的呼吸和细小哽咽,还有自己缓重的心跳。 白倾抬起头,在黑暗中睁大双眼,随着‘啪嗒’一声轻响,睫毛微微一颤,落在他眉间脸颊的泪冰凉湿滑。 藤蔓松开他脚踝,大少爷能感受到自己站立的地界很空,没有任何障碍物,他甚至能想象出苏简成是以一种怎样的姿势把他拉进来的。 它半蹲在地上,以手为屏障将他揽在里面,厚实皮毛与藤蔓像城墙把他与外界隔绝,像个得不到玩具的孩子,与在外面那副疯癫样子截然不同。 苏简成的声音听起来很清醒,也很轻,只是身为半妖,再怎么轻言细语听起来也粗旷低沉得如同野兽。 “对不起,白倾。” 白倾看向空中那张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面容,好像看到了苏简成那对漂亮双瞳。他不是第一次道歉,但无论是原先的后悔,遗憾,还是歉意中带着的少许期待都与现在的苦涩有着天壤之别。 那人继续呢喃:“是我糊涂了...我总是以为你和以前一样。” 大少爷垂下眼帘,默默往前走了几步,脚底踢到一个覆着厚实毛发的坚硬物体,他俯身顺着那柔软长毛轻抚,掌心传来的毛绒触感带了几分温度。 他手覆上去的瞬间,似乎听到苏简成用力吸了一下鼻子。 “她们的阵法根本不是为了给我去邪性,只是为了让我有这么一天,她们针对的一直都是你,就连她也是。” 大少爷手上一顿,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庞大,苏简成说的应该是百魂门,可什么叫‘她也是’?那给他去邪性的意思是否可理解为,在他来七雾之前百魂门的弟子也在他身上动了手脚? 苏简成已然沉浸在他的思绪里不能自已。 “白倾啊...” “我这副样子...” “不想让你看到,怎么办...” “白倾。” 大少爷轻轻启唇,还未言语,眼角余光处突然被一道剑光劈开层层裂缝,细碎阳光从藤蔓缝隙中钻进来,在这一片漆黑情景中竟有些刺眼。 只这刹那功夫,他听到了外面铺天盖地的嘈杂呼喊和剑鸣,还有能把人逼瞎的狂暴剑意。 粘稠猩红的液体滴落在地上聚集成一小滩,头顶传来一阵沙哑咳嗽,窸窣扭动的声音充斥耳旁,那些藤蔓不停从身后涌出将光亮处重新遮掩住。 再次陷入黑暗。 一根细长的藤条从脚底缠绕上来,一直攀爬到他胸口,又轻轻将他垂在身侧的手腕挑起来,掌心传来光滑温润的触感,瓶身似乎已经被那人体温捂到散发出阵阵余热。 像是怕他拿不稳,藤条将瓶口两侧的玉脂拉环扣在他食指上。 白倾握紧玉瓶,生长出细小嫩叶的藤条顺着他的指尖轻扫过去,有些不舍的在他指腹上噌了一下,毫无攻击性的它们在这幅情景下居然显得有点可爱。 苏简成低声咳了几下,缓缓开口:“这药,我没告诉百魂门的人,你拿着...别被她们发现。” 大少爷没应声。 “很干净的,我没下药。” 白倾眼皮跳了一下,他想问你所谓的干净只是单纯的没下药的干净,还是说制作过程包括使用的药材辅料都很干净。 苏简成越来越微弱的声音让他没有问出口。 “白倾,你要小心百魂门...” 白倾面色复杂,他也知道要小心百魂门啊!!苏简成要是知道百魂门要对他下手还敢帮她们,心里又是打的什么算盘? 大少爷思维凝滞了一瞬,说起来他没修为的事情苏简成并不知道,看原主视修为如命的模样也不在乎提高功力用的是什么法子。 苏简成这样做是想和原主私奔啊。 耳畔一声巨响,藤蔓被剑光狠狠劈开,那柄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黑色裂缝,缝隙周围被一圈极细的金色灵力包裹,与他只隔了两只妖爪的楚修在确认了他的位置后,毫不犹豫跃入其中。 白倾心疼他的灵力。 手腕一紧,空气中传来的力道迫使他整个身子往旁边一歪,那人宽厚的手掌握紧了他的手,白倾顺势往他旁边跑了几步。 苏简成的修为没有白倾高,也没有楚修高,可身为半妖的他应变能力却忽然翻出好几倍,在他被拉入楚修的空间前,那抹绿昂昂的藤条缠住了他的左手。 拉扯。 白倾皱了皱眉头,扭头看向苏简成。 那人被树根藤条将脸遮得严严实实,手中的力道却在清楚的告诉他,苏简成不想让他走。 无限生长的藤蔓枝条怎么都无法砍尽,不停生长蔓延,楚修显出身形站在他身旁,紧紧握住白倾的手,却不敢再用力了。 他听到藤蔓不断勒紧白倾手腕的声音。 苏简成料定了楚修会退让,趁着这千钧一发之际猛然将白倾拉了过去,那双妖爪把他抱在怀里,或者说锋利的五爪掐住他的腰像抱心爱之物更为贴切。 大少爷自始至终都没有太多表情,他冷然看着苏简成的这些举动,看着他将自己的脸藏起来,不让他看到。 苏简成抱着他往前飞奔,声音出乎意料的柔软:“白倾,真是对不起,谢谢你在荒岛救了我。” “苏...” “嘘。” 他脸上的藤蔓忽的全都褪去了,露出那张哀恸面容,眸子依旧那样勾人漂亮,只是从脖子以下就变成了浑身长毛的壮硕怪物。 大少爷看清前路后面色一凛,呵斥道:“回去!别往前跑!!” 前方是云雾缭绕的万丈高崖。 苏简成手中很轻,怕伤到他,完全不似刚刚与楚修一起拉扯他手腕的样子,他低头看着白倾,露出一个笑容。 “你不是他,对吗。” 耳旁尖利的风啸声忽然变得很安静,身后的追逐与灵力击倒树木的声音也仿佛失了声,苏简成平静的笑容犹如被暴风骤雨袭击过凋谢了一地的紫藤兰,带着残忍的凄霖与美好。 白倾直视着他的双眼,眸子里倒映出他复杂的神色和些微不忍。 他最终还是撇开脸,轻轻点头。 苏简成缓缓吐出一口气,似乎放下心,痴痴笑道:“真好。” 身体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他看到了擦着他肩膀飞过去的一只青鸟,它展开双翅翱翔时腹下雪白的羽毛尽情展露出来,身下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这强大的力道恰好足够楚修过来把他接住。 揽住他腰身的手很用力,带着一丝残留的惊慌,清风扬起他青丝在空中张扬飞舞,他伸出手勾住楚修的脖子:“我没事。” 楚修的剑却以极快的速度跟着苏简成下了悬崖,白倾拽着他肩头的指尖收紧了,那句‘放过他吧’却如何都说不出来。 他从未见小祖宗身上有过这样强烈的杀意,在寒凌殿也好,白府也好,哪怕是在山匪手中救下他,楚修眼中的阴戾都没有严重到这个地步。 白倾将耳朵贴近他胸膛,那人极快的心跳声如擂鼓震颤,与他神色中的后怕融结合在一起,他明白,那是后怕到哪怕将苏简成鞭尸,也要确定这个人彻底对他没有威胁的狠厉。 他已经让楚修对苏简成容忍太久,这对楚修而言也不公平。 大少爷看向脚下,那巨大身形已经不见踪影,只有楚修那把闪着耀眼光芒的剑隐隐泛着银光,他缓缓合上眼,这样高的悬崖,苏简成怎么会有命活。 他那样笑着说真好的时候,白倾几乎可以听出他的画外音。 “太好了,你不是他,幸好,你不是他。” ...... 他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现在也没有必要去计较,可苏简成,太傻了。 大少爷攥紧袖内玉瓶,大老远就见到韩冬云站在人群最末端朝他挥手,口型是在问他有没有事,白倾朝他比了个手势,整个人就飘得不见踪影。 楚修直接带他瞬移回了寝殿。 - 小祖宗很有良心的没让他多走一步路,一把他放下来就像某种犬科生物一样在他身上闻来闻去,一下拉起他手腕,一下扒开他衣领,脸臭得跟泥潭有的一拼。 他从思绪中被拉回来就看到那双罪恶的爪子往他衣襟上探,大少爷忍不住抬手呼了他一下。 那人凶狠的眼神对上白倾带着愠色的脸顿时焉了,他一下明白过来少爷为何发脾气,撇嘴道:“他亲你。” 楚修先他一步翻旧账的样子把大少爷逗乐了:“亲你个鬼!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亲我!?” 小祖宗皱着眉头把他衣领往下拽了些,露出脖颈上大片青紫吻痕,指着其中一个小的已经快要消失的细微红痕,语气极其赌气:“这里。” 大少爷呆滞了片刻,随后想起来昨夜苏简成确实撮了原主一口,可楚修不知道那是原主吗?又不是他自愿的! 他咬牙切齿道:“所以这跟你忽悠我这幅样子出去有什么关系?” 楚修突然抬起头看他,眼中闪烁着灼人的光彩,他一字一句异常认真的说。 “因为,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少爷是我的。” 第八十一章 蝴蝶效应 说这句话时他正坐在独椅上,而楚修单膝着地在他面前,姿势和神情虔诚到让他心速漏了一拍,大少爷一时忘了刚刚他们在争论什么,也忘了自己才是有理的那个,他只觉面上有些发烫。 面前的光线暗了些,余光看到楚修站直身子,傍晚余晖将他身上勾勒出一层金边显得身形格外高大,他慢慢俯下身凑近,白倾下意识撑着椅子扶手往后挪了挪,这样的姿势让他很没安全感。 为什么他会这么被动? 他僵着脖子推了那人一把,站起身平视他:“谁是你的,要点脸,我又不是什么物品。” 楚修突然笑了:“我要是不要脸,少爷就承认是我的了?” 大少爷难以置信的看向他,主角居然能笑着问出这么没脸没皮的话,他一甩衣袖绕过他往前走,那人还孜孜不倦的跟在身后问:“是不是?少爷?” 白倾被他叨念烦了回头捂他的嘴,还没说话袖子里的小玉瓶咕噜噜便滚了出来,两人皆是一愣,楚修先一步把药瓶捡起来,语气有点危险:“白倾。” 大少爷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昂起头把苏简成警示他的那段话说了一遍,便见小祖宗垮下脸拉开环扣,倒出一粒丹药凑到鼻子下细细一闻。 表情骤变。 大少爷见他这模样稀奇的很,先不说小祖宗到底闻出了什么,倒是觉得自己解锁了楚修某种奇异的新技能,他好奇的问:“是什么?” 楚修没接上话,似乎被那味道给冲得半天没回过味,他眉头锁得很紧,又将药抵在鼻边闻了一下才沉沉开口:“臭,也能暴涨修为,他没骗人。” “所以?” 楚修眉头没松开,面容严肃:“融了他人灵力。” 白倾一个箭步冲过来,又嘶嘶的捂住后腰,楚修微微扬唇,伸手把他揽在怀里替他揉着腰,一面把那颗赤色小丸放在他面前给他看。 大少爷面容呆滞,二指捻起药丸放在眼前观察,愣愣的开口:“既臭,又有灵力,难不成他用修真者的尸体来炼药?” 他打了个寒颤。 楚修摇头:“不一定是死人,只是味道很臭,就像在荒岛上我们进那妖的肚子里看到的场景一样,妖腹中臭气熏天,却依旧有活人存在。” 白倾更加呆滞了,他瞪大眼问:“你是说用活人?” 药人就更离谱了。 苏家有这个能耐?苏简成明明说在他走后的几年里他一直在寻找快速提高修为的法子,而一年前的他已经使用这个方法修炼了很久,这才得出此药无副作用的结论。 若中州不停有人失踪,怎会有山门不知?恐怕早就被当成几级事故召集一群弟子们前去处理了。 可苏简成在荒岛上待了一年,那成片的尸骨却是不争的事实。 大少爷想的头疼,忍不住揉揉眉心,这一切肯定跟百魂门脱不了干系,可百魂门再怎么跟白府深仇大恨,也不至于用这么多人命作陪,更何况这丹药的存在苏简成还一直瞒着百魂门。 手被人握在掌心,楚修将他那只在额头乱揉的手拂下来,眼神坚定:“不论如何,我都不会让百魂门对少爷出手。” 白倾眨眨眼,看那人把他手捧在胸前低头亲了一口,又把他拉到怀里不愿松开,有些无奈道:“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太奇怪了,可惜没人能问清楚。” 楚修听到这话突然之间臭了脸,声音也沉下来:“你是不是后悔没阻止我。” 大少爷哑然,楚修说的阻止,是阻止他对苏简成下手,他又觉得有点好笑,所以小祖宗一直在观察他的反应。 像他这样爱好和平的人总不能对撺掇小祖宗去***感兴趣,苏简成的举动在他眼里已经是寻求解脱了,半妖之身对那人影响颇大,再加上最后释然问出口的那句话。 苏简成是想通了的。 对于楚修的暴怒,他的阻拦只怕会引起他更强烈的不满情绪,带着他飞下去把人分尸也说不定。 白倾只是有点遗憾,心中怅然,感叹他选择这样的方法了结自己而颇不是滋味,甚至对百魂门更仇视了些,他其实很在意苏简成口中的‘去邪性之法’和‘就连她也是’。 他脚底一动,那人贴在他身旁把他扶回塌上,手中握的很紧,就像怕他突然跑了似的。 大少爷坐下来,抬头认真看他,轻轻启唇吐出一句话。 这极轻的几个字令面前人的眸中蓦然绽放出无数亮光,神采奕奕,刚刚那股不对劲的味儿都褪了个尽,眼里迅速蓄满暖阳春水,楚修指尖轻轻一颤,还没动便听那人接着道:“所以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不会阻止,因为我知道,你...” 话没说完眼前一黑,小祖宗像只八爪鱼一般把他扑倒在床上,眼中星辰万丈,他抿唇笑着,一手托住白倾的腰将他轻缓放在塌上,一面与他的唇厮磨,另一只指尖撩起他的发丝。 吻毕凑过去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上去恨不得把他周身极淡的兰麝味道刻在心里,声音也柔得好像碰一下就能化开,将他未说出口的话补全了:“少爷说的对,我最喜欢少爷了。” 白倾躺在床上仰起脸瞧他,似乎笑了笑,伸手把身上那人脖子勾下来在他唇上擦过,转瞬即逝,速度快到楚修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结束了,看着那人难得的懵逼表情,大少爷心情甚妙的抬腿轻轻踢了他一脚:“喂,我饿了。” 当楚修的眼神慢慢聚焦,意识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时白倾就感觉不太妙,他翻个身要躲,再次被人一把按住肩头像条咸鱼一样定在床上,直到把他吻到满脸通红呼吸困难小祖宗才把他放开。 那人俯身轻轻含住他耳垂,声音低沉嘶哑:“少爷,我也饿了。” “!!!” 小腹贴上的温度高得有些不正常。 白倾有些惊恐的抬眼看他,不过就亲了一下而已,有这么欲求不满?! 他慌张之际忽然看到楚修戏谑的目光,那人埋下脑袋在他脖颈上噌了噌,像是笑着说出的这句话:“我知道,等少爷身体好些。” 楚修的声音很性感,贴在他耳边低念的音色也很动人,就是说出的话欠揍了点。 在他这一巴掌呼噜到楚修头上的前一刻,那人嗖的一下已经站到了寝殿门口,眼中尽是笑意:“我马上回来。” 意料之中被塌上那人丢了个眼刀,楚修心情颇好,出门的步伐也欢快了些。 连这七雾门山间的空气都变得好闻了。 - 大少爷在床上躺了快半个月,托楚修的福,每日让他处在心惊胆战的生活中,生怕下一秒那人就扑上来又让他躺个十天半个月。 听韩冬云说山下没找到苏简成的尸骸,也让他放宽心,万丈高崖摔下去保不齐挂哪根树枝上了,又或者被野兽啃噬尸骨了也说不定,无论哪种结果对他而言,都影响不大。 他从韩冬云的语气中听出来,苏简成的做法在七雾门已经触犯众怒,与百魂门的弟子一样被列入心术不正还爱搞事的黑名单,所以他结局怎样没人在乎。 白倾想起苏简成那壮硕的半妖身躯,笑道只怕来一群千年古树看能不能把他给挂住。 他这样玩笑时心中却腾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 苏简成的死,他总有些无法释怀。 韩冬云依旧一副放心交给我的神情,百魂门的弟子被他驱回山门,一时半会不会再来,楚修的空间术法修炼得越发得心应手,只要不离开他,就不会有危险。 连他都在说着这样的话,白倾十分五味陈杂。 让他更觉不对劲的是,系统最近的状态越来越诡异,跟个快没电了似的要死不活。 502。 【恩...啊?宿主有什么事?】 又是一副才睡醒的样子,白倾撇嘴:兑换化神期的伪装卡。 【宿主确定要兑换伪装卡吗?不多兑换些体验卡防身?】 化神前期的修为才2k,再说了,不是只有伪装卡的修为越高体验卡等级才越高吗,这是你告诉我的。 502慢吞吞的给他兑换了体验卡又没了声响,话少得让人起疑,以前分明是个话痨。 大少爷摸着下巴思忖,502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对劲的?好像从去荒岛时它就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上去知道很多,却又不愿意告诉他。 不是说蝴蝶效应吗?不是说前面任务有变动后面全都不一样?为什么它还能预判? 白倾眉头一皱,全都不一样也不尽然。 502说苏简成在原来的世界里和原主关系不检点,被善妒的封幼仪所杀,那这次他没有与封幼仪成婚,苏简成却又掉下悬崖不知所踪。 是不是意味着不管怎么改变结局都会是一种? 一种囊括了各种各样悲惨方式结尾的同一种结局。 大少爷怔住了,心中随之腾起一股奇异情感,他已经许久都没有关注过楚修的好感度和黑化值。 因为他早就不在乎了。 第八十二章 楚修也想要甜甜的恋爱 少爷这几天精神很恍惚。 明明睡得很久,醒过来却还是一副困倦到不行的模样,几乎每天都懒洋洋的,有时心情好会站在伏案前提笔写些诗句,或者画画。 画的东西他看不懂,少爷也禁止他看。 有一次他偷偷站在后面看他画被他发现,那张满是墨渍的宣纸就被他揉成一团砸了过来,恶狠狠的命令他烧了,还必须当着他的面烧。 后来他就不站在少爷后面偷看了,只是白倾这样有精神的时候很少,更多时候都是打着哈欠半卧在塌上发愣,久而久之眼眶下就有了一圈淡淡的青黑。 楚修面色越来越阴沉。 那日秋阳温和,金风玉露,他打开玉雕花窗问白倾:“想出去吗?” 那人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摇头不说话,楚修马上添了一句:“我不抱着少爷,推你去。” 白倾仍是一副怠惰的模样,抬手打了个哈欠懒懒道:“不了,我想休息。”他说完这句话又托起下巴望着窗外发愣,似乎透过那些丹枫落叶在看更遥远的地方。 大约以往都是白倾想出去,楚修不肯让他出去,这回他主动提出要推他出去走走,那人反而拒绝了他,这幅心不在焉也不愿意与他说话的模样成功让他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白倾忽然语气恍惚的唤了他一句,随后慢吞吞的开口问:“我身上的咒法是怎么解的?” 大少爷问出这句话后半天没得到回应,扭头看他,便看到楚修垮着脸站在他身后,他撞了那人一下:“想什么?” 楚修面无表情道:“百魂门的人解的。” 白倾敛眉,想起苏简成那些事心脏如同被人揪住又来回抓拧的难受,不知不觉脱口问道:“谁?” “莫从的师姐。” “你认识?” “不算。” 楚修的惜字如金和模棱两可没能让白倾多瞧上一眼。 大少爷轻轻叹了口气,再次撑着下巴发呆。 他这几日总是做些稀奇古怪的梦,睡得越久梦到的东西越多,醒来后愈发疲惫,可一睡着又会被那些梦纠缠,简直像某台每晚八点档准时播放的超狗血剧情,还他娘的是连续剧。 梦中事物对他精神力影响很深,深到他控制不住自己去回想,他喃喃问:“楚修,解我咒法的人是不是叫阿娋?” 话说百魂门有这么个人吗。 楚修眉头一皱,也没计较白倾又没有认真听他说话了,瞬身到那人面前按住他肩头:“阿娋是谁?” 看来不是。 他摆摆手正准备打个哈哈忽悠过去,就看到小祖宗一脸想找人打一架的上头表情,他无奈的朝楚修勾勾指尖,那人脸虽臭,倒还是乖乖坐了过来,白倾一手搭在他肩头开始说道。 梦里的女子面容模糊,看不清脸,身姿却很苗条,看背影便是个美人。 他说这句话时楚修表情出现了细微的变化,沉着脸抬手扣住他后脑勺偏头吻住他的唇,赌气一般用力吮住他舌尖。 大少爷求生欲极强,乖巧让他吻完,马上跳过这个话题开始讲重点。 这个女人叫阿娋,白倾在梦里体验了一遍她的青春,她是个很讨喜的女孩,只可惜有一天在去镇上的路途中遇到了个公子哥。 那人端的一副英俊潇洒,温润如玉,瞧着就是书生模样,他俩相遇的方式很特别,也很狗血,莺飞草长的野路,漫天飘飞的粉色桃花瓣,还有三五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山匪头子。 打家劫舍是也。 这位书生本是路过,见小姑娘被人欺负便上前与那山匪说道,秀才遇上兵可能说得清?于是在结巴的匪徒掏出他一米长的大刀之前,书生机智的拉起阿娋就跑。 桃花淡淡的甜香和指尖传来的触感似乎也传达到了他的身上,总之,阿娋心跳得很快。 跑出很远那书生才松开手,将腰间折扇扣在大拇指下拱手行礼:“小生宴华,方才是我唐突了,还望姑娘见谅。” “宴华?” 白倾半倚在楚修身上,手指撩动他肩头的发丝打转儿:“你认识?” 小祖宗指尖穿过他如瀑青丝,伸手揽住他肩头,忍住了把那人抱在怀里的冲动:“有些熟悉,不记得在哪里见到过。” 大少爷不置可否,楚修这个脑袋不知是什么做的,说他记忆力好吧,他有时候又不太好,说他不记事儿吧,有些事他偏记得比谁都清楚。 阿娋与宴华的恋爱在他梦里整整谈了三天,甜的他牙疼。 书生总是正经的样子,情诗却是一首接着一首,染上浅绯色桃叶儿的青檀单宣纸写了满满几行倾诉着他的思念,又用雕刻着彩绘的鱼形信函庄重的差人送到阿娋手上。 自古少女多怀春,更别提阿娋本来便对这相貌英俊的儒雅男子心有好感。 两人来往久了,他便带着阿娋去庙里求姻缘,挂红牌儿,元宵前夕挨家挨户的求灯,求人家放他亲手做的灯笼,灯笼上是他亲笔提的字。 他把阿娋带到最高的钟楼,用丝绸蒙住她双眼,一声哨响,红丝滑落,漫天明灯飘满夜空,他轻轻握住阿娋的手,温声轻念:“阿娋,我心悦你。” 书生的眼神真挚到白倾心尖都一颤,这谁抵得住。 城楼下无数公子小姐们的喝彩和叫好声与加速的心跳撞击在一起,阿娋低下头,指尖捏着那抹红丝羞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稍儿揾着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 书生带阿娋去戏园子里听戏时唱的这么一出‘惊梦’不停在阿娋脑海里回响,细腻委婉的咿呀曲调儿与她一同沉迷在清瑶池畔起起伏伏,低声细语的轻声呢喃在耳畔响起,俏红的脸带着少女特有的暗昧情愫和心动。 这时阿娋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此生,便是他了。 楚修指腹在白倾脸颊摩挲,很贪念那人微凉柔软的肌肤的模样,心思似乎也不在少爷话语中,他心不在焉的轻声道:“听起来是个不错的故事。” 第八十三章 他图什么? 大少爷没动,只望着窗外出神:“若真是个不错的故事,我也犯不着睡不好觉。” 与阿娋确认心意后宴华对她更好了,照顾得体贴入微,几乎挑不出毛病,但白倾总觉得不对劲,这书生看起来老实,实则骚话一箩筐,要真没追过姑娘会随口就来? 他跟阿娋在一起,总是那丫头被他牵着鼻子走。 大少爷看得清楚,也亏在只是个梦,没法提醒梦中人,只好默默的看下去,直到阿娋的身体开始不对劲,他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他之所以会问楚修解他咒法的人是不是叫阿娋,是因为他看到这姑娘身上也有一串跟百魂门很像的手链,只不过她手中的银链不是雪紫色的,是镶了南红赤玉的美丽妖红。 她不戴在手上,一直贴身安放,就连书生都没见过这根赤玉链。 小姑娘身体不适的时候才将此物拿出来,望着发了会儿呆,又收进怀里,大少爷从她的眼神中看出,阿娋准备叛逃师门了。 这确实是一个狗血的故事。 白倾几乎已经能猜到后面的剧情走向,要么痴情的小姑娘被师门的人抓回去,被迫与心上人两地分隔,又或者被那骚话一堆的书生背叛,最终陷入无家可归的悲惨境地。 可他没想到的是,宴华知晓她身怀六甲后,信誓旦旦的说要娶她为妻。 阿娋全心全意的信任他,对他所言从不质疑,每日便开开心心的等着良辰吉日到来的那一天,白倾忧心的师门大战倒没发生过,只是趁宴华不在她会偷偷与其他人联系,其中的争执次数自然不在话下。 到后来与她联系的那女子似乎妥协了,从那无可奈何和些许愤慨的眼神中大少爷得出结论,阿娋与她们的关系非上下,而更像同伴。 大少爷说着便揉了揉眼,脑海中席卷而来的困意很是凶猛,他哈欠连天的在楚修肩头寻了个舒适的姿势,把那人随意放在安放大腿的那只手拽过来,掰着他修长手指玩,一会儿又用指尖在他掌心画圈。 以免让自己睡着。 身旁那人却好像巴不得他睡着一样,一直呼他的背,这让他更想睡觉,白倾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你还听不听。” 楚修笑道:“听。” 书生一直把阿娋安置在城东一所住处,四四方方的庭院错落有致,芭蕉青竹,叠石为山,悠悠清泉从假山流向碧绿池水,环境清幽。 她不喜出门,尤其是怀有子嗣后,宴华每日会抽出半日时间来陪她,一直到第二日晨间才离去,他说家中本行商,如今要筹办与她的亲事,只好每日都花些日子去学习打理商事。 阿娋对此深信不疑。 直到那日她感受到腹中小生命的萌动,欣喜的出门寻他。 那个日夜与她温存缠绵的男人此时正搂着另一个细柳腰肢的姑娘与她打情骂俏,总是让她牵挂的声音在对着别的女人说着撩人心弦的情话。 阿娋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逃。 这刺眼的一幕幕已经不需要移情来感受,白倾只想骂:渣男。 他骂出口的那一刻不由自主在楚修身上掐了一把,那人无端遭殃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委屈,他说:“少爷,疼。” 白倾乐了,他拽着小祖宗的衣襟把人拉到怀里在他被他下手的地方揉了揉,哄小孩一样说着:“乖,不疼不疼。” 楚修轻轻笑着,似乎也被这个故事吸引了注意,挑眉问:“然后呢?” 白倾捏着下巴思忖半天,像是在想后来发生了什么,这才徐徐道来。 宴华听到声响捡到地上遗失的细长红绸,自然是慌了神的回去找她,轻言软语的哄劝,千篇一律的‘我心中只有你一人’、‘与她只是做戏’这样的烂戏。 恋爱中的女人是没有理智的,阿娋原谅了宴华。 可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先前劝阻阿娋的人也下了山,大概原本是想来见她最后一面,祝福她一番,谁想到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她找出了书生所有劣迹,接二连三的将证据甩在阿娋眼前,告诉她这个人到底有多不堪,与她在一起也只是别有所图。 阿娋哭红了眼,质问出声:“阿鸢,你倒是说说他图什么?” 白倾不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却见二人同时变了脸色,阿娋沉默着抚摸腹部发愣,这句“我相信他”也完全没有底气。 她终于迟疑了。 也只是迟疑。 期间阿鸢不止一次的来找过她,无一不是想告诉她离那个男人远些,可宴华每次看向阿娋的眼神诚挚到让人挑不出毛病,俨然一副已经改邪归正的模样。 书生也没有再出去鬼混过。 至少在阿娋面前没有,于是阿鸢的话都被她当成了耳旁风,白倾记得很清楚,阿鸢最后一次来找她时眼圈有点红,她似乎要放弃了。 “阿娋,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若是真觅得良人我断不会管你,只期盼你能过好余生,可你执意要跟这样一个男人在一起,连我们之间的约定都置之脑后,我劝不动你,这次一别,就不用再见面了。” 大少爷觉得她其实是看不下去阿娋执迷不悟的样子,被她气得不轻,否则以她三番两次苦口婆心的劝慰,怎会主动离开,阿鸢甚至说出了:“你以后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半分关系!”这样赌气的话。 她只是红着眼看阿鸢离开。 那女子走后阿娋的眼神忽而变得很寂寥,总是摸着肚子发呆。 白倾能明白她心中所想,孩子是无辜的,她不想让这个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 她相信,宴华是爱她的,也爱这个孩子。 这句话说完半天就没了声响。 白倾身上极淡的兰麝暗香涌入鼻腔的那一刻,楚修迅速坐起身把那人揽在怀中,片刻功夫,怀里人的呼吸已经变得绵长平稳。 大少爷睡着了。 楚修撩起他衣袖,将二指搭在白倾腕上阖眼感受,脉象平和有力,并无异样,好似少爷真的只是乏了。 他轻手轻脚将人抱回塌上,眼神没一刻离开过他。 第八十四章 尸血 白倾梦中很不安稳,他的情绪好像也随着阿娋心情起伏而变化,故而睡容也是一副双眉紧锁的模样。 宴华是个花花公子没错,但他花得很真切,用他的话来说大抵是:我真的很爱你,我也真的很爱她。 在无数次温声哄劝后,阿娋还是崩溃了。 这股情绪是在她亲眼看到书生不停跟陌生女子周旋时陡然炸裂的,不是因为别的,而是那些女子中,也有和她一样身怀六甲的。 最可笑的是,这日她还在试喜服,真红褙子、红罗长裙,有霞帔无凤冠,与那张俏红的脸相映得格外好看。 他们争执不下很久,可书生这回无论怎么说好话阿娋都没有拿正眼瞧他,只是袖内的指尖一直在发颤。 她在隐忍。 阿鸢说过的话不停盘旋心头,她终于问了出来。 “你靠近我根本就是另有所图是不是?!” “阿娋,你...” 书生眼中没有愧疚,只有吃惊,她见宴华这幅神态扭头看向一旁,深深吸了口气,眼中的泪被她逼了回去,她的声音也突然平静下来:“我们初次见面的山匪也是你演的一出戏,对吗。” 大少爷听得心速都有些快。 书生仍是一副惊诧脸,像是没料到她突然发难,一时准备好的哄劝之词全都派不上用场而哑声。 阿娋开始一条条数落他的罪证:“你早就知道我是修真者了,你挑选的那些女子也全都是修真者,你跟我在一起,跟她们在一起,只是为了你自己,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也没有爱过任何人。” 阿娋虽平静,眸中星星点点的亮光却没彻底湮灭,她还在期许。 然而宴华解释的话比白开水还干:“不是这样的,阿娋,我是爱你的...我真的...” 阿娋的表情告诉大少爷,她非常失望,蓄意已久的泪珠终是忍不住滚落出眼眶,她尖声打断他:“你说谎!” 白倾一直以为阿娋是个活泼又心善的单纯小姑娘,可当他看到接下来那一幕时,整个人都震惊到无以复加。 赤玉链不知何时被她戴在手上,她缓缓浮在半空,·嫣红衣裙与青丝交缠纷飞,女子面容冷厉,话语中满是恨意,与平日里的阿娋截然不同。 不过身为修真者,这才更像她。 “白晏华,你想让白家世代修仙,我偏不让你得逞,你与我结合只是为了诞下一个有灵根的孩子,我便杀了这个孩子,我会让你们白家世世代代都无法如愿!” 在这几欲震破耳膜的凄厉声音中,大少爷猛然惊醒,他哪里是做梦,他看的是百魂门与白家的前尘往事啊。 阿娋,就是广俞子。 “以吾之血,以吾之魂,以吾毕生之修为下此诅咒,咒其生生世世,永生永世,都与灵脉缘绝!” 隆起的小腹以肉眼所见的速度变得平坦,她杀死这个孩子的方法与自己一样,是流尽血液而死,这一幕太过刺眼,浑身是血的她与白晏华撕心裂肺的咆哮便定格在白倾心中。 他目瞪口呆。 在阿娋倒在白晏华怀里的那一刻,她脸上那层若隐若现的朦胧白雾也散了去,大少爷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这一眼看得他脑瓜嗡嗡直响。 梦境还没有结束,他听到阿鸢的声音,又看到一群紫衣白裙的姑娘赶了过来,却只见到一地的鲜血和落在地上那根染了血的手链。 阿娋不见了。 阿鸢的怒气和大少爷心中的震惊一样高涨。 他听到阿鸢斩钉截铁下的命令,又看到她们发狂一般找了数日阿娋的尸身,却始终毫无所获。 只有白倾知道阿娋去了哪里。 白府祠堂下的密室中。 他似乎看到了白晏华颤巍巍的把阿娋尸身抱回去的模样,看到他心急如焚的想要救下她却丝毫灵力都没有的绝望,最后只能把她藏匿于冰室中,如法泡制以鲜血画下阵法守住她的尸身。 白倾不知该说阿娋傻,还是该说她爱憎分明。 她的情意与恨意一样单纯得让人心疼。 白晏华爱阿娋吗? 肯定是爱的,可要说他是不是只爱她一人,就无从得知了。 - “少爷?” 白倾从梦中转醒时天都黑了,便看到楚修一动也不动坐在塌前看他,眼神关切,整个人已然生了根。 他懒洋洋的翻了个身,一手撑在脸侧问:“宴华这个名字你是不是在白家祠堂见到过?” 楚修被他问得一愣,低头想了会,点头称是。 果然。 小祖宗被原主罚跪的次数多了去了,动不动就是往祠堂跪,多半是跪在那儿无聊看久了才会有印象。 这个梦做完大少爷整个人都清爽多了,那些疲惫的感觉全部一扫而空,除了心中残留的些许愁怨让他不吐不快,于是拉着楚修还附带了自己几千字的观后感将梦境内容一股脑的倒给了他。 本只是抱着分享故事和骂祖上的心理说的话,却愣是被楚修听出了别的线索。 小祖宗第一反应不是感叹这故事里谁对谁错,而是皱眉问:“广俞子施下诅咒后是不是没有立即身陨?” 这话倒是把白倾给问倒了,他只记得白宴华绝望的呼喊,阿娋是否还活着他倒真不清楚,不过若没死,白晏华把她带回去想就她才更合乎情理。 他啧道:“有差别吗?” 楚修神色认真且严肃:“少爷,你有修为。” 大少爷猛然坐起身。 原主有修为,有灵根,而且根骨绝佳,如果阿娋的诅咒有效果,他不应该有灵根才对,所以楚修想说的是。 阿娋后悔了。 白倾面色复杂:“会不会是她的咒法失灵?” 他无论如何都不敢去想阿娋下决心施咒的最后一刻会后悔,那这个故事将更悲伤。 楚修抬手抚平他双眉之间的‘川’,轻声道:“或许临时改变主意,看到白晏华这样在乎她,所以没有把咒下的那么死,而是定下期限。” 大少爷没说话,他觉得小祖宗在安慰他。 “还有一个解释。” 白倾抬起头。 楚修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解铃还需系铃人,解咒同样。” 这句话令他脑海中空白了一瞬。 这个解释的意思是,他的灵根是通过解除咒法得来的,而解除咒法的方法,在阿娋身上。 同样与血有关。 或许,是尸血。 这样两个答案,他更愿意相信前一个,哪怕这个故事悲伤一点,他也不愿意见到白府为了灵根这种莫须有的东西将阿娋的尸身拉出来作怪。 白晏华,只怕也恨极了有人动她。 白倾觉得他已经再接受不了别的刺激了,脑袋里晕的简直要炸开,谁知小祖宗居然从怀里掏出那个小玉瓶。 “药。” 他一头栽倒在被子上,仰天长啸:“我不想知道。” 这些事情时时刻刻不在提醒着他,白府和苏家做的那些丧心病狂的事。 “苏家没了。” “苏二,你在白府见到她了,是么?” “你们白家真是变态。” “你用这种法子制成的丹药给自己提升修为,又差了什么?” 如果他的灵根当真是白府把阿娋的尸身拿出来做实验才拥有的,苏家被灭口的原因他也能推断出来,无非是苏简成发现了阿娋的秘密,或许还偷偷取了她尸身上的某些东西炼制丹药。 又或者,他甚至连成菩如手里渡灵根的法子都掌握了,不然怎么解释那丹药中蕴含的灵力和暴涨修为的作用? 以血为咒。 所以白晏华是在阿娋身上血液还未流干时,是用他自己的血画的阵法才保住她的身体,使之尸身不腐,让她像活人一样躺在冰室中。 可这样做有意义吗。 以命相抵来证明真的爱她? 大少爷实在想不明白这书生的脑回路,一只手突然伸到他头上揉了揉,楚修安静的看他,轻声道:“白晏华不明白什么是爱。” 白倾垂下手,表情有点呆。 楚修继续说:“他或许很喜欢广俞子,可在他心里最重要的是白家,其次才是女人,而对于广俞子来说,白晏华就是她的全部。” 小祖宗说这些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好像只是在阐述事实:“他喜欢她,而她爱他。” 一片沉寂。 大少爷目光慢慢下移,他看着自己绣着雷云暗纹的衣袍下摆发怔,酸涩的情感从心头衍生到鼻间眼眶,这个冗长的梦境伴随了他整整七天,长到他已经入了戏。 他突然想起满月说的那句话。 “当年的广俞子恐怕也不会想到她门下弟子会这么固执。” 阿娋自然不会想到,她以为自己已经跟百魂门脱离了干系,她以为阿鸢不会回来找她,她以为这一切的苦果都由自己担,更不会知道这件事后,阿鸢对白家恨到剜其骨,啖其肉。 她本人的恨意恐都没有阿鸢重。 大少爷鼻息也变得有些沉重,想来她与阿鸢的约定,只怕是找个有山有水的好地界,将那些无处可去的修真女子纳入门下,一起建立一个只属于她们的美好门派。 那双手从身前将他环住,臂弯有力,胸膛温热,白倾下意识张开手覆上小祖宗双肩,便听到他轻声低语:“少爷有我。” 白倾笑了笑,将下巴搁在他肩头,又听那人说:“如果有事不要瞒着我。” 新月如钩,楚修眸子里涌动着一层柔和的光,棱角分明的面部线条也跟着柔软了些,与那坚定的神色意外融合得很好,他轻轻拥住白倾,打断了少爷又要开口胡诌的话语。 第八十五章 女主 大少爷在他肩膀上胡乱拍打安慰的动作滞住了,他听懂了楚修想说的话。 不要离开他,意识,或躯体,都不要。 这种怪异的心情在心中乱撞了一会儿,白倾认真看他:“不会。”随后扬起唇角半炫耀的说:“我已经化神了。” 他现在是有钱人,体验卡啥啥都不缺,还有个人形护盾,他根本没在怕的。 楚修听到‘化神’两个字时脸黑得很快,他微微眯起眼,舔了一下唇边。 这个表情等同于大写的”危”,大少爷一咕噜爬起来往床角缩,倔强道:“你羡慕也没用,我修为就是比你高。” 眼前被那人身躯遮住月色的一瞬间,他手腕再次被人按在两侧,在这强硬的举动面前,白倾似乎听到了楚修的弦外音:比我高又如何,一样被我压。 - 修为这个东西确实是不要钱的,它要命。 这次的化神对于白倾来说是用半条命给换来的,所以他格外珍惜。 而楚修因为他到达化神境界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疯狂练级,哪怕习剑的空档也是盘腿打坐的状态,十分严肃。 大少爷翘着腿在一旁啃柰果时,老是想起系统以往对他说的什么“不能离开楚修,不能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就算离开了,也会被各种事件牵扯回来”这样诡异的话。 那奇怪的念头连同发现这个念头时的震惊心情在心中一闪而过,快到大少爷还没回过味来就已经消逝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白倾耸肩,又啃了一口果子便听到殿外‘咚咚咚’的急促敲门声。 扯着嗓子喊出的几句话已经传到殿内。 “小师弟!!你快去看看!!大师兄穿女装晕倒在山门口了!!!” 大少爷嘴里那半口水润的果子还没咽下去,被这句话惊得一阵咳嗽。楚修拉过他,一边替他抚着后背一边轻声安慰:“别急,一起去看看。” 门外叫嚷那弟子看到他走出来眼睛都瞪直了,喃喃自语:也是,师兄好像没怎么出过门,可那女子长得也太像了... 直到那二人已经飘然而去,他才回过神跟了上去。 白倾心情十分复杂,所以女主是要出现了?这么突然?苏简成一凉她就出现了? 思绪纷飞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山门口,远远便看到围了一群人看热闹。 “看!大师兄来了!我就说这肯定不是师兄!!师兄没事穿裙子做什么!” “切,真不知道刚刚说千万别动她的人是谁?你变脸这么快,生怕小师弟拿剑削你是不是?!” 这句话恰好撞到大少爷耳中,难道他平日里看起来像是个喜欢女装的变态?!白倾冷下脸扫了他们一眼,太久没体会到大师兄冰霜气质的小师弟们成功被震慑到闭上嘴。 待走近看,大少爷心中一悸。 女主恰好悠悠转醒与他对视,她肤如凝脂,柳叶弯眉,水翦双眸清冷如秋,鼻尖小巧可爱,冰齿绛唇似桃李,面容与气质他有七分肖似,另外三分是身为女子的柔和细巧。 她看到白倾时也愣住了,随后对他轻轻颔首露出一个带了些虚弱的清浅笑容。 ...... 大少爷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那女子朱唇轻启,声轻若羽:“哥哥。” 周围诡异的很安静,就连楚修的神色也有些奇异的微妙,他扭头看向少爷。 白倾呼吸都停了。 真他娘的是他妹,他妹居然直接喊他哥了。 打小没个兄弟姐妹的白倾听到这声略带甜意的‘哥哥’,眼神莫名柔和了些,女主什么的即刻被他抛之脑后,朝弟子们吩咐:“把人扶回去救治。” 女子似乎这才看到一旁的楚修,弯弯的柳叶眉微颦:“楚公子。” 山门口种了很多池衫,正值落叶的季节,微风轻轻带起衣袍与残叶在地上飘了好几下,白倾似乎听到了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 尽管他很不想把心中的情感表达在脸上,却也停不住乱七八糟的想法,在他担忧女主会跳出来解救小祖宗而以身相许的时候,说不定他们已经打过照面了。 楚修没告诉他。 他这会儿才意识到,关于楚修,他好像并不是那么了解。 那人皱眉看她,眼中毫无波澜,却极轻的‘恩’了一声。 今日当真是稀奇的一天。 白倾心里跌宕起伏,这酝酿成一团不知是什么滋味的情感着实不好受。 直到周围弟子要将她扶起来,大少爷听到她开口拒绝:“不用,我自己来。”不染纤尘的身影与白倾的身形逐渐重叠到一起,就是小一号的大少爷无疑。 待人走远,楚修才轻声解释:“白沐。” 白沐,是女主的名字。 白沐,白慕。 倾慕。 “师兄,她真是你妹妹啊?怎么没听师兄提起过?” 大少爷斜他一眼,那弟子便噤声了。 他倒是想提,来个人告诉他该怎么提也好,他自己都不确定女主跟他到底什么关系,又在哪里搞事情,什么时候会出来,不然早在白府他就拿女主当挡箭牌溜了。 白倾心中烦乱,面色愈发冷然:“怎么发现她的?” 那弟子摸着后脑勺:“不知道怎么回事,晨值的弟子来替班就发现她了,问她也不说话,只把脸上的面纱揭了,这一看大家才都以为是师兄。” 大少爷动了动唇,又停住了。 楚修不知何时走到他身旁:“少爷身上的咒法是她解的。” 他还好意思说,白倾暗自翻了个白眼,不知自己为何这么来气:“你早认识她?” “前些日子去中州出任务的时候见过,她善后,我才能早些回来陪少爷。” “为什么不告诉我?” 楚修一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大少爷脸色没缓和,那句“少爷身上的咒法是她解的”,让他对事情始末有了大概了解,这与楚修为什么觉得碰到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是小事的复杂心情夹杂在一起,更让他烦闷。 所以,他妹是百魂门弟子,门规要杀他,白沐却救了他,所以女主才会出现在七雾门。 百魂门的人莫非一直都不知道白沐是白家人? 楚修伸手来拉他,却被白倾侧身避开,脸色有点难看:“门内应当没人知道她真名。” 这话说的,大少爷立即脱口反问:“你又是如何得知?” 说完这句话他脸色更差了,恢复成那副漠然神色走在前面,心情却复杂得犹如加了辣椒的甜汤。502说女主为救主角差点没命,现在直接演变成为救自己被赶出百魂门,这到底是个什么剧情走向? 他二指揉着太阳穴,想冲去百魂门把那吊轨的门规给烧了个尽再把女主送回去的想法非常高涨。 "少爷。" 白倾冷着脸回头,忽然看到楚修没脸没皮的凑过来,一扫方才阴霾,眼里居然带着笑意:“你别生气。” 生气? 小祖宗眼里的”吃醋了吧?”得意之色太过明显,他黑下脸转身就走。 脚下一重,那人把他圈在怀里,语气甚是乖巧:“名姓是她自己说的,更何况从中州回来之时我也没机会说,那会儿少爷正和苏简成...” 大少爷抬起手肘朝他肋骨击去,把楚修剩下的半句‘正和苏简成打情骂俏’给堵了回去,寒着脸道:“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他走得快,楚修忙陪着笑去追,却皱眉朝白沐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 - 白沐没有修为,又或者说,她的修为被人废了。 白倾死活想不起任何跟白沐有关系的记忆,除了几年前在玄月台上与原主争夺意识的那几个画面,琐碎的片段也察觉不出别的线索。 大少爷不好意思问“你为什么叫我哥哥”这种话,如果问出口,总像是质疑这姑娘是不是来碰瓷的。 奇的是,白沐性子不聒噪,每日是安安静静待在屋内从不到处跑,见人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只有看到白倾来时才会露出笑容,好像只愿意多与他说几句话。 楚修也一样,她除了刚来时喊过一句‘楚公子’,便再没主动跟他说过话,只是颔首示意,礼貌疏离。 大少爷觉得有点怪,又说不出怪在哪里。 从与她断断续续的交流中,白倾了解到在百魂门中那些对白家的训诫夸张到什么地步。 每个进山门的弟子都会经历长达三个月的讲堂,内容尽是白府和百魂门的恩怨,白家人是如何卑劣可耻,道貌岸然,故而所有门内弟子都知晓师祖广俞子对白府下的诅咒,她们知道白府不可能出现有修为的子嗣。 如果出现,那必然是白府又使了什么阴贱的法子祸害人。 白沐自向着白家,在与她们对峙过程中被质疑身世,好歹因她在百魂门待的时日久师尊没取她性命,只是废了她的修为便把她逐出山门,无奈之下才来到七雾门。 她的做法颇有几分引火烧身的意思,听起来让人感慨,搞得大少爷怪愧疚的,只能命人照顾得更仔细些。 可白倾最想知道的还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果真是兄妹,为什么白沐不在白府反而去了百魂门? 白倾依稀还记得意识中见到白沐在泔水桶里捞东西吃的画面。 他想着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她气质清涟,一举一动都带着大家小姐风范,一双眸子如同他一般冰冷得看不出任何情绪,笑起来却格外引人侧目。 与那个脏兮兮的小姑娘完全不像。 第八十六章 别去 每次去看白沐,楚修总是面无表情站在一旁当个装饰品,大少爷突发奇想的想要看看小祖宗对于女主的好感度。 502。 【嗨呀,别看了别看了,楚修对她的好感度为0。】 虽然很敷衍,白倾却相信它说的话。 心中莫名的悸动还是迫使他将楚修脑袋上那个好感进度条给调了出来,不在意好感度后那两条线太碍眼就把它隐藏了,这会儿一打开,大少爷不由露出微笑。 好感度:90。 黑化值:50。 都这么熟了好感度没满也就算了,他忍,可为什么黑化值还有50? 是哪里出了问题,他对楚修不好?小祖宗每天占他便宜的时候可看不出他还有黑化值。 受不了打击的大少爷心情骤降,脸也冷了下来,不看数据哪里知道楚修对他居然还有黑化值,还他妈的有一半,他抬脚狠狠踢了一块路边的小石子,心中怒骂:他大爷的系统,狗日的任务,没良心的楚修。 那张满是关切的脸出现在面前,手腕被人拉住,他听楚修小心问:“少爷怎么了?” 我怎么了?你他娘的才是怎么了! 白倾一扬下巴:“我对你不好?” 这幅像小孩一样赌气的神情触动到楚修心内某根弦,他抿唇笑了:“少爷对我很好,最喜欢少爷了。” 这句话听着来火,他很想把楚修脑袋捶一顿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顶着这么长一条黑化值说最喜欢他,这货莫不是还想囚禁他? 要是这样,这道题他真不会。 大少爷眼神掠过楚修大步往前走,他就是欠的,没事看什么好感度,眼不见心不烦。 【话不能这么说呀,好感度用处还是很大的,直接挂钩结局呢!】 白倾已经很久没考虑过灰色结局了,迷之自信持续时间长达一年多,现在听502这么一说很是郁闷。 502,你给我说说白沐的事,她跟原主到底什么关系。 【啊这个...系统不清楚哦~】 白倾:给我提示。 他才不信502会不知道,支支吾吾肯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502惊叫:【天地良心!我哪次不是为了你好!但要说提示...】 白倾马上意识到它要说什么,打断道:说点有用的,除了不能离开楚修。 【说有用的你也不听呀...】 白倾眯起眼:恩? 【没...没什么,提示的话,白沐不管怎么说曾经都是百魂门弟子,宿主一定要小心。】 白沐连修为都没了还能怎么搞事情。 不给他继续询问的机会,502嘱咐完他后再次陷入沉寂。 ...... 思绪从意识中走出的一刻,楚修已经追到他面前了,那人锲而不舍的问:“少爷到底怎么了?” 白倾环胸看着他头顶的好感进度条,耐人寻味的咂咂嘴,这东西跟有毒似的,不看还好,一看就总想着把它填满,或者想让那条碍眼的黑线褪下去。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楚修,小祖宗看上去很乖巧,眼睛里的询问也很温和。 或许可以试试。 白倾清清嗓子,眉眼一弯,笑道:“楚修,我这辈子只想跟你在一起。” 他自认为这句话被他说得像朗诵课文,没什么深情,谁知道小祖宗眼中陡然腾起的光差点闪瞎他一双慧眼,那人身形一动,四周景色变化莫测,再次睁眼的时候他发现他们已经回了寝殿。 白倾忙坐直身子推往他身上压的那人,声音带了些惊恐:“青天白日的你正常点,再这样我就揍你。” 简直是个发情狂。 楚修低笑了好几声,伸手环住他脖子在他颈窝里细细亲吻,试图用声音引诱他:“知道了少爷,晚上就可以了,对吗?” 怀里人的耳轮红得很快,楚修甚是满意,松开他时却见白倾满脸探究的打量他。 他拉住少爷的手,轻声问:“怎么了?” 如果白倾没看错,刚刚那条红线‘呲溜’一下闪的极快,跟心速加快最后又恢复如常一样,虽然躁动过,最后还是停留在90。 啧。 白倾捧起楚修的脸,有些惆怅道:“虽然我很想跟你在一起,可世事无常,万一哪天出了什么事情,我不得已要离开你可怎么办?” 话音才落,楚修看向他的眸色便一沉,如幽暗潭水深不见底,语气却平静得可怕,一字一顿道:“少爷说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指的是什么?” 大少爷随口就来:“都说了是万一,那谁知道...” 他闭上嘴。 那条黑色的长线增长速度快到跟御剑飞行有的一拼,瞬间飙到80,这一幕太过突然,白倾抬手捂住胸口,心肺骤停得他觉得自己心脏病都要犯了。 哪里有变化了,这不还是几年前的小祖宗吗?一言不合就黑化,这近五年的时间是喂了狗吗?! 他神色中的惊恐和复杂落在楚修眼里,也颇不是滋味。 白倾虽不知道楚修在想什么,但他头顶猛涨的黑化度在告诉他,路走窄了,再试下去,好感度没涨到100先把他给赔进去了。 他猛地伸手拽住楚修衣襟狠狠覆上他的唇,主动到那人身子一僵。 在那人回过味要上下其手时,大少爷慌忙把他推开:“玩笑话,就算出了什么事情我也不会离开你。” 炙热的目光停在他身上许久,楚修伸手轻轻抱了他一下:“我不会让少爷出事的。” 白倾颇为惆怅的看向他脑门:好感度:90;黑化值:60。 - 楚修脑袋上的好感度又成了一桩白倾想起来就想骂人的心事,就这样隐藏起来他又心有不甘,于是更多时候便死死盯着那条黑线咬牙切齿。 还不能被小祖宗看到,不然那黑化值又要被跳楼机附身疯狂起伏,对他脆弱的心脏进行物理攻击。好在那张脸还算人畜无害,不管怎样都是一副对他关怀备至的神色。 大少爷扶额,心中默念:不可怕不可怕,这很正常,楚修好歹听他的话。 往往这个时候小祖宗便会眯起眼坐到他身旁,一手揽住他肩膀温柔的问:“少爷最近好像有烦心事?” 白倾扯出一个笑容:“没有的事。” 如果楚修还要问,大少爷就会赶紧说几句哄他开心的话绕过这个话题,或者直接上手,但是这种方法不经常管用,有部分概率会导致他第二天腰疼。 而白沐待旁人冷淡到与原主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似的,面对他时又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三尺寒冰仿佛都被融化了,只有在白倾去看她时才会笑着与他聊几句,清清淡淡的喊“哥哥,你来了”。 他到底也没想起原主跟白沐之间的那些往事,横竖就当捡了个便宜妹妹,那姑娘性子着实合他意,除了有时候觉得他们过于相像而产生的些微不适。 如果碰到一个兴趣相投的人或许会高兴,碰到一个性子相似的也许会深交,但是这种像到在照镜子,多少有些别扭。 他自认为这细微的心思藏得很好,直到有一天楚修问他:“白沐真是你妹妹?” 白倾一老一实摇头:“我不记得了,但好像确实有个妹妹。” 小祖宗没言语,半晌,语气认真道:“让她回白家。” 大少爷一愣,下意识拒绝:“不行,她既然在百魂门长大,肯定不能直接回白府。” 他一直在想白沐是不是被白府抛弃的孩子,可他又想不出抛弃她的原因,更无法解释白沐为何会在百魂门长大,好不容易修有所成,还为了白府又被赶出来。 怎么想怎么不对。 苏简成,白家,百魂门,这一连串的事情在白倾心中是能关联在一起的,却总因少了点什么而被搁置,无法思考出答案。 白倾沉吟片刻,还是问道:“你发现什么?” 楚修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只怕是察觉到了什么,然而小祖宗只是皱眉:“她跟少爷太像了,很讨厌。” 大少爷面容呆滞:“哦...” 话说女主为了救主角差点没命,所以在原来的结局里楚修是会喜欢上女主?那么他囚禁原主的原因岂不是... 白倾脑海里跳出三个勾了黑边金色大字:替、代、品。 白倾想起他妹那双澄澈又带着冷意的双瞳,咂咂嘴没作声,就算楚修这样说,他也不好把白沐送下山,毕竟她是因为自己才被赶出山门。 难办。 兴许是他为难的神色太过明显,楚修撇嘴道:“去百魂门把事情说清楚,把她扔在那儿就行了。” 白倾眼前一亮,这句话倒提醒了他,他首当其冲想到的是阿娋和白晏华的事,能把这件事情说开简直是件大功德,正好还能查查对苏二下手的人到底是谁。 大少爷心情变好了,抬手拍了拍楚修的肩膀夸道:“小伙子不错,有前途,以后多提点这样的意见。” 楚修配合的微微侧过身,随即又笑道:“那少爷是不是要奖励我?” “什...?唔...恩!” 被吻到头晕眼花的大少爷眼前闪过一道白光,一个很细的声音在大脑里响起。 别去。 第八十七章 剧情过多没有标题 白倾神色一震:502? 楚修微微凝眉,一把将他拥入怀中,不满道:“专心点。” 唇舌缠绵之间白倾精神有些恍惚,他仿佛醉酒一般热得头脑发涨,耳畔一时只能听到两人略带粗重的呼吸声,方才那细小声音慢慢浓缩成一块很小的斑点融在这片春意中。 他轻轻抬手环住楚修的脖子,与他靠得近了些。 眨眼功夫,他们的姿势就已经变成一上一下,脖子一痛,大少爷敛眉道:“不许。” 那人被他吻后因呼吸有些不畅,冷霜一般的瞳孔中染上了些令人心速加快的情动,揽住他脖子的手温暖得想就这样将他吃干抹净,楚修在他柔软唇瓣上落下一吻,眼中尽是笑意:“好。” - 韩冬云捋着他的假胡子,一脸正经:“哦吼?所以你的系统要下线了?充点卡送的吧,这么不靠谱。” 大少爷将手中象牙玉棋用力往桌子上一敲:“将军,你没了。” 那人慌忙把他手中的棋给抢过来放回原处:“别趁我不注意就赢我,我好好听你说还不行吗!” 白倾正欲说话,脑海里突然跳出502的声音:【宿主!你昨晚上是不是喊我了!】 大少爷来劲了:你他妈到底是不是系统,能不能靠谱点?不行给我换一个好不好,我是真的很想投诉你。 502有些心虚:【哎,系统只不过睡了个懒觉,而且那么晚,宿主难道要我观摩你跟楚修...】 白倾:闭嘴。 他努力平复下自己的想抽它一顿的欲望,冷下声音问:昨天说‘别去’的是不是你? 502声音略微心虚:【哎呀,这个...一个小小的建议啦...宿主自己决定就好,影响不大~】 白倾满脸不信任,又听502语气突然真诚起来:【宿主如果要去,务必要小心,任何人都不可轻信。】 大少爷被突然正经的502说的心中一动,便听那货似乎仰天打了哈欠:【话就说到这儿啦,宿主加油!系统自动进入智能休眠模式~~】 白倾:“......” 韩冬云听他说完后十分惊奇道:“那你这系统该不会关键时刻掉链子吧,比如连体验卡都兑换不了?” 他很赞成的点头。 502的声音陡然又冒了出来:【瞎说,系统一直很靠谱!宿主放心,我绝对不会掉链子!】 白倾:“......” 偷窥狂吧?! 他心中又将这不靠谱的系统腹诽了数遍。 去百魂门这件事他跟韩冬云达成一致,决定让白沐留在七雾门,等那边事情处理好了再送她回去,这次和上次去荒岛出任务不同,韩冬云对他无比放心。 放心到磕着瓜子就想赶他走。 那眼神几乎都要把韩冬云看个穿透,他朝白倾扬起下巴,眼神往他脖子上扫过:“瞧瞧,这草莓种得光明正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什么关系,他会让你受伤我都不信韩了。” 白倾啧道:“对,你不姓韩,姓霜。” 话虽这样说,韩冬云却还是老规矩的往他储物戒指里塞了一堆丹药符篆,其中还有一张‘传送符’,嘱咐他的话也格外婆妈:“别玩太过分啊,要是路上碰到什么事儿,就让他用传送符给你送回来。” 传送符耗费时间久,自然没有楚修的空间能力好用,偏偏韩冬云笑得太猥琐,话里有话。 白倾丢了个白眼,换来一阵狂笑。 - 小屁孩果然还是小屁孩,幼稚。 白倾摸着自己脖子上那块突起的小红斑满脸不爽。 小祖宗出现在他眼前时,白倾清清楚楚的看到他头上的黑化值退回到55,眼睛贼溜的往他脖子上瞄,一脸得意。 大少爷抬手就往他脑袋上敲,楚修极其配合的凑过来,反正少爷向来都是装装样子,从没下过重手。 白倾非常想下重手,重到让他也三天下不了床的地步,可楚修却在他面前笑得一本满足,大少爷告诉自己,这张傻憨的脸他不屑下手。 他鼻腔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一手负后一副绝然出尘的模样,大步往前走。 小祖宗喜滋滋的跟在后面追。 这样一幅在旁人看来的打闹场景在到七雾山门口时停住了。 那女子一身雪纱长裙迤地,身形消瘦清丽,面色淡然站在山门口,直到见到白倾过来脸上才多了几分情绪。 不知为何,大少爷似乎见白沐往他脖颈上多看了一眼,嘴角勾起的弧度有些怪异,眼神冰冷。 这份冷意褪得很快,稍纵则逝。 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清声道:“哥哥,我和你们一道去吧。” - “淮陵与鬼缠陆好像隔挺近?” 楚修从身后给他披了件织锦镶毛云氅,轻声应道:“是,少爷进去吧,外面风大。” 白倾顺从的将颈项两边厚实衣料往衣领处拉,夜里的寒风便吹得他缩了一下脖子,他把楚修拽到身旁:“看看风景。” 这时节海上少有风浪,此时圆月当头,海面平静得如同丝滑绸缎倒映出夜空中点点繁星,与那硕大的银月相衬,添了几分神秘幽静。 一片静谧中,只能听到船身缓缓在海中吱呀行驶而激起些许浪花的声音。 提到鬼缠陆是因为月色之上遥遥能看到一个模糊岛屿,岛上环绕着一层重重的黑雾,期间还夹杂了些不明所以的赤色暗光。 他们的船离得尚远,却也能感受到岛上浓郁魔气。 白倾目光沉沉,不愧是整片大陆的黑色禁地,把这些魔驱赶到这一处不知花了多少工夫。肩膀搭上一只手,那人拽住他就要把他赶进船内,大少爷反手拉住他,抬眼甚是诚挚的说:“我想与你一起赏月。” 这句话把小祖宗说的一愣,看到白倾满脸认真的表情时突然扬唇笑了,他把那人往怀里一搂,在他耳畔轻念:“恩...这样还冷吗?” 大少爷有点臊,往旁边挪了一点,却马上又被人拉了回去。 他不想进去是因为白沐在里边坐的好好的,都这个点了也没见着她回房休息,好像就等着和他聊几句似的。 因上回苏简成事情给他的经验,他决定认真听502的建议,离白沐远点,大少爷绝不承认是因为在山门口看到那个表情才觉得她不对劲。 白沐的话让人没有拒绝的理由,她说自己只是来见一见白倾,并不打算在七雾门久留,如果他们打算去百魂门,不妨把她一起带去,如果能回百魂门她自然愿意回去,如若不行,五州之大,随意去哪里她都很乐意。 那张无欲无求的脸说这句话时,不是请求,而是顺其自然,好像这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也许楚修想让她早点走的心情很急切,听她这么说倒没拒绝,还觉得颇有道理,欣然应允。 如此,他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楚修似乎也没打算用空间能力与他一起去百魂门,反而提前雇好了船,俨然一副外出游行的姿态,所以才会有这么一幕强行赏月的画面。 赏个鬼的月。 楚修一跟他挨得近了,那双手不是在他腰上乱动就是要把他往地上按的表情,连这晃晃悠悠的船都无法提醒他这到底是在哪里。 他实在是被扰烦了,一把抓住那人手腕咬牙道:“回去。” 小祖宗满脸笑意,乐呵呵的说:“好。” 果不其然,两人一前一后才进去,白沐便唤住了他。 大少爷面色漠然:“何事?” “有些话想对你说。” 她加重了‘你’这个字。 大少爷没作声,又听她轻声叹息:“自我来七雾门还从未与哥哥提起过家事,如今想单独和哥哥聊聊,以后我们兄妹二人怕是没机会再见。” 白倾估摸着她这句话想说很久了,碍于楚修在一直没开口。 大少爷瞟了一眼船头,来回就几步路的距离,应当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他轻轻回握了一下楚修的手示意他不要担心。 小祖宗沉着脸走了过去,目光如影随形看向他们。 白沐安安静静的坐在他对面,葱根玉手摆弄着她面前的茶杯,徐徐开口:“许久不见,没想到哥哥却变了心。” 见他一脸冷漠,白沐轻笑出声,欢快笑声让他想起在山间流动的泉水和银铃,她轻声道:“苏简成。” 白倾:“......” 他跟苏简成那些破事儿没人不知道,她现在问出来才稀奇,语气笃定得好像亲眼见证过原主跟苏简成之间的关系似的。 大少爷突然‘嘶’了一声,一手放在桌上微微支起身子,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话:“你怎会去百魂门?” 女子眸中流转的水光与这皎洁月色仿佛也融为一体,白倾直视她的眼睛就好像在照镜子,只是她笑的清浅,与他一副肃穆的神态比起来更加随意。 “百魂门,不是哥哥你让我滚回去的吗?” 船身狠狠一晃,白倾指尖扣住桌腹稳住身形,呼啸风声与浪花拍打在礁石船身的声音清晰传入耳膜,漆黑的夜空如被撕开一道狰狞裂缝,惨白的光照在她脸上。 第八十八章 白莲花 就像他知道接下来会是惊人的雷声一样,白倾笑了出来,笑完后面无表情问:“你想要什么?” 她与原主那些前尘旧事定然好不到哪里去,他早该想到的,能让小姑娘再泔水桶里捞东西,还让她滚,原主这性子,只怕到哪儿都要结一堆仇人。 早点说开了也好,白府就没一个正常的,要是被她知道这幅皮囊已经换了个魂儿在用只怕下手更肆无忌惮。 唯独气愤的是,要穿越为什么他就不能早点穿越过来,趁原主惹下这堆麻烦事儿前就给扼杀掉岂不妙?这一个接着一个的让他善后实在是吃不消。 芊芊素手在桌子上轻轻敲击,指尖若有若无的指向白倾。 大少爷面如寒霜,认真时的表情倒与原主有几分相似,白沐也不说话,二人便这样对视,像是在比谁周身的气息更冰寒。 冰凉海水四溅到他脸上时,轰鸣雷声与楚修低沉的声音一同响起:“少爷,进船楼去,别出来。” 甲板木杆上挂的两个灯笼中的微弱烛光已经被骤雨浇熄,电闪雷鸣间他看到楚修以极快的速度给这艘船覆上一层带着柔光的灵力,将这时而如白昼,时而漆黑不见五指的船身照亮了些许。 船身摇晃得更加剧烈,在一片波涛汹涌的海浪中渺小得如同一片青叶,如果不是被灵力包裹,好像脆弱到随时都能被掀翻。 楚修御剑站在半空,浑身被海水淋湿得很透彻,剑尾的水滴‘啪嗒啪嗒’往下落,而他面前,是一面不断靠近的巨浪,夜色中黝黑得如小山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 白倾大步走向甲板,瞳孔微微一颤。 不是浪。 他仰起头,仰到不能再往上看了,才得以看清狂风巨浪中的全貌。 犹如一个巨型喷泉汩汩往外涌出海水,表面光滑如玉,隐在黑暗浪花中的硕大身形却将这一幕无声的凶猛骇人渲染得更加淋漓尽致。 海中巨兽。 他看到浪花疯狂四溅,木杆与船身摇晃的快要裂开,却因结界所隔完全听不到外界丝毫声音,白倾只听到身后细微的衣裙摆动声。 “好危险呢。” “哥哥不去帮忙吗?” “还是说,你没办法去?” 这几句话说得莲花极了,白倾忍不住偏头看她,他那好妹妹恰好也歪着他瞧他,一脸无辜,这幅神态很眼熟,他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但白沐很明显已经不想装了。 大少爷嗤笑道:“你搞的鬼?” 白沐低头轻抚自己光洁的指甲,似笑非笑:“哥哥也太瞧得起我了,我连修为都没有,哪里有这本事?” 尽管听不到外界声音,这具身体对于危险的直觉还是让白倾转移了注意力,巨大海浪中陡然蹿出一条湿滑软腻的触手直往楚修身上缠,因耀眼电光他才得以看清那条触手。 是一条微微泛着粉意像新生长出来肌肤一般的颜色,根部很粗,越往前段越细。在楚修执剑扫清那些触手的同时,那东西从海浪中完全显出身形,触手的来源是一张脸。 那张脸本该是五官的地方生长出来数十条疯狂扭动的触手,如同章鱼,只是比那要恐怖万分,海水慢慢从它身上褪去,白倾呼吸又是一滞。 它没有五官,却有着跟人一样的四肢和躯干,只是那双手大抵是因长期在海中生存而将五指牵连在了一起,就像巨蹼一样没有指缝,看得人尤其压抑。 又是一个和苏简成一样的怪物。 大少爷面色一凛,猛地回头环顾四周,借着雷电他极其痛苦的发现,他们正在经过发现苏简成所在的那片荒岛。 半妖,不止一只。 这只却比苏简成强太多。 空中那抹矫健身形与那妖缠斗得愈发厉害,只是一剑难敌数根触手,更何况二人身形犹如一个成年男人与幼猫,差距甚大。 白倾本不着急,他等着楚修用空间技能,主角光环让他心中存有一丝侥幸,却死活都没等到小祖宗用,直到身旁女子慢悠悠的说了一句:“楚公子好像想保护我们呢,哥哥。”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蠢。 502,用体验卡。 【建议宿主不要使用。】 ??? 【体验卡用来保命。】 用。 【系统启动自我保护功能,锁定道具‘体验卡’,此道具在关键时刻会解锁。】 你仙人板板!楚修的命就不是命了? 【主角自带光环,不会死,系统的存在是为了帮助宿主完成任务,请宿主谅解。】 在气头上的白倾没察觉出502严肃的语气,满心都是狗比系统只会坑他。 当那青鸾出现在甲板上时整只船都显得小巧许多,大少爷翻身上了那青鸾,抬手打了个响指,空中一声清脆长鸣,直冲楚修而去。 甲板上立在原地的女子唇边漾出一个冷笑。 - 打个毛线,当然是带着人溜。 大少爷骑着青鸾精准飞向楚修,一把将那人拉入怀里险险躲过一条杀伤力极大的触手,他冷下声音:“不要命?” 虽说他没体验卡可用,这幅稳重的模样把楚修唬得一愣愣的,那人喃喃道:“少爷...” 白倾自然是把储物戒里的符篆不要钱似的往外丢,他也想不到别的法子,一面丢一面载着他往船里飞,出口的话却格外有理有据:“海上不利纠缠,先回去。” 说时迟那时快,这句话才结束,那只触手便迎面而来,他几乎还看到了黏在上面的淡黄色浓稠液体,臭的他脑子发懵,嘶吼声响彻天际,这疯狂混乱的场面中,他竟然看到东边日出的太阳冒了个头,升起丝丝金色曙光。 天亮了。 眼前的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随着初升的太阳缩回海底,只是那股强烈的腥臭味道还没让大少爷走出来,简直要被熏晕。 他最后只看到天上黯淡的星光,两眼一抹黑竟真的晕了过去。 身为化神期的修真者被臭晕是一件多么值得感慨的事情。 - 四周一片昏暗,眼皮重若千斤,白倾尝试着动了一下眼珠子,小拇指倒是微微一颤,也只是这样,身体沉重得仿佛压了一座大山,完全动弹不得。 漆黑中他看到无数扭曲的光点圆环汇集又错开,就像眼球受到挤压而出现的幻觉。 模糊的声音透过耳膜缓缓传入大脑发出“沙沙”的声音,感知远远超过这具躯体,整个人的灵魂仿佛飘到了半空,在这诡异的空间中,白倾意识逐渐清晰起来。 “楚公子放心去吧,哥哥有我照顾。” 大少爷神色一震,忙竖起耳朵仔细听那断断续续的对话。 “带着哥哥怎么好行动,楚公子如此信不过我?” 楚修的声音很远,他听不太清,但通过二人的对话他大概能猜出,天气晴朗,船已靠岸,他却一直未醒,岸上不知又出了什么变故,楚修不得已要去查探,想把他一起带去。 主角真的好稳。 白倾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带着一个昏睡中的人怎么去查探,难道要装储物戒里?但小祖宗极度不想让他们二人相处的心情却明明白白的传达到了他心中。 大少爷又试着动了一下,依旧丝毫力气都使不出,像极了梦魇,可四肢却有一股诡异的僵滞感,就如同被人拉起丝线缠绕控制住一般。 控制... 这种不妙的感觉异常强烈。 楚修语气很冷,他似乎能想象到小祖宗说这句话时的阴狠眼神:“离他远点。” 他没有因为白沐曾替他解过咒而对她卸下心神,这一点白倾不知是该夸他,还是该暗叹现下情形的不妙。 楚修大抵也觉得带着他去不太现实,漆黑中突然出现一点朦胧暗光,透过眼皮他都能感受到房内陡然暴涨的刺眼灵力,想来小祖宗又在他身旁布下什么结界了。 不安没有褪去,大少爷想喊住他,双唇却如同粘黏到了一起如何都说不出话,使出全身力气也无法让身体动一下,压迫感使他暴躁,无人能感受得到的暴躁。 一片混沌中他听到愈来愈远的脚步声,楚修走了。 她的声音很近,像是倚在结界边缘在说话,冷漠的语气与方才截然相反,她慢吞吞问:“哥哥,你好些了吗?” 白沐段位有点高。 塌上人的睫羽轻轻一颤,没别的反应,那女子轻笑道:“差点忘了,哥哥现在不能说话。” ...... 胸腔内的心脏跳动声突然充斥脑内,声音大到他觉得吵,白倾忽然明白了很多事情。 为什么白沐在百魂门会表现得那样平淡,不争不抢,一派安然淡漠,又为什么替他解咒,好像只愿与他说话的模样。 她大概唯一没有料到的是楚修这样难掌握,无论她怎么与世无争,性子如何与自己相似,都无法让那人对她卸下心防,反而引他厌恶。 _娇caramel堂_ 大少爷猜不出她的目的是什么,却能猜出自己是怎么着了她的道。 一个没有修为的女子如何瞒过楚修对他出手,而且能不引人察觉,除了假手于妖他想不到别的方法。 这一切都是她算计好的。 第八十九章 命硬的反派也有可能死啊 他甚至想问白沐:你的修为是你自己废的吗? 给他吐槽的时间不多,一片漆黑中身体四肢恢复知觉,他可以动了。 白倾耳畔没有停过‘沙沙’声,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大脑仍然处于麻木混沌状态,完全不受控制的身体告诉让他回想起白沐是百魂门的人,她是玩傀儡长大的,她还是内门弟子,拥有强大的精神力。 唯一不对劲的是。 “哥哥,想说什么便说吧。” 大少爷心头一震。 白沐的声音清冷如玉石敲击,带着男性特有的浑重音色,语气毫无感情,闭着眼也能想象出身为白家大少爷那张冷情绝然的脸。 嗓子里的苦涩滋味传达到心头,白倾艰难开口:“琴千,是你?” 意识中依旧灰暗,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听到从自己嘴里说出的话后大少爷还是打了个寒颤,清润温婉,是个女声。 啪啪啪。 白沐倚在门边鼓起掌来,慢悠悠开口,“哥哥真厉害,这都能猜到,不过我很好奇你的修为去了哪里。” 语气讥嘲,带着愉悦的笑。 大少爷突然冷静了,如果自打他去七雾门就已经被人盯上,说明她从白府一直暗自追随他到七雾门,甚至不惜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利用琴千试探他,那苏简成的事情,也绝不会是偶然。 苏二被人强行喂下妖血变成半妖,再把他引去荒岛,若这一切只是为除掉他就顺理成章了。 之所以沾了他血的七命定灵符对苏简成有效用,对那些已经变成妖的修真者有效用,不过是白沐想让他在任务途中就被除掉,当时他若不出手就会惹怒百魂门。 一石二鸟。 只是苏简成,太冤。 白倾冷笑:“谁告诉你我没有修为。” 死鸭子也要嘴硬几句,面子必须要,况且他是有修为的,如果身体控制权能回来的话。 白沐也跟着笑了,“哥哥有修为那便再好不过,我们该出发了。” 大抵被那妖熏晕起码得躺上一天一夜才能苏醒的错觉,楚修的结界只能拦住他人进去,在此等情况下如同虚设,当眼皮一片猩红时,他知道这具身体已经走到屋外了。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在这无边的黑色未知中,大少爷渐渐听到剑鸣铿锵和巨浪拍打在树木上引起的断裂声。 走近,四面八方传来的呼啸风声掀起的落叶与咸湿海水溅了他一身,震耳欲聋的咆哮像是吃痛而变得狂暴,大树轰然倒地,妖兽疯狂嘶吼,那一阵阵熟悉的嘶哑咳嗽让白倾的心狂跳起来。 楚修果然在。 白沐选择在这时候过来,总不可能只是好心担忧他的安危。 清脆剑鸣很快过去了,***落地掀起的尘土沙砾击打在额头有些疼,属于妖物的尖利嘶号夹杂着一声极轻的闷哼,血腥味道充斥鼻腔。 大少爷慌了神,他知道楚修许是受伤了,可眼前还是漆黑一片,脚下一松,他兀自往前走了几步,却听楚修哑着声音朝他身旁那人说:“少爷...这里很危险,回去...” 黑暗中那双眼微微睁大,方才与白沐还能正常对话的双唇又不听控制,舌头犹如被人钉在下颚,他甚至想把楚修揪走,脚底却又无法挪动半步。 白沐他娘的像在遛狗。 冒牌货喊小祖宗:“楚修。” 白倾听得一愣,声音清冷如斯,与平日里他说话的语气也一模一样,就连他都险些以为是自己在说话。 大少爷这才陡然想起,经常观察他举动的琴千,亦是她。 小祖宗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恩’,才平静没过多久的风再次变得喧嚣,厉风直逼眼前,那股熟悉的味道从面前飘过把他留在原地时,大少爷怒从心中起。 狗日的楚修居然认不出冒牌货。 骂时又有些揪心,纵使那人受伤,也只记护他周全。 只可惜,护的是他妹。 白沐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何故,竟还记得操纵他跑个几步,脚下没了束缚他便往前狂奔,试图把楚修那货给拽回来,耳后惊雷一般的怒号将地面都颤了几颤。 大少爷一边狂奔一边稳住身形没给震歪,后背一凉,那触手扫着他衣摆带下小块布料下去,好歹没被拍成纸片,血腥味倒是近了些。 白倾心中一喜,忙循着味想拉住楚修,却被人给躲了过去,冰冷的眼神从他身上扫过,那人还压低声音怕被冒牌货听到:“滚。” 好极了。 身体再次陷入僵滞,白倾已然被气笑。 冒牌货一开口楚修就凑过去听她说话,“击它后脊,悬枢往上两寸,我在前配合。” 她说得一本正经,好像当真是来解决问题似的,偏偏楚修这个没脑子的居然毫不怀疑,万分信任的回答:“好。” 衣诀纷飞之间他知道楚修又提着剑上去了,心头愈来愈强烈的不祥与焦躁让他烦躁异常,越发疯狂的尝试说话,他不知道这具身体现在是否属于自己,却发现在他强大意志下,舌头动了一下。 喜悦腾上心间。 用疼痛麻痹***纵的错觉,当舌根被咬的鲜血淋漓时,他终于成功启唇,颤巍巍的说了一个字:“楚...”声音才冒出个头,白沐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在他出声的同时冷声朝楚修喊道:“快去!” 殷红的血顺着下巴滑落,落在那人看不见的地方。 眼前意外的出现一抹光亮,这瞬间的清明叫他看清了眼前一幕,昨夜的巨妖已经上了岸,不同于半夜看到的模糊影子,这只妖不仅面上全是触须,更有那后脊上一颗极小的黝黑圆珠。 若是妖,这必然是妖丹,妖的命门所在。 可这哪里是妖,身为半妖只怕早已将毁之则灭的要害进化成混淆视听的对象,楚修一个人与它对峙时也许是思忖到了这点,又势单力薄才与它纠缠这许久。 现在却因他一句话,二话不说上前改用被他自己舍弃掉的对战方式去送死,大少爷不知该笑他蠢还是高兴小祖宗对他的信任。 想问候白沐祖上之余,白倾仍抱有一丝丝不现实的臆想,白沐把他扮成女身代替她,自己又装成他的样子与楚修接近。 搞这么复杂,别不是真喜欢小祖宗,要是这样,她应当不会霍霍楚修。 黝黑圆珠被利剑刺破的一瞬间,从里猛然蹿出无数条黑色触手,拉着丝儿还带腥臭的粘液齐齐涌出,疯狂朝楚修缠去,那剑能斩断触手,却无法斩断这粘液。 黑色触手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而楚修便是网中饵,作为饵料的他倒一脸淡然,他在等白倾出手。 与此同时,身后那双手猛然出力将白倾往前推去。 身体的知觉终于回来了,这让他产生了一种身体又可以由自己操纵的错觉,在心中狂喝了好几声也没听到502应他后,白倾的心仿佛被人按在潮湿沙土中一般,又堵又难受。 随着一声轻轻的‘噗嗤’,狂躁的妖之怒吼,汹涌的海浪,四下混乱的场景在他眼中颜色尽失,寂静得似乎连心跳都听不到了。 到最后,他也只是看到楚修看向他的眼神中带了丝讶异,喉头上下一动,先涌出的是大口大口的鲜血。 余光看到白沐。 她站在原地看他们,表情阴冷,与原主如出一辙,毫无感情。 这算什么... 白倾眼皮愈发沉重,惊人的刺痛这才迟钝的传遍全身。 他缓缓低头看向自己胸口,雪白纱衣被鲜血晕染出一朵妖艳的赤色牡丹,一点点浸湿衣衫,右胸一只漆黑带着恶臭的触手露出一点尖,软腻湿滑的触手表面有大片红色暗斑,与他的呼吸一起上下浮动。 剑光已至眼前,那触手在楚修过来前竟又松开了他,他眼睁睁瞧着那触手从他胸口消失,右胸上只剩一个恐怖血洞。 咳出声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能说话了,那个憋了许久的‘楚’字愣是说不出,喉咙里的血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涌,白倾想,肺叶应当被刺穿了。 无力的手扣住楚修肩头,那人也只是皱眉看他,眼中冰冷得像个机器人。 眼神慢慢从楚修的脸上移到万里无云的湛蓝晴空,纤长微翘的鸦灰睫羽似乎带着朦胧水雾,或许还有一丝不甘,带着潮意的暖风吹来时,白倾冷的直打颤。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感慨。 海边的天,果然很蓝啊。 - “白倾,我在七雾门等你。” 灵力和修为需要用肉体来承载,如果肉身不具备承载灵力的要求,就算有体验卡也无法使用。 他当然知道。 “这个世界的人都有很强大的精神力,凡人与他们最根本的区别也在这里,强大者甚至不需要灵力,只要精神力碾压对手就完全可以取胜。” “老白,你一定要离百魂门的人远点,你来七雾门,不是件好事。” “我在这个世界待得太久了,我想回去,可我没有家。” “其实,楚修也很好,陪这个小屁孩过完这辈子也不错,如果他真的能划破空间,找到我们回家的路,到时候说不定能把他一起带回去!” - “老白啊,这太好笑了,什么穿越,什么空间,我们...回不去的,哈哈,如果你早些知道,会不会后悔没有离开楚修?” 第九十章 妹妹,好玩么 白倾醒来时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半挣扎着坐起来便忍不住捂住胸口喘气,疼得脑袋直抽抽。 缓了很久他才看清四周,这个房间非常昏暗,一缕缕微光从窗棂照射进来,带着清晨的细微浮尘,很安静,能听到自己带着嘶哑的微弱呼吸。 他喃喃道:没死... 话没有说出口,反倒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得胸口钻心的疼,他忙抬手捂住双唇,掌心一片温热黏湿。刺眼的血落在白倾眼中让他思绪有些凝滞,502的声音也出现得很突兀:【宿主,好点了吗?】 大少爷没说话,出神的看着掌心发愣,这是他自己的手。 【宿主,体验卡已解锁,可以用了。】 【宿主?】 【宿主要不要回七雾门?】 白倾:吵。 502掩声了。 过了一会儿,它又冒出来小声道:【韩冬云不是给宿主传送符了嘛,宿主可以先回七雾门呀~】 白倾:回你大爷。 他想见楚修。 白倾把手往衣摆上随意擦了几下,发现自己连腰都有些难直起来,伤口疼得他想当场去世,想起那个恐怖血洞,大少爷后知后觉的掏出药瓶给自己灌了一堆说不上名字的丹药。 袅袅身影从门口进来,足上的玉锻锦靴一尘不染,裙摆处漾着淡淡浅光,在这乌漆墨黑的房中很是好看。 在她进来的那一刻大少爷心中警铃大作,几欲是下意识便喊出502将那兑换好的唯一体验卡给用了,化神级别的修真者,他就不信精神力还强不过她。 二人眼神交汇之际,白沐眸中寒光利利,她隐隐有察觉白倾似乎哪里不一样了,这一点点谨慎很快被她打消,她亲眼见到白倾被那妖的触手穿了心肺。 他现在很虚弱。 唯独可惜的是那半妖被她放纵的时间久了,心智退化,现如今蠢得很,分明命它对着白倾的心脏下手,却在半路出了偏差。 不过,这样也足够。 傀儡出现在空中的时候大少爷神色微妙,他知道白沐为何会这样断定他没有修为,但不知道她手中还有多少底牌没亮,下一秒她突然御剑飞上天他都不会奇怪。 白倾不认为她灵力强大到能骗过霜尊。 502语气严肃:【杀了她。】 大少爷敛眉,指尖凝气往操纵傀儡银丝处一弹,坚韧银丝被灵力所斩,那儡身失控歪在地上,袖袍扬过,地上便是一堆七零八落的断臂木肢,解决它轻松得白倾都有些意外。 修真者与凡人,差距甚大。 白沐手中银链叮铃作响,地上那堆木渣让她脸色很难看。 有灵力和身体受到损伤是两回事,白倾只是站着就已经疼出一身冷汗,不过502说的话倒头一回与他心中想法合拍。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起杀心,也是最后一次。 巧的是,或许白沐也跟他抱有一样的想法,身为化神期的他,很轻松的看到了她袖中暗藏匕首闪烁的寒光。 杀他的心迫切得像极了狗急跳墙。 他没料到的是白沐左袖内五指间还夹着几根银针,空中寒芒闪过,这长针一同朝他飞来时,白沐的身影也朝他扑了过来,暗器使得极其顺手。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他不敢想,如果没使用体验卡现在躺在地上的只怕已经是一具尸体,在这电光火石间他还想到为何那时502要锁定体验卡不让他用。 大少爷头一偏躲过两枚长针,右手接住三枚,脚下一动,角度刁钻躲过了她的奋力一击,左手扣住白沐手腕狠狠一扭,那匕首便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单手掐住她脖子绰绰有余,大少爷指尖微微缩紧,白沐脚后跟便离了地,脖子涨得青紫,眼露凶光,在那只脚朝他踢过来时白倾手中再次发力,柔软脖颈与指尖锁死传出的扭动声莫名让他兴奋。 白倾冷笑道:“妹妹,好玩么?拿你的命来玩如何?” 白沐看他的眼神骤然变了,眼底是铺天盖地的愤怒与恨意,恨到要把他碎尸万段,大少爷看得清楚,却只是不屑的勾起唇角,与那张满面寒霜的脸衬托在一起显得格外阴鸷。 “白倾!” 大少爷眼睛斜向门口,见到楚修手中草药,这才注意到白沐素白衣襟透着些刺眼的血红,笑容顷刻消失在唇边。 好得很,做戏也要做全套。 楚修慢慢皱起眉头,指尖搭上剑鞘,沉着声音又喊了一句:“白倾?” 【宿主不是想见楚修嘛,他这不就来了!快跟他解释!】 那人的动作大少爷自然看在眼里,他嗤笑:解释?有必要么,楚修的眼神已经不是在看我了,他在看原主,毕竟,连剑都准备拔出来了不是吗。 掐住白沐的手没松,大少爷慢慢眯起眼,神色冷漠。 “放开她。” 白倾倒是没发现楚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良心了,他再度挂起冷笑:“我今日就是要杀她,你待如何?” 他此刻与原主当真一模一样,无论是神情,语气,还是对白沐的态度,再加上那轻蔑眼神,两人重叠到没有间隙。 少爷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若他知道楚修这样想,只怕会更想笑,莫说他对于楚修很多事情不知晓,就连楚修也不懂他。他向来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是碍于社会规则法律的束缚,那些欺负过他的,哪个曾有好下场。 如果现代社会***是底线,那在这个修真世界自保才是重中之重,他当初那样想离开楚修,也只是想自保而已。 他虽这样有条有理的分析,却架不住楚修的死亡凝视,他想不明白,明明他跟小祖宗已经这样熟了,为什么认不出他,还要阻拦他对白沐动手。 那柄剑朝自己飞过来时,白倾突然不想再想了。 楚修并非真的出手,那剑也只是虚招,想让他把白沐放开,可大少爷心里却拧巴得紧,很是难受。 他到底没有下手,就算502在他脑袋里叫翻天让他把白沐给掐死,就这么一下的事情,他也没有下手,心里只想离开这个吊轨的地方,谁也不想见,谁都跟他无关。 这一放手将要错过的是什么白倾不知道,不久后,当他明白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大少爷是个好面子的人,将白沐扔在地上后他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楚修,胸口被衣衫遮掩住的那血洞似乎都在飕飕漏着冷风,刮得他心脏生疼。 他深吸一口气,忍下因疼痛而总想弯腰找个东西扶住的身体,挺直脊背,缩地成寸消失在原地,依稀听到楚修在后面唤了他一句,语气担忧。 白倾没回头,心中好笑,不也没追过来么。 - 御剑定然不现实,传送符的作用便出来了。 韩冬云正坐在绒毯上嗑瓜子,一面自己跟自己玩扑克,白倾从空中掉下来的时候刚好把他刚剥好的一小盘瓜子仁全都打翻了。 怒气值瞬间点满,插着腰就要骂人看到的却是大少爷苍白面容和一身殷红鲜血,气息微弱到好像随时都会仙逝。他有点懵然,待血腥味道填满整个殿内韩冬云才回了神慌忙把人扶起来,心中竟有些乱。 小心翼翼脱下他外衫,韩冬云登时滞在原地,鼻子一酸,差点老泪纵横,忍不住喊出声:“老白,你咋回事啊,快醒醒!别睡了,快起床了!!” 韩冬云害怕他就这样睡过去了,手中腾起灵力疯狂往他体内输送护住他心肺,那人胸口处骇人血洞还夹杂了一些黑色不知名的粘稠物体,甚是狰狞可怖,血肉外翻,伤口再往左偏一些,只怕就被剜了心。 迷迷糊糊中,白倾很庆幸韩冬云这货没有一边哭鼻子一边摇他,不然他真的受不住,那包裹了灵力的声音倒是把他心神喊回来几分,只是睁不开眼,浑身乏得不行,“别吵...我好着呢...” 惨白脸色和这句虚弱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落在韩冬云耳中,俨然是回光返照,他哭得更伤心了。 大少爷被吵得头疼,本就疼的不知哪里在疼,脑袋更如同有个电钻在里钻,钻的他头晕耳鸣,他想安慰安慰韩冬云,却禁不住失血过多和要命的疼痛彻底晕死过去。 - 楚修一个月后才回来。 与霜尊传音他就知道白倾回了七雾门,楚修不担心他的安危,只忧心白倾又自己生闷气,虽说自己也有点生气就是。 穿过层层云雾殿堂,他发现白倾不在寝殿,寒凌殿也空无一人。 冬至寒露深重,位于高山之巅的七雾门更是如此,楚修有点恼,少爷向来畏寒,这时候难道又在外面乱跑不成,他随手拿了件狐裘在门内御起剑来。 后山不知何时被霜尊清理出一块平地,光线妙极,仿佛整个七雾门的阳光都聚集在这里,他将此地布置得与自己房间一般,细软的绿草上架了个两人高的藤叶千,恰容两人同坐。 白倾便懒洋洋的倚在那藤千上晃悠,嘴角含着笑意,眉眼柔和的看向不远处,初升阳光将他整个人都渡了一层绒绒金边,笑出声的时候,嘴里呵出一团小小的白雾。 楚修看得久了些,面上少许的冰寒之气都随着那人的笑容都消融无踪。 半晌,他走过去将厚实狐裘披在白倾肩上,声音轻柔:“少爷。” 那人身子一僵,缓缓转过头看他,方才脸上的柔和笑意悉数褪尽,眨眼功夫眼底已经覆上冰霜,他敛眉将那雪白狐裘拂到一旁,神色漠然:“不必劳烦。” 第九十一章 气得肝疼 草叶尖上挂着透明的露珠儿,在太阳照射下闪着细碎的光,那狐裘掉落在地压倒一片嫩叶,又恰好落到泥地上,根根分明的雪白绒毛沾上脏兮兮的华露黏成好几缕,已然不能再往身上穿了。 楚修目光一沉,多看了眼那狐裘,却不露声色低下头温声问:“少爷还在生我的气吗。” 大少爷懒得瞧他,将手揣进袖中冲远处喊:“车佐快上,把你师尊给灭了!” 蹴鞠是韩冬云非要玩的,他这幅身子骨必然不能陪他玩,于是就把车佐叫来了,每日晒晒太阳看他们打闹,大少爷已经提前步入老年生活。 冷风袭过,他往藤千里面缩了缩,注意到那人没走,掀起眼皮慢悠悠的问:“还有事?” 楚修垂下眼,看不清眼中神色,倒是听得声音冷下几分:“天寒,跟我回去。” 大少爷笑出声:“我?跟你回去?你是谁?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他说完往旁边坐了些,显然不是给楚修让位子,而是想离他远点。 低沉气压里他已经感受到楚修的怒意了。 白倾心中依旧没什么波动,有些疲乏的打了个哈欠不打算再理他,经过这一个月药物和膳食的双重调养他已经好了很多,韩冬云都说他能活下来算命大,再晚来一步估计就有进气没出气了。 唯独嘱咐他的是少想些有的没的,能不动怒就不动,省的气到伤口炸裂。 韩冬云以为他气白沐,气楚修,还气那人明知道他回七雾也没回来找他,其实他已经不太在意了,横竖不过是个任务,小命重要。 没人扰他倒落个清闲。 暖阳高照,身上每个细胞都仿佛被洗礼过一遍,倦得很,他单手撑在鬓旁,随着慢慢摇动的藤叶千昏昏欲睡,阖眼的前一秒眼前一花,楚修半蹲至他面前,眼中晶亮,语气委屈。 “少爷,这次是我错了,我不该拿剑扔你,别跟我置气了好不好,咱们回去吧。” 他说得很真挚,白倾只是歪头看他。 楚修放软声音与他说话不是第一回,可这几年来,顶着头顶黑化值听他说软话却是头一遭,以往那人每次这样说话时,白倾都会觉得自己在欺负小孩子,可事实上。 大少爷缓缓露出一个笑容,一字一句道:“你装的不累吗。” 高山流水,清泉蜿蜒而下,薄薄晨霜融化成水珠从岸边滴落溪中,发出清脆叮咚声,裹携着刺骨寒意的风吹乱二人发丝,韩冬云与车佐玩笑打闹的声音在高大林木间来回飘荡,经久不息。 沉默降临。 白倾撇开脸,抓住青藤的指尖微微泛白。 楚修在他面前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亲眼看着那人头顶的黑色进度条一点点攀升,几乎是每说一个字便往上涨几点,透过好感度他都能感受到楚修的真实心情。 极度的不耐,隐忍,几欲爆发的边缘。 都这样了,还硬要笑眯眯的过来与他说好话,何必,楚修说的不累,他都看累了。以往和他相处的这些年,真不知黑化值已经这样徘徊过多少次,这人心中又是饱含怎样的情绪与他说这些话。 是在思忖怎样把他关起来挑断手脚筋呢,还是先礼后兵,如果自己哪天不听话再把他双眼刺瞎关在身边? 【宿主,系统觉得楚修就算跟白沐单独相处了一个月,他也肯定是有正事耽搁了,不是故意不回来找你的。】 白倾翻了个白眼:别给我提他们,反胃。 502嘟囔道:【你可不就是在生这个气嘛,要这一切都是白沐有备而来,楚修一时没认出宿主也情有可原呀,你好好跟他说话,这样他会炸的。】 白倾: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多新鲜,得了这具身体做的全是好事,坏事却一件不落的都算在他头上,什么几百年前的旧仇,鬼知道有没有血缘关系的女版原主,就连主角他都是想方设法为人着想,甚至连灵根都废了。 这还不够?难不成楚修是个巨婴?还要他360°关注青少年身心和谐全面发展? 502被噎得静音了。 这句话的杀伤力大概有些大。 楚修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慢慢站直身子,地上的黑色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阴影将白倾整个人都笼罩其中,遮住了日光,遮住了韩冬云和车佐,遮住了目光所及的一切视野。 那人面部线条冷冽分明,霎时间便收拢了眼中所有柔和,只剩下满眼的阴寒凝滞,不似他看原主时那样杀意十足,更不是平日里收起笑容凛然的表情。 是全然陌生的眼神。 黑化值终于停了,成功与好感度达成一致。 90。 大少爷面无表情,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他听那人缓缓开口,声音异常低沉,语气中蕴含着丝丝嘲讽,不知嘲的是谁:“少爷不是喜欢这样的么。” 白倾目光移到楚修脚下那一片脏兮兮的绒料,扔在地上的狐裘被楚修踩在脚下,全是污泥和灰尘,沉默中,一分一秒的时间都仿佛被拉长数倍。 枯黄的树叶落在大少爷肩头,他确实不想再说话了。 好死不死却又听到楚修开口:“白沐分散了那妖的注意,我才险胜。” 这句话如同一点星火,燃起满腔怒意。 大少爷猛然抬起头,他知道楚修想说什么,白沐救了他,他才能胜,这句话把他伤口给堵得发疼,眼中的厌恶不加掩饰:“是,人家白沐救了你,所以你回来是给我添堵的吗。” 一口淤血堵上心头不上不下,大少爷瞬间垮了脸。 楚修沉下眼:“她不能死。” 白倾面无表情看着他,指向他来的方向,冷笑道:“麻烦走远些,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那人双眉紧锁,极度冷漠的面容,眸中厌烦和不耐汹涌得快要溢出来。 是少爷,也是真话。 楚修薄唇紧抿,眼底残存的温度尽数褪尽,他眯起眼看白倾许久,突然低低笑了几声,笑声阴冷满是嘲意,随后干脆利索的转身走了。 待人走得消失成一个小黑点,白倾面色惨白,捂住胸口呕了一地的血,呼吸都打了颤,浅红色血渍从衣襟隐隐透出,像朵妖艳的花煞是好看。 气得肝疼。 大少爷不记得自己在那里坐了多久,后来又是如何走回寒凌殿的,直到韩冬云回来他才稍微打起了些精神。 韩冬云犹豫许久,还是决定开口:“还记得你们下山是为了什么吗?” 白倾面无表情:“送白沐走。” 韩冬云扶额:“去淮陵把两百年前的旧怨说清楚,其次才是送白沐回去,难道不是这样?” 白倾:“......” “老白,你有没有想过,楚修让你放开她,或许是为了让她能顺利回百魂门,再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说清楚,如果白沐死了,百魂门的人岂不更加确定你们白府没一个好东西,连亲妹妹都不放过?” 见白倾少见的没打断,韩冬云忙再接再厉:“楚修可能只是想断绝百魂门对你下手的想法。” 听到这句话大少爷眉头颤了一下,将一直冷漠的表情撑开一道裂缝,终是忍不住开口:“照你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他。” 韩冬云也被噎到静音。 对话到这里就无疾而终,他在意的从来不是这个。 韩冬云走出房间的一刻白倾把他唤住了,那人声音清清淡淡,听不出其他情绪:“老韩,别多事。” 一声轻叹不知惊动了谁的心。 - 楚修再没来找过他。 白倾每日雷打不动出去散步,绕着各路殿堂慢悠悠的走个一圈,对于其他弟子来说与巡视无异,忙更加用心习剑,生怕被心情不好的师兄给抓个正着。 他不在意,黑化值和好感度犹如被他喂了狗,只是负手走在路上时总能感受到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滚烫视线。 走了些日子,大少爷觉得自己脚踝的旧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502便开始强行报告楚修近况,也不管他想不想听。 比如。 【宿主,楚修化神了!】 【宿主,楚修突破化神中期了!!】 【宿主!楚修突破化神后期了!!!】 【宿主!!!】 白倾:闭嘴吧你,要不是假新闻就是给楚修开外挂了,这才多久,难不成他修为直接暴涨到合体期? 502小声逼逼:【说实话还不让,宿主还不去找他吗?等他修炼到大乘,霜尊也不是他的对手哦。】 大少爷心里嘀咕:跟我有屁关系。 面上却抿了口茶,不疾不徐问:我还能换几张体验卡。 502一顿,老实回答:【宿主余下积分3500,能兑换体验卡数量:三张,隐匿符:5张。如果宿主想使用大乘级别的体验卡,目前积分尚且不足,建议宿主继续留在楚修身边做主线任务来获取积分。】 恩。 这样一声简短冷漠的‘恩’无法让502放下心,它正准备再苦口婆心的劝慰几句就被白倾无情的拔掉电源,强行启动了休眠模式。 “师尊!!大事不好了!!!” 那弟子着急忙慌跑进来却看到四平八稳坐在师尊主位上喝茶的大师兄,步伐一顿,又想起他是霜尊名下的入室弟子,忙问:“师兄,师尊去哪里了!?” 韩冬云现在应该还在和车佐踢球。 白倾敛眉,肃声道:“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有事便说。” 面前人青丝及腰,锦衣似雪,如霜的俊美容颜正色起来倒比霜尊看起来威严更足,那弟子莫名有些怵,千言万语只汇成了一句:“鬼缠陆出事了!” - 今天白倾没有从玄月台经过。 楚修将剑狠狠插入剑鞘,隐去身形去了寒凌殿,也没进去,只在外面用灵力查探了一番,没瞧见人,他不知怎么想的,居然转头回寝殿找了一圈。 意料之中的空无一人。 眼角撇过殿中那张床榻时,楚修眼神染上一抹浓郁尘墨,如何都无法化开,脑海里不受控制的回想起少爷半倚在塌上与他说笑的画面。 他垂下眼帘,身形一动消失在殿内。 天阴,七雾门后山没有阳光,藤叶千上也没坐着那人,反倒是霜尊和车佐依旧在草地上玩得不亦乐乎。 “白倾呢?” 韩冬云见楚修过来还有点讶异,又听他问白倾,无言道:“他在哪儿你问我?把他气到吐血的又不是我。” 清风拂过,那人已至身前,韩冬云一言难尽的避开他那只手心中腹诽,这特码才合体就敢跟老子动手动脚了,到大乘岂不是要打起来?白倾这是惹了个什么变态玩意。 楚修面色阴沉:“你说什么?” 韩冬云撇嘴,声音大了几分:“我说他自己有手有脚的,我还能把他关起来不成,保不齐是去哪儿转悠了。” 这话说得楚修神色更加阴郁,指尖微微一颤,还未有动作又听一个弟子大声呼喊,“师尊!鬼缠陆出事,师兄已经带人先去了!!他叫我别告诉你,可这么大的事,我...” 韩冬云听得脸色骤变,去鬼缠陆,白倾这是不要命了。 他铁着脸扭头冲旁人道:“白倾身上还有伤,你一定把他...” 身旁哪里还有人。 - 鬼缠陆迟早有出事的一天,带领一群弟子赶往那禁地之岛上时白倾如此想到。 岛上的结界早已被这些年不停试图往外逃窜的妖折腾到要碎不碎,万妖倾巢而出,这么大的阵仗只凭附近驻守的几个修真弟子能拦得住? 落地时那一跳将他右胸伤口牵扯得磨人的疼,脸色也跟着有几分难看,却成功被人误解成为看到岛上景象而不悦。 至于岛上是何景象,白倾只想说,乌烟瘴气。 各种各样长相狰狞诡谲的妖类漫天乱窜,飞沙走石,黄沙漫天,空中飞的足有几丈长的妖伸着光秃秃弯曲到变态的脖子仰天嘶鸣,巨大双翅猛地扇过,扑起一地尘埃,姿态却轻盈无比。 它极快的从地上一掠而过,再次冲向空中那长喙中便多衔了个人,一条腿还在外面扑腾,血红长舌垂在一旁,滴答往下滑落看起来像有毒的粘液。 大少爷眸光一沉,唤起502:使用体验卡。没等系统吱声,他似笑非笑又添了一句:你要是再敢锁定,我直接冲上去给它喂食。 手中青剑冒着寒光,骤然变成一把巨剑,广袖纷飞间他便站了上去,负手而立恍如仙人,眉眼尽是冷冽英气。 第九十二章 你逃不掉 如果一个时辰前问白倾为什么要来鬼缠陆,他大概会说:废话,老子当然是要逃的。 吩咐那弟子暂时不要告诉韩冬云的题外之意是:我去鬼缠陆了,不一定回来,至于去了哪里以后咱有空再联系。 他想到的假遁之法很简单,像这种专门关注妖魔的禁地发生事故的可能性非常大,只要他当着所有弟子的面去岛上除妖,再假意走散,届时找不到人自然以为被妖吃了,落得个尸骨无存的地步。 可他高估了自己铁石心肠的程度,也低估了岛上妖魔肆意的严重地步。 粘稠的血从剑尖滑落而下,啪嗒一声滴落在干涸的沙地上,将沙土凝结成一颗颗脏污的血珠子。 这已经不知是他从妖下救出的第几个弟子,他将人带到安全之地命他们自行回去喊人,沉稳之际,俊冷的容颜已有些苍白,与妖对峙太久早已满身血污,却没人能看出来那全是他自己的血。 他真是有病。 这样自嘲的时候大少爷终是乏了,他遥遥看了一眼海边慢慢消失不见师弟们的身影,下定决心跑路重要,再这样下去怕不是真的要殒身在此。 执剑的手在微微发颤,白倾站在原地抬手覆上伤口,指尖用力到泛青,恨不得将自己心上再挖个洞出来,粗重沙哑的呼吸声中眼前昏暗的视野终于清晰了些。 抹了一把额头冷汗,挺直脊背欲走,小腿突然一软险些跪在地上,他忙将剑插在地上稳住身形,这一弯腰却将他五脏内一直翻腾不堪的浊气给引了出来。 积攒了数千年的妖物瘴气一朝爆发,吸入得多了就算是化神也难免会受些影响。 那浊气与纯净的灵脉互相冲击在他体内疯狂游走,像是要冲出体外,与伤口被撕裂而引发的剧烈疼痛参杂在一起,他登时疼得额头青筋暴起,右手死死扣进浅黄色的沙土中企图缓解这波欲死不能的痛苦,青丝从鬓边滑落,毫无血色双唇轻启,无声的喘着。 真的是,疼到了姥姥家。 那声惊喜的‘小师弟’就这样出现在灵识中,灵识覆盖之地甚广,他知道附近没有人靠近,却仍感受到了那熟悉气息的到来。 操。 剑尖没入地下好几寸,发出刺耳的‘嗤嗤’声,身上却丝毫灵力都使不出了,与此同时,一道极为阴狠凝重的视线投向他所在方向,他喉咙一紧,身体的危机感骤然飙升。 白倾一咬牙,狠声道:502,再用一张体验卡。 【宿主...不用也可以的,主角不会对你怎么样哒!】 老子跳海你信不信。 脑海里金光一闪,充裕的灵力瞬间填满筋骨脉络,他深吸一口气,足尖灵力迸发,拼着一股子狠劲站起身缩地成寸,冷不防被人从后面将衣衫拽了个正着。 那人指尖隔着衣衫与他相触,力道很大,强势的举动让白倾蓦地想起那柄剑从他手中脱离往自己身上袭来的那一幕,白沐的脸也随之浮上心头。 如同蚌中沙砾,只剩反感。 他微微偏过头,声如寒铁,吐字清晰:“我有说过吗,你让我生厌。” 那双冰冷的眸子看向楚修时,那人眼中的寒霜再次与原主重叠在一起,不可置否他的心有一刹那的疼,像是被人用寒刀狠狠剜了一下,疼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知自己该不该放手,如果放了,那人会不会彻底离自己远去,如果不放,他会不会更讨厌自己。 可是,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明明回来找少爷时心底是那样欢喜,他想告诉少爷,白府与百魂门的世仇已经结束了,她们答应不会再对白家下手,他再也不用忧心白倾会出现,少爷会离开自己。 他已经想好了如何与少爷解释,如何哄他,大不了被他揍一顿,怎样都好,可少爷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为什么他要变得和白倾一样。 诅咒,已经解除了啊。 手中一轻,楚修抬起眼,手中只剩一片绣着银月青竹的破碎衣料,腥咸的海风吹过,带着那人身上极淡的兰麝味道,就好像方才他在自己怀里待过一般。 轻声的呢喃随着清风慢慢远去,飘荡在空中,破碎在耳边,像破旧房屋却覆盖了满棚的雪,下一秒就要爆发倾塌。 “...为什么...” - 【宿主为什么要这样说?你明明不讨厌他。】 讨厌。 【不讨厌。】 讨厌。 【你喜欢他。】 滚不滚。 _娇caramel堂_ 白倾心里颇不是滋味,那句话才落地便看到楚修有些无措的眼神,他不禁有一瞬间思忖是不是自己话说重了,但也只是思忖,他的第一反应是趁着那人发怔的机会离开。 与逃窜无异的举动用力过猛,再加上心情过于糟糕,导致他飞奔出老远,远到几乎已经跨越了半个岛的距离才敢慢慢停下步伐,脱力的倚着棵粗大树干吁气。 502还在脑海里喋喋不休。 【岛上这么危险,宿主还非要说违心的话!你忘了系统曾经告诫过你的话吗?况且讨厌和生气是两码事,直接告诉他你生气了不是更好?宿主这样做,楚修黑化值很快就会满的!!】 大少爷忍不住咳了几声,又呕出几口血,苍白的唇也被染上几分娇艳殷红,他冷笑道: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在意黑化值?我跟他一起待了五年,是块石头也该被水滴出个洞了,可他对我的黑化值从来没有降下来过。 如果只因几句话楚修就会完全黑化,变成灰色结局中那副模样,那他做的这些努力又算什么?因为这样他就必须无条件无脾气的对楚修好,豁出自己的命,为她人做嫁衣的对楚修好? 真是笑话。 要是到死都无法逃离被囚禁的结局,他为何要让自己置身于那样的境地?他最宝贵的东西就是命,命都无法掌控了,他又有什么好怕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天空闪过几道青红的雷电,在漆黑深夜绽放,绚烂得犹如刀剑形状的烟火,紧接着豆大的雨珠便落在了他脸上,砸得他眼睛生疼。 白倾敛眉看了一眼这诡异的天,直觉有些不对劲。 502声音突然变得急促:【宿主,快点离开这里,这里的妖道行有些高。 白倾没作声,脸上有些痒,指腹在脸颊擦过,冰冷带着酸意的触感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酥酥麻麻,就像有东西从上面爬过去了一样。 二指轻捻,借着空中雷电闪过的功夫将指尖凑到眼前定睛一看,头皮一阵发麻。 一条细长透明的软体生物正绕住他指腹往指甲盖上爬,长节不停蠕动,虫身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肉疙瘩,尤其恶心。 这一甩没把这玩意儿给甩下去,指尖反而传来一阵刺痛,芝麻大小的血珠从皮肤表面渗出,汲取了血液的细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血红色。 白倾心中一惊,再仔细看时却什么都见不到了,仿佛刚刚那个变色是他的错觉。 风雨交加,冰凉的雨点落在掌心,手背上登时爬满了这种透明还在蠕动的长虫,大少爷看得脸色发白,心头突突跳个不停。 这下的哪是酸雨,分明是虫雨。 就连脖子后面都凉飕飕的,白倾沉着脸狂抖了几下,袖子甩得飞起,直到听到窸窸窣窣的落地声他才放下心。 灵力撑开的防护罩隐约还能见到不少长虫随着雨水摔打在上面,大少爷仍觉得浑身不自在,光线阴暗的霾中总像有一道视线在死死盯着他,活像要将他生吞入腹。 502,使用探索技能。 系统急得恨不得跳出来把白倾推着走:【宿主快去找楚修,他已经合体期了,跟他待在一起绝对安全的!还用什么探索技能,你用了也没用,到时候更看不见路!】 白倾心中好笑,他指了指自己胸口:跟他一起绝对安全?我的伤是鬼干的?你要是再敢在我面前提他,我就让你休眠模式一辈子。 502不甘心的闭上嘴,心想这人真是倔,但凡他没这么倔,那人也不至于把自己弄成那副鬼样子。 它俨然已经忘记自己的本体是什么了。 大少爷则暗自腹诽,他又不是傻的,别说他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楚修,话都说到那个份上,就算见到只怕也是多一个灰色成就。 青色剑芒在空中舞出一道亮丽弧线,他踩着剑一溜烟消失在这片三米内已经看不清人的阴雨中。 - 之前和妖缠斗的时间太久,伤口裂开又被雨水淋过,本就有些体力不支,御剑所耗灵力过多,这会儿能站稳不从剑上摔下来已经很不错了,身体更是烫的吓人。 白倾叹了口气,没犹豫多久,反手就把最后一张体验卡给用了。 这种时候碰上鬼打墙也不是他愿意的。 只是空气中一直蔓延的味道愈发奇异,有些提神醒脑的作用,闻着便通体舒畅不少,他几欲是延着这味道一路前行才没倒在半路。 从一片雨幕中冲出来时,大少爷眼前豁然开朗,酸雨细虫全都不见了,入眼的是一片偌大的桃花林,草地上的露珠闪烁着耀眼光芒,清风送暖,空中飘荡着片片柔软的粉色桃瓣。 剑骤然停住,带着微甜味道的空气有一种异常安神的作用,大少爷忽的卸下心神,身体的疲乏在这一刻放大数倍,嗅着令人心安的青草甜香,他彻底放松了身体。 柔顺发丝拂在脸庞,眯起眼睛看到从桃树间隙洒落的些许阳光,他没等到自己摔在这片柔软的草地上,却等来一个怀抱。 那人的声音很轻,很暖,温柔到他听得愣了神。 一双手轻轻的接住了他,像是抱着一件极其精美易碎的瓷器,就连那双狭长的眸子都温柔到似乎能掐出水来,那张脸靠的越来越近,他听到那人轻言细语:“少爷,你身上好烫,很难受吗?” 白倾睁大双眼,抬手推他要站起身,却因为身体的乏力轻而易举被人按住。 楚修眼中没有往日丝毫阴霾,意外的有些低眉顺眼,他抿了抿唇,抬手拂过他鬓边发丝,轻声问:“白倾,可不可以不要抛下我?” 大少爷滞了一瞬,一时竟没疑惑楚修为什么会这么大转变,在他懵神的时刻,那人扣住他后脑勺递上双唇,极其熟练的撬开了他唇舌,动作从未有过的轻柔。 白倾被吻得脑袋有些晕,大抵是身体的自然反应,双手不自觉的扣上他肩头,发烫的身体居然不排斥反而想沉沦其中。 楚修轻啄了一下他的唇,小声道:“对不起,少爷,是我没能认出你,都是我的错...” 他呼吸停了刹那,抬眼看楚修,神色复杂。 那手下移到胸膛时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不疼了,身体异常轻松,精力十足,只是身上的高热还没退下去。 手掠过腰畔轻轻揉捏了一下,酥麻感袭遍全身,白倾不由抬手揽住他脖子,唇边溢出一声低低的呻1吟,那人又在他耳侧厮磨:“少爷,留下来陪我...别走...” 被他挑动得满脸通红仰起脖子,那人更加得寸进尺的吻在他脖颈间细细问着:“好不好,少爷?求你了...” 轻吟和喘息声毫不吝啬的从他喉间溢出,眼神愈发对不上焦,那声极轻的‘恩’也不知是不是心中当真的话。 白倾完全没有发现,平日里的他,绝然不可能跟楚修在这种地方做任何亲密之举。 - 岛中央只有一片阴霾之地,硕大的乌云停留在上方,其中雷电闪烁,那云黑得不正常,更像是用妖力操纵,可能有如此大力量的妖在鬼缠陆上,只怕已经修炼了几百年。 楚修手里攥着那方破碎衣料,眸中阴沉得如同那黑云,他隐约能感受到白倾的气息与那妖云融为一体,却始终无法确定他的位置。 指尖骤然缩紧,手中袖角被他捏起层层褶皱,楚修面无表情御剑冲进那片妖云中。 “白倾,你逃不掉的。” 第九十三章 黑化值,满了 欲望没有让他觉得反感,全身心的投入在这气氛中,身体被触碰的每一个地方都在诚实的做出反应,大少爷回过神来时整个人已经半倚在那棵巨大桃树上。 粗糙的树干透过轻薄衣衫与背部轻微摩擦,那人将他只手反扣,直至与树干紧紧贴在一起,他有些迷茫的看向前方,楚修的声音犹如披上一层轻佻云雾,忽远忽近,完全无法抵挡的想要拨开云层与之靠近。 那人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让他无比舒适,这样想时楚修恰好一手揽住他后腰,把他略微往身前捞了一把,两人身体便紧紧贴在一起。 “少爷,你喜欢我吗?” 那人的眼神依旧很温柔,没有一丝一毫的阴戾,也没有故作无辜的与他撒娇,温和得好像他生来就是如此,将所有的情感都完全坦诚的呈现在他面前。 重要的是,他说“是我没能认出你”。 白倾呆呆看他,楚修应该认出他的,楚修怎么会认不出他,他在意的一直都是这个。 那人见他没回答,倒也没恼,再次轻笑道:“少爷喜欢这样的我吗?” 白倾脑袋一片空白,愣愣的点头,轻声回答:“喜欢。”   楚修唇角再度覆上笑容,乍一看竟有些妖媚,这转瞬即逝的一眼还未曾让大少爷回过味,耳垂便被含住了,惹得他身子一僵。    这些小动作无一不是楚修的习惯,可他却开始觉得有哪里不对。   细微的思绪很快被那人打断,脖颈上被人咬了一口,尖尖的牙齿刺入皮肤的时候,舌尖似乎也伸出来舔了一下。   不疼,很...舒服。 呼吸紊乱之际,那双带着笑意的眸子似乎一直在观察他:“既然喜欢,少爷就不要走了,与我待在一起,好吗?” 大少爷有些吃力的睁开眼瞧他,半晌,猛然把他脖子往面前一勾,把他头按在自己脖颈上,断断续续的话语听起来像极了喘息:“恩...还...要...” 他听到楚修低低笑了几声。 血液流失产生的眩晕却让人兴奋,一点点的不对劲也被他抛之脑后,理智彻底湮灭。 大少爷手揽住他脖子,那不知是被雨水还是汗液浸湿的青丝一缕缕黏在脖间。 有什么东西顺着脖子滑下去了。 温热的...液体。 伸手去摸的时候却是一片光洁,略微发烫的肌肤在提醒他这具身体高热的不正常,意识突然有些清醒。 “楚...修...” 压在他身上那人喉头上下一动,似乎舔了舔唇,声音沙哑的‘恩’了一声,尾音上挑要命的勾人。 他喃喃道:“就算...灰色...禁...也没关系...我...不在意...” “啊...” 楚修从他身上起来,眼中的笑意突然带了一抹玩味,扶住他肩头语气满是欢喜:“少爷待我真好。” 大少爷有些茫然的看他。 他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了,楚修怎么会没有黑化值呢,这样温和的人,显然不可能是楚修。 能知晓他心中所想,故而…… 欲妖,创造出的幻境能让人看到心中最想见的人和心内期盼发生的事,让人对心底最深处的意志俯首顺从,它们摄人心魄,以吸食人精血为生。 了却心中憾事之人的血液是香甜的,也是欲妖的最爱。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从那欲望幻境中脱离,但眼前人却还是楚修的模样,只是与那人有些许不同的眼神在神志恢复后变得更加明显。 白倾慢慢回过神,心头有几分苦涩,心志是有多不坚定才会说这么露骨的话,他真的已经到连达成灰色结局都心甘情愿的地步了吗。 只是因为楚修的一句道歉? 那妖仍是一副担忧的神色,大少爷垂下眼帘,轻声道:“...你不是他,不必再演,如果需要血就拿去,权当哄我一时开心的回礼。” “嘶。” 那妖听这话反而没了个动静,看上去有些苦恼,似乎是这么多年来头一个碰到这样不按套路出牌的食物,不知该不该继续下手。 犹豫间却见身下人陡然直起身,周身灵力暴涨,那柄被扔在一旁的剑‘飕’的一下蹿了出去,他面如寒霜,气质出尘,完全是一副不容亵渎的模样,方才脸上的丝丝情动悉数褪尽。 那妖摸着下巴兀自点点头,倒格外迷人。 两剑在空中相撞发出铿锵之声,白倾虎口险些被震出了血,显然硬拼不过那股力量,他脸色一白,连连倒退几步,恰被那妖接在怀中。 对面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白,倾。” 大少爷是没看清来人的,只那杀意强烈得过分,强到连楚修自身的气息都被遮掩住了,大抵是面前妖还顶着与楚修一模一样的脸,他下意识便出手将那妖护在身后。 楚修眼中的盛怒和那阴沉得给他一把刀就能***一条街的气息太过明显,头上的进度条也闪烁得十分可怖,白倾看得一怔,心中苦笑。 黑化值,满了。 眼前一黑,一件黑漆漆的袍子落在自己肩上,完完全全把他整个人罩在其中,楚修瞬身至他面前狠狠掐住他下巴,那人身上强大的灵力威压逼得他有些喘不过气,一时动弹不得。 那人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的这句话:“好的很,白倾,我让你生厌,他便让你欢喜?” 白倾不想言语,如果他知道楚修冲进这片桃花林时见到的是他主动揽住那妖的脖子,怕是只会把脑袋送到楚修面前喊:来,砍我。 白皙肌肤被他掐的一片青紫,大少爷吃痛皱起眉,偏头不去看他,却生生被人将脸掰回来,迫使他直视那人,他又听楚修冷笑道:“我是不是对你太放纵了?” 他话语一顿,又阴沉的笑了几声,一字一句道:“我该对少爷更‘好’些才对。” 这话没有激起白倾眼中丝毫波澜,大少爷只默默的看他头顶的黑色进度条发愣,100的黑化值又被人抓个正着,落在楚修手中,他再说什么还有用吗。 这副漠然神情成功让楚修更为暴躁,指尖在剑鞘上划出一道白印。 不合时宜的笑声从那妖嘴里发出,大少爷终于有了些反应,斜眼看了他一眼,不由有点出神。 这大概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一只妖。 浅金色长发及腰,衬得皮肤更加苍白,那漆黑瞳孔中印着一道金色月牙,额心有一块拇指大小的赤色螺旋纹,像是有人用朱色墨渍顺着眉心画了一道,笔法苍劲有力,落笔有如刀锋,直至眉间。 一双桃花眼尤显多情,眸中含笑,眼波流转间媚态毕现,那唇角也是似笑非笑,现下他手里多了一把绣着金丝的精致折扇,正掩面笑的欢:“原来你就是楚修,我看他好像不太愿意跟你走,不如从了我,少爷觉得如何?” 白倾眉头一抽。 眼前突然出现的灼眼白光让他短暂的失明了片刻,大少爷忙抬手遮住眼,有些站不稳,便听那阴冷的声音问:“好看么?” 白倾:“......” 厉风骤起,地面也为之一颤,扬起一片尘埃,那妖站立的那棵大树已经轰然倒地,空中剑光狂闪,冰冷的杀意汹涌如巨浪,楚修双瞳中的暗红流光若隐若现,下手极为狠厉。 一黑一金两道模糊的身影在空中极快交错,白倾隐约能听到二人的对话。 一个声寒如冰,一个连讽带笑。 “少爷也是你能叫的。” “哟,你叫得,我为何叫不得?” “......哪只手碰了他。” “不好意思,两只手都碰了,不仅手碰了,嘴也碰了,少爷好像挺喜欢我的呢。” 楚修没有再说话,眼神晦暗阴冷,手中挥出的剑意却将海边的浪都掀了过来,俨然是一副要将这岛给沉了的架势,剑尖剜出的花目标很明确,那妖的舌头和四肢。 金瞳妖也不是吃素的,说话狂,下手也狂,眼见他们一时分不出胜负,白倾默默往后退了几步:502,体验卡时间还剩多久? 【十分钟。】 青鸾!! 青鸾被他养刁了,每次出来的时候都要嚎一嗓子,生怕别人看不到她美丽的鸟羽,这一出声,两道视线同时朝他投来,白倾忙慌爬上去,顺带掺了些灵力往青鸾背上用力一拍,喊她动作快点。 硕大的羽翅一扑腾,瞬间腾空,岛上的人已然变成两个小黑点,白倾暗自拍了拍心口,却忽然听到岛屿上传来的巨响。 他料定楚修没有精力再撕裂空间,面前出现的黑色深渊却让他心肺都停住了,整个人僵在青鸾背上忘记了动作,电光火石间楚修从那黑色裂缝里一跃而出,在他唤出灵剑的前一刻瞬身至他身旁。 那人袖中飞出两条极细的金色锁链,迅速缠绕住他双手,手腕即刻被绑在一起,像极了被警察拷住的犯人。 白倾面色一沉,猛地用肩膀撞开身旁人,那锁链陡然发出刺眼金光,腕上多了两道指宽的金色花纹,花纹出现的一瞬间,身上所有的力气都仿佛被它抽干,就连灵力都使不出,身体瘫软得不成样子。 这一撞,便成了脱力往那人身上倒的虚弱模样。 禁灵。 楚修伸出手揽住他肩头,对着白倾那双几欲要杀人的寒意双眸,露出一个冰冷笑容:“师兄似乎乏了,不如等过些时候身子好点再回师门。” 第九十四章 任务失败 墓地不要很大,南北通透就好,一坐起来就能看到天水一色,还有枝繁叶茂的成片树林花草,沿着坟头竖上一圈篱笆,免得有野兽在他脑门上瞎踩。 最好能把他埋在春天,他不想像阿娋一样尸身不腐被关在冰室中当成试验品。 这样胡乱想的时候楚修已经搂着他下了地,面无表情的模样像极了他刚来这个世界上看到的那个衣衫褴褛的少年,除了把他捆住时丢过一个冰冷眼神便再没看过他。 欲妖已经不见了,隐约听到一句极为模糊的声音远远传过来,“真是不要命,我可没时间在这里陪你玩...” 楚修目不斜视,一手扶住白倾,一面伸出掌心,上方缓缓萦绕着一团充盈灵力。 白倾知道合体期的修真者在这片大陆上不多,也知道化神和合体之间相隔差距甚远,可他不知道已经远到这种地步。 他还歪在楚修身上,小腿无力得整个人直往地上滑,能站住全靠那人只手将他撑起来,他眼睁睁的看着庞大的灵力从他身上爆发,直到覆盖住这整片桃林,又见楚修活生生给造出个地下宫殿来。 巨大的石块从地底升出,发出沉闷的‘咯咯’声,尘土飞扬,地面都上升了几寸,等那石廊顶端成型,楚修右手掐诀,法印成的刹那,所有桃树泥土都回归原地,花瓣漫天,丝毫看不出这下面已被建造出一方极大空间。 大少爷有些疲惫的挪开眼,目光下移到手腕,那两道金色花纹颜色已经变得带了些赤红,勾勒着亮眼的金边,在凝霜苍白的肌肤上格外刺眼,凭空多了几分妖气。 不知是禁灵的效果还是他本就支撑不住,幻境中身体已经无碍的错觉这会儿狠狠的鞭挞着大少爷的理智。 体内那股子乌黑的浊气也跟着疯狂翻涌,疼得眼前发黑,他握紧双拳,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强逼着自己没晕过去,眼前一花,那人已经揽着他入了石室。 一片黑暗。 楚修抬手打了个响指,冰冷坚硬的墙壁上燃起几根烛火,摇曳的火光中大少爷勉强抬眼看清此地,心脏骤然缩紧,抓住那人手腕的指尖也随着有些崩溃的情绪在他皮肤上留下一道青紫。 身旁的视线没有温度。 楚修微微俯下身,将他手背拉起来覆上双唇,笑的有些古怪:“少爷,你又在怕我吗?” 大少爷撇开脸,神色漠然,这个地方与系统给他看的结局差别只隔了一张独椅,还有楚修那变态且愉悦的笑容,既然来到这里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任务失败了。 身体悬空,楚修打横将他抱起来放在那张黑得晶亮的石床上,动作居然很轻缓,白倾喉间发出一声低笑。 这声笑音回荡在空旷寂静的石室中,他清楚的感受到腰下那双手一僵,随后马上恢复如常,锁链与石壁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白倾动作迟缓的抬起手。 幽暗视线中,他发现束缚在两手间的锁链已换了种方式将他和墙壁锁在一起,运气好的是,他还有移动的空间,脚腕上也没被锁,或许他能从石床这头爬到那头。 体内那股子瘴气还在作祟,大少爷脸色有些苍白,只在这一片昏暗的环境中看不太清便是。 那个模糊的身影慢吞吞坐在床沿上,不知从怀里掏出来个什么,手便被人拉了过去,掌心触感柔软,那人力道却不小,火辣辣的疼痛让大少爷不自觉的将手往回缩了一下。 握住他手腕的手又是一顿,动作慢了下来,仍用那方帕子不停的重复擦拭的举动,活像要把他手给搓下来一层皮,只是动作轻柔了些。 白倾阖眼不动,懒得搭理他这样幼稚的举动。 擦他掌心的手突然停住,视线落在他身上,明明眼前已经是一片黑暗他却还是感受到那个身影覆了上来,脖颈上一凉,楚修指腹缓缓从他脖上划过。 “你就这么不愿意看到我?” 石床上那人睫毛微微一颤,鼻腔喷出的气音有些重,像是在嗤笑,却始终没睁开眼。 楚修沉下脸,指尖带着那帕子缓缓擦上他修长白皙的脖间,一下,两下,直到那片肌肤被擦得通红一片,白倾依旧安静的躺在他面前,眉头微微锁着,虽没有反抗,脸上的些许的不耐仿佛在嘲笑他的举措。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骤然俯下身吻住那人。 刺痛蔓延,咸湿的液体顺着喉道缓慢下滑,口腔内满是铁锈味道,白倾被呛得忍不住一阵咳嗽,铁链哐当作响,他终于抬手要去推身上那人。 大少爷眼底的反感被楚修尽收眼底,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他神色,却听得呼吸变得粗重了些,随着空气中一声极轻的‘嘶拉’声,肌肤与冰凉晶石相触之感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有病?” 身上人发出一声冷笑:“今日那妖不也是这样对你么,我看少爷高兴的很。” 白倾气得一口老血上下翻腾,他恨恨的闭上眼,再次将头扭到一旁不想去看他。 那张冷情的脸没有表情时总能给人一种不染尘埃,不屑与世俗为伍的清冷气质,现如今白倾这幅神色将这股气质发挥到了极致。 这样一幅衣衫不整又被困住的狼狈境地也激不起那人丝毫反应,甚至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 楚修脑袋一阵发热,这股怒意直冲天灵盖,这一俯身,那人发出一声痛极的闷哼,睁开眼不可置信的看他。 楚修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那双泛着冷意的眸子对上楚修时,他又看到那人眯起眼问:“你是在养儿子?” 可不是么。 大少爷瞪圆了眼,突如其来的疼痛令他呼吸都乱了,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微微弓起身子,体内一时安静一时躁动的瘴气又开始疯狂逃窜,没有灵脉与之抗衡压制,那股力量更加强横。 无处安放的手拽住了冰冷的细长链,身体因疼痛而不受控制的轻颤,带着那锁链也发出极轻的碰撞声,那道目光一直在追随自己,白倾隐约知道楚修想要做什么。 他顾不上身体的疼痛,艰难的拽住那链往上挪动了一下,微微侧过身将脸埋在臂弯中彻底当一个鸵鸟。 一片暗沉光线中他能隐约看到楚修露在外面的半条小臂,被衣衫遮掩住的手却放在那让他窘迫的地方,就算知道灰色结局会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也阻挡不住大少爷心中要命的憋屈。 这样的情况下他实在不想在那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更不想让他看笑话。 他这样好面子的一个人,能不能留点尊严。 显然楚修并不想给他留所谓的尊严,那只手陡然抽离的时候大少爷眉头狠狠一颤,那人再次覆上来要把他手挪开,好像迫不及待想看到他吃痛的表情,白倾终于怒了,他吼道:“你闹够了没有?!” 这一抬头,他的脸彻底沐浴在昏黄烛火下,额头豆大的冷汗在往外冒,说话的时候嘴唇还疼得直打颤,面色惨白得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晕过去,就算楚修眼再瞎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猝不及防的锥痛从胸口传来,那股子瘴气恰好顶撞在他伤口,白倾登时疼出一声闷哼,脸上血色尽失,身子弓得犹如海虾,一手捂住胸膛大口喘着粗气。 这幅模样是楚修没有料到的,他几乎是瞬间便慌了神:“白倾!你怎么了??” 焦急的呼喊不知入了几句在那人耳中,大少爷显然被疼迷了神志,再也忍不住蜷缩在石床上发出痛苦呻-吟。 楚修急忙把白倾抱在怀里不断将灵力输入他体内,源源不绝的灵力却只让那人眉头皱得更深,那双手胡乱的抓住他衣襟,指尖泛青,微弱的痛呼声不停徘徊在石室。 楚修身体陡然一僵,抱住白倾的手也开始颤抖。 他缓缓将手收回来,满手的粘稠血腥令他脑袋空白了一瞬,怀里人已经慢慢陷入昏迷,只是身上不停的在发颤,连体温都在散去。 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死。 地下宫殿入口处的阴风四起,呼啸声重得似乎要刮断岛上桃花枝,楚修却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嘴里语无伦次的喊着白倾,空有一身修为却不敢随意用,头一回慌得不知该做些什么,那一拳险些把石室的墙砸出个洞,鲜血不断从指骨滴落,他终于恢复了几分理智,用灵力探查他的身体。 与此同时,白倾脖子上隐约浮动着一层黑气,那股黑气冒了个头,马上又顺着他的锁骨钻入胸膛消失不见,那股子气体每每窜动之时,少爷便会无措的拽紧他衣袖,面色都被疼得有几分扭曲。 楚修神色一黯,鬼缠陆被妖魔滋生出的瘴气,入体太久,不能靠灵力疏导出来。 彼时那瘴气正游走到白倾心口,楚修指尖一颤,怀里人脸色煞白,喉间发出气若游丝的破碎痛呼。 楚修呼吸停滞了须臾,心头仿佛被人插了十几把刀,疼得他眼眶都有些红。 他把白倾脑袋往上扶了一点,让那人姿势舒服些,一把撩起左手袖袍,露出手腕递到白倾唇边,声音亦有些打颤:“...少爷...疼你就咬我,我不会让你有事。” 楚修承认他害怕了。 他不知道白倾背着他受了多重的伤,明明鬼缠陆大多数妖都不是少爷的对手,他又为什么会连引瘴气出体的时间都没有。 他这才悲哀的发现,他根本不了解白倾,只要白倾拒绝与他沟通他便什么都不知道,直至眼前人这样疼晕在自己面前他都毫无察觉,甚至还在暗自赌气那人对他的不睬。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少爷不是答应过他,如果有事不会再瞒着他了吗。 狂乱的思绪没有影响他手中动作,指尖凝气成刃,他深吸一口气,心中示意自己不要紧张,额头薄汗冒的却不比白倾少。 瘴气不是死物,之所以在体内乱窜是想出来,他只能等那浊气流窜到身体四肢才能下手,若是不小心伤到白倾经脉,按照那人现下失血过多的身子骨,再多的灵丹妙药也难以保证他的性命。 那人苍白的脚踝浮起一片黑气,楚修瞳孔一震,手指动了动,却没有下手,那股瘴气顷刻功夫便又逃窜到那人腰腹上,更难出手。 左踝...是少爷旧伤之处。 他微微合上眼,又重复深呼吸了几次,这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可任何跟少爷沾边的事他思绪都会乱个几回,心中总是忧心一些他也想不明白的事,好像他做错一个举动,少爷便会从他身边逃开。 就像今日在鬼缠陆。 手腕被咬出一个血印,他知道白倾身上所受的是咬他之痛的数倍,这只让他心中更为难受。 不能再拖了。 咬紧牙关下手的同时,楚修脸色骤变。 - 那人脚踝正汩汩往外流血,好歹脸色没再那么难看了,他小心将手抽离出来,扶稳少爷肩头后忙空出手去帮他包扎伤口,又往他嘴里塞了几颗丹药才缓口气。 楚修动作间大少爷被惊醒了片刻,只是眼神还无法聚焦,他迷迷糊糊中似乎看到楚修裸露在外的小臂上满是纵横交错的血痕伤疤,甚是刺眼。 他一晃身子,竟扒着楚修肩头坐了起来,伸出手要去够他手臂,嘴里含糊不清的念叨:“手...怎么了...” 楚修身形一滞,忙转过身子抱住少爷,没让他倒下去,见到的却是白倾彻底陷入昏睡的安静面容,仿佛刚刚那句话只是意识不清晰的梦呓。 他垂下眼,默默将白倾身上的伤口全都清理好,又把那人搂在怀里半倚在石壁,指尖轻轻拂过怀里人的发丝,出神的看着那张苍白的脸。 “少爷,对不起。” “对不起。” ”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 “能成功吗?” “你别发疯!再跟我联系你会死的知不知道?!” “…我…不想再等了。” 第九十五章 接下来轮到眼睛 大少爷做了个梦,他梦到楚修坐上那把独椅,用锁链把他的手和脚腕锁住,给他不知喂了什么东西后坐在对面看他,一边看一边笑。 变态得他直摇头,摇头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在做梦,意识到这个事实后梦没醒,那张跟他一模一样的脸满脸隐忍靠墙而坐,眼中恨意滔天。 最后那个人目光投向他,冷笑着说:“你也是这个下场。” 后脊背的凉意一路爬到头皮,眼皮狠狠一颤,整个人猛地一下坐起身来,手腕上的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摇晃,余音回荡。 四周模糊景象逐渐变得清晰,大少爷慢慢回了神,抬手覆上额头,体温如常,只是很累,累得连腿都懒得动一下。 腿。 目光下移,他这才发现这张石床不知何时被人重新布置过,床面铺满雪白绒毯,软乎乎的不那样凉,如同他脚踝上绑的异常细致的白色绸缎一般。 殷红的血从里渗出。 白倾眼前一黑,脚踝钻心的疼痛才传遍全身,登时便疼出一身冷汗,这却无法抵消他心中的惊恐,顾不上疼痛,他颤巍巍的扶着锁链想站起来,双腿却如何都使不上力。 不,不可能,楚修不可能挑断他脚筋,不可能。 他不停摇头,冷汗从脸颊划过,再次尝试站起来,就算借助铁链也无法让身体保持平衡,身体一个失重,整个人便摔下床去。 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楚修听到声响赶来时手中还端着一个托盘,一进来便见那人半伏在地上抬头看他,满眼通红,他心头狠狠一跳,忙将托盘放在一旁去扶他。 白倾一把推开他,嘶吼出声:“你做什么了?!” 楚修身子一僵,慢慢缩回手,轻声回答:“我去给少爷准备早食了...” 白倾抬手将那托盘扫在地上,糯白的粥从瓷盅中淌出冒着滚滚热气,清脆的碎裂声使得石室更加安静,他只觉心口的伤都疼的要命,他抬手按住胸膛,冷眼看那人,眸中冰如寒霜。 楚修静静的站在那里,任粥水四溅在他衣袍,他动了动唇:“少爷身上有瘴气,我帮你将它引出体外。” 等来这个答案的大少爷嗤笑出声:“如此说,我体内有两道瘴气?” 楚修沉默了一会,慢慢吐出两个字:“一道。” “你满意了?” 楚修猛然抬起头,声音有点慌乱:“不...会好的,少爷会好起来。” 他合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心间如覆冰霜,冷得他指尖都在发颤。 睁开眼时眼底只剩嘲讽,白倾冷笑着动了动手腕,紧紧贴在他肌肤上的赤金色花纹生出的锁链一直连接在墙上,他用力一拽,白皙手腕立刻红了一圈,声音暗哑:“好,怎么好?像这样?你不如将我手筋也挑断,倒省下这根破链子。” 站在他对面那人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楚修才走上来小声道:“你别生气,会牵动到伤。” 白倾呼吸变得粗重,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胸膛伤口已然被仔细包扎过,却见那个身影已经走到自己面前,他蓦地撑起身子往后退了些,又被陡然发力的脚踝疼得脸色一阵苍白。 这仓惶躲避的举动令那人怔在了原地,不敢再上前,昏暗烛火下被拉长的身影显得有几分寂寥。 他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楚修,那人眼中的担忧突然让他心生厌烦,“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那样满是愧疚的眼神。 他用力拽了一下手腕的铁链,眸中露出几分讥嘲,不是很虚假吗。 楚修的身影与黑暗彻底融为一体,只能听到他低沉的嗓音:“少爷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告诉你?” 再者,告诉你又如何,现下你知道了,不也一样用禁灵锁把我困在这里吗。 他想着又觉得可笑,他早就没修为了,楚修阵仗倒大,还用这样的仙器将他锁住,哪里有这个必要,甚至要挑他脚筋。 那人似乎被他的话堵得一顿,却依旧不放弃言说,‘白沐’这两个字还没吐出来就被他打断:“楚修,你能不能离我远点,我不想见到你。” 白沐?跟他有关系吗?有关系也没关系了。 楚修僵在原地,沉下眼眸,强行上前将他抱回到床上,不理会白倾对他的推耸,只是在他不停喊‘滚开’的时候,眼神黯淡。 他脚踝因挣扎而溢出的血色更多,身体也在微微发颤,楚修沉默着俯下身堵住他的唇,舌尖递过去颗丹药,丹药彻底融化之际,怀里人逐渐安静下来,慢慢陷入沉睡。 他在白倾额头柔柔落下一吻,指尖一颤,人已消失在原地。 与石室隔了几条廊道的殿内传来一阵阵压抑至极的沙哑咳嗽,那人咳出一口血,沉下眼挽起衣袖,灵气成刃往手臂上划了一道,又添新伤,却没见血涌出。 这一刀似乎缓解了体内躁动,他缓缓吐出口浊气,眼底尽是疲乏。 - 白倾的记忆越来越差,他经常忘记很多东西。 梦境和现实的交错让他时常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最后到楚修一靠近他就下意识的要拿起什么东西防身的地步。 楚修看向他的眼神也越来越阴沉,却每日都细心为他换伤药,带他去地面感受日光,不可谓不细心,这任何事情都替他打理周到的模样就像回到七雾门照料他那段日子,可他只觉得好笑。 白倾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直到有天楚修带他去地面时见到那只前来砸场子的欲妖,大少爷心中通透了。 那妖蹲在自己身前,捏着扇柄笑眯眯的说:“少爷,我上次说的话还当真呢,要不要跟我走?我肯定带着你到处玩,绝不会把你关在这破地方。” 白倾眨眨眼,突然笑了,心情久违的轻松:“这不是你家吗?” 欲妖朝他抛了个媚眼:“鬼缠陆怎会是我家,这儿乌烟瘴气的,怎么样,少爷仔细考虑考虑?” 狂躁剑气擦着大少爷鬓边精准无比的砍向欲妖,眨眼间一人一妖又缠斗在一起,回石室取狐裘的楚修死活没想到这样短的间隙也会有妖过来跟他抢人。 欲妖与他打斗之际惊奇的咂咂嘴:“你好像变弱了,不,一定是我太强,阿呀,这样少爷会不会就是我的呢?” 楚修眯起眼,这一剑险些把妖的心脏剜出朵花来,恍惚间面前的妖陡然变成了白倾笑意吟吟的模样,他心头一震,下意识把剑往回收,却错过了极佳的取胜机会。 “你...” 楚修面上神色变幻莫测,脑中精光一闪,他抬脚将那妖踹出老远便慌忙往回赶。 那欲妖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又优雅的站起身拍拍衣袍灰尘,看着那人远去身影,耐人寻味的展开折扇摇了几下。 他真是蠢极了,这居然是只欲妖。 难怪这妖口口声声的要唤白倾少爷,所以他在幻境里看到的人,是自己,对少爷而言最重要的人,也是自己。 白倾,白倾,少爷。 白倾安安静静的坐在树下等他回来,姿态甚是乖巧,眼神竟没以往那样寒。 楚修心头一喜,赶到那人身边时却因白倾一句话愣怔在原地。 “你该取我双眼了。” 白倾神色平静,说出这句话心中便轻松许多,他终于想明白,原来他一直在等的是未知的恐惧。 楚修有些呆愣:“我怎会取少爷双眼,我...” 衣襟被人狠狠往下拽去,白倾一手抓住他衣领,另一只手按住他后脑,微微仰起脖子吻他,那双眸不停抨击着楚修的心脏。 白倾舔了舔唇,又拿指尖一点他唇间,趁他神情呆滞还沉浸在那一吻中时在他耳边轻声念:“你这废物,我要跟那妖走。” 楚修面色一沉,拉开两人距离看他,却见那人继续笑着道:“今天走不成就明天走,只有一有空我就会逃,逃到你找不到的地方。” 楚修眼底的暗光越深,白倾就笑的越得意,他挑眉笑道:“怎样?” 等了许久没等到楚修发作,却见那人有些痴迷的看自己,半天挪不开眼,赤裸的眼神显然是在说:再多笑一会。 那双带着讥笑的眸子登时沉了下来,那人却突然一把拉他入怀,一如以往他们无数次拥抱,将下巴抵在他肩头:“不怎么样,少爷不要故意招我生气。” 他的怀抱熟悉温暖,白倾一怔,随后猛然把人推开,敛眉扶着树干想起身,自然是无用功,楚修过来扶他,被他一把将手拍开:“有意思么。” 楚修显然还沉浸在那主动的吻里,木鱼脑袋也不愿去思考那个吻的含义,只笑的像个傻子,轻轻捧起他的脸,目光柔和:“再给我一次机会,白倾。” “等你伤好,我们一起离开鬼缠陆,我一定让白沐生不如死。” 白倾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笑的前仰后合,好半天才平复下呼吸:“楚修,你挑断我脚筋把我锁在这里,就是为了让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楚修没有避开他眼神,语气真挚,再次重复那日在石室中说过的话:“会好的,一定会。” 大少爷不知道他说的‘会好’指的是什么。 楚修腕上那个浅浅的牙印疤痕吸引了他的注意,脑海多了些零碎片段,飞速运转期间陡然想起那条满是狰狞伤痕的手臂,大少爷眉头一皱,抬手去拉他衣袖。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大少爷动作过于突然,楚修没来得及防备,他整条小臂暴露在空气中时白倾心肺停了须臾,接着眼前红光一闪,那团汹涌灵力与红光夹杂在一起入了眼。 楚修的面容忽而变得扭曲模糊,耳畔却能听到他急切的呼唤声,白倾茫然的看他。 直至那抹红光钻入虹膜,灼烧的刺痛犹如被人掰开眼皮生生泼了一壶刚烧开的滚烫沸水,白倾张了张嘴,指尖有些颤抖的伸在脸庞,眼中一片猩红,两道湿热的液体从眼眶流出,他终于惨叫出声。 第九十六章 以后不燃灯了 眼睛宛如钻进一条火蛇,从眼眶一直蹿到他大脑,灼烧般的疼痛疯狂侵蚀着他的脑神经,恨不能把天灵盖打开往里淋些冰块缓解疼痛。 耳鸣严重,楚修的声音传入耳膜就像磨了一层沙砾,模糊不清,就连他自己的痛呼声都听不到,白倾不记得他的腿已经不能动了,摔在地上的时候拼命用手抓挠地上的草屑,直至指甲缝里都是泥土。 眼眶里不断外涌的温热液体带了一丝腥气,那绝不是泪。 白倾推开一直想把他抱在怀里的那人,嗓音满是沙哑,发着断断续续的‘啊’,眼前一片血红,他摸索到一棵树,便疯狂把脑袋往上撞,想要抵消双眼和大脑中不断传达过来的剧烈痛楚。 很狼狈。 大少爷这样想,猩红的意识里爆出一团强烈白光,气息熟悉,愈来愈靠近,当那团充盈的气包裹住他的身体时,白倾疼得如同无数根针刺入脑内,他像野兽一样嘶吼,“滚,滚开,别碰我!滚!” 往树上砸的额头却撞在了一个温热物体上,如果他意识清醒些或许能听到楚修喊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可他不清醒。 他已经疼到不知自己是谁,那只手如何都推不开,死死贴在他额头挡住他要撞树的动作,恨极的时候一把抓住那手狠狠咬了上去,咬在那人掌侧肌上。 这个举动没被制止,他似乎找到发泄的方法,牙齿力道重得像是要将他掌心撕扯下一块肉,血腥味道很快充斥口腔,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哽咽声。 那人手侧血流如注,却只任他这样撕咬,小心翼翼把他搂在怀里,另一只手不断在他背上来回轻捋,似乎想帮他分担这样的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白倾咬合的牙慢慢松开,津液与血拉成丝黏合在他唇齿间,楚修扶住他后脑将手抽出,用指腹轻轻擦净那人唇角,轻声唤他。 “少爷?” “白倾。” 他声音很低,满是苦涩:“对不起,我根本保护不好你。” 怀中人眉头微微一颤,苍白俊冷的容颜却有着两道醒目的鲜红自眼角而下,他慢慢将大少爷脸上擦干净,抬手在自己腕上划开一道血口,鲜血啪嗒滴落在地。 二指紧闭,指尖引着那血悬在空中,柔和的灵力与血参杂交融在一起直向白倾眉间。一朵赤色的三瓣莲缓缓在他眉心浮现,鲜红欲滴,与眼尾残余的点点血渍暗红相映,妖异非常。 楚修凝眉,手中灵力更甚,那莲忽然动了一下,三瓣隐隐有合拢的趋势,却如同缓慢的推车颠簸在山路来回拖拉,他抬手又往腕上划了一刀,两股血液交织在一起融合占据上风。 楚修额头已是一层冷汗。 那三瓣莲在血液和灵力的逼迫下竟像活物一般冒出了个头,却迟迟不愿脱离,楚修指尖一动,灵力霎时狂涌起来,他咬牙吼道:“给我出来!” 几乎是这声怒喝才落下,那莲花瓣便猛地缩了回去,紧紧贴在那人额间消失不见,他神色一震,不要命似的还想在腕上划,却听身后悠悠然传来一个声音。 “你死了不打紧,可千万记得把他身上的禁灵锁给解开,我正好带他离开这里。” 那妖一身金色长发随风张扬,扬起下巴一副骄傲神色,看起来英气逼人,眼中却是一副魅惑至极的阴柔模样。 楚修沉着脸收回手,打横抱起怀里人扭头就走,那妖却跟在身后阴魂不散。 “我道为何你衰弱得这般快,原是如此,你这样做不过是以命抵命罢了,难道以为他会感激你?” “与你无关。” “那你是想杀了他?” 楚修身形一顿,微微偏过头,欲妖所站之地只能感受到那人深不见底的阴沉目光,杀意迸发。 那妖默默往后退了几步,若无其事的摇着折扇:“我可没说错,不然他怎么会躺在那里?” “滚开。” “我说真的,你把少爷身上的禁灵锁解开,他可是有修为的,你自己不一定扛得住。” 楚修断然不可能相信一个妖的话,也不可能解开白倾身上的锁链,只冷笑道:“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带他走。” 那抹黑色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那欲妖‘啪’的一声收回折扇,不可思议喃喃自语:“这样不信任他么。” 想罢他又伸了个懒腰,无奈道:真是活得太久,什么时候也开始对这些情情爱爱感兴趣了。 不过这少爷长得还真是对我胃口,要是楚修不小心死了我还得高兴的捉几只小妖溜溜,何至于跑过来跟他说这些有的没的。 他似乎也很不理解自己的行径,摸摸后脑勺,又展开折扇大摇大摆走远了。 - 白倾睁开眼,昏暗的烛火下站了一个人,那人见他醒过来笑意盈盈的过来抱他,把他拥在怀里对他撒娇:“少爷,你终于醒了,我等了你好久。” 大少爷有些疑惑的眨眨眼,却见那人把他拉起身往外走,他脚底一个咧哧,步伐跟着快了几分。 脚是好的。 他试探着问了一句:“楚修?” 那人身子一僵,肩膀上下耸动,似乎在笑,随后转过身猛地把他拉入怀里。 白倾被他抱得有点喘不过气,推了他一下,那人忙将他松开了些,却依旧抱住不愿撒手。 是他,好像又不是他。 这个人的肩膀更加宽厚,身高好像也比楚修高一些,脾性看起来却更像少年楚修。 他将下巴抵在白倾肩头,委委屈屈的说:“少爷,我...好想你。” 白倾懵然,却还是揽住那人后腰,在他背上轻轻拍了几下,算是安慰。 面前人发出一阵痴笑,搂住他的手更紧了些。 猝不及防的拉拽力狠狠将白倾往后扯去,失重让他有点慌神,指尖勾住楚修的手,身子不受控往后退去的同时,暗沉的屋内突然照射进来一抹阳光,浅浅的落在楚修身上。 大少爷呼吸一滞,呆呆的看着他,那人不知何时已满面泪容,却依旧笑着,笑得那样开心和满足,他顺从回拉白倾的手,却抵不住他身后的强劲的力道。 指尖慢慢脱离掌心。 “等我。” 一道紫色弯月炸裂在眼前,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 “少爷!” 梦里的场景经这一喊忘了个八九分,白倾坐起身,手腕上依旧沉甸甸,这一动便是一阵沉闷的响声。 四周一片黑暗。 他伸出手探了探,轻声问:“你在哪里?” 坐在他面前的人垂下眼,倏地收紧双拳,又慢慢松了开,伸手把白倾拉到怀里,声音低沉:“我在这儿。” 怀里人身子一僵,慢吞吞的问:“是不是没燃灯?” 心中的酸楚扩散到眼眶,楚修手指轻轻在他柔软顺滑的发丝中穿梭,似是想用轻松点的语气回应他,指尖却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是,蜡烛用完了,以后就不燃灯了。” “哦...” 那人乖乖的趴在他怀里,伸手摸他的脸,“楚修,我刚刚好像梦到你了。” 楚修‘恩’了一声,然后问他梦到什么。 怀里人慢慢缩成一团,摇摇头:“记不清。” 他没再说话,白倾也陷入沉默,石室中静的吓人,过了好一会儿,大少爷又缓缓开口:“我的眼睛是不是坏了。” 在他发间撩动的手一顿,白倾听到上方传来的坚定声音:“少爷会好起来的。” 会好。 又是会好。 腿会好,眼睛也会好,那什么不会好? 白倾抬起手,一片漆黑中他摸到自己眼睛上被蒙上层三指宽的光滑布料,上面还隐隐散发出清幽的药香,他摸了很久,像是在感受那绸缎上的绣工纹路。 剧情还在继续吗。 他已经达成灰色结局,就算楚修不想杀他,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也在证明502说的都是真的。 先是脚筋被挑,接着双眼失明,然后还有什么? “少爷...你做什么?” 冰凉的空气里只有楚修身上是有温度的,就算一片漆黑,他似乎也能感受到那温度的颜色。 很想亲近。 为什么? 因为自己什么都看不到吗。 他的世界,好像只有楚修了。 哐当的锁链声随着白倾的动作不停回响,胸膛紧贴在一起的时候,楚修有些无措,不知该伸手拦住那人还是该配合他。 ----(删了一点) “少爷...” “嘘。” “反正...迟早都要这样的不是吗...” 这话说得楚修心中一慌,却只能看到那人下拉的嘴角,被白绸蒙住的双眼几乎占了半张脸,他根本不知道白倾是怎样的表情。 “...我...我不会强迫少爷...” 身上那人突然笑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楚修却看到那白绸慢慢晕出两团极浅水意。 是泪渍。 楚修慌了神,想抬手擦干他的泪痕,却在触碰到他眼上那层白绸时堪堪停住。 白倾仍在笑着,不知夹杂了几分哭腔。 楚修不知该如何了,只按住他肩头,柔声哄劝:“少爷...别难过...相信我,眼睛会好的,我一定会医好你,到时候我们回中州,或者去永关,去淮陵,你想去哪里都行,我陪少爷一起,好不好?” 白倾半天没说话。 半晌,他突然扯开自己眼睛上的那层白绸,冲楚修吼:“不好!为什么我要相信你?!为什么我要跟你去中州,去淮陵??你以为你是谁?!” 大少爷的瞳色本身很浅,现如今失去高光宛如蒙上一层灰,乍一看竟带了点浅紫,漠色更甚,偏偏那双眸子却湿漉漉得如同清晨幼鹿,眼眶通红。 楚修心里狠狠一揪,慌乱的抬手去擦他眼旁泪渍,不擦还好,这一擦,那泪珠子便如同断了线似的往外掉。 大少爷一把推开他,突然抬手捂住脸,胸口随着抽噎声微微起伏,他哑着声音不停低声重复:“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 “凭什么...” 楚修指尖一颤,犹豫了片刻,终是一把将他抱住:“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是我没护好你...” 这句未道完的歉却因白倾嘶吼出的那句话戛然而止。 “你凭什么认不出我!!” 楚修瞳孔猛然一震,那人的声音却逐渐小了下去,轻轻的,不知在对谁说,带了几分嘲笑:“你凭什么...凭什么认不出我......” “凭什么不问我...问我为什么要杀白沐。” “明明,问我一句就好了……” 第九十七章 楚修哭鼻子了 泪水从指缝溢出,细小的抽噎声在房间内回荡。 胸腔内不断徘徊的痛意和悔恨让他觉得呼吸都是错的,他动了动指尖,有些踌躇的朝白倾伸出手,却看到被掩在那人指缝中通红的眼,终是忍不住一把将人抱在怀里。 那人青丝及腰,他指尖穿过发丝在他腰肢摩挲,光洁紧致的肌肤贴着缕缕乌发,熟悉的兰麝暗香让他忍不住把那人搂得更紧。 他有很多话想说,想解释,想道歉,想告诉少爷他有多在乎他,多欢喜他,可这些话就如同被堵在喉咙里,每每想说出来就是一阵酸涩,尤其是看到大少爷那双毫无神采的眼,他便悔得恨不得现在便去将那个女人碎尸。 千言万语的话到嘴边只变成了一句句颤抖的:“对不起...我不该...是我错了,都是我...” 白倾为了救他,被那海妖险些穿心,要动手杀白沐的时候又被自己阻拦,一气之下回七雾门养了一个月的伤,这些事他丝毫不曾知晓。 而他又做了什么,他只是一味的在惹那人生气,惹他旧伤反复。 他到底是有多蠢。 怀里人没动,却慢慢停止抽噎,慢慢安静下来。 白倾推开他,那双空洞的眸子看向他,还未说话胸膛便一阵温热,楚修只手慢慢抚摸到他伤口处,动作很轻,小声问:“疼吗?” 本已经平复下来的情绪随着这句话再次被点燃,宛如一直独自舔舐伤口的野兽忽然被人关心,迟到的暖意融化凛冬,却在心间留下一道酸涩潮痕。 在寒凌殿被韩冬云用灵力和药物强行治愈生肉的场景出现在面前,被生生剜掉坏死腐肉的钻心疼痛尽数化为委屈。 鼻子一酸,泪腺又要爆发。 大少爷深深呼吸了好几口,抬手擦了一下鼻子,想说早就过去了,说出口的却是憋屈的:“疼,疼得快死了。” 话音才落,脸就被人捧住,楚修迎合上来堵住他的唇,各种声音仿佛在心中放大数倍,扣住他肩膀的手指缩紧,气息比白倾要重,显然是心绪极为杂乱。 一吻终了,那人小心翼翼抱了他一下。 结实有力的手臂将他揽在怀里,一片漆黑中,大少爷感受到一种诡异的安全感。 不多时,拥住他的手陡然消失,白倾一怔,眼前无尽的黑暗和残留着些许温度的气息让他有点慌乱,他手在空中胡乱抓了一下,也不知道楚修在哪,只好在原地茫然的喊他:“楚修?” 右侧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我在。” 身体被转了个方向,那人双手捧起他手背,指尖斜斜往下,楚修此刻比他要矮上一截,大抵是下了地。 大少爷愣了一下,一只手沿着床边摸索,却只摸到那人膝盖,手腕一紧,乱动的手被人握住,手背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他眨眨眼,突然知道楚修这是什么样的一个姿势。 单膝跪地,认真捧住他的手,他似乎能感受到地上那人灼热的目光,他听到楚修慢慢开口,一字一句,字正腔圆,语气真挚虔诚得一如在七雾门对他的表白。 “以后,少爷就是我的命。” 白倾心头一颤,慢慢又被人拥到床上。 黑暗到可怕的空间里似乎也被那人炙热的鼻息染上温度,他定是病了,才会觉得被楚修抱着的时候他没那么害怕了。 如果这会儿他能看见,会看到楚修胸膛和后背满是可怖伤口,一点不比他身上的伤少,那是才愈合了一些的新伤,透着新生肌肤的粉意。 楚修扶着白倾后腰轻轻将他放平,慢慢覆了上去,暗昧的空气中回荡着动人心弦的旖旎轻吟,耳畔不断喷吐的热烈气息传来楚修低沉沙哑的声音,鼻音有些重。 “对不起...” “对不起,少爷。” “原谅我。” …… 在欲海中沉浮时脸颊划过一道潮湿印记。 白倾一愣,他哭了。 大少爷突然有些想笑,他哭什么,也不是他受伤,气他的人倒是要跟他比谁哭得更惨吗? 呆的很。 他也许不知道自己嘴角露出的无奈笑容,只抬手揽住楚修的脖子,轻轻摇头:“我没事。” 身上那人身子一僵,将脸埋在他肩窝,锁骨一片湿滑。 空气逐渐暗昧温度高涨,锁链声愈发汹涌的敲击碰撞在一起,在寂静空旷的石室内缭绕不绝。 - 白倾觉得自己快死了。 他很不愿意这样想,但他的身体每况愈下,疲乏如同寒冬山巅肆虐狂风暴雪,总是让他力不从心。 不知道是不是跟楚修总是要他喝的那些汤汤药药有关系,这个想法一经出现就停不下来,有日他偷偷将那药吐在一旁没喝下去,偏偏后来被狗鼻子楚修发现了,把他按在床上一宿没让睡。 结果还是一老一实的喝药。 “少爷先不要动,可能会有点疼,忍一忍,很快就好。” 这样的对话每日都在发生。 他不知道楚修要干什么,却从来没感觉到疼过,只记得有几次那人这样说完话后不久,听到楚修一拳砸在树上的声音。 还有件稀奇事,他发现身为一个盲者,世界里当真是一点光线都没有,就连黑色都没有颜色,听力和嗅觉倒是突发猛进,他总是能根据楚修的脚步声精准的找到他的位置。 有时候甚至会从地上摸几颗小石子砸他,每每砸中他便会笑个不停,问那人自己感知能力是不是又提升不少。 这种时候楚修总是会笑着应他,夸他。 他知道那人心情并不好。 何止是心情不好,人也古怪得紧,总是与他说话说到一半人就没了,过一会儿才回来,声音听起来比他还疲惫,然后突然把他抱起身回到石室拥着他入睡。 “少爷,我有点困...我们睡会儿好不好?” 他疲惫不堪的声音让白倾想起他手臂上那些伤,他一头扎到楚修怀里的时候那人一怔,眉眼染上笑意的回抱住他,白倾就趁这时候装作不经意的抱住他手臂细细感受。 楚修不让他碰。 他捉住白倾手腕,在他掌心啄了一口:“别闹。” 大少爷撇嘴,轻声道:“把我身上的禁灵锁解开。” 这句话出口的同时空气安静了须臾,身旁人一时没应声,白倾捕捉到了气氛中的丝丝微妙,可他看不见那人神情,只好伸手在他脸上摸索,摸到唇角的时候两只手扯了一下他脸颊,装作不在意的笑:“怎么,不愿意?” 那人拍了拍他的后背,语气平静:“休息吧,少爷。” 白倾睫羽轻轻一颤,面前人温热的胸膛似乎失去了温度,他唇边的笑容也慢慢变得冰凉。 - 楚修一手撑在鬓边从大少爷的发顶一直抚摸到发梢,指尖撩起他乌黑发丝,又从他脸庞划过,最后落在那人蒙在眼睛的白绸上。 他轻轻唤了一句:“少爷?” 那人呼吸平稳延长,已然熟睡。 楚修目光慢慢移向他手腕上那两根金色细长的锁链,眉头突然狠狠一颤,清风掠过,整个人消失在房内。 他确定白倾彻底听不到这边的声响后才捂住胸口发出一声闷哼,呕出口血来,他脸色煞白,盘腿而坐,指尖快速拂过心口几个穴位,从心俞到秉风,最后至三里。 僵持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当里衣全被冷汗浸湿时,几颗赤红的血珠被灵力裹挟从手臂那道狰狞伤口处钻出。 一离开躯体便像活了似的凝结在一起,变成一条赤色小虫呲溜一下想往外溜,楚修面色阴沉,二指往它身上一弹,那血虫顷刻间变成一瘫发臭的粘稠液体被吸入地底消失不见。 血蚰,是他从少爷身体里转移过来的,入血即溶,最为难缠,他不敢想,如果自己晚一刻发现,那血蚰是不是已经一发不可收拾的在白倾体内扎了根。 只怕会一直待到汲取完寄主体内血肉才会离去。 他没想到的是,子蚰竟会贪恋原来寄主身体的血液而逃过去,如果一直无法用灵力将它逼出少爷体外,就只剩下一种方法,只是如此,对身体的损伤太大,大到必须解开少爷身上的禁灵锁用修为来抗衡。 他不愿意,他不知道白倾还会不会离开他,他现在的状态连使用空间之术的能力都难以保证,他不敢赌。 那人现在愿意亲近自己,总归有一部分原因是他看不见,也无法走路,只有自己能依靠。 若…… 这个想法从心头蹿出的时候楚修一滞,烦乱的思绪还未捡起来就听门口一阵响动,结界被人破了。 “老白!” “白倾!!” 韩冬云是一千万个不愿意来鬼缠陆,可他着实放心不下白倾,给他们传音死活没个反应,又想到楚修这个一根筋的变态在这,白倾说不定又要倒霉,于是跋山涉海的就过来了。 人没喊出来,倒喊出一个阴着个脸的楚修来,跟谁欠了他钱似的,真不知道白倾是有多倒霉才被系统跟这家伙绑定在一起。 自己也是瞎了眼当初一定要收他为徒,师尊没蹭到一声,还因为天天惦记他那点空间能力被人当个贼防。 韩冬云暗里翻了个白眼,清清嗓子,朗声问:“喂,白倾呢?...!?” 问归问,灵识已经放出去了,感受到那法器的同时,韩冬云怒了。 他瞬身上前拎住楚修衣襟,顾不上以后是不是还有求于人,头一回开启了霜尊模式,他寒声道:“你对他用禁灵锁?!!” 楚修皱眉,抬手将他挥开:“有事?” 韩冬云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白倾会被他气到吐血。 “你不知道他没有修为么?用禁灵锁缚住他,你怎么想的出来?!” 第九十八章 我在意,所以眼睛给你 面对韩冬云的怒火楚修只是眉头锁得更深了些,手腕一翻,剑已在手。 知他一根筋,不知道他如此一根筋,韩冬云足尖发力,整个人悬于半空,一手负后,右手成掌往他面上拍去,灵压卷起的狂风将楚修发丝吹得迎风舞动,眼神更加森然。 韩冬云十分不解楚修这样不要命的打法,就好像他来是为了跟他抢人。 他愣神了片刻,好像自己来确实是想将白倾带回去的,他烦躁的躲开那人扬手劈过来的剑意,冲他吼:“你要是不信白倾没有修为,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这时他也顾不得白倾对他的叮嘱,只觉得那人蠢死了,明明问过他很多次要不要告诉楚修真相,他却总以为他没修为楚修就要拿他怎样,看看,就算他有修为,该躲的还是躲不掉,反而引得楚修拿禁灵锁困住他。 楚修动作陡然停住了,他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韩冬云,神色复杂,只是紧紧扣在剑鞘上泛白的指尖暴露了他心中的不安。 有什么东西,要崩塌了。 - 韩冬云指尖燃起一团柔柔白光,昏暗的廊道一时间恍如白昼,连角落细小的石屑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啧啧嘴:“照顾一下你师兄好吗?他眼神那么差你还不点灯?” 前面带路的人身子一僵,加快步伐。 越往里走越暗,韩冬云甚是无奈,一面走一面往墙上扔夜明珠,兜兜转转终于来到最里一间暗室时,他抬腿还没进去便嚷嚷起来:“白倾!” 屋内传来一阵清脆的锁链声,那清冷如玉的声音便夹杂在其中,带了一丝试探:“韩冬云?” 楚修皱眉看了一眼又要抬手往墙上砸夜明珠的人。 石室内被照亮的那一刻,四周鸦雀无声,大少爷撑起身子坐在床沿上,歪头看向声源处,语气很是惊喜:“你怎么来了?” 韩冬云目光慢慢沉下来,他斜了一眼楚修,指尖一动上前要拉白倾眼上的那条白绸,一面轻松的笑:“你没事蒙这个干嘛,怎么,还能把你近视给治好不成?” 白倾一怔,迎面掀起的清风撩动了他额前碎发,他有些不自在的偏头躲开,轻声道:“没什么,过几天就好了。” 悬在他额头的手停住了,韩冬云尴尬的笑了两声,又伸手去拉他:“那行,先跟我回七雾门,我看看你身上伤好些没有。” 这会儿大少爷没反应过来,只感觉有人架起他的手将他拉起身,两人俨然忘记他身上还缠着禁灵锁,白倾竟也下意识跟着要站起身,脚踝那要命的锥痛登时疼得他色脸煞白,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往地上倒。 这一摔彻底摔动了韩冬云的心,他这才看到白倾正赤着足,脚踝缠绕着层层白纱,足背近乎病态的苍白无力。 而楚修几乎是那人身形不稳的同时已经出现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将他揽在怀里,抬手把自己推了开,力道还tm大的很。 若不是知道白倾腕上锁链是他所为,他当真要感叹一番,好一副无微不至。 两人横眉冷眼间达成共识,见楚修轻轻捧起那人脸在他额头以唇相碰时,韩冬云手痒的厉害。 “少爷,我们出去一下,等会回来。” ?寒@鸽@尔@争@狸 大少爷抬手拽住他衣袖,那双眸子一时不知该看向哪里,神色有些无措,像只惊慌的幼小动物,楚修心下一动,眼底蓄满星河柔波,他轻轻回握住他的手在他耳畔轻念:“没事的,我就在外面,很快回来陪你。” 韩冬云冷笑。 树上坐了一只金发金瞳的妖,他一边摇着折扇一边看他们打架,兴致盎然。 残叶落了满地,骤风掀起它们在地上不停打着转儿。 打着打着韩冬云发现不对劲了,虽说楚修阶位不如他高但有空间灵力傍身,倒是跟谁都能过个几招,不说赢,也绝不会输就是,按照他的脾性,不可能跟自己磨叽这么久。 除非... 韩冬云凝神,二指拂过眼尾,再次睁眼时眼中浮了一层暗金灵力,这一看差点把他手里的镖给吓掉了。 楚修身体里有东西。 一颗一颗,像水珠子在他体内流窜滚动,时而碰撞到一起变成一条短短的水柱,密密麻麻的蠕动物体似乎被那人强行压制住没有让它们汇聚在一起,而是分散在四肢。 让人不适的是,它们有牙,细细的啃噬着他的经脉血肉。 一刻不停。 他又看了一眼满面冷色的楚修,心道这东西如此疯狂的在体内啮噬,这人居然能忍住。 韩冬云打了个哆嗦,再也打不下去,他霎时间明白了很多事,看向楚修的眼神也十分复杂,鬼缠陆的低等妖在某种程度上比高级妖更难缠,这样成群结队的血蚰,楚修不可能中招。 如果不是他,就只能是白倾了。 所以,不是楚修一根筋,是他不敢相信白倾没有修为。 如果白倾没有修为。 他的眼睛一辈子也好不了。 - “呐呐,怎么不打了?你们不是要试试少爷有没有修为吗?让我去吧,让我去,如何?” 楚修扬手接住一片青叶,指尖发力,那叶子便朝那妖飞过去,削断了他一缕头发,“白倾的灵根早就恢复了,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韩冬云反倒‘咦’了一声,奇道:“你哪位?” 那妖将折扇一收,颇为潇洒的从树上一跃而下,轻笑道:“我?欲妖霁音。” 妖有名字? 霁音将折扇斜斜插在绣着金丝云纹的后颈上,活像人间的纨绔子弟:“不用夸,这是一个姑娘给我取的,我知道这名好听,霁月之音,就像她弹的曲子一样好听。” 韩冬云礼貌道:“我并不是很在意。” 楚修沉着脸将剑收回转身便走,却被韩冬云悠悠喊住:“你若执意要这样为他医治双眼,哪怕他身体承受不住殒命你也无所谓么?” 那人骤然停住步伐,却没回头,声如寒霜:“禁灵锁对他有反应,他怎会没修为。” 他怎会...没有修为... 韩冬云几乎是毫不犹豫道:“白倾灵根怎么废的你不是比任何人都清楚么,他怎么可能有修为。” 寒风吹过衣摆,心冷如冰,楚修被日光拉长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寂。 他没说话。 “我说你们别扭个什么劲,都说让我去试试了,好几天没见到少爷好想他,啊,少爷身上的血那么香...” 这回飞过来的除了叶子,还有一只镖。 韩冬云扬手一挥,草丛中一只瘦弱的低等妖被他捏在手心,他指尖抓住那妖的命门,“就它吧,如果白倾有修为,这么小的妖打个响指的功夫就能灭了它,如果白倾没有修为,也不必担心它有什么威胁。” 他一顿,继续道:“解开禁灵锁。” - 大少爷很少在醒着的时候一个人待在石室,虽说他看不见,但密闭的空间依旧让他觉得不舒服。 他沿着那根锁链往墙角摸索,正借力往那边坐的时候,手里的锁链突然断了,他一惊,茫然的喊了一句楚修。 “啧啧啧。” 不合时宜的声音。 楚修指尖一动,面色阴沉,一副马上要冲进去的模样,旁边的韩冬云轻轻咳了两声,稍作提醒,“不会有事。” 这句话楚修不知听进去没有,只死死盯着画面中的人,右手大拇指抵上剑鞘。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房间内回响,大少爷有所察觉,扶着墙慢慢下了地,脚掌出力,卸去大部分力道在墙上依旧出了一头冷汗,他稳住身形,竟然站住了。 那低级精怪未脱兽形,满身毛发,长得又小,冷不防朝白倾扑过来的时候他被吓了一跳,一屁股又坐回去,皮包骨一样的瘦弱触感偏生还带着活物的体温。 短暂的呆滞后白倾反应过来,脸色极臭,这他妈不是老鼠吗! 他娘的,老鼠爬到他脸上了! 大少爷汗毛直立,矮身在地上胡乱捞起一只靴子破口大骂,那鞋被他抓着狠狠往床上拍的时候,室外三人呈静止状态。 “我C,怎么会有老鼠,这破地方不会还有蟑螂吧!!楚修到底有没有搞卫生,好tm恶心!”他一边骂又往自己脑袋上拍了几下,生怕掉出什么奇怪的虫类生物。 清风拂过,桃花纷飞,云镜中的画面清晰如斯,画中人俊美出尘,唯独那一声声倔强且不带重复的骂街未曾停歇。 楚修抿唇不语,韩冬云默默竖起大拇指,只霁音喃喃道:有什么东西破灭了啊。 韩冬云干咳几声,心里默默给白倾鞠了个躬,随后肃声道:“此事到此为止,楚修,你...” 楚修抬起眼,面无表情看着韩冬云,薄唇轻启,缓缓吐出几个字。 在他们言语交谈的时候白倾这边还没停,一阵凉意从后脊椎尾骨一直攀升到脖子,他打了个寒颤,忽的觉得空气中似乎有人在盯着他看,感觉甚是恶寒。 这种古怪的感觉在心头挥之不去,那道诡谲视线也没有持续太久,房间内那活物跑来跑去的窸窣声音消失时,那道冰寒的视线也随之消失。 白倾敛眉,面容忽而沉重起来。 - “少爷。” 大少爷抬起头,因长年累月习剑而略带粗糙的手环住他腰,那人矮下身子轻轻将他抱在怀里,动作说不出的轻柔。 他愣了一下,手才抬起就被那人握在掌心,炙热的温度包裹住手背,白倾突然笑了出来:“解开禁灵锁,你就不怕我跑了?” 楚修吸进去那口气半晌没吐出来,白倾听得清楚,他推了一下那人,“你怎么了,韩冬云呢?” 那手慢慢伸到他脸上,指腹在他眼下脸侧抚摸,楚修轻声道:“他回去了。” 大少爷‘哦’了一声,还未言语,只听‘嘶拉’一声轻响,柔软光滑的布料从眼尾滑过,眼皮覆上了什么软软热热的东西,楚修缓重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少爷,你马上就能看到了。” - 白倾空洞的双眸有几分疑惑,楚修垂下眼帘,细细的看着他的眉眼,从双眉到冷瞳,到那人高挺鼻梁,再到那淡绯色的薄唇,指腹在他脸庞摩挲,迟迟不肯放开。 就像要将他整个人刻在心尖上。 他将白倾拥入怀中,那人略微纤细的腰肢手感很好,他扶住大少爷的后脑勺,在他发间深吸一口气,不知道是第几次说这样的话:“对不起。”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或许白倾留在他身边,确实是一个错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毕竟那人从来到他面前开始,就一直在受伤。 白倾眨眨眼,顺从的靠在那人怀里:“没关系,我不在意,你不是在吗。” 这句话没有说完,他只感受到面前人轻轻覆上他的唇,很久都不舍得将他放开,唇舌间被送进来一颗凉悠悠的丹药,入口即化,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尝出味儿,眼皮便如坠千斤,一头栽倒在他怀中。 那人的声音如同隔着纱,很空灵,像隔了几座大山传到他耳边。 “我在意。” 第九十九章 一谢尘缘,途归无路 白倾的眼睛就那样好了。 这一切太过突然,那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点也不记得,就连楚修对他说的话都开始在记忆中模糊不清,他只记得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楚修正撑着鬓边看他。 石室内依然很昏暗,倒也没对眼睛造成格外负担,他忍不住揉着太阳穴,头疼得厉害。 楚修便抬手帮他揉,指尖却在他脸上停了一下,才慢慢的覆到太阳穴,一边按一边轻声问他:“给少爷熬了些安神的药,起来喝点?” 大少爷这才适应光线,抬头看清楚修的脸。 下颌线条分明,眉眼深邃,下巴尖了不少。 白倾第一件事就是去撩他袖子,这回楚修倒没拦他,他将那人袖袍卷起到小臂,只看到一片光洁白皙的肌肤,哪里还有什么伤。 楚修笑了一下,翻身把他压住,两人只隔毫厘,炙热的鼻息喷在脸上,白倾突然有点热,便听那人哑着嗓子懒懒道:“少爷很关心我。” 他撇开脸作势推了他一下,冷下声音:“下去。”又听那人低低笑了几声,指尖划过他耳垂轻轻一捏,才慢吞吞的从他身上挪开。 楚修翻身下地,从一旁食案上端来一碗汤药,汤匙舀起一层浅浅的褐色液体,轻轻往上吹了一口递到他面前。 却有点远。 大抵是被楚修照顾惯了,他无奈道:“你离我这么远干嘛?” 昏暗中他似乎感觉到那人身子僵了一下,随后马上义正言辞的命令他:“离你太近药会漏在床上,少爷还不快点过来。” 啧。 他接过楚修手中的碗敛眉将那苦得要死的汤药一饮而尽,随即手里就被人塞了一小块蜜饯,酸甜的味道充斥味蕾的时候听到那人问他:“头还疼吗?” 他摇了摇头。 陷入沉寂。 “少...?” “我的腿好像,可以动了?” ...... 白倾扬眉:“你刚刚要说什么?” “...没什么。”楚修一顿,喃喃道:“可以动了吗?” 白倾这会儿才真的相信楚修没骗他,平日里那些药也没白喝,他扶着墙下地颤巍巍走了几步,还有点吃力,但已经好太多,前些日子身体的那些疲乏仿佛都消失无踪。 问就是很高兴。 他兴冲冲的问:“我眼睛怎么好的?” 楚修听他笑,也跟着笑起来:“药草。” 白倾瞪了他一眼,心道真是废话,一把将他拉起来:“快,陪我出去走走。” 春色正浓,和风容与,耳畔一直没停过楚修让他慢些走的叮嘱,简直像在唠叨三岁小孩,说到最后他很是嫌弃的推开那人自己摸索着向前走。 楚修慢慢跟在后面。 大少爷饶有兴致的伸手接住一瓣凋零桃花,柔嫩的瓣面上带了些轻微布质褶皱,残香都是春日轻阳的味道,在鬼缠陆的倒霉遭遇被洗涤得一扫而空,心情甚妙。 “韩冬云大老远来找我干嘛?怎么突然就回去了?” 他随手折下一小截桃树枝回头问,恰好看到楚修站在棵桃树下看他,眼底如同星辰坠入河流,漾起一圈柔柔光漪,那眸中只映着他一人,眉眼笑如春山。 白倾一愣,见楚修慢慢张开双臂,笑着道:“过来。” 笑容太过刺眼,方才一闪即逝的,觉得那眼神空无的古怪心理消失心底,大少爷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他怀里,楚修搂住他腰身亲了亲他仿若醉红的耳尖,轻声道:“他说,让我好好照顾你。” 大少爷僵在原地,似乎听到了蒸汽机轰隆隆从他面前急速驶过的声音,脸上臊得慌。 发间的手不时拢着他的头发,从发顶顺滑而下,楚修又缓缓开口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少爷,凡人的寿命有多长?” 那人指尖掠过他脖颈,凉悠悠的有点痒,他缩了一下脖子随口应道:“总不是七老八十,能有多长。” “恩。” 大少爷莫名有点心虚,抬头瞄他:“怎么想起这个?” 楚修抬手掐了一下他的脸,“没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少爷,我要出去一趟。” - 小祖宗没说要去哪儿,只道让白倾等他回去,虽说没再用禁灵锁他,结果反手就给那地宫四周给围了一圈结界,这次的结界很严谨,严谨到不止别人进不来,他也出不去。 大少爷半晌才回过味来,好的,他又被关起来了。 他拔了根地上狼尾草叼在嘴里,仰面倒在草地上,眼角忽然闪过一个白色身影。 白倾一咕噜坐起身,抬手揉揉眼,整个人已然趴在那结界处往外张望。 待看清那人,大少爷脊背一凉,指尖下意识抚上腰侧却抓了个空,这会儿才想起剑不在身上,而那女子,也不是冲着他来的。 楚修没发现尾随的身影。 一只金发妖学着他的样子趴在结界上笑眯眯问:“少爷,你在看什么呢?” - 鬼缠陆妖魔横行,这几日却已经被他扫清了个七七八八,废了他不少功夫。 楚修虽看不到,依靠灵识却能感知到大致模糊物体的方位,他阖上眼,灵识所覆之地皆为一片灰白,对他有杀意的妖物在灵识中是猩红点点,目下,方圆数十里已然没有一处嫣红。 行走之时,体内的血蚰复而开始蠢蠢欲动,蚀骨灼心的啃噬感令他脸色有几分苍白,他凝眉往右臂上刺开一道血口,那血将将渗出便被血蚰舔舐了个尽,随之而来的是短暂的消停。 他吐出口气,继续往岩溶之地赶。 “黑鳞萝,鬼缠陆骨妖所护,或许能解决你的问题,但绝不要抱太大希望,凡人终归是凡人,身体承受能力有限,他若不能很好消化吸收,你也会被拖累,况且白倾他...” 他觉得以命抵命是很蠢的行为,也不喜用恶损他人的行径得益于自己。 楚修知他说的是什么,只是不想等下去。 就算白倾不愿,也要让他愿。 他以为,自己走上修真这条路,来七雾门到底是为了谁? - “你到底行不行?!” “楚修不行,我就行了。” “???” 霁音嘟囔道:“没错啊,结界是他立的,整个鬼缠陆就他修为最高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要是灵力枯竭没力气撑住这方结界,那不就没问题了?” 主角有可能灵力枯竭?!那肯定不... 白倾噎住了,空间能力消耗过度确实可能灵力枯竭。 霁音见他信了,颇为潇洒的摇了几下折扇:“没事,快了,他灵力本就快枯竭,跟那骨妖肯定打不了的,放心,我马上就能带少爷走。” 他说的每一个字白倾都能听懂,但是连在一起,他就有些听不懂了。 桃叶儿飒飒落在他肩上,霁音的声音远远传来,如雷贯耳。 “他没告诉你?你身上的血蚰可都被转移到他体内了,眼睛都给你了还不告诉你?啧啧,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霁音见他呆立在原地,扬手敲了敲结界,发出‘咚咚咚’的沉闷响声:“还有那个长了一把胡子的怪人说少爷没修为呢,他听了之后就疯了,非要去找骨妖取什么黑鳞萝,哎,你有没有在听啊?” 霁音的嘴还在一张一合,他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血蚰是何物他再清楚不过。 楚修的话适时回响在脑海。 “会好的……少爷会好起来,一定会。” “离你太近药会漏在床上,少爷还不快点过来。” “少爷,凡人的寿命有多长?” 心一点一点沉入谷底,如寒冬腊月结满厚厚冰层的河流,肌肤粘黏其上,一经撕扯便是鲜血淋漓。 楚修疯了吗。 正此时,一声巨响震彻云霄,林中惊出一片飞鸟,野兽嘶鸣不绝于耳。 冲天的火光和剑意参杂着低沉暴怒的狂啸从远处传来,岛上那一块小型陆地竟半浮出岛面,脚底的剧烈晃动让他不得不扶住结界站稳身子,耳畔却传来一声极轻的清脆声响。 ‘咔嚓’ 掌心失去搀扶之物,他身子一歪,脚掌没忍住往前踏了几步,脚踝登时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结界,碎了。 他瞳孔一震,拔腿就要往那边赶。 霁音也全然不似方才小打小闹的浑说模样,他收起折扇,面容严肃拉住白倾:“别乱来。” 手腕一紧,那妖携着他跑得倒快。 眼前起了一阵浓浓白雾,漂浮在空中的潮湿水气带着馥郁幽香,他脑内晕沉得有些恍然。 - 穿过一片朦朦昏沉暗黄的雾霾后,迎面而来的腾腾热气几乎都要扇到白倾脸上,脚底板都被烫得站不住。他正站在一块巨大熔岩上,脚下是炙热粘稠缓缓流动的滚烫岩浆,足尖踢掉一小块碎石掉落下去,便听下面发出‘嘶嘶’的声音,彻底湮灭。 “楚修!!” “哥哥。” 白倾一慌神,脚底一个咧哧没差点站稳,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定睛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白沐...” 不安感放到最大。 有什么,不对劲。 这种感觉从来到鬼缠陆就没有停止过。 “白倾!” 大少爷心神稍定,转过身看到楚修时呼吸一滞,那人浑身是血,面色狼狈,手中的剑竟也被击得尽是豁口,掌心的血顺着剑尖往地上滴落,他满脸焦灼的唤他,眼神却很空无。 呼吸一滞,楚修看不到他。 却准确的飞奔过来用力抱住了他。 那双手抱得很紧,他能听到楚修胸口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好像怕一个松手他就掉下去了。 他心中好笑又心疼,傻不傻,到底谁瞎。 眼前景色骤变,那片滚烫熔岩离他越来越远,却有一股阴寒视线一直如影随形。 好容易停下来,便听楚修怒喝:“谁让你过来的?!” 大少爷被他吼得一怔,还是决定大方的原谅他,拉住楚修肃声问:“你看到白沐了吗?” ...... 他忘了,他看不到。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白倾有些不自在,却见楚修脸色一变,抄起他那柄满是豁口的剑消失在原地,狂风吹得他险些被沙砾迷了眼。 是妖。 “哥哥,他瞎了。” 大少爷面色一凛,却四下都不见人,直至脚底踹到一个毛茸茸的瘦小低等妖后,他心速凝滞了一瞬。 原来是她。 “你的眼睛是他的。” “还给他。” “哥哥,还给他。” 大少爷黑了脸,抬起腿就是一脚,那小精怪登时被他踢出数米远,他低头怒骂了一声,“还你大爷,跟你有个屁的关系。” 鲜血洒落在地。 远处那人执剑的手颤的厉害,空中一声凄厉长鸣,白倾心神一震,地上也不知何时爬满吐着红信子的毒蛇,目标全是那人。 冲着楚修? 他愈发不知白沐打的什么算盘。 腹背受敌,那人显然无精力再去躲避空中朝他猛然袭去的尖利长喙,只执剑僵直着身子站在那里,灵识的注意力却始终在白倾身上,就像在观察有没有妖物靠近他,随时准备冲过来。 自己倒是傻登登的站在原地任妖伤之。 白倾怒其不争,足尖忽的爆发出一股子蛮力,正冲上前想拉开那人时脑中闪过一道精光,好像明白了什么。 却来不及了。 “你脑子进水了吗?等死?!” 才跑几步,几乎是在他开口的同时,上一秒还疯狂朝楚修攻击的妖这一时间全然都改变了方向,好似候他已久。 白倾苦笑。 脚底迅速缠上两条冰凉长蛇,那长喙直直而下,在他肩头啄下一块血肉,而背后那根细长银丝,操纵着那关节处淬满剧毒的寒刃,将他的心脏钻了个穿透。 眨眼功夫,事态完全出乎意料。 白倾还维持着奔跑的姿势,从脚底板到指尖似乎都被麻痹得动弹不得,鲜血从心口不断涌出,他如提线木偶一般缓缓低头看向自己左胸,这一秒仿佛被拉长了数倍,他张张嘴,支离破碎的声音从他喉间发出:“楚...修...” 那暗哑的声音响起的刹那,浓重的血腥味充斥鼻腔,将楚修双眼染上一片赤红。 撕心裂肺的吼声将他耳膜都快震破。 “白倾!!!” 呼吸,好重。 倒下去的一刻,他听到一个女人癫狂尖利的笑声。 “哈哈哈哈,活该,你活该!!” “白倾,哈哈...白倾,你终于死了,终于要死了吗。” 那把满是豁口的剑携带着厉风而出,狠狠刺过她脚踝将她钉在地上,声音戛然而止,竟也没惨叫。 只是白倾被气的又吐了一身血,他指尖动了动,很想骂回去,呼吸却越来越薄弱,他甚至能感受到白沐用那傀儡把他心脏给绞烂了。 眼皮越来越沉重。 脸上一片冰凉,湿润的液体不停滴落在他脸上。 心头一颤,楚修颤抖的声音听的他眼眶都有些酸涩。 “少爷...少爷,你别睡,我会医好你,没事的,有我在,都会好起来...会好...你别睡,别睡!!白倾!你听到没有,我叫你别睡!!” 楚修为数不多的丝丝灵力疯狂涌入他体内,大少爷怪心疼的。 小祖宗这样害怕,大抵是真的很严重。 可是,心脏好疼。 没有心,怎么也活不成吧。 别浪费灵力啊。 楚修真是个傻的。 这样想的大少爷眼皮却控制不住的上下闭合到一起。 慢慢陷入昏暗的意识陡然照进一丝亮光,心脏砰砰跳个不停,白倾蓦然睁开眼,涣散的眼中缀满星辰,心中尽是楚修在树下笑着张开双臂的模样,他笑起来,淡若风轻,缓缓抬手将楚修拉近,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声音气若游丝,断断续续,却多了几分轻快,满是笑意:“眼睛...拿回去,你这个...蠢货。” 到最后楚修几乎要将耳朵贴近他唇边才能听到他在说什么。 风骤然停了。 如同怀中那人的呼吸。 楚修呆呆的抱着他,小心翼翼的试探:“......白...倾?” 万籁俱寂。 白沐痴痴的笑起来,“白倾死了。” “白倾,哈哈...” “......” “他死了,他……死了……哈……” 自娱自乐突然停了。 她尖着嗓子冲那具冰冷的尸体吼了他一声,随后声音又低沉下来,带了无尽的哀伤和疲惫,恍若呼唤至亲之人一般轻轻呢喃:“哥哥啊...” “为什么要抛下我。” “你为什么要抛下我!!??” “我...好恨...” 滚烫的泪水从她双眼溢出,捂住脸哭泣的悲伤哀恸神色无不让人哀思,最后只化成一句句不知是笑还是哭的嘶吼。 – “哥哥,我找到吃的了!” “小沐乖,跟你说过多少次,那些东西很脏,不能吃的,来,吃这个。” “哥哥你呢?” “……我不饿。” – 狂风呼啸,电闪雷鸣,骤雨倾盆而下,天空染上一抹血色。 不远处那人将怀里人小心翼翼安放在地上,缓缓站起身,每走一步,周身灵力便是一阵暴涨,却不是淡淡柔光,而是血一般的赤红,整片鬼缠陆似乎都被这强大诡异的灵力包裹其中,一头黑发空中狂舞,眼底的暗红流光满是冰冷狂躁的杀意,毫无生气。 像魔。 乌云压顶,天色陡然暗沉下来,一朵庞大的黑云正往鬼缠陆聚集,云中数道海碗粗的金色雷电将云撕裂成一块块雾意朦胧的碎片,又很快聚集在一起,无毫厘间隙。 天雷。 - 七雾门下雨了。 韩冬云觉得有些凉,他起身披了件外衫在身上,继续坐上那藤叶千轻轻晃悠,坐看窗外云海翻涌。 惊人雷声震慑天地,隔着汪洋大海他都感受到了那汹涌可怖的天雷之力。 他眨眨眼,轻声叹息:“五州,又有谁要飞升了啊。” 第一百章 楚修——壹 楚修从小就是一个人,性情孤僻,不喜与人说话。 他生来与别人不一样,他总是能看到空气中有乌金色的裂缝,有时那缝隙里还会钻出一些黑色的触须,古怪极了,有回他好奇伸手拽了一下,差点把他给扯进去。 他们说,说谎的孩子没有人喜欢。 他不需要别人喜欢,反而越来越沉迷于这种感觉,裂缝那边一定有另一个世界,一个非常吸引他的世界,还有一个生的很好看的人,一个总是对他笑的很温柔的人。 他不愿意承认那是他梦中的景象,他觉得那是真的,好像那个人身上极淡的兰麝味道也被他拥在怀中。 他只觉得旁人俗气极了,不及那人千万分之一。 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在有一日路边碰到一个笑容猥琐的男人后停止了,他一脸胡子,说要带自己去修炼,告诉他修炼成功以后就能像他一样,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他脱口而出,说想找一个人。 那个大叔的眼神变得很奇怪,但还是答应了他。 他说去七雾门就能修行,等有了修为,一定能找到自己想找的那个人。 七雾门的人一个比一个古怪,尤其是满月和缘灭,满月每日穿的妖里妖气,逮着人就用那些奇怪的法术,缘灭总是跟在她后面看,眼里尽是不悦,又死活不上去制止,两人这样久了楚修看得烦。 有一天在缘灭的茶杯里放了满月修炼用的药,又喊满月去找他,让满月也穿的妖里妖气的给缘灭看看,省的他总是垮着脸惹人糟心。 那一夜很漫长,树上的野猫叫了一宿,次日,日上三竿缘灭才神色古怪的从她房里出来,日后二人之间的关系更为微妙。 楚修并不在意,他依旧日日去惑心宫的藏书阁看书,直到有一天真元扭扭捏捏的过来问他。 再然后他就被送走了。 白府。 第一眼见到白倾时他以为是在梦中,那人长身玉立,面容俊美出尘,恍如谪仙,和梦里的人几乎一模一样,单单站在那里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非常愿意留在白府。 后来,他小心翼翼的示好换来的却是那人的冷嘲热讽和讥刺,用绳子套住他脖子,逼他跪在地上与他讨饶,用滚烫的沸水淋他,用带着尖刺的雷鞭抽他。 白倾妒他,妒得只想杀他。 他觉得可笑,于是对他说“霜尊要收我做真传弟子”,这样一句话最终惹怒了白倾,把他抽得半死后带他去了紫妖林。 他毫无所谓,只是想,这才不是他要找的人。 直到—— “你能跑吗?” “没事,我一定把你带回去。” “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白倾,霜雪白,倾慕的倾。” 他这样笑着说话的时候,和梦里的那个人彻彻底底重叠到了一起,就连身上那股极淡的清幽暗香也让人心动不已。 ——我终于找到你了。—— 少爷喜欢骗他,因为灵力这件事就被人来回骗了两三次,这让他十分糟心。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白倾总是想离开他,那人几乎是无时无刻的在想从他身边离开。 为什么。 如果少爷没有灵根也不肯去七雾门,一定会死在百魂门手下,就像那个少年一样。 那人若是白倾他根本无所谓,哪怕他自己也不愿去七雾门,但少爷必须去,惑心宫的人说,百魂门就是一群疯子。 少爷怕他,于是跟他去了,几分真心几分害怕他都记在心里。 与少爷在一起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除了每日都要担忧他会离开自己,更多的还要花时间来提升修为,省的少爷再想跑的时候他拦不住。 从荒岛回来后是他最开心的一段时日,虽很厌恶苏简成,但白倾好歹愿意依赖他,更可以名正言顺的把他抱在怀里。 其实那日,他知道少爷醒来了,那人僵着身子不敢动的样子让人很想逗逗他,想看他脸红,听他心跳加速,想知道那张冷然的脸情动时的表情,却没想到白倾会主动与他说。 那句极轻的“我也喜欢你”简直要点燃他身上所有的火。 天知道他多想把那人抱得死死的,一辈子都不想放开,想听一辈子的“我喜欢你”,想与他每日都是花好月圆夜,还想在那人身上刻上只属于他的印记。 可他还是做错了。 他最蠢的是,他不相信白倾真的不再想逃了,却相信他拥有修为,相信他灵根真真切切的恢复了。 他没有认出那是白倾。 于是他没有跟白倾回七雾门,而是选择先去百魂门解决诅咒的事情。 只要百魂门的人没死绝,少爷就有可能会再度消失,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一件事,故而白沐,只是捏在手里的一颗棋子。 她不能死,因为自己从没信过她。 阿鸢,与他是同一种人。 二人眼神交汇许久,位于几百层阶梯高的那女子最终徐徐点头,表示让他进一次傀儡室,能活着出来就算了结。 她也累了。 傀儡室中傀儡成千上万,遍地都是机关部署,巨大得犹如一个迷宫,他足足花了半月功夫才出来。 楚修从来不觉得自己会失败,就像他一直觉得少爷是他的,就算现在不是,迟早有一天会是,他会让少爷心中只有他一人。 出傀儡室时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是惊诧,是钦佩,也有不屑与讥笑,当阿鸢亲自下来与他直视,所有窃窃私语都消失。 成功了。 白沐的挽留让他更加确定她与百魂门关系不浅,但他再没有精力探查,撕开空间回七雾门找少爷。 他没能回去。 因为他倒在半路了。 灵力中道衰竭,他不知被带到哪里,只能在一片黑暗中摸索,他很讨厌撕裂空间,自从见到少爷,他对那道充满神秘色彩的乌金色裂缝早已失去所有兴趣。 只觉得烦闷。 黑暗中的日子很难熬,不知时间流逝快慢,这半个月对于他来说就像过去了一年,当他终于慢慢恢复了丝丝灵力回到七雾门时,面对的便是白倾的质问。 “你装的不累吗?” 后背的伤还在隐隐作痛,被人丢弃在地上的狐裘将他来见白倾欢喜的心情彻底掩熄,他也是傻了,居然那样问,他明明知道白倾是喜欢他的,却控制不住自己说出那些话。 所以是他活该,要让白倾死在他怀里。 - 韩冬云永远记得那日楚修如何回的七雾门。 白倾一身白衣被染得嫣红,脸色煞白,心脏那处血肉模糊,皮卷外翻,肩头也不知被什么凶兽啄去一口,就那样静静躺在楚修怀里,不去看那一身致命的伤,就像睡着了一般恬静。 而楚修,让他再次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孩时的模样。 冰冷,没有人气,宛如冷血动物。 那人把一株暗紫色的草药丢到他面前,神色平静:“救他。” 黑鳞萝。 韩冬云眼皮一颤,只看着白倾发愣:“他死了。” “救,他。” 他忍不住一拳砸到那人脸上,吼道:“他死了你没看到?!怎么救?你的命值几个钱??” 这一拳楚修结结实实的受了,嘴角红紫透着血,双唇干裂,他面上仍没什么表情,环住白倾的指尖却在慢慢缩紧,他低下头,眼中依旧一片昏暗,却好似看到了少爷那张带着笑意的脸。 他一字一句道:“我救。” – 楚修懒懒靠于椅背,手上拎着把通体碧青的仙剑,一方雪白丝帕沿着剑柄慢慢擦拭,剑身寒光映射出不远处女人披头散发苍白的脸。 “啪嗒” 一团东西掉落在地,血糊糊的。 不理会她的惨叫,楚修掏了掏耳朵,指尖一动,她整个人便沉下那方药池中,池中的水早已是一片猩红,随着嘶嘶的灼烧声,新生出的带着柔软粉意的手迅速生长,撑爆骨骼。 待她被慢慢拎出水面,楚修挑眉,像小孩碰到稀奇玩具一般重复着方才的举动。 仔细一看,地上已经大大小小堆积了数只血肉模糊的残肢断腿,甚至还有腐烂成暗黑色上面爬满了苍蝇的腥臭腐肉。 “想活?” 那女子突然嗤嗤笑了。 她猛然抬起头,眼神温和似秋水,声音清冷如玉石敲击,那张与白倾一模一样的脸,细细的唤着他:“楚修,你又要杀我么?接下来做什么,挑断我的手筋?” 楚修面无表情抬起手,那长剑刺啦一声穿透了她的肩胛骨,将她死死钉在墙上。 一把,两把,十三把,一把不差。 死不了,活不成。 他不再看白沐,慢慢站直身子走了出去。 “你的眼睛,不管?” 楚修抱着那把剑轻轻擦着,尽管那剑身寒光四射,削铁如泥,他也只是那样一下又一下缓重的擦着,“要眼睛何用。” 韩冬云看了他一眼,见怪不怪,“今天也没找到?” “恩。” 韩冬云不相信楚修的话,就算他有因拒绝飞升被天道那个小心眼的给拉入黑名单除名六道,这么流批的头衔在,他也不信楚修能成功。 当然这话是激他的。 他只想知道那个狗日的系统去了哪里。 韩冬云心里清楚,白倾的魂魄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如果楚修有方法凝聚他的魂,或者在他魂魄上做个标记,转世什么的说不定能行得通。 希望渺茫也总是机会不是。 他倒很庆幸,如果白倾是这个世界的人,早就魂飞魄散得连渣都不剩了。 所以他更倾向于,让楚修找到现世所在的空间维度。 不乏有私心,他想回去。 山中无日月,从早到晚楚修几乎没有停歇过寻找白倾,这一找,就是一百多年。 那日,当楚修满脸疲乏的从空间裂缝中出来时,他恰好坐在朵祥云上去瞧他,他这才知晓楚修工作量的繁重。 茫茫人海找人便不易,这样大大小小数以亿计的空间内,要找到一缕残魂谈何容易,那些稀奇古怪的世界他更是望之却步,简直是将整个宇宙都压缩到这一方天地。 这样吐槽的时候,他陡然停住了,眼中锃亮,“就是这里!!” “......” 韩冬云的兴奋没有维持三秒钟,他看着裂缝中露出一角的画面,表情从兴奋到疑惑,再到沉默,他如何都笑不出了。 “原来..是这样啊...” - 第一百零一章 楚修——贰 韩冬云说那是冷兵器时代。 如果少爷的残魂还在,绝大概率会再次出现在那个世界,只是要等,他问等多久,韩冬云说,几千年吧。 那人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很凄凉,笑的比哭还难看,最后坐上那云,一边摇头一边消失在天际,隐隐能听到他的叹息:“老白,我们两个大傻x...” 楚修垂下眼,空中那道金色裂缝渐渐隐于空气,他抬步往前走。 轻巧的一步,却在瞬息间功夫身影已至百里之外,只留下一道模糊残影,极快又极慢,整个人仿若已经彻底融入这番广阔天地,察觉不到他身上有丝毫灵力。 几千年。 明月当头,夜色凉如水,高高耸立的暗黑色礁石在这片浅海中像一个个畸形的动物,掌心一块精心雕刻的碧色青玉已被摩挲得生出丝丝暖意。 少爷没给他留下什么,除了那柄剑,就是这块他自己可能都不记得的玉佩。 那人慌张的语气似乎萦绕耳边,海风也温柔了些许,他抚摸着那块光滑的青玉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这些你拿去当点银钱,等过几天我能出去了,会出城找你。” “别担心,我不会让你饿死的!”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修真者怎么会饿死,少爷真是笨的很。 笑容慢慢消失在唇边,冰冷礁石上嶙峋尖利的石头刺在手心,他阖起眼,指尖缓缓朝前伸去,似乎隔着这满是潮意的空气触碰到了那人温热的掌心。 五指在空中虚握了一下,就像搂住那人腰身把他抱在了怀里,将下巴抵在他肩窝里,轻声唤他,再咬住他耳垂,看那人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弹开。 冷白如玉的脸浮起一层淡淡的绯红,那人眼中也腾满水雾,最后一头扎在他怀里闷闷的喊他:“楚修,我想你了。” 紧闭的双眼微微放松,眼角却有些湿润,低沉的苦笑被冷风吹得碎不成声,“少爷...” “你大爷的楚修,能不能别老是意淫我!” 指尖一颤,楚修猛然睁开眼,这一声如雷贯耳响彻在他耳畔,连那人因气急在鼻腔快速呼吸的气流声都听得无比清晰,简直就像,他回来了。 阴寒的海风呼啸不停,海浪拍打在礁石上激起层层薄沫,哪里有旁人。 呼吸慢下来,手缓缓垂下,皎洁月光洒在身上格外寒冷,那道黑色身影隐在夜色中更加孤寂。 -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每每从那些不知名的世界回来楚修总是一身伤,他不医自己的双眼,也不去管那些血蚰,新伤旧伤叠加在一起从未好过,这样与自残无异的做法韩冬云无话可说。 楚修不信任他,他不信任所有人。 ——直到有一天—— “找到了。”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惊喜,那双阴沉晦暗的眸子也燃上一抹光亮。 看着那道急切的身影消失在空中狰狞的黑色裂缝中,韩冬云喃喃自语,一个世界,能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吗。 - 黑暗中的光,上下漂浮的灰尘,他循着意识中一点亮金色光点飞奔向前,以往穿梭在空间中压抑的沉闷全然转化为欣喜雀跃,那抹气息愈发熟悉,心脏扑通乱跳。 白倾。 少爷。 从黑暗中一跃而出,楚修迷失在一片车水马龙中。 气息,不见了。 “卧槽!!!那个人,你看你看!!那个人长得好帅!” 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扶了扶眼镜:“衣服面料看起来很高级,质感不错,腰上的剑很逼真,应该不是山的。” “我X,他好像看不到!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不在一个频道上的对话在她蹦跶着往楚修那边跑时戛然而止。 刚刚口吐芬芳的妙龄少女到楚修面前时却娇羞不已,扭捏着小声说:“小哥哥,你要去哪儿呀,要不要我帮忙?” 楚修一怔,昏暗的意识中出现点点金光,残留的气息俨然是从面前女子身上发出的,他皱起眉,微微启唇:“白倾。” 少爷怎么会跟一个女人在一起。 女生也怔住了,她一拍脑袋:“你找白倾?你是他亲戚?诶...他家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亲戚了...” 楚修脸色不甚好看,寒着声音道:“带我去见他。”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日子女生却打了个冷颤,有一种被冰冷毒蛇盯住的错觉,没敢反驳,更不敢自作主张的去扶他。 走了一段路,楚修终于明白哪里不对。 他的力量被压制了。 这里和以往去过的所有空间都不同,在那边他的灵力虽也被削弱,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连气息都无法感受,无形的空气中似乎有一股浑重而强大的力量在护佑这个世界。 规则。 或者说,是天道。 “喏,就在这儿,你自己进去找他吧,他爸我可不敢惹。” 那女生刚松下口气准备溜,就听那人阴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额......我把他当...弟弟看?” 楚修脸一沉,声音低了几分:“以后不要靠近他。” “......哦。” 她是有多饥渴才会对一个未成年的小朋友下手!?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刚刚觉得他帅得让人心动的感觉不翼而飞,只觉他不对劲,书包上的拉链晃得叮当响,人已经一溜烟的跑不见了。 楚修心里突然有几分紧张,他伸手拍了拍衣摆上不存在的灰尘,又整理了一下平整的衣襟,还没开口,就被一个矮小身影狠狠一撞。 意识中出现一个模糊的白色影子,星星点点耀眼金光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在一片暗灰色的场景中尤其显眼。 胸腔里的热流被一点点填满,心脏发紧,袖内的指尖也颤抖得不行,他竟一时也没察觉身形的不对劲,杵在原地喃喃开口:“少爷...” 手被无情的拍开,面前人稚嫩的声音带了几分不耐:“神经病啊。” 胡同弄堂中呲溜呲溜的炒菜做饭声被放到最大,被当成神经病的楚修人生头一遭有种窘迫感,慌乱的头脑中分析出的唯一结果是:少爷变小了。 他微微一阖眼,心里摸算了个大概,还未给时间让他做下一步打算便听到渐远的脚步声,他心中一慌,忙伸手拉住他喊他名姓,“白倾!” 他看不到,却能感受到少爷在看他,四目相对的刹那脑中一声巨响,头疼欲裂,四周景象仿佛都被拉拽扭曲成一个无底旋涡,面前人的身形也越来越远。 楚修脸色煞白,快步往前走了几步,再次伸手想拉住那人。 如果放手,他是不是又会离自己远去,远到无法触及,留他一人在中州。 “白...倾...” 这一声呼唤在他指尖触碰到那人时,如重锤狠狠砸在胸口,将他逼出一口血来,大脑如有十几口沉钟在疯狂舞动,吵得他理智尽失,却仍不愿意放开那人。 把他带回去。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他便毫不犹豫的把白倾拽了过来,小短腿在他怀里扑腾,那软软的身躯贴在他身上的时候,尽管周身感受着如同被撕裂一般的疼痛,他心速依旧跳得飞快,耳尖醉染桃红。 ...好小,好软。 他反手起剑在空中撕开一道裂缝,怀里小孩僵了一瞬,他刚要开口安慰,心头猛然一震,四周空气骤然挤压在一起,活像要将他变成一滩血肉,四肢传来无数利刃划破肌肤的疼痛。 每一口呼吸犹如带着寒刀,在喉咙里深深浅浅的割出数道血口,大脑晕眩得连站都站不住,却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相反的方向将白倾往回拉。 浑重空灵的声音犹如当头一棒。 “速速离去。” 意识一片黑沉,白倾软软的小手从掌心脱离时这一系列难以忍受的晕眩疼痛消失无踪,他身体却无法抑制的被拉扯入那个黑色缝隙,依稀听到那小孩一屁股坐在地上疑惑的声音,“咦?我怎么在这儿?” - 就这样回了七雾门。 韩冬云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他笑的前仰后合,“他骂你神经病是正常的,这年头谁叫人少爷,拍宅斗呢?” 那人阴沉的面容犹如要杀人,他慢慢停住笑声,干咳几声道:“意思就是说,你可以见他,但是不能触碰他,更不能把他带回来,就算有肢体接触他也会很快会忘掉,是吧?那这大概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了。” 楚修动了动唇,空气陷入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他撇开脸问:“我该叫他什么?”他又补上一句:“在这个世界。” 画外音是,他该怎么称呼白倾才不会对他反感。 韩冬云摸着下巴想了想,“恩...现在白倾还小,你可以叫他‘小宝贝,等他长大了喊‘宝贝’就可以。” 楚修听得认真,听完后点点头算是与他道谢。 韩冬云快要憋出内伤。 - 当楚修再一次出现在白倾家门口时,白倾一眼就认出这是喊自己少爷的那个神经病,他下意识抄起了手边的扫帚,小身板紧紧贴着门,“你做什么,我家里有人的,信不信我报警。” 楚修突然想起自己看不到。 他有点懊恼,扣起食指在眉心一点,细细灵力蹿入额间,眼前视野清晰了片刻,便见一个软软糯糯的清秀小孩站在门口,一脸警惕的看他,脸上肉肉的,下巴倒是很尖,已经依稀有几分白倾的模样。 心速又开始乱了,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已经红了脸,不知是激动还是被他这样软糯的模样给可爱到,楚修有些腼腆的喊他。 “小...宝贝。” 白倾呼吸都要停了,小小的脸满是震惊,“张姨!快点报警!!!有恋童癖要拐卖我!!!” 第一百零二章 楚修——叁 楚修惊慌失措,想起韩冬云说白倾现在还小,所以这样喊他,是不是白倾不喜欢别人觉得他还小,于是忙改口:“宝贝...” 磕磕巴巴的后面几句解释的话还没说出来,白倾看他的眼神俨然充满惊疑和嫌弃。 脏兮兮的扫帚直往自己身上扔,一面还嚷嚷着赶紧报警,虽然听不懂报警是什么意思,但楚修隐约能感觉到是把他当成山匪那样的坏人了。 越来越多的人打开窗户往这边看,甚至还有人已经拿着些古怪的武器走出门。 楚修心有不甘,却还是选择另择时日再来。 两次相见都没有给那人留下个好印象,楚修心情十分糟糕,要是平时他定会意识到是韩冬云耍他了,现下却满脑子都是想再见少爷一面。 他想到一个办法。 如果韩冬云在一定会啐他一句:呸,偷窥狂。 楚修走出老远后隐了身形又折回去,正看到白倾遣散那些人,一面还‘叔叔阿姨’尤其热络的喊着,他看着颇不是滋味。 明明少爷以前只对自己这样笑。 等白倾进了屋,他这才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那人,他头发很短,穿着一件茶白色的衣衫,很是古怪,那衣衫后面连着一个小布兜,不知道是要装什么东西,他极其不满的是,少爷居然把***穿在外面。 衣衫那样短,裤子也短,就连鞋都破破烂烂的,银边都没绣。 楚修眉头越锁越深,竭力克制自己想把他按回去理好衣冠的冲动,这样强烈的纠结复杂之感在看到他进屋后骤然停止了。 ‘咻’一个酒瓶子贴着白倾额头划过,狠狠摔碎在地,“酒没了不知道?给老子买酒来。” 楚修眯起眼,怀里的剑动了动,却见白倾在门外生动的表情消失了个尽,这会儿看起来才有点像他熟悉的少爷,那人表情平淡的收拾好地上的玻璃碎渣,面无表情的开口:“钱。” “钱个屁,供你读书不要钱?给老子买瓶酒还那么多屁话,你信不信我...”满脸通红的醉汉说着就在地上摸索,摸到脚边一只臭鞋子,白倾见他这样头也不回的往外走,那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的砸到木门上又弹了回去,激起一片灰尘。 少爷出门后楚修没跟去,怀里抱着剑在空中飘荡许久,他四下环顾,这是一间很小的破旧房子,小到只能容他们两个居住的地步,脏乱地上滚着不少满是酒气的浅绿色瓶子,乌烟瘴气。 他斜眼看了一眼地上醉醺醺的男人,指尖一弹,那人糊里糊涂的起身去寻水喝,脚底的酒瓶子咕噜噜全都滚到他脚下,这一起身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碎裂的玻璃渣刺入他膝盖和掌心,满是鲜血。 听着那个男人的哀嚎,楚修心情好了些,只可惜不能杀他。 他不曾想到这样的举动对于白倾而言是一场灾难。 - “谢谢姨姨,酒钱先赊着,过几天等我爸有钱了我一定送过来。” 女人抬手搓了搓他脑袋,又往他兜里塞了颗糖,“没得事,那是你爸欠的,跟你没关系,快回去吧。” 白倾露出两个浅浅梨涡,冲女人一笑,拎着酒往回走,走到临近家的一条小巷子时他明显加快了步伐。 当三五个人高马大的身影拦在他面前,他脸色有些难看。 - 白倾回来时手里空空如也,额头一片青紫,身上的衣衫也满是灰尘,他进屋看到一地狼藉时一怔,还未有动作便被那一玻璃瓶给砸得猝不及防。 本就青紫的额头汩汩往外流着血,男人见他不动,粗着嗓子叫骂:“养条狗都比你机灵,酒呢?药呢?给老子出去买啊!” 白倾没作声,低下头进屋找绷带伤药,经过男人身边时,他陡然伸出一条腿把白倾绊倒在地,那尖锐的玻璃渣险些要刺入他皮肤,隐在空气中的楚修面色一沉,拖着一团极浅的灵力将他扶住了。 杀心骤起。 他没摔倒显然引起了男人不悦,反手从角落里***一根藤条抽他,屋内尽是被抽得皮开肉绽的声音,白倾却始终隐忍不发,只是双拳捏得死死的放在腿上。 剑呼啸而出,剑尖直指发福的中年男人,屋内二人只觉一阵冷风袭过。 那剑在离男人分毫时滞住了。 “你这个小伙子怎么回事??叫你走没听到?还敢来我的地盘杀人?当我是空气?说,你混哪条道上的!?” 来者一把白胡子,仙风道骨,说话的时候胡子跟着一颤一颤,楚修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剑尖一颤,铿锵之声乱鸣,一副不杀死男人不罢休的模样。 白胡子心中讶异,心道主世界怎么可能让其他世界的人来回穿梭,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居然还敢与他交手。 想到这他一滞,蓦然想起前些日子那个被官泽神君除名六道的人,瞬间头疼得不行。 这不全乱套了吗。 慌乱间又与楚修对了几招,看他只盯着那个少年看心中便有几分通透,权杖往地上一杵,尤其威严:“你若动手,他也会死。” 这话比什么都管用。 那剑极快的回了鞘,楚修沉着脸看他,似乎想起那日的浑重声音,冷声道:“是你?” 白胡子已然抓到楚修弱点,面容严肃:“你可以留在这个世界,但是不能伤人性命,也不能随意插手这里的事情,若有一丁点改变,你想救的人,必死。” 他说完微微一笑:“不信你可以试试。” 规则是留给有理智的人遵守的,负责掌控这个时空最大的工作职责就是维护秩序,若是每个人都像他这样乱来,他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可偏偏这人被除名六道了,他不隶属任何人管辖,只有主世界历来一直存在的强大阵法能暂且压制住他。 白胡子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有些忐忑,心想能忽悠一时是一时,这种命格的人也敢除名,官泽神君闯的祸就该让他自己担着。 好歹楚修信了。 白胡子内里觉得他其实是没信的,只是不愿意拿那个人做筹码。 不过总比没顾忌的乱杀人好。 白倾跪在地上挨抽的时候一度让楚修想起在白府,他记得那时少爷便那样冲过来,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吼,“谁让你跪的?” 只是那时,他觉得这是白倾在算计他。 他眼神慢慢沉了下去,半空中伸出手,指尖在白倾脸上轻轻划过。 - 少爷给自己换药时他安静的在一旁看,心中极其想上前帮他,却害怕现身吓到他。 趁那人起身放药,他站直身子跟白倾比划了一下,发现少爷才到他腰际,好像一只手就能把他抱起来的模样,那样软软的触感仿佛就在手心,楚修勾起唇角,与他贴得近了些。 一股阴风吹得白倾打了个哆嗦,后脊背的酥麻感一直爬到颈椎,他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寻思明天要去庙里求道符驱驱邪祟。 淅沥沥的水声从矮小的房间传出,雕花的透明玻窗上透出昏黄的灯和朦朦水雾,楚修在原地站了会儿,似是很想进去。 还是忍住了。 - 楚修再没有回过七雾门,观察白倾是他整日里最开心的一件事。 少爷顶着乱蓬蓬的头发起床,少爷小口小口的吃早餐,每一个神情动作都让人怦然心动,总想把他抱在怀里帮他做这些事。 只是他大多数时间都要去一个叫‘学校’的地方,楚修很不喜那里,那儿有很多穿着放荡的女子都喜欢黏着少爷。 每每这时他便咬牙切齿的站在旁边看,满心都是如何吻得他再也不敢跟那些女人说话。 直到那日放学,白倾在回家路上碰到几个人。 楚修虽不知他们是谁,但看少爷好像很紧张,便知不是什么好人,只听领头那个讥笑着说,“瞧这细皮***的,啧啧,不知道划上一刀会不会留疤?” 白倾默默将书包放下来,拽在手心,“我没钱。” 小痞子手里当真拿了把折叠刀,上下掂着,不在意的说:“哪次你都这么说,可不总是让兄弟几个给刮出点东西来了么。” 身影迫近,几人将白倾围到角落,他终于彻底冷下脸,这幅表情极其不讨喜,书包奋力往他们面前一扔,却如同被蚂蚁咬了一口,不痛不痒。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殴打。 那几个人显然是惯犯,如同白倾的父亲,心情不好便来发泄,只当他年龄小好欺负,又没人管。 楚修双手环胸,指尖在手臂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面色阴戾。 拳打脚踢如同暴雨冰雹狠狠砸在身上,双手护住脑袋的白倾在看到间隙中那一点寒光时神色一滞。 凭什么是他,凭什么他要承受这些,那个男人做的事情就一定要算到他头上吗。 他又在忍什么,等谁来救他? 那小刀本只是小痞子拿来吓唬小孩的,没想到这个一直被他们欺压的小孩会突然反抗,白倾豁出命一样的打法让人心悸,他不再防守,那一脚狠狠踢在他小腿骨上也仿佛没感受到一般冲了上去。 掌心将那泛着寒意的小刀死死握在手里,鲜血往下滑落,白倾慢慢笑了起来,“你们忘了么,我父亲坐过牢。” 说完手一松,那小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只是那满手的血和白倾的目无表情让四周的人惊住了,不约而同的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楚修扣着剑的手缓缓放松,只垂下眼默默看白倾一瘸一拐的捡起书包走回去。 自那以后附近就没什么小混混敢欺负白倾,祸福相依,经历过这件事虽惹他的人变少了,附近的人似乎也开始避着他,只偶尔传来‘那是个疯子,迟早有一天也要坐牢’这样的话。 楚修觉得少爷并不想拿他父亲出来作比较,说出这句话大抵也是厌倦了。 白倾不再笑了。 他父亲仍每日酗酒,那个叫‘学校’的地方少爷依旧每日都去,一夜之间,突然没多少人愿意与他说话,就连那些经常黏着少爷的女子也离他远远的。 楚修却高兴不起来。 他觉得,少爷与白倾越来越像。 这样的日子在白倾日益猛蹿的个头到楚修下巴上时,结束了。 少爷要出远门了,他看上去很开心,他说他考的大学离家里很远。 这话不是对他说的,少爷经常在家里对着一张照片自言自语,照片里面容温柔的女人与白倾有四五分相似。 离开家的那天少爷很高兴,这份高兴却在他到达新学校的第一天就结束了。 新生入宿时,有一个人认出了白倾,紧接着流言蜚语迅速席卷至整个学校。 “新来的那个男孩子他爸坐过牢耶,他心理好像也有点问题,离他远点吧。” 楚修默默跟在白倾后面,想过去抱一下他,想安慰他,也想告诉他,‘不用理那些人,有我陪着少爷。’ 白倾却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从宿舍搬出去,勤工俭学在校外租了个房子,他自己一个人住后心情好了很多,他又开始笑了。 可楚修总觉得他的笑容很勉强。 少爷每天晚上回来,楚修就在房间里等他,有时会用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法术把他冰箱里的食材换一换,甚至想亲自给他做饭。 这天白倾回来的很晚,满脸疲倦,楚修几乎是在听到开门声音的那一瞬间便冲了上去,隔着空气拥抱了一下少爷,又悄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白倾脱下上衣时,楚修呼吸骤然停住了。 少爷进了浴室。 那一闪即逝的腰身线条深深刻在脑海,浴室哗啦啦的水声让他无法自控的想起少爷纤细紧致的腰肢,与他欢愉时的表情。 楚修的脸红得很快。 好一会儿,那人从浴室出来,脖子上搭着一条白色毛巾,他一边推开门,一边用干毛巾胡乱擦着头发,楚修跟在他身后,鼻尖萦绕着一股清新宜人的味道,与少爷身上的兰麝暗香不一样,也很好闻。 发梢上的水渍滴在地板上。 白倾站在房间发了会愣,突然拉上窗帘,往耳朵里塞了个黑色的小塞子。 他此刻依旧没穿上衣,打开电脑。 楚修心里开始咚咚乱跳,连耳尖都红了,他好像察觉到白倾要做什么。 房间很昏暗,只有电脑荧屏在发着微弱的亮光,安静的空气中只能听到逐渐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第一百零三章 天道 白倾靠在椅背上,微微仰起头,侧面正好能看到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那双眼眯起一条缝,隐约见到少爷彻底将自己放空的神色,还有几分放纵。 他的唇先是紧紧抿着,而后逐渐放松了些,与渐重的呼吸声夹在一起,楚修甚至能听到气流从他***间吸入,又沉沉吐息的声音。 楚修嗓子有些发干。 他慢慢靠近,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默默注视着靠在椅子上毫无察觉的那人。 画面倒转,就如同上下。 楚修的心速声已经盖过所有,指尖自下而上在空气中划过,鼻尖险些就要碰撞在一起,他心里却清楚,就算挨到一起,白倾也不会记得他。 不会记得他,还会拿他当变态。 他沉下眼,似乎马上就能触碰到那人淡绯色的薄唇,却见面前人眉头轻颤,猛地吸进去一口气,律动加大,一声极轻的闷哼从他唇边溢出,“哈...” 心头那根长尾羽不停的拨动,抓心挠肝的难受,楚修脑子一片空白,脑海里骤然全都是那夜在七雾门后山狠狠晃动的腰肢与犹在耳畔的动人气音。 他一手用力撑住白倾耳侧的椅背上,真皮背椅被捏出一个五指印痕。 “少爷...” 炙热的气流从白倾鼻腔涌出,楚修对着那人情动的脸极轻的覆上双唇,宛如已经将他搂在怀中,那人的眉目间每一个细小神色也是因他才露出。 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一层透明屏障,那是楚修身上环绕的灵力,为了防止自己触碰到他。 他怕自己会失去理智。 就在他一双眸子细细打量白倾,不愿错过他任何表情的同时,身下的人双眼有些迷离,徐徐睁开眼,满是温度的气流变得破碎,那人发出一声轻叹,脸颊泛着霞红。 生生被楚修看出了几分欲求不满。 白倾从电脑桌上抽出几张纸巾,神色清醒过来,又恢复成那样一副面无表情的脸,甚至还要冷,仿佛刚刚那些不对劲的声音不是他发出的。 修长的指尖搭上鼠标,楚修这才注意到电脑屏幕中的内容。 方才心里那股挠人的难受尽数化为暴怒,楚修面色陡然沉了下来。 少爷怎么能看这种东西!? 他略微一抬眼,整栋灯火通明的大楼全都陷入黑暗,叫骂声四起。 鼠标箭头停在关机两个字上,还没按下去电脑却黑了屏,白倾怔愣了一下,默默起身一头栽倒在床上,一手放在额头,窗外那些吵闹的声音似乎都与他无关。 没一会儿功夫,床上人的呼吸变得绵长,他竟然睡着了。 他这样无所谓的模样让隐在黑暗中的人更加生气,楚修甚至不知道这气到底该往谁头上出,只觉后槽牙都被他咬碎。 他怎么还能如此平静的入睡。 心里一波比一波汹涌的愤慨直顶上脑门,楚修爬到床上恨恨的瞪了那人半天,轻微的‘咔嚓’声一响,周身屏障尽碎。 理智全都喂了狗。 被堵住双唇的梦中人睡得迷迷糊糊的‘恩’了一声,似有些喘不过气,楚修动作下意识轻了些,他已然摈弃掉白倾现在是在睡觉,并不清醒才会乖乖让他这样造次。 唇瓣柔软触感让人沉迷,楚修轻轻吻着他的唇,微甜的感觉迅速填满他心中空荡的每一处,满足到无以复加。 好想x他。 梦中那人突然翻了个身,楚修忙也跟着侧身躺在身边,随即身子一僵,白倾一条腿往上抬起,像夹抱枕一样压住他贴在床上那条腿,又伸出手将他抱住了。 掌心轻轻搭在楚修后背上,怀里人就像以往无数次钻入他怀里那样,发出一声极轻的嘤咛,往他胸前拱了拱。 心速骤停。 楚修不可能去想,白倾的床上本来就有个巨大抱枕,也不可能去想,白倾每晚都是这样抱着它入睡,他满脑子想到的都是,少爷主动抱他了。 他全然忘记自己为什么会显出身形,刚刚又在生什么气。 楚修眉眼捎上的笑意如春日竹桃,他喜滋滋的回抱住白倾,低头在他头发上深深亲了一口,满足的闭上眼。 - 次日。 白倾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的四处摸手机,指尖却摸到一个硬邦邦的肩膀,他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抬头,便看到一张放大的脸睡眼惺忪的喊他,“少爷...你醒了。” 手机登时成了凶器,他想都没想抬手就对那个人脸上用力一呼,手机在空中转了几转,最后狠狠砸在地板上,屏摔了个粉碎。 哪里有什么人。 白倾彻底醒来了,他懵逼了半晌,随后用力踢了一脚床脚,呸道,“一大早见了鬼。” 那关门声带着极重的怨气,险些震下一块墙皮。 楚修刚刚很慌。 他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只看到少爷抬手要打他,觉得那人又要讨厌他了。 昨夜尝到甜头的楚修突然很烦躁,晚上偷偷摸摸抱着少爷睡觉虽然很开心,但只能抱着,亲一下还怕被发现,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个问题在白倾还小的时候他没有想过,现在那人显然已经长大了。 他要怎么样才能将少爷带回中州? 思考到这里时楚修不知不觉已经跟着白倾走了出来,那人去修手机的时候满脸怒意,看得他有点心虚。 白倾回家了。 老旧的房子看起来更加破败,修长四肢都无处安放的地步。 将将走到胡同口便听到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还伴随着怒骂,“老不死的,还敢偷东西?想吃牢饭了是吧?哥几个这就送你去!” 白倾面寒如铁,大步流星走进去便是一群人围着那个男人揍的画面。 双鬓斑白,满头的血,酒瓶抱在怀里不愿松手。 他老了。 白倾想都没想抡起拳头就上前加入混战,不知是在发泄什么,极度烦躁的时候一把捞过地上酒瓶用力一磕,尖锐的破酒瓶直指带头小混混的脖子,“你再动手试试。” “白...白倾...他回来了!” “快走快走。” “站住。” 那几个人停住了。 白倾往地上丢了张粉色钞票,冷下声音,“警告你们,别再来找他麻烦。” 因为一瓶酒就把人打成这样,把他们送去吃牢饭都不过分。 地上的男人他并不想去看,回来这一趟也不知为的什么,他转身准备走的时候突然听到那个男人颤着声音喊他,“儿子...” 白倾身形一顿。 大概年纪大了都念旧,人也会柔软不少,他竟一时没走开。 楚修不明白少爷为什么会这个反应,如果是他,只恨不得把少爷拽住,走得越远越好。 这晚,这个男人没再喝酒,少有的清醒,他拉住白倾一口一个‘儿子’不让他走,痛哭流涕的与他道歉,说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他妈,明明答应她要照顾好他,最后却变成这个样子。 楚修只觉得莫名其妙,既然答应下来,好好履行诺言不就是了,若是无法履行诺言那便不要答应,作何答应了,却又不愿意履行承诺,现下还来与少爷道歉。 因老无所依? 白倾最后还是回去了,他被那个男人拽住言说时没什么表情,临走前将房间里的一个小铁盒带走。 回到住的地方后,他将盒子里的照片取出来看了很久,突然笑了,他说:“妈,你放心去吧,我早就能保护自己了。” 白倾说完心情颇好的打开音响,轻缓音乐环绕在房间中,空气都变得轻松很多,他甚至唱起了歌。 楚修忽然明白过来,大概是他父亲的退让才使少爷心情变好。 角色已经颠倒了。 - 电子时钟的数字停在下午五点零二分。 白倾去洗澡,楚修这次没杵在门口听,而是坐在桌前拿起那张照片仔细看了看。少爷的娘亲,与成菩如自是一点也不像,他一愣,想起成菩如当也死上千年了。 他看了一眼浴室中洗的正欢那人,眼神柔和下来。 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越久他的力量恢复得越多,那股一直压制住他的强大灵力似乎正在衰弱。 他不确定这一切是不是意味着可以把少爷带回中州,也不确定这样的做法会不会威胁到白倾的生命。 他不敢尝试。 浴室水声一直没有停,楚修又摆弄了一会儿桌上的时钟,陡然意识到白倾进去太久了。 起身走到浴室门口,磨砂玻璃门腾起厚厚白雾,亮白色灯光并没有映射出门内那人的身影,他神色暗了下来,凝神探查。 气息微弱。 他猛然抬手贴上那门,玻璃渣子顿时碎下一地,细小渣滓颗粒在灯光下闪烁着刺眼光芒,水正不断从花洒喷出,那人已经失去知觉躺在地面。 淡蓝色的光流在室内交错,只要有水的地方都是,就连白倾体内也全然是这样的流光。 是电。 室内的灯忽然闪了几下,随后‘嘭’的一声碎了。 他终于名正言顺的将那人抱在怀里了。 “白倾!!” 心跳如雷,楚修发了狂一般喊着他,细微的灵力不断从他掌心输入到那人体内,却无法改变白倾越来越微弱的呼吸。 韩冬云那句无奈的叹息出现在耳旁。 “人类,真的很脆弱。” 丝丝金光从那人体内往外冒,楚修眼睛瞬间充血,他扬手一挥,那破碎的灵魂都被他牢牢抓在掌心,颤抖的指尖犹如他的心。 怎么可能,找了这么久,却还是这个下场。 他不会让少爷再一次死在他面前。 绝不。 那道久违的乌金色裂缝出现在空中时,巨大的压迫感再一次向他袭来,四肢如同被寒钉穿过,企图将他定在原地,楚修面色苍白,小心翼翼将那金色的破碎灵魂护在怀中,顾不上大脑中剧烈的刺痛,身形一动,消失在裂缝中。 黑暗犹如无底深渊将他包围,空灵厚重的声音在他心头响起,一字一句,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 “违背天道者,当诛。” 第一百零四章 我是白倾 黑暗被扭曲,从中迸发出无数种诡谲的色彩,与平时在空间中游走的差别甚大,最大的违和便是他掌心那团细小的灵魂碎片。 一边疯狂前行,一边极速向后拉拽,两股相斥的力量几欲要将他撕成黑暗中一抹残识。 “违背天道?” 楚修冷笑着举起剑狠狠往黑暗刺去,“哪里有什么天道?”如果有,为什么要让他找到白倾?他找了这么多年,等了这么多年,甚至不去干涉少爷的生活,就是为了一刻? 为了再一次亲眼目睹白倾死? 那裂缝彻底闭合,却不似平时那般,刺开便会露出一方光亮,反而将一道道裂缝融合歪曲成虚无的门,怎样都无法劈开。 楚修神色一滞,突然意识到若再这样下去只怕他们会被困在这样一个空间内,永远都无法出去。 他合上眼,半悬于一片混沌中,将那团金色灵魄置于怀中,唯独那双流转着暗红光的眸子尤其显眼,灵力气体一点点浮于身体表面,手掌心爆发两道极为刺眼的光芒,将污浊黑暗的四周燃起光亮。 只剩一个方法,打碎空间。 这个想法出现的刹那,数道暗蓝色的雷电击落,虽不及在鬼缠陆雷电力量的庞大,却密切不已,几乎不给人回旋躲避的余地,周围的空气更如同凝滞入泥沼一般,动弹不得。 楚修确被这不经停歇的天道招惹烦了,只得空出两只手护住白倾的灵魄,任那雷击在后背,烧焦的味道涌入鼻腔。 暗黑的空间陡然出现一道光亮,极细的白光如同破壳而出的雏鸟,楚修眉头微微一颤,护在怀中的灵魄犹如被磁石吸引,猛然朝那道裂缝窜去,只这眨眼的功夫,他已经跟着消失在黑暗中。 - 穿过层层雷电与刺眼白光,楚修冲进一片雷雨之夜。 瓢泼大雨如兵刃铿锵落在冰冷坚硬的台阶上,暴雨冲散了一地浓稠血液,顺着天阶层层晕染下来,与溅开的雨珠一同绽放出妖艳美丽的花朵。 华丽的剑光冲散无尽黑夜,将地上人的面色映得惨白,他身上一共十三把剑,随着那人鼻腔中发出的不屑轻哼,被尽数抽出体外。 青丝被雨水沾湿成一缕缕,吸附在男人毫无血色的脖颈上,他微微眯起眼,一双冷情的眸子隐隐逼出几抹愠色,一张脸因这不起眼的细小表情,终于有了几分活人气息。 “你想活么?” 地上那人徐徐睁开眼,神色有一瞬间的迷惘,随后张口怒骂,“我草你大爷的!” 楚修脸色骤变。 地上躺着的那个人有着跟白倾一模一样的脸,他却能看到那人身上萦绕的金色暗光。 少爷的灵魄,钻进去了。 犹如一道天雷当头狠狠劈下,那道惨白的闪电将楚修的脸色映的难看无比,同时,一股极其阴沉的目光从巨大玉石柱后朝他投来,那张与他一样的脸露出的表情却比他要阴鸷得多。 看清来人后二人皆是一滞,随后对面那人沉沉开口,“他是我的。” 楚修嗤笑,“白倾?我只要少爷。” 很显然那剑穿透身体时少爷也能感受到一样的痛楚,他不想多生事端,只想早点将少爷的灵魄取出,面前这人却难缠得很,眼睛都不眨一下抽出剑便上前与他缠斗起来。 剑法与他一样,熟知他弱点。 楚修愈发暴躁,他不知这个世界怎会有与他和少爷一样的人,他们掉入的又是什么地方,偏偏这里对他力量压制得太多,方才又被天雷击过,现下每出一剑背上的伤口更甚。 他将目标转移到地上那人。 将少爷掠走时他清晰的听到周围人不可思议的惊呼声,他知那些人是认错了,眼角却瞥到方才对白倾施刑的人。 霜尊。 这里跟中州完全不一样。 怀里人苍白的脸上满是水渍,被他这样抱起来奔跑时又被呛得咳了几声,呕出几口血来,虚弱的睁开眼看他,他心中清楚这具身体不是少爷,心里却仍旧泛着苦涩。 这丝丝的苦涩,被白倾断断续续的怒骂给骂的哭笑不得。 “我草...你他妈的是谁......是不是...你搞的鬼,我警告你......赶紧...放我下来,不然......” 话没说完又是几声虚弱咳嗽,身体不停在颤抖,因失血过多的眼神开始慢慢涣散。 楚修沉下眼,随手撑起一个屏障将暴雨隔绝在外,他动作轻缓将白倾放在地上,指尖覆上那人心口,这漫长的法术进行到一半便听到一阵窸窣之声。 他追来了。 楚修加快手中动作,那险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出现在面前,他能感受到那人的暴怒,“放开他,白倾只能死在我手里!” 当那淡金色的灵魄与那具躯体彻底剥离时,楚修心速停了一拍,他慢慢皱起眉头,那个人的话让他想起少爷还没出现在他世界的时候,他未尝不是这般想的。 白倾,只能死在他手里。 楚修小心将灵魄呵护起来,站起身斜了一眼朝他冲过来的癫狂身影,冷笑道,“可怜。” 是对他说,也是对过去的他说的。 随着天空那道狰狞闪电,空中出现一道乌金色裂缝,踏入其中的最后一眼见到的是,那个人疯狂往白倾体内灌输灵力护他心脉的一幕,眼神却是彻头彻尾的癫狂与恨。 楚修低头看了一眼掌心的灵魄,将它护的更紧。 - 少爷的灵魄与白倾的身体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无法阻拦,一次又一次的被拖进某个空间,想方设法的将少爷救出,这样无休止的剥离让他心神俱疲。 他也因此见到无数个有他和白倾的世界。 在那些世界里,不是白倾被囚禁就是被削成人彘,浑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楚修甚至见到了自己和白沐在一起的世界,那样一幕直接将他心底的恨意激出,险些手刃了那个女人。 只是无论如何,那人从未有过好的结局。 当他又一次护住白倾的灵魄跃出空间时,他发现金色的灵魄出现一道裂缝。 是衰裂的征兆。 他不知该如何了,天道在玩他。 置身于漆黑一片的浑浊空间,楚修捧着掌心的那团金色灵魄发愣,它轻轻动了一下,宛如在安慰,微弱的温度透过皮肤直击心灵,楚修抬手覆上它,想象着在抚摸少爷乌黑顺滑的青丝,想象那张脸对他温柔的笑。 他喃喃低语,“少爷...” 灵魄狠狠一颤,熟悉的拉拽感瞬间让他绷紧了身体,手中操纵灵力与那股力量对峙,一片漆黑中出现的赤色丝线发出细微光亮,灵力顺着那道赤线脱离而出,分隔出另一条通道。 有他熟悉的气息。 灵魄所受牵引似乎也小了下来,只在他手心以细小的幅度跳跃。 一念之间,楚修毫不犹豫的跳了进去,乃至于在他进去后,身后那根赤色丝线没有断裂他也没发现。 - “说谎!骗子!这里根本没有你说的洞!!” 是个小孩。 “随便你们怎么说,反正我看到了。” 看清那个小孩,楚修一怔,是他自己。 让他更诧异的是,蹲在草丛里的还有一人,那人摸着下巴不停打量着小孩,“咦?有点意思啊,这样我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 韩冬云。 那个人一拍衣摆就要站出去,一副要拐卖小孩的模样,楚修心头猛地升起一个念头。 早了。 自己不会答应他。 指尖夹起一片树叶蓄足灵力朝韩冬云一弹,将他引开。等人走,他凝眉朝小孩离去的方向看了很久,终是跟上去,悄然往他身上丢去一个法术。 一个参杂了他回忆的,满是少爷音容相貌的法术。 他只知道,以自己的性子,除非他愿意,否则没人能说动他。 掌心灵魄又在蠢蠢欲动,楚修下意识跟着牵引它的那股力量前行,却只见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 不,是两个。 瘦小的身影与白倾逐渐重叠,两个一身肮脏的孩子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时不时盯着旁人丢下的腌臜食物,显然是饿到不行。 “哥哥,我想吃包子。” 男孩咽下口水,拾起路边路边没人要的烂菜叶,将它洗净,“先吃这个,等过会再看有没有包子。” 小女孩跺跺脚,气呼呼道:“不想吃这个!每天都是菜叶,还是一样饿。” 男孩垂下眼,默默将菜叶上的水渍擦干,揪下一小片塞到嘴里,眼前一亮,“小沐,快来尝尝,可甜了!” 白沐已然跑到一家客栈门口够着手往一个泔水桶里捞,终于捞出半个浸泡得发软油腻腻的馒头,正要咬上去的时候,男孩大步上前一把拍掉了她手中的食物,“不能吃,很脏。”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哥哥,我们都要饿死了,你还嫌脏...” 安静的巷头巷尾霎时都充斥着她惊天动地的哭喊,男孩显然慌了神,手忙脚乱的要去安慰她,身体却一腾空,凉风袭过,只剩白沐一人站在原地。 楚修指尖动了动,是修真者。 这次少爷的灵魄没有主动往那人身上贴,楚修思忖,大抵是那个人还小。 去过这么多世界,唯一的共通点是那些白倾都是有修为的,修为越高,灵魄触动越大,而这个小孩身上修为极其薄弱。 他眼底深处暗涌流动,带了些按耐不住的欣喜,心头隐隐有个想法要脱颖而出,心念一动,人已经跟了上去。 - “身形,年纪都一样,就是他了。” “他灵根这么差,行不行?” “怕什么,不是还有夫人在吗,也算是他得便宜,白府哪里不好,别人想进还进不去呢。” “恩?他好像还有个妹妹,杀了?” “杀?这么小,你下得去手?” “那个女娃子也有灵根,你不怕她长大回来寻人?” “......那就废了吧。” - 楚修毫无所谓白沐会不会死,也没兴趣知道“废了”是哪种程度上的废,她死了倒省的他动手。 如此才跟上白倾一行人,却又被接下来的一幕幕无言到神色复杂。 心中某处如同冰雪初融,不是对白倾的可怜,也不是对事态发展的离奇,他只是突然明白了些事情。 原来他的灵根,早就被成菩如看中了。 成菩如端坐于主位,手中悠闲的倒着一杯暖茶,茶盖与杯身轻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她慢吞吞的问,“你是谁。” 堂下小孩攥紧双拳,死不做声。 带着倒刺的雷鞭狠狠挥下,后背登时划破一道狰狞血口,也不知为何要特意与他换上这样一件上等绸缎所制的衣衫。 成菩如一扬下巴,“十。” 雷鞭在空中如毒蛇舞动了数十下,堂下小孩已经支撑不住,半跪在地上。 她再次开口,声音不疾不徐,“你叫什么?” “......” 如此反复。 直到日头逐渐高升,堂下的孩子已经成为一个血人,一旁的仆从些许不忍,“夫人,再打下去,只怕他...” 女人将茶杯轻巧放于桌上,“死了就拖出去扔了。” 堂下小孩猛然抬起头,脸上神情早已不似孩童天真,而是充满阴狠,他慢慢勾起唇角,一字一句道,“母亲,我是白倾,你的倾儿。” 第一百零五章 保护好他 这是楚修不曾料到的。 成菩如袅袅起身,裙摆在空中轻荡,“记着,从今日起,你需要做的,只是修炼。”修炼到一定位阶与封幼仪成婚,改变白府祖上数百年子嗣没有灵根的过去。 人渐渐散去,堂下小孩孤零零的跪在原地,满是鲜血的手指在青石地板上画下一道又一道血痕,“修炼,修炼。” 白倾对于修炼的执着如同成菩如对于灵根的执拗。 他只不过是白府的一颗棋子,一颗无用即弃的子,要让不过垂髫之年的孩子性子变得狠绝扭曲,花不了多长时间,故而十年后的白倾,已经完全秉承了成菩如的某些特性。 他突然明白了,为何阿鸢会是那样疲惫的眼神。 楚修记得很清楚,成菩如曾有一子,死于百魂门之手,正因如此他才一定要让少爷去七雾门,身怀灵根的白家后人,只有成为七雾门座下弟子,才有可能摆脱百魂门的追杀。 他不知道的是,白府把他送去七雾门不是为了护他性命,而是复仇。 而白倾是怎么想的,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楚修离开白府,却在半路就吐起血来,灵力强大的时候能将那些血蚰抑制住,现下修为被压制,血蚰也开始蠢蠢欲动,不断在体内咬噬他的经脉,着实影响到行动。 他沉沉吐出口气,随手在虎口划出道口,凝神逼出靠近手腕脉络的血蚰,这些如同蛊虫一般的细小妖物在皮肤下以肉眼可见的规模游走,鼓鼓囊囊。 被那股子灵力牵引到掌心时,楚修面色一白,手气剑落,连带着剜下一块血肉,掉落在地上的血蚰没死,那团灵力迅速裹住它们变成一缕青烟消失在空中。 他随手扯下衣摆布料往掌心一缠,神色森然,他需要闭关,否则灵力根本无法支撑到将少爷的灵魄送入那人体内。 只身找到一处干燥洞穴,楚修想了想,指尖缓托着那团金色的残魂将它放了出来,他想跟少爷说话。 灵魄虽残,还是有些许意识,不然也不会骂他。 想到这楚修又有点期待,他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修为被如此压制的真实原因是他扰乱了秩序,体内灵力不停被吸收压榨于他而言也抵不过能跟白倾说上几句话来的重要。 指尖拥着灵力轻轻戳了那团小光晕。 “少爷?” 灵魄晃了一下,楚修很高兴,忙把他轻轻呵在手心。 白倾一睁眼就是一个大脸盘子,眼睛都不眨的盯着他看,还喊他少爷,这一声少爷唤起他不少回忆,很是模糊,但他可以肯定的是都不是什么好事。 太离谱了。 光球很快往后退去,一边骂一边走,“神经病啊,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要回去。” 灵魄很轻,这一飘就直接飘到了洞穴外。 楚修来到洞穴的时候完全没想到已经变成残魂的少爷居然还想逃,所以根本没有设下结界,几乎是眨眼功夫那团他一直小心翼翼保护的灵魄已经溜出老远。 他脸色瞬间沉下来,一张嘴就是一句气急的,“站住!” 白倾被他这么一吼,一顿,脚底抹了油一般溜得更快了,“老子又不是傻的,刚刚才被人捅,你让我停就停?还想捅我十几刀?!” 楚修表情变幻莫测,飞身去追,脸色更差了。 注入了自己灵力的魂体,他竟一时追不上。 “小赤佬,来呀,你来?老子从小干架干大的会怕你?” 楚修忘了,少爷原来就是这样一幅性子,一边哄他说自己会去七雾门,一边揣了一大堆金银珠玉打算离开他。 被血蚰咬噬血肉都没这么生气。 那灵魄愈飘愈远,楚修怒极,灵力一震,吼道,“你再跑我就把你送回去,让那些剑继续捅你!” 白倾僵滞了一瞬,这个人肯定有这个能耐,他丝毫不怀疑,这句话吼得也跟真的似的,他还真摸不准该不该继续跑,就这么一顿的功夫,楚修已经捉到机会,一个箭步冲上去把他抓了回来。 白倾立马焉了。 “有话好好说,这位好汉,你把我放回去行不行?我上有老下有小,家里还有个老父亲要照顾,真的很惨。” 楚修怒气未平。 一想到等了这么久的人一醒过来就要跑他就来气,恨不得把他刻到自己身体里。 “哇啊啊啊啊啊!!你干什么!!大佬,你别乱来!!!” 晚节不保。 白倾眼睛都吓得闭了起来,如果他有眼睛的话。 那张脸凑过来了!! 变态猥亵大叔!! 楚修徐徐睁开眼,心情好上不少。 “喂,你干什么了??为什么我不能动?好黑,这是哪里?” 楚修抬手将衣襟松了松,便听到脑海里传来一阵鬼哭狼嚎,“你别动啊!别脱我衣服!你特么的变态啊?喜欢男的?” 他勾起唇角,心情又好很多,“你看清楚,这是我的身体,我脱我自己的衣服跟你有关系?” 白倾脑回路显然没他这么疯狂,穿越这么离谱的事情发生在他头上也就算了,意识居然还被人按到身体里,现在那个神经病不管做什么他鸡皮疙瘩都要起一身。 楚修轻轻笑了,这样的法术不能持续太久,不过以自己的精血灵力蓄养少爷的灵魄,应该能修复些那裂痕。 他想着又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等着听那人炸毛。 果然。 “阿西,你他娘的在干嘛??你能不能正常一点?好恶心,放我出去吧算我求你了,要钱是不是?把我卖了换钱吧谢谢了。” 楚修垂下眼,“脸上有点痒。” “我可以揍你吗?” “恩...不然去沐浴吧。” “!!??” 身体里突然没了声儿。 楚修安静了一会,双唇覆上手背,轻轻唤他,“少爷。” “我好想你。” 白倾睁大眼,鸡皮疙瘩从手背开始一直掉到手臂,表情十分纠结,他觉得这个人肯定认错人了,而且是死不悔改的认错人,还变态。 但他又不敢直接骂。 鬼知道这个人还想怎么搞他,万一真去洗澡,一想到身体每个部位要被人***的洗就头皮发麻。 他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他自己的身体还是这个人的身体了。 “那个...我们打个商量,我不跑了,你先放我出来,有啥需要我帮忙的就直说,我一定尽力,怎么样?” 一片沉寂里,他听到那个人沉沉开口,“明天。” - 楚修很安心。 因为他时不时能听到白倾说话的声音,他话很多,总要叨叨几句,跟以前的少爷有些不同,又很像,听着那人喋喋不休的话语,在灵识中修复裂痕的楚修唇角扬起一个心满意足的弧度。 如果能抱住他就更好了,他很想念少爷身上清清淡淡的兰麝暗香。 楚修一边闭关一边修复白倾灵魄,趁那人睡着便将灵魄取出拥在怀里,这一闭眼过去了多久他不清楚,只知道怀中休养生息的灵魄突然躁动不已。 楚修猛然睁开眼。 白倾显然也醒了,他很兴奋。 那股力量很强大,强大到灵体控制不住往那边蹿,而且隔得很近。 楚修凝眉,袖袍一挥,将金色灵魄匿于袖中,起身外出时身形一顿,这里是紫妖林。 白倾的灵魄已经开始摩拳擦掌。 偌大的紫妖林传来一个少年的说话声,紧随其后的还有雷鞭舞动的声音,“你不是要去七雾门么,不是说你是霜尊座下真传弟子么?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去。” 麻绳骤然缩紧,前面的少年双手抓住套在脖子上的绳索,眼眶充血,咬牙受着那一道道鞭伤,不肯出声。 白倾满脸厌恶,扬手又是一鞭子,“给我叫出来,忍什么?最讨厌看到这幅表情,还敢用那种眼神看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灵魄看清被骂人的时候突然不跳了。 那股被牵引的力量还在继续,大少爷显然陷入疯狂逃跑的念头里无法自拔。 他不瞎,林中的少年跟抓他这个人长一个样,是个鬼都知道不会有好事,本来就没个身体,现在要是真溜进去,等他的还不是各种死法。 白倾的心理全都表现在反复横跳的灵魄上,一边想逃,一边又被那具身体吸引。 楚修眯起眼,他将灵魄托在眼前,认真问,“少爷,你记得我吗?” 白倾小声嘟囔,“记你大爷。” 他盯着白倾看了很久,眼神慢慢柔和下来,幽幽叹息流转在林间,带着如淙淙流水般的怅然,“那么,忘了我吧。” 他彻底明白了。 白倾不可能乖乖留在他身边,就算他再放下身段与那人说好话,他也绝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而先前少爷对他的印象已经坏到极致,要是一睁开眼就看到跟他一模一样的脸,趁着白倾这具灵力充裕的身体,只怕马上会把他丢在紫妖林里有多远走多远。 若说有记忆的少爷吃软不吃硬,那现在的少爷,便是吃硬不吃软。 楚修指尖在那团灵魄上轻巧一点,金色灵魂碎片发出刺眼白光,一离掌心便疯狂钻入林中白衣少年身躯中。 华月之下,高大的身影默默将自己体内精纯灵识注入那团柔光中,看向少年楚修的眼神暗昧不清,满是复杂,最后,只轻轻启唇,“保护好他。” 第一百零六章 等我 那团灵识参杂的是楚修的意识,他的修为,他要塑造出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存在,一个让少爷绝对依赖的存在。 当这个想法出现在心中,他的眼神出现了刹那的疑惑,而后慢慢变得恍然,最后露出一个苦笑,跟韩冬云如出一辙的叹息,“原来...是这样...” 这份感慨在光晕钻进白倾体内的时候停止了,两具身体的排异情况非常严重,原本的灵魂没有被压制住,反而衍生成一体二魂。 原主,不愿意消失。 他有执念。 这种情况在少爷灵魄进入别的世界时从未出现过,就像等着白倾去收拾残局,替他们过完那各种被***的后半辈子,偏偏在这个一切还未开始的世界出了问题。 如果原主不愿意舍弃身体,少爷的灵魄最终会被挤出体外,再次游走在各个空间。 楚修沉下眼,喃喃道,“现在不行...” 汹涌灵力传入那人身体帮他压制的同时,他听到自己的意识与白倾对话的声音,眉眼间的冷冽冰霜还未褪去,那股熟悉的压迫力再一次袭来,这回显然是要将他彻底碾成粉砾。 与之对抗,所导致最直接的结果便是。 灵力,枯竭了。 楚修眼眶骤然爬满血丝,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少爷会为了救他失去灵根,会遇到那群该死的山匪,还会被变成半妖的苏简成重伤。 如果没有修为,少爷会如何。 他阖上眼,虽没出剑,那道乌金色裂缝已然出现在半空,巨大的旋涡牵引着身体陷入其中,犹如被压了一座小山,呼吸愈发艰难。 指尖蹿出的灵力已是断断续续,虚弱到几乎没有,体内血蚰捉着这个空便开始疯狂在体内窜动,裂缝中的天雷也不肯停歇的往他身上劈,目的显而易见,把他赶走。 几经波折,楚修也明白了天道似乎没法对他出手,所以一直用这种方式驱逐他。 可这一次。 顾不上身体四处传来的强烈疼痛,楚修面色一滞,剑陡然出鞘,闪着华光的银色仙剑狠狠刺入心脏。 身体被拽入黑暗的最后一刻,随着一声极轻闷哼,剑带着喷爆而出的鲜血拔出体外,剜心之痛,取出的是一颗赤红的血珠子,楚修的心头血。 这是他唯一能借助的力量。 苍白的唇缓缓吐出几个字,带着跨越了沧田桑海般的心意,沉重的叹息如同他手中的剑,满是不舍和依恋,还有无法选择的决绝,“少爷啊...” 此次一别,不知能否再见。 指尖最后一丝灵力拥着那心头血入那人眉间,白倾身体僵了一瞬,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却马上又被慢慢迫近的紫狼妖吸引去注意。 他摸摸后脑勺,兀自问了一句,“刚刚是不是有人喊我了?” 502操着那机械的语调一板一眼道,【宿主听错了,提醒宿主,任务已经在进行了哦,提示:保护楚修。】 他扬起鞭子甩向那群独角狼妖,愤愤开口,“知道了知道了,生怕我不保护他,他一个主角还能怎么着不成?” - 楚修掉进黑暗,再一次。 没有灵力和精血的他没办法撕裂空间,疯狂的天雷还在这片莫名地界交错落下,脚下一软,被一道碗口粗的蓝色雷电砸得执剑单膝跪在地上,再也忍不住体内一直在折磨他的血蚰,抬手往臂上划了数道。 满身狼狈。 天雷愈发肆无忌惮的往他身上砸,却都不致命,宛如缓刑,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凝聚思维。 这样无休止的黑暗中,陡然照进来一束光。 进入那方阴暗的空间他感受到了来自鬼缠陆的气息,满是恶臭的妖魔在这片无尽深渊中也让他有了几分熟悉感,就像冥冥中有人在引着他回到中州。 楚修慢慢恢复几分神志,用剑撑起身子,一阵沙哑的咳嗽后他呕出口血,复又行行止止走到那方出口前。 一只脚踏入其中时,他听到身后某根弦几欲断裂的声音。 他现在的状态没有力气支撑起他多余的心思去查探,可鬼使神差的,楚修回了头。 脚下红色丝线紧紧连接着黑暗,是他刚刚被拉拽出的方向,楚修一怔,霎时明白了什么,开始大步往回走。 如果能回去,他一定要陪着少爷,就算不能见到他,在暗处,他也要保护那个人,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他,苏简成不行,白沐不行,他自己更不行。 对往事的悔意无时无刻不在折磨楚修。 当他寻到赤色丝线源头,吐出的气息也带着颤抖,不知是激动,还是苦笑。 如何抉择。 在这方黑暗的空间中,忍受天雷与血蚰的对身体的消耗,吸收从各个世界裂缝溢出的微弱灵力攒够打开空间的力量,与少爷说上几句话,又或者有极其微弱的机会,能再抱一下他。 还是回到中州漫无目的等待,等待有,或者没有少爷的世界,在一片未知中,毫无希望的期待。 唯一的亮光消失在黑暗中。 他选择留下。 - 往日只是稍有不喜的空间,现在对楚修而言是彻头彻尾的厌恶,他要忍受空间恶心的气息,要在空间内不停躲避雷击,还要蓄足力量通过那条赤线与灵识联系。 第一次与他的灵识成功联系起来的时候,白倾已经顺利到了七雾门,融了他心头血的灵识按照他的想法,已经完全蜕变成一个跟韩冬云那个话痨一样多话的系统。 他不知道为什么是韩冬云,大抵与少爷心中念想也有关,也许在中州,他唯一当家人无条件信任的,只有韩冬云。 虽知道这期间少爷经历了什么,他还是忍不住问,“他还好吗?” 【不好,怎么的,你要来陪他?】 楚修被自己噎到无言,他想这可能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你能不能先把自己身上的血蚰清理干净再来找他,你是不是不要命?】 这句话让他动作一滞,从天而降的巨雷登时把他劈得背上又多出一道灼烧焦痕,他声音很轻,“不能浪费灵力。” 如果随意用,就见不到少爷了。 502无法想象他的本体,也就是楚修,到底是怎么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忍受着无休止的雷电与万蚁吞噬般的疼痛,非要执着的在空间里等。 他回到中州一样是等,就这样不信任它? 过不久它自己又想通了,不信任是一回事,那个人只是想以这种方式惩罚自己,让他感受和白倾一样的痛楚。 在白倾被山匪伤时,被苏简成伤时,又被白沐伤的时候,在那人一次次在他眼皮底下受伤,最后死在他怀里的时候,楚修一直憎恨着自己。 就像那所谓的探索技能,不过是他自己瞎了眼时候用灵力所能感受到的世界。 他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白倾,这毫无用处的弥补。 502跟楚修能联系上的时间很少,它也劝不动他,只有提及原主时,那人神色便会非常严肃,“如果不能融合他们的灵魄,就把白倾的魂分离出来,交给我。” 楚修一顿,继续嘱咐,“一定要让少爷想起来,他自己的记忆,原主的记忆,无论是谁,过程会很痛苦,但你绝不能心疼,务必让他想起来。” 502啧啧嘴,“到底是谁心疼啊,把他抱在怀里让他不要碰的人是谁。” 与楚修接触的越久,它的记忆也复苏的越多。 白倾在意识中触碰的那些光球,便是那些过去的,还有原主白倾的记忆,无论是哪种,都有概率能改变后面发生的事情。 这句话很直白,楚修无法反驳,再次隐入黑暗,养精蓄锐。 502衰弱了。 心头血所支撑的力量在没有补充的情况下能维持五年已是极限,故而它越来越多的时间都在陷入沉睡。 这天,楚修心头跳个不停,无来由的心慌让他非常不安。 要开始了,这样的念头陡然蹿入大脑。 是白沐。 502没有反应。 楚修一咬牙,沿着那条赤色线冲出裂缝给他带来的是无数刀锋划过肌肤的疼痛,他魂体冲出体外,强行沿着那条线入了白倾灵识。 好容易过来他却被眼前一幕看得一滞。 少爷被人抱在怀里,拥吻。 那人冷玉一般的肌肤在霜月覆盖下,愈发不容亵渎,那人却抱着这样的少爷,细细的吻他的脖颈,挑动他***,把他抱在怀里上下其手。 紧接着,久违的,少爷陷入情动的脸,让楚修忘记了自己废了这么大力气前来是为何。 他眼眶有些酸涩。 天道整日里似乎就盯着他,才这眨眼的功夫已经开始企图将他的魂体撕裂了。 不同于肉身被雷击与被***的疼,无形中仿佛有一只手在抓拧他的意识,又如同往他脑海里刺了数百根银针,头疼欲裂,楚修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声音却细小若蚊蝇。 “别去。” 不要去,会没命。 不要去,少爷,不要去。 “502?” 楚修头一回如此嫌恶自己的声音,他听到那个人说,“专心点。” 杀心骤起。 好在这杀心他终是没法表露出来,却被迷迷糊糊惊醒的502不停歇的吐槽,【你敢再直接一点吗,天道是个摆设?你干脆冲过去说白沐会杀了你得了,这下可好,不用救他,你自己先被劈成渣。】 喋喋不休的话语在看到楚修阴沉得仿佛要杀人的表情后戛然而止。 - 这次的魂体出窍对楚修身体的伤害巨大,短时间内他都无法再与502联系上,他却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少爷那边的情况。 他知道,快了。 直到那日,502疲惫的声音陡然出现在耳畔:【他的眼睛,看不到了。】 楚修心头一震,“我想见他一面。” 【你是疯了?这种情况你想见他?就不能再等等吗?!】 “万一...失败...” 就再也都见不到少爷。 永远都见不到。 他皱眉,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句话,“楚修,我刚刚好像梦到你了。” “梦到什么?” “记不清...” 看到他坚定的眼神,502就知道这又是一次疯狂不要命的举动,它已经无力吐槽他这疯子一样的本体。 为什么他不想想,如果只是因为想见白倾一面,沿着原先的轨道走,最后又变成一模一样的结局该怎么办? 它却无法这样大声的质问出来,它没有资格质问,在这样暗无天日,每日只靠回忆支撑起楚修整颗心而度过这么多年的,不是它。 他太害怕,害怕失败。 - 把白倾拉出意识的那一刻,楚修的指尖都在颤抖,他终于鼓起勇气把那人拉在怀里,掌心传来的真实触感,鼻腔涌入的那熟悉兰麝暗香,还有少爷唤他的声音。 “楚修?” 他深呼吸口气,将咽喉处酸胀的感受全都憋回心中,紧紧搂住白倾不愿松手,只一个劲的说着,“少爷...我好想你。” 这样心酸和忍耐的历程,在白倾伸手揽住他后腰的那一刻,彻底崩溃瓦解。 滚烫的泪落在那人肩头,熟悉的拉拽撕裂感再次袭来。 没有时间了。 白倾死死拽住他掌心不肯松手,他那样一副迷茫的面容落在楚修眼里,如同沙砾落入心间,很疼。 楚修却笑了,心里一直空落落的地方被那人的一句呼唤完全塞满。 当少爷最后一丝温度从掌心脱离,楚修当着那人的面,毫无尊严的笑出了泪,“等我。” 第一百零七章 宝贝,我好想你 “少爷?” 白倾回过神,那片白雾中浓郁的幽香让他脑袋抽着丝儿的疼,意识混乱得恨不得砸几下墙来缓解痛苦,他抬手揉揉眉心,“找到楚修了吗?” 霁音展开折扇,颇为潇洒点头,“可不就在那儿。” 熔岩之地各种畸形石块高耸,乌黑的燎烟几乎要染掉整片天,那骨妖身上被灼得通红的裂纹也在嘶嘶冒着气,从一片熔浆中显出半个身子来。 大少爷迈开步伐就要过去,却被霁音拽住,“你有修为吗就去?他还得分神护你,我去。” 那刺痛突如其来,像一根长矛狠狠扎入大脑,耳边尽是尖利的咆哮,白倾面色一白,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开了口,“白沐也在,她能控妖。” “不对...” 大少爷又摇头,回忆像碎片一样在脑海拼接出一幕幕烦乱画面。 “白沐...是那只妖。” 霁音一呆,“哪只?” 白倾抱住脑袋,不停摇头,显然已经陷入混乱思绪无法自拔,他仿佛被置身于一方巨大空无的空间,一把重锤猛然从他头顶砸来,从渺小到压得他喘不过气只在瞬息。 一次接着一次的往他身上砸,他却又无数次的复活在起点,再次迎接新一轮的无尽恐惧。 这一幕幕场景熟悉到他下一秒就能说出白沐的台词。 “哥哥,把眼睛还给他。” “你为什么抛下我?” “我们要都饿死了,你还嫌脏...” 他们凭什么选择你,凭什么你能活的那么好,我却只能活在你的阴影中,为什么我费尽千辛万苦的回来找你,哥哥你却嫌恶我脏。 我学着你的模样,循着你的路,一步步走到今天,我变成了你,可为什么,你又变成了别人。 你的一切,本应是我的啊,哥哥。 白倾抽了抽嘴角,“什么玩意儿就是你的,是你的自己不会去拿吗,杀了我就是你的?姓白的三观是不是都有问题。” 地面猛然一阵晃动,巨大的灵力波动从熔岩之地传来,骨妖的嘶吼震耳欲聋,白倾神色一凛,也顾不上拦他的霁音了,大步往那边跑,只嘱咐他,“你等会要看到什么妖,一定先下手为强,往死里揍。” 霁音笑了出来,暗金色瞳孔也跟着亮了几分,“怎么觉得,这样的少爷更有意思呢,他黏着白倾在他腰上揩油,不放弃道,“少爷真的不考虑一下跟我走吗?我肯定比那小崽子温柔。” 这话还未落下,一道黑影倏地停在白倾身旁,一脚将霁音踹出老远,楚修沉着脸道,“找死?” 霁音根本没想到楚修耳朵灵成这幅德行,忍不住开口吐槽,“你灵力都衰竭成这样还撕裂空间?况且你脸黑的有用吗,我可不吃你那套,毕竟少爷那日主动亲过我,迟早有一天少爷会答应跟我走。” 楚修揽住白倾腰间的手兀自缩紧了,半晌,他冷笑道,“你装成我的样子,少爷才主动亲的你,你说他会不会跟你走。” 说完他又刻意把白倾往自己身侧一揽,下巴也扬得高了些。 这会儿真看不出他还瞎着。 白倾忍不住抬手呼了一下他后脑勺,怒骂道,“你再这样瞎作,老子马上走得远远的。” 楚修身后那条翘得老高的尾巴立马垂了下去,他委屈的抱住白倾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小声叨叨,“少爷,我没有瞎作,我找到黑鳞罗了。” 大少爷神色一震,看着那株暗紫色植物缓缓开口,“如果黑鳞罗没用,我只有几十年寿命,你待如何?” 身旁人的身子僵住了,半晌,楚修轻声道:“那我就等少爷入轮回,找到你,再给你用黑鳞罗。” “如果我无法入轮回呢。” 楚修面色一变,一旁的霁音突然摸摸鼻子,清声道:“无法入轮回就渡劫成神,有了神位就能查到魂魄归处,至于能不能入轮回嘛,都有的商量。” 他正说着,突然见白倾意味深长的看他,于是干笑几声闭上嘴。 大少爷扭头看楚修,那双本是琥珀色的瞳仁已经变得灰暗无光,那人却感受到他的视线,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这样温柔的笑容却让白倾好像想起了什么,无法自控笑个不停,从站着笑,变成倚在楚修身上,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楚修不知他在笑什么,只老老实实扶稳他,便听少爷的嗔怒,“你这个恋童癖。” 楚修愣住了。 他只觉耳畔一阵酥麻,白倾竟然趴在他肩头,对着他耳朵呼呼的吹气,然后忍住笑意的喊,“宝贝,我好想你。” 耳尖立马红了。 楚修有些飘飘然,虽然他不懂‘宝贝’的意思,但后面这句苏极了的‘我好想你’让他突然有些害羞起来。 他想,少爷还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于是有些腼腆的凑过去,巴巴的说,“少爷,我也好想你,能不能再说几句?” 白倾笑了。 他抬手揽住楚修脖子,轻柔的将唇递上去,主动撬开他齿缝,把小祖宗吻到脸上犹如火烧云,突然觉得可爱极了,偏头笑着说,“楚修,我想你想得快疯了,以后能不能不要突然离开我。” 楚修的胸膛紧紧贴在他胸前,白倾突然听到了那人胸腔内如擂鼓重捶的心跳声,抬起头看,便看到小祖宗那双黯淡的眸子都染上了光,脸更红得不行。 哟,还没看出来,楚修居然是个脸皮薄的人。 白倾俨然忘记在七雾门后山这个脸皮薄的人是如何对他。 楚修将下巴抵在白倾肩头,痴痴笑着,“好,以后一定不会离开少爷。” 这样你情我浓的一副场景显然刺激到了霁音,他展扇遮住脸,不满道,“你们两个差不多得了,搞得好像生离死别一样。” 白倾眨眨眼,“生离死别倒不至于,但总归是要有人死的。” 话音一落一人一妖同时看向白倾。 他没理,在意识里喊了一句楚修。 没有反应。 白倾扒拉了一下那块半透明的操纵面板,一边嘟囔,“小祖宗居然还会玩高科技?整的挺像那么回事。”一边喊502,“喂,快出来,你再不出来我就死了。” 他其实也不知道系统还在不在,以前只当达成灰色结局就不管他一走了之,现在看来,确实是楚修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那个人怎么会轻易把他抛下。 他念叨了半天也没个人理他,却招来一群妖。 这样的场景实在是太熟悉了,只是与上次最大差别的是,那只被他误以为是老鼠的低级精怪没有出现,白沐也没有用阴间人那样的语气和他说话。 他隐约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那妖朝他袭来的那一刻,楚修提起剑便上去了,这一次白倾看得清楚,不是那些妖主动攻击楚修,而是楚修引它们主动攻击,那人手腕下的血还在不停滴落,显然那些妖都是冲着他的血去的。 仇恨拉的满分。 只是楚修,真是死板得不行,非要用这样执着的方法保护他,明明他说让他不要突然离开自己,也马上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霁音悠闲的站在一旁,“少爷,我没看到有小精怪啊?” 所以你来只是为了专门对付小精怪? 大少爷又听他慢悠悠的继续说,“我也没看到少爷说的什么沐啊?” 一旁勤恳拉仇恨的楚修听到沐这个字时,剑滞了一瞬,几欲是瞬间便站到白倾面前,谨慎四顾,“白沐在哪儿?” 白倾手心有些痒。 楚修要早点这个反应,他也不至于死的那么惨,他依稀记得那会儿小祖宗还冲他发脾气,吼他,说谁让你过来的,凶得很。 大少爷想着又看了眼霁音,那时欲妖似乎不在其中。 被护得像夹心饼干一样的大少爷心里琢磨,这次他应该不会死。 电光火石间,脚腕一紧,一条藤蔓陡然从地底钻了出来,拉住他脚踝用力往下一拽,猝不及防的失重感让大少爷还没来的及吼出声,人就不见了。 “少爷!!” 得,感情苏简成这只半妖是复刻大军制出来的。 白倾丝毫不慌,甚至有点想笑。 最大的boss可不是白沐么,这个女人暗地里到底喂了多少妖血给无辜的人,又是怎么利用他的面貌欺骗苏简成,让他变得像个怪物,生死不明。 本以为只是这样毒蝎心肠便算了,偏偏让他听到自己死后,白沐那样撕心裂肺的喊他,他当真不懂白沐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了。 在黑暗中不断下坠,最后终于要落地的时候那条藤蔓突然缓冲了一下,居然没把他给摔死。 ?寒@鸽@尔@争@狸 白沐像个鬼的身影马上出现在视野,阴森森的喊他,“哥哥,你来了。” 那话一开口,两根曾经吸附在他脖颈间抽血的极长藤管银针便稳稳朝他眼睛戳过来,一点废话都没有,白沐要取他双眼。 大少爷怒了,满是荆棘的藤蔓被他拽在手心,扎得满手的血,他就地打了个滚便往白沐那边跑,企图把她也扎出一身血来。 楚修的眼睛,怎么能随便给别人。 第一百零八章 尾声 大少爷不知道白沐这回又给他准备了什么好戏码,只在心里一个劲的呼叫502。 在穿过那片迷雾的瞬间,他脑海里凭空添出的记忆让他确定很多事情,其中最重要的是,他在来这个世界之前就见过楚修了,甚至可以追溯到他童年时期。 那个曾经站在他门口的盲者青年,连衣服都不换喊他少爷,像个傻子。 再后来被十三把剑捅成筛子也不是他,是某个世界原来白倾的真实经历,而他只是阴差阳错的跟着享受了一次,却又被楚修当成威逼利诱他的重要因素。 这很荒唐。 既然楚修能撕裂空间从修真界过来,显然现代和修真界的时间是一致的,它们只是不在同一个空间维度。 而他在现代是因为触电而死才会被楚修带到这个世界,可自己在这个世界最后也死了,这一切只能推断出一个问题。 现世触电后,楚修为救他才带着他的残魂想回去,大抵是在空间乱流中迷失,没能回到中州,反而掉入过去,再接着,从白府伊始,认识楚修,去七雾门,最后到鬼缠陆出事。 又是一个轮回。 若这一切都成立,那么,他第一次见到楚修,是他的初次邂逅,而对于楚修而言,却是隔了上千年的等待。 这样所有违和的事情都能说得通了,包括那从一开始就莫名其妙倒戈只向着楚修的502,还有它发布的那些诡异任务,什么保护楚修,取消婚约,去七雾门,只不过是小祖宗自己的想法而已。 真不愧是闷骚的主角。 虽不晓他还是魂体时发生了什么,能够让楚修决定将他的残魂放置在原主身上护他性命,只怕也是不得已为之,却不知冥冥中将一切回到原点。 而总是冒出来的原主意识,实际上也是被楚修在强行压制,无外乎是为了保护他。 所以那时候,原主才会说,“你们赢了。” 白倾现在十分好奇,鬼缠陆的剧情似乎不是定向,上次他是被傀儡穿心而死,身旁也没有霁音,就连楚修与他的对白都不同,这回就被白沐拉到地下。 鬼知道他是只死过一次,还是死过无数次。 无论怎样,他都不想再死一次。 “哥哥,眼睛。” 白倾一听到这两个字就脑瓜疼,他忍不住骂,“眼睛怎么了眼睛?我对象乐意给我,你管天管地还要管别人生活是否和谐民主?” 不得不说,就算恢复记忆,就算原主的记忆回来,他对白沐也提不起好感,这不知是否与原主本身性格就已经变态到不需要任何情感来支撑有关。 明明他们俩小时候关系好到一起捡烂菜叶吃,‘没有心,爱会消失’这样一句话在原主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白沐不说话了,身影隐入黑暗,无数藤蔓疯狂往他身上缠绕,耳畔的飕飕厉风充分体现出那女人疯狂想要灭掉他的决心。 这一鞭子把他背上抽出条血印子,他疼得嘶了好几声,几乎是他受伤的刹那,脑海里那透明的操作面板动了一下。 大少爷喜形于色,立马不停歇的喊,“502,楚修,快出来,我知道你在,告诉我要怎么做,不然你又要等几千年了!!” 系统给他的体验卡都是从楚修身上匀出的灵力,到后面502已经到了限制他用体验卡的那种地步,他就该猜到楚修已经没有多余的灵力给他了,但这种时候,他只能问502。 困境中的结局难以改变,说不定活的久一点的楚修会有别的办法。 黑暗中不断传来白沐森然回荡的声音,“哥哥,去死吧,不要再夺走我的东西了。” 大少爷忽略掉她欠揍的话,一边狼狈的躲,一边与她周旋拖延时间,“什么是你的?” 女人的声音沉寂了一会,慢慢开口,“你忘了吗,哥哥,我的灵根还在你身上,什么东西都给了你,你却这样糟践它们,你为什么要存在,一个一个的,所有人都护着你,苏简成是,楚修是,就连霜尊也是。” “你真的,很让人讨厌啊。” 白倾无言,险些被她带歪,以为他拿的不是反派剧本,而是女主剧本。 头顶传来一阵剧烈晃动,剑鸣声震得耳边嗡嗡直响,还伴随着小祖宗疯狂的嘶吼,他甚至听到霁音优哉游哉劝慰声,“你别激动,地下是空的,很快就能找到。” 躲避的空档他愈发觉得霁音不对劲。 一个妖,没事提起神位来做什么,还好像很懂的样子。 心中还在这样腹诽,手腕一阵锥心的刺痛传来,那条极细的藤蔓竟直直从他腕上穿了过去,血光迸现,那泛着寒光的藤管把他死死钉在墙上,脖子青筋立马暴起,他疼得吼出声,“你tm又来?!” 这次不直接杀死他了,要在楚修来之前把他钉在墙上,让他体验一遍残忍痛极的感受,最后再穿心? 草。 这样的想法还没结束,另一条藤蔓陡然从脚下钻了出来,将他另一只手腕穿了个透,人已经像壁虎一样被钉在了墙上,这口血吐得他衣襟一片赤红,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又气又疼。 白沐这样人狠话不多的反派再多来几个,哪里还有主角什么事。 “哥哥...永别了...” 那藤蔓朝自己心脏猛然袭来时,白倾脑海里闪过一道光,竭力控制住自己愤怒的表情,柔下眉眼,带着十分的温和朝她喊,“小沐...” 离心口毫厘间的藤蔓滞住了。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心里暗骂楚修他娘的怎么还不下来,殊不知上面已经被络绎不绝的妖给围得水泄不通,正疯狂消耗着楚修仅剩不多的丝丝灵力。 白沐突然笑了几声,“只有这种时候,哥哥才会想起小沐吗。” 树根带着尖刺的藤条再次从脚底攀爬而上,将他困得死死的,直刺他心口的银针一分为三,寒意四射的针头已经将他胸口肌肤刺破,却没下死手。 白沐尖锐的笑声回荡在地下,她突然抬手击掌,“让他们下来。” 他马上就知道白沐要做什么了。 她要在楚修进来的那一刻出手取他心脏。 空气中漾起一股极其细微的灵力波动,当那道乌金色的裂缝出现在白沐身后时,大少爷眼前一亮。 好死不死白沐对危险的直觉似乎与原主的身体一样,几乎是在裂缝彻底打开的刹那,她眼神迅速往后撇了一眼,毫不犹豫动了手。 “白倾!!” 这声怒喝他分不清是从哪里传出的,胸口一阵灼热,就像起了一团火,脑海里被拉扯到极致的疼痛让他白了脸,在一片漆黑中,他似乎看到一个人逆着光朝他走来。 他一身狼藉,满身的血,犹如从地狱修罗中走出,却执着利剑斩断一切荆棘藤蔓走到他面前,满目温柔冲他笑,轻轻喊他,“少爷,对不起,我来晚了。” 画面一闪即逝,面前空无一人。 那颗赤色的血珠子在心尖蒸发殆尽,充盈的灵力包裹全身,恍如天河倒悬,从天灵盖循着奇经八脉滋润干涸已久的灵脉,骤然暴涨的灵力在他周身形成一个金色保护罩,将他牢牢护在其中。 他却清楚的听到一声极轻的破碎声音,像是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得以成全。 大少爷脑海里突然浮现一个奇怪念头,502,自爆了。 正此时,系统久违的声音‘叮’了一下,出现在大脑,带着欢快与了然:【任务圆满成功,恭喜宿主获得成就:皆大欢喜~】 白倾一愣,却见意识中的透明面板正在慢慢消失,这更确定了心头想法,他突然慌起来,伸手抓了一下,指尖触碰到一堆粉砾,大少爷有些不知所措,“502?楚修,你要去哪儿?” 消散的粉砾往白倾指尖飘去,顺着柔风在他掌心缓落,502的声音突然有了温度,似叹息,又似感喟,它认真道,【白倾,我的任务结束了,他会来找你。】 它看到白倾一副傻不愣登的表情,又恢复成原先那样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带着笑意继续开口,【宿主,不要太想我哦~~】 502彻底消失在他意识的时候,一股强烈的凌风自脚底升出,如同一道金色光柱直逼天际,映满整个鬼缠陆的天。 大少爷站在其中茫然四顾,不知该喊谁,只喃喃低语,“502...” 霁音坐在树上摇着折扇啧啧嘴,“终于到这一天了,这回楚修总该愿意飞升成神了吧。”说罢他兀自一笑,又嘟囔道,“官泽,一万上品灵石可打不住我来这一遭啊,还得帮你修复神位,哼。” 最后一声哼得尤其重,像是现在就忍不住要去把官泽神君拉出来以下犯上一番,一道金光闪过,那欲妖身体一软,登时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 这份力量尤其沉重,那只略带粗糙的掌心拉住他小臂,白倾已然从一方暗黑天地转移到另外一方。 耳畔不断传来的轰鸣雷击声让他身形一顿,却马上被那只手拉入一个温暖熟悉怀抱,那人臂弯结实有力,两人紧贴在一起的同时便迫不及待的扣住他后脑送上一个疯狂的热吻。 腰上的手愈发缩紧,周围的雷击却未曾停止,白倾不断闻到那人后背传来的血腥与焦味,眼前一道亮光,那雷倏地要在他头上落下,腰间那手猛然一动,将二人调转方向,他便毫发无损的被那人搂在怀中继续着缠绵的吻。 那是恨不得把他塞进身体融入骨血的要命想念。 白倾愣愣的,任楚修双手捧住他脸颊,又任那人轻轻在他唇上啄了一口,再次把他搂在怀里。 他用指腹划了一下楚修的脸,眼底秋光潋滟,尽是笑意,“你哭鼻子了啊,小屁孩。” 那人却突然捉住他的手,将他食指含在嘴里,轻轻舔了一下指腹咸涩的水珠,哑着嗓子道,“被你看到了,可我也想看少爷哭,怎么办?” 白倾面上一热,便听楚修笑得愉悦,更加窘迫,抬手要打他,却被那人揽住腰身在黑暗中飞奔起来,他忍不住问,“你还有灵力撕裂空间吗?” 楚修的声音很低沉,却能听出话语中的笑意,“少爷便是我的灵源。” 大少爷笑了,抬手揽住他脖子,在他耳垂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当真?” 楚修身子明显一僵,吐息都有几分灼热,他吐出口气,无奈道,“少爷莫要撩拨我,否则回七雾门半月下不了床,又得与我闹脾气。” 怀里人发出一声冷哼,倒真的老实不少。 楚修忍着笑执剑在漆黑空间中划出一道裂缝,拥着那人猛然跃出,入眼的便是韩冬云那张笑意吟吟的脸。 “欢迎回家,老白。” - “搞什么,几千年前的黑鳞萝你确定没过期?!” 韩冬云打着哈哈,“那必然不可能过期,这非人间凡品!!吃了立马原地升天!啊呸,原地结丹!” “我拒绝。” 腰身一紧,楚修挑起他下巴当真韩冬云的面,毫不犹豫的喂他把黑鳞罗制成的丹药入了***,还好心的又给他喂了一块蜜饯,在他耳畔低声道,“听话。” 韩冬云识趣的走开。 那颗丹药一入腹便如同火烧,疼得他哼哼唧唧的往地上一倒,俨然像碰瓷,楚修忙把他揽在怀里,见他被疼得脸色煞白一时也有些慌神,“很疼?” “疼...恩...” 这声不经压抑的诱人喘息一出,两人皆是一愣,对上白倾那双愈发不清醒的眸子,楚修喉头上下一滚,“忘了,骨妖之骨乃是魅骨....” 被那人抱上床时,白倾的怒骂一出口都变成了断续娇弱的嗔怒,“楚修...我草你大爷的...” - 多年后,白倾负手而立于雪山之巅,寒风瑟瑟,他却极为傲气的昂起头,指尖一勾,那柄通体泛青的剑便已在手,“来。” 立于他对面的青年一身黑衣,瞳色却带着一抹赤红,他将剑祭出,眼底尽是宠溺,柔声道,“点到即止。” 白倾撇嘴,“输了的在下面。” 楚修抿唇忍笑,“好。” 风雪肆虐中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在空中交错,剑鸣铿锵,杉树之上霜雪簌簌而落,剑风掀起阵阵寒风,大少爷一个错身,剑尖贴着楚修喉间擦过,极为惊险的在他衣襟剜下一片衣料。 白倾兴奋起来,得意之余,脚下一个咧哧,呲溜一下沿着雪山就要往下滚,一如当年在皓月当空的白府屋檐往下滑。 惊慌中他抬手打了个响指,剑还没被他御起,便被楚修接了个正着,那人抬手搓了一下他冻得通红的鼻尖,笑道“少爷赢了,回去吧。” 恩? 大少爷嚷嚷,“真的吼?你没有放水吧?我刚刚本来就是要赢的,你也看到了,你衣服都被我削下来。” 楚修连连点头,笑的根本停不下来,“少爷说的是,今晚你在上面。” 白倾高兴了,喜滋滋抱住他亲了一口,“好,你等着,今晚我要让你下不了床。” 他这样说着,一抬头便撞入楚修愈发深邃的眼眸中,耐人寻味和期待简直都要溢出来,白倾陡然打了个寒颤,感觉有些不对劲。 穿过雪山结界,那头是一片种满桃树花海的世外桃源,春风暖阳沁人心脾,与那边覆满寒霜的冰雪之地截然不同。 春光旖旎,撩人心弦的低吟犹如湖畔春水,将岸边草尖浸湿得鲜艳欲滴,清风吹动月白色纱幔,青丝玉体纠缠,醉红的耳尖不知让谁的心速漏了好几拍。 泛着粉意的桃花瓣被风轻轻吹下,在空中翻飞转着圈儿,然后慢慢落在地上。 “楚修,你打算飞升吗?” “少爷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番外01——楚修上学 ——“楚修,去上学吧。”—— 楚修不知道自己怎么稀里糊涂就答应了少爷去那个他最讨厌的学校,只是白倾笑意盈盈趴在他身上撩着他发丝儿打转的时候,他已然听不到那人在说什么了,只听到自己应好。 这是楚修第一百次鄙弃自己。 “今天班上来了两位新同学,来,你们都自我介绍一下。” 大少爷心情颇妙,早早就换上学校统一配置的蓝白校服,一头短发清爽飘逸,那双冷然的眸子尽是柔光点点,他笑眯眯的站到讲台上,“大家好,初次见面,我叫白倾,霜雪白,倾慕的倾,以后请多指教。” 座下一片唏嘘,窃窃私语的声音女生占了大半,“新来的好帅啊,笑起来也好好看,我可以!” “这位同学,你?” 白倾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一扭头便看到楚修阴沉沉的脸,浑身散发出的怨气都能实体化,他忙拽过楚修用手肘撞了他一下。 小祖宗十分不耐,极其不愿的动了一下金贵的身子,冷冰冰的开口,“楚修。” 他的制冷效果堪比班主任站在后门盯梢,班上鸦雀无声,等老师喊找座位时,才有同学小声跟白倾打招呼,“这里有空位,坐这儿吧!” 大少爷自然高兴,大步往前走却陡然被人从后面揪住衣领。 楚修将下巴抵在他肩头,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咬牙切齿开口,“少爷要去哪里?” 他就知道答应少爷来学校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偏生这个人,被这么多不知廉耻的女子盯上还恍若未知。 白倾被他这阴恻恻的语气说得愣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干笑几声拒绝,“不用,我们坐后面。” 众所周知,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永远是主角的,大少爷却被楚修按着脑袋赶进去坐了,那人便坐在他旁边,犹如个门神把他死死堵在里面,生怕有谁要过来跟他说话。 一来二去大少爷突然有点热,立夏,穿着秋季校服的白倾终于忍受不住要脱外套。 拉链才拉下几厘米,身旁人的眼光如寒刀飕飕丢过来,大少爷脑仁嗡嗡的疼,“大哥,现在是夏天,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死板。” 没错,夏日炎炎,他却在楚修阴寒凝滞的目光下把衣服穿得犹如过冬。 楚修被他丝毫不加掩饰的嫌弃眼神看得呼吸一滞,默默伸手在他背上来回捋着,板着脸完全不肯让步,“这样就不热了。” “好的,不热了,也会被人当成神经病。” 楚修继续沉着脸,他对所有穿校服短裙靠近少爷的女子都提不起好感,这让他回想起只能眼睁睁看白倾长大的那段岁月,但那会儿的少爷好歹不喜笑,到后面也没多少女子敢接近他。 本是来重温校园生活的白倾被他搞得一点脾气都没有,整个人都焉头巴脑,趴在桌子上提不起精神。 这样的日子持续一个月后,楚修发现少爷离他越来越远了,话少了不说,还总是有意无意避开他,这种不安的心理在某天白倾收到一封情书时,彻底爆发。 一封粉红色被细心喷了淡淡香水的情书。 大少爷乐了,他很稀罕的拿起信笺凑到楚修面前炫耀,眉眼间尽是开心,完全没看到那人愈发阴沉的脸色。 趁白倾不在的功夫,楚修黑着脸拿起那封情书,起身在教室环顾一圈,目标锁定到第一排短发女生,这一眼很长,长到前面的男生转过头问,“你喜欢她啊?” 楚修寒着脸没作声。 男生拍拍他肩膀,十分老成的说,“唉,兄弟,我明白你的感受,你要真喜欢她就得先下手,投其所好,可不能等到她跟别人跑了才后悔。” 楚修脸色骤变,垮下脸一字一句重复,“跟别人跑?” 男生连连点头,“那是,我告诉你,情书是第一步,后面就出去约会,一垒二垒三垒一天到位,根本不给你反应的机会,无形中头顶就绿了,所以你得把她追回来!” 楚修看了眼手中的粉色情书,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低沉,“怎么追?” - 白倾又收到一封情书,他之所以判定为情书,是因为信笺边缘雕刻了鎏金蓝玫瑰,骄奢中带着暧昧。 可这封淡蓝色的情书,封皮却用软毛笔写着苍劲笔锋有力的几个小字,“白倾亲启。” 大少爷嘴角抽了抽,到底是谁能把情书写的严肃到像在开绝密文件?他扭头看了一眼楚修,却见那人少见的没盯着他,反而若无其事的翻着面前的书。 如果白倾凑过去仔细看一眼就会发现,楚修掀起书页的那只手,指甲用力到已经把雪白纸张抠裂了。 短短几行字,不多,大少爷展开信纸,认真看起来。 他看着看着突然抿唇笑了,笑了一会儿,用肩膀撞了一下楚修,笑眯眯问,“你写给我的?” 楚修耳尖倏地红了,别过脸不说话。 这样胡来的一封老土到极致的情书却被楚修写的格外认真,大少爷疯狂想嘲笑他是在哪里抄来的通用情书时,眼角却扫到信笺最底下一排极小的一行字,笑容停住了。 ——碧落黄泉,魂梦与君同。—— 这样几个字,待在最不显眼的地方,似乎不想被人看到,又很想写上去。 大少爷愣住了,鼻子突然有点酸,他慢慢的想,他与楚修认识有多久了呢,仔细算算,有一千多年了吧。 楚修接过他话头,“一千三百五十二年。” 大少爷呆呆的看着手里的情书,又想,楚修等了他多久呢,也有一千多年吧。 “一千三百年。” 掐头去尾,他以大少爷身份与楚修认识的时间不过五年,为了这样五年,等他一千三百年,值得吗。 楚修眼神柔和下来,轻声唤他,“少爷。” 白倾抬起头,便见楚修指尖夹着一本化学书挡在二人面前,倾身便覆了过来,柔软唇瓣相触,心田升起的汩汩暖流淌入四肢肺腑,那人意犹未尽的舔了一下他的唇,柔声道,“少爷在,我的心才是完整的。” “少爷愿意喜欢上我,我很开心。” “谢谢你,白倾,你出现在我的生命,是我此生最大幸事。” 大少爷一愣,勾起唇角笑起来,却霎时便红了眼眶,他伸手揽过楚修,把脑袋埋在他怀里,遮住自己那双通红的眼,若无其事开口,“傻子。” 蠢货。 他轻轻吸了一下鼻子,又笑个不停,满脑子都是楚修带他逃出空间后,那人一身新旧交错的狰狞伤口,都虚弱到那种地步,还坚持把他安置好,这才卸下心神陷入昏厥。 现在还转过头来谢谢他,不是蠢货是什么。 温热的掌心在他后背来回捋着,又抬手在他发顶揉了揉,白倾没起身,正沉浸在‘楚修真是蠢死了’的想法中没走出来时,陡然听到上方传来小祖宗小心翼翼的声音。 “白倾,你不会跟别人跑吧?” 大少爷呆了一下,随后笑的直抽抽,彻底从楚修难得营造出的深情氛围中走出来,他捶了一下那人肩头,“你他妈的在说什么蠢话,谁告诉你我会跟别人跑?” 前方某个一直关注等待他们为争夺妹子开打的男同学背影一僵,默默拿起本书扣在脑门上装睡。 等等...如果新来的同学喜欢的不是女孩子,那他教给楚修的霸道把妹法... 他头埋得更低了。 - 楚修今天确实是抽风了,问了他好几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后非要让他一起去游乐园。 于是在两个人面无表情的坐完过山车,又面无表情的从各个鬼屋中出来,再强行被他往手里塞了个粉红色的棉花糖后,白倾终于忍不住问,“你到底要干嘛?” 楚修扭扭捏捏的指了一下摩天轮,“白倾,去坐那个吧。” 大少爷表情有点扭曲,他觉得事情在往什么奇怪的方向发展了,他一把拽过楚修的手往回走,“不坐,回去。” 楚修估计又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书,或者是学到什么奇怪的知识想在他身上做实验,这样的想法在才进门便被人狠狠将门关上,被楚修墙咚时确认得很彻底。 小祖宗一手撑在他耳侧,笑的很是邪魅狂狷,慢慢挑起他下巴,高傲的开口,“男人,为什么最近一直在躲我?” 大少爷啧了一下嘴,一言难尽的推开他,“正常点。” 楚修一声冷哼,低头堵住他的唇,命门被人捏在手中,大少爷很快有些喘不来气,被吻到满脸通红,抬眼便再次对上那人双瞳,嘴里的话虽不着调,眼神却很认真。 “为什么避开我?” “我踏马什么时候...” 再次被堵住唇。 “为什么?” 白倾脑子一灵光,突然想起什么来,扬起下巴,“小祖宗,你每天让我穿这么多,还天天要把我往怀里搂,又不把自己折腾凉快点,你不热的吗?” 楚修被他吼得一滞,僵着脖子往前走,开始转移话题,“少爷,我给你准备礼物了。” 番外02——我爱你 很抱歉哦,本章内容已被锁~ 番外03.主攻篇——原主X楚修 白倾讨厌楚修的原因有很多,不止是那个人看他的眼神,更多的是,他比自己强。 他不是白府的人,只是成菩如用来复仇的工具,她想利用他进七雾门修习术法,再在几年一届的门派交流大会上混入百魂门杀死那个女人。 他不知道女人长相如何,成菩如说女人名字里有个“鸢”字,他想,那应当是百魂门地位最高的,这番前去,便是以命抵命。 他当然不会让成菩如得逞,成菩如的儿子死了跟他有什么关系,只不过,在他进入白府的那一刻起,在他自称白倾,白府大少爷的那一刻起,他这辈子就已经被人刻下烙印。 根骨绝佳,资质甚好,霜尊座下钦定首徒,定然是优秀的,尽管这些都是被华丽霞帔所遮掩掉的,千疮百孔的糜烂谎言。 他不知道成菩如为了巩固他的修为杀了多少人,他只知道,那个女人已经彻底疯了。 他要进七雾门,要成为霜尊座下首徒,成为七雾门的大弟子,成为整个中州最强的人,到时,谁也不能命令他,阻挠他,逼他做任何不想做的事情。 楚修的出现,是阻碍他前行的最大绊脚石。 他把楚修带去紫妖林,将他绑在树上,他知道林中四处是紫狼妖,碰上不死也没半条命,再不济,将他灵根废掉也不错,反正成菩如迟早要动手。 都一样。 至于霜尊座下真传弟子,谁又能知道。 白倾没想到的是,在他进入七雾门后没多久,他能再次碰到楚修。 楚修没有揭穿他,只在霜尊面前说,是他自己在上山的路上遇上山匪,由此耽搁才来晚,也因此受了些伤。 玄月台下弟子无数,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这样说,半句也没提起他,甚至骗过了霜尊。 狭路相逢时,他竟也会恭恭敬敬的喊一句,“见过师兄。” 这件事有多可笑只有他自己知道,自此,他日日夜夜不活在楚修随时会戳穿他谎言的噩梦中。 而那个人修习的速度,比自己快得多。 他时常能感受到楚修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以异样的眼神观察他,那样阴鸷,狠厉,丝毫不差于他的眼神,像一只凶极的饿狼,时时刻刻都想扑过来将他残食,毁灭掉他的一切。 这样的人,他只能将其除掉。 出任务途中,他想方设法的命令楚修去各种险恶之地,亦或者当着一群弟子的面,陪他涉足险地,在他受到危险时驻足观看,又或者暗自推波助澜,加害于他。 可楚修每一次,每一次,总是能毫发无损的出现在他面前,继续用那样阴沉的目光看他,却始终对此间事故只字不提。 楚修到底想干什么。 他不知道。 只记得,白沐出现的时候,楚修变了。 白沐跟他不一样,白沐会笑,她会对楚修笑,只有见到楚修,她才会露出轻轻浅浅的笑容,他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白沐想杀他。 借由楚修的手,杀他。 他的妹妹,早就不是妹妹了,失去灵根后的她被百魂门带回去抚养,她曾经来找过自己,那样一身脏污,居然还跑到一堆污秽中寻吃食,叫他吃。 脏死了。 白沐在百魂门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不想知道,就像他在白府过的是何种生活,也没必要让别人知道,有些东西,变了就是变了,承认它没什么难的。 既然不是亲人,就只能成为仇人。 每日里那样阴沉盯着他的目光消失了,白倾并没有就此安定,反而因为白沐不停在楚修面前提起他,让他动了这两个人都必须死的念头。 他有预感,如果不先下手,他会被他妹玩死。 白沐真的对他下手了。 在去往鬼缠陆的路上,他想过很多,也一直在防着她,但白倾没料到他的好妹妹在百魂门竟也是个狠角色,惑心宫所记载的禁术,她一个不落的都学会了。 被白沐算计的那天,很可笑的,他变成了妖兽的活靶子,更可笑的,是他救了楚修,以白沐的姿态救了楚修。 他的妹妹,还是一如既往的没脑子,也低估了他的手段。 就算重伤,他仍有办法出手杀她,白沐自然不会想到,他那样一副苟延残喘的模样也能有那样的狠劲动手,扭断白沐脖子的那一刻,白倾心头终于落下一件事。 接下来,就只有楚修了。 鬼缠陆自然很危险,于是他和楚修,同时碰到了欲妖。 白倾没有欲,妖于他而言,也只是个笑话,他却在这片迷雾中看到了苏简成,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看到苏简成。 苏二只不过是一个跟他一样可怜的人罢了,跟苏简成在一起的日子,也不过是觉得他那样纵情声色的躲避,很有意思。 仅此而已。 但在苏简成覆在他身上的那一刻,白倾发现了自己的欲。 他想,楚修的执念应当比他深,不然为何他还尚存一丝理智,那人却已经彻底沉沦其中了,他一直呼唤着一个人,“白...” 他觉得楚修是在叫白沐。 白沐,那个小贱人。 他劈开那幻象时,楚修跟了上来,显然将他认错了人,再与他拉扯定会把自己也搭进去,白倾当机立断把楚修一起带走。 带到另一个安静的地方杀了他。 他却低估了欲妖之毒的后劲,楚修整个人俨然不清醒,竟妄想轻薄他,这是怎样的奇耻大辱,他堂堂一个八尺男儿,怎么可能与一个男子...... 他倒是忘了,他也中了欲妖之毒。 楚修小他几岁,情事方面懵懂得如同三岁小儿,只覆上来,却不知如何动作。 这样一个劲的想将他压制住的动作让白倾更加嫌恶,他给自己设了个结界,把楚修阻拦在外,过了许久,在冰冷石壁和清心咒都无法压抑住自己后,他终于恼火的把楚修拽进来按在地上。 违背伦理之事,在欲毒的催化下,在这一晚进行了数次。 楚修不清醒,他也清醒不到哪里去,这样与人有切肤之亲的感觉倒没让他太讨厌,一向冷情冷欲的白倾,彻底摒弃了自己的理智,沉沦其中时,他似乎隐隐约约听到身下人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白倾。” 细小的哽咽与呼唤即刻被白倾抛之脑后,他不可能再忍受楚修那样的眼神,也不想活在日夜忧心被逐出师门的恐惧中,此次后,他必将除掉那人。 欲妖之毒是何时褪下的,白倾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干燥冰冷的石洞里,有人在地上铺了一层杂草,而他正躺在这堆杂草上。 楚修跑了。 这实在让他很懊恼,他犯下如此淫罪,却在第二日由于疲惫睡过头,没能把楚修杀了。 楚修手中又多了一条他的把柄,残害同门,淫,弑杀成性,这样随便一条都足够将他赶出七雾门,他会在百魂门手下落得个死无全尸的地步。 白倾愈加暴躁。 可在他回到七雾门时,楚修却再次选择闭口不提,只说在鬼缠陆受伤,要闭关修养一月。 这一月是白倾过得最舒坦的一月,这个时候他突然明白了,他不一定是要楚修死,只要那个人能永远闭嘴,或者在他掌控中,便可。 或许,将他赶出师门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白倾开始细细筹划,唯独让他厌烦的是,在楚修出关后,那人又日日在他身后,用那样阴沉诡异的目光看他。 他不明白,为何楚修不问,“白沐去哪里了?” 如果楚修这样问,他要杀死楚修的理由便更坚不可摧了,他正思考要如何将自己所犯的罪过一条条的渡给楚修时,苏简成来了。 他知道苏简成喜欢他。 白倾有未婚妻,她叫封幼仪,那个女人他很不喜,与她成婚也不过是成菩如所做的二手准备,她的控制欲强到不惜斩断他身边一切可能性。 苏简成为何来,他心里清楚,同时也生出一个想法,一石二鸟。 即使在鬼缠陆度过那样荒唐的一夜,楚修仍然每日都会去玄月台习剑,对他恭恭敬敬的喊上一声,“见过师兄。” 他永远都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然后继续用那样能将人逼疯的眼神盯着他。 白倾这次没有无视他,而是对他一笑,“今晚后山一叙。” 他肯定楚修不会拒绝他,因为在他说完后,他清楚的见到楚修眼里,亮了一下。 这时候他便应该察觉到不对的,或许他心中已经察觉到了,却无法停止那能让他摆脱掉一个大麻烦的计划。 欲妖之毒,他偷偷的藏起来了些。 苏简成这个人很蠢,几乎他说什么便信什么,叫他来后山便乐颠颠的来了,白倾心里没什么负罪感,因为苏二,本来就是个一天不寻花问柳便浑身不舒服的人。 恰好帮他一把。 白倾似乎忘了什么。 第二日,当所有人都出现在后山,对寒池中衣不蔽体的二人斥责时,霜尊来了,白倾自然第一个上去请求将他逐出师门。 说这句话时,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寒池中,楚修看他眼神的阴森。 那是不同于往日的,彻底失去理智的阴寒。 番外04.反攻篇——楚修X原主 很抱歉哦,本章内容已被锁~ 番外05.——小黑屋篇(有雷慎入) 很抱歉哦,本章内容已被锁~ 番外06.主攻篇——白倾X苏二 “苏...二...” 寂静深夜,白倾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眼,床头银角小闹钟发出长针滴答滴答走动的声音,他盯着漆黑天花板看了一会,才坐直身子,赤着脚踩在地板上,拿起那小闹钟发愣。 他记得,上一刻他还在七雾门,和苏二一起。 白倾指尖拨弄着闹钟顶上的两个小圆钮,面色阴寒,这是他来到这个未知世界的第七天。 这具身体与他长相、名字一模一样,他心中清楚,自己定然不是夺舍,反倒是他的身体好似被人夺去了,而夺去他身体的人,是个连修为都没有,还自愿与他的宿敌楚修鬼混在一起的,废物。 白倾冷笑,这样也好,索性那具身体摊上的麻烦事没一件是他称心的,百魂门,白沐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都甩手给别人倒乐得清闲,唯一使他不悦的,是苏二。 如果他不在七雾门,以苏简成那样的性子定是又要做什么蠢事,连命都护不好的蠢事。 他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夺去他身体的人,在荒岛上会救苏简成。 明明跟他没有关系。 最后他告诉自己,大抵,心软的人都难成大事。 新月如钩,白倾沉沉看了眼窗外,盘腿坐在床上细细感受丹田,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每晚都会做的事情,没有修为与自保能力让他很不安,可无数次的尝试都在告诉他。 这具身体,也很废。 他放弃了,躺回床上。 今夜依旧无眠。 次日,他斜背著书包出现在校门口时,周身气息已经阴寒得三米内没人敢靠近,为了融入这个世界,他每日都被迫来这所学堂,与一群没脑子的小孩一起修习。 不像在稷无堂,他能习剑,周围人也会恭恭敬敬的喊他一声‘大少爷’,哪怕是在七雾门,弟子们也必须尊称他一声‘大师兄’,而在这里。 肩膀被人狠狠拍了一下,力道大到他竟然没站稳身子,往前一个咧哧,拍他的那人却在旁边嘲笑,还直呼他的名讳,“白倾,你今天又来这么晚!” 白倾指骨已经在蠢蠢欲动,偏偏那个没眼力劲的所谓‘同学’还在继续与他巴结趋奉。 在白倾看来,所有刻意与他接近的人都是心怀不轨,或是觊觎他某些东西,比如财,比如权,亦或者修为。 “你听说没有,今天好像要新来个转校生,从隔壁学校转过来的,家里超有钱!” 白倾拽了一下书包,冷着脸没理他,大步往前面走,这个世界的人当真是无聊至极,正事不做,一天到晚关心些跟自己没关系的破事。 身旁的人在喋喋不休,白倾愈发厌烦,却怎么都甩不开他,直到两个人经过操场,快走到教学楼的时候,那个人突然拉住他书包,兴奋的喊,“白倾!快看,就是那个,新来的转校生!” 白倾并不想看,这些事情都与他无关,早点从这所学堂离开,顺利毕业,才是他最大的目标。 这时,一个带着少年特有的细微沙哑,却又元气十足的声音透过墨绿色围网清晰传到他耳中。 “苏简成,把球传给我!!” 白倾步伐骤然停住,身子一僵,身边拉拽他的同学顺势把他扯了过来,还在嚷嚷着让他快看。 他自然看到了,场中少年正抱着篮球,那双黑色的漂亮又勾人的眸子,现在只剩如清泉般的澄澈透亮,倒仍是唇红齿白,蓬松柔软的短发看起来很干净,细碎刘海软软贴在额前,乖巧的不行。 几乎是立即就与在七雾门后山,扶着他往寒池中走,抬头对他笑的苏二重叠在一起。 白倾勾起唇角,眼中少有的出现几分笑意,果然,苏简成还是黑发黑瞳,更好看。 身边人嗓门很大,打招呼的时候几乎整个篮球场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苏简成看到白倾时似乎愣了一下,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转身把球传了出去。 随后,便没再看白倾一眼。 这浅浅淡淡的笑容僵硬在唇边,白倾面色愈发沉重,苏简成,不认识自己了。 书包扔在塑胶跑道边上,白倾大步走进篮球场,拉起他手腕就走,苏简成显然在懵逼状态,“你谁?要干嘛??” 白倾手劲很大,他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或许只是想把他拉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质问他,不曾想身旁人却扭头求助别人,“我不认识他!” 刚刚笑着喊他的少年几乎是瞬间就变了脸色,冲上来抓他衣领,抬手就要摔他,白倾侧身躲过那一拳,只心里不屑的想,若有剑在手,岂能让你如此嚣张。 正打着,一个声音不冷不淡的传过来,“陆季阳,你又逃课么。” 戛然而止。 陆季阳身体明显一滞,不再跟他打,凑到那人面前半哄着与他说话,“不逃不逃,答应了你的,绝不逃课。” 才走过来的少年一声冷笑,“不逃课,打架。” 那人顿时抓耳挠腮了,好一会儿才讷讷开口,“沈越,他先惹我的。” 白倾眯起眼看了一眼那个叫沈越的少年,视线交汇,无形中似乎碰撞出一条满是冰棱的寒桥,转瞬即逝,两人面无表情的撇开脸。 等陆季阳这边把人哄好,哪里还有苏简成的影子。 - 苏简成心跳得很快,要问为什么,因为面前这个人长得实在是,太合他胃口了。 棱角分明,眉眼满是寒霜,却偏偏在看到他的时候,露出一点冰雪消融的柔和笑意,眼中星辰万丈,好像眼里只有他一人似的。 这谁遭得住。 他觉得,他们上辈子或许就认识,不然他为什么对这个人有种这么熟悉的感觉。 但白倾把他带着越跑越偏僻的时候,苏简成心里还是有点慌,他扭头正准备喊人,那双手便伸了过来。 那人掌心几乎没有温度,很冷,却紧紧贴住他双唇,堵住他要出口的话,并就着这个姿势把他往后逼得退了好几步,他有些慌张的抬眼看他,就见那人敛眉,声音充满不悦,“苏二,你怕我?” 苏简成瞪圆了眼,想把他的手推开,却死活推不动,便眼睁睁的看着那人慢慢放大的脸,额头一凉,冰冷柔软的唇轻轻覆了上去。 白倾仍不高兴,苏简成看起来很紧张,他有些不满的用指腹捏起他下巴,“以前主动的时候,没见你紧张。”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苏简成得了空,不知道自己脖子已经红到没边,脸也涨得通红,只哆哆嗦嗦的问,“你...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小名?而且...谁主动了?!我...而且...我才不怕你,我…不认识你...你...” 他语无伦次了。 白倾双手环胸,听他说了一会儿,慢吞吞问,“说完了?” 苏简成眼睛开始四处乱转,不敢直视白倾,这让他觉得十分有意思,以往的苏二漂亮,却有个坏毛病,表里不一,总是爱说违心的话,现在的他看起来,倒诚实得有些可爱。 "没...我没...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认识我?" 白倾突然笑了出来,这一笑很释然,似乎放下了来这个世界后吸附在身上所有的保护罩,头一回这样放松,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轻松情感,就像春日里欢快的河流小溪。 他垂下眼,认真看着苏简成那双带着窘意的漂亮眼眸,轻声道,“白倾,我的名字。” 他离得很近,温热的气息几乎是面对面的喷吐在脸上,很快,苏简成脸红得像蒸熟的螃蟹,心里扑通普通乱跳个不停,心想,他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 那声轻笑极其勾人,挠的心窝子都是一颤,苏简成听得腿都有些发软,直呼自己没出息。 白倾一手撑在他背后的石柱上,一面慢慢靠近,两人便贴得近了些,双唇相触,他异常娴熟的吻着苏简成,试探着他身上每一个反应点,直到身下人呼吸不稳,意乱情迷才满意的松开他。 “不错,与往常一样。” 苏简成这会儿还沉浸在这个温柔缠绵他完全招架不住的吻里无法自拔,没细想这句话的意思,到后来,他被人吃干抹净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白倾会说这样的话,于是乎,整日里活在自己只是一个代替品的忧愁思绪里。 苏简成舔了一下唇边,这样细小的举动又惹得那人一声轻笑。 他很尴尬。 但是为什么他会觉得有点甜。 一抬眼,那人眼中细微的狡黠与无辜让人恼火,仿佛毫不自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事情,偏偏!薄唇轻启,这句极其温柔的‘怎么了?’响在耳边。 苏简成几乎完全毫无抵抗力的沦陷了。 他搅着手指,睫羽轻颤,低着头小声问,“那个,你是不是...喜欢男孩子?” 白倾皱起眉头看他。 半天没听到回答,第一次见面就问这个,苏简成也觉得自己有些莽,忙又摆手,“我随便问问的,你可以不回答!” 一声极轻的叹息从面前人喉间发出,苏简成心立马就被勾起来,有些局促的偷偷看他,便见白倾满脸认真,一字一句道,“不,我只是喜欢你。” 苏简成僵在原地,然后慢慢抬起手,捂住脸不敢抬头。 他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他竟然面对一个,第一次见面就夺去他初吻的男人,心动了。 初吻啊,怎么能不心动!而且他长得这么好看!!血赚啊,血赚!! “苏二!你有事没有!” 苏简成一愣,马上跳起来跟来人打招呼,“没事!他人...很好。” 白倾:“......” “我说你这个人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行么,干嘛动手动脚?我告诉你,你这样以后是要被社会毒打的。” 白倾嗤笑,“怎么,还想动手?” 陆季阳挽起袖子又要上来招呼他,“老子这个暴脾气。” 沈越眼神掠过脸通红双唇微肿的苏简成,微微挑眉,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只冷冷开口打断,“陆季阳,我饿了。” “哦。” 陆季阳很快忘记刚刚的不愉快,上前勾住他肩膀,“那去五香斋呗,他家饭老好吃了,走,我请你!”他一边走一边回头,“哎,记得带苏二去吃饭啊,把他交给你了。” 白倾没挪开眼,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远去的两个人。 走出很远,沈越突然往旁边走了一步,漠然发问,“你到底有多少青梅竹马?” 陆季阳摸着脑袋干笑了几声,臭不要脸的凑到他耳边说,“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沈越耳尖有些泛红,却仍默不作声的推开陆季阳走到旁边,似乎很嫌弃他,那少年便继续死皮不要脸的黏上去与他说话。 直到他们身影消失不见,白倾发出一声轻笑,“这样么。” “那个...白倾?” 他回过头,见到贴在墙壁上跟壁虎没区别的紧张苏简成,心情忽然好起来,笑着揽过他的腰,柔声问,“饿了?” 苏简成立马僵直了身体,“啊...没...不饿...” 白倾抬手揉了一下他脑袋,笑的温柔。 苏二。 起码,在这个世界,我们相遇了。 番外07.百合篇——莫从X骆若云 骆若云很小的时候就见过莫从了。 那时莫从正值碧玉年华,她一身紫白相间的云袍银裙,鬓发如漆,膏沐何须,双目似清泉冰虹,顾盼流转之际自生一股冷傲灵动,然,眼底深藏的几分多情却比无情更引人回眸。 她就那样摇着纤纤玉手上的雪紫银铃自高楼而下,清脆动听的铃声直击心灵,骆若云犹记,自己手中糖葫芦的霜糖抹了她一身,葱白指尖尽是黄腻糖浆。 她有点害怕,心道这个姐姐定然要生气的,却又有几分期待,因想与莫从多说几句话。 秀眉微颦,那女子声音与她面容一般清灵动听,骆若云微微瞪圆了她一双杏眸,听莫从说,“我再给你买一串吧。” 骆若云眉眼立即弯成了月亮,里面盛满小星星,她笑嘻嘻的追上去,“姐姐,你也是修仙的吗?你是哪个门派的呀?” 莫从看起来不是很想回答,只打算给这小孩买完糖葫芦就回去,却被她拦在面前,“姐姐!你看我这样,能修仙吗?” 她是不想笑的,但这个胖乎乎的小女孩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嘴角沾着糖丝儿,满脸认真的表情有多么让人破功,她能感受到自己嘴角轻轻抽了一下,想起师尊说的,内门弟子不可轻易言笑,露出情感,于是忍住了。 周围人来人往,小贩吆喝声络绎不绝,莫从只买来糖葫芦递给小孩准备走,却禁不住骆若云的死缠烂打,最后只好蹲下身,用帕子擦净她的脸,“我乃百魂门下弟子,修真之路并不容易,若无执念,平安过好此生便足以。” 这个小孩身上的灵根不算佳,很普通,就算再用心修炼,也有可能一辈子都结不出金丹。 莫从只当小孩是一时兴起,说完便走了,与跟她一起前来的数名女弟子一起,指尖一勾,那傀儡便吭哧吭哧变成朵朵萦绕着淡蓝色灵光的木莲,遥遥飞向天际消失不见。 小小的骆若云呆呆看着,满脑子都是莫从的那句,‘我乃百魂门下弟子。’半晌,咬下一口红润剔透的果儿,腮帮子被撑得鼓鼓的,她突然开心的举着糖葫芦蹦蹦跳跳的往家里跑,边跑边嚷嚷,“娘亲,我要去百魂门,我要修仙!” 百魂门在淮陵,要过海。 骆若云是永关人,永关有个封月门派,听闻封家大小姐是个娇生惯养的任性姑娘,为了未婚夫,巴巴的追到中州想把人家给拐回来,后来还动手杀了人府上的小丫鬟,单凭这一点骆若云便对封月提不起好感。 所以在家里极力要她入封月时,被她义正言辞的拒绝,自此就与她爹闹翻了。 没人管她,她便天天坐在屋顶等莫从出现,如果那个姐姐出现了,与她说一番好话,说不定能把她一起带回百魂门。 她却再没见到过莫从。 几个月后骆若云幡然醒悟,她也是懒散成性,竟然等着天上掉馅饼给她,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于是乎悲愤全都化作动力,她每日起早贪黑的修炼,只为了进百魂门,哪怕只是外门一个打杂弟子,她也想去。 整个人瘦了一圈。 三年后,她终于如愿以偿,进了百魂门。 初来乍到,她只能和与她一同入山门的弟子们挤在一个房间中,吃饭也是与她们一起,因此,骆若云常常吃不饱,心想,为何百魂门的弟子每日都只吃这么一点。 后来她才知道,她们是在为辟谷做准备。 她四处询问,两只手一起比划,将那个记忆中的女子音容相貌勾勒出来,却总是碰一鼻子灰,骆若云有些难过,原来百魂门弟子们都是那样不苟言笑。 可是,那个姐姐是不一样的,她虽没笑,但眼中有笑,她能看出来。 她,不一样。 “你说的是莫从师姐吧,她近来一直在外出任务,过两天应该能回,对了,莫师姐每次出任务回来后便喜欢去湖边散心,到时候你可以去那儿碰碰运气。” 骆若云几乎是霎时间便开心起来了,她开心到偷偷溜下山门,买了一堆吃食揣在身上,兴冲冲的想,姐姐一定跟她一样吃不饱,不然怎会那样清瘦。 她顺着师姐告诉她的地址,七弯八绕终于找到湖边,湖面上飘了很多船舶,乌篷船,扁舟,画舫,应有尽有,静静飘在偌大湖中。 远远便见有个女子坐在湖边一块青石岩上,她两手撑在身后,阳光从树杈间隙中洒落在她身上,整个人都仿佛渡了层光,好看得紧,骆若云眼睛嗖的一下就亮了。 她提着裙边小心翼翼护住兜里的吃食,又忍不住小跑着去找她,开心到不择言,张嘴就是一句,“莫从师姐,我终于找到你啦!你娘亲喊我给你送衣裳呢!!” 碧空如洗。 莫从一回头,便见一个软糯的少女咧开嘴笑得欢,好像与她很熟一般,上来便往她嘴里塞了一颗糖葫芦,“好吃吗?” 她一愣,倒下意识嚼了嚼,酸酸甜甜,这样强烈的刺激让她皱起眉头,余光却见那少女似乎很期待的瞧她,嘴边的话一转,她咽下那吃食,点头,“好吃。” 她说自己叫骆若云,是新来的外门弟子。 莫从很平淡的应声,她其实提不起什么兴趣,百魂门的日子很枯燥,每日除了修炼便是下山出任务,扫清从鬼缠陆溜出去的妖,或者帮助镇上人们做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门内繁杂离谱的戒律条例让她觉得累,她时常思考自己来百魂门是对还是错。 可骆若云出现后,好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她总是那样开心,口不择言,整个人直爽得让人叹为观止,兴趣爱好也很单一,除了吃,就是与自己一起吃,甚至到后来,将修炼完全抛之脑后,只坐在湖边等她回来。 于是,莫从每每从外做完任务回来,便能看到她赤着脚坐在船头,玉足在水面轻轻拍打,激起一片细小的水花,凉悠悠的水不知戳中了她什么笑点,船身吱呀乱晃,人也笑得东倒西歪。 每当这时,脚踝上的小银铃与脖子上佩戴的长命锁便发出叮叮当当悦耳的声音,她也会笑着回头,轻快的说上一句,“师姐,你回来啦。” 她好像将充满阴沉和晦暗的百魂门抹上了一道极其绚丽的色彩,是那样吸引人眼球,那样夺目,那样炙热。 那抹笑犹如一束光,点亮莫从的生命,她的修真之旅似乎也变得满是趣味。 直至有一天她从山下回来,湖边没瞧见骆若云,莫从怔愣了一会儿,然后才后知后觉在山门中寻她,日暮西山才找到她,却被她惹得哭笑不得。 因偷偷下山买吃食糕点而被罚在藏书阁打扫一月。 藏书阁的书多到数不过来,骆若云那时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边抹眼睛,一边拿粗麻葛布沾水擦着隔架藏书。 见莫从一来,便直往她面前冲,环住她脖子,整个人都挂在她身上,抽抽噎噎的开口,“莫师姐...你怎么...怎么才来,我都被人欺负了...” 莫从有些无奈的把她从身上拽下来,“叫你少吃些,偷偷下山就算了,还笨到被人发现,真是该。” “那我也是为了买给你吃呀!!莫师姐那样瘦,再瘦下去,连我都抱不动了!!” 莫从抿唇忍笑,单手把她拎起来,“你确定是买给我吃?” 骆若云脸皱成一团,圆乎乎的像个小包子,莫从忍不住伸手掐了一下,“快些打扫,以后不要做这样的蠢事。” 她这样说,骆若云便有几分委屈,明明她是真的想与师姐一起分享,却被莫从称作是蠢事,于是气鼓鼓的走到一旁继续擦那根大柱子,心道莫从不与她道歉,她就不理那人了。 谁知斜眼瞄的时候,发现阁楼中竟只剩她一人。 莫从走了。 很生气。 骆若云用力蹬了一下地面,继续擦,擦着擦着就心酸得不行,她费劲千辛万苦的来百魂门找莫师姐,结果那个女人明明知道她怕黑,还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打扫。 而且那些糕点,她跑下山去买,是更想让莫师姐也尝尝的。 日头渐渐落下,残月高悬,窗棂外冷风不住的往阁楼中吹,骆若云打了个冷颤,颤巍巍的踩上木架子上去关窗,那清风携着一角月白衣料便飘了进来。 还有一股子脆焦细嫩的肉香。 她眼前一亮,便见莫从一手抓住窗沿,衣袍纷飞,鬓云度腮,冷光流转的眸子里尽是柔和,嘴角上扬的弧度清清楚楚的告诉她,莫从笑了。 非遮掩的笑,也非眼底含笑,而是大大方方的笑。 莫从就这样笑意吟吟的往她嘴里塞了个东西,那肉香的她神情有些恍惚,不知是被莫从身上清雅好闻的冷香给熏的,还是给这烧鸡熏的。 眉心被人戳了一下,莫从笑道,“看什么,赶紧趁热吃,今晚我在这陪你。” 骆若云眼眶红得很突然,她吸溜一下鼻子,大口大口的吃着,到剩下最后一口,被烧得焦脆的外皮和苏嫩鸡肉还热乎着的,最美味的一口,她没舍得吃,递给莫从,手往上摆了一下。 莫从看了一眼她手中那被她啃得像下过雨后坑洼山路的鸡腿,眼角微不可查的颤了一下,最后还是凑过去咬上一口,摸摸她脑袋,“恩,好吃。” 骆若云仍是红着眼睛,点点头,又一把扑到她怀里开始抽泣,“我最喜欢莫师姐了!!” 莫从没法,只得抱着她,有一下没一下的哄着,“好啦,我知道你最喜欢我,来,放开,听话。” 眼前一花,骆若云那张软糯娇憨的脸便凑到了眼前,那双水汪汪的眸子漾着微光,搂着她的腰便覆上来亲了她一口,唇很软,还带着满嘴的油光。 却将莫从的唇也染上了些光泽,倒格外好看。 扒在她身上不松手的少女嘟囔着说,“哼,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好久好久,就是要亲你,你不许拒绝!” 莫从一呆,嘴角不知何时再度覆上笑容,伸手轻轻揪了一下她鼻尖,依着她应道,“好,不拒绝。” 因为,我也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