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同朝暮》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竹马同朝暮》作者:杳杳一言 文案 陆起繁x周知蒙,AO年下竹马,每天中午十二点更新 【周知蒙小时候最常说的话就是:“小起,不可以,不许闹,你离我远一点。” 后来他在床上也经常这样说。】 日常向,是个从小到大的竹马故事,一起长大,在一起就闹,分开了就想,了解彼此所有的脾气和癖好,习惯性地为对方穿外套理头发,一个眼神就心照不宣。 偶尔也会闹矛盾,搞冷战,谁都不理谁。 结果父母一聚会,两个人又坐到一张桌上了,别别扭扭地坐在一起,终究是忍不住帮对方剥壳挑鱼刺,送到碗里,吃完了饭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抱在一起睡觉。 再后来,竹马终上位,不喊哥哥喊老婆。 【占有欲很强的年下狼狗攻x温柔可爱哥哥,互宠】 内容标签: 年下 幻想空间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知蒙,陆起繁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恶犬x乖宝 立意:温柔对待生活,爱能治愈一切 第1章 【楔子】 小起什么时候可以长大呢? 这是四岁半的卷卷思考了很久都思考不出答案的问题,大人们说,再等等,小起长大一些就不会这么调皮了。 半年前他们就是这样说的,现在小起两岁半了,丝毫没有变好的迹象。 卷卷看着自己被搞得一团糟的被窝,以及穿着背带裤往里钻的小萝卜头,背带裤上全是灰,卷卷叹了口气,爬上床,拍了拍小起的屁股,严肃地说:“小起,不可以穿着脏衣服上来。” 小起一僵,慢吞吞地退出来,当着卷卷的面脱了背带裤,重新钻进了被窝。 他正往卷卷的被窝里藏恐龙蛋,那是他最心爱的玩具。 “……” 卷卷懒得和他计较,下楼告诉了小起的爸爸陆谨承。 陆谨承和小起是最剑拔弩张的父子俩,他气势汹汹地走上来,把小起拎出来狠狠教训了一番,小起并不服气,憋着劲,然后抬起腿就往陆谨承胸口飞踹,所幸陆谨承早有预料,避开之后,朝着小起的屁股甩起一巴掌,打得很响。 小起哇哇大哭。 卷卷这个时候就会很心疼,后悔自己告状的行为,他伸长了胳膊,蹦着跳着想要接住小起,求饶地说:“陆叔叔,不要打他了!” 小起躲过一劫,从他爸掌心逃出来后,就一骨碌爬到卷卷面前,抱住了卷卷。 小起抽抽噎噎地抱住穿着小熊睡衣的卷卷,把眼泪蹭到柔软的棉布上。 “你乖一点不就好了?” 卷卷很无奈,等他爸爸来换过床单被套,他就带着小起坐进去,还拍了拍枕头,哄道:“睡吧。” 小起把恐龙蛋塞到卷卷怀里,卷卷拿起来看,“这个要孵多久?” 小起听不懂,他只是用两只小手护住恐龙蛋,然后用眼神告诉周知蒙,这是很珍贵的恐龙蛋。 “卷卷……不丢……”他说话还不利索。 卷卷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之后,他小心翼翼地把恐龙蛋放进去,“放在这里就不会弄丢了,好不好?” 小起点了点头。 卷卷关上小盒前又往里看了看,里面分别是一颗恐龙蛋、两颗水晶球、一个玩具小车和三串手链。 都是小起视若珍宝然后神神秘秘塞进卷卷怀里的,卷卷不知道这是他从哪里偷来的。 但既然是小起的心意,他也不能拒绝,他轻轻地把小盒放进抽屉,然后回到被窝里,小起靠过来。 “睡吧,小起。” 小起头一歪就睡着了,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卷卷让他睡他就睡,他很听卷卷的话,把卷卷的话当圣旨。 耳边没了小起聒噪的声响,卷卷很快也有了困意。 两个小小只靠在一起,睡得香香沉沉,他们加起来还没走旁边的玩具熊大,被窝下面两只小手牵在一起,好像从来没有闹过矛盾。 他们的父母是多年的好友,住得近又常常来往,小起生下来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卷卷,除了爸爸妈妈,他会说的第一个词也是卷卷。 卷卷纠正过很多次,“我比你大两岁,你应该喊我哥哥。” 小起爬到卷卷面前,把玩具塞到卷卷手里:“卷卷,给你玩。” 他唯独在这件事上不听话。 再后来他们两个人都长大了,分化了,连卷卷的父母都不好再叫卷卷,换成了卷卷的大名周知蒙,可小起还是固执地喊卷卷。 “陆起繁,你现在是初三,不是三岁,不许你再当着我同学的面喊我小名了。” 陆起繁有点困惑,“为什么不可以?” 周知蒙语塞,“……因为我们都长大了啊。” “这和长大有什么关系?你六十岁的时候我还是会叫你卷卷,”陆起繁换了运动服,抱着篮球走到周知蒙面前,说:“以前所有人都叫你卷卷,现在正好,只有我这样叫你。” 周知蒙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他。 陆起繁随意地掂了两下球,然后低头望向周知蒙,“只有我可以这样叫你。” “为什么?” “不为什么。” “陆起繁!” 陆起繁转身往门外走,背对着周知蒙挥了挥手,“我去打球了,卷卷。” 第2章 高二的学业介于轻松和紧张之间,逐渐收尾的各科课程让整栋教学楼都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像是弹簧被绷到最紧,亟待释放的前一秒。 但周知蒙觉得还好,毕竟他学习很认真,结不结课对他来说没有影响,他抬起头,望着周围正疯狂庆祝体育课照常上的同学们,叹了叹气。 有点吵。 而且他并不喜欢体育课,他有哮喘,一生下来就有,这么多年都没治好。 “周知蒙,你物理作业写好了吗?可以借我抄一下吗?”同桌探头过来。 “嗯。”周知蒙拿出物理作业递给同桌。 同桌嘿嘿坏笑:“物理课代表,你人真好。” 周知蒙瞥了同桌一眼,又把作业拿了回来,同桌立即认怂,“我错了我嘴贱,借我抄抄吧。” 周知蒙松了手,同桌立即双手接过习题册,小心翼翼如奉神明,周知蒙懒得搭理,低下头去拿第二层桌膛里的保温袋,他拉开拉链检查了一下。 两份都还是冰的,周知蒙放宽心。 “你爸又给你带了什么?” “芒椰冰麻薯。” “听起来好好吃,你爸自己做的吗?” “嗯。” “我妈妈说你爸是鼎胜集团的总裁,上过电视的,很年轻很帅。” “那是我小爸爸。” 同桌放下笔,大惊失色:“那么酷的人竟然不是alpha?!那你爸爸呢?我们市还有比鼎胜更大的企业吗?” “我爸爸就是普通上班啊,更大的企业是什么意思?” 同桌这才意识到自己全弄乱了,“我一直以为鼎胜集团的总裁是你爸,每天给你带甜点的是你小爸爸。” “没有啊,我家是反着来的。”周知蒙淡定地说。 话音刚落,上课铃响,体育老师叼着口哨走进来,倚在门框边,拍了拍手,“去操场。” “耶——”兴奋的叫嚷声差点掀翻天花板,同学们蜂拥而出,周知蒙走在最后面,躲着人群。 体育老师嘱咐他:“周知蒙,你一会儿就不要跑步了,去树荫下面坐着就行。” “谢谢老师。” 旁边的同学听到了,并不意外,反而往周知蒙的手里扔了颗果冻。 周知蒙冲她笑笑,抱着保温袋,还有一本数学教材全解,走出了教室。 烈日炙烤着绿茵场,翻新的跑道色彩明艳耀眼,夏风拂过教室,绕过人群,吹起校服衣角,远处传来篮球场的哨声,周知蒙慢腾腾地走到榕树下,挑来捡去,找到一块干净且看起来没有蚂蚁出没的地方。 其实可以坐看台,但同学们正在暴晒中跑一千米,周知蒙不想独自悠闲地坐在看台上,他会有很强烈的负罪感。 他抽了两张面巾纸垫在地上,刚坐下,身旁就多了一个人。 那人带着浑身的汗跑过来,带着扑面而来的热气,他在周知蒙身侧挤着坐下,手里握着半瓶矿泉水,仰头没几秒就喝光了。 他拧紧瓶盖,一抬手就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周知蒙把保温袋里的芒椰冰麻薯拿出来,“吃不吃?” 陆起繁看了周知蒙一眼,没有伸手接,而是懒懒地张开了嘴。 周知蒙早有预料,收回保温袋,放在膝盖上,好整以暇地望着陆起繁:“我就猜到你在这里打球,你这节课真的是体育课吗?” 陆起繁没说话。 周知蒙也不恼,就静静地望着他,陆起繁一开始还镇定地望着操场,但很快变了脸色。 “班主任开会,自习。”他言简意赅。 周知蒙歪着头,继续看他。 陆起繁脸色变得更不自然,他轻咳了两声,不情不愿地说:“行了,我待会儿就回班级。” 他说完就要走,周知蒙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等一下,把这个吃了。” 陆起繁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怔了两秒后,望向别处,周知蒙把他拉回到身边,先拿出他爸爸放在保温袋里的湿纸巾,让陆起繁擦擦手,又打开便当盒,“尝尝,本来想着放学后给你的。” 陆起繁擦干净手,才接过便当盒。 “麻薯是我昨晚和我爸爸一起做的,他失败了两次,先是牛奶多了,然后又忘了开小火,我第一次做就成功了,其实麻薯很简单的,就是牛奶加糖加木薯淀粉,倒进奶锅里一直搅拌一直搅拌,搅到很浓稠的状态,然后放进冰箱里冷藏,”周知蒙一边讲解一边品尝,他转头问陆起繁:“你觉得怎么样?” 陆起繁看着周知蒙的侧脸看入了神,一口麻薯还含在嘴里忘了咽,周知蒙看过来的时候,他才慌忙转头。 他囫囵吞枣地咽下去,然后急忙又尝了一口,板着脸说:“挺好吃的。” 周知蒙弯起嘴角,开开心心地感受舌尖上裹着椰奶香的芒果粒。 手机震动了两下,队友传来消息,陆起繁拿起来看。 “起繁,球还打不打了?都等着你呢,你去哪儿了?” 陆起繁回复道:“不打了,你们继续。” “哈?不是你让我们来打球的吗?才打两场就没影了,你到底跑哪儿去了?” 陆起繁没有回,他故作无事地收起手机,看了眼周知蒙。 他对甜品没什么兴趣,但还是三下五除二吃光了,刚想说话,周知蒙的同班同学就跑了过来,把一个帆布包放到周知蒙旁边。 “知蒙,帮我看一下包!” 同学来去如风,周知蒙还没反应过来。 陆起繁先皱起眉头,他绕到周知蒙的另一边,捏起帆布包的包带,嫌恶地放在离周知蒙两三米远的地方,然后把手插进口袋,居高临下地对周知蒙说:“我回去了。” 他总是一副很拽的模样。 周知蒙在心里笑,他朝陆起繁招招手,“小起。” 陆起繁于是蹲下来,和周知蒙平视,“怎么了?” 陆起繁的五官很俊朗,眉眼尤其精致,剑眉加上略深的眼眶,望着人时总显得深邃又有压迫感,可是此刻阳光把他的眼眸映成浅浅的琥珀色,淡化了强势。 他专心地望向周知蒙。 “你要好好上课,”周知蒙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指尖点了点陆起繁的额头,“要是再被我逮到你逃课,你就完蛋啦!” “怎么完蛋?”陆起繁明显不屑。 “我就告诉陆叔叔。” “你就会这招。” 周知蒙挑了下眉,“那就罚你一个月不许来我家玩。” 陆起繁倏然起身,没有回应周知蒙,只留下一句“我去上课了”,然后就快步离开了操场。 他的背影很高大,才初三,已经一米八二,而且还在不断地长高。 “是什么时候开始比我高的呢?”周知蒙托着脸想了想,“好像是六年级……还是初一来着……” 记不清,总之就是某一天,当周知蒙下意识地伸手捏陆起繁的脸时,他突然发现,自己得抬高手臂,才能碰到陆起繁的脸颊。 时间过得好快。 他吃完剩下的一点麻薯,然后放进保温盒,再起身去捡被陆起繁扔掉的帆布包,用纸巾擦了擦沾灰的地方,幸好帆布包是黑色的。 空气中还有芒果和椰奶的甜味。 周知蒙闭上眼仰起头,感受着初夏五月的微风拂过发梢。 “知蒙,来看台上坐!”温绮月的声音传过来,她伏在栏杆上,朝周知蒙笑着招手,“快来快来,我跟你讲一个关于老班的大新闻!” 周知蒙带着自己的东西还有同学的帆布包,走到看台上,温绮月凑近了告诉他:“三班的语文老师和老班是夫妻关系!” “真的?”周知蒙表现得很惊讶。 这很大程度上愉悦了八卦传播者的心情,温绮月叉着腰,“真的!就是那个姓王的老师,还给我们上过一节课呢,你记不记得?” “记得,她挺温柔的。” “说话慢声细语的,板书还好看,可是老班脾气很爆很讨厌欸!” 周知蒙笑着说:“老班人不坏,他有的时候只是故意发脾气,其实他挺耐心的,教学水平也很高。” “也是,”温绮月很快就被周知蒙带跑偏了,她也托着脸看着远处的操场,轻声说:“老班人挺好的。” 温绮月看了看周知蒙,“在你眼里有坏人吗?” “有啊,比如发明体育课的人。” 温绮月噗嗤一笑,“你说这种话会被打的!体育课多好。”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 风把周知蒙的自然卷吹得略微凌乱,但他的头发像是自带光泽的小波浪,凌乱反而显出层次,衬得他的侧脸更加柔和。 “对了,刚刚那个是初中部的陆起繁吗?”温绮月突然开口。 周知蒙一愣,“你怎么知道?” “他很出名啊,长得帅,打球也很厉害,”温绮月朝周知蒙眨了眨眼,坏笑道:“很多人喜欢他。” 周知蒙忍俊不禁,“他才初三。” 还是小孩子。 “初三怎么了?他比我们班的男生高多了,看起来都不像初三的,不过他好像不太搭理人,总是冷着脸。” “是吗?”周知蒙想了想。 其实小起的脸一点都不冷,捏起来还软软的,当然他不会对温绮月说。 第3章 下课铃响,四散的学生们纷纷往班级的方向走去,周知蒙帮温绮月扔了矿泉水瓶,两个人一起走下看台。 还有两节课就放学了。 上完课,周知蒙记下黑板上的各科作业,然后背起书包离开教室。 他在校门口的树下等司机叔叔。 身后有人靠近,周知蒙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他转头望向陆起繁,把保温袋举到陆起繁面前,“喏,帮我拿着。” 陆起繁接过来。 “你下午三四节课上的什么?”周知蒙突击检查。 “一节英语,一节化学。” 他回答地不假思索,周知蒙还算满意。 司机很快把车开到他们面前,周知蒙坐进车里,陆起繁也跟着钻进去,周知蒙一声不吭地翻开陆起繁的书包,检查里面的东西,“还不错,书和习题册都带了。” 陆起繁说:“你就这么不放心我?” “因为你劣迹斑斑,”周知蒙拉好书包拉链,放到一边:“这次期末你要是再考不及格,陆叔叔打你的时候我可不会帮你说话。” 陆起繁抿唇,望向车窗外。 司机把两人送到林家别墅门口,周知蒙和司机说了谢谢,然后就带着陆起繁回了家,他的小爸爸林知绎还在开会,没有回来,周知蒙打了电话给周淮生,“爸爸,晚上吃什么?” “爸爸在超市买排骨,马上就回去,今晚做糖醋排骨,好不好?” “好呀!” “小起在吗?你问问他想吃什么。” 周知蒙把电话递给陆起繁,“小起,我爸爸问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陆起繁摇头,躺在沙发上玩游戏。 周知蒙推开陆起繁的腿,找了个空位坐下,说:“他没有特别想吃的,爸爸,你买一点四季豆吧,我想吃干煸四季豆。” “好,爸爸去买。” 周知蒙挂了电话,他也瘫倒下来,伸出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捶陆起繁的膝盖,“你怎么还不去做作业?” “打完这一局。” “哦,那我上去了。” 陆起繁一边单手操作游戏,一边拎着两人的书包,跟了上去。 “陆叔叔和钟叔叔今晚都有应酬吗?” 陆起繁的爸爸陆谨承经营着望城最大的日化企业,他的小爸钟晔则是出名的漫画家,两个人都很忙碌,虽然钟晔在家工作,也很疼爱陆起繁,但漫画创作毕竟需要安静的环境,陆起繁大多数时间都赖在周知蒙家里。 因为周知蒙的爸爸周淮生是四个大人中唯一有时间、有精力且有热情照顾孩子的。 “嗯,都有应酬,你不欢迎我?” “不欢迎你也没少来,你睡我的床的次数比你自己的还多吧?” 陆起繁耸了耸肩,视线锁定在手机屏幕上,一局结束,大获全胜,他的内心全无波澜,关了手机塞进口袋里,一抬头,周知蒙正在握着玻璃杯认真端详。 他昨天给自己和陆起繁各买了一只锤目纹理的玻璃杯。 他往自己的玻璃杯里倒了些凉水,放在桌上,然后转身将窗帘拉开,初夏的日落来得迟一些,此刻窗外还是亮眼的白光,阳光透过玻璃杯在桌面上映射出四散的光影,绚丽且灵动,波光粼粼。 他笑着问陆起繁:“是不是很好看?” 陆起繁顿了顿,点头道:“嗯。” “我就说这个杯子很好看!”周知蒙满意地坐下,把作业从书包里拿出来,几分钟后他又揪了揪陆起繁的袖子,“你看,晃一晃杯子,里面的水一动,光影就更漂亮了。” 陆起繁拿出手机打开照相机,塞到周知蒙手里,周知蒙恍然大悟,“对哦,我怎么忘记拍下来了!” 他连忙找好角度,记录光影最好看的瞬间,快门刚响完,楼下传来开门声,周知蒙便放下手机,下去迎接他爸爸了。 陆起繁默默地把照片保存进自己的相册里。 “爸爸!” 周淮生走了进来,他笑着揉了揉周知蒙的头发,“卷卷饿不饿?” “饿了,”周知蒙接过周淮生手里的购物袋,“爸爸快点,我要看着你做糖醋排骨。” 周淮生洗了手走过来,“好啊,小美食家。” “先把排骨下锅焯水,”周淮生把排骨交给周知蒙,耐心地讲解步骤:“冷水下锅,加葱,生姜和两勺料酒。” “我试试!”周知蒙系上围裙,兴奋又紧张地忙碌起来。 陆起繁趴在厨房外的酒吧台上,百无聊赖地望着厨房里的两个人。 “爸爸,生姜放多少?”周知蒙问。 “四五片,我看看你切的,”周淮生看了看砧板上周知蒙切出来的生姜片,忍不住笑,“像你这样的,两片就够了。” 这哪里是生姜片,分明是生姜段。 周知蒙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小心谨慎地捏着生姜段边缘,慢吞吞地往下切,可惜他害怕锋利的刀刃,用力时手一抖,方向斜了点,只切出一个角。 周知蒙很是泄气,周淮生鼓励他:“没事的,慢慢就熟练了。” 周知蒙故意使坏,把沾了生姜味的手伸到陆起繁的鼻子下面,陆起繁皱起眉头,往后躲了躲。 “小起就知道吃,从来不动手!”周知蒙告状道。 周淮生笑了笑,转身问陆起繁:“小起要不要试试?” “不要。”陆起繁摇头,然后把脸埋进臂弯里装睡,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周知蒙朝他爸爸扮鬼脸,然后继续切生姜。 “现在爸爸教你调糖醋汁。” 周知蒙捧着小碗和勺子严阵以待。 “一勺料酒、两勺生抽、三勺白糖和三勺陈醋,混合搅匀。” 周知蒙记下来,然后依照着顺序,一点一点往碗里加,“……白糖陈醋,等等,我好像放了四勺陈醋!” 话音未落,身后忽然传来幽幽的一句,“三勺。” 周知蒙愣住,回头看了眼陆起繁,陆起繁还趴在桌上,视线落在酒吧台的台面上,并不关心厨房里的动静,周知蒙又低头看了看碗里的糖醋汁,仔细回忆一下自己刚刚的操作,好像确实只放了三勺。 算了,就信他一次吧。 周知蒙用勺子将糖醋汁搅匀,等白糖全部化开,他把小碗递到陆起繁面前,得意地说:“你看,是不是有点那个意思了?” 陆起繁敷衍地点了下头,伸长了胳膊,去勾周知蒙的围裙带子。 他指尖修长,一圈圈地绕着系带。 周知蒙还在认真搅拌,一没留神,围裙就散开了,他拍了一下陆起繁无聊的手,“不许闹!” 他放下碗,把围裙系好。 陆起繁又开始把桌上的开瓶器往围裙的小兜里塞。 莫名其妙,像小孩。 “你无不无聊啊小起?你不喜欢做饭,就去打游戏呀,坐这儿干嘛?” “你管我?” 周知蒙不理他,看着周淮生炒糖色,锅里的冰糖慢慢化开,逐渐从银白变成红棕,最后化成咕咕冒泡的焦糖,周淮生接过锅铲,挡在周知蒙面前,把排骨倒进去。 油锅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 等排骨翻炒上色之后,周淮生把糖醋汁倒进去。 枣红色的糖液裹住焦焦的排骨,色泽已经很诱人了,他把糖醋汁倒进去,锅里瞬间平静,但很快,咕噜咕噜的沸腾声就再次响起,周淮生放了点八角香叶和盐进去,简单翻炒两下,然后盖上锅盖。 “其实很简单的,是不是?” 周知蒙点头,开心地说:“又学会一道菜!” 周知蒙喜欢做菜,他从高中开始就尝试着和他爸爸学习一些简单的甜品,他聪明且有兴趣,所以学得很快,在同龄的小孩都在学习钢琴、小提琴还有马术的时候,周知蒙一门心思地待在厨房里,研究玉米淀粉和红薯淀粉的不同。 他的爸爸和小爸爸都尊重且支持他的爱好,从不将他和其他孩子比较,周淮生就不用说了,就连他那个忙翻天的总裁小爸爸林知绎也会抽出很多空闲时间,坐在厨房门口,等着品尝小美食家的作品。 周知蒙脱了围裙,坐在陆起繁旁边的高脚椅上,手肘碰了碰他,“小起,你在想什么?” 陆起繁避开视线,难掩眉间的一点失落,“没什么。” 他转过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趴下。 周知蒙摸了摸陆起繁的头发,又捏了捏他的肩膀。 林知绎赶在开饭前赶了回来,周知蒙和他的小爸爸一向亲密,两个人黏黏糊糊地说了会话才分开。 正好排骨已经完全收了汤汁,红得浓郁鲜艳,晶莹且富有食欲,香味扑鼻,周淮生撒上一点芝麻,就盛盘装出。 糖醋排骨,干煸四季豆,荷塘小炒,和海带冬瓜汤。 桌上林知绎问陆起繁:“小起最近学习任务重不重?这周末叔叔带你们去科技博览会玩。” 陆起繁顿了顿,周知蒙说:“他当然说不重,不行,他得先把作业还有中考测试卷做了,才能出去玩。” 林知绎和周淮生对视了一眼,笑着说:“这个哥哥太凶了。” 陆起繁无所谓,加了块排骨,自顾自地吃。 吃完饭,陆起繁帮忙收拾完盘子,就上楼了,周知蒙追上去,“不许打游戏哦,没收手机。” 陆起繁把手机交给周知蒙。 周知蒙站在楼梯上,看着陆起繁的高大背影,然后转身回到客厅,打了电话给陆起繁的小爸爸钟晔,电话接通之后,周知蒙压着声音问:“叔叔,你们今天要应酬到多晚呀?” “快结束了,叔叔也着急呢,小起生气了是不是?你告诉他,我们马上就过去接他。” “哦,那就好,你们一定要来哦,不然小起会很难过的。” “谢谢卷卷,叔叔知道了,等忙完这阵子,叔叔一定好好陪小起。” 周知蒙挂了电话,林知绎走到他身边,往他嘴里送了一颗小番茄,“你陆叔叔最近公司上市融资,钟叔叔也陪着他应酬,肯定顾不上小起。” 周知蒙知道大人的工作很重要,但还是不满:“小起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我看得出来。” “乖,你多陪陪他。” 周知蒙回到卧室,陆起繁正坐在课桌前发呆,周知蒙把书包拎到他腿上,“快点快点。” 陆起繁把习题册摊开,随意地挑了几道简单的题目做了做。 “钟叔叔说他们很快就结束了,结束了就过来接你,你可能赶不上做中考测试卷了。” 陆起繁笔尖停住,脸上虽然还是波澜无惊的,但周知蒙能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 “你先做作业吧,等做完作业,我给你勾几道中考题。” “哦。” 周知蒙看着台灯下的陆起繁,噗嗤一笑。 装得再酷,其实还是个小孩子。 还没收起笑容,陆起繁忽然转头看了他一眼,台灯把他的眉眼照得更加深邃,眼神里也有种让人看不懂的情绪,周知蒙怔了怔,想起温绮月的话。 ——他很出名啊,长得帅,打球也很厉害,很多人喜欢他。 两个人对视许久。 陆起繁默不作声地伸出手,用指腹将周知蒙嘴角的一点番茄汁擦去,然后转头继续写作业。 第4章 陆谨承和钟晔来接陆起繁的时候,陆起繁还不太乐意。 周知蒙推了他两下,他才不情不愿地收拾书包,走到楼下,钟晔揽住他,问:“怎么板着脸?生气了?” 陆起繁面无表情,钟晔顺着他的后背哄他。 陆谨承在旁边哼了一声,父子俩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陆起繁立即转身准备回周知蒙家。 周知蒙连忙拦住他,“小起睡觉的时候总是踢被子,我昨天夜里起来给他盖了三次,叔叔,你们快把他带走吧。” 钟晔笑着抓住陆起繁的胳膊,“好好好,叔叔把他带走。” 陆起繁看着周知蒙,眼神里透露出对周知蒙刚刚那番话的不满,周知蒙语塞,抬手捏了捏陆起繁的脸。 “你乖一点。” 陆起繁的神情让周知蒙想起邻居家的德牧犬,那只德牧平时看上去威风凛凛的,可是主人出门不带它的时候,它就坐在门口,嗓子里发出不服气的呜咽声,眼神幽幽怨怨的。 就像此刻的小起。 陆起繁坐进车里时脸色都是阴郁的,周知蒙朝他招手,他也不理睬,看都不看周知蒙一眼。 周知蒙抿了抿唇,看着车子渐行渐远,心中为难,周淮生过来安慰他:“没事,卷卷,你做的是对的,陆叔叔和小起他们父子俩也需要多一点相处机会。” 周知蒙点点头,“嗯。” 他回去继续做作业,顺便帮陆起繁整理了一下中考的必考知识点。 第二天去学校,温绮月拍他的肩膀,“知蒙,你下周要做升旗手。” “是吗?”周知蒙合上书,“和谁一起啊?” “三班的裴皓。” 周知蒙想了想,记不太清那人的长相,只记得裴皓好像是个alpha,成绩和他不相上下,都稳列前三。 “好,我知道了。” 大课间的时候,裴皓来找周知蒙,他倚在窗边,和周知蒙打了招呼,“你还记得我吗?之前竞赛的时候见过。” 周知蒙起身走到教室外,礼貌道:“有什么事吗?” “升旗仪式……要不要去排练一下?” 周知蒙其实觉得有点麻烦,而且他也不是第一次当升旗手,觉得没什么必要,但想了想还是不好拒绝,于是点头道:“好,现在去吧。” “现在?” “是啊。” “不如放学后?” 周知蒙看了看班级里的钟,笑着说:“没事,还有十分钟呢,时间够的。” 周知蒙的外表看起来很可爱,眉眼弯弯,好像不管别人做什么,他怎么都不会恼。 之前竞赛的时候,裴皓曾和周知蒙在同一个老师那里上几节辅导课,周知蒙很受老师喜欢,和辅导班里同学的关系也都处得很好,明明大家都是竞争关系,周知蒙却左右逢源。 裴皓还以为他很好说话。 他有些意外,“行,那就现在去吧。” 两个人来到升旗台,周知蒙给裴皓讲解:“我们学校的升旗装置是手摇的,到时候你就把这个锁扣扣好,然后匀速转摇把就好了。” 周知蒙指了下不锈钢挂旗杆的锁扣,“这个一定要扣好,其实很简单的。” “到时候我负责转摇把?” 周知蒙点点头,阳光将他的眼睛照得很亮,他弯了弯嘴角,客气道:“是啊,你来试试看。” 裴皓愣了愣,他握住摇把的前一秒,周知蒙就收回了手。 练习结束之后,裴皓说:“谢谢。” 周知蒙笑道:“这有什么的,合作愉快!” “周知蒙,你竞赛准备得怎么样?你有意向学校吗?” “学校我还没想好。”周知蒙不习惯与不熟悉的人聊隐私的事情,他笑着转移话题:“竞赛大概是几月份?” “九月底。” “哦,那时间还挺紧的。” 裴皓一直看着周知蒙,但周知蒙没有注意到,他一边接话,一边转头望向远处的篮球场,场上没有人,也看不见陆起繁和那群不学习的男孩子,他稍稍放下心。 陆起繁刚从班主任办公室出来,死党李邈远就冲过来,“起哥,走,去打球。” 陆起繁两手插着兜,朝办公室抬了抬下巴,李邈远问:“老班让你罚抄?还是写保证书?无所谓,我找人帮你做。” “不用。” “啊?不去打球了?” “不去了,”陆起繁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顺便把自己桌下的篮球抛给李邈远,“你们玩吧。” 拿篮球的时候桌子微微晃动,陆起繁瞥到一层的桌膛里有样陌生的东西,他拿出来,原来是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一盒巧克力的大小,蝴蝶结上挂着一个卡片,上面写着“赠陆起繁”。 陆起繁眉头紧蹙,问同桌:“谁放进来的?” 同桌老实回答:“一个人托班长放进你桌子里的,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几班的。” 陆起繁把礼物交给李邈远,“帮个忙。” 李邈远最爱做这种闲事,篮球瞬间没了吸引力,他刚准备去质问班长,陆起繁提醒他:“你别生事。” “知道啦,都帮你做过多少回了,”李邈远把礼物上的卡片取下,“单纯物归原主,对吧?你放心,我放学的时候再去。” 陆起繁点头,李邈远走之后,他从桌子里抽出一个练习册,把周知蒙昨天给他勾的几道题做了。 但他一天的学习量也仅限于此,做完之后他就把卫衣帽子一戴,趴桌上睡觉了。 同桌感觉到陆起繁这两天的情绪不高,不敢吵醒他,连去上厕所都是蹑手蹑脚的。 放学之后,同桌抄了一份作业单给陆起繁,陆起繁对着作业单,把相应的习题册扫进书包里,然后拎着书包离开教室。 快到校门口的时候,他看到周知蒙正在树下张望。 周知蒙也看到了他,露出笑容。 陆起繁停下脚步。 周知蒙早有预料,快步走到陆起繁身边,歪着头看他:“怎么啦?还生气呢?小起……” 周知蒙把尾音拖得长长的,陆起繁表情不自然地望向别处。 小起的自尊心是一点都碰不得的,小时候周知蒙要是拒绝了他的礼物,他能哭一晚上,前天周知蒙当着大人的面,说他睡觉踢被子,还赶他走,为此他已经两天不回周知蒙的消息了。 “今晚来我家吃晚饭,好不好?我爸爸做了你最爱吃的可乐鸡翅。” 陆起繁没反应,周知蒙看了看周围,人越来越少,只剩零零散散的几个,于是他直接揪住陆起繁的袖子,把他拽进了车里。 对付小起其实很简单,根本不需要招数。 陆起繁在车里依然板着脸,宛如一座凶神,他身高腿长,还穿着黑色卫衣,坐在车里几乎挡住了日光,周知蒙也不怵,淡定地检查陆起繁的书包。 “还可以,各科都带了。” 周知蒙把书包推到一边,然后对司机说:“叔叔,走吧。” 车子发动后,周知蒙伸手揉了揉陆起繁的头发,又捏了下他的耳朵,笑着说:“像小狗。” 陆起繁皱眉,“什么?” 周知蒙还是笑,“没什么,你看过我邻居家的德牧吗?你现在的样子和它好像。” 陆起繁有些恼火,想挥开周知蒙的手,可是周知蒙的指尖搭在他的脸侧,有点软有些痒,而且周知蒙现在靠他很近。 “凶巴巴的。”周知蒙吐槽道。 他又捏了一下陆起繁的脸,刚准备坐回位置,就被陆起繁攥住了手,陆起繁攥得很紧,掌心很烫。 “你——” 话音未落,司机忽然踩了一记急刹车,车子猛地停下,周知蒙因为惯性,整个人差点往前栽,幸好陆起繁攥着他的手,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搂。 周知蒙摔在陆起繁的胸口,他吓了一跳,急忙问司机:“叔叔,怎么了?” “刚刚前面有条狗跑过去,我没注意,差点撞到。” 周知蒙抬起身子望向车窗外,刚好看见一只小黑狗正往草丛里钻,就剩一根小尾巴露在外面。 “叔叔,你把车停在路边吧,我想去看一下。” “欸,知蒙,你不是哮喘吗?”司机喊道。 周知蒙已经下了车,陆起繁迅速跟着他下去,小狗听见动静立即收起了尾巴,钻进树丛里,周知蒙蹲在树丛的小洞里看了半天,只听见小奶狗的嘤嘤叫声,但看不见它在哪个位置。 周知蒙正着急,陆起繁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一趟便利店,把一根火腿肠和一只口罩递给周知蒙。 周知蒙惊喜万分,连忙带上口罩,接过火腿肠,他把火腿肠掰成小碎粒,吸引小奶狗过来,小奶狗果然闻到了味道,怯生生地钻出来,埋头在周知蒙的掌心狼吞虎咽,周知蒙又从车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倒进瓶盖里喂小狗。 小狗吃饱喝足之后,周知蒙仰起头朝陆起繁笑,他的半张脸被口罩遮住,陆起繁只看到他眉眼弯弯。 周知蒙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小狗的脑袋。 “好可爱啊怎么这么可爱。” 旁边传来陆起繁不屑的轻嗤声。 周知蒙不懂这位少爷又在发什么脾气。 他用小刀把矿泉水瓶划出小碗的形状,划到一半就被陆起繁抢了过去,陆起繁力气大,轻松就将塑料瓶拦腰割下。 周知蒙把装满水的半截塑料瓶放到树丛里,然后向小狗告别,“你乖乖的,我明天再来喂你。” 小狗也通人性似地舔了舔周知蒙的掌心,还把小脑袋往周知蒙的胳膊上蹭,眼神十分可怜,周知蒙愈发不忍,又揉了它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站起来。 陆起繁把酒精湿巾塞到周知蒙手里。 “你什么时候买的?”周知蒙愣住。 陆起繁两手插着兜,面无表情地说:“刚刚。” 便利店离树丛的距离并不短。 “小起,谢谢。”周知蒙说。 陆起繁转身坐进车里,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回家之后周知蒙讨好地把可乐鸡翅端到陆起繁面前,“尝尝,吃完就不许生气了。” 陆起繁看起来兴致不高,但嘴巴却诚实,一口气吃了六个鸡翅。 周知蒙捧着碗笑。 陆起繁本来吃完了就准备走,周知蒙主动留他,陆起繁冷哼道:“我不是打扰你睡觉了吗?” 周知蒙主动退让,不和他计较:“好啦,我那天说的是有一点过分,原谅我好不好?” 陆起繁这才满意,坐回到桌前,开始做作业,后来周知蒙逼着他做了两套试卷,他也没生气。 晚上睡觉的时候,周知蒙关了灯,忽然开口:“我想养狗。” 陆起繁睁开眼,“不行,你哮喘。” 周知蒙沮丧地说:“我知道,我就是想想嘛。” “想想也不行。” “可是它真的很可爱。” “丑死了。” 周知蒙噎住,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哪里丑了,就很可爱,”周知蒙伸手过来揉了揉陆起繁的头发,轻笑着说:“像你一样的小狗,两只小狗。” 陆起繁没理他。 “它的眼神告诉我,它想跟我回家。” 陆起繁没回应,周知蒙也没再说,困意慢慢袭来,他翻了个身,又帮陆起繁拽了拽被子,很快就睡着了。 陆起繁转过头,迎着月光看了看周知蒙的脸,和他柔软的卷发。 他在心里说:不行。 你只能有一只小狗。 第5章 这几天周知蒙都是一个人去喂小狗,因为陆起繁被陆谨承抓去上一对一的辅导课了,从晚上六点半到十一点,课程排得满满当当。 周知蒙往塑料水碗里倒满水,然后摸了摸小狗的脑袋,“小可怜。” 也不知道是在说小狗,还是小起。 他把狗粮倒进小盆,看小狗吃得正香,便放心离开了,在车上他给钟晔打电话,“叔叔,小起还好吗?” 钟晔笑着说:“他呀,正和你陆叔叔冷战呢。” “那一对一辅导的效果怎么样?” “不怎么样,小混球的心思也不在学习上,我和你陆叔叔商量着,是不是要等中考结束就把他送出国。” 周知蒙顿时心慌,“出国?” “是啊,也没其他办法了。” “其实小起他很聪明的,他就是不肯学,上次我让他做了两份卷子,我看他基础的知识点都是会的,只要再帮他顺一遍,上高中是没问题的。” 钟晔听出来周知蒙的急切,安抚道:“卷卷,卷卷,叔叔明白你的意思,你别担心,出国只是下下策,只要他能考上高中,叔叔一定让他留在国内,你们两个小朋友分不开,叔叔知道的。” 周知蒙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很自私,“叔叔,对小起来说,出国是不是更好的选择?” 出国至少保证小起能顺利毕业。 “没有什么是更好的选择,就看小起自己怎么选了。”钟晔轻声道。 周知蒙的心情顿时如山体滑坡,即使他的小爸爸坐在院子里等他回家这么惊喜的事情,都没让他开心起来。 林知绎把周知蒙揽到怀里,两个人一起坐在院子里周淮生亲手搭的秋千上,晃了晃,林知绎问:“卷卷开始有心事了吗?” 周知蒙摇摇头,“没有。” 林知绎笑着圈住他。 “其实陆叔叔和钟叔叔也很爱小起的,对吧?”周知蒙问。 “那当然啦,只是每一对父母表达爱的方式都不一样,而且小起现在在叛逆期,对外在的一切有逆反心理,其实他是一个幸福的小孩,等过了这段时间,他会懂事、长大的。” “可是小起……”周知蒙很是困惑,歪倒在林知绎怀里,仰头问:“可是小起从一出生就进入叛逆期了,他真的会变好吗?” 林知绎被逗笑了,无奈道:“是啊,怎么会有一出生就叛逆的小家伙?” 周知蒙重重地叹了口气。 父子俩又嘀咕了一会儿,直到周淮生出来喊他们吃晚饭。 刚吃完,天色突然变暗,乌云迅速聚拢在一起,挤压着天空,翻腾汹涌,一道闪电划过,周知蒙还没反应过来,外面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 “小狗!” 周知蒙霍然起身,抓起雨伞就往外跑,周淮生追上去,周知蒙又折返回来,去储物间里翻出了一个空收纳盒,急匆匆地说:“爸爸,我去新市街那边看一下小狗!” “卷卷——” “不用担心!”周知蒙话音未落,人已经跑远了。 周知蒙穿过大雨,直奔新市街,他的身体不好,连体育课的课前热身都很少参加,更不用说跑步,所以当他跑到新市街路口的时候,已经累到上气不接下气,几乎站不稳。 可是雨势太猛,把树丛砸得啪啪作响,想到小狗无处可躲,周知蒙做了个深呼吸,稍微缓过来之后,还是努力往前走。 他俯身去树丛里张望的时候,差点一头栽下去。 听不见小狗的呜咽声,塑料小盆也翻了。 四周都是正开张的店铺,没有可以让小狗躲雨的地方,新市街很长,不远处是一个巨大的公园,想要从中找到一只小狗,简直是大海捞针,周知蒙鼻头一酸,眼睛也雾蒙蒙一片,心神无主地蹲在原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直到眼前出现一双熟悉的运动鞋。 周知蒙抬起头,看到了陆起繁,陆起繁一手打伞,一手拎着小狗的后颈皮。 他太高了,周知蒙需要费力地仰着头,才能看清伞下陆起繁的表情。 小黑狗慌乱地挣扎着,看到周知蒙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小爪子疯狂挥舞,嘤嘤叫着,想要周知蒙抱。 周知蒙愣了半天,才揉了揉膝盖,勉强站起来,“小起,你怎么在这里?” 陆起繁沉着脸,周知蒙伸手要接过小狗,陆起繁避开他的手,望向地上的收纳箱。 周知蒙连忙打开收纳箱,把小狗放进去,余光一扫,扫到了陆起繁手上的两道爪印,微微渗血。 “你被抓伤了?” 周知蒙心跳都停了一瞬,立即握住陆起繁的手,紧张道:“现在就去打针吧,走,我陪你一起。” “不用,你先回家。”陆起繁拎起收纳箱,把周知蒙带到路边,准备帮他叫出租车。 “什么呀,我陪你一起去医院。” “你赶快回去。”陆起繁的表情已经很不耐烦了。 周知蒙没有察觉,还是担忧地望着陆起繁手背上的伤口,嘟囔着:“破皮还出血了,肯定是要打针的……我陪你怎么了?你小时候打针不都是我陪着的吗?” 陆起繁突然发火,打断了周知蒙的话,吼道:“你嘴唇都发白了,你知不知道?谁许你大雨天跑出来找狗的?你哮喘要是发作了怎么办?” 周知蒙完全怔住,半天说不出话来。 陆起繁也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好,脸色僵硬,他把收纳箱扔到周知蒙怀里,独自站到路边等出租车。 没有等到出租车,等来了陆谨承。 陆谨承没给陆起繁好脸色,看到周知蒙的时候才有所缓和,他打了伞,把周知蒙接到车上,“卷卷来。” “叔叔,小起的手被狗抓伤了,要打针。” 陆谨承立即转身握住陆起繁的手看了看,看到伤口不算太严重,才稍稍放心。 陆起繁不耐烦地抽回了手。 “活该,一天到晚什么事都干,就是不学习。”陆谨承说。 陆起繁冷着脸。 周知蒙下了车,连拖带拽地把陆起繁塞进车里,“叔叔,赶快去医院吧。” 陆谨承最宠周知蒙,自然听他的话。 等打完疫苗,又去宠物店给狗打了驱虫和疫苗,回到陆家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 钟晔拿毛巾给洗完澡的周知蒙擦了擦头发,“反正明天放假,卷卷今晚就睡这里吧,我给你爸爸打电话。” “好。” 小狗被安置在玄关边上,钟晔热了碗羊奶给它喝。 陆起繁刚打完针,不能洗澡,自己在卫生间里拿热毛巾擦了擦,一出来就听见钟晔给林知绎打电话,说今晚卷卷留在这里。 他脚步顿了顿,又故作无事地回了卧室。 周知蒙跟了上去。 “小起,今天谢谢你。” 陆起繁躺到床上,周知蒙爬到他身边,轻声问他:“你是不是怕我冒着雨去找小狗,所以才去的?” 陆起繁不吭声。 “你找了多久?在哪里找到它的?” “公园。” 周知蒙哑然,天色那么黑,雨势那么猛,在偌大的公园里找一只小奶狗,想想都知道有多不容易,陆起繁却闭口不提,而且,陆起繁根本不喜欢这只小狗。 周知蒙摸了摸陆起繁的额头,幸好没有发烧,他又问了很多寻找过程中的问题,陆起繁都懒得回答。 周知蒙躺下来,忍不住抱怨:“小起,你怎么老是不说话啊?以前动不动就哭,现在又不说话,你让我怎么办啊?” “我什么时候哭了?” 周知蒙笑了笑,替陆起繁找补:“我说错了,是我动不动就哭。” 陆起繁沉声道:“把被子盖好。” 周知蒙钻进被窝里,撇撇嘴,“凶死了。” 房间里陷入寂静,陆起繁想起他爸昨天说的话。 ——你这样下去,学习这么差,卷卷早晚会嫌弃你。 他转过头看向周知蒙,周知蒙一愣,伸出手摸了摸陆起繁的耳朵,“怎么了?” 陆起繁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没说话。 他不想提这个话题。 他没想到周知蒙会先提。 “快中考了,小起,你认真一点好不好?” 陆起繁从心底里冒出火,他翻身背对着周知蒙,周知蒙没意识到自己碰了陆起繁的逆鳞,还把手伸过去,有一下没一下揪着陆起繁的耳朵,“小起,你听我说话,中考真的很近了,还有一个多月。” 见陆起繁不理他,周知蒙又往前伸了伸。 “嘶——” 他的手被陆起繁咬了一口。 “你又咬人!” 周知蒙气恼地坐起来,看了看手上的牙印,在心里吐槽:小疯狗。 他主动安抚却碰得一鼻子灰,忍不住委屈,又不是他让陆起繁去找狗的,又不是他让陆起繁不学习的,陆起繁到底在生什么气。 自己凭什么忍受他无休止的叛逆期? 考不上就出国呗,跟我有什么关系? 周知蒙越想越难过,下了床去画室找钟晔了。 陆起繁抓了个空。 半个小时后,陆起繁翻身下床,径直走到画室门口,门半掩着,他伸手推开。 钟晔正在桌前画图,周知蒙窝在一旁的小沙发里,已经睡熟了。 钟晔抬头望向陆起繁,挑了下眉,“你说说你,把哥哥气跑多少回了?” 陆起繁走过去,把周知蒙抱起来,顶着他小爸爸戏谑的目光,默不作声地回了房间。 第6章 周知蒙被放到床上的时候还嘟囔着:“讨厌小起……” 陆起繁的动作倏然僵住。 周知蒙陷进鹅绒枕里,蓬软的卷发衬得他的脸更小,他的后背原本一直紧紧贴着画室小沙发,热到出汗,皮肤都发烫,陆起繁像触电一样收回手。 卧室陷入沉沉的夜色。 周知蒙在凌晨三四点醒来,他最近总是在半夜迷迷糊糊转醒,下意识地伸手给陆起繁盖被子,陆起繁每天的运动量大,所以身体像个小火炉,一晚上要踢七八次被子,他踢完自己的,还要扒拉周知蒙的。 周知蒙都被他弄怕了,慢慢地就形成了半夜醒来盖被子的习惯。 他努力睁开眼,伸长了胳膊摸了摸,却没有摸到人。 大脑宕机几秒后重启,周知蒙完全清醒过来,他打开床头灯左右张望,才看到陆起繁。 周知蒙吓了一跳。 陆起繁坐在地上,后背倚着周知蒙的床边,垂着头,胳膊搭在屈起的膝盖上,一副颓唐受伤的模样。 周知蒙立即下了床,蹲到陆起繁身边,“小起?” 陆起繁在半梦半醒之间睁开眼,周知蒙揉了揉他的脸,“你怎么了小起?” 陆起繁转过头,躲开了周知蒙的手。 “到底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陆起繁还是不吭声,周知蒙打开床头灯,迎着晕黄的灯光,他看到了陆起繁脸上的泪痕。 周知蒙怔住,陆起繁转身上了床,掀起被子把自己罩住,动作快到周知蒙根本没时间反应,周知蒙后知后觉地倾身过去,拍了拍被子,“小起……” “你说你讨厌我。”陆起繁瓮声说。 “怎么会?”周知蒙讶然,“我怎么可能讨厌你?” 陆起繁又不吱声了。 周知蒙怎么问陆起繁都不说,他忽然感觉到疲惫。 “你真的觉得我讨厌你?我讨厌你为什么还会对你好?为什么还要每天带好吃的给你?小起,你再这样无缘无故闹脾气,我真的会讨厌你。” 陆起繁连呼吸都屏住,周知蒙忍着眼泪,走到床的另一边,翻身背对着陆起繁睡下。 两个人隔着一米的距离,怀着各自的心思。 陆起繁想起昨天上辅导课的时候,他的英语辅导老师是几年前保送首都大学的,陆起繁问起保送的事情,“确定保送之后还需要留在学校吗?” “可以留,但是首都大学的话,保送生四月份就可以提前去那里上课了,七月份还可以去做国外的大学做暑期交流,与其待在学校里和同学尴尬地相处,不如去大学里玩。”老师笑着说。 陆起繁如遭雷击,僵坐在原处。 他想,如果是这样,那等他上了高中,周知蒙就要离开了。 他们即将分开。 陆起繁其实不太清楚自己的人生规划,他只是一直跟着他的卷卷走,卷卷上什么小学,他就上什么小学,卷卷上什么初中,他就上什么初中。 现在所有人都在担心他能不能过中考,可他担心的是,就算上了高中,周知蒙也会和他分开,那上高中还有什么意思? 没有人能解答他这个问题。 这一晚,两个人都没有睡好,周知蒙起床之后就回了自己家,委屈巴巴地把事情原委跟林知绎讲了一遍,抹着眼泪说:“我不要小起了。” “这件事的确是小起不对。”林知绎揉了揉周知蒙的头发。 周知蒙抽抽噎噎地说:“我这次绝对不会哄他了,除非他来跟我道歉。” 林知绎莞尔笑道:“好,咱们不理他。” 林知绎去客厅拿水果,周淮生刚切好,“两个小家伙又闹矛盾了?” “一年要闹两百回。”林知绎张嘴等着周淮生喂他,他吃着葡萄含糊不清地说:“这次可能会闹得久一点,起码两天。” 周淮生笑了笑,“是挺久的。” 再见面已经是周一。 陆起繁脸色不愉地走在队伍最后,随着班级来到广场空地,李邈远跑过来撞了下陆起繁的肩膀,“起哥,台上那个人你认识吧,好像是你那个高二的哥哥,他成绩这么好的吗?” 陆起繁抬起头,看到了升旗台上站着的周知蒙。 周知蒙平日里总是眉眼弯弯,对着大人嗲里嗲气地撒娇,完全没有即将成年的人该有的样子,可此刻他站在升旗台上,迎着几千人的目光却毫不畏惧,腰背挺直不苟言笑,和平常判若两人。 很陌生,也很遥远。 陆起繁再次想起他爸还有辅导老师的话。 “得年级第一第二才能做升旗手吧。”李邈远在旁边嘀咕。 陆起繁的心愈发的沉。 “对了,起哥,今晚来我家看F1决赛吧,赶不上看直播了,那个梅赛德斯新款赛车外形真的超绝,前翼高度好像做了调整,反正整体造型太秒我了,起哥,你上次不是说准备去现场看比赛的吗?下个月有一场在德国的——” “台上左边那个是谁?”陆起繁突然开口。 “啊?”李邈远一愣,踮起脚看了看,“不认识,看着眼熟。” 李邈远一回头,差点吓得被口水呛住,陆起繁的表情很淡漠,眼神却冷到可怕,像只伺机而动的恶狼。 身旁的同学搭话:“那个人叫裴皓,成绩特别好,听说能保送,好多大学想要他,旁边那个也是。” 李邈远无所谓地摆摆手,“跟咱们有什么关系,起哥,你听没听我刚刚说的?去现场看赛车比赛的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啊?” 升旗仪式结束,裴皓固定好转把,却忘了锁扣,周知蒙伸出手,帮他扣上,裴皓朝他笑,周知蒙弯了弯嘴角,示意他面朝台下站好。 陆起繁的脸色更加阴沉。 “中考结束再说。” “啊?”李邈远挠挠头,心里纳罕又敢怒不敢言:“哦。” 跟着人群浪潮回初中部,陆起繁却在半路停下,他抬头望着高中部,他知道周知蒙的班级在三楼。 “这不是高三的楼吗?怎么还会有高一的班级?”陆起繁皱起眉头。 李邈远说:“高一有几个班级被分在这里,听说是强化班,我也不清楚,一中的分数线高得吓人,我是没把握了,我妈准备把我送出国,起哥你也是吗?我和你一起吧,咱们一起出国。” “我不想出国。” 陆起繁身高腿长,相貌又出众,还非常混不吝地拒绝穿校服,在人群中格外醒目,很多路过的学生都偷偷打量他,喧闹声一阵又一阵。 周知蒙远远地就看到他了。 裴皓说着说着就感觉到周知蒙的视线固定在某一处,他循着看过去,先是一愣,然后问周知蒙:“认识?” 周知蒙收回目光,解释道:“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 “这样啊,”裴皓松了口气,又问:“知蒙,你有意向学校吗?” 周知蒙没回答,他的脚步都放缓了,裴皓跟着停下,正觉得疑惑,一转头就看见了刚刚看到的男孩走了过来。 陆起繁逆着人流走到周知蒙面前。 周知蒙的眼睛止不住地发酸,他准备绕行又被陆起繁挡住。 陆起繁的声音比同龄的男孩都要沉一些,“我有话想对你说。” 陆起繁的五官完全吸取了父母的全部优点,精致又耀眼,虽然还没分化,但已经隐隐可见顶级alpha的强势。 可他望向周知蒙的时候,却异常乖顺。 李邈远倒吸了一口凉气,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我有话想对你说。”陆起繁重复了一遍。 周知蒙坚持了不到五秒钟,还是点了头,他跟着陆起繁来到教学楼背面的小公园,站在人工池塘边上,他硬梆梆地问:“什么事?” “卷卷。” 周知蒙呼吸一窒,自从他们上次因为称呼问题闹别扭之后,陆起繁多久没这样喊他了? “对不起。” 周知蒙立即心软了,他望着小池塘,声如蚊讷:“哦。” “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周知蒙低头捏了捏衣摆,“嗯。” “我会好好准备中考的。” 周知蒙惊讶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我不想出国。” 周知蒙感觉到心跳都在加速,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高兴,可他就是高兴,他笑起来,眼睛就会弯成小月牙,陆起繁直勾勾地看着,他突然又喊了一声“卷卷”。 周知蒙也不恼,靠近了一些,抿了抿唇轻声说:“其实出国也不是坏事,至少你可以轻松一些。” 陆起繁打断他:“我要你陪着我。” 良久之后,周知蒙伸手揉了揉陆起繁的耳朵,“好啊,我陪着你。” 第7章 陆起繁像变了个人,不仅准时上学,认真上课,连晚上的一对一辅导都不再抗拒,老师布置的作业他也挑灯完成。 这可把钟晔吓坏了,关上门压着声音担忧地对陆谨承说:“怎么回事啊?” 陆谨承轻嗤一声:“吊儿郎当三年了,临到考场了才知道着急。” 钟晔推了推他,警告道:“知道着急就可以了,你不许去泼冷水,听到没有?” “你太惯他——”陆谨承说到一半,就被钟晔的眼神威慑住,他识时务地闭上嘴,钟晔打一棒槌又给颗糖,凑上去亲了亲他,陆谨承就无所谓楼上的小混球了,只顾着问钟晔:“今晚出去吃?” 陆起繁正出来倒水喝,看到沙发上腻腻歪歪的两个人,他早已习惯,面无表情地走下来,钟晔连忙起身,走上前接过陆起繁的杯子:“小起,喝柠檬茶吗?” 陆起繁勉强尝了一口,摇头拒绝:“太酸了。” “还是酸吗?那加点气泡水,卷卷教我的。” 陆起繁手一顿,“哦。” 他接过杯子。 “小起,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擅长的东西嘛,”钟晔笑着望向陆起繁,轻声说:“小爸爸那时候成绩也不好,但是只要努力过不后悔就够了。” 陆起繁点点头,钟晔忽然有些感慨,伸手摸了摸陆起繁的头发。 什么时候长大的? 都快和他爸爸一样高了。 “去吧。”钟晔拍拍陆起繁,陆起繁转身回了房间。 周知蒙让司机送来他亲手做的小饼干,海盐脆皮鸡腿和蜜汁鸡翅分别装在不同的保温盒里,袋子上挂了一张小卡片,上面是周知蒙画的卡通画还有几个字:小起,加油! 陆起繁小心翼翼地把卡片摘下来,挂在台灯上。 短暂的休息过后,下一科的老师上线,给他分析了他模拟卷上的错题,老师说:“进步很大,现在我们来把你薄弱的几个知识点捋一遍,争取明天开始最后一轮复习。” 等辅导结束,已经将近十二点,陆谨承敲门进来,语气比往常温和一些,“早点睡。” “知道了。”陆起繁罕见地没和他爸甩冷脸,拿了衣服径直进了淋浴间。 陆谨承翻了翻陆起繁的作业本,还有试卷,看到上面的红叉和旁边歪歪扭扭的订正,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这小子……” 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折,陆起繁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长大了,一夜之间变得好学且认真,周围人都感到惊奇,最后还是钟晔先想明白,他对陆谨承说:“小起不想差卷卷太多,你上次说卷卷会嫌弃他,他听进去了,当了真。” 陆谨承闻言也有些后悔。 “倒也不是坏事。”钟晔安慰他。 陆起繁现在什么都好,就是不太愿意见周知蒙。 这天周知蒙特地在校门口等他,看到他之后主动上前:“小起,去我家吃饭吧。” 陆起繁却拒绝,“不用了,我晚上有课。” 周知蒙愣住,陆起繁什么时候拒绝过他?每次都是陆起繁不肯回家,他硬把陆起繁赶回去。 现在这是怎么了? “小起,你最近这么累,还是休息一下吧,我爸爸做了蟹黄豆腐羹,去吃一碗再回家,不耽误时间的。” 陆起繁有些动摇,但是现在他面对周知蒙的时候却有一些羞惭,他原本就不爱学习,对自己那些不及格的试卷也毫不在意,有时候周知蒙辛辛苦苦帮他看错题,他都持着无所谓的态度,可这次的强化辅导让他明白自己浪费了多少时间。 每做错一个简单的题,他都会想起星期一周知蒙在台上升旗的画面。 周知蒙会不会在心里看不起他?但因为是从小到大的玩伴,所以才一如既往地对他好,他控制不了这样的想法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压力越大,他就越不敢靠近周知蒙。 “不用了,我今晚的课实在太多了,有一个老师还提前了时间,对不起,等考试结束,我再去找你。”陆起繁转身要走。 周知蒙愣在原地。 他不知道陆起繁又在闹什么脾气,沮丧地坐进车里,揪着书包恼了一会儿,才对司机说:“叔叔,走吧。” 汽车刚发动,车窗被人敲了两下。 周知蒙转头看过去,是陆起繁。 陆起繁打开车门,直直地望向周知蒙,“……我还是挺想吃蟹黄羹的。” 周知蒙瞬间由阴转晴,露出笑容,他往旁边坐了坐,给陆起繁让出位置,陆起繁坐进来之后,他还是照例拿过陆起繁的书包,这次的书包里已经不只是乱七八糟的习题册了,有试卷有错题集还有几本笔记,周知蒙翻了翻,夸奖道:“现在很厉害嘛,连这种压轴题都会做了。” 陆起繁看着车窗外,不说话。 周知蒙一副家长模样,对陆起繁的进步欣慰不已,连连看了几张试卷,都到家门口了,还絮絮叨叨地说:“这些题目都会做,你就没有问题了,真的,中考的题目不算太难。” 陆起繁把他和书包一起拎下来。 “小起来啦,快去洗手吃饭。”周淮生说。 金黄的羹汤里满是肥美的蟹肉和脂膏油润的蟹黄,还有入口即化的嫩豆腐,浓稠鲜美,让人幸福感爆棚。 饶是没什么胃口的陆起繁也喝了三小碗,周知蒙一边喝一边和他爸爸说竞赛的事情,“应该是九月底考试,过年前分数就能出来,然后三月份保送名额差不多就定下来了。” “放轻松,爸爸相信你,”周淮生又往陆起繁的碗里夹了菜,“小起也是,放轻松,不过是一场考试。” “谢谢叔叔。”陆起繁说。 吃完饭,陆起繁就上楼听课了,周知蒙一愣一愣地看着陆起繁的背影,好像看到什么惊悚画面,“小起变化好大。” “小起也是时候长大了。”周淮生收拾好厨房,“你去小爸爸书房做作业吧,你的书桌让给弟弟用。” “好,”周知蒙跳到周淮生后背上,说:“蟹黄羹真好吃,爸爸,明天再做一次吧。” 周知蒙很小的时候跟着周淮生过过一段很苦的日子,身为beta的周淮生一边送外卖一边照顾他,赚十块钱,九块五都花在他身上,所以周知蒙和周淮生之间的感情比平常父子更深一些,即使长大了,周知蒙也还是习惯性地撒娇。 周淮生擦干净手,捞起周知蒙的腿弯,将他背起来,“小馋猫越来越重了。” 周知蒙趴在周淮生的背上,小小地叹了口气。 “首都大学离望城还是有点距离的,卷卷以后会不会想家?” “会,肯定会,”周知蒙的心思一下子就被猜中了,他情绪低落地说:“会想爸爸和小爸爸,还有小起、钟叔叔、陆叔叔……” “不怕,到了大学,你会有新的不一样的生活,认识新同学新朋友,想家了,我和小爸爸就坐飞机过去陪你。” “新朋友。”周知蒙嘟囔着。 “是啊,你小爸爸说了,大学在人的一生中是很特别很重要的一段时间,说不定你能在大学认识到一辈子的朋友。” “一辈子的朋友不是小起吗?” “小起是亲人,不一样的。” 周知蒙怔了怔,有些反应不过来。 周淮生把他放下来,“先别想那么多,一步一步来。” 走去书房的路上,周知蒙还在止不住地思考这个问题,小起是亲人……小起当然可以算作亲人,钟叔叔陆叔叔都是亲人,但是亲人这个词给他的感觉有点怪,好像在血缘上近了点,距离却变远了。 他摇摇头,觉得他爸爸的话并不全对。 他刚坐下来,温绮月给他发了个消息,“八卦八卦!班长和王瑶的事被老班知道了!” “……班长和王瑶什么事?”周知蒙疑惑。 “大哥你2G网吗?他上个学期就和王瑶官宣了,你竟然不知道?” “……不知道。” 温绮月发来一大串无语的表情包,周知蒙挠挠头,“被老班知道了,现在怎么办?” “承认错误写保证书呗,反正我看他俩本来也是闹着玩。” “哦,没事就好。”周知蒙说。 温绮月又说了一些八卦,周知蒙却开始努力回忆班长和王瑶同框的画面,他本来觉得没什么,可一想到他俩的关系,那画面突然变得奇怪起来。 周知蒙手一抖,手机摔在桌子上,响声把他脑袋里奇奇怪怪的画面给赶跑了。 他拿出作业开始做。 陆起繁的课一直到十一点四十才结束,周知蒙实在撑不住,已经抱着被子睡着了,陆起繁刚从卫生间出来,就看到周知蒙大咧咧地睡在床中央,卷发蹭得更加凌乱。 陆起繁把台灯关了,走到床边,将周知蒙的胳膊稍微往里放了放,找了个空地勉强躺下,被子全在周知蒙那里,他也懒得拽,就侧身盯着周知蒙。 突然他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像是椰奶,很甜。 …… 周知蒙做了一个噩梦,梦里他在一片黑色沙滩上,远处游来一个巨大的海怪,遮蔽了整片天空,一口将他吞没。 他陡然惊醒,视线却很暗,和梦里很像。 他听到急促的呼吸声,还有一股让他手脚都不能动弹的强大气息,压制住他,让他害怕战栗,他下意识地喊“小起”,想保护他。 可是话音未落,他就被人翻了个身。 陆起繁用两层被子裹住他,然后用力抱紧了被卷。 但是这样还不够。 他想要咬住什么,必须咬点什么。 他不受控制地扒周知蒙的被子,周知蒙这才反应过来。 他一边颤抖一边问:“小起,你是不是要分化了?” 第8章 周知蒙两年前就分化了。 算不上优级omega,但也是中等偏上的等级,所以分化期比其他人痛苦一些,眩晕发热,身体像被火灼烧,就像此刻的陆起繁。 陆起繁被周知蒙一声惊慌的“小起”敲得清醒一些,他如梦方觉,慢半拍地松开被子,撑起身体朝旁边倒去,周知蒙立即从被卷里挣扎出来,他不明白为什么陆起繁想要扒拉他还要先把他包起来,他连滚带踢好不容易重获清凉,第一件事就是去摸陆起繁的脸。 很烫。 他的身上还有一股很强烈的味道,像是他小爸爸爱喝的拿铁咖啡,一点一点开始挥发,弥漫在空气里,闻起来很苦涩,并不友好,周知蒙的第一反应是抵触,等到味道最后只剩下淡淡的醇香时,他才勉强接受,但他很明显感觉到自己受到了影响,身体使不上劲。 陆起繁还小,为什么会有这样成熟的味道? 周知蒙不理解,他在同龄人身上都没有闻到过。 下床时陆起繁握住了他的手,周知蒙立即转身,靠近陆起繁,心疼地问他:“不舒服是不是?等我一下,我打电话让社区医生来。” 陆起繁点了点头,却不肯松手。 额头汗涔涔的,难受到眼睛失神,茫然地望着周知蒙的脸。 周知蒙没见过陆起繁这副脆弱模样,印象里只有很小很小的时候,他被陆起繁黏烦了,赌气说要把小起丢掉,结果晚上钟叔叔打电话来说小起不见了,周知蒙跑遍了小区,才从树丛里找到泪汪汪的小起,小起那时候说话还结结巴巴的,抱着周知蒙哭:“卷卷,卷卷,你、你说你错了。” 周知蒙无奈:“我错了。” “不可以、不可以丢掉我。” 周知蒙被只比他矮一点点的小起扑到站不稳,一屁股摔在地上,他看着衣服上的鼻涕眼泪,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叹气道:“我错了,我不会丢下你的。” 小起长大之后就不再是小哭包了,有一次打篮球把胳膊摔骨折了他都没掉一滴眼泪,倒是把周知蒙吓得哭了一晚上。 他们朝夕相处十几年了,随便想一想就能翻出无数回忆来,周知蒙俯身抱住陆起繁,安抚他:“小起乖,我现在就去找医生。” 陆起繁很用力地搂住周知蒙,他还想要咬周知蒙,周知蒙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语气严肃:“小起,不可以咬人。” 陆起繁的信息素明显变浓。 周知蒙感觉到来自本能的害怕,他做了几下深呼吸,奋力推开陆起繁,跑出了卧室,他敲了敲主卧的门,喊道:“爸爸,小起分化了。” 接下来就是很混乱的画面。 周淮生和林知绎穿衣起床,又打电话喊来了陆谨承和钟晔,两个人带着社区医生过来。因为中考前半个月的时间里分化,用强效抑制剂对身体有影响,所以医生就采用了普通抑制剂加药物调理的方法。 陆起繁打了针吃了药,终于安稳下来。 周知蒙想要进屋看他,却被林知绎拦住,周知蒙不解:“小爸爸,怎么了?” “弟弟分化了,分化结果是alpha。” 周知蒙不意外,“我预料到了。” “卷卷,你是omega,弟弟是alpha,以后就不能像小时候那样随便了,”林知绎想了想措辞,委婉地说:“弟弟以后来,就要睡在客房里了,卷卷你也要注意抑制贴有没有贴好。” 周知蒙猛地顿住,他明白林知绎的意思,却怎么听怎么陌生。 “弟弟刚分化,而且是等级很高的alpha,他还需要一段时间适应以及控制好自己的信息素。” “哦,我知道了。” 林知绎说得很隐晦,周知蒙只觉得怪异。 小起对他来说是弟弟,陡然把“信息素”“诱导发情”“不能同床”这样的词汇放进他们的关系里,他觉得无法接受。 心慌气闷,说不出的烦。 他在客房的床上睡了一晚,再醒来的时候,陆起繁已经回家了,只留下床单上一点淡淡的干燥的拿铁味。 一直到中考前一天,周知蒙都没有和陆起繁联系过。 钟晔倒是偶尔会把陆起繁的测试卷发过来,周知蒙仔细看了看错题,进步确实很大,但是以他的总分和排名来看,上一中还是很悬,周知蒙在心里说:“小起,再努力一点。” 中考前一天,望城的中学都放假了,周知蒙一回家就扔掉书包,跑到卧室,从床头的抽屉里翻出一个小盒子,他抱着小盒子跑出家门,一路跑到陆起繁家。 是陆起繁家的保姆开的门,“小起在房间背课文呢。” 周知蒙气喘吁吁地跑到陆起繁的房门口,敲门前先摸了摸自己后颈的抑制贴,他还没想好开场白,门就被打开了。 陆起繁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周知蒙时他也是一愣。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噤了声。 半个月不见,陆起繁好像长大很多,穿着纯黑的T恤和短裤,比周知蒙高出七八公分。 “最近很累吧。”周知蒙说。 “还好。” 陆起繁侧身让出位置,周知蒙走进房间,地上满是试卷,简直没有落脚的地方,周知蒙小心翼翼地踮着脚,踩着空处,坐到床边,他尽力找回平常的语气,笑着对陆起繁说:“我来给你加油打气。” 他拍了拍手中的盒子,“你还记不记得这个?” 陆起繁走到周知蒙面前,蹲下来。 周知蒙把铁盒打开,一沓卡片先滑出来,“这是每年圣诞节你送给我的。” 陆起繁接过卡片看了看。 “这个小飞机也是你叠的,叠了很多个只有这个能飞,”周知蒙笑着说:“你真的没有遗传钟叔叔的折纸天赋诶。” 陆起繁勾了勾嘴角。 “还有这个钻石小熊,原本是人家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你硬是把链子扯了,把小熊塞给我。” “这个宇航员积木是你从你幼儿园同学那里抢过来的,还把人家打了一顿,后来陆叔叔带着礼品上门给人家赔礼道歉才解决。” “这个是四叶草标本,你还记不记得?我说四叶草出现的概率是十万分之一,你肯定找不到,你不信,在一片草地里找了一个下午,天快黑了你终于找到了,然后就送给我,我把四叶草做成了标本,一直留到现在,我觉得我的幸运都是它带给我的。” 周知蒙把四叶草放到陆起繁手上,“现在我把我的幸运物借你用一用,小起,你一定能顺顺利利的。” 陆起繁的眼神变得很深沉,他直直地看着周知蒙,许久之后开口:“谢谢。” 周知蒙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之间说什么谢谢?” 陆起繁的眉宇忽然舒展,像是完全放松了,他缓缓坐在地毯上,然后把头枕在周知蒙的膝盖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周知蒙愣了几秒,犹豫之后伸出手,从陆起繁的发丝摸到他的脸颊,再到耳朵,他轻声说:“乖。” 安静的气氛被一阵手机振动打破,周知蒙拿出手机来看,是裴皓发给他的。 ——知蒙,于老师说你的意向学校是首都大学,我也很向往首都大学,希望我们都能如愿。 周知蒙很疑惑,回复了一个“嗯嗯”的点头表情包。 他放下手机,询问陆起繁晚上想吃什么。 第9章 六月中旬,天气闷热,陆起繁坐在车里听钟晔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空调风把他的裤摆吹得冰凉。 “我不紧张。”陆起繁平静地望向钟晔。 钟晔一愣,然后笑着说:“不紧张就好。” 他伸手抱住陆起繁,感慨道:“小起长大了。” 陆起繁像小时候一样把脸埋在钟晔的颈窝里,但是短暂的几秒之后,他就抬起头来,他已经不太习惯和父母这么亲近了,这样的拥抱让他顿生扭捏,可是钟晔抱紧他不松手,他也只能老实就范。 钟晔坐回到位子上,陆谨承在旁边说:“考试的时候细心点。” “嗯,知道了。” 陆起繁看了看掌心的四叶草。 昨晚周知蒙说了好几次要来送考,陆起繁都拒绝了,少年的自尊心总是高傲又易碎,再加上他对自己的成绩又没有百分百的自信。 他怕周知蒙失望。 下车前,钟晔给他加油鼓劲:“我们家小起最棒了!” 陆起繁接过书包,转身走进拥挤人潮。 随着几声铃响,哗啦啦的试卷分发又收回,伴随着闷热的空气和聒噪的蝉鸣,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第三天的下午,监考老师核验了答题纸的数量,小心地放进密封袋里,然后朝一触即发的学生们摆了下手,浅笑道:“结束了,走吧。” 中考终于落下帷幕,整栋楼几乎在同时发出兴奋的叫喊声。 下午四点的太阳没那么刺眼,陆起繁一出校门,就看到了树下站着的周知蒙。 陆起繁走过去,却在半路被李邈远截住,李邈远叫嚷着“起哥、起哥”,陆起繁停下,李邈远问:“起哥,晚上去嘉乐城吗?” 嘉乐城是集游戏厅、ktv、餐饮购物于一体的休闲场所,也是近年来望城最受年轻人欢迎的地方。 “我们班大部分人都去呢,大家也很希望你能参加。” 陆起繁摇了摇头,“不了。” “啊?那你今晚干嘛?都考完试了,不去玩,在家里和爸妈大眼瞪小眼吗?” “有其他的事。” 李邈远不免遗憾,“可是大家都去呢。” “算了,你们玩吧。”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去哪里?” 陆起繁转过身,看见周知蒙的笑脸,周知蒙穿着满是猫咪涂鸦的浅蓝色短袖衬衣和短裤,头上还戴了一只白色棒球帽,卷发被收拢起来,笑起来脸上有浅浅的酒窝。 他是盛装打扮来接陆起繁出考场的。 “没什么,走吧。”陆起繁握着周知蒙的手腕,直接把他拉到树下。 “诶诶诶小起,你同学约你晚上出去玩吗?”周知蒙歪着头问。 “不是。” 周知蒙把葡萄冰沙递给陆起繁,“真的不是吗?如果你想去的话就去嘛,快毕业了,能再聚的机会可不多了。” “不想。”陆起繁抬眼看了下周知蒙。 周知蒙愣住,不解地望向车里的钟晔。 钟晔心中了然,笑着说:“考三天肯定累了,不想玩也无所谓,回去吃完饭睡一觉,反正放假了,聚会的机会多的是。” 周知蒙想了想,“也是。” 他坐进车里,没敢问陆起繁考得怎么样,陆起繁却主动对他讲:“数学的压轴题和你猜得差不多,函数题,我只做了前两问,最后一问太复杂,我就放弃了,剩下十分钟把之前的题目验算了一遍。” 周知蒙很开心,“小起,我预感你这次能取得意想不到的好成绩。” 陆起繁弯了弯嘴角,没在意。 回家确实没什么好玩的,陆起繁吃了晚饭,就和周知蒙窝在沙发里看了会儿综艺节目,周知蒙手里的薯片刚吃完,一转头,陆起繁已经睡熟了。 看来真的累了。 第二天,陆谨承钟晔就带着陆起繁和周知蒙去露营旅游了,望洲岛从小到大已经去了无数次,陆谨承挑了个离望城一百多公里的度假海岛。 驱车到目的地的时候,海岛酒店的经理已经给他们安排好了一个地势高且无遮挡看海的独立片区,帐篷、烧烤车、红酒和露天电影都一应俱全。 陆起繁带着周知蒙玩了双人摩托艇,他一向擅长这些危险项目,很快就顺利上手。周知蒙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坐上去,他一开始就很害怕,紧紧搂着陆起繁,陆起繁也不急着加速,等周知蒙克服了胆怯,才四平八稳地朝前开。 周知蒙慢慢地得了乐趣,呛了几口水之后就开始催着陆起繁乘风破浪,碧蓝的海水与天空连成一片,周知蒙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和放松。 天色渐暗,海面上人也少了,陆起繁往回开,周知蒙望着四周,忽然抱紧了陆起繁的腰,把下巴垫在陆起繁的肩头,蓦地冒出来一句:“我总觉得有鲨鱼。” 陆起繁说:“不会的。” “我有点害怕。” “我在呢。” “小时候你就爱看鲨鱼主题的恐怖电影,还非要拉着我看,我本来很害怕的,可是又觉得我是哥哥不能太胆小,就陪着你看,搞得我现在一看到大海,就感觉会有巨齿鲨突然出现,把我吞掉,”周知蒙通过絮絮叨叨的说话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嘟囔着:“都变成我的心理阴影了。” “你怎么不跟我说?” “这有什么好说的,”周知蒙闭上眼睛,催促道:“快回岸上啦。” 陆起繁加大了马力,很快就到了岸边,周知蒙松了口气,连忙下来,笑着指向远处的棕榈树,“小起你看,后面的夕阳和棕榈树,好像钟叔叔前阵子画的那幅画。” 陆起繁的脸上却没有笑意,周知蒙问:“怎么了?” “我小时候还做过什么让你产生心理阴影的事吗?” 周知蒙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没有啊,我刚刚话说重了,我跟你开玩笑的。” 陆起繁从摩托艇上下来,拿了浴巾裹在周知蒙身上,又拿小毛巾擦了擦他脸颊上的水。 他现在看起来更像哥哥,周知蒙有些恍然。 陆起繁说:“对不起。” 周知蒙刚要说话,陆起繁又开口:“以后每次来海边,我都会陪着你的。” “好啊。”周知蒙笑了笑。 钟晔已经准备好了晚餐,走过来摸了摸周知蒙湿淋淋的卷发:“快去洗澡换衣服吧,别感冒了。” 周知蒙洗完澡出来,就看到陆起繁穿着运动服在门口等他,他刚走过去,前面突然窜出来一个omega模样的男孩,男孩捧着手机,仰着头望向陆起繁。 周知蒙隐隐约约听到“联系方式”四个字,他挑了下眉,觉得新奇。 可是陆起繁好像拒绝了。 他摇头,然后神色淡淡地转身朝向另一边,男孩泄气又沮丧地离开了。 周知蒙背着手优哉游哉地走过去,朝陆起繁戏谑地笑:“哦哟小起,刚刚是被人搭讪了吗?” 陆起繁微微蹙眉,周知蒙还在笑:“这么淡定,看来被很多人追过嘛。” 陆起繁的眼神变得有些深,周知蒙恍然未觉,伸手拍了拍陆起繁的肩膀:“你放心,我不会告诉陆叔叔和钟叔叔的。” 陆起繁轻哼一声,也不等周知蒙就独自走了。 酒店把晚餐送到露营点,钟晔准备了点烧烤,陆起繁把辣椒少的一份给了周知蒙,周知蒙吃得很饱,摸着肚子躺在帐篷里。 远处传来钟晔和陆谨承的说笑声,伴随着海浪和微凉的海风。 陆起繁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拨弄着小夜灯,他说:“假期过后你就要开始竞赛了吧。” 周知蒙托着下巴,额前的卷发被风吹乱,“嗯,假期结束我就要开始忙碌了,很忙很忙。” “保送结果出来之后你还会——”陆起繁话说一半又停下。 “会什么?” 陆起繁没回答,只是说:“没什么。” 夜空中的繁星忽明忽暗,如钻石点缀,周知蒙抬头数星星,陆起繁静静地看着他。 十点多的时候,钟晔过来帮周知蒙整理睡袋,他检查了帐篷,柔声说:“卷卷早点睡。” 周知蒙乖巧点头。 钟晔离开之后,周知蒙却一脸警惕地望着帐篷顶,其实他是有点怕的,外面黑漆漆的,海浪的声音听起来一阵比一阵危险,他不敢关夜灯,翻来覆去找不到最舒服的姿势。 恐怖的电影画面在他眼前浮现,他害怕地缩成一团。 正准备打电话给他爸爸的时候,帐篷外传来脚步声,周知蒙身体都僵硬了,呼吸停滞。 心脏都在打鼓。 那人朝他的帐篷走过来了,周知蒙像只受惊的刺猬,全身都绷紧了,下一秒,陆起繁的声音传过来。 “睡了吗?” 周知蒙立即回答:“没有。” 声音是他自己未曾察觉的急切和依赖。 “卷卷。” “嗯?” “没什么,”陆起繁在周知蒙帐篷边坐下来,平静地说:“睡不着。” “哦,那我陪你说说话。” 周知蒙挪到帐篷边,靠近陆起繁,两个人之间只隔了一层布料,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见,陆起繁不吭声,周知蒙就主动开口:“你为什么不肯喊我哥哥呢?真奇怪。” 陆起繁似乎对这个问题没兴趣,他只想陪着周知蒙,不让他害怕。 周知蒙隔着帐篷,戳了戳陆起繁的腰。 “我什么时候才能等到小起的一声哥哥呢?”周知蒙笑着说。 “别等了。” 周知蒙也不恼,哼着小曲,完全忘了刚刚怕到缩成团的人是谁。 “小起,你冷不冷,要不要进来躺一会儿?” 陆起繁于是起身走到周知蒙的帐篷前,拉开拉链钻了进去,周知蒙拍了拍身侧的空地,陆起繁躺下来,周知蒙把小毯子扯到他身上,盖住了陆起繁的肚子。 他们靠得很近,视线相撞的时候,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摸了摸颈后的抑制贴。 这个动作让周知蒙的脸有点热,他转过身,背对着陆起繁侧躺着。 手机振动了两声,周知蒙拿起来看,又是裴皓的短信。 【知蒙,我前几天的消息没有表达清楚,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都能上首都大学,到时候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周知蒙有点懵,半晌后倒吸一口凉气,又想起来陆起繁在旁边,下意识地想要藏起手机,可是一转身就对上了陆起繁阴沉的眼睛。 陆起繁一只胳膊撑着身子,另一只手正在给周知蒙拽被子,他的视线从周知蒙的手机屏幕,转移到周知蒙的脸。 周知蒙莫名心慌,又莫名心虚。 “小起……” 陆起繁面无表情地说:“放心,我不会告诉周叔叔和林叔叔的。” 第10章 “放心,我不会告诉周叔叔和林叔叔的。” 陆起繁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很冷,甚至有敌意,周知蒙看得心一颤,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天怒人怨的错。 “你什么意思?” 陆起繁翻身背对着周知蒙,漠声道:“没什么。” 周知蒙茫然地望着陆起繁的后背,实在搞不懂这个陆起繁又在闹什么脾气,也搞不懂他现在为什么越来越别扭,三天两头为了不知名的原因闹脾气,叛逆期没完没了。 但他现在懒得管陆起繁,他的当务之急是回复裴皓,在此之前他完全没发现裴皓对他有好感,所以兀然收到这样的消息,还是让他有点措不及防。 他想了想,然后输入。 【不好意思,我暂时没有恋爱的打算,对你也没有朋友以外的想法,实在抱歉,祝你考试顺利。】 发过去之后,裴皓很快就回复。 【谢谢你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那我们还可以首都大学见吗?】 周知蒙有些犯难,心里直觉这个问题是个坑,但是竞赛期即将到来,他也不想说得太残忍,要是影响了裴皓的考试状态,那就是他的罪过了,前思后想他还是委婉地回复。 【当然,加油!】 周知蒙想,这样应该可以了吧,虽然他不是第一次被人追求,但还是第一次这样明确且断然地拒绝对方,裴皓发来微笑的表情包。周知蒙连忙扔掉烫手山芋一样的手机,重新躺下来,转了个身,面朝陆起繁,问:“小起,你又在气什么?” 粗略算了算,他一个月要问四十遍这个问题。 陆起繁不说话。 周知蒙没有听到均匀的呼吸声,他知道陆起繁没睡,他揪了揪陆起繁的衣服,“小起……” “聊完了?”陆起繁突然开口。 “啊?”周知蒙反应了几秒,“哦,你说我和裴皓吗?” 陆起繁听到这个名字就烦躁,压着火说:“聊完了就赶紧睡觉,等你睡着我就回自己那边了。” 周知蒙本来想跟陆起繁解释的,可是转念又觉得陆起繁还小,跟他解释这些不太好,自己毕竟即将成年,又是哥哥,两个人都长大了,他也不能什么隐私都和弟弟讲,况且陆起繁的态度好差,莫名其妙又摆冷脸,周知蒙就更不想说了。 他清了清嗓子,简要解释道:“我和裴皓就是朋友关系,他说的在一起不是那个意思。” 这话到了陆起繁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心情更加郁结,“你睡不睡?不睡我回去了。” 周知蒙一番话又被堵回去,心里委屈更甚,气鼓鼓地说:“你回去吧,我又没让你来!” 陆起繁腾地坐起来,哗啦一声扯开帐篷拉链,一声不吭就出去了。 周知蒙恼火到不行,连一个人睡帐篷的害怕都消失不见了,心里全是愤懑,他透过帐篷的小窗,望着不远处的篝火,他不明白为什么越长大,他和小起的关系就越奇怪呢? 不能同床睡觉,要经常检查抑制贴有没有贴好,为了学习要少见面,对感情话题也讳莫如深,好像潘多拉的魔盒一般。 没有人强迫他这样做,是他随着一天天的长大,慢慢地意识到,他应该这样做。 长大一点都不好。 他还是喜欢小时候,虽然小时候的小起天天哭闹,但是他们很容易就和好了,小起也不会和他冷战,每次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朝他跑过来,喊着卷卷,往他的床上爬。 小时候的小起很烦人,但是也很简单。 周知蒙都不需要去猜他的心思。 不像现在。 周知蒙一直到半夜才睡着,第二天早上,钟晔过来叫他起床,他迷迷糊糊地洗漱完,和钟晔一起去餐厅吃早饭,他刚走进自助餐厅,就看到了陆起繁,陆起繁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坐在陆谨承对面。 钟晔问周知蒙:“卷卷,牛奶加不加糖?” 周知蒙走到钟晔身边,“加一点点。” 再回头时,陆起繁已经吃完离开了,像陌生人一样和周知蒙擦肩而过。 周知蒙站在原地发懵,钟晔问:“两个小朋友又怎么了?” 周知蒙摇摇头,“我不知道。” “肯定是小起的问题,咱们不理他,”钟晔带着周知蒙走到桌边,“坐下来,叔叔去给你拿吃的。” 陆谨承正在手机上看新闻,闻声抬头朝周知蒙笑:“卷卷,海岛好玩吗?” “好玩。” 话音刚落,钟晔就把陆起繁拎了回来,钟晔说:“坐下来再吃点水果,太阳这么烈,站外面做什么?” 陆起繁不耐烦地抽了张隔壁桌的椅子坐下来,掏出手机打游戏。 周知蒙看向他,他始终没抬头。 周知蒙觉得牛奶都变苦了,加多少糖都没用。 正吃着,旁边走过来一个中年男人,他朝陆谨承打招呼,“陆总,好巧,您怎么在这里?” “许总,好久不见,”陆谨承起身与中年男人握手,笑着说:“孩子中考结束,带全家出来放松放松。” 许总惊讶道:“公子都中考了?上一次见好像还是十岁生日宴的时候。” “是,一晃眼就长大了。” 许总望向周知蒙,“这是?” 陆谨承介绍道:“这是鼎胜林董家的,卷卷,小起,喊许叔叔。” “哦哦林董家的小公子,我也见过的,两个孩子都长得好快,”许总忽然想起来,笑着说:“上次商会晚宴碰到林董,听到有人说林董家的小公子特别优秀,想跟林董家提前订婚,林董当时说,没机会了,号码牌早十几年前就被陆总抢走了。” 陆谨承笑了笑,“那都是开玩笑的话。” “是了是了,自然是开玩笑的,那这样,陆总您接着吃,我也去陪老婆孩子了。” 许总和陆谨承钟晔打了招呼便离开了。 钟晔揉了揉周知蒙的头发,“卷卷,不好吃吗?叔叔再给你点其他的。” 周知蒙立即摇头,“不用不用,好吃的。” 他埋头咬了口千层可颂,心里却翻江倒海,他抬头看了眼陆起繁,却意外对上了陆起繁的视线,两个人目光相撞,很快又都低下了头。 娃娃亲,周知蒙是知道的。 小时候陆谨承天天拿这件事逗他,后来陆谨承觉得小起越长越歪,就经常说:“做不了儿媳妇,就做我干儿子吧。” 五岁的小起扔掉牛奶,跑过来想从他爸怀里抢回卷卷,气势汹汹地说:“卷卷是我的。” “卷卷不是你的。”陆谨承逗小起。 “卷卷不是我的?” 小起卡壳一样顿住,踉踉跄跄地一屁股摔在地上,然后哭到撕心裂肺,那时候大人们都在笑,周知蒙不懂什么意思,只呆呆地搂住陆谨承的脖子,转过头叹了口气,嫌弃小起太吵。 长大之后,大人们就没有再提过娃娃亲了。 周知蒙知道,这不过是大人们的戏言,谁都没有当真。 回程之后,周知蒙就开始了忙碌的培训班生活,竞赛的指导老师给他们在暑假开了集训课程,就在学校的空教室里上课,周知蒙也无暇去处理和陆起繁的冷战,连轴上了四天的课,才放一天的假。 他收拾好书包,刚出教室,裴皓追上来,“知蒙,一起走吧。” 从教室到校门口,就算不一起走也没有其他路径,周知蒙没有拒绝,背起书包,“好啊。” “集训的难度比我想得大,题目太难了,拿到手完全没有思路。” 周知蒙点头,“确实,我也觉得很难。” “而且集训给人的压力蛮大的,我现在都怀疑自己能不能拿奖了。” “你可以的,”周知蒙朝裴皓笑了笑,“老师不是夸你思路开阔吗?” 裴皓似乎完全没受周知蒙的拒绝短信的影响,态度一如往常,他们并排走出学校,却和一行人迎面碰上。 李邈远张牙舞爪地在校门口摆造型,喊着:“超,给我多拍几张!” 声音老远都能听到。 裴皓笑着说:“大概是刚中考完的,回学校里拍照。” 周知蒙定睛一看,看到了站在人群最后的陆起繁。 这边李邈远又喊着:“谁想跟起哥拍照?我好不容易把他喊出来的,机会难得,来来来举手,名额有限,先举先得!” 周知蒙轻声说:“你犯病了?” 裴皓没听清,“啊?” 周知蒙连忙说没事。 不远处的陆起繁皱起眉头,对李邈远说:“你犯病了?” 李邈远恶作剧成功,哈哈大笑,人群里有女生说:“学校都放假了,大门怎么还开着啊?” “高二有些人在里面上课。” 陆起繁下意识抬头。 看到了十多米开外并排站着的周知蒙和裴皓。 “诶呀我不想靠近学校,我们还是去嘉乐城吧,上次那个太空主题的游戏厅人太多,我们这次再去看看。”女生说。 “好啊。”众人同意。 李邈远越过人群去找陆起繁,“起哥,走么?” 陆起繁死死地盯着周知蒙,周知蒙心乱如麻,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应对,条件反射地转过身,裴皓凑过去问他:“怎么了?” “我、我有东西落在班级了,你先走吧。” 裴皓说:“我陪你。” “不用,”周知蒙愠怒地望向裴皓,第一次对着外人表露出不满的情绪,“我们保持一点距离,可以吗?” 裴皓愣住。 他回头看了眼门口被人群簇拥的陆起繁,突然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李邈远又喊了一声:“起哥,走吧。” “走。”陆起繁说。 第11章 周知蒙一回家就把自己闷在被子里,气到心口发疼。 他真的开始讨厌小起了。 林知绎过来喊他吃饭,他都没吃,最后还是林知绎端着晚饭到他床边,问他怎么回事,他才犹犹豫豫地把事情说出来。 “……我只是收到了同学的表白短信,又没有发生什么,他就莫名其妙对我发脾气,我真的不喜欢小起这样,他以前明明很活泼的,现在什么事都闷在心里,我问他他也不说,就冷着一张脸,好像我欠他钱一样。” “那卷卷你有没有和小起聊过,告诉他,你不喜欢他这样?” “没有,”周知蒙把头转到另一边,赌气地说:“我才不想和他说话。” 林知绎笑了笑,“好吧,先吃饭。” 周知蒙乖乖吃完饭,陪林知绎看了会儿电影就又回到自己的房间,温绮月正好给他发消息。 【知蒙,你的集训什么时候结束?】 【还有半个月。】 【啊,这么久,还想约你出来玩的。】 周知蒙发了一个“抱歉”的表情包过去。 【只能等我这边结束了,我也没想到集训这么可怕,强度特别大,我累得要死。】 【惨惨摸摸,对了,我刚刚在嘉乐城看到陆起繁了,在太空馆,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其他人都在玩,就他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周知蒙心里咯噔一下,但他转念又想: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和他是不是很熟啊?】 周知蒙指尖顿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他暗自猜着温绮月接下来的话。 【他这次能考上一中吗?我朋友说他成绩不好,大概率会出国。】 周知蒙猛地想起很久之后,在学校教学楼后面的小池塘边,陆起繁看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我不出国,我要你陪着我。” 周知蒙其实一直不知道中考前陆起繁为什么突然意识到了分数的重要性,突然发奋努力,现在他好像琢磨出一点原因来。 不会是……因为我…… 周知蒙立即摇了摇头,赶走了这个荒唐的想法,陆起繁说的“要你陪着我”,应该和小时候哭着闹着说“卷卷陪我玩”是一个意思,陆起繁还小,他们一起长大,是哥哥和弟弟的关系,比亲人还要亲,这个关系是不会变的。 【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考上。】 【哈哈希望他能考上,这样高中部就有小帅哥可以欣赏啦!】 周知蒙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对了,知蒙,你和裴皓,你俩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 【他喜欢你,对吧?上次升旗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后来他一直找各种理由接近你,其实我觉得他还可以,长得也不错,虽然没陆起繁那么帅,但是他的成绩和你很相配啊!听说校长是他亲叔叔,他家好像也蛮有钱的,不知道能不能比得上你家。】 周知蒙看到裴皓的名字就顿生不悦,对这个话题也不感兴趣。 【你俩要是都保上了首都大学,高三就可以不来学校了,我听说首都大学可以提前去上课呢,到时候我们在苦逼复习,你们已经在大学校园里开心玩耍了,好羡慕……】 【我不会提前去上课的。】 【啊?】 【我不想提前上课,我不喜欢离家很远。】 周知蒙的心忽然平静下来,他看着屏幕,心里想着:提前去大学就意味着提前离开父母,离开小起,他做不到。 他如果不在,谁来检查小起每天带不带作业回家呢?谁来管他有没有逃课打篮球呢?谁来给他带甜品下午茶呢? 不过,小起也会这样想吗? 以前的小起肯定会舍不得他。 现在的小起,周知蒙就不知道了。 可能小起早就烦他了,小起也有自己的社交圈,和朋友们相处很和谐,努力一把也可以考上高中,其实小起没有那么离不开他,是他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周知蒙想着想着就开始鼻子发酸,差一点就掉下眼泪。 他刚走到客厅,林知绎就伸手抱住了他,“卷卷乖。” 周知蒙不是无忧无虑的小孩,相反,因为一些原因,他出生后的两年是由他爸爸周淮生独自抚养的,没有林知绎的omega信息素呵护,又是早产,有严重的哮喘,他的免疫力比别的孩子都要弱一些,懂事得早,性子又温和。 在父母恩爱和家境殷实的背后,其实他的内心深处总缠绕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愁,那种幼年时缺乏安全感的胆怯让他可以百分百地给予别人爱,却总是害怕去揣测自己在别人心里的位置。 他花了很多年,才敢肯定他在他爸爸和小爸爸的心中是最重要的。 但父母和小起是不一样的。 “小爸爸,”周知蒙把脸贴在林知绎的肩头,轻声问:“我上大学之后,会和小起渐行渐远吗?会慢慢生疏,最后变成很普通的朋友吗?” “不会的。” “为什么?” “因为你们朝夕相处的时间太久了,拥有的共同回忆太多,没有人可以取代你们在彼此心中的位置。” 周知蒙没有说话,只静静地靠着林知绎,林知绎抱着他,在他耳边说:“卷卷长大了,慢慢地开始有大人的烦恼了,这是好事,但是卷卷要记住,对别人好的同时也不要让自己受委屈,不然小爸爸会很心疼。” 周知蒙点点头。 陆起繁一直到聚会结束,都没有参与任何项目,只是在别人去兑换奖品的时候,他花钱买了橱窗里最贵的星空款书包。 样式很简单,也不会太幼稚,即使到了大学也可以背。 李邈远惊讶地跑过来,仿佛看到了什么奇闻:“起哥,你、你、你买书包?你现在好可怕,我都不敢靠近你了。” 陆起繁让柜员把书包包装好,回过头问李邈远:“你赢了什么?” 李邈远的思维立即跳开,得意洋洋地向陆起繁炫耀:“小夜灯,还有一个篮球。” 陆起繁弯了弯唇,“不错。” “那是你没玩,你要是玩了绝对拿奖品拿到手软。” 话音刚落,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生走过来,红着脸把小熊毛绒公仔递给陆起繁,“陆同学,这个送你。” 陆起繁往后退了半步,倚着柜台,平静地拒绝:“不好意思,我有哮喘,不能碰毛绒玩具。” 男生的脸涨得更红,慌忙说着“对不起对不起。”然后迅速跑开了。 李邈远挠头打量陆起繁,“起哥,你有哮喘?” 陆起繁回身接过柜员手里的包装袋,“我家里人有。” “哦。” “天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晚上去吃海底捞的——” “不了,你们玩。” “起哥。” “你们玩吧。” 李邈远感觉到陆起繁的心情不好,也察觉出来他的耐心已经用尽,自己再啰嗦一句可能会让局面很难堪,他立即闭上嘴,朝陆起繁摆了摆手。 陆起繁转身离开,刚走到嘉乐城的出口,林知绎打了电话给他:“小起,在干嘛?” “林叔叔,”陆起繁立即走到安静的地方,老实回答:“我在外面,准备回家。” “吃晚饭了吗?” “还没。” “来叔叔家吧,你周叔叔今天做小龙虾,你爸他们待会儿也过来。” 陆起繁僵了两秒,林知绎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现在立即过去。” 他到林家的时候,周知蒙正窝在沙发里发呆,他没像往常一样兴奋地陪着他爸爸做饭,厨房里飘出麻辣小龙虾的香味,他好像没闻到一样,就呆呆地缩在沙发的一角。 直到陆起繁走过来。 周知蒙抬起头,愣了愣,然后迅速穿好拖鞋回了房间。 林知绎看着两个小孩,一边笑一边和周淮生耳语:“赌不赌?你猜他俩多久能和好?” 周淮生回头看了看,无奈地笑:“今晚?” 林知绎朝他眨眼,摇头道:“最多一个小时。” 半个小时后,陆谨承和钟晔到了,两锅不同口味的小龙虾也被摆上桌,周知蒙别别扭扭地从房里出来,正准备坐到林知绎旁边,就被林知绎推到了陆起繁旁边的位置上,“小朋友喝果汁,我们大人要坐一起喝酒的。” 周知蒙闷闷地坐下来。 两个人隔了半米不到的距离,却像隔着天堑,谁都没吭声。 周知蒙闻着香味,终究是饿了,带上塑料手套,刚去拿小龙虾就被烫到,就又悻悻地缩了回来。 算了,不吃了,他本来因为哮喘也不太能吃龙虾,最多吃一点尝尝味道,他爸爸单独做了菠萝炒饭给他,周知蒙郁闷地想。 可是下一秒,陆起繁伸手去拿。 周知蒙用余光看见了,他以为陆起繁是拿给他的,但没有。 陆起繁把龙虾放进自己的碗里。 周知蒙在心里嘁了一声。 龙虾也不香了,他灌了一口果汁。 大人们正在聊公司的事,他也听不懂,时间变得很漫长,正无聊的时候,陆起繁递了一个盘子过来。 盘子上是一排龙虾肉,上面浇了汤汁。 周知蒙怔了几秒,然后望向陆起繁,陆起繁收回慌乱的目光,轻咳了两声说:“你吃吧,我给你剥。” 周知蒙过了很久才伸手,把龙虾肉放进嘴里,然后又拿了一个,递到陆起繁嘴边。 意思是,和好。 最后两个人都没怎么吃,周知蒙把陆起繁带到了房间,他正犹豫要不要关门的时候,陆起繁就俯身抱住了他。 第12章 周知蒙半张脸埋在陆起繁的肩头,呼吸间满是陆起繁身上醇厚又苦涩的拿铁味道。 他突然意识到,原来陆起繁已经长这么高了,高到他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哥哥。 陆起繁抱他抱得很紧,胳膊用力到周知蒙觉得肩膀发疼,他挣扎了两下,陆起繁慢慢松开,即使看不到陆起繁的脸,周知蒙也能从信息素的浓薄里感觉到他快要溢出来的委屈,周知蒙轻声叹气,然后伸手抱住了陆起繁的腰。 也不知道他委屈什么,明明被疏远的人是我,周知蒙在心里吐槽。 他在陆起繁的后背上拍了拍,怨怪道:“小起,你这两年是怎么了?” “对不起。”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周知蒙把陆起繁拉开,让他坐在床边,低头问他:“有什么事不可以摊开讲的,为什么要闷在心里然后和我冷战呢?” “你会讨厌我。” “怎么可能?” “你说的,你说你讨厌我,梦话。” 周知蒙哑然,解释道:“那也是因为你动不动就和我冷战,不然我怎么会讨厌你?而且……而且你都说那是梦话了,梦话怎么能当真?”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周知蒙张了张嘴,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陆起繁忽然开口:“我可能考不上一中。” 周知蒙愣住。 “你很快也会去上大学,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我们就不能像以前那样了。” 就在昨天,周知蒙还在林知绎的怀里默默流泪,因为他担心他和小起会渐行渐远,他没想到,陆起繁也在担心这个问题。 “中考成绩还没下来,先别想那么多,小起,你放心,就算保送结果出来了,我也不会提前去上大学的,能陪你多久我就会陪你多久。”他语气很平静,态度却坚定。 陆起繁睫毛微颤。 “小起,”周知蒙摸了摸陆起繁的耳朵,柔声说:“上高中之后认真一点,考到首都去,好不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直打鼓,因为陆起繁并不喜欢学习,也不喜欢在休闲时间里提起学习,他怕自己管得太多。 可陆起繁回答得很坚决,他说:“好。” 周知蒙重新抱住他,陆起繁闻到淡淡的椰奶香,七八岁第一次得知信息素和分化的时候,他曾经猜想过周知蒙的信息素味道,应该是甜的,很甜又不腻人,和此刻萦绕在他鼻间的甜香味很接近。 他的卷卷就该是这样的香味。 他不想让别人闻到。 “裴皓呢?”他问。 周知蒙把手机拿出来,翻到那天的聊天记录,然后甩给陆起繁,陆起繁看了看,很快,他的心情明显好了起来,嘴角也微不可见地翘了翘,周知蒙哼了一声,坐到床上,说:“我饿了,我刚刚都没吃什么。” “我端上来。”陆起繁立即转身。 没几分钟,他就端了一个托盘来,上面摆着一碟龙虾肉,一碗菠萝炒饭,还有一杯鲜榨的果汁,周知蒙伸手去拿,陆起繁却不让,“我喂你。” 周知蒙有些不自然地坐直,“不用。” “我想喂你。” “干嘛?我又不是小孩子。” 陆起繁坐到床边:“小的时候你总是喂我吃饭。” “那是因为你太闹腾了,自己不吃还不让别人吃,如果我不喂你,你就要挨陆叔叔的打。” 陆起繁把龙虾仁放在炒饭上,金黄的菠萝炒饭配上汤汁饱满的龙虾肉,看上去非常有食欲,周知蒙犹豫纠结了几秒,还是张开了嘴。 嚼完咽下去之后,他说:“你小时候为什么那么听我的话?” “不知道,可能因为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你。” 周知蒙嗤嗤地笑起来,“雏鸟情结吗?” 陆起繁不置可否,跟着他弯起嘴角。 周知蒙啊了一声,“炒饭。” 陆起繁继续喂他,周知蒙一边吃一边晃,笑着说:“小起长大了!终于知道回报哥哥了,你现在知道以前我照顾你有多辛苦了吧!” “我之后会一直照顾你的,”陆起繁把果汁递到周知蒙嘴边,看着他的眼睛,补上一句:“听你的话。” 周知蒙喝完果汁才意识到陆起繁这话的含义,他感觉到心跳加速,指尖也微微发麻,很奇怪的感觉。 陆起繁还是直勾勾地看着他,他慌忙望向旁边,挠了挠脸以示尴尬。 陆起繁把餐盘收拾下去,回到房间时,周知蒙正在摆弄床头的小灯,陆起繁把包装纸袋里的书包拿出来,“送你的。” 周知蒙坐起来,接过书包,惊讶地说:“谢谢。” 他里里外外看了一遍,爱不释手,又抬起头问陆起繁:“你的呢?” “什么我的?”陆起繁不解。 “你没有给自己买一个吗?我还以为你会买两个,我们一人一个。” 周知蒙什么都会买双份,这是他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 陆起繁立即转身想去买,周知蒙把他喊住:“都几点了?明天吧,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我也想去太空游戏馆玩。” 周知蒙的喜怒哀乐总是很明显地显露在脸上,他开心的时候,脸上会有小小的酒窝,陆起繁一时失神,慢慢走过去,然后躺倒在周知蒙的腿上,像小时候那样。 小时候他常常留宿周知蒙家,洗完澡后他在小床上打滚,等着卷卷过来陪他,卷卷被他小爸爸抱过来,卷发还湿漉漉地伏在脸上,看起来像个漂亮的混血小孩,小起看呆了,不敢往前爬,直到卷卷朝他招招手,他才立即爬过去,一头撞到卷卷怀里,撅着屁股,很快就睡着了。 小起小时候真的很好玩,虽然闹腾,但是好玩,好玩到陆起繁现在长大了,周知蒙还有一点点遗憾。 陆起繁枕着他的腿,躺在床边,周知蒙在片刻怔忪之后伸手揉了揉陆起繁的头发,“不许再和我冷战了。” “不会了。” 第二天他们一起去了游戏馆玩了一下午,路过赛车体验馆时陆起繁脚步顿了顿,周知蒙催着他去买同款书包,陆起繁多看了两眼体验馆里的展示款赛车,就转身跟着周知蒙去往太空馆。 “小起,祝你毕业快乐。” 周知蒙把书包交给陆起繁。 陆起繁望着他,终于露出笑容。 又过了一阵子,中考的成绩出来,可能是有周知蒙的学霸庇佑,所有人都没想到,陆起繁竟然卡着线上了一中。 也是惊险万分,他就比一中的分数线多三分。 分数出来的时候周知蒙比陆起繁还兴奋,蹦蹦跳跳地欢呼,陆起繁抱住他,两个人兴奋地根本不是同一件事。 陆谨承看了看成绩单,喜悦不外露,板着脸说:“踩了什么狗屎运?” 还没等钟晔发火,周知蒙就皱着眉头对陆谨承说:“叔叔,小起很努力了,你应该夸奖他!” “好好好,叔叔夸奖他。” 陆谨承对周知蒙向来温柔慈爱,说完后当即签了张空白支票给陆起繁,“能考上高中还是不错的,这个支票你收着,想怎么花也随你,不限额,但也不许铺张浪费。” 陆起繁接过来收下,“谢谢爸。” 然后就拉着周知蒙出了家门去玩。 陆谨承转头看钟晔,“嘿这小混球还真收了。” 钟晔笑着说:“为什么不收?你等着吧,你儿子主意大着呢,以后有你受的。” 两个人的假期因为周知蒙的集训过得零零散散,好在陆起繁考上了一中,两个人还在同一个学校,距离不远。 周知蒙开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陆起繁的班级看了看。 他刚走到窗边,陆起繁像有心电感应一样转过头,周知蒙朝他笑了笑,他立即起身出来,把四周的同学吓了一跳,毕竟陆起繁平时就像个冷面罗刹,谁都不搭理,众人齐齐望过去,视线跟着陆起繁出了教室。 只看到站在陆起繁对面的是个样貌可爱还有一头漂亮卷发的男生,他比陆起繁矮不少,表情也很温和,可陆起繁竟然像被驯服的猛兽一般,乖顺地点头摇头。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陆起繁的同桌更是惊到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反复和后座的人确认,“那真的是陆起繁吗?” 周知蒙斟酌了半天,还是决定说出来,他不想让陆起繁最后一个知道。 “小起,我要去首都集训了,大概要两个月,这段时间——” “我会很想你。” 周知蒙愣住,他没想到陆起繁会这么直白,刚要安慰,陆起繁又说:“想你的时候我该怎么办?” 第13章 陆起繁的话让周知蒙的大脑一片空白。 幸好周围是人来人往的楼道,吵嚷的喧哗声及时遏制了周知蒙继续发懵,他回过神,勉强朝陆起繁笑了笑,“我们可以打电话啊,还可以视频通话。” “不够。” 周知蒙也犯了难,“那你让我怎么办?” “我会想办法。” 周知蒙又愣住,“小起你要——” 话说到一半,陆起繁的班主任就夹着书走了过来,经过陆起繁的时候抽出书拍了拍他:“进教室,我要开个班会。” 周知蒙只好先回自己的班级,他没看到陆起繁的目光一直停在教室门口电子屏上的课程表,正筹划着什么。 陆起繁的高中生活比钟晔预想的平淡很多,这个混不吝的小家伙竟然变得十分听话,不仅学习上安分守己,连游戏和篮球都玩得少了,钟晔越琢磨越不对劲,在送水果的时候问陆起繁,“最近怎么这么乖?” 陆起繁没回答,钟晔却看到了台灯上挂着的那张卡片,是中考前周知蒙送来的便当盒上挂着的,上面写着“小起,加油”。 原来如此。 钟晔噗嗤一声笑出来,陆起繁皱眉望向他,钟晔还是笑,笑完还揉了揉他的头。 集训的出发日期定在明天,周知蒙看着他爸爸给他收拾好的行李,窝在沙发里重重地叹了口气,抱怨道:“爸爸,说不定我的生日都要在首都过了。” 周淮生停下来,“要是真这样,爸爸和小爸爸会过去陪你的,不怕,十八岁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卷卷不会一个人的。” 周知蒙放下心,可很快又满面愁容,周淮生问他:“怎么了?” 周知蒙把脸埋在臂弯里,不知道该怎么说。 周淮生也能猜出来他的心思。 虽然周淮生是看着小起长大的,但是毕竟这个小家伙劣迹斑斑,打架逃课让父母操碎了心,周淮生从陆起繁身上看不到半点稳重的影子,也不相信他能照顾保护好卷卷,尽管两个孩子都还小,周淮生也知道自己现在想这些太早,儿孙自有儿孙福,但他还是有点心酸。 他把卷卷从一个瘦弱多病的小豆芽,养到牙牙学语,再到顶着一头漂亮卷发。乖巧地喊他爸爸。 十几年过去了,卷卷已经长这么大了,即将成年,单纯又善良,人见人爱,他宝贝都宝贝不过来,结果就被小起这个叛逆小鬼给抢走了。 以前陆谨承天天把娃娃亲挂嘴边,周淮生权当玩笑话,再加上两家关系这么近,亲上加亲也不奇怪,可现在真看着卷卷因为要和小起分开而难过。 老父亲难免吃醋,自己家的小白菜就这么被拱了。 小起也不是不好,但是…… 周淮生在心里叹了口气。 周知蒙看着手机屏幕,输入了几次又都删除,他想喊陆起繁出来玩,可是又没什么由头,正烦恼着,陆起繁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我在小区的游乐场。】 周知蒙倏地站起来,穿着家居服就跑了出去,周淮生喊都喊不住。 儿童游乐场已经不是十几年前的那套设施了,早就全部翻新重装,换成了周知蒙不认识的一些动画人物,他跑到游乐场边,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家居服,米色的卡通睡衣套装,陆起繁站在滑梯边上,转身看到他时愣了愣。 周知蒙脸红到耳根,急忙往后退,“我忘了换衣服。” 他想回家,陆起繁却走过来拉住他,“没事。” “我还是换一下。”周知蒙挣扎。 “时间不多了。” 陆起繁的话一出来,周知蒙立即顿住,他抬头看向陆起繁,半晌才小声说:“哦。” 他被陆起繁拉到旋转圆筒滑梯边,“你是三岁吗?你这个身高钻进去,会不会把滑梯压坏?” “应该不会,”陆起繁牵着周知蒙的手,带着他顺着直梯走到圆筒的入口,“你在前面。” “欸?”周知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陆起繁推进了圆筒,刚坐稳,陆起繁就钻进来,一手箍住他的腰,两条长腿分别贴着周知蒙的身体两侧,周知蒙觉得自己被挤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陆起繁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长身体的,明明印象里六七岁的时候玩滑滑梯,都是他带着小起玩。 小起第一次做滑滑梯就从边上摔下来了,他还没哭,卷卷先哭起来,怕弟弟疼。 小起不知所措地望着卷卷,拍了拍屁股上的灰,重新爬上去,然后又从边上摔下来,企图用这种方式逗笑卷卷。 卷卷哭得更凶了,这次是怕弟弟把脑袋摔坏了。 一回到儿时常来的地方,记忆就随之涌来,陆起繁的靠近让周知蒙迅速回过神。 两个人钻在逼仄的空间里,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周知蒙的绵软睡衣让陆起繁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他的下巴垫在周知蒙的肩膀,“我就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 周知蒙微微偏头,用脸颊碰了碰陆起繁的额角。 “小起,对不起。”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你能去集训,能保送,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等我回来,很快的。” “嗯。” “两个多月……我们好像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久,前几年我去我爸爸老家玩,还不到两天,你就坐飞机过去了,我们分开过最长的时间是多久?” “十四天零七个小时。”陆起繁脱口而出。 周知蒙怔了半天,然后忍不住笑,“什么时候的事?” “三年前快过年的时候。” 周知蒙仰头想了想,“啊,我想起来了,你奶奶在国外疗养,你过去陪她。”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陆起繁抱紧周知蒙,“卷卷。” “嗯?” “你总是有很多朋友,去集训肯定也会认识更多的朋友。” “可是不管什么样的朋友,”周知蒙看着陆起繁的侧脸,轻声说:“都只是朋友。” “小起是小起。”他说。 “你小时候说我是你唯一的朋友。” 周知蒙语塞。 “你以前说,如果以后有人问你,你的好朋友是谁,你只会回答小起,不会说其他人,你现在又说他们只是朋友。” 周知蒙完全被陆起繁的怀抱笼罩着,身后这人不管从体力到体格都远超他,如果陆起繁想把他困在这个旋转滑梯里,他可能永远都挣脱不出去。 可现在周知蒙只觉得崩裂。 这么幽怨的语气真的是一米八二的人发出来的吗? “……好朋友,和朋友不是一个概念。” “没差多少。” 周知蒙无奈地说:“小起,那你要我怎么说?” “你自己想。” 周知蒙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你为什么这么纠结称呼的问题,可是在我心里这些单独的称呼都不能形容我们的关系啊,我们既是朋友也是亲人。虽然我有很多朋友,可他们就只是朋友,也许会上升到好朋友,但大多会随着时间渐行渐远,每到一个新的阶段新的集体,都会遇到不同的人,结成不同的关系,但你不一样。” 周知蒙握住陆起繁的手,“在我这里,你是时间改变不了的人,你明白吗?” 陆起繁把周知蒙抱得更紧。 “你现在能放心了吗?” 陆起繁很久不说话,周知蒙没耐心了,开始推搡陆起繁的手,陆起繁的胳膊紧紧箍着他的腰,很热很拘束,他催促道:“小起,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话音刚落,他的肩膀被陆起繁咬了一口,周知蒙吃痛地缩了一下。 “贴好抑制贴,强效抑制剂也带上,都要足量,还要及时更换。” 周知蒙哑然,他很快反应过来陆起繁的意思,脸色微变,嘟囔着说:“这个我当然我知道。” “不可以让别人闻到。” “小起……” “听到没有?” 周知蒙抿了抿唇,“嗯,知道了。” “集训的时候是住集体宿舍吗?” “不是,我爸爸帮我订了酒店。” “那就好。” 周知蒙莫名开始心慌,他碰了碰滑梯的内壁,“这里太热了,小起,我们出去吧。” “卷卷,你会想我吗?” 周知蒙整个人都绷紧了,他有点害怕陆起繁,说不上来什么原因,他觉得中考过后,尤其是那天露营过后,陆起繁的变化很大,他的眼神好像更深沉复杂了,是分化带来的吗? alpha都是这样的吗? 周知蒙小声说:“当然会。” 陆起繁才松开他。 周知蒙舒了口气,立即滑了下去,陆起繁也跟着滑了下去,周知蒙触电般立即起身,他勉强淡定地理了理头发,像往常一样问:“小起,来我家吃饭吗?” 陆起繁慢悠悠地站起来,“好啊。” 回家的路上,周知蒙说:“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要好好学习,我会经常打电话来检查你的。” “好。” 嘴上答应着,但陆起繁在心里想:用不着打电话,我会去找你的。 第14章 裴皓给周知蒙递了一杯奶茶,“知蒙,你单独住在十七楼?” 集训学生的住宿都被统一安排在一家酒店里,会议厅充作教室,住宿是学生们两人一间,但林知绎提前给周知蒙订了单人间,还派人过去帮他安排好书桌和必备的学习工具。 周知蒙点了点头,略有些尴尬:“我身体不太好,睡眠要求还高,就没法——” “这没什么的。” 周知蒙没想到裴皓还是心无芥蒂地和他聊天交流,被人表白过、收到过情书,他不是第一次经历,礼貌拒绝之后基本上还是能继续做朋友,周知蒙从来不会主动排斥对方,可这一次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周知蒙开始思前想后,踌躇不定,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和裴皓的关系。 其实应该继续做朋友的,裴皓人不错,两个人一起考上首都大学的概率很大,以后可能还要继续接触,因为表白未遂这样的事情,闹得不欢而散,不是周知蒙一贯的做事风格。 可他现在一看到裴皓,就会想到陆起繁在他耳边问的,“裴皓呢?” 周知蒙顿时感觉头皮发麻,说不清的奇怪感觉。 “大家的实力比我想得高很多,我才发现自己是只井底之蛙。”裴皓叹了口气。 周知蒙安慰他:“别这么想,我们能来这里就已经是佼佼者了。” “我看你已经和好几个人玩到一起了,还加了联系方式,”裴皓喝了口奶茶,笑道:“大家都是有竞争关系的,名额就那么多,你不担心到时候闹得不欢而散?” “加个联系方式没什么吧,能成朋友更好,不能成的也很正常。我不太在意结果,集训的过程对我来说更重要。” “你爸爸妈妈不在意结果吗?” “不会啊。” 裴皓看起来不太相信,周知蒙也懒得解释,只是笑着说:“他们只希望我开心。” 这并不是玩笑话,实际上周淮生和林知绎都很认真地对周知蒙说过:宝贝,你是因为爸爸和小爸爸的爱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你要做的就是幸福地长大,你不用做一个很优秀的人,你只需要尽情地享受你的人生。 “这样的父母太好了。” 裴皓的话没说完,一个女生就在不远处朝周知蒙招手,“知蒙知蒙,过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周知蒙走过去,女生把一沓复印的册子交给周知蒙,眨眨眼神秘地说:“你昨天借我看你的笔记,我还你一本学霸题集。” 周知蒙笑了笑,“这礼物太贵重了。” 女生无所谓地摆摆手,“你收下吧,不许告诉别人哦。” “好,谢谢。” 周知蒙把题集放进书包,女生就回到了自己的桌上,裴皓从后面走过来,“你好像和每个人都能玩得很好,但是和每个人都有一点距离。” “这不好吗?” 裴皓眉头微皱,“你倒是把我问住了,我以为一个人有三五好友是比较好的模式。” “如果这样算的话,我也有啊,我的父母和我的弟弟,他们都属于这个范畴。” 裴皓急忙说:“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周知蒙耸了耸肩,“与人深交需要很高的成本,但我有我的避风港。” 裴皓哑然,许久没有再出声。 他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共情。 周知蒙在一个温馨有□□氛围中长大,养成了温柔友善又宽以待人的性子,即使他成绩一骑绝尘,备受老师的宠爱,同学们也从未因此排挤过他,因为他不卷入任何一个小集体,别人挑不出他的错处,他也没那么在乎别人的目光,很多事,回家在父母怀里抱怨几句就烟消云散了。 “你有弟弟?”裴皓许久之后才想起来问。 周知蒙顿了顿,回答道:“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比亲弟弟还要亲。” 裴皓还要说话,周知蒙推了推他的胳膊,“老师来了。” 集训的时间表比高二严苛很多,周知蒙每天都在疯狂头脑风暴,有时候累得回房间,一躺到床上就睡着了,半夜才起来洗漱。 林知绎心疼坏了,几次说要坐飞机过来陪他,都被周知蒙拒绝了,“小爸爸,你现在来就是动摇我的意志,才两个月,以后我上大学了,三四个月不能回家,到时候可怎么办?” 林知绎委屈地说:“好好好,卷卷长大了,不要小爸爸了。” “才不是。”周知蒙倒在被窝里,哄他的小爸爸哄了好久,才被周淮生打断:“太晚了,卷卷早点睡。” “好吧,”周知蒙依依不舍地拿开手机,正准备挂断时,他突然问:“小起最近怎么样?” 他来首都快半个月了,就和小起聊了四次天,打了三次电话,有一次他给陆起繁发视频还被陆起繁拒绝了。 林知绎说:“小起还挺乖的,你钟叔叔说他现在上课认真,回家还做作业,钟叔叔都怀疑小起鬼上身了,要找大师给小起做法呢。” 小起主动做作业,这件事在中考前根本是无法想象的。 卷卷噗嗤一笑,“我也怀疑小起鬼上身了,他从分化之后就变得好奇怪。” 电话那头的林知绎和周淮生对视了一眼,但都没说什么。 电话挂断之后,林知绎枕着周淮生的胳膊,看着天花板,忽然开口:“其实小起和卷卷……我一点都不惊讶。” “你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又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林知绎翻了个身,搂住周淮生的腰,“顺其自然呗。” 周知蒙十二月六号过生日,按课程表的进度是集训的倒数第二天,周知蒙咬着笔,怨气满满地叹了口气。 他爸妈来给他过生日,第二天就回望城了,浪费时间也没必要,不来的话,又错过了十八岁这么重要的日子 “讨厌的集训!” 周知蒙在心里用最恶毒的话把集训骂了一通。 裴皓把大屏上的公式抄下来,问周知蒙:“知蒙,去餐厅吃晚饭吗?” 周知蒙回过身,点了点头,“好。” 他们一走出会议厅,就感觉到外面传来八卦的气息,人群走得缓慢,像被什么堵住了,周知蒙踮起脚看了看,然后整个人僵住。 “小起?” 陆起繁站在不远处,穿着简单的黑色套装,头发剪短了一些,剑眉星目,长身而立,让人的目光忍不住流连。 周知蒙恍然,原来小起已经这么大了吗? 他最近的脑海中频频出现一个问题,小起到底是什么时候偷偷长大的? 像有心灵感应,陆起繁抬头望过来,视线就猛地相撞,他走过来,穿过人群握住了周知蒙的手腕,将周知蒙拉了出来。 周知蒙还有些发懵,陆起繁问他:“饿不饿?” 周知蒙呆呆地点了点头,陆起繁就把他拖出了酒店,上了一辆车,开车的人年纪也不大,最多二十出头,看穿衣打扮明显不是出租车司机,那人回过头问:“起繁,去哪里?” “你推荐家好吃的店吧,口味清淡,不要海鲜。” 开车的人说好,“前面有家江南私房菜不错。” 周知蒙全程都在发懵,陆起繁却熟稔地和开车的人聊天:“车队怎么样?” “挺好的,前阵子一直参加比赛,结果你也知道的,进步不小。” “邵哥上次说情况有变化。” “还是预算问题,缺赞助啊。” 陆起繁没有说话,周知蒙听着自己完全听不懂的话题,手还被陆起繁攥着,他觉得有点陌生,陆起繁好像感觉到了他的紧张,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车子在一家精致的饭店前停下来,“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这个年纪的人的口味,不过我吃过几次,味道很好,你们也可以尝尝,跟老板报我的名字就行。不喜欢的话,前面有条商业街,里面各种吃的都有。” 陆起繁带着周知蒙下来,“刘哥,谢了。” “谢什么啊?走了,有事打电话。” 车子驶离之后,周知蒙才回过神,他立即抛出一连串的问题,“你怎么在这里?钟叔叔知不知道你来首都?刚刚那个人是谁?” “我想你了,不知道,我朋友。”陆起繁老实回答。 周知蒙一口气被堵在嗓子眼,一时忘了自己要问什么,陆起繁手插着兜,一副完全理所当然的表情。 “你怎么回事?今天周五,你不上课吗?” “今天主科只有两节,所以我请了假,这样我就能在这里待久一点。” “小起,你又胡来,你怎么能自己坐飞机来这么远的地方,遇到危险怎么办?” 周知蒙话音未落,陆起繁就俯身把他抱住了,他说:“我很想你。” “……这也不是理由。” “我很想你,十五天了,到极限了。” 周知蒙立即心软,伸手拍了拍陆起繁的后背,“哦,算了。” 他们吃完饭,周知蒙给陆起繁讲了很多集训的事情,陆起繁也给周知蒙讲了刚刚那个人是他之前看赛车比赛认识的朋友。 “赛车?你很喜欢吗?” 陆起繁没回答,结了帐之后牵着周知蒙的手离开了饭店,“你住哪里?” “就刚刚的酒店。” 他们坐车回去,陆起繁的行李还寄存在前台,陆起繁拿过来,正好碰上迎面走过来的裴皓,陆起繁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拽着周知蒙往电梯的方向走。 周知蒙踉跄了几步,回头歉然地朝裴皓笑了笑。 他们两个人单独在电梯里,十七楼需要一点时间,周知蒙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问题所在。 他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 第15章 今晚怎么睡? 这个问题一出现在脑海中,就怎么也甩不出去了,周知蒙感觉到窒闷,狭小的电梯间陡然变成了困牢。 陆起繁还伸手碰了碰他的后颈,按住了抑制贴翘起的边角,不满地说:“不是让你及时更换的吗?” 周知蒙往后躲了躲,嘟囔道:“中午才换的。” “一天至少换四次。” “哪有这么夸张,你才分化多久,就开始教育我了?” 周知蒙走出电梯,领着陆起繁到走廊尽头,从兜里拿出房卡,“忘了最重要的事,你快点给钟叔叔打个电话报备一下。” “不要。” 周知蒙只好任劳任怨地替他打电话。 这边钟晔刚发现陆起繁不见了,正着急的时候接到了周知蒙的电话,顿时心安。 “安全没事就好,”钟晔松了口气:“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就知道这个小家伙最近几天这么乖,一定在憋大招呢,卷卷,你劝他早点回家就行,别让他打扰你学习。” “好,叔叔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小起的。” 挂了电话,周知蒙回到客厅,陆起繁正坐在他的书桌前看他的习题册,周知蒙曲起手指敲了敲陆起繁的头,“你回去免不了陆叔叔一顿揍。” 陆起繁不以为意。 周知蒙倒了杯茶给他,“小起,虽然你来了我很开心,但是只准这么一次哦,以后不许再逃课了,而且一个人坐飞机来这么远的地方,真的很不安全。” “你担心我?”陆起繁抬头看他。 “我当然担心你。” 陆起繁挑了下眉,收回翻书的手,往后倚着椅背,“你为什么还和裴皓有接触?” “这次一中来集训的就我和裴皓。” 陆起繁眼神淡淡,这个解释似乎不能说服他。 “一起去餐厅就是接触了?”周知蒙莫名有些理亏,思考之后眉头微蹙地说:“也没必要做仇人啊,我和他现在就是很普通的同学关系。” 他说完就意识到不对,踢了一下椅腿,“小起你小小年纪的,每天脑袋里都在想什么东西?不许你再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了。” 小小年纪。 听到这个词后陆起繁的脸色微变,眸色渐深,周知蒙被他的目光搞得有些心慌。 十六岁的陆起繁看起来已经很有alpha的压迫感。 “小起,你……”周知蒙在客厅里乱转悠,“你喝不喝果汁?” “不喝,我去洗澡了。” 陆起繁去行李箱里拿睡衣,周知蒙倏然抓住行李箱的拉杆,结结巴巴地说:“小、小起……” 陆起繁疑惑地望向他。 周知蒙想说:要不我给你再开间房吧。 可是又觉得太刻意。 正犹豫着,陆起繁说:“我睡沙发,你在想什么?” 周知蒙一紧张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半天,涨红了脸松开行李箱,转身进了房间,一句话都没和陆起繁说,陆起繁看着他慌乱的背影勾了勾唇,然后拿好睡衣进了淋浴间。 出来的时候,周知蒙正抱着被子坐在沙发边发呆,陆起繁走过去,周知蒙便站起来,指了指被子,“我怕这个沙发你睡着不舒服,就跟前台要了一床夏被垫在底下,你嫌热的话可以把空调开低一点。” “谢谢,”陆起繁握住周知蒙的手腕,将他拽了回来,“再陪我一会儿。” “哦。”周知蒙抱着膝盖坐在沙发角上。 他不辞辛苦风尘仆仆地赶过来,周知蒙也不好意思拒绝。 “集训是不是很辛苦?” “还好,只是老师的要求比以前高。” “你去首都大学看过吗?” “去了一次,只逛了一个校区,很漂亮,有时间我带你去玩。” 陆起繁躺下来,又问:“卷卷,你将来想做什么?” 周知蒙转过头看向陆起繁,捶了捶陆起繁的膝盖,说:“我不知道,我就是希望这次我能进数学实验班,见一见那些教科书上的大佬。” 陆起繁认真地看着周知蒙,“你会的。” “小起,你呢?” 陆起繁把胳膊垫在脑后,望着天花板,“我也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想告诉我?” “等有了成绩再告诉你。” 周知蒙也不意外,伸手拿起杯子喝了口白开水,“好吧。” “卷卷,你会等我吗?” 周知蒙僵住,气氛瞬间凝结,陆起繁不等他反应过来,立即追问:“在我有成绩之前,在我成长到能够保护你之前,你会等我吗?” 周知蒙脑中一片空白,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都是虚的,“小起,我听不懂。” “你语文考过年级第二。” 周知蒙慌忙说:“我听不懂。” 陆起繁还要说什么,周知蒙打断他,“小起!不许说话了。” 陆起繁于是闭嘴。 周知蒙站起来,胸口起伏不停,“现在不许提这些,等你……等你长大再说。” 陆起繁沉沉地看着他,“好。” 周知蒙脚步慌乱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捂着自己的心口喘了好一会儿,然后茫然地原地转圈,几分钟后,他抓起手机,打开浏览器搜索——alpha刚分化后会出现什么反应? 【医生小课堂:由于分化带来的生理发育,alpha会产生比较强烈的心理变化,具体体现在出现成人感,即认为自己已经成熟,在行为和思维上出现“成人化”的转变,一旦出现这样的现象,家长需要及时引导,陪伴孩子度过这段重要的时间。】 周知蒙恍然大悟,小起突然变成这样果然是受分化和信息素的影响。 原来如此。 他只是以为自己是大人了,所以才贸然说出那样的话。 不需要纠正他,只需要正确引导。 周知蒙松了口气。 许久之后陆起繁也没进来找他,周知蒙散去浑身的热气,丢掉手机,抓起睡衣去了淋浴间。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陆起繁已经睡着了,从望城坐车到机场,三个小时的飞机到首都,又坐车到酒店,这样连轴转怎么能不累? 周知蒙走过去帮他盖被子,担心他睡觉不规矩半夜摔下地,又把一旁的软包凳搬过来,护在陆起繁身侧。 他关了客厅的灯,然后拿了习题册和笔蹑手蹑脚地进了房间,也不知道是不是陆起繁的到来让他心神愉悦,白天怎么都想不明白的题,此刻却豁然开朗,他一下子就想出了解题方法。 忘了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周知蒙迷迷糊糊想起来自己昨晚忘了拉窗帘,可是房间里的昏暗又让他疑惑,他在半梦半醒间闻到一股淡淡的苦香,像是拿铁咖啡,他循着那股味道翻了个身,朦胧中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 他吓了一跳,陡然坐起来。 陆起繁正悠闲地躺在他旁边玩手机,看到他醒过来,关了屏幕,转头望向他,“你几点上课?” 周知蒙刚睡醒,还有点懵,迟钝了足足半分钟才回答:“今早休息半天。” “哦,那你再睡会儿,我去点早餐。” 周知蒙重新躺下去,刚要闭眼才意识到不对,“你怎么在这里?” “我进来想问你几点上课,可是你没醒。” “那你也不能睡——” “沙发不舒服。” 陆起繁的声音里透着点委屈,周知蒙就舍不得训他了,慢吞吞地挪到床边,翻了个身,背对着陆起繁继续睡,陆起繁好像又拿起手机继续玩游戏了,可周知蒙半天没听到声音,那陆起繁在干什么?周知蒙想着想着就重新陷入困倦。 再醒来已经是早上九点半,陆起繁蹲在床边,看了好久,然后伸手捏了捏周知蒙的脸,轻声唤道:“卷卷,醒醒。” 周知蒙动了动睫毛,人却不醒,陆起繁继续蹲在床边,抚摸周知蒙的卷发,周知蒙觉得痒,像小动物钻进巢穴一样往被窝里缩,半张脸埋在被子里。 陆起繁觉得可爱。 又过了五六分钟,周知蒙才惺忪转醒,一睁开眼就毫无防备地看到陆起繁的脸,他黏黏糊糊地喊了声“小起”,过几秒忽然笑着说:“你猜猜我刚刚想脱口而出什么?” “嗯?” “小起,不要往被窝里藏玩具。” 周知蒙刚说完,两个人都笑了,对于这个童年时的常用句他们心照不宣,陆起繁握住周知蒙的手,“我的玩具都给你了。” 周知蒙轻哼一声,终于完全清醒,“你吃早饭了吗?” “没呢,等你一起。” “吃完早饭我带你去街上逛一逛吧,前面有条民俗街,听说还挺好玩的。” “好。” 白天民俗街没多少人,偶尔有一两对情侣走过来,周知蒙下意识地把陆起繁拖进了一家复古玩具手作坊,“小起,你看这个小赛车,好可爱,我给你买一个吧。” 陆起繁两手插着兜,回头看了看刚刚走过去的情侣。 周知蒙连忙掰回他的脸,把赛车捧到他面前,语气刻意又生硬,“十六岁也还是小孩子嘛,这两款赛车你喜欢哪一个?” 陆起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然后朝左边的蓝色赛车玩具抬了抬下巴。 周知蒙立即转身去买,还把陆起繁拖着,就是不让他往店外看。 陆起繁也不恼,任由周知蒙怎么摆布他。 他在周知蒙这里待了两天,终于在周日的中午,被周知蒙连哄带劝地赶了回去,周知蒙甚至提前给他买了机票,陆起繁收拾好行李箱,冷眼看着周知蒙,“你这么想我走?” 周知蒙连忙哄他,“我当然不想你走啊,但是你还要上课,陆叔叔和钟叔叔也会担心你,是不是?” “你就是嫌我烦了。”陆起繁拖着行李箱出门,周知蒙跟在他后面,两个人一起去了机场。 周知蒙坐在陆起繁身边,主动靠近他,歪着头问:“你生气了?” 陆起繁瞥了他一眼,“没有。” “真没有?” 他帮陆起繁理了理衣领,陆起繁说:“没有,我答应过你,以后不会再和你闹脾气。” 周知蒙怔了怔,然后笑道:“小起长大了嘛。” 陆起繁检查了周知蒙后颈的抑制贴,然后说:“及时更换,听到没有?” 周知蒙点了点头。 到机场之后,周知蒙藏在“哥哥”这个身份背后的不舍终于冒了出来,他特地放慢了步伐,也左一句右一句地问陆起繁什么时候起飞什么时候降落。 “下飞机就打电话告诉我。” 陆起繁停下,转身面对着周知蒙,“好。” “小起,你……” “我会好好上课的,你放心。” 周知蒙点头,但他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个,他也不分辨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觉得一团乱麻,可他一抬头,就看到陆起繁认真且深沉地望着他,目光里带着很多不可明说的情绪。 “小起。”周知蒙主动往前走了一步,抱住了陆起繁的腰。 “你乖乖的。” 这回换作陆起繁愣住,他僵了两三秒才伸手搂住了周知蒙的肩膀,紧紧搂住。 “卷卷,你要每天想我一次。”陆起繁说。 周知蒙呼吸微滞,他的理性告诉他应该拒绝,但他舍不得。 他点了点头,说:“好。” 第16章 周知蒙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想念陆起繁,他现在上课前都要买一杯拿铁咖啡,可是和陆起繁的信息素相比,总是差一点,不是太甜就是太苦。 周知蒙已经忘了自己一开始对陆起繁的信息素有多抵触,在分离和想念的反复过滤和美化后,那股味道忽然变得很好闻,周知蒙几乎找不到代替品。 他百无聊赖地翻了翻习题册,裴皓坐过来,“你最近怎么经常喝咖啡?” 周知蒙没有解释什么,只微微坐直,说:“有点困。” “熬夜了?” 裴皓安慰他:“没想到你也会有压力,你不是说过程更重要的吗?” 周知蒙笑了笑,“氛围在这儿,我也不能太懒散。” 裴皓还想说什么,前座的女生转过身问周知蒙问题,“知蒙,第三小问的解法你能给我讲一下吗?我怎么都听不懂。” 周知蒙接过本子,看了看女生的解题步骤,指出来:“你受到第二小问的影响了,第二小问不是第三小问的前提条件。” 女生“啊”了一声,恍然大悟,苦着脸说:“天呐,我犯了一个好蠢的错误。” 周知蒙把本子还给女生,女生朝他笑:“谢谢你知蒙,喏,饼干。” 周知蒙拿了饼干却没拆,依旧目光神游,裴皓看着他,忽然说:“你好像有点魂不守舍。” 周知蒙刚想反驳,裴皓又说:“自从陆起繁离开之后。” 周知蒙愣住。 “听说他考上一中了,真是挺意外的,因为我之前听说他不怎么爱学习,老是和一帮人在望城南边的赛车场里飙车,我有一个朋友的父亲是赛车场的经理,他说他经常见到陆起繁。” 周知蒙感到意外,他竟然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就连陆起繁喜欢赛车,他都是这阵子才知晓一二,陆起繁和他几乎朝夕相处,就差用胶水黏在一起了,他知道陆起繁的所有习惯和脾气,他了解陆起繁比了解自己还多,陆起繁怎么还会有他不知道的另一面? “你不知道?”裴皓问。 周知蒙变了脸色,“我知道啊,他喜欢赛车和他考上一中有什么关系?他想做什么都会做得很好。” 裴皓一番话全被怼了回去,顿时哑然,转身讪讪地坐回原位。 周知蒙的心里却开始纷乱起来,对于裴皓的话,他也无人可考证。 赛车? 那天送他们去餐厅的人口中的“车队”,就是赛车车队吗? 陆起繁是什么时候和这些人接触的,真的只是看比赛时认识的普通朋友吗?明明那天陆起繁和那人说话的语气那么熟稔,不像朋友,倒像是合作伙伴。 周知蒙陡然觉得陆起繁有些陌生。 这边的陆起繁并不知道周知蒙的困惑。 他从首都回来之后就被他爸狠狠揍了一顿,老实上了一周的学,肩膀上的淤青还没消,一到周末他就奔去了赛车场。 他从初一开始迷恋上赛车,平时练的机会很少,为了避免让钟晔和周知蒙担心,他每次来练车都以上网吧的名义。 “小陆总,来这么早?” 一起训练的王钊换好赛车服,一边理头发一边朝陆起繁笑:“你最近来得好勤,我听他们说,你的宝贝哥哥上大学去了?难怪有空过来。” 陆起繁瞥了他一眼,没理他。 王钊还是笑,“小陆总别生气啊,年纪小有什么可避讳的,年纪小,赢面才大嘛。” “还练不练?” “练练练,”王钊急忙走过来,“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跟你这样天赋异禀的可没法比,除了勤加练习也没别的法子了。” 刚坐进车里,王钊又转头问陆起繁:“小陆总,风暴车队的事你能帮吗?就一点钱窟窿,今年的奖金加起来都没补得上,如果这次补不上的话,明年的赛季也不知道能不能——” “补上了。” “啊?” “两百万,打给邵哥了。” 王钊整个人呆住,领航员都坐进来了他都没注意,朝陆起繁喊:“你哪来这么多钱?” “我爸给的中考奖金。”陆起繁语气平淡,说完就飞驰出去了。 “谢谢——”王钊话还没说完,陆起繁的车已经不见踪影了,留王钊一个人在原地发出无尽感慨:“中考,不愧是富二代啊。” 领航员提醒他:“准确来讲,是富三代,柏雅日化在他爸陆谨承接手前就已经是望城的行业龙头了,在他爸手里成功上市,现在前景一片大好,这位少爷玩赛车大概率也是一时兴致,玩腻了就回去继承家业了。” 王钊不赞同,“他天赋太高了,来这里才几年啊,就开得这么好。” “毕竟没正式比赛过,也不能说他能力如何,对了,他为什么不比赛?” “他说怕家人担心,”王钊准备就绪,踩油门前又想起来:“哦对了,他最宝贝的那个哥哥让他好好考大学来着。” “要是成了职业赛车手,哪还有时间正经上学?” 陆起繁从赛车场出来,刚回到家,就接到了周知蒙的电话,“小起,你在干什么?” 陆起繁微怔,“打游戏,怎么了?” “没怎么,突击检查。” 陆起繁勾起唇角,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单手打开,“你今天想我了吗?” 周知蒙隔着几百公里红了脸,“没有。” “你不是答应我了吗?” “等、等晚上再想。”DJ 陆起繁还算满意,回到房间,周知蒙说:“小起,你喜欢赛车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啊?” 陆起繁顿了顿,“我爱好这么多,说也说不完。” “赛车这个爱好毕竟有危险性嘛,你应该告诉我的,如果以后有比赛,我可以陪你一起看。” “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吗?” 周知蒙思忖片刻,严谨地说:“只要不危险,我都会支持你的。” 陆起繁到底还是没有把话说出来,周知蒙现在在集训,是人生最关键的一段时间,他不能让他操心。 “最近首都降温了,你照顾好自己。”陆起繁转移话题。 “我打电话过来就是想要提醒你多穿一点的,从明天起,出门要带外套,不许喝冰可乐了,听到没有?” 陆起繁看着手里的冰可乐,面不改色地回答:“嗯,听到了。” 周知蒙这才满意,“好吧,我去上课了。” 电话挂断之后,陆起繁看了看手机日历,算了算离十二月六号周知蒙的生日还有多久,什么时候订机票比较合适。 集训比预期的时间长了点,结业仪式定在十二月七号下午,十二月八号返程。 周知蒙托腮叹气,他这次的生日怕是泡汤了,他已经搜索了周围的蛋糕店,准备今晚给自己买一个蛋糕,然后在房间里和他爸爸小爸爸一起视频。 想想就觉得遗憾。 可是他又不想让父母奔波辗转得麻烦,生日嘛,早一天迟一天无所谓的,他安慰自己。 屋漏偏逢连夜雨,老师又把他喊了过去,“周知蒙同学,最近有点心不在焉啊。” 老师点了点试卷,“很低级的错误。” 周知蒙惭愧地道歉,“对不起老师,我一定改正。” “想家了?这不是快回去了嘛,”老师也不忍心责备他,柔声说:“别有压力,你心态很稳,没问题的。” “谢谢老师。” 周知蒙顶着一头乌云回到座位,正沮丧着,前桌女生突然跑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知蒙,有帅哥找你。” 周知蒙还没回头,心跳已经开始加速,一转身果然看见了陆起繁。 陆起繁站在门口,朝他笑了笑。 周知蒙急忙跑过去,责怪里带着惊喜,“你怎么又——” 陆起繁直接握着他的手,把他拉出了会议厅,周知蒙被自己绊到,踉踉跄跄地摔在陆起繁身上,勉强站稳后还不忘拿出哥哥的架势,“小起,今天是周五,你又逃课了!” 陆起繁却径直走到前台,拿上行李箱往电梯口走,周知蒙觉得这一幕好像发生过,分明是两个月前的重演。 唯一的不同是,陆起繁的行李箱上摆着一盒蛋糕,另外,他一进房间就摊开行李箱,里面只有一套换洗衣服,剩余的空间全是包装精致的礼物。 数了数,八份。 “想到了什么就给你买了,今天来的时候才发现买了这么多。”陆起繁说得十分理所当然,平淡到好像去菜市场买了点白菜。 周知蒙蹲下来,拿了个最小的拆开来。 手链,是他小爸爸常买的那个品牌。 又拆了一个,手表。 周知蒙正不知所措着,陆起繁也蹲下来,把手链从包装盒里拿出来,戴到了周知蒙的手腕上,在灯照下看了看,“还不错。” 周知蒙一直没反应,陆起繁还以为他不喜欢,“卷卷,你不喜欢这个款式?” 周知蒙一摇头,眼泪就掉下来。 陆起繁连忙将他扳正,“怎么了?” 周知蒙一边抽泣一边抹眼泪,可怜兮兮地说:“我本来以为今年的生日我要一个人过了。” 陆起繁松了口气,将他抱住。 “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 陆起繁一直抱着周知蒙细声安慰,周知蒙好不容易止住抽噎,衣服头发都是乱的,好不容易才缓过来,陆起繁告诉他:“我还预约了餐厅,让他们送餐过来,应该待会儿就到。” 周知蒙点点头,陆起繁用指腹擦去了周知蒙脸上的泪珠。 正说着,门被人敲响。 “应该是你订的餐到了。”周知蒙走过去开门。 结果一开门,周知蒙愣在当场。 周淮生和林知绎站在外面。 从周淮生和林知绎的视角来看,周知蒙顶着一头凌乱的卷发,满脸泪迹,衣服上还有压痕。 “谁在里面?”周淮生先反应过来。 周知蒙吓懵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紧张,但他就是死死按着门把,不敢开门,周淮生让周知蒙立即开门,周知蒙咽了下口水,手脚不听使唤。 “卷卷,你告诉爸爸,为什么哭?” “我——” 周知蒙像犯了错一样感到害怕。 最后还是陆起繁走过来,绕过周知蒙打开了门。 林知绎看到陆起繁时松了口气,“是你啊,小起,可把叔叔吓坏了。” 话音刚落,林知绎又横眉竖眼起来,他拧着陆起繁的耳朵,厉声问道:“不对,小起你怎么在这?” 第17章 局面变成周淮生和林知绎坐在沙发上,而陆起繁和周知蒙站在茶几边,接受两堂会审,周知蒙做贼心虚地想要靠撒娇蒙混过关,被林知绎一个眼刀吓得立即站直。 他又把手背在后面,偷偷揪了揪陆起繁的袖子,让他小心说话。 林知绎瞧见了,冷声道:“分开站。” 周知蒙委委屈屈地往旁边挪了一步。 事态怎么会发展成这样?为什么他爸爸和小爸爸看起来那么生气?陆起繁明明是来给他送礼物的啊。 “小起,”林知绎抬头看着陆起繁的脸,问:“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来过几次?有没有告诉你爸妈?还有,卷卷为什么哭?” 周淮生已经按耐不住火气,看向陆起繁的眼神里也没有了慈爱,严肃地说:“老老实实回答。” 很明显陆起繁也感觉到了,他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挺直腰背,认真回答:“下午刚到,这是第二次,上一次是十月份,我爸妈不知道,卷卷——” 周知蒙抢话:“我哭是因为感动,我以为我要一个人过生日了,小起没有欺负我,你们不要误会。” 周淮生没让他打岔,还是问陆起繁:“说清楚,几点到的。” “三点半下的飞机,四点四十多到了酒店。”陆起繁把打车记录拿给林知绎和周淮生看。 林知绎看了时间,确实同陆起繁说的一样,现在是五点十分,也就是说两个小孩才见面不到半小时,他终于放下心。 他倒也不是不信任小起,只是被卷卷泪眼汪汪的样子吓坏了。 这画面至少得三四年后出现,他才能勉强接受。 即使是小起也不行。 “小起,对不起,叔叔误会你了。”林知绎说。 “没事,叔叔你生气是应该的,我能理解。” 陆起繁倒是很淡定,仿佛早有准备,门被敲响的时候,他还转身去开门,让人把订好的晚餐端到桌上,他把蛋糕放中间,回到客厅,问:“叔叔,我怕卷卷晚上有课来不及去餐厅,就提前订了一桌菜,份量很足的,你们就在这里吃吧,还是你们有别的安排?” “没有,就在这里吃,谢谢你了小起,你想得很周到。” 气氛终于偃旗息鼓,恢复了平静,周知蒙怨怪地说:“你们到底生什么气嘛?” 周淮生和林知绎尴尬地对视了一眼。 到底在生什么气? 气陆家的小猪来拱白菜了,气白菜傻乎乎的,还一心向着小猪,连十月份两个人就偷偷见过面这么大的事,都瞒着他们。 一地的礼物,手腕上的钻石手链,餐桌上的蛋糕和菜,两个孩子默契的对视,和偷偷摸摸的小动作……都被两个大人看在眼里。 周淮生叹了口气,林知绎拍了拍他的腿,“还能怎么样?慢慢接受吧。” 今天是卷卷的十八岁生日。 孩子已经有了独立的意识,一个人在首都集训,想家也忍着,林知绎一直和周淮生聊天讨论怎么让卷卷克服恋家的情绪,可没想到真到了分离的时候,孩子适应得很快,父母反而迟迟接受不了。 林知绎无奈地笑了笑,走过去揉了揉小起的耳朵,“叔叔刚刚语气不好,有没有生叔叔的气?” 陆起繁摇头。 “叔叔也不是不允许,但你们现在还小。” “我明白,一切都会等到我成年后,到时候我们才会开始谈恋——” 陆起繁还没说完,周知蒙就喊道:“什、什么等到你成年后?你先考上大学再说,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不许想!” 林知绎以为陆起繁要发火,可陆起繁完全没反应,还点了点头,一副卷卷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乖巧模样。 周知蒙点了个哑炮,只气到了自己,闷鼓鼓地去解蛋糕盒的系带。 周淮生和林知绎也给他买了礼物,等拆完礼物,吹完蜡烛,周知蒙闭上眼睛许愿。 睁开眼睛后,看到身边坐着的三个人。 周知蒙忽然觉得自己好幸福。 不管怎么样,不管有多远,他的家人永远都会围在他身边,爱着他。 吃完饭,周知蒙向老师请了假,四个人一起去了周边的街道逛了逛,大人走在前面,周知蒙恶狠狠地揪了一把陆起繁的胳膊,“都让你不要说那种话了!” 陆起繁顺势握住周知蒙的手,“你许了什么愿望?和我有关吗?” “才没有!” 陆起繁浅笑。 周知蒙心乱如麻,“小起,你怎么突然就变得……我都没准备好,你就这样……” “需要准备什么?”陆起繁握紧周知蒙的手,慢悠悠地说:“你不是还有两年的时间来适应吗?” 周知蒙的脸又开始发烫。 林知绎停下脚步,回头咳了两声。 周知蒙立即甩开陆起繁的手,跑上前搂住了林知绎的胳膊,“小爸爸……” 林知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周知蒙把头埋得更低。 “好啦,小爸爸知道卷卷长大了,”林知绎捏了捏周知蒙的耳垂,又抚摸着他的蓬软卷发,忽然将他抱住:“十八岁生日快乐,宝贝。” 周知蒙把脸埋在林知绎的肩头。 逛完街回来后,周淮生去前台开了房间,还不忘喊住陆起繁,“小起,过来,叔叔给你再开一间。” 陆起繁回头看了一眼周知蒙,然后顺从地走到周淮生身边。 周知蒙躺上床后和林知绎说了很久的话,把集训这段时间受的苦全都倾诉了个遍,快十二点的时候林知绎才离开周知蒙的房间,周知蒙也困了,打了个哈欠正准备睡觉,手机响了。 里面传来陆起繁低低沉沉的声音。 “还有一分钟零七秒。” “什么?”周知蒙没反应过来。 “还有一分钟零三秒,就十二点了。” “哦。” 周知蒙也不说话了,就静静地等着十二点的到来,他听到陆起繁的呼吸声。 秒钟终于转完最后一圈,周知蒙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数字归于零,“十二点了。” “卷卷,生日快乐。” 周知蒙弯起嘴角,“谢谢小起。” “以后每一年的生日,我都会陪你过。” 周知蒙顿了顿,说:“好。” 集训结束之后,周知蒙回到望城,开始为即将到来的竞赛做最后的准备。可能是父母给的支持很多,压力没那么大,而且周知蒙本身的考试心态就非常稳,所以几轮竞赛下来,他一直保持着很好的状态,即使有小错误,也能及时调整。 陆起繁没来打扰他,只是偶尔发个消息,祝他一切顺利。 时间过得很快,高三开学没多久,周知蒙就收到了首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他直接冲到了他小爸爸的鼎胜集团总部,一路小跑到总裁办公室,扑到林知绎怀里。 “终于结束了,小爸爸。” 周知蒙本来想着,九月份才开学,现在才三月底,还有五个多月的时间,他还可以慢慢悠悠地陪着陆起繁。 可没想到首都大学这次竟然发布了保送生提前进校的新规定,周知蒙不想去,但招生办的老师不同意,“现在开始上的课,就是数学实验班的必修课,九月份开学之后不会重新上的。” 周知蒙听完眼前一黑。 他纠结了半天,还是走到高一的楼前,陆起繁正好打完球回来,他把球扔给同学,洗了手才走到周知蒙面前,他看见周知蒙时眼神瞬间添了神采,“卷卷,怎么了?” 周知蒙歉然地说:“小起,我下个月就要去首都大学了,我问了老师能不能不提前——” 周知蒙几乎不敢说下去。 陆起繁脸上的笑很快消失。 周知蒙感到一阵鼻酸,“我也没想到,我以为提前上课是自愿报名那种,结果就是正式上课。” 陆起繁没说话。 “小起,对不起,是我没有遵守诺言,你想怎么生气都可以。” “没关系。” 周知蒙愣住,陆起繁许久之后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我预料过这种可能,所以也不意外。” “对不起。” “我们不差这几个月,我们都在一起十六年了。” 周知蒙的眼眶里蓄满眼泪。 “之后,见面的机会可能会变得很少,你还能保证每天想我一次吗?” 周知蒙含着眼泪点头,“不止一次。” 陆起繁用指腹摩挲着周知蒙的眼角,“那就好,再等我两年。” 有集训的几个月分离做铺垫,这次的分开,陆起繁和周知蒙都没有太悲伤,陆起繁把周知蒙送去机场,当着几个大人的面,抱住了周知蒙,周知蒙也没有躲,紧紧搂住陆起繁,说:“小起,你乖乖的,你不要往首都跑,我一有机会就会回来陪你的。” 几个大人不约而同地避开视线,陆谨承最后知后觉,疑惑地问:“他俩什么时候开始的?” 钟晔拍了他一下,示意他闭嘴。 最后周知蒙好不容易才忍住眼泪,依依不舍地跟着父母进了登机口。 周知蒙以为两年的时间很长,但被课程和距离困住,除了寒暑假,他们也没多少时间见面,四季轮转,两年转瞬即逝。 这天他刚上完课,拿出手机看了看班级群消息,突然想起来,这周周末就是陆起繁的十八岁生日了。 第18章 陆起繁的生日在一月十二号。 周知蒙刚订好飞机票,室友李延非要拖着他去学校后面的新街,品尝一家刚开业两天的的盐焗翅包饭,“听说味道不错,排队要排很久呢。” “好吧。”周知蒙收拾好书包。 走在去西门的路上,李延撞了撞周知蒙的胳膊,示意他往右边看,“喏,韩枫。” “怎么了?” 李延坏笑道:“他从前天下午,一直在外面待到今天才回来。” 周知蒙点头,“我知道啊,他说他去见高中同学了。” 李延笑出声来,“就你傻傻相信他,什么高中同学?他和他女朋友出去开房了。” 周知蒙呆住,李延继续笑话他:“知蒙你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啊?我一开始以为你就是单纯不喜欢和我们聊这种八卦,结果我发现你是真的不懂。” 周知蒙清了清嗓子,略有些别扭:“我……也不是……” “对了,文学院跟你表白的那个帅哥,你怎么理都不理人家?他还特地加了我的联系方式,跟我打探你的情况,但我什么都没说,你放心。” 周知蒙觉得头疼,“不想理。” 李延不能理解像周知蒙这样长相优越家境优渥的男生,明明追求者众多,可他怎么总是一副对感情的事很懵懂的样子,实在是奇怪。 “你不打算谈恋爱?” 周知蒙脸色僵了僵,岔开话题问:“翅包饭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前面排队的那个。” 两个人站到队尾,周知蒙看了看门店上看起来食欲满满的招牌宣传图,忽然说:“我弟弟也喜欢吃鸡翅。” 李延想起来:“哦,你经常说的那个弟弟。” “对,他喜欢吃,一个人能吃掉一盘,他每次来我爸爸都要做两份。” 李延没在意,又问:“裴皓是不是追过你啊?” “裴皓?没有。” 周知蒙不喜欢聊这些事,可惜李延对此十分热衷,他兴趣乏乏地看着四周,前面刚买完的女生站在台阶上尝了一口,喊道:“这个辣椒粉怎么一点都不辣?” 周知蒙又自顾自地说:“我弟弟也很能吃辣。” 李延不解,“你怎么天天把你弟弟挂嘴边?” “没有啊,”周知蒙微怔,又朝李延笑了笑,解释道:“可能是有点想家了吧。” 刚买完翅包饭的女生指了指新街的另一边,示意男朋友往前走,周知蒙顺着他们的方向,看到了不远处新开的一家手表店,他正愁着不知道给小起买什么生日礼物,定定地看了几秒后他豁然有了主意,旋即转身拍了拍李延的肩膀,说:“我去那家店逛一下。” “欸你不吃了?” “麻烦你帮我排一下,我很快就来!” 李延在后面喊也没把周知蒙喊回来,周知蒙跑进了名表店,看了许久,终于看到一款适合陆起繁的手表,赛博风的机械表,黑色底盘白线刻度,很百搭,“就要这个吧。” “还有一个白色的情侣款,您要不要看看?” 周知蒙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柜员把白色手表拿到他面前了,他才猛地拒绝:“不用、不用了。” 柜员于是转身去帮他拿货包装,周知蒙在等待的时候想起了陆起繁的话,那天在集训酒店不远处的街上,背着父母,陆起繁说的话。 ——你不是还有两年的时间来适应吗? 周知蒙摸了摸脸,才发现自己的脸在微微发烫。 两年未免过得太快了。 刚刚李延问他:你不打算谈恋爱? 其实他都没怎么考虑过这个问题,周围人很多都恋爱了,包括像李延说的,他们的室友韩枫甚至已经开始夜不归宿,可他既不好奇也不羡慕,他每天在两点一线的学习生活里自得其乐,循规蹈矩地研究课题,和高中时一样。 他没有刻意逃避这件事,也没有在等谁。 至于小起说的“适应”,他想他现在应该还不能适应即将转变的关系,他甚至有点害怕面对小起。 小起在他眼里还是弟弟,是小时候那个哭着跟在他后面的小鼻涕虫。 如果小起想谈恋爱…… 周知蒙立即把这个可怕又充满冲击力的想法从脑袋里甩了出去。 太可怕了。 他感觉到别扭。 他拿着手表回到翅包饭的店铺门口,李延正站在台阶上等他,“快趁热吃。” 周知蒙说谢谢,然后把钱转给了李延。 “这是什么?”李延看着周知蒙手上的包装袋。 “给我弟弟的生日礼物。” 李延被烫得直咧嘴,还不忘说:“你和你弟感情未免也太好了吧。” 周知蒙回到宿舍,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等到周五上午的课一结束,他就直奔机场,赶在晚饭前回到家。 他爸爸周淮生正好在家里,周知蒙扑过去,“爸爸!” “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周淮生抱住周知蒙,揉了揉他的头发,“哦,是回来给小起过生日的是吧?” 周知蒙害羞地笑了笑,周淮生捏他的鼻子,“行李放那边吧,待会儿爸爸给你收拾,晚上想吃什么?” 周知蒙说:“糖醋排骨。” 周淮生说好,但还是调侃他:“大晚上的吃糖醋排骨,小心变成小胖子。” “就吃!”周知蒙伏在周淮生背上,问:“小爸爸呢?” “他在开会,很快就回来了,你要给他一个惊喜吗?” “当然啦!” “你想怎么给小起过生日?你陆叔叔的意思是不要大范围的操办,就家里的亲朋好友聚一聚。” 周知蒙点头,半晌又问:“什么叫我想怎么给小起过生日?” “你们两个不要单独过吗?” 周知蒙如临大敌地往后退了一步,“不、不要。” 周淮生还没说话,周知蒙就跑回了房间,他脱了外套和裤子,换上衣柜里叠好的家居服,然后呆呆地躺到床上,脑袋里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 其实他已经一个月没联系小起了,因为小起期末考试前去开赛车,被陆叔叔没收了手机,虽然小起很快就从他奶奶那里拿到了一部新手机,并且第一时间给他打了电话,可周知蒙在电话里不满地说:“你为什么不好好准备期末考试呢?马上就要放寒假了,有的是时间玩。” 陆起繁在电话那头没吭声,周知蒙站在图书馆外,迎面有熟人走过来问周知蒙学生会的事,周知蒙刚解答完,低头再看手机,陆起繁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后来周知蒙再打回去,陆起繁很久才接,说:“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听钟晔说,小起备考态度大有改善,但自从周知蒙那通责备的电话打过之后,他和陆起繁就没有再怎么联系了,偶尔也是不痛不痒地说降温添衣,直到这次生日。 周知蒙下床把礼物从行李箱里拿出来,想了想,又去厨房准备做蛋糕的材料。 他没想到陆起繁会先给他打电话,在晚上九点半的时候。 “我刚下晚自习。” 周知蒙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路过你家,看到你房间的灯亮着。” 周知蒙呼吸变得急促,他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冷风和陆起繁的声音一起透进来,“我可以上去吗?” 周知蒙点头,陆起繁就输入了大门密码,轻车熟路地进了院子,周知蒙跑到楼下给他开门。 外面天寒地冻,陆起繁迈进屋子,关上门,然后解开大衣的牛角扣,把周知蒙搂到怀里。 “我想你了。”他说。 一瞬间所有的烦恼都不见了,那些困扰他很多天的心结和胆怯都被陆起繁的怀抱淹没,周知蒙把脸埋在陆起繁的颈窝,闷闷地说:“我还以为你生我的气了。” “生什么气?”陆起繁想了想,“开赛车的事?那本来就是我做的不对,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陆起繁松开他,低头看他:“我怕你对我失望。” 周知蒙委委屈屈地低下头,陆起繁把他重新抱住,“卷卷,你是特地回来给我过生日的吗?” “你说呢?” 陆起繁轻笑出声。 黏糊结束之后,两个人还站在门口,周知蒙揪了揪自己的衣摆,左顾右盼地问陆起繁:“那你现在回家吗?” 陆起繁不说话,反而问:“你这套睡衣我怎么没见过?” 周知蒙把头埋得更低。 两个人靠得近,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小起,那天不要买蛋糕了,我给你做。” “单独给我的吗?” “嗯?” “做个小份的,单独给我,我不想让别人吃。” 周知蒙“哦”了一声,低头看拖鞋鞋尖,嘟囔着:“小起,天不早了。” 陆起繁不回答,抱着周知蒙说冷。 周知蒙连忙抱紧他,手在他后背摩挲着:“你怎么穿这么少啊?不许耍酷了,该穿多少穿多少,听到没有?” 陆起繁直勾勾地盯着周知蒙。 周知蒙感觉手脚都发麻。 最后陆起繁还是放过他:“卷卷,你明天早点来。” 周知蒙答应他。 第二天晚上钟晔在家里举办了生日宴,吃完之后大人们散开,保姆收拾厨房,钟晔喝得微醺,被陆谨承扶进房间,周淮生和林知绎准备回家前喊周知蒙:“卷卷,走了。” 周知蒙刚要走,手腕就被陆起繁抓住了。 他的心脏砰砰乱跳。 林知绎看出了端倪,主动问:“你要留在这里吗?” 周知蒙变成小哑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还是陆起繁替他回答:“叔叔,能让卷卷留在这里陪我一会儿吗?” 林知绎回头看了眼周淮生。 “好吧。” 父母前脚刚走,周知蒙就被陆起繁拽进了房间。 “陪我。” 周知蒙后知后觉地觉得害怕,他慌乱地说:“我想喝水,我下去倒水。” 陆起繁搂着他的腰,将他困住。 “卷卷。” 陆起繁又长高了些,完全将周知蒙罩在阴影里。 周知蒙更紧张了,两只手推他,不满地说:“小起你干嘛?不许——” “哥哥,”陆起繁软了声音,额头抵在周知蒙的肩上,“你说好要陪我过生日的。” 第19章 “你喊我什么?”周知蒙睁大了眼睛。 陆起繁不说话,只一个劲地用额头蹭周知蒙的颈窝,周知蒙觉得痒,推了推他,陆起繁懒懒地抬起一点身子,换作用脸颊贴着周知蒙的肩,鼻尖碰过周知蒙的脖颈,呼吸都变得潮湿,他把重心压在周知蒙身上,又把周知蒙压在墙上,周知蒙动弹不得。 “卷卷。” 周知蒙不满,“你喊我哥哥,我听见了。” 这句话这个称呼在当前的情境下显得很没有说服力,陆起繁又长高了,五官轮廓愈发深邃立体,完全褪去了少年的稚气。 反而是周知蒙看起来更小。 陆起繁轻笑。 周知蒙踮起脚尖,勉强和弯腰的陆起繁视线持平,他看着陆起繁,努了努嘴,命令道:“再喊一下。” “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哪有平白无故就跟人要好处的?” 陆起繁慢悠悠地直起身子,手从周知蒙的腰滑到他的手腕,再到掌心,十指相扣,顺着周知蒙的心意,喊了一声:“哥哥。” 他的声音很低沉,尾音又轻,听起来更像是戏谑。 周知蒙只觉得耳根都发烫,嘟囔着抱怨:“这么多年了。” “这么多年了。”陆起繁重复他的话,却是不一样的意味。 两个人对视良久,周知蒙抬手揉了揉陆起繁的耳朵,这个动作是他从小到大最常做的,因为小时候陆起繁总是调皮,天天被他爸打,耳朵总是被揪得通红,周知蒙心疼坏了,噔噔噔跑过去抱住小起,小心翼翼地揉他的耳朵,然后鼓起嘴巴给他呼呼。 小起眼里含着豆大的泪珠,把脸埋在周知蒙身上,抽抽噎噎地说:“卷卷痛。” 周知蒙于是轻轻地揉。 后来长大了,小起都快赶上他爸爸高了,再也不会被揪耳朵了,周知蒙却还是改不了这个习惯,陆起繁也不抗拒,每次周知蒙揉他的耳朵,他还会很舒服地往周知蒙身上躺,像只悠闲晒太阳的小狗。 陆起繁的变化很大,但在周知蒙眼里,还是依稀能看见五六岁的影子。 那时候他们都很小,周知蒙走到哪里,陆起繁就跟到哪里,一边喊着卷卷一边把手上的任何值钱东西往周知蒙的兜里塞。 越长大,周知蒙越频繁地想起当年的事情,仿佛在逃避面前这个十八岁的男孩子。 逃避他躲了两年的话题。 晚上周淮生和林知绎临走前的表情始终映在他脑海里,他感到害怕。 他一直觉得亲情才是最稳固的关系,他本来想和小起做一辈子的亲人,就像他的父母和小起父母之间的关系一样,没有血缘但胜似血亲,想见面随时可以见面,不起争执相亲相爱,他身边的很多朋友恋爱又分手,闹得不欢而散,所以周知蒙一直觉得情侣关系很不靠谱,亲人的关系更好。 可小起并不这样想,小起不满足于此。 感觉到周知蒙的神游,陆起繁放开他,问:“你给我做的蛋糕呢?” “在冰箱里,一个天蓝色的小方盒子,”周知蒙往旁边挪了两步,双手背在身后勾了勾自己的衣摆,吩咐道:“你去拿吧。” 陆起繁下楼之后,周知蒙用手扇了扇风,企图把脸上的热气挥散,房间的灯还没有开,全靠走廊的晕黄廊灯照着,周知蒙打开房间里的主灯,顿时视线清明,思绪也镇定了些,他把陆起繁床边的小桌板打开架在床上,刚摆好,陆起繁就拎着蛋糕盒走了进来。 “什么口味的?” “咸奶油,夹心是奥利奥。” 周知蒙接过蛋糕,向陆起繁介绍:“我还去街上买了很多小玩意,你看,烟花棒蜡烛,可不可爱?” “还有这个,小王子的蛋糕帽。” 周知蒙把蓝色波点的手工生日帽戴到陆起繁的头上,陆起繁低头任他折腾,周知蒙帮陆起繁把帽子摆正,然后点燃小烟花棒蜡烛,对陆起繁说:“许愿之后吹蜡烛,等一下再给你礼物。” 周知蒙掐好时间,关了灯,迎着星星烟花棒的微弱光芒,望向陆起繁,他轻声唱着生日歌。 陆起繁闭上眼睛,许了愿望,然后吹灭了烟花棒最后摇晃的烛光。 正好十二点整。 周知蒙小声地鼓掌,然后笑着说:“小起,十八岁生日快乐,祝你永远快乐。” 周知蒙把手表拿出来,给陆起繁戴上,满意地拍了拍表带:“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合适。” 陆起繁望向他,说:“谢谢。” 蛋糕被一切两半,周知蒙拿着事先准备好的小勺子,把裹着奥利奥碎的奶油送进嘴里,品尝之后饕足地说:“好甜!” 陆起繁也尝了尝,夸奖道:“很好吃。” 可惜周知蒙是个小鸟胃,吃了几口就觉得腻,摸着肚子躺下来,陆起繁很赏光地把自己那一半全都吃光了,抽了面纸擦了擦嘴,一回头看周知蒙就愣住。 “怎么了?”周知蒙问。 陆起繁移开视线,沉默地把小桌板拿走。 周知蒙一头雾水,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他感觉到困,身体像被分成两半,一半昏昏欲睡,一半意乱心慌,正为难着,陆起繁关了灯后忽然转过来,侧躺在周知蒙的身侧,微微覆上去,压住了周知蒙的胳膊。 周知蒙陡然清醒,挣扎着想下床,却被陆起繁握住了另一边的胳膊。 “卷卷,你的衣服怎么这么软?” 他把周知蒙困在怀里,还故意这样问。 周知蒙因为哮喘,衣服都只能穿纯棉制品,他今天穿了一身宽松的乳白色卫衣,胸前绣着可爱的卡通图画,他的手腕缩在袖口里,只露出纤细的手指。 他整个人都绷紧了,脖颈瑟缩,皮肤白里透红,脸颊柔软得让人想咬一口。 周知蒙感觉到有危险,但身体不听使唤。 陆起繁靠近他,“卷卷,你十八岁的时候我送了你八件礼物。” 周知蒙挣扎着说:“我给你补上,明天就补,你先放开我。” “不好。” “小起!”周知蒙真的慌了,压着声音问:“你想干嘛?你放开我。” 话音未落,陆起繁就将他翻了个身,面朝自己,两个人枕在同一只枕头上,陆起繁一手箍住周知蒙的腰,然后慢慢靠近。 “卷卷,嘴上沾了蛋糕。” 周知蒙想舔掉,却被陆起繁按住了唇。 “我来,好不好?” 暗夜里陆起繁的眸子亮得过分,周知蒙心跳如雷,下意识拒绝:“不好,小起不好,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他始终无法做好准备和小起换个模式相处。 “不需要准备什么,不是接吻。” 周知蒙半信半疑。 陆起繁又靠近了些,“只是碰一下,好不好?” “我……” “碰一下都不可以吗?我又不做什么。”陆起繁的声音听起来含着委屈。 不可以吗?周知蒙问自己。 “卷卷,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陆起繁突然问。 周知蒙立即回答:“没有。” “那为什么不能碰?” 周知蒙不明白这两者之间的关系,但陆起繁说得委屈至极,周知蒙莫名觉得自己像个渣男。 “你在那么远的地方上学,我一直很想你,真的很想你。” 周知蒙心疼地摸了摸陆起繁的脸。 “一份生日蛋糕和一份礼物,怎么够?” 陆起繁越说周知蒙就越心软,最终还是妥协:“好吧。” 陆起繁松开按住周知蒙嘴唇的手,然后抚着周知蒙的后背,一点一点靠近。 周知蒙感觉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陆起繁越靠越近,周知蒙还没来得及躲,就感觉到嘴唇被人舔了一下。 周知蒙的脸立即红了起来,可下一秒,陆起繁重新靠过来。 周知蒙两只手抵着他,“还要干嘛?” “我还没有碰。” “你都舔了!”周知蒙气恼地说。 “那是舔,还没有碰。”陆起繁理所当然地辩解。 语文考过年级第二的周知蒙变得口拙,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陆起繁等不及了,直接倾身过去封住了他的唇。 周知蒙睁大了眼睛。 陆起繁见好就收,碰到之后很快又分开,温软的触感还没完全感受到,他还心生缱绻冲动,但他不敢再越界。 卷卷明显被吓到了,他眼角很快变得湿润,陆起繁及时掀起被子将两个人盖住,然后把卷卷搂到怀里,抚着他的后背,周知蒙终究没有哭出来,但眼泪还是将陆起繁的衣服洇湿,他委委屈屈地扭过身子,还不忘踹陆起繁一脚。 陆起繁从后面抱住他。 两个人蒙在被子里,呼吸声无限放大,陆起繁问:“卷卷,你为什么抗拒?” 周知蒙不吱声。 陆起繁咬住周知蒙的肩头,像小狗一样磨了磨牙,然后又顺着周知蒙的肩线,慢慢地滑到周知蒙的后颈,清甜的椰奶味信息素从抑制贴的边缘露出来。 他猛嗅一口,周知蒙全身抖了一下。 “今天放过你,卷卷。” 周知蒙声音里带着一点哭腔,“你再这样,我就告诉陆叔叔和钟叔叔了。” 陆起繁不吭声,周知蒙顿生疑惑,他没想到陆起繁真的害怕了。 他慢吞吞地转过身,准备再说一些威胁的话,可刚转过来,嘴唇就又被陆起繁碰了一下。 这回真哭了。 第20章 怎么哄都哄不好了。 周知蒙气得推开陆起繁,“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陆起繁还不知错,更不悔改,一个劲地把周知蒙往怀里按,周知蒙使足了力气才挣扎开,翻了个身差点滚下床,陆起繁没抓住他。 周知蒙几乎是逃出陆起繁房间的。 他本来想去找陆叔叔和钟叔叔,向他们痛诉小起的恶行,可是现在已经是凌晨了,他不想打扰他们睡觉,在门口踌躇了几分钟后还是放弃,始作俑者陆起繁倚着墙看他,一派悠然自在。 周知蒙为自己被亲哭这件事感到羞耻,他都不敢回头看,生怕对上陆起繁的眼睛。 陆起繁折返进房间,拿了件睡衣出来,“别着凉。” “我要回家。”周知蒙推开他。 他们站在凌晨的寂静走廊上,连廊灯都应景地亮了又熄,光影在周知蒙泪光盈盈的眼瞳里一纵而逝,化作更可怜的泪光。 良久之后,陆起繁说:“好,我送你回去。” 他拿走睡衣,换成周知蒙来时穿的外套,帮全身都软弱无力的周知蒙穿上,周知蒙没有反抗,乖乖把手伸进袖筒,陆起繁仔细地帮他拉上拉链,整理好帽子,最后牵着他的手往门口走,周知蒙的指尖是凉的,陆起繁才意识到周知蒙刚刚是真的受了刺激。 冷风把残留的旖旎情愫吹散,陆起繁先道歉:“是我不好。” 他们走下台阶,出了院子。 周知蒙步子本来就慢,再加上腿还是软的,两个人走了很久才走到小分岔路,离周知蒙家还有几百米的距离。 周知蒙轻声问:“是你不好,但不会改,是吗?” “改什么?” 周知蒙满腹委屈,“才两年,你怎么就变成我不认识的样子了?” 以前小起也会抱他,但那都是小孩子的打闹。 “你也知道两年,”陆起繁转头看向他,“两年很久的。” 周知蒙从陆起繁的话里听出了一点怨气,他不理解:“可是我每个假期都回来陪你了,你还要我怎么样?你又不是三岁的小孩了,还需要我跟你解释我必须要离开家去首都上大学这么简单的事吗?” 见陆起繁不吭声,周知蒙将心里话全倒了出来:“你突然就变得这么陌生,对我做这样的事,小起,我不喜欢你这样。” “可是卷卷,你不在的这两年,我不可能一点变化都没有。” 周知蒙顿住。 “卷卷,你在害怕什么?”陆起繁也停下,他将周知蒙搂进怀里,碰了碰他的额头,问他:“你难道不应该和我在一起吗?” “什么?”周知蒙惊悚地望向他。 陆起繁用指尖梳理周知蒙的卷发,缓缓道:“这不是顺其自然的事情吗?等我成年我们就在一起,难道你还想要其他人?” “你在说什么?”周知蒙再次感到恐惧,就像被困在充斥着烟雾的玻璃罩里,偶尔能看清,但很快又陷入迷惘。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小起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分化。 对,一切的变化是从小起分化那天开始的,alpha的天性加速了陆起繁的成熟,他变得占有欲极强,行为举止也变得具有攻击性,成年这天尤为强烈,信息素醇厚到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周知蒙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你只是受信息素诱导,小起,我们……不能就像现在这样吗?维持现状……” “不能。”陆起繁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 周知蒙慌乱地说:“你还小,你可能分辨不清爱情和亲情。” “我喜欢你。” 周知蒙泫然欲泣地望着陆起繁,陆起繁用指腹摩挲着他的眼睛:“你只是被吓到了,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周知蒙很依赖父母,他父母给了他最大限度的爱,从小到大都如此,陆起繁都没见过那样疼爱孩子的父母,所以他很清楚周知蒙的不谙世事,在周知蒙心里,亲人是最好的关系。 他把陆起繁划归进亲人的范畴。 他保护疼爱他的小起弟弟,即使陆起繁小时候烦人到父母都嫌,是个所有人都怕的混世魔王,但周知蒙还是不放弃他,无数次被小起惹哭,又无数次原谅和好。 因为他觉得他和陆起繁是一辈子的朋友,像亲人一样不可分割。 钟晔曾对陆起繁说:“卷卷很单纯,而且他是真的把你当弟弟,他很难立即接受身份的转变,你要耐心地等。” 可是陆起繁有些等不及。 他不知道周知蒙在首都的情况,不知道周知蒙的交际圈,不知道还有多少个“裴皓”会出现。 周知蒙不开窍也有不开窍的好处,他不想让周知蒙在别人那里开窍。 他捧着周知蒙的脸,靠近了一些。 “卷卷,从现在开始,不要把我当弟弟,好不好?” 周知蒙呆了一瞬,然后开始挣扎,“小起——” “别怕,别怕。”陆起繁抱住他,把周知蒙的脸按在自己的肩头。 周知蒙两手攥紧了陆起繁的衣服,身体微微发颤。 陆起繁把他送到院口,帮他按了密码,一直送到门前。 周知蒙逃了进去。 他洗脸换衣,钻进被子里,拿出手机散发出尴尬的气息,现在已经三天不说话了…… 【1楼】:小板凳搬好了,详细说说。 【楼主】:对方和我是十几年的朋友了,小学同桌,中学同班,我爸和他妈还是单位同事,所以特别熟,熟透了,本来上大学之后关系就淡了些,结果上次回来参加同学聚会,稍微喝得有点多,他把我送回家,两个人跌跌撞撞的,就抱一起去了,然后信息素……嗯你懂的……正好旁边有家酒店……第二天清醒之后我整个人都傻了。 【3楼】:你俩还是对对方有点感情的吧,不然也不可能都意乱情迷啊。 【楼主】:问题就出在这里,你说我俩要是双向暗恋,借酒醉发泄,事情就好办了,可我俩早就习惯了朋友关系,小时候还会因为他交了新朋友而吃醋,现在早就完全不在乎了,我上大学谈了一次恋爱,还告诉过他,靠这点感情基础加上滚了一次床单就开始谈恋爱,有点怪。 【5楼】:懂了,有点感情,但不多。 【6楼】:还记得细节吗?如果那方面合得来也很好啊[坏笑jpg] 【楼主】:呃……其实过程还行,但是不能回想,想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你们能懂吗?我和他八岁就认识了,八岁,我现在一回想,就先想起他八岁的样子。 【8楼】:那现在你俩怎么样? 【楼主】:第二天清醒的时候他主动提,要不要试试,我没回答他,穿好衣服匆忙离开了,后来他又给我打电话,我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就答应了,但是答应之后怎么样? 【楼主】:第二天清醒的时候他主动提,要不要试试,我没回答他,穿好衣服匆忙离开了,后来他又给我打电话,我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就答应了,但是答应之后我没主动找他,他也没主动找我。 【10楼】:再等等吧,说不定再等两天你就后悔了不想谈了。 【楼主】:我也觉得。 【楼主】:靠,下午被他约出去了,两个人去了商场,他还给我买了副耳机,我要回什么? 【13楼】:哈哈哈怎么突然就谈起恋爱了? 【楼主】:救……昨晚在我家楼下,气氛到了,正准备接吻,结果他犹豫了半天,刚靠近我我就躲开了,两个人瞬间尴尬……到现在我俩都没联系过对方了。 【15楼】:你们好好聊一聊呢? 【16楼】:感觉你俩还是有喜欢的成分在的,就是不适应而已。 【17楼】:赞同! 【楼主】:兄弟们我回来了,和朋友交往一个月后分手了,实在是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没拉黑但是删除聊天记录已经全删,现在朋友都做不成了。 【19楼】:啊? 【楼主】:最可怕的是,我妈五十岁生日宴还要请他们一家,想想就窒息。 【楼主】:兄弟们我的血泪教训,千万千万不要和多年朋友做恋人!!尝试的结果就是你既失去一个朋友,又失去了一个恋人,得不偿失啊! 周知蒙把贴吧的内容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心跳从一开始猛然加速,变成了狠狠坠地,看到最后几乎落泪。 ——我和他八岁就认识了,八岁,我现在一回想,就先想起他八岁的样子。 周知蒙对这句话尤其感同身受,陆起繁亲他的时候,他的脑海里真的不停地冒出小时候的画面,那种紧张的禁忌感几乎将他吞没。 他和陆起繁也会变成那样吗? 既失去一个恋人,又失去一个朋友。 他真的害怕。 可就在他关闭手机的同时,陆起繁给他发来了消息。 “卷卷,晚安。” 周知蒙看着屏幕,视线变得模糊,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二天一起床,他揉着眼睛走出卧室,就看到周淮生在厨房里做早饭,他像是忽然找到了支柱,小跑过去抱住他爸爸,周淮生愣了愣,才知道他是在家里睡的,他放下勺子,将小卷毛搂到怀里,“怎么了?” 周知蒙摇摇头不说话,周淮生也不催促他,“卷卷乖,爸爸在呢。” 第21章 周知蒙没想到陆起繁脸皮厚到还能淡定自若地来他家吃饭。 周知蒙吃完早饭之后回房间睡了回笼觉,正欲醒,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人在他床边,又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苦香,像是他小爸爸早上喝的拿铁咖啡,他猛地清醒,果然看到了陆起繁。 陆起繁坐在床边,倚着床头,两手捧着手机正在玩游戏。 看到周知蒙醒过来,他腾出一只手帮周知蒙拽了拽被子。 周知蒙总觉得这画面在哪里出现过。 他呆了几秒之后猛然从床上弹起来,抱着被子缩到床角,“你来干什么?” “我爸带了些食材过来,说要在你家花园房里搞家庭烧烤。” 陆起繁坦然自若,周知蒙欲哭无泪。 “我不想看见你……”周知蒙小声地说。 床已经被陆起繁大咧咧地占住,他又不能再睡,在家居服外面套了件外套,就慌乱跑了出去,一出门就撞上陆起繁的小爸爸钟晔,钟晔摸了摸周知蒙的卷发,“怎么了?小起又惹卷卷生气了?” 周知蒙摇了摇头,想说又不敢说,委屈巴巴地看着钟晔,几次要欲语又止,最后还是气鼓鼓地跑了下去。 钟晔看着周知蒙的背影,然后回过头望向陆起繁,倚着门框问:“你做什么坏事了?” 陆起繁放下手机,目光移向窗外。 “不可以欺负卷卷,听到没有?” “嗯。”陆起繁点头答应,然后继续玩手机。 钟晔警告他:“你小心被你周叔叔还有你爸混合双打。” 陆起繁不以为意。 吃饭的时候几个大人都看出来他俩的异样,周知蒙吃着烤肉还发呆,陆起繁一靠近他,他就起身往旁边躲,拽着林知绎,小声嘀咕着要换位置。 陆起繁把烤肉放在周知蒙面前,周知蒙僵了僵,过了一会儿才拿起来吃。 陆谨承的反应比周淮生的还大,起身进屋倒水的时候他黑着脸问陆起繁:“你干什么了?” 陆起繁不想说话,陆谨承刚要追问,周知蒙走进来喊住他:“叔叔,你要喝水吗?我帮你倒。” 陆谨承脸上的怒气瞬间消失,变成温和的笑容,“不用不用,叔叔自己来,卷卷,你告诉叔叔,小起是不是欺负你了?” 周知蒙看了陆起繁一眼,然后摇头:“没有。” 陆谨承这才放过陆起繁。 周知蒙跟着陆谨承走,一转身又被陆起繁抓住了手腕,周知蒙像被烫到一样吓得立即甩开。 陆起繁喊他,他也没有回头。 周一早上没课,周知蒙想了想就订了早上的飞机,这样能再在家里睡一晚。 陆起繁又喊他出去玩,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可待在家里又觉得无聊,在床上打了几个滚之后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一直回想昨天的事。 他看着天花板,然后突然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触感温热。 他的脸瞬间烧了起来,不可自抑地想到更多,还有嘴唇上的蛋糕。 周知蒙重重呼出一口气。 这次回学校,再等寒假放假又要一个多月,怎么办?还没分开,他就开始想念陆起繁了。 其实陆起繁也没有太过分。 他尝试着宽解自己,陆起繁的父母是万分之一的信息素契合,所以陆起繁一出生就注定是顶级alpha,高度分化的信息素使得他不管心理还是生理都比同龄人早熟一些,再加上他们朝夕相处,陆起繁从小到大身边就他一个人,很容易产生误解,把亲情误会成爱情。如果陆起繁上了大学之后,遇到更多的人,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心动,他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宽解完自己后,周知蒙的情绪忽然又低落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理不出头绪,他索性打了电话给陆起繁,没人接,他又打给钟晔,钟晔说:“他去南边一个什么车场玩了,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卡丁车吧。” 周知蒙想起裴皓的话。 ——我听说他不怎么爱学习,老是和一帮人在望城南边的赛车场里飙车,我有一个朋友的父亲是赛车场的经理,他说他经常见到陆起繁。 周知蒙惊讶地发现:陆起繁真的有他不知道的另一面。 “叔叔你知道地址吗?” “卷卷你等叔叔去问一下司机,叔叔让司机送你过去。” “好,谢谢叔叔。” 周知蒙在家里焦急地等着司机到来,他隐隐有种预感。 他从来没听说过望城南的车场,进去之后才知道规模如此之大,赛道随山势起伏,整体造型犹如一只奔腾的赛马,四周风景秀丽,赛道又惊险刺激,周知蒙看得愣住,他随着工作人员往场内走。 一辆亮红色的赛车从远处驶来,速度快到周知蒙只看到一簇火焰在眼前划过,瞬间就不见踪影,周知蒙呼吸微窒,本能地感到危险,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找不到陆起繁。 远处有一群男男女女,穿着帅气鲜艳的赛车服,聚在一起谈天说笑,周知蒙隐隐约约听到陆起繁的名字。 很快又有一辆深蓝色的超跑飞驰而过,花哨的车身外形还有引人注目的蝴蝶门,周知蒙这个完全不懂行的人都能看出来价格不菲,以及车手的与众不同,应该是是一个性格非常张扬桀骜的人。 引擎声轰鸣刺耳,速度越来越快,周知蒙看着远处的蓝色火焰在山行的赛道上漂移,几次周知蒙都觉得车子即将冲出赛道,心脏跳到嗓子眼,可是很快,赛车又稳稳当当地折返回来。 最后一圈,赛车往主看台的方向开过来,慢慢减速。 周知蒙往前走了一步,旁边忽然响起阵阵欢呼,“起繁!破纪录了!!!” 周知蒙心神一震,真的是陆起繁。 陆起繁从车上下来,穿着版型挺括的赛车服,看起来高大又健硕,脸上带着墨镜,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浸湿,露出光洁的额头。 周知蒙看得晃了眼。 他知道陆起繁长大之后很英俊,可是陆起繁的英俊在他眼里是小孩子的帅气。 这是第一次,他从第三视角看陆起繁。 原来陆起繁真的已经长大了。 一个男生冲到栏杆边兴奋地喊:“破纪录了,起繁,靠!你也太厉害了!” 陆起繁弯起嘴角,墨镜挡着他眼里的笑意,但是周知蒙能感觉到他的开心。 中考成绩出来的时候他都没这么开心。 原来陆起繁真的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他有自己热爱的事情,在赛车车场,他肆意昂扬,完全没有平时在家里的阴郁和寡言,他的领航员也从副驾驶走出来,和陆起繁击了一下掌,两个人站在车边讨论这次出现的问题。 陆起繁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大半,刚刚说话的男生跑下去,走到他身边,陆起繁往旁边让了让,将剩余不多的矿泉水瓶扔掉。 男生追着他,陆起繁和他说了两句话。 周知蒙以为陆起繁会生气的,因为陆起繁很讨厌别人追着他喋喋不休地说话,可是陆起繁没有,他只是收敛起笑容,神色淡淡。 周知蒙觉得心口很堵。 陆起繁喜欢赛车这件事他已经知道了两年,但他始终未曾真正涉足陆起繁的另一个世界。 他以为陆起繁满心满眼都是他。 原来不是这样,就像周知蒙在首都大学的生活,陆起繁也有自己的生活。 周知蒙突然感到恐慌,这比陆起繁说成年之后就恋爱还要让他恐慌。 陆起繁被人簇拥着走上看台,有女生说:“起繁,请吃饭啊。” 陆起繁淡笑着说:“当然。” “今年赛季你带着车队出战吧,本来也有你的赞助。” 陆起繁没有回答,单手解开赛车服的领口纽扣,旁边男生说:“我也觉得,起繁,你这么有天赋,不比赛真的很浪费,我觉得高考没那么重要吧,你可以出国啊。” 周知蒙听得心脏愈发下沉。 高考。 他还在首都等着陆起繁考过来,他还想要等着陆起繁来首都上大学之后,他就让他爸爸帮他在首都租一个房子,他继续读研,陆起繁想来他的房子住就随时来。 工作人员带着教练走过来,“先生,有我们专业的教练陪同,可以试一试的。” 周知蒙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工作人员提高了声音,“先生?” 众人的视线齐齐看过来,陆起繁最先看见周知蒙,立即走了过来。 周知蒙下意识地想躲,转身要走,陆起繁也不拉他,就跟在他身后, “卷卷,卷卷。” 他立即从骄傲的赛车手变回了周知蒙的小起,他声音里全是担忧。 周知蒙要走,可是赛道危险,陆起繁便握住周知蒙的手腕把他拉进了更衣室,看台上灰尘多,周知蒙觉得呼吸不畅,捂着心口,陆起繁紧张地把他抱到大理石台面上,帮着他揉,“很难受吗?” “小起……” 周知蒙觉得陌生又难过。 陆起繁抱住他,“我在,卷卷,我在。” 刚刚说话的男生冲过来,“起繁你——” 陆起繁的声音变得强硬,眼神也冰冷,他说:“出去。” 男生立即僵在原地。 第22章 辛桓花了很长时间才能靠近陆起繁,他清楚自己对陆起繁来说并不特别,但至少不是一个可以随意驳斥摆冷脸的人。 原来是他自作多情。 两年前他第一次在赛车场见到陆起繁,那时他正焦急担心着风暴车队的窘境,结果一进车场就听说有人提供了大笔赞助费,保证风暴能参加接下来的赛季,辛桓的哥哥辛扬在风暴车队里,他跟着哥哥进到内场,抬眼就看到一个男孩子坐在看台上,身子懒懒地斜倚着靠背,偶尔抬手对着屏幕规划行车路线,体型明显是alpha。 他穿着简单的运动服,戴着黑色鸭舌帽,看上去年纪不大,可侧脸轮廓却很凌厉,辛扬走上前同他说话,他点头示意,然后指着屏幕上的赛程分析,说:“根据之前的季前赛测试来看,风暴在稳定性上不占优势。” 一向强势的辛扬在比他小五六岁的男孩面前竟然有些局促,两手搓了搓,说:“确实,和顶尖车队比还有很大距离。” 辛桓看得呆住,视线从哥哥转到那个男孩,然后记住了男孩的名字,陆起繁。 后来车场成了风暴的专属练车场,辛桓开始频繁来这里,久而久之,他在陆起繁面前混了个眼熟,再到现在,变成了能单独和陆起繁说上几句话的关系,他以为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能敲开陆起繁的心扉。 但他没想到,陆起繁的心门从没有关,里面放着一个人。 原来战队队员们开玩笑时常提的“哥哥”不是真的哥哥,是陆起繁用温柔缱绻的声音喊着的“卷卷”。 所有人都没见过陆起繁这副模样。 辛桓站在走廊尽头,想起陆起繁让他出去的时候,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他。 他也看到陆起繁把那人抱在怀里。 无比珍惜的样子。 “还难不难受?” 陆起繁覆住周知蒙的手,捂着周知蒙的心口,小心翼翼地揉,见周知蒙的脸色不好,他把周知蒙的下巴微微抬高一些,让他更容易张嘴呼吸。 周知蒙两颊绯红如桃花,仰着头小口小口地呼吸。 “气雾剂带了吗?” 周知蒙摇了摇头,只抓住陆起繁的胳膊,额头抵着陆起繁的肩膀,重重地喘了几口气,费力地说:“没事,没事,不是哮喘发作。” 陆起繁紧张地抚着周知蒙的后背,向他解释:“赛道上的灰尘和沙粒本来就很多,你刚刚又站在最近的地方。” 周知蒙缓了很久,脸色才恢复正常,陆起繁转身帮他倒了杯温水,喂他喝完。 “好点了吗?” 周知蒙两手捧着纸杯,慢吞吞地点了下头。 他眼角还缀着泪光,看起来楚楚可怜,陆起繁用指腹擦去他脸上的泪,心疼地说:“我们回家。” 陆起繁接过纸杯,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我背你回去。” “不用。” “那我抱你——” “小起。” 陆起繁停下动作,周知蒙看着他说:“小起,我们聊一聊。” “好。” 陆起繁带着周知蒙来到休息室,两个人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周知蒙又喝了半杯水,才完全恢复了精神,他看着杯里的平静水面,轻声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开赛车的事情?” “我怕你担心。” “我确实担心,但我觉得你应该告诉我,我本来以为你玩赛车就是像游乐园项目一样,偶尔玩几次,没想到是这样的,你的水平已经练得很专业了,而且也付出了很多,是吗?” 陆起繁哑然,周知蒙声音都透着难过:“我居然这么迟才知道,你都要去参加比赛了我才知道。” “我不去参加比赛。” “什么?” “我不比赛,也不会签约车队,我……”陆起繁顿了顿,握住了周知蒙的手,握紧之后告诉他:“我就是玩一玩。”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会投入太多精力的,你放心,高考我会认真准备,也会去首都上大学,一直陪着你。” 周知蒙完全跟不上陆起繁的节奏,话题突然就变成了这样,他只字未提,陆起繁就开始妥协,好像一切是他的错。 陆起繁还特地蹲在周知蒙面前,两只手将周知蒙的手包住:“卷卷别怕,赛车的风险性没那么高,我破纪录也只是破我自己的记录,我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遇到紧急的情况我绝对不会不要命地往前冲,你别怕,真的别怕,我明天就回学校了,我只是来放松一下,我——” 周知蒙很是恼火,直接捂住了陆起繁的嘴,气鼓鼓地阻止他:“小起你听我说话!” 陆起繁愣住,嘴唇碰触到周知蒙微热的掌心,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视线交缠在一处,陆起繁受悸动情愫催动,周知蒙一松手,他就下意识地倾身去吻周知蒙。 嘴唇差一点点又碰到。 周知蒙更气,“这时候了你还想这个!” 陆起繁还要吻他,周知蒙直接往他的肩膀捶了一拳。 陆起繁也不恼,只眼里含笑地望着周知蒙,“好好好,你说,我听着。” “我……”周知蒙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我确实担心,在来的路上,我搜了很多赛车的新闻,最上面一条就是最近的一个什么比赛上,两辆车相撞,其中一辆赛车几乎散架了,座椅都支离破碎,车手流了很多血,立即被送去了医院,看到这些我当然害怕。” 陆起繁攥紧周知蒙的手,摩挲着。 “但是来这里之后看到你开着车在赛道上飞驰,我又变了主意,小起,你是我的弟弟,我会一直保护你,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把你困在我身边。” 陆起繁在听到“弟弟”和“保护”的时候微微皱眉,心里发笑:这么多年,到底是谁保护谁? 但他没有反驳纠正,继续听周知蒙说, “小起,我为你能有一个真正热爱的事情而感到开心。” 陆起繁怔了怔。 他完全没有料到周知蒙是这个反应,他以为周知蒙会害怕、会告状、会责令他回去安心学习。 “我经常感到疑惑,小起怎么这么奇怪?他好像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无论是篮球还是游戏,都是为了逃避学习,不让你玩的话你也能忍住一个月不碰,所以我一直很想知道你到底喜欢什么,直到我今天看到你赛车。” 周知蒙摸着陆起繁的头发,轻声说:“挺好的,这样挺好的,有兴趣爱好,有朋友,不是坏事。” “卷卷你的意思是?” “我支持你。” 陆起繁神色怔然,连手劲都松了,周知蒙重新握住他。 “只要你保证自己的安全,还有……”周知蒙俯身靠近陆起繁,想了想说:“不管怎么样,要去参加高考,考不考得上另说,参加一次总没坏处,你答应我,好不好?” “好。”陆起繁毫不犹豫,“只要是你说的,怎样都好。” 周知蒙说完全部想说的话,心终于安定下来,但他感觉好像还有一件事没解决,可是怎么都想不出来,正烦恼着,陆起繁的手已经圈住了他的腰,在周知蒙反应过来之前,把他压在墙上,鼻尖抵着鼻尖。 周知蒙慌忙推阻:“小起,不行。” “什么时候行?” 周知蒙偏过脸,心慌意乱地咬着嘴里的软肉,“不行。” 陆起繁不无遗憾,但考虑到周知蒙的身体,便不强迫他,只亲了亲他的眼角。 周知蒙像小兔子一样迅速埋头,可还是被陆起繁亲到了,又被陆起繁困在怀里挣脱不出。 “我、我要回家。” “卷卷,我带你体验一下赛车,好不好?” 周知蒙睁大了眼睛,陆起繁笑着搂住他,“来。” 陆起繁帮周知蒙戴好口罩,然后牵着他往外走,一出门周知蒙就看到了走廊边上站着的男生,是刚刚在看台上追着陆起繁说话的那个。 辛桓握着两瓶苏打水,伸手递给陆起繁和周知蒙,陆起繁随口说:“谢谢了。” 他兴奋地带着周知蒙往赛场跑,周知蒙回头看了看辛桓。 他看到了一双仇视的眼。 周知蒙一直到坐进车里,才明白那眼神里包含了怎样的情绪。 陆起繁全然不知道,他帮他系好安全带,仔细检查之后才缓缓发动。 周知蒙已经没时间想这么多了,车子已经开始驶动,速度不快,但还是让周知蒙心惊胆战,他紧紧握着安全带,在几个转弯处差点尖叫出声,可是陆起繁让他放心别怕。 为了哥哥的颜面,周知蒙忍住眼泪。 轰鸣声慢慢结束,周知蒙重新回到原处,他问周知蒙:“怎么样?” 周知蒙半天没缓过神,最后还是害怕,心有余悸地望向陆起繁,陆起繁倾身过来,在周知蒙的鼻尖落了一个吻。 “卷卷,我来车场五年了,这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周知蒙呆呆地被亲,慢半拍地躲,抱怨道:“你怎么总是这样?” “总是怎样?” “你或许应该,试试喜欢别人,就像刚刚那个男生,小起,你可能没有分清亲情和爱情。” “卷卷,分不清的人是你。” “我分得清。” 陆起繁也不和他争,作势要下车,“刚刚的男生,辛桓?好啊,我去找——” 陆起繁刚推开车门,就被周知蒙抓住了手腕。 下一秒他又要收回手。 陆起繁弯起嘴角,及时覆住周知蒙的手,回身压住周知蒙,咬了一下他一直很想咬的周知蒙的脸颊。 果然很软。 第23章 赛车手需要具备持久的耐力。 周知蒙完全不是陆起繁的对手。 被咬之后他捂着脸瞪了陆起繁很久,陆起繁丝毫不惧,嘴角挂着笑,半点愧疚都没有,他还问周知蒙要不要和车队的人打招呼,周知蒙犹豫了一下,然后摇头,“还是不要了,今天有点狼狈。” 陆起繁说好,周知蒙沉吟片刻又问:“你要怎么向他们介绍我?” 他问完自觉失言,避开视线,低头去翻弄衣摆,陆起繁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我就说,你是我指腹为婚的男朋友。” 周知蒙的脸倏然红了,陆起繁明知故问地欺负他:“你难道不知道这件事吗?不知道娃娃亲?” “那些都是大人们开玩笑说的。”周知蒙推开门要走。 陆起繁拉住他,“可是我当真了。” “你当真就当真吧。”周知蒙甩开他,急忙从温度急剧上升的车里出来,他跑上看台,冲陆起繁的朋友们微笑点头,然后脚步不停地往出口走。 众人笑着打完招呼,其中一人说:“看起来好小,真比起繁大两岁?” “不止大两岁,还是保送进首都大学的高材生。” 一旁的经理说:“人家还是鼎胜集团的未来继承人。” “啊?鼎胜?”众人大惊失色。 经理耸肩:“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不是门当户对怎么做青梅竹马?” 陆起繁去更衣室里换了衣服,刚出来就碰上辛桓,辛桓神色仓惶地挡住他,勉强露出笑容,问:“起繁,你晚上不和我们吃饭吗?庆祝你破纪录。” “不了,我晚上有事。” “下午讨论的赛照升级——” 陆起繁直接略过他,“以后再说吧。” 辛桓喊了一声陆起繁,陆起繁完全没有理他。 周知蒙坐在车里,司机看他两颊发红,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周知蒙刚摇头,陆起繁就打开车门坐了进来。 “卷卷,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十点十五。” “你这次回去,下次再见就是寒假了吧,”陆起繁非往周知蒙的位子上挤,和周知蒙腿贴着腿,“卷卷,我想吃你做的饭。” “你要吃什么?” “都可以。” 周知蒙想了想,“那回去看冰箱里有什么吧。” 半天没听到陆起繁回答,周知蒙转头看他,结果就撞上陆起繁脉脉含情的眼,周知蒙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挠了挠脸,嘟囔道:“你真是……” “我想你了,说了这么多遍,也听不到你回我一句。” 周知蒙当着司机的面不好意思说,可陆起繁还一个劲地催他:“卷卷,你在学校一点都不想我吗?” 周知蒙不吭声。 “真的不想我吗?” “想,怎么会不想?”周知蒙脱口而出。 陆起繁得逞地笑了笑,一把抓住周知蒙的手,和他十指相扣,“那就好。” 周知蒙无奈地看向窗外,重重地叹了口气。 回去之后,他去冰箱里翻了翻,翻出一袋冷冻鸡翅,他先做了一锅可乐鸡翅,在炖鸡翅的过程中又抽空做了两碗番茄肉酱面。陆起繁一直站在他身后,时不时勾一勾周知蒙的围裙带,或者把下巴垫在周知蒙的肩膀上。 “盐放少了。”陆起繁开始捣乱。 “才没有。” “我都看到了,你只放了一点点,肯定很淡。”陆起繁搂住周知蒙的腰。 周知蒙没注意自己被占了便宜,尝了口汤,“没有啊,味道正好。” “我尝尝。” 周知蒙把勺子举到陆起繁嘴边,陆起繁的心思根本不在汤上,尝了一口又重新靠在周知蒙肩膀上,“嗯,正好。” “那你乱指挥什么?诶呀,你别压着我,我都不能动了。” “卷卷,你又吼我。”陆起繁声音委屈。 周知蒙觉得他烦,可是陆起繁脸皮太厚,周知蒙怒道:“谁让你在这边烦我?” “你明天就要回学校了,现在还赶我走。” 周知蒙简直想揍人。 “卷卷,最近有没有人追你?” “没有。” “真的吗?” “陆起繁!”再温和的性子都禁不住陆起繁闹腾,周知蒙举起锅铲,气呼呼地指着他,陆起繁这才老实地坐到旁边,趴着看周知蒙。 周知蒙把肉酱面和鸡翅端上桌,又倒了两杯果茶。 陆起繁连吃饭的时候都要和周知蒙坐在餐桌的同一边。 周知蒙无奈地拿筷根捅他。 陆起繁一口气吃了六个鸡翅,周知蒙看着发笑,习惯性地抽了面纸帮他擦嘴,“就这么爱吃?”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周知蒙低下头吃面,嘴角的笑意却未减消。 吃完之后周知蒙躺到床上,陆起繁躺在他旁边,周知蒙觉得这样不好,太越界了,但他也懒得推开陆起繁了,反正陆起繁总有道理,也总有法子赖在他身边,他只有被欺负被逗弄的份。 他本来还觉得陆起繁变化大,其实不是陆起繁变化大,是他自己没有长进,始终被小两岁的弟弟逗得团团转。 “卷卷,你为什么害怕?” 陆起繁翻身搂住周知蒙。 “我看到一个帖子,朋友变成恋人之后结局很不好,小起,我们在一起当然没什么,可是如果分手,”周知蒙顿了顿,犹豫着把心里话说出来:“如果分手,两家人的关系就会很尴尬,我们的父母也会很尴尬,你能明白吗?” “我们怎么会分手?” 周知蒙不说话。 “卷卷,你低估了我对你的喜欢。” 陆起繁语气认真,没有了平时的戏谑和调笑,“那不是青春期的萌动,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在我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的时候,我就已经把你放在我生命最重要的位置了,这个位置没有人可以替代。” 周知蒙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我出生后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你,除了爸爸妈妈,会喊的第一个名字也是你,在上中学之前我最大的心愿是卷卷不要再交其他朋友了,他的身边能不能只有我一个人。” 周知蒙感觉到全身血液都在奔涌,心脏剧烈地跳动。 “我很早就懂什么是喜欢了,但是你不懂,我也不想让你懂,万一你开窍之后喜欢上别人呢?” “我……”周知蒙不知道该说什么。 “卷卷,你对我有动心的感觉的吗?” 周知蒙慌忙坐起来,“我不知道。” 陆起繁伸出胳膊圈住周知蒙的腰,脸贴着他的腰窝,“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我给了你两年,让你适应关系的转变,现在你还有四年的时间,慢慢对我动心,明白我的心意。” “为什么是四年?” “法定婚龄。”陆起繁说得理所当然。 周知蒙深深吸了一口气。 “卷卷,除了恋爱结婚,我和你不可能以其他关系相处,做朋友做亲人?你想都不要想。” 周知蒙感觉到脑袋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不受控的情绪无尽蔓延,陆起繁的语气太坦然,坦然到周知蒙觉得自己的扭捏反而奇怪,可是那天的帖子又像是警钟,他在反复无常的心跳里找不到最初的起点。 起点应该是两岁那年。 他被林知绎带到医院看望钟叔叔,婴儿床里的小起还在酣睡,林知绎和钟晔聊着天,周知蒙百无聊赖地搂着林知绎的脖颈发呆,一转头就对上了一双黑漆漆的圆眼睛。 刚生出来的小孩子像怪物一样,还是个盯着他看的小怪物,周知蒙当即就被吓哭了。 一出生就哭得整个楼层都听见的小起此刻却没哭,呆呆地看着周知蒙。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从那天开始,到后来的十几年,两个人吵过架冷过战,但大多数时候都密不可分亲密无间,周知蒙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下去。 他没想到他和陆起繁会发展成这样的关系。 陆起繁在等他回答,可周知蒙无法立即给出一句“好”。 陆起繁说:“没关系,我等你。” 就在这时候,周知蒙听到楼下传来开门声,很快他爸爸和小爸爸的说笑声也传了上来,周知蒙急忙要走,却被陆起繁困在怀里,陆起繁把他压在被子上,周知蒙吓得眼睛溜圆,惊慌地说:“我爸爸要上来了。” “亲一下,好不好?” “不是亲过了吗?” “之前是碰,这次更深一点,好不好?” 陆起繁完全不怕逐渐靠近的脚步声,那声音甚至让他变得兴致更高,周知蒙的神情总是可怜可爱,陆起繁想再恶劣一点。 “不要,会被发现的。” 周知蒙怕得说话都结巴,手脚并用地推陆起繁。 可陆起繁没有依他,周知蒙在情急之下也没了主意,竟然啪嗒一口亲在陆起繁的嘴角,然后趁着陆起繁愣怔失神,逃出了房间。DJ 周知蒙一路冲到楼下,被他的小爸爸抱住,林知绎问:“卷卷怎么了?” 周知蒙急促地喘着气,抱紧林知绎,心虚又害怕,脑海里一直回荡着陆起繁的话。 做朋友做亲人?你想都不要想。 第24章 周知蒙突然意识到,自从他和陆起繁的关系变质之后,他爸爸周淮生对陆起繁不满就开始与日俱增。 尤其是看到陆起繁慢悠悠地从周知蒙房间里走出来,周淮生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他看了看周知蒙的脸和脖颈,确认没有什么可疑的红印之后才勉强没发火,周知蒙也心虚,往林知绎身后躲,不敢说话。 周淮生的性格向来温和,此时却神情严肃,他放下手上的东西,径直上了楼,把陆起繁带进了书房。 “爸爸!”周知蒙仰头望着两个人,急忙想追上去。 林知绎拦住他,摸了摸他耳侧蜷曲的卷发,安抚道:“没事,爸爸不会对小起怎么样的,他看着小起长大,他知道小起是个好孩子。” 周知蒙停下脚步,可还是忍不住担心。 周淮生不只是看着陆起繁长大,他还照顾过陆起繁一段时间,陆起繁出生后没多久,钟晔就旧疾复发,陆谨承的心思全扑在老婆身上,无暇顾及孩子,周淮生工作不忙的时候,就会抱着卷卷去照顾陆起繁。 他也是把小起当自己孩子的,可这不影响他看着陆起繁从卷卷房间里走出来时从心底升腾出来的愤怒。 “你告诉我,你对卷卷是不是认真的?”他问陆起繁。 陆起繁立即回答:“当然是认真的,叔叔,您相信我,我会像您爱护卷卷一样地对待他,不会让卷卷受半点委屈。” “你才十八岁你就说这样的话?” “我爸妈也是十八岁定情的,叔叔,我是真的喜欢卷卷。” 周淮生想到陆谨承和钟晔的恩爱,倒也没了指责的余地。 “卷卷的身体比一般人弱,哮喘这么多年都没能根治,性格也软,受了委屈还替别人着想,可能是这么多年我和他小爸对他保护得太多,他对感情总是很迟钝,我有时候都怀疑,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喜欢你?”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周知蒙喜欢陆起繁,可能只有周知蒙本人不知道。 “小起,卷卷对叔叔来说比命还重要。” 周淮生看着窗外,复杂的情绪混杂着对苍老的无奈以及淡淡的挫败感,他扫了一眼十八岁的陆起繁,若是在普通酒宴上看到,他定会觉得这男孩英俊出众,是个无比耀眼的世家公子哥,可放在卷卷身上,他就怎么都看不顺眼了。 个子太高,信息素又太强,性格还不怎么和善,学习还不好……几乎挑不出来几个优点,可是小白菜喜欢,甘愿被拱,他也没办法。 过了许久,周淮生叹气道:“叔叔希望你用心对他,不要让他受半点委屈,不然叔叔饶不了你。” “我知道。”陆起繁老实低头。 “现在说什么都太早,”周淮生拍了拍陆起繁的肩膀,给了他一个不冷不热的眼神,“我看你表现。” 陆起繁一出来就撞上了门口守着的周知蒙,周知蒙踮起脚查看陆起繁的脸,紧张地问:“小起你没有被打吧?” 周淮生看着贴在一起的两个小东西,恨铁不成钢地拂袖下楼,周知蒙后知后觉,连忙松开陆起繁,跑过去追他爸,紧紧搂着周淮生的胳膊。 他歪着脑袋撒娇:“爸爸?” 周淮生作势要甩开他,周知蒙立即委屈了,踩在下一层台阶挡着周淮生,“爸爸……你不要生我的气。” 周淮生哪里舍得生气,僵持不到两秒就伸手揉了揉小家伙的卷毛,周知蒙像小时候一样,用卷发蹭了蹭周淮生的掌心。 周淮生看着乖巧的孩子,心中一片唏嘘,因为早产,卷卷生下来不到四斤,三斤九两,在保温箱里待了很久,和其他足月的孩子相比,刚出生的卷卷就像只小怪物,他太小了,耳朵鼻子还有手指都像没长全一样,要仔细分辨才能看清,护士都被吓到了,说是畸形儿。周淮生却一点都不嫌弃,他看着保温箱里的小生命,感受到一种让他心尖发颤的力量,那是他的孩子,和他血脉相连。 为了卷卷,他花了所有的钱,辞了原先的工作,昼夜不停地照顾,终于将这个孱弱的小生命养大。 他清楚地记得卷卷第一次喊他爸爸的场景,和此时的画面重叠在一起。 周淮生捏了捏周知蒙的脸,喃喃道:“怎么就长大了?” 原来真正不能适应孩子长大的人是父母。 “爸爸,你和小起说了什么?”周知蒙小声问。 周淮生没回答,下楼去了厨房,周知蒙站在原地懵懵地望向陆起繁,陆起繁走过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周知蒙的衣领,也不做回答,一副神秘模样。 林知绎含笑走进厨房,“老父亲心态爆炸了是吗?” 他搂住周淮生的腰,安慰他:“都是知根知底的怕什么?” 周淮生把洗好的菜放进手边的篮子,“我总觉得小起这孩子没定性,功课不好好学,也没见他有什么别的本事。” “我倒觉得这小子很聪明,你看他初中玩了三年,考前恶补一个多月,竟然就能考上一中了,他爸妈的基因在那边,小起不会差的,”林知绎捏了捏周淮生的肩膀,笑着说:“老父亲好好调整心态吧,木已成舟了,卷卷对小起的感情比你想象得深。” “他把小起当弟弟。” “关键是小起不把他当哥哥啊,日子一长,卷卷就慢慢开窍了。” 这边的两个当事人回到房间里腻歪了一阵子,陆起繁抱着周知蒙,说:“寒假早点回来,一考完试就回来,好不好?” “嗯。” 周知蒙这次没有害羞也没有抵触,两只手不受控制地圈住了陆起繁的脖颈。 “小起,你也要乖乖的,上课就好好上课,赛车也要注意安全。” 剩下的一个多月时间,两个人都忙于应付考试周,只能偶尔打几通电话,周知蒙一边接电话一边收拾书包。 “还有哪一门没考?” “物理。” “我记得你物理还不错的,怎么样?有信心吗?” 还没听到陆起繁回话,他的室友李延就喊他一起去辅导员办公室,周知蒙只好匆忙挂了电话,李延问:“你谈恋爱了?” 周知蒙下意识否认:“没有啊。” “你刚刚完全就是恋爱里的小情侣通电话的语气,不信你可以观察一下韩枫和他对象,保证一模一样。” 周知蒙咳了两声,笑着说:“真没有。” 说完周知蒙挠了挠脖子,动作神情都变得不自然。 辅导员喊周知蒙过去是问他出国交流的事情,辅导员把文件给他看,“德国这一所大学可以考虑一下。” 周知蒙接过来,“好,谢谢老师。” 结束漫长且疲惫的考试周,周知蒙收拾好行李直接去了机场,半刻都没停留,司机来望城机场接到他,周知蒙想了想,“叔叔,你送我去小起家吧。” 他算了下时间,小起这时候应该还在考最后一门,他想给小起一个惊喜,也是他早早挑选好的礼物,一套赛车服。 他把包装盒放在客厅,然后去画室找钟晔玩了一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他走到客厅,正准备去院子里等陆起繁。 结果透过落地窗,他看到了一个很眼熟的人。 辛桓。 陆起繁从车上下来,辛桓小跑过去,仰着头不知说了什么,陆起繁脸色平淡,回应了几句,就要往前走,辛桓紧紧跟着他,两手比划了两下,陆起繁拿出手机看了看,然后朝辛桓点头。 周知蒙皱起眉头。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男生了,他还记得那个憎恨仇视的眼神。 “我哥说他研究了一个新的方法,可以大大提高稳定性,起繁你周六可以过来吗?” 陆起繁刚考完试有些不耐烦,勉强答应下来:“行。” “起繁,到时候我们一起吃个饭吧,你想吃什么?” “不用了。” “你喜欢吃中餐还是西餐?” 陆起繁径直往家里走,却在门口停下,远远地望向落地窗,里面站着他朝思暮想的人。 辛桓没注意到陆起繁的眼神,还以为他同意了,正高兴的时候,陆起繁突然大步迈进院子,直奔门口。 周知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陆起繁抱进怀里,陆起繁身上还沾着萧瑟冷气,把周知蒙紧紧裹挟。 “你怎么来了?”陆起繁捧着周知蒙的脸,作势要吻。 但他知道周知蒙会躲,所以只是靠近,不敢真的吻。 周知蒙的目光定格在窗外的辛桓。 隔着落地窗,他看到辛桓死死地盯着这里。 周知蒙突然从心底生出一些烦躁,可是陆起繁的拥抱很紧,他的心情似乎又重新微妙地愉快起来。 他望向陆起繁。 陆起繁亲了亲他的鼻尖,又在他的唇角流连。 拿铁咖啡和椰奶淡淡地交融。 周知蒙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脑海中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小起是我的。 所以他没有躲。 陆起繁在片刻讶异后迅速反应过来。 周知蒙的唇瓣柔软水润,等着被吻时还不自觉微微张开,青涩又勾人。 陆起繁封住周知蒙的唇,厮磨后忍不住咬了一口,周知蒙吃痛,想推又推不动,痛感让他稍微清醒一些,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第25章 日色被揉进橘色黄昏里, 温柔惬意的余晖透过落地窗,洒在周知蒙的肩上,他感觉到热,可更热的是陆起繁的掌心。 陆起繁的手抚过周知蒙的脸颊, 力度很克制, 但随着气氛升温, 他开始不满足, 指腹从周知蒙后颈的皮肤, 辗转流连一路往下到后背,带着少年人的生疏, 惹得周知蒙一阵战栗, 他胆怯地阻止:“小起,你答应过我的。” “答应过什么?” “你说让我慢慢适应。” 陆起繁终于放过周知蒙的唇, “是啊, 我在等你慢慢适应。” “你这算什么等?”周知蒙恼道。 “两者不冲突,卷卷, 我只是在等你从心里接受这个关系, 和身体无关。” 周知蒙被陆起繁的话震惊得睁大了眼睛,他甚至无从辩驳, 怎么会有这样的无赖? 紧接着, 陆起繁的掌心就慢慢抚上了周知蒙细瘦的小臂, 最后落到腰上,陆起繁隔着衣服摩挲周知蒙的腰, 在周知蒙挣扎前将他按进怀里, 不留一丝缝隙。 这个吻的侵略性太强, 周知蒙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 “小起, 停下。” 周知蒙在片刻间隙里求饶, “不可以这样,小起,叔叔还在楼上。” 他偏过头咬着唇,陆起繁亲不到,于是拿他的耳垂和颈肉泄愤,像小狗一样乱咬:“谁让你不躲?” 有一瞬陆起繁还惊喜地以为他和周知蒙互通心意了,结果他的卷卷还是懵懵懂懂误打误撞。 可是太软了,周知蒙被养得太好,皮肤很软,又带着椰奶味的清淡甜香,陆起繁怎么揉怎么亲都不过瘾。 周知蒙整个人都快被烧着了。 陆起繁说:“是你自己不躲的。” “我没有——” 他一边躲着陆起繁的利齿,一边往窗外看,辛桓早就不见踪影,周知蒙的纷乱心跳慢慢归于平静,羞臊后知后觉地漫上来,他两手抵在陆起繁的肩上,努力推他,因为急切而沾染了哭腔:“小起,你再不停我就喊钟叔叔了。” 陆起繁这才停下,两手捧着周知蒙的脸,催促着问:“你刚刚为什么不躲?告诉我,快告诉我。” 周知蒙只感觉心慌意乱,他也说不清缘由,脑海里蹦出来的五个字让他更加忐忑。 在落地窗前,陆起繁吻上来的时候。 当着辛桓的面。 他想:小起是我的。 他理不清这几句话的意思,如何排列组合都拼凑不出他那一秒的心情,他默许了陆起繁的吻,承受了他更汹涌的入侵,在随时会被人看到的敞亮透明的窗前。 周知蒙内心的小人掩面痛哭,以后他该怎么面对陆起繁? 还算是弟弟吗? 还能理直气壮地说“小起,你怎么总是分不清亲情和爱情”吗? 现在他陷入混乱,事实证明,分不清的人确实是他,小两岁的陆起繁在这件事上显得过分早熟和淡定,在这段朋友变恋人的磨合期里,陆起繁更像是旁观者,倍受煎熬的从来只有周知蒙一人。 陆起繁的大脑里好像被安装了什么“只喜欢卷卷”的电子芯片,他目标坚定,态度明确,不为任何人所动,他坚定到让周知蒙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刚刚为什么不躲? 因为…… 因为那一刻想要你吻我。 见周知蒙不说话,陆起繁直接将周知蒙打横抱起,周知蒙在天旋地转后下意识搂住了陆起繁的脖子,他惊慌失色,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看上去更加可怜,陆起繁还哄骗他:“卷卷,你嘴唇都被亲红了,你要让我小爸看到吗?” 周知蒙想要告状,可是又心虚。 是他没有当好这个哥哥。 陆起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恶劣,一定是他没有管好小起。 在他高中学业紧张自顾不暇的时候,小起迷恋上了赛车,每天和一群成年人在一起,早早地懂了一些不该懂的事情,现在又实践在他身上,周知蒙想:是我的错。 可是他真的很想告状,想让陆叔叔把小起揍一顿。 狠狠揍一顿。 见周知蒙神情纠结,陆起繁笑着把他抱进房间,放在床上。 “我会让陆叔叔揍你的。”周知蒙威胁道。 陆起繁解开周知蒙的外套扣,无所谓地笑了笑,“随你。” 他脱掉了周知蒙的外套,手伸进棉质卫衣的衣摆,周知蒙真的害怕了,一边推搡着陆起繁的手,一边往床里躲,陆起繁不依不饶地覆上去。 周知蒙只能靠忍受亲吻讨好安抚陆起繁,趁着陆起繁去解自己的衣扣,好不容易才从陆起繁的魔爪中挣脱出来,趔趄了几步,跌跌撞撞地逃进了钟晔的画室,钟晔被吓了一跳,见状急忙起身抱住他,担忧道:“怎么了怎么了?” 周知蒙抽噎着说:“小起欺负我。” 这场面和小时候如出一辙,每次卷卷来陆家玩,每隔一小时,他就会哭着跑过来痛诉小起的恶劣行径,小起追在后面,捧着玩具一脸无辜。 长大后,始作俑者陆起繁悠悠然地走过来倚着门框,钟晔用警告的眼神望向陆起繁,不悦道:“小爸说过多少回?不可以这样对卷卷,你是什么小流氓吗?用这种强迫的手段?” 周知蒙觉得这个词太严重了,一边抹眼泪一边替陆起繁解释:“也不是,没有强迫,就是……就是……” 他不好意思说。 钟晔心中了然,朝陆起繁皱了皱眉,然后搂住周知蒙,摸了摸他的头发,哄道:“是小起的错,咱们不理他了。” 周知蒙呆呆地倚在钟晔怀里,心中一片惘然。 陆起繁想走过来,被钟晔摆手挥开了。 周知蒙收拾完心情之后就要回家,连礼物都懒得拆封,塞进陆起繁怀里,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试试看,尺寸不对我再拿去换,我走了。” 陆起繁又做出一副他最擅长的表情,也是周知蒙最无力抵抗的表情,他扮着可怜,像是被狠心渣男抛弃,“卷卷,你生我的气了?你会因为这样讨厌我吗?” 他明知道不会,还偏要问。 “我实在太想你了,才会忍不住。” 周知蒙顿感坐立难安,他没有回答,甩开陆起繁的手,跑回了家。 陆起繁回到客厅,钟晔揪了揪他的耳朵,“你啊,一两年都等不了?你周叔叔知道的话又该生气了。” “卷卷本来就是我的。” “对啊,是你的,干嘛还要逼他?每次都把他惹哭,只会让他对这些事更害怕。” 钟晔叹了口气,心里想:这混小子到底明不明白,卷卷需要的是开窍,不是开荤。 他轻咳了两声,解释道:“小起,小爸明白你着急卷卷还懵懵懂懂,但是一味的身体接触只会把卷卷吓跑,让他对这些事更恐惧。你要试着让他信任你,让他慢慢转变对你的看法,不只是把你当成需要照顾的弟弟,他对你很多亲密行为的接受,除了喜欢,更多的是因为他从小到大习惯了容忍你,你理解小爸的意思吗?” 陆起繁微微蹙眉。 钟晔揉着他的头发,告诉他:“你想想你小时候,调皮成那样,幼儿园的小朋友没人敢和你玩,只有卷卷愿意陪着你,就这样你还经常把他欺负哭,可是他哭完之后还是会继续陪你玩,为什么?因为他觉得你是他的弟弟,他理所应当地容忍你接纳你的一切,包括现在他还是这个心理。” “他喜欢我。”陆起繁反驳。 “那他今天为什么要来找我告状?两情相悦了还会那么逃避吗?” 陆起繁没了声,半晌才问:“我该怎么办?” “你现在需要做的,不是再把他吓哭,而是往后退,让卷卷自己做出反应,让他猛地意识到,小起成年长大了,小起的情绪很稳定,他不再需要哥哥的保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你要让他感觉到你的成熟和变化,明不明白?” 钟晔点到为止,很多话当着孩子的面他也说不出口,只希望陆起繁这小子能听懂。 陆起繁思考了很久,没有表态听懂与否,拎着包装盒回了房间。 钟晔摇了摇头,进厨房倒了杯咖啡。 陆起繁倒在床上,唇上还残留着一点触感和余味,刚分开十分钟,他已经开始思念周知蒙了。 周知蒙从来都不知道他对他的思念有多深,估计只当他为了接吻而编造出来的借口,自从周知蒙上了高中,他们的相处时间陡然减少,保送前的集训是第一道坎,放学的时候陆起繁经常一个人站在周知蒙家的楼下,看着二楼没开灯的房间,一站就站很久。 他不知道该怎么度过没有周知蒙的生活,只有赛车的刺激轰鸣能短暂地掩盖住这种思念,周知蒙上大学之后,这种分离带来的剧烈痛感几乎将陆起繁淹没,他无法接受,也无法适应。 他常常在深夜想念周知蒙。 周知蒙有很多朋友,没有他照样可以过得很好,但他不行,失去周知蒙他活不下去。 周知蒙永远都不知道,那天他破了赛车纪录在簇拥中走上看台,抬眼看到周知蒙时,他有多喜悦。 当周知蒙说:“小起,我为你能有一个真正热爱的事情而感到开心。” 那一刻陆起繁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充满了亮色,爱人和爱好可以轻易共存,周知蒙温和地看着他,眼里有心疼有缱绻爱意。 周知蒙永远是他生命中的一盏灯。 陆起繁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周知蒙的,可能真的是一出生就注定好的,当他在课堂上第一次学到一句表达爱情的诗句,他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了周知蒙的脸。 他很喜欢很喜欢周知蒙。 周知蒙足足两天没有搭理陆起繁,但罕见的是,陆起繁竟然没有主动来找他。 既没有电话也没有上门,昨天晚上钟晔来找林知绎,陆起繁也没有跟过来。 周知蒙抱着膝盖坐在沙发里唉声叹气,钟晔看着笑了笑,林知绎摇头道:“完了完了,我家卷卷真的要被你家的小混世魔王拐跑了。” “这不是早就定好的事?”钟晔说。 “得了便宜还卖乖。” 周知蒙点了点手机,始终没有收到陆起繁的消息,可他又不想主动联系,毕竟陆起繁做了那么讨厌的事。 可是……为什么他还不来找我?寒假已经过去两天了,已经……已经快结束了。 周知蒙难过地想。 他走到餐厅暗戳戳地对钟晔说:“叔叔,你们晚上都过来吃饭吗?” 钟晔说:“你陆叔叔出差了,小起好像也去车场玩了,对了,卷卷你知道他说的车场是哪里吗?我一直听他说,还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危不危险?” 周知蒙黯然地低下头,慢吞吞地说:“就是城南车场,不危险的。” 他重新缩回到沙发。 第三天的早晨他终于接到了陆起繁的电话,九点半他还在温暖被窝里睡懒觉,声音还黏黏糊糊的,没有听清来电人是谁,有些起床气地抱怨:“谁呀?” “卷卷。” 周知蒙停顿了三秒才睁开眼,刚想说话又忍住,语气硬梆梆的:“你是谁?” 明显是在怪他。 陆起繁差点笑出来,还是好声哄着:“我是小起。” “我不知道谁是小起。”周知蒙缩在被子里。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和陆起繁进行这样幼稚的对话了,陆起繁站在楼下,看着二楼的窗户,冷风刮在身上却丝毫不觉得冷。 “哥哥。” 周知蒙愣了愣,从被窝里冒出头来。 陆起繁轻笑,“哥哥,外面好冷。” 周知蒙立即从床上跳起来,跑到窗边看了看,一下子就和陆起繁的视线撞到了一起,陆起繁穿着一身卡其色的大衣,站在深冬的院落里,他抬起头,朝周知蒙笑了笑。 周知蒙的心跳停了半瞬。 怎么会?陆起繁明明比他小两岁,看起来却已经完全是成年人的样子,明明几年前他还是个因为周知蒙没有把他送的礼物放在圣诞树前最显眼的位置,而气到把其他礼物一脚踢开,惹得周知蒙哭了一晚上的小混蛋。 “你怎么不进来?” “我带你去车场玩,好不好?我想为你再破一次记录。” 周知蒙也忘了“注意安全”的批评教育,挂了电话就起身洗漱换衣,他想到陆起繁穿的卡其色,于是给自己挑了一件白色外套。 洗漱的时候他让他爸爸煮两杯热奶茶,放进带盖的吸管杯里。周淮生把早餐摆到桌上,周知蒙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就捧着热奶茶出了门。 他热奶茶放在陆起繁手里,陆起繁两手握住,说:“谢谢卷卷。” 他们靠得很近,陆起繁的声音就被放大,周知蒙脸热地移开了视线。 他以为陆起繁会直接带他走,可没想到陆起繁竟然带着他回到房里,跟周淮生打了招呼:“叔叔,我和卷卷去车场玩。” “注意安全,照顾好哥哥。”周淮生把围巾和口罩递给陆起繁。 陆起繁接下,“当然。” 周知蒙像看见了什么可怕的怪物,目光呆呆地游离在陆起繁身上,他都不敢相信这么稳重的行为能发生在陆起繁身上。 告别了周淮生,陆起繁带着周知蒙坐进车里。 周知蒙这才意识到自己未免太主动了点。 不就是两天没有主动联系吗? 陆起繁来找他他为什么要这样高兴? 陆起繁会不会在心里笑话他?明明那天哭着找钟晔告状的人也是他。 再说了,陆起繁又没有义务必须和他联系,就算是恋爱关系,也不是天天都通电话的,他的室友韩枫和女朋友一直异地恋,有时候忙起来能半个月都不联系。 很正常的,而且他和陆起繁还不是恋爱关系。 不是恋爱关系也可以拥抱接吻吗? 周知蒙快被自己绕晕了,气呼呼地喝了一口奶茶又被烫到。 陆起繁急忙捏着他的下巴检查,“没事吧?” 周知蒙摇了摇头,陆起繁神色紧张地检查了周知蒙的舌头,没有异常才放心。 他接过周知蒙的杯子,打开盖子后用吸管荡了荡。 周知蒙看着陆起繁,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一切都是对的,他又形容不出来问题所在,可是陆起繁不太对劲。 他没有一见面就抱我亲我,周知蒙突然想。 下一秒他就把这个念头甩了出去。 他往车座的另一边坐了坐,额角贴着车窗,企图让自己冷静一点。 车子开到城南车场之后,陆起繁让司机先回去,“结束之后我和卷卷自己坐车回去。” 司机说:“如果天太晚你还是打电话给我,我来接你们。” “好。” 周知蒙喝光最后一口奶茶,不想拿着,就放在车里,让司机带了回去,他跟着陆起繁走进车场,工作人员对陆起繁这位小金主的待遇完全是贵宾级,还没进内场,就有车队的队员迎上来,“小陆总,来这么早?” “你还没出发?” “明早十点的飞机。” 周知蒙被陆起繁牵着走进更衣室,小声问:“他要出发去哪里?” “去国外比赛。” “哦。” 周知蒙走进更衣室才后知后觉地甩开陆起繁的手,嘟囔着说:“你换衣服把我带进来干嘛?” 陆起繁一边解钮扣一边看着他笑,周知蒙背过身,匆忙走到门外,没几分钟,陆起繁就穿着一身赛车服走了出来,是周知蒙买给他的那一套。 周知蒙帮他整理衣领,“大小合适吗?” 陆起繁走近一步,把他压在墙上,“合适,卷卷你怎么知道我的肩宽腰围?你偷偷量过?” 周知蒙习惯性地别过脸,陆起繁越靠越近,周知蒙屏住呼吸,他以为陆起繁要亲他的脸,他太熟悉这个动作了,正准备伸手挡,可陆起繁只是朝他的睫毛吹了一下,然后就退开了,“沾了东西。” 周知蒙愣在原地。 他感觉有什么情绪呼之欲出,连带着前两天受的冷落。 陆起繁对此却淡定自若,帮周知蒙仔细戴好口罩之后,就牵着他来到看台,挑了一个视角很好的位置,让他坐下,“这里基本上没有灰尘。” 周知蒙拉住他,紧张地嘱咐他:“你不要为了破纪录就乱来,小起,你注意安全,安全最重要。” “我知道。” “你不知道,”周知蒙看了眼赛道,一辆绿色赛车嗖的一声开了过去,周知蒙感觉到耳鸣,下意识地捂住耳朵,等声音过去之后他害怕地望向陆起繁,“不准比这辆车快。” 陆起繁伸手去揉周知蒙的耳朵,又把他抱上了更上一层的座位,离赛道更远一些,他无奈地笑:“卷卷,比他慢还开什么车?” 周知蒙的脸迅速皱到一起,陆起繁觉得可爱,伸手揉了揉周知蒙的脸颊,“卷卷别怕。” “你带我过来就是让我心惊胆战的?” “不是,我是想告诉你,卷卷,我比你想象的厉害一点。” 周知蒙不满地看向他,陆起繁终究是没忍住,俯身亲了一下周知蒙的脸,然后就走下看台,坐进了赛车里。 蓝色火焰飞纵而过的时候,周知蒙的心悬到嗓子眼,他吓得立即扒到看台的栏杆边,目光紧紧跟随着,幸好陆起繁的技术确实过硬,每每遇到险弯急道,他都能顺利通过,周知蒙对比了一下陆起繁的车,和刚刚那辆绿色的车,虽是外行,他也能看出来陆起繁的技术明显更加娴熟和游刃有余。 周知蒙慢慢放下心,他看着陆起繁的车,突然意识到自己对陆起繁的颇多误解。 陆起繁真的比他想象得厉害一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需要他照顾的小起了。 正想着,眼前突然出现一瓶可乐,卷卷转过头,看到了辛桓。 周知蒙不喜欢喝可乐,所以婉言拒绝:“谢谢,不用了。” “没下毒。”辛桓说。 周知蒙只好接下,辛桓站在一旁的栏杆边,“他这次发挥比上次还好,肯定能再破纪录。” “是吗?那太好了。” “你一点都不懂赛车,”辛桓回身看周知蒙,排斥的气息很明显,“其实陆起繁很适合做职业赛车手,他的心理素质比车队里每一个队员都要好,技术也是一流,但他不肯比赛,赛照也从来不去升级,因为他说他要去首都上大学,为了陪你。” 周知蒙没说话,他很少从别人口中听到陆起繁。 辛桓继续道:“是,我很喜欢他,已经喜欢好几年了,他们经常说陆起繁有个哥哥,我还真以为是血缘关系上的哥哥,就没放在心上。” 周知蒙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他有些坐立难安,也想要陆起繁立即出现来解决。 “但是你放心吧,我不会拆散别人,他喜欢你,不是一般的喜欢,跟你相比,赛车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我看得出来,是我太自作多情了。” “我和他……” 辛桓坐在看台的座位上,闷头灌了一罐可乐,周知蒙没拦得住。 辛桓瞪着周知蒙,“只是先后问题,如果我和他青梅竹马地一起长大,结局就会不一样。” 周知蒙愣在当场,反驳道:“不是的。” 他从来不会对陌生人发火,但这一次他完全抑制不住,他不喜欢别人对他和小起的关系指手画脚,他们只看到青梅竹马,却看不到十八年的朝夕相处,他付出的忍让陪伴和爱。 凭什么他和小起之间的感情就这样被“青梅竹马”四个字所掩盖。 换一个人都可以吗? 才不是这样。 陆起繁对他的感情,绝不只是经年累月堆积起来的。 “我想你没有资格随意地评判别人的感情。”周知蒙冷声道。 “那你怎么才知道他喜欢赛车?你对他热爱的东西一无所知。” 周知蒙望向辛桓,漠然道:“我为什么必须了解?他需要的是支持和陪伴。” “是啊,他只要在这里,我就能破纪录。” 陆起繁的声音打破了对峙的局面,他慢悠悠地走上来,抬手示意周知蒙看他的战果。 电子屏幕上出现了陆起繁的得分。 比上一次高出一个水平。 辛桓难以置信。 陆起繁往周知蒙的方向走,他厌恶地看了眼辛桓,“谁允许你这样和他说话?” “起繁,我——” 陆起繁坐到周知蒙身边,对辛桓说:“我劝你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我是看在你哥的面子上才会再三容忍你。” 辛桓瞬间面如死灰,周知蒙看了陆起繁一眼,这种感觉很陌生。 辛桓离开之后,周知蒙本想说:“你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 可是话到嘴边又变成一句淡淡的“破纪录了”。 此刻的陆起繁看起来意气风发,他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一来,我的状态就会很好。” 周知蒙用指尖点了点陆起繁的眉心,“奖励你一朵小红花。” 陆起繁握着他的手,笑了笑。 过几分钟,周知蒙又问:“刚刚那个男生叫什么名字?” “记不清了,他哥是车队的队员,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过来,很烦。” “真的记不清了?” 陆起繁懒懒地倚着,打量着周知蒙的脸色,坏笑着问:“吃醋了?” “才没有。” “这都没吃醋,”陆起繁突然叹气,眼睛盯着电子屏幕,一边查验自己的各项得分,一边说:“看来卷卷是真的不喜欢我。” 周知蒙哑口无言,不能否认也不能承认。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陆起繁握着周知蒙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你是不是觉得很无聊?” “没有,挺刺激的,如果开车的人不是你。” “我就是怕你担心,所以一直没告诉你。” “钟叔叔和陆叔叔知道吗?” “我小爸不知道,我爸知道。” 周知蒙怔了怔,“陆叔叔知道?” “嗯,赛车执照也是他陪我考的,三年前,因为未成年人需要家长陪同。” 周知蒙完全不敢相信,“陆叔叔支持你?” “我不知道,反正我让他来他就来了。” 陆谨承和陆起繁的父子关系一直是钟晔最头疼的事,父子俩从来就没有在任何事情上达成过统一意见,周知蒙没想到还会有一件事,是陆起繁瞒着钟晔,却让陆谨承知道的,这颠覆了他的认知。 “他才不会关心我的安全,可能他只是想把我打发开,然后和我小爸过二人世界吧。” “怎么可能?你不要总是误解陆叔叔,对了,我上回听那些人说什么赞助的事。” “嗯,这个战队有我的赞助,不然他们没法进行接下来的比赛。” “钱是哪里来的?” “我爸的那张支票,你还记得吗?” 周知蒙想起来中考分数出来那天,他撒了撒娇,陆谨承就赏了一张支票给陆起繁。 “其实陆叔叔还是很疼你的。” 陆起繁露出不甘不愿的表情。 周知蒙笑了笑,过了一会儿又问:“小起,你想当职业赛车手吗?” 陆起繁顿住,没有立即回答。 周知蒙捏了捏陆起繁的手,陆起繁抬眸望向他,“我不知道,顺其自然吧,我现在更想去首都陪你。” 周知蒙也没了话。 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风吹动他的头发,他突然感觉到疲惫,一种长大后被很多事情推着走的疲惫,他单独想着辛桓的话,陆起繁天赋异禀很适合当职业赛车手,当职业赛车手会很影响学业吗?会很危险吗?可是他也不能自私地把陆起繁困在自己身边,赛道上的陆起繁真的很有魅力,带着少年的自信和张扬。 他把头靠在陆起繁的肩膀上,喃喃道:“小起,我想回到小时候。” 陆起繁搂住他,“回到小时候,还是会长大,长大后你还是要嫁给我。” 周知蒙没有反驳,只是弯起嘴角笑了笑,“好吧。” 离开车场后,陆起繁带着周知蒙去了车场后面的森林,那是半开发的景区,漫山的雪松和冬季的冷肃很是相衬。 地上铺满了枯叶,踩上去很响。 周知蒙握紧了陆起繁的手。 “小起,如果我们不是一起长大,你还会喜欢我吗?” “会。” 很愚蠢的问题,周知蒙在心里笑话自己,一切以“如果”做开头的问题都没有意义。 正想着,脚下一滑,他没有站稳,直接摔倒在地,陆起繁连忙揽住他,周知蒙刚想站起来,可是一仰头却看到很美的风景。 碧蓝如洗的天空,还有郁郁青青的雪松。 他躺下来,“小起,你看。” 陆起繁跟着他躺下来,两个人靠在一起。 枯叶吱呀作响。 “如果我们不是一起长大,我还是会对你一见钟情,然后追求你缠着你。” “为什么?” “因为在我对爱情的认知里,你是唯一具象化的解释。” 周知蒙眨了眨眼,陆起繁突然翻身压住周知蒙,他解开周知蒙的口罩,让他屏住呼吸,然后缓缓低头,吻上周知蒙的嘴角。 周知蒙终于明白他这几天焦躁的源头。 陆起繁突然往后退了一步,变得克制,他却不满足了。 他好像已经习惯了陆起繁的死缠烂打,还有无止境的身体接触,他习惯了亲吻拥抱,还有呼吸的交融。 对爱情的认知…… 以前提到这个词,他不会立即想到小起,但也从未想过其他人。 现在提到这个词,他的脑海里全是陆起繁生日那天夜里,他被陆起繁压在墙上,耳畔是剧烈的心跳声,陆起繁喊他哥哥。 他必须承认,那一秒,他是心动的。 陆起繁无比珍惜地吻他,从嘴角到脸颊,最后轻轻地落在颈侧。 正要分开的时候,周知蒙揽住了陆起繁的脖颈。风声阵阵,混着树叶的沙沙作响,周知蒙摸不准自己的心跳声,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主动凑上去,吻住了陆起繁的嘴唇。 第26章 巨大的欣喜让陆起繁有些目眩神迷, 他感觉到唇上的柔软。 周知蒙的睫毛微颤,脸颊因为害羞而变成淡淡的绯红色,像是时令最好最可口鲜嫩的水蜜桃,他只是把唇贴上去, 什么都没有做, 陆起繁的心火已经被全部点燃怒放, 他把手臂垫在周知蒙的脑后, 在周知蒙缓过神准备逃离前将他吻住。 真正的吻袭来时, 周知蒙才知道之前只是浅尝辄止。 周知蒙的视线无所依,只能呆呆地看着湛蓝天空, 直到陆起繁笑着提醒他:“卷卷, 喘气。” “小起,可不可以——” 他想将时间线拉回到最初, 因为他的一时冲动, 造成了无法收场的局面,他想要喊停,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 陆起繁就不留余地地回答他:“不可以。” 周知蒙的脸颊被陆起繁捧住,陆起繁用指腹擦去了他眼角的一点泪珠, 然后重新吻了上去, 周知蒙已经来不及躲。 “怎么总是哭?我还什么都没做。” 周知蒙惊慌失色, 眼里的朦胧水雾更多,陆起繁笑了笑, 无可奈何。 周知蒙躲不过只能忍受, 可没过几分钟, 陆起繁的手就开始不老实了, 开始揪周知蒙的衣摆, 可是周知蒙总觉得这里脏,隔着布料压住陆起繁覆在他腰上的手,讨好地摩挲了几下,“小起,这里有虫子。” 陆起繁于是将周知蒙抱起来,托着他的屁股,让他把两条腿圈在自己的腰上。 周知蒙的视线陡然高于陆起繁,他紧紧圈住陆起繁的脖颈,鼻尖偶尔碰上,他这时候终于能看清陆起繁的脸,嘴唇湿润晶莹,眼神里带着浓浓的不满足,周知蒙嘟囔着:“你让我下来。” “再亲我一下。” 周知蒙别过脸,陆起繁就把脸往周知蒙的衣领里埋,舔得周知蒙直缩脖子。 周知蒙不是陆起繁的对手,只好委委屈屈地亲了一下陆起繁。 “小起,你什么时候学坏的?” “想着你的时候。” 周知蒙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陆起繁咬着他的耳朵,直白地告诉他:“我还想了很多其他的,不止是接吻。” 周知蒙的脸爆红,“我……我还不可以。” “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又是慢慢来,陆起繁说了无数次慢慢来,但这并不妨碍他行径恶劣。 “你总这样骗我,等我拒绝的时候你又说身体和心理无关。”周知蒙抱怨。 “那我该怎么说?”陆起繁把周知蒙稍稍往下放了放,让他感受到一些变化,顶着周知蒙惊慌的眸子,他坦然地说:“我的心里话会把你吓得更远,你要不要听?” 周知蒙挣扎着要走,陆起繁不放手,“再让我抱一会儿。” 周知蒙于是停住,身体放松,动作缓缓地搂住了陆起繁的脖颈,依偎着他。 “为什么主动?卷卷,告诉我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我……” 陆起繁不想把他逼得太紧,“不想说也没关系。” 周知蒙觉得那四个字难以启齿,他要突破的心理建设太多,弟弟是一道,父母关系是一道,那个帖子是最后一道,他对那个发帖人的话印象深刻。 ——血泪教训,千万千万不要和多年朋友做恋人!!尝试的结果就是你既失去一个朋友,又失去了一个恋人,得不偿失啊! 得不偿失。 但他转念又想,如果他因为害怕结果就拒绝开始,伤了小起的心,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他连小起委屈的狗狗眼神都受不了,更别谈和他从此形同陌路,况且,现在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已然没有回头的机会,他无法想象他的生活中出现另一个人,更无法接受另一个人进入陆起繁的生活。 他花了很久才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现在顶着陆起繁的灼灼目光,他想要冲破这几道关卡,他也想学着陆起繁,坦然地说出“我喜欢你”。 “小起。” “嗯?” 周知蒙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又喊了一声“小起”。 陆起繁没有催他,只是安静地咬着周知蒙的肩颈。 小狗可能都要磨牙吧,周知蒙想。 周知蒙酝酿了半天,还是没能把简单的告白说出口。 他一天不能处理好献吻和告白两件事,这对小书呆子卷卷来说难如越天堑,明明几天前他还在课堂上学习数学理论,现在却要做这么复杂的感情抉择。 好难。 “没关系,日子还很长,卷卷,我们有的是时间。” 陆起繁将周知蒙放下来,牵着他的手往出口处走,路过一处咖啡厅,陆起繁点了两杯生椰拿铁,周知蒙本来将两手搭在台面上,听到生椰拿铁之后立即反应过来,往旁边躲了躲,准备背过身走到座位上,可还是被陆起繁一把搂住。 “我没留印子。”陆起繁说。 周知蒙气恼地捣了陆起繁一拳。 陆起繁只是笑,旁边的服务员走过来:“先生,我们这边有活动,和您的男朋友留一张合影挂在这里,可以免费领一顶麋鹿帽子哦。” 周知蒙顺着服务员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一面挂满情侣合照的墙,旁边的麋鹿针织小帽虽然简单,却充满着圣诞的节日气息,让人看得心头柔软。 等等,男朋友? 周知蒙还没适应好这个称呼,陆起繁已经揽着他走到一处空地,“好啊,可以拍。” 服务员拿起相机,周知蒙正懵懵地望过去,陆起繁突然俯身凑过来亲了一口他的脸颊,咔擦一声,照片就拍好了,服务员小姐姐笑着说:“好养眼。” 周知蒙眼巴巴地望着照片,可是服务员已经把它挂到墙上了。 他想起来他和陆起繁在成年后还没怎么拍过合照呢。 男朋友,他又在回味这个称呼了。 陆起繁把麋鹿帽子戴到周知蒙的头发上,他帮周知蒙理了理蜷曲的卷发,周知蒙的发色偏浅,弧度又刚好,和卡其色的帽子十分相配,再加上他忽闪忽闪的圆眼睛以及饱满的卧蚕,笑起来尤为灵气动人,可爱得让人受不了,陆起繁强忍住想要吻他的冲动。 周知蒙丝毫不知自己的脖子上有两处暧昧的红印,他没注意到陆起繁眼里的笑意,也没发现服务员小姐姐微微讶然又避开的视线,还高高仰着头,傻乎乎地等着陆起繁帮他系帽带。 陆起繁帮他整理好帽子和衣领。 温热的生椰拿铁做好,周知蒙说了句谢谢,两手捧着,小口小口地抿。 原来他们两个的信息素融合在一起是这个味道,热的有些甜,但椰子的甜并不腻人,周知蒙很是满意。明明是两杯一样的,陆起繁喝了一口自己的拿铁,又叼住周知蒙的,喝了一口,周知蒙从小到大早就习惯了陆起繁的土匪模样,两手举着,等他抢完再继续喝。 服务员成吨成吨地吃狗粮,笑着问:“恋爱多久了?” 周知蒙刚准备摇头,陆起繁就回答:“十八年了。” “欸?” 陆起繁带着正欲解释的周知蒙离开了咖啡屋。 可没走多远,陆起繁说落了东西,嘱咐周知蒙在原处等,自己折返回去拿,周知蒙看着远处的风景,等了两分钟,一转头就看到了刚刚那张合照。 拍立得独有的画面质感,带着胶片感的复古色调,画面里他被陆起繁的吻吓了一跳,可是身子没有躲,眼里还在笑。 周知蒙想:终究是喜欢的,下意识的反应不会骗人。 “离开的时候还眼巴巴地看,小可怜,”陆起繁把小合照塞到周知蒙的口袋里,然后搂住他的腰,笑道:“买给你了。” 周知蒙欣喜地拿出照片,仔仔细细端详了之后才放回到口袋里,他不自觉地偎在陆起繁怀里,两步都黏成一步,咬着吸管含混不清地说:“谢谢小起。” “亲我一下。” 周知蒙哼了哼,“想的美。” “那我亲你。” 周知蒙一股气憋在嗓子眼,和陆起繁大眼瞪小眼了半分钟,最后还是笑出声来,“你烦不烦啊?” 回到家,陆起繁没有进屋,周知蒙在台阶上踌躇了片刻,还是转身喊住了陆起繁,他站在台阶上,和陆起繁差不多高。 他说:“小起,你不要误会,我只是不太说得出口,但绝不是拒绝你的意思,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明白。” “而且……”周知蒙怕破坏气氛,犹豫着要不要说,可陆起繁已经心照不宣地猜了出来。 “你是不是想说我的学业?” 周知蒙怔了怔,“你怎么知道?” 陆起繁笑道:“我就是知道。” “我希望我们的关系不要影响你的学业,你安心准备高考,不管考得怎么样,不管是去首都还是出国还是看到哪里,我都支持,也会……一直陪着你。” 陆起繁定定地望着周知蒙。 “我想要你开心,不想你总是追随着我的步伐,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不,追着你这件事本身就很开心。” 周知蒙呼吸微滞。 陆起繁揉了揉周知蒙的脸颊,“别想这么多,卷卷,我会好好准备高考,你来我家做我的辅导老师好不好?” 周知蒙也有这个打算,但他故意背着手道:“首都大学的学生补课收费很贵的,尤其是给高三学生补课,收费要翻倍的,你付得起吗?” 陆起繁一脸认真,“付不起,以身抵债你要不要?” 周知蒙自己挖坑自己跳,恼得转身就走,陆起繁的视线还停留在他的后背上,他感觉到慌乱,忙不迭跑进家里。 正好林知绎在客厅接电话,看到他跑过来,伸手想抓却没抓住。 再转头,透过窗户看到刚走出院子的陆起繁,心下了然。 周知蒙回到房间,正好收到了许久未见的温绮月发来的新年祝福。 【知蒙,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抱抱jpg]】 【哈哈,你猜我为什么要给你发消息?】 【为什么?】 【因为!我听人说你谈恋爱了!和一个超帅的男生!如实交代!】 周知蒙顿了顿,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回答……看起来情况属实,没关系,我不窥探你的隐私,我就是问问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嘿嘿嘿嘿,对了,再告诉你一件八卦,我弟弟在一中读高三,他和陆起繁一个班级,你还记得陆起繁吗?就是我之前老跟你说的那个小帅哥,我弟说陆起繁也恋爱了,上次有人跟陆起繁表白,陆起繁直截了当地说,对不起,我有男朋友了。】 周知蒙咬住嘴唇。 【也不知道他男朋友长什么样,好好奇哦。】 周知蒙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过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发了一个字过去。 【我】 【??你怎么了?】 【他的男朋友是我。】 【???】 温绮月发了一串疑问的表情包,周知蒙脸红到发烫。 【看不出来啊周知蒙!闷声干大事啊!】 【我和他从小就认识,在一起也是顺其自然的事,没什么,你别到处传。】 【好嘞,我保证!】 放下手机,周知蒙把脸埋进被子里呜咽了一声,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刚刚的壮举,他竟然承认了,竟然告诉别人了,他已经接受了“我和小起谈恋爱”这个事实。 除了不敢面对陆起繁。 周知蒙伏在床边,呆呆地望着床单的花纹。 周知蒙在冬天总是犯困,睡也睡不醒,周淮生也不叫醒他,只做了他和林知绎两人份的早餐,剩下的等周知蒙醒了再给他做。 但是周知蒙醒不了。 宿舍的床板很硬,他的小爸爸给他定制了软床垫也不行,他又不想太特立独行,在学校外租房子住不利于维护同学关系,就只好将就着。 现在躺在家里的软床里,他简直舒服地不知天地为何物,林知绎上班前过来喊他,他挣扎着醒了,没几分钟就抱着被子又睡着了。 直到感觉一阵冷冽的凉风窜进来,窗户吱呀一声,他皱了皱眉,又听到窸窸窣窣的脱衣服声音,他的大脑催促着他睁开眼,可是一股淡淡的苦香无由地给了他安全感,他好像知道那是谁,又好像分辨不清。 陆起繁将窗户关好,脱了外套,换上周知蒙衣柜里他留在这里的一套家居服,钻进了满是椰奶香的被窝里。 周知蒙的身子比嘴唇还要软,因为睡得正沉,还很热。 陆起繁将他抱到怀里,周知蒙咕哝地说:“小起你脏死了。” 他的手完全没有力气,本来是抵在陆起繁胸口的,被陆起繁颠了两下,两只胳膊就滑到了陆起繁的颈侧,变成环绕着陆起繁脖颈的姿势。 他整个人伏在陆起繁身上,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入了虎口,他还沉浸在梦里,梦境的画面是四岁时候陆起繁穿着脏兮兮的背带裤往他的被窝里藏恐龙蛋玩具。 他根本不喜欢恐龙蛋。 为什么总是要送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给我?周知蒙迷迷糊糊地想。 陆起繁把手伸进被子里,捏了捏周知蒙的屁股,周知蒙哼哼唧唧地反抗,“小起……” 陆起繁又捏了捏他的腰,周知蒙还是哼。 他伸出手绕过周知蒙的肩膀,摸了摸周知蒙的后颈,周知蒙没有贴抑制贴,柔软的腺体丝毫不设防。 陆起繁一口咬住周知蒙的脸颊。 这回周知蒙清醒了一点,吃痛地推了一把陆起繁,可是很快又被困意打败,可怜兮兮地把脸埋进陆起繁的颈窝。 “坏小起。”他说。 过了半分钟,他抬起头,突然冒出来一句:“小狗才咬人。” 不等陆起繁回答,他就重新缩了回去。 第27章 陆起繁抱着温温软软的周知蒙, 逐渐萌生了困意,他用脸颊蹭了蹭周知蒙的额角。 记忆回溯到他对周知蒙最初的印象。 开始记事应该是三岁时, 那是一个晴朗夏日, 他和周知蒙被保姆带着在游乐场里玩,那时候周知蒙也才五岁,胳膊比陆起繁还细, 却很努力地扮演着称职哥哥的角色,陆起繁三下五除二就爬上了滑梯,周知蒙急忙跟上去,刚握住他的手,就被胖乎乎的陆起繁拖了下去,两个人顺着滑梯咕噜噜地一路滑到底。 保姆在旁边和人闲聊,也没注意不远处的动静。 周知蒙的膝盖哐当一声撞上滑梯扶手, 又没坐稳, 歪着身子滚下来, 其实他更疼, 豆大的眼泪盈在眼眶里,可是他揉了揉自己的膝盖,就抹了眼泪去查看陆起繁的情况,“小起, 你痛不痛?” 陆起繁摇头,低头盯着卷卷膝盖上的红印。 周知蒙不放心,蹲下来问:“小起,你胳膊有没有撞到?” 陆起繁皮糙肉厚, 天天被他爸拎起来揍, 丝毫没感觉, 拍拍屁股就去跳进海洋球里继续玩了。 他本来以为周知蒙也没事, 结果到了家,周知蒙牵着他的手,把他安全送到沙发上,突然转身跑到厨房,扑到周淮生怀里,眼泪汪汪地喊“爸爸”。 周淮生揉着他的膝盖哄他,问他怎么受伤了,他抽抽噎噎地把脸埋在周淮生的肩上,只有在父母面前他才会表露出委屈。 周知蒙其实不娇气,他小时候吃了不少苦,一两岁的时候他跟着周淮生在外面工作,风吹日晒,还被严重的哮喘拖累着,恶劣天气的时候,就只能待在邻居奶奶家等他爸爸一整天,他没有很多玩具也没有玩伴,虽然有周淮生的悉心照料,但还是很孤独,但他从来都乖巧得让人心疼,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地伏在周淮生的肩膀上,陪着他东跑西跑,后来与林知绎幸运重逢,日子才变好。 所以周知蒙比同龄人更黏父母,更在乎亲情。 三岁的小起看着周淮生怀里泪眼婆娑的卷卷,许久之后他跑过去,跳起来去抓卷卷的衣服,焦急地说:“卷卷不哭!” 那时他心里想:我要保护卷卷,不许任何人欺负他。 虽然后来的十几年里,周知蒙大多数的眼泪都是拜陆起繁所赐,可是周知蒙委屈的表情就像一颗种子埋在了陆起繁的心里,长大之后他连告白示爱都忍着,生怕吓坏周知蒙,周知蒙说再等等,他就再等等。 周知蒙可以哭,但绝不能是受委屈的哭。 他把周知蒙往上抱了抱,亲了亲周知蒙的唇,然后抱着他睡了一会儿。 再醒来是早晨十点半,周知蒙感觉到屁股被人捏了两下,过几秒,腰也被一只手覆住,那只手还在慢慢往上滑,周知蒙还认真思考了一下这是不是梦,可是耳边传来匀缓的呼吸声,他猛地睁开眼,然后对上了陆起繁的视线。 陆起繁侧躺在他身边,眼里含笑,见他醒来,动作更放肆一些,直接按着周知蒙的腰,把他揽进怀里。 周知蒙眨了眨眼,懵了片刻才开始挣扎,陆起繁说:“周老师,不是要帮我补课的吗?” 周知蒙才反应过来,是他昨天自己提的“一对一辅导”,他推搡了几下,嘟囔着:“你先让我起来。” 陆起繁翻身压到他身上,低头吻住,“我先付一下学费。” 刚睡醒的周知蒙头发蓬乱,衬得脸更小,陆起繁怎么亲都亲不腻,周知蒙也躲不开,只能躺平任欺,陆起繁流连在周知蒙的颈侧:“卷卷,我什么时候能标记你?” 周知蒙完全忘了这一茬,迟钝地摸了一把后颈,才发现没有贴抑制贴,他有些慌乱,陆起繁却不让他起来,依旧压着他,在他耳边说:“我忍得住,你别怕。” 周知蒙浑身都发热,顾左右而言他地问,“小起,几点了?” 陆起繁知道周知蒙又想逃了,于是故意逗他:“卷卷,我可不可以临时标记一下你?我想咬咬看。” 周知蒙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撩拨,什么回应都不敢有,哭又显得太矫情懦弱,只好闭着眼不理睬。 逗弄周知蒙是很有趣的事,陆起繁变本加厉,蹭着周知蒙的脸颊,又说:“卷卷,分化报告上面写着成年后会出现第一次易感期,我算了算,就这几天了,卷卷,到时候你帮不帮我?” “帮你什么?” “我可能会需要临时标记一下你,然后要你一直抱着我,安抚我,我的易感期持续多久,你就要陪我多久,如果我失去理智了,你也不能躲。” 周知蒙小脸苍白,“你失去理智会做什么?” “可能会咬你,还会——” 周知蒙陷入自己的想象,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陆起繁点到为止,笑着亲他:“放心吧,我就算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你的。” 周知蒙知道陆起繁在逗他,恼意过后他开始认真地思考易感期这件事,即使无关他和陆起繁的恋爱关系,就算他和陆起繁仅仅只是朋友,他也会很关心陆起繁的第一次易感期,就像他的第一次发情期是在他小爸爸的悉心照料下结束的,以至于后来的每次发情期他都不会太痛苦,他也不想陆起繁痛苦。 他摸了摸陆起繁的脖颈,“我知道了。” 被咬就被咬吧,早几年晚几年都一样,反正对方都是陆起繁。 起床后他去衣柜里翻了翻,刚准备进卫生间突然想起来,他转头去看窗户,还有没关紧的床帘,他问:“你不会是翻窗户进来的吧?” 陆起繁坦然点头,周知蒙无语。 “为什么要翻窗户?” “趁你睡觉进你房间,周叔叔肯定对我更不满意。” “你觉得你不走大门,翻窗户进来我房间,然后被他发现,他会更满意?” “他出门了,半个小时前。” 这人未免太理直气壮。 周知蒙拿床角的小熊玩偶砸向陆起繁,然后气鼓鼓地进了卫生间,洗漱完之后下楼吃了早饭,回房间时陆起繁在玩游戏,周知蒙等他一局结束,没收了他的手机,把他押在书桌前,“书包呢?” 陆起繁指了指床边,周知蒙拿过来,书包里只有一套崭新的试卷,还是两个月前周知蒙帮他买的,陆起繁这时候还有了点“弟弟”的模样,有些心虚,搂了搂周知蒙,“前阵子不是在期末考吗?” 周知蒙揪着陆起繁的耳朵,“再嬉皮笑脸,我就——” “你就什么?” “我就让陆叔叔,”周知蒙说完又觉得没有威慑力,于是改口:“我就让我爸揍你!” 陆起繁挑了下眉,“好啊,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最怕岳父大人?” 周知蒙红着脸,也懒得反驳,推了推陆起繁的胳膊:“快点做题,我给你定时,上午一张下午两张。” 陆起繁老实坐好。 周淮生从公司回来,敲了敲周知蒙的房门,周知蒙跑过去开门,周淮生一进来就看见了正在伏案做题的陆起繁,陆起繁起身问好,周淮生说:“学习辛苦了,中午想吃什么?” 陆起繁看了眼周知蒙,周知蒙催他:“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卷卷吃什么我吃什么。” 周淮生下楼做午饭,周知蒙笑着望向陆起繁,“你还有这么乖的一面。” 陆起繁也不恼,坐下来继续做题,半晌又转身说:“我们先订婚吧卷卷,或者先同居。” 周知蒙被他时不时的撩拨搞得无可奈何,爬到床角捶了他一拳,“你快做题!” 说完之后又跑下楼,去厨房找他爸爸了。 陆起繁到底还是稍稍继承了陆谨承的学霸基因,毕竟陆谨承的母校也是首都大学,即使他平日里吊儿郎当,但聚精会神地学起来,还是进步很快的。 周知蒙查看了陆起繁三门主课的试卷,知识点掌握得还算可以,而且陆起繁这人最大的优点是心态好。 如果上考场前有心理测试,陆起繁绝对能满分通过,考一百分和考零分对他来说都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考零分会挨陆谨承的打,这种心态倒是很适合参加大型考试。 周知蒙跟着陆起繁回家把他的教科书和几次模拟的卷子都翻出来,然后又帮他理了一遍知识点。 “……今天讲不完了,明天继续,你把我刚刚说的几个重要公式默写一遍。” 陆起繁抽了张验算纸,照着周知蒙的要求默写了一遍,周知蒙检查无误,打了个哈欠,困倦地说:“小起真棒。” 陆起繁笑了笑,凑过去吻他。 两个人正闹着,陆谨承敲门进来,周知蒙怕陆起繁又挨骂,主动拿着陆起繁的试卷给陆谨承看,“叔叔,小起进步好大。” 陆谨承一见周知蒙就和颜悦色,揉着周知蒙的头发说:“都是卷卷的功劳。” 周知蒙想要缓和父子俩的关系,主动说:“叔叔,其实你也是关心小起的对不对,我才知道小起的赛照是你陪他去考的。” 陆起繁低头玩手机,陆谨承哼了一声,“我是怕他将来没大学上,找不到工作把自己饿死,好歹有个证,开赛车养活自己。” 话音刚落,钟晔走进来,“什么赛车?” 周知蒙一惊,陆谨承和陆起繁两个人瞬间慌乱起来,陆谨承说:“没什么。” 钟晔皱着眉,直截了当地问:“你瞒着我,陪他去考赛照?赛车驾照?陆谨承,你知不知道那东西有多危险?你们父子俩还瞒着我?” “是我让我爸陪我的。” 陆谨承说:“小晔,赛车没那么危险,再说了,他就这么个爱好。” 周知蒙愣了愣,他才意识到,陆谨承刚刚在陆起繁面前说的话,都是嘴硬,刚刚这句才是真心话。 还是爱儿子的,所以陪着他去考赛照,所以任由他赞助了几百万给车队。 陆起繁明显也有些愣怔。 钟晔指了指父子俩,火冒三丈:“行!是我多余关心了。” 钟晔转身就走,陆谨承连忙去哄,陆谨承哄完周知蒙又上阵,好不容易才把钟晔哄好,陆起繁走过去,向钟晔保证:“小爸,我不会让自己受伤的,我会保护好自己。” 钟晔别过脸,“嗯”了一声,就当是默许。 一次家庭纠纷止于萌芽,周知蒙怪自己多嘴,回家的路上都低着头。 陆起繁丝毫不受影响,牵住周知蒙的手,忽然说:“以后我每天都会问一遍,卷卷你什么时候对我说你喜欢我?” 晚风吹过树梢,吹动沙沙作响的枯叶,周知蒙踩着菱形地砖,脚步微顿。 “我——” 陆起繁这样突兀地问,周知蒙实在觉得肉麻,怎么都说不出口。 “没关系,表白是想告诉你我的心意,只是怕暧昧过头浪费时间,不是要逼你做什么,卷卷别怕。” 周知蒙咬住下唇,“给我一点时间。” 说完他又补充道:“很快的。” “好。” 两个人慢慢往前走,陆起繁紧接着又问:“卷卷,等我考去首都,你会搬出来和我一起住吗?” 周知蒙纠结,“一定要搬出来吗?” “如果第二天有课,你可以住宿舍,但是星期六日必须和我一起,可以吗?” 周知蒙叹了口气,“好吧。” 为期三天的强化辅导结束,陆起繁做了一份综合卷,得分比周知蒙预料的高出十分,周知蒙兴奋地抱住陆起繁,“小起,你要是保持这个状态,上首都好一点的大学绝对没问题。” 周知蒙不知道,其实高中三年陆起繁并没有太荒废,至少学习态度比初中好了很多,毕竟有一个目标在。 陆起繁得了空去车场放松了一把,周知蒙也去和高中同学聚会。 温绮月抓着他,非要他讲他和陆起繁的事,周知蒙说了个大概,“……不过我还没正式回应他。” “为什么?” “不知道,不太好意思告白,可能是已经习惯了当他是弟弟。”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温绮月眨眨眼,坏笑道:“十八岁的男高中生欸。” 周知蒙联想到了什么,耳根都变成樱粉色,温绮月笑话他:“哈哈哈还说当他是弟弟,弟弟?” 周知蒙闷头喝了口饮料。 晚上回来的时候他打电话给陆起繁,过了很久陆起繁才接电话。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卷卷。” “你怎么了?” “卷卷,我的易感期好像来了。” 周知蒙的大脑一片空白,在思维还没做出反应前,他的身体已经付诸了行动。 他一路小跑到陆起繁家,陆谨承和钟晔都不在家,陆起繁的卧室灯亮着,周知蒙敲了敲门,还没出声,门就打开了,陆起繁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额头上全是汗,眼神也带着强烈的侵略性,他看着周知蒙,就像野兽看着可口的猎物。 周知蒙往后退了一步。 可是陆起繁伸手把他拉了进去。 周知蒙踉跄着来到床边,被陆起繁抱着压在床上,陆起繁在他的胸口拼命地闻嗅,周知蒙推搡不过,手脚并用地挣扎,“小起,小起,你买药了没有?家里有没有易感期的药?我帮你拿。” 陆起繁不说话。 周知蒙仓惶地看着他,又心疼又害怕,陆起繁把头埋在周知蒙的脖颈处,细细密密地咬,过几分钟,他换了方向,改成咬周知蒙的耳垂。 周知蒙太紧张,以至于没注意到陆起繁眼里滑过的一丝清醒。 他还以为自己今晚要被陆起繁咬坏了,可怜兮兮地抽了抽鼻子,在陆起繁的唇往他的衣领里钻的时候,认命地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 第28章 周知蒙见过身边同学后颈上的牙印。 临时标记留下的, 还没消肿,所以是深红色, 还微微渗着血。 那时候周知蒙就想:这该有多疼啊, 得有多喜欢,才能心甘情愿忍受这种痛苦。 周知蒙其实挺怕痛的。 可是他看着额头上全是冷汗,眼神迷离又可怜的陆起繁, 还是忍不住心疼,他抱住陆起繁的脖颈,手轻轻摸着陆起繁的头发,安抚他:“小起没事了,没事了。” 易感期的alpha看起来就像一只被遗弃的幼兽,急切又莽撞地寻求让他有安全感的味道,陆起繁把脸埋在周知蒙的脖颈上, 蹭着周知蒙的棉质衣领, 然后又咬着扯开, 企图让清甜的椰奶香味扩散得更开。 周知蒙觉得痒, 又隐隐害怕,但始终没舍得推开陆起繁,虽然他不知道没有标记关系的人给予的安抚到底有没有效果,但他想, 至少这样可以让小起舒服一些。 于是他解开两颗扣子。 陆起繁微顿,灼热的气息喷在周知蒙的皮肤上,周知蒙瑟缩了一下。 很陌生的感觉。 周知蒙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头顶的奶白色泡泡灯是几年前他帮陆起繁挑的, 因为陆起繁说原来的房灯太亮, 周知蒙特地到他家里捧着手机帮他选, 陆起繁只顾着玩游戏, 对周知蒙精心挑选的几款就敷衍地点了点头,转头就投入游戏了。 周知蒙十分生气,直接买了一个奶白色的泡泡灯,以示惩罚。 样式可爱又少女,完全不是陆起繁的风格,陆起繁倚在门框边,皱着眉看师傅安装,周知蒙在旁边偷笑。 但陆起繁没有恼,他一直用到现在。 周知蒙眯起眼睛看了看,正漫无目的地想着灯球的褶皱好像有些脏了,与此同时,陆起繁已经重新把战场转移回周知蒙的唇,周知蒙完全失了神,无辜地望向陆起繁,陆起繁将他抱进被子里,周知蒙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外套是什么时候被脱掉的,深色的被子笼罩着他,遮挡住他全部的视线,陆起繁也压着他,手四处乱摸,周知蒙躲不过,翻了个身,又被陆起繁从后面抱住。 陆起繁撕开了周知蒙后颈的抑制贴,然后亲了亲他的腺体,周知蒙的身体顿时僵硬。 “你要做什么?” “卷卷,你怕不怕?” 周知蒙老实回答:“怕。” “为什么怕?” 周知蒙也想不出来原因,就是单纯觉得吓人。 “怕我还是怕疼?” 周知蒙犹豫片刻,“……怕疼。” 陆起繁闷笑,周知蒙觉得心口飞进了很多只蝴蝶,纷乱地扇动着翅膀,鼓噪得让人心慌,又美得让人心动,可能是害怕一场无法阻止的龙卷风,周知蒙看着自己被裹挟进去,会沉沦,会没有退路。 陆起繁最后问他:“不怕我的意思是,可以接受我对你做这些,是这样吗?” 周知蒙抿紧唇,陆起繁搂住他,问:“你和我分不开了,谁让你是我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呢?卷卷,你要认命。” 周知蒙没忍住,笑了笑。 倒也反驳不了。 是啊,谁让他那么早就摊上了这么个小祸害呢?谁让他二十年来每一份回忆里都有陆起繁的一席之地。 太重要了,无法割舍。 周知蒙感觉到陆起繁的唇齿在他后颈的腺体周围徘徊,蠢蠢欲动,他没有说话,但是他握住了陆起繁的手,用实际行动证明他没有不愿意。 陆起繁会意,低头咬住了周知蒙的颈肉,周知蒙哆嗦了一下,全身都绷紧,闭起眼睛屏住呼吸。 可是过了足足半分钟,预想中的刺痛始终没有到来。 周知蒙怔了怔,转过身往回望,陆起繁侧躺着,一手撑着头,静静地看着他。 周知蒙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他把手伸到陆起繁面前,竖着两根指头,问:“这是几?” 陆起繁笑着握住他的手指,“卷卷,易感期是控制不了信息素,不是变成傻子。” 周知蒙突然反应过来,他又坐起来闻了闻,才发现房间里的苦香味很淡,明显是开窗通过风的,连陆起繁身上都没剩多少,如果是处于易感期爆发时期的alpha,特别是陆起繁这样信息素等级很高的alpha,周知蒙是无法承受的,他根本不能轻易地进入这个房间。 他太心急了,连这么轻易看穿的事都抛之脑后。 所以陆起繁根本没来易感期。 他气鼓鼓地坐起来,“你骗我?” “我没骗你啊,”陆起繁从床头柜上拿起一盒药,给周知蒙看:“喏,易感期抑制胶囊。” 周知蒙将信将疑地接过来,胶囊少了两颗。 他又看了服用说明,的确是一次两颗。 “这算什么证据?”周知蒙把药扔回到陆起繁怀里,“我进来的时候你一声不吭,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博我同情,你还好意思说你没骗我?” “可是卷卷,我是在接完你的电话之后才吃的药。” 周知蒙愣住。 陆起繁两指捏着药盒,随意地转了两圈,身子倚在床头,含笑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戏谑和无奈。 “我本来是想拿你当药的,但是想了想还是舍不得,一是你还没有正式答应我,二是想着你太娇气了,平日里亲一亲你就要掉眼泪,今天要是在你的脖子上留个牙印,我怕你眼睛都要哭肿。” 周知蒙被说得脸发烫,臊的慌,“你未免太理直气壮了,那、那我发情期也是自己过的,也是吃药打抑制剂,你才娇气!” 陆起繁挑了下眉梢,“那下次我帮你过?” “你再说这样的话,我就不理你了。” “那可不行,周老师,你明天还要帮我补课的,周老师,补课费什么时间交?” 周知蒙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做了个深呼吸,怕自己热到在床上原地蒸发,他爬到床尾,系好领口的纽扣,穿起拖鞋下了床。 陆起繁以为他去告状了,结果几分钟之后周知蒙端着一杯温水上来,他把水杯放到陆起繁手里,语气不情不愿,“流了那么多汗,喝点水。” 陆起繁紧紧盯着周知蒙,喝了半杯水。 周知蒙的眼神一直不敢落在陆起繁身上,他局促到原地打了个转,然后进了卫生间,拿毛巾浸了浸水,拧干之后回到床边。 “擦擦。” 陆起繁不伸手,周知蒙就猜到了他的意思,他也懒得和陆起繁打嘴仗,任劳任怨地坐下来,用毛巾仔细地擦了擦陆起繁额头脖颈上的汗。 陆起繁百无聊赖地勾了勾周知蒙衣袖上的系带,周知蒙冷着脸拍开他。 擦完之后,周知蒙正要起身,陆起繁突然倾身过来,搂住了周知蒙的腰,说:“卷卷,我不舒服。” 陆起繁很少撒娇,周知蒙又忍不住心疼,摸摸他,“第一次都会不舒服的。” 易感期的反应比发情期还要大一些,严重起来甚至会昏迷不醒,周知蒙能理解。 陆起繁噗嗤一声笑出来,周知蒙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陆起繁摇摇头,还是笑,脸蹭着周知蒙的胸口,“没什么,笑你可爱。” 莫名其妙,周知蒙推开陆起繁去了卫生间,洗好毛巾之后挂上架子,出来之后周知蒙问:“饿不饿,我给你煮碗面?” 陆起繁摇头,“我吃过了。” 他朝周知蒙招手,“陪我躺一会儿,我保证什么都不做。” 周知蒙拒绝:“不要,你自己躺吧,我才不信你。” 他转身去书桌边,查看陆起繁的试卷,陆起繁也确实累了,易感期抑制胶囊有镇痛解热的效果,但同时也有嗜睡头晕的副作用。 周知蒙帮陆起繁整理完错题,一回头看到陆起繁已经睡着了,他关了台灯,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帮陆起繁盖好被子。 陆起繁的眉眼很深邃,平时望向人时总是带着压迫感,只有在睡觉时候他才显露出十八岁男孩子该有的稚气。 周知蒙用眼睛去描绘陆起繁的五官。 他轻轻点了点陆起繁的鼻尖,抱怨道:“什么时候学坏的?” 想到刚刚差点就被咬中的腺体,周知蒙收回手,他后颈抑制贴被陆起繁撕了,他只能去钟晔那里找,结果一出门就和刚从外面回来的钟晔撞上了。 “卷卷?” 周知蒙捂着后颈,小声说:“叔叔,麻烦你给我拿一个抑制贴。” 钟晔瞬间反应过来,带着周知蒙去了卧室,帮他贴的时候钟晔才注意到腺体上没有留痕,周知蒙解释道:“没、没有。” “小起欺负你了?” 周知蒙摇头,“小起易感期来了……但他没有欺负我。” 钟晔用湿巾擦了擦周知蒙的后颈,然后帮他贴好抑制贴,“卷卷,叔叔知道你乖,但是叔叔也和小起说了,一切都要尊重卷卷的想法,你不喜欢他或者不想和他亲近,都可以拒绝,不要有其他的担心。” 周知蒙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无措地绞在一起。 “小起这个孩子,其实不坏,他在感情这件事上和你陆叔叔一样,偏执但专一,认定了就不会改变。” 周知蒙认真地听,钟晔拿湿纸巾擦着他的手心,“他的世界其实挺黑白分明的,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喜欢你就只喜欢你,别的什么都不管,可能你一开始会被吓住,但是卷卷你不要怕,他不会乱来的,他要是敢乱来,叔叔第一个不饶他。” “我知道了,谢谢叔叔,其实……”周知蒙鼓起勇气抬起头,对钟晔说:“其实我喜欢小起的。” 钟晔温柔地笑,揽住周知蒙,“那就最好不过了。” 周知蒙两三岁的时候天天被陆谨承抢过去陪伴生病的钟晔,钟晔信息素的味道和林知绎很相近,周知蒙也不排斥,不哭不闹地躺在钟晔怀里,困了就枕着钟晔的胳膊睡觉,睡醒了就坐在钟晔腿上陪着钟晔画画,钟晔眼睛受了伤看不太清楚,他还会主动把杯子捧给钟晔。 软绵绵又乖巧的孩子谁不喜欢呢? 本来陆谨承天天叫嚷着要定娃娃亲,钟晔还只当玩笑,后来他看着怀里又香又软的卷卷,毫不犹豫地认同了陆谨承的决定,并且催促着陆谨承和林知绎家搞好关系,不可以让其他家的小子有可趁之机。 两个小孩长大之后,钟晔看着追着卷卷跑的小混世魔王,心里无限感慨:小起你哪里来的好福气啊。 一晃十几年过去,钟晔摸了摸周知蒙的卷发,“卷卷乖,叔叔和陆叔叔一直把你当自己的小孩,有什么事都可以跟叔叔说。” 周知蒙点头说好。 钟晔给周知蒙热了杯牛奶,才想起来去看易感期中的陆起繁,周知蒙小声说:“他吃了药。” 钟晔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带着周知蒙出了房间,然后陪着他回了家。 周知蒙跑回自己的房间,一头埋在被子里,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明明已经擦过,干干爽爽的,可他总觉得残留着什么粘腻的东西。 让他心烦意乱。 这天周知蒙刚起床就收到了高中班长的消息。 【一中去年升学率没赢过阳城四中,今年寒假准备搞一个动员大会,想邀请往年的优秀学子回校宣讲,分享学习经验,时间定在这周三,知蒙,你有时间来吗?】 周知蒙正准备拒绝,班长又发过来。 【老班特地让我来找你的,他说你学习习惯好,也比较会总结经验,求求了帮帮忙,咱们是强化班,按照规定要出两个人。】 周知蒙不好意思让别人为难,只好答应下来。 【太谢谢了,那到时候我再联系你。】 周知蒙叹了口气,平白无故多了件事,他揉了揉眼下床洗漱,周淮生正在做早饭,周知蒙就跑到主卧里找林知绎,林知绎也在睡懒觉,听到动静就知道是谁,伸手抓住周知蒙,拍了下他的屁股,周知蒙笑嘻嘻地滚到床上,父子俩说了会儿话,等着周淮生来喊他们。 “小爸爸,我想问你一件事。” “嗯?” “你需要我来继承公司吗?我怕我没有经商的头脑,”周知蒙苦恼起来,用额头撞了撞林知绎的肩膀,“我突然发现我只会学习,好像没有其他的本领。” “会学习就很棒了,我们家卷卷喜欢数学,还保送上了首都大学的数学理论班,简直太优秀了,小爸爸以你为豪,公司的事你不用多想,再说了,小爸爸又不老,起码还能再管四十年,你呀,就安心学习,做个小数学家,挺好的。” 周知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头,笑着说:“我知道了。”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不知道,就是突然想起来。” 林知绎捏了捏周知蒙的肚子,“卷卷长大了,真的长大了。” 周知蒙花了一个下午写了稿子,写完才想起来,一中的高考动员大会,岂不是陆起繁也会参加? 他连忙打电话给陆起繁,“星期三的动员大会,你接到通知了吗?” “你怎么知道?”陆起繁人在车场,特意走到安静的地方听周知蒙的电话:“动员大会,听起来就很无聊,我请了假。” 周知蒙哼了一声。 “怎么了?” “我被邀请去做发言了。” 陆起繁顿了顿,轻笑道:“这样啊,那我还是去吧。” 周知蒙也忍不住笑:“你真是……” 挂了电话之后,陆起繁拿了瓶水回到赛场,风暴车队的队长邵哥走过来,夸奖道:“这阵子成绩又稳又好,怎么了?碰上什么喜事了?” 陆起繁喝了口水,笑而不语。 邵哥抽了根烟出来点燃,“队里出了点事,辛扬在欧洲赛之后情绪就一直很低落,昨天还差点闹得整个队都打起来。” “他欧洲赛发挥的是不怎么样。” “对,”邵哥叹气道:“他心态要是有你一半好,也不至于每次都在大型比赛上掉链子,昨天闹完之后跑过来跟我说要退队,我让他回去好好反省,诶,反正要不安生一段日子了。” “德国赛要开始准备了,还是得让他尽快调整好。” “确实。” 周知蒙提前一个小时到了学校,班长站在校门口,远远地朝他招手。 他被班长带到大礼堂后台,“你第一个发言,在校长和主任后面。” 周知蒙面露难色:“啊?” “你当时成绩那么好,那时候的高一学生好些还记得你,我筹备的时候有一个学弟还问,那个头发卷卷的保送首都大学的学长来吗?你就打个头阵嘛。” 周知蒙无奈,还是应了下来。 大会开始之后,在校长和主任慷慨激昂的发言结束之后,周知蒙走上台。 他长得可爱,笑起来眉眼弯弯,看上去就很亲和,更没有学霸的架子,他的发言也是娓娓道来,讲完之后掌声雷动。 周知蒙在下台前,看到了第三排最边上的陆起繁。 当着众人的面,他匆忙下了台,没来得及和陆起繁打招呼,大会结束之后,有人围着他问问题。 “学长,你刚刚说的时间表具体是什么,怎么规划呢?” “学长,严重偏科怎么办?我要不要放弃啊?” “学长,英语听力你有什么好的学习方法吗?” 周知蒙一开始还好好回答,慢慢地话题就变了味。 “学长,你是什么专业的?我想和你报考一样的专业。” “学长,你是单身吗?” “学长,可以加个微信吗?我有一些问题想问你。” 周知蒙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正要拒绝时,他听到一声“学长”。 声音很低沉,很耳熟。 众人皆噤了声,转头就看到了传闻中的陆起繁。 “学长,回家吗?”陆起繁说。 第29章 陆起繁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色休闲服, 外套拉链被拉到最上面,他眼神淡漠地环顾了一遍两侧的人, 等到最后落在周知蒙身上的时候, 才添了点亮色。 一中高三的学生里应该很少有没听过陆起繁名字的人,传闻中陆起繁是个非常不服管的富二代,三天两头让教导主任血压飙升, 平均每个学期都要去升旗台上念一次检讨,更重要的是长得帅,身边总是围着许多人。 就在不久之前,陆起繁亲口承认了自己有男朋友。 此事一出,立即成了高三楼里最热议的话题,有好事者还把和陆起繁有过交集又相貌优越的男生都列了出来。 大家都很好奇,陆起繁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谁也没想到竟然是面前这个比他们大两岁的周知蒙, 刚刚企图要微信的男生立即捂着脸遁逃。 “学长, 回家吗?” 陆起繁朝周知蒙伸出手。 众人后知后觉, 恍然大悟,目光齐刷刷地从陆起繁回到周知蒙的身上,周知蒙立即觉得如芒刺背。 他用眼神示意陆起繁,陆起繁却不理他, 直接下了台阶,走到他面前,牵住了他的手,“走吧。” 周知蒙两颊绯红, 歉然地朝周围同学打了招呼, “学弟学妹们加油, 如果还有问题的话, 你们可以收集汇总一下,然后转交给那边的赵阳学长,我就先走了,拜拜。” 周知蒙被陆起繁牵着踏上台阶,往礼堂出口走,半路周知蒙就感觉陆起繁的胳膊直接圈住了他的腰,完全是旁若无人,礼堂里还有不少学生,周知蒙无奈地推陆起繁的手,“你干嘛啊?” “不干嘛。”陆起繁收紧胳膊。 周知蒙脚步顿了两秒,陡然反应过来,“你是不是不高兴他们问我的联系方式?我不是没给他们吗?” 陆起繁没说话,把周知蒙带到礼堂外,对面正好是小花园,正逢寒冬时节,园子又少人打理,只剩一些枯枝败叶,唯有角落里的一树琼花。 周知蒙走过去,伸手摸了摸纤白的花瓣,陆起繁从后面将他抱住。 “会被看见的。”周知蒙嘟囔着。 “看见就看见。” “小起你今天怎么这么黏人?” “你在大学也这样吗?”陆起繁咬着周知蒙耳侧的软肉,语气里透着不满,“也这样冲别人笑,教别人题目,对别人的要求一一满足?” “……没有啊。” “我不信。” 周知蒙回过神,两手捧着陆起繁的脸,“你不信什么?今天是分享会,我既然来了,肯定要尽力配合学校,而且我当时在学校的时候,班主任对我特别好,我这次当然要给足他面子,至于刚刚那群学生,他们涌上来问我问题,我又不能推开他们,而且他们都和你一样,还有几个月就要考试,能帮一把是一把,你觉得这样不对吗?你希望我很冷漠地对他们置之不理吗?” 陆起繁亲周知蒙的鼻尖,“那就不是你了。” “那你生什么气?” “我不喜欢别人围着你。” 周知蒙换作捏陆起繁的脸,佯装恼怒:“你还好意思说?我在后台准备的时候还听见两个人悄悄讨论你坐在哪里,嗯?陆起繁同学你也挺受欢迎的?” “你吃醋了?” 周知蒙笑容微僵,陆起繁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用肯定句的语气重复了一遍:“你吃醋了。” 陆起繁又说:“除了你,我谁也看不见。” 周知蒙低下头,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他想起钟晔的话:小起的感情,偏执且专一。 不惧所有人的眼光,陆起繁给他的从来都是明晃晃的喜欢。 陆起繁身材高大,挡住了寒风,周知蒙丝毫不觉得冷,他依偎在陆起繁怀里,落日将橘色余晖洒在教学楼的墙壁上,洒在陆起繁的肩头,远处下课铃响,还有学生们嬉笑奔跑声,陆起繁将他抱紧,琼花盛开在枝头。 原来黄昏也能如此美好。 周知蒙忽然抬起头,在陆起繁的脖子上亲了一口。 轻轻的,软软的。 陆起繁愣了片刻,正准备封住周知蒙的唇,就被周知蒙笑着躲开了。 “学弟,回去做试卷啦!” 周知蒙挣脱开,一路欢快地往校门口跑,陆起繁跟在他后面,在周知蒙停下时,他快步上去牵住了他的手。 周知蒙帮陆起繁辅导了大半个月,赶在过年前理完了所有的知识点。 陆起繁做了几张模拟卷,成绩有很大进步,钟晔看了看陆起繁的得分情况,私下里问周知蒙:“卷卷,你觉得小起能考上大学吗?” “当然啊,小起现在的目标是,考上好大学。” 钟晔欣慰地揉了揉周知蒙的头发,“还得是我们家卷卷,平日里给他找的一对一家教都没用,他只听你的话。” 周知蒙红着脸笑了笑,“叔叔,我想让小起考首都的大学,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让他过去照顾你,保护你,到时候叔叔给你们在首都租套房子,或者叔叔北京的画室旁边有一套——” 话音未落,陆谨承走过来,“租房做什么?直接给他们俩买一套。” “为什么要买房?他们俩将来又不要定居首都,你舍得你儿子,淮生和知绎才舍不得卷卷呢,还是留在望城好。” 周知蒙不好意思参与这种话题,直接溜进了陆起繁的房间,陆起繁正在接电话,好像是车队的事情,他表情还有些严肃,问着电话另一头:“严重吗?” 看到周知蒙进来,陆起繁三两句结束了通话。 “怎么了?车队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陆起繁把周知蒙揽进怀里。 寒假结束之后,周知蒙回到学校继续上课,辅导员问他:“知蒙,上次跟你讲的那个大三去德国交流的计划,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有没有问过父母的意见?” 周知蒙想了想,“我想好了,我暂时不太想出国交流,我想等研究生阶段的时候再去,谢谢老师的关心。” “没事,机会多着呢。”辅导员表示理解。 周知蒙看了看自己前两个学期的绩点和排名,又去找学长姐问了保研的相关事宜,他想着以他的成绩,保研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到时候陆起繁也在北京上大学,如果他需要出国交流,陆起繁也可以申请出国,他们还可以待在一起。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一个月后,周知蒙接到了钟晔的电话。 “小起这混小子,一模考试不参加,瞒着我们偷溜去德国参加赛车比赛了!” 周知蒙如遭雷击。 只听见钟晔说:“他早有预谋,趁着我最近一直在外面参加签售会,他爸又忙没人管他,他就偷偷去参加俱乐部的比赛,赛照积分满足比赛要求之后他就直接飞去德国,对了,他还签了那个什么风暴战队。” 周知蒙呆呆地听着,茫然地想,可是昨天陆起繁还和他发消息互道晚安。 在赛车这件事上,陆起繁为什么总是瞒着他? “谁不让他搞这些了吗?非要赶在这么高考前吗?一模这么重要的考试他都不参加,简直气死我了。” “叔叔,那小起现在人呢?” “昨天比赛结束,今天或者明天应该能回来吧。” “叔叔你先别生气,小起不是那么冲动的人,他应该有他的理由,你别生气。”周知蒙尽力安抚钟晔。 挂了电话之后,周知蒙立即在网上搜索德国赛的消息。 【德国利波尔拉力赛,中国战队崭露头角,获得第二名。】 新闻报道中的图片里是陆起繁在接受采访,他穿着深红色的赛车服,高大英俊,脸上从容不迫,他的身后左边是赛车,右边是满桌的香槟,赛车场里人山人海,充斥着狂欢和自由的味道。 陆起繁站在人群中央,显得格外抢眼。 周知蒙感觉到陆起繁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连带着陆起繁都变得陌生。 陆起繁是真的热爱赛车。 每次破纪录或者又思考出一个新的转弯技巧时他眼里的笑意无比真实,让他整个人都变得鲜活而立体。 周知蒙做惯了好学生好孩子,总觉得学习才是正道,他嘴上说着支持陆起繁,但他从来没有设身处地为陆起繁想过,陆起繁到底愿不愿意上大学?如果他想要追求赛车事业,那学业对他来说就是阻碍。 周知蒙还想着他们明年在首都租房同居的事,陆起繁的心原来并不在此。 那以后该怎么办?周知蒙没了头绪。 他开始心慌。 就在这时,温绮月给他发消息,【我去,我在微博上刷到了陆起繁,他怎么去开赛车了?他那张开香槟的图好绝啊,转发量都快十几万了,啧啧啧十八岁天才赛车手,现在网友都在扒他的信息呢。】 周知蒙去微博上扫了一眼,心里更慌。 陆起繁会喜欢上这些吗? 周知蒙从来不喜欢人群簇拥的生活,他喜欢安静的环境,他更像他爸爸周淮生,觉得一屋两人三餐四季是最好的生活,他对未来的规划都是建立在安稳顺遂这个前提下的,他不喜欢浮华迷人眼的花花世界。 陆起繁会心动吗?见过更宽广的世界,见过那么多志同道合的人,还愿意留在他身边吗? 有一瞬间周知蒙甚至难过地想:陆起繁他是真的喜欢我吗?他热爱的赛车是充满速度与激情的,有这样爱好的人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他忘了此刻他应该感到愤怒,因为陆起繁曾经信誓旦旦地答应他,要来首都陪着他。 正坐立难安着,手机铃声突然响了,周知蒙拿起来,看到了屏幕上的“小起”。 “我在你宿舍楼下。” 周知蒙愣了愣,陆起繁说:“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就是特地赶过来当面跟你解释的,卷卷,不要乱想,下来听我讲,好不好?” 周知蒙穿好外套,飞奔下去。 他看到了风尘仆仆,面带倦容的陆起繁,陆起繁朝他笑,“我怕你不理我了。” 周知蒙闷不做声地朝他走过去。 “风暴车队里有一个叫辛扬的队员,他在之前的比赛里没有发挥好,所以情绪一直很低落,这次德国赛前,他又摔伤了腿,因为是拉力赛,候补的人里没有有比赛经验的,而且整个车队的状态都很低迷,我本来不打算参加,但是如果德国赛结果太差,我之前的赞助就等于打了水漂,所以我想了想,还是提前开始准备,如果辛扬能恢复,就最好,不能恢复就我来顶上。” “结果就是你顶上了。” 陆起繁低头看着周知蒙,“是,对不起卷卷,没有告诉你,我怕你担心。” “你也没告诉钟叔叔和陆叔叔,他们都很担心。” “所以找完你之后我就会立即回家认罚,这次确实是我做的不对,而且我也没想到一模的时间会和比赛完全撞上,我回去之后会找老师拿试卷,认真做一遍,你放心,我前一个月虽然常常参加比赛,但是复习我没有落下,我一直按照你给我的计划表复习,我——” 周知蒙抬起头,直直地看着陆起繁,他打断陆起繁:“不用这样。” 陆起繁顿住。 “小起,你如果想继续开赛车,也没关系,不用逼自己做不喜欢的事。” “什么意思?” “大学可以之后再考,都可以的。” 周知蒙没有察觉到自己声音里的哽咽,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说,他心里很乱,脑海里都是新闻里那个肆意昂扬的陆起繁。 十几年的朝夕相处,周知蒙总是不习惯看到陆起繁的另一面,他怕自己抓不住。 陆起繁轻易看穿周知蒙的心思。 他将周知蒙抱住,告诉他:“我从来没有这样想,我一定会参加高考,会来首都,赛车只是爱好,我尝试过不后悔就够了,卷卷,你比什么都重要。” “我……” “你真的比什么都重要。” 周知蒙突然觉得自己刚刚那团纷杂的愁绪都是多余。 可能是太喜欢了,所以想太多,爱都是过犹不及的,正所谓关心则乱。 “你不会遗憾吗?我看了网上,他们说你有天赋,有国外的车队想重金挖你,还有这几年有很多比赛,你如果参加,一定能崭露头角。” “那不冲突,卷卷,为什么不相信我呢?我能处理好,不会有冲突。” 周知蒙红了眼,“小起,我不想你有所牺牲。” 陆起繁低头吻他:“那不是牺牲,你才是原本的轨道。” 周知蒙把脸埋在陆起繁的颈窝里,沉默许久之后,他做出了决定。 “小起,等你高考结束,我们就正式恋爱,好不好?” 陆起繁的眼神里充满了惊喜。 周知蒙继续道:“到时候你去哪里参加比赛我都陪着你,你不用为我放弃爱好,你做什么我都支持。” 陆起繁点头,多日的疲倦消失不见。 “谢谢你,卷卷。”陆起繁用指尖理着周知蒙的头发,他也有所动容。 其实逃学去比赛不是一件小事。 他以为周知蒙会生气,两个人会因此而发生争执,他都想好怎么哄周知蒙了,可是周知蒙满心满眼都只有沮丧,周知蒙想:如果赛车才是小起的梦想,那我和他的首都之约是不是牵绊住他的脚步了? 陆起繁都不知道该如何更爱他。 周知蒙看着不远万里从德国赶到这里来,只为了当面向他解释缘由的陆起繁,他抽噎着问:“小起,你会不会觉得我太不主动?你会不会嫌累?” “只要你面朝向我,一步都不走也没有关系。”陆起繁说。 第30章 陆起繁离开的时候, 周知蒙看着陆起繁的背影,忽然喊住他,等陆起繁回身, 他跑过去扑到陆起繁怀里。 这可能是第一次, 周知蒙这样主动。 也是第一次,陆起繁真切地感受到周知蒙对自己的感情, 不是半推半就, 也没有无奈包容,是出于爱。 陆起繁抱紧他,“卷卷, 我很累,能不能陪我睡一觉?我保证什么都不做。” “好。” 周知蒙带着陆起繁来到学校旁边的酒店, 他刚拿出身份证, 就小心翼翼地看着四周, 生怕被认识的人看见,陆起繁将他拉到自己身侧挡住, 然后对前台说:“大床房。” 周知蒙的脸慢吞吞地红了。 刚进房间,周知蒙就被地毯绊地踉跄了一下,陆起繁圈住他的腰。 周知蒙越来越不好意思在陆起繁面前自称哥哥了, 因为他现在连外套都是陆起繁帮他脱的, 他也抗议过,可是陆起繁抬眸看他一眼, 他就缩回了手, 他不明白为什么陆起繁这么喜欢给他脱衣服。 陆起繁自然不会告诉他。 每次给周知蒙脱外套的时候, 周知蒙总是下意识地咬住嘴唇, 低着头, 耳尖的绯红一路烧到脸颊, 他总是想着帮忙,手时不时碰碰拉链,摸摸扣子,无措的样子可怜又可爱。 周知蒙其实很少对除了父母以外的人撒娇,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家教良好、处变不惊的“别人家的孩子”,对所有人都是温和而疏离,所以陆起繁喜欢看周知蒙的“反差”。 他喜欢周知蒙嗲而不自知的模样。 那是只属于他的卷卷。 周知蒙很乖顺地自己爬上床,掀开被子一声不吭地躺进去,陆起繁眸色渐深,但及时忍住,他脱了外套和鞋子,然后上了床,抱住了软绵绵的椰奶香。 两个人贴在一起,陆起繁缓缓倾诉:“其实我的心理素质没有那么好,站在赛道上的时候也会害怕和紧张。” 周知蒙翻了个身,摸了摸陆起繁的脸。 “那时候很想你,想给你打个电话,听一下你的声音,可是又怕你担心。” “以后比赛我都会陪你。” 陆起繁俯身亲了一下周知蒙的唇。 “我是初一那年喜欢上赛车的,一直到现在,从小到大,我还没有坚持做一件事坚持了这么久,我也不懂这算不算热爱,我只是感觉,这是一件能让我开心的事。” “那就是热爱,是很好的事情。” “即使危险?” “任何事情都会有危险。” 陆起繁闭了闭眼,突然叹气,“我爸妈很生气,他们——” “他们是担心你,尤其是钟叔叔,你知道他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说什么吗?他说,谁不让他做这些了吗?又不是不支持他,只是为什么非要赶在高考前?” 陆起繁神色怔然。 周知蒙往上挪了挪,将陆起繁抱到怀里,让陆起繁的脸颊贴着自己的颈窝,然后像哄小孩一样拍着陆起繁的后背。 “你想想看,其实他们从来都没有反对过你热爱的事情,你想要学赛车,陆叔叔就瞒着钟叔叔陪你去考赛车执照,你想要赞助,支票一签就是两百万,两百万啊,小起,那可不是小数目,陆叔叔也没有责备过你,你不要觉得陆叔叔不爱你,其实他很爱你的,他只是不善于表达。” “他对我小爸倒是挺善于表达的。” 周知蒙笑了笑,“父母恩爱不是最好的事情吗?他们首先是夫妻,然后才是父母。” 陆起繁听到这句话后愣怔了许久没有说话。 “他们只是不高兴你这些事和高考撞上了,毕竟现在是复习的关键时期。” “卷卷,我没有不想高考。” “我知道。” “我也想让我父母满意。” “他们怎么会不满意你呢?告诉你一个秘密,陆叔叔来我家吃饭的时候,跟我爸爸说了好几次,小起赛车开得特别好,他说这小子天赋异禀,不愧是他儿子。” 陆起繁轻笑:“别安慰我了。” 周知蒙立即说:“我才没有骗你,骗你是小狗!” 陆起繁的表情凝固了片刻,他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把脸埋进周知蒙的颈窝,许久之后才问:“他真这样说?” “真的,不信等放假我回去,我去套他的话,你偷偷听。” 陆起繁将周知蒙抱紧。 “他对你严厉是因为钟叔叔身体不好,你总是太调皮,让钟叔叔头疼,你都不知道你小时候有多烦人。” “你也觉得我烦人?” “太烦了。”周知蒙笑着说。 陆起繁把手伸进周知蒙的衣服下摆,动作轻而缓,在周知蒙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撩起周知蒙的卫衣,把脸埋了进去。 周知蒙还在想着怎么安慰小起,结果被安慰的人已经摆脱伤感,开始作恶了。 这还叫什么都不做? 周知蒙就知道他不能相信陆起繁的话。 “嘶——”周知蒙敲了下陆起繁的头,“不许乱咬!” 陆起繁听话地松开牙关。 但没隔两分钟他就换了一边继续咬。 周知蒙气得想揍人。 最后周知蒙是手脚并用才把陆起繁弄开,他跑到卫生间,仔细擦了擦,把胸口的黏湿都擦干净,然后才不情不愿地走出来。 陆起繁平躺在床上,一只手搭在眼睛上,连呼吸都是沉沉的,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周知蒙又很没出息地心疼了。 他爬上床,陆起繁抬手将他圈住,两个人抱在一起,找了个最舒服的方式,很快就睡着了,再醒来已经是傍晚,陆起繁睁开眼,翻出手机订好机票,然后低头去亲周知蒙。 周知蒙迷迷糊糊地嘟囔着:“你什么时候走?” “还有两小时。” “待会儿去吃点东西吧——诶呀不要亲了。” 陆起繁笑着说好。 起床后他们去附近的快餐店吃了晚饭,吃完出来后陆起繁突然说:“想和你同居了,就这样一起睡觉,醒来一起吃饭,牵着手散步。” 周知蒙哼了哼,“那你要好好努力哦,考到首都来才行。” 说完之后周知蒙又怕给陆起繁太大压力,又说:“我开玩笑的,你尽力就好。” “我会尽力,尽全力。” 陆起繁答应周知蒙。 回到家,陆起繁放下行李箱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画室找钟晔。 钟晔看到他,笔尖停住,脸上不动声色,“回来了?吃过没有?” “对不起,我错了。”陆起繁说。 钟晔没想到陆起繁会主动道歉,态度如此平和,像是真的认识到了错误,他一时竟然愣住,满心的愤怒顿时消弭不见,他听见陆起繁继续说:“我不该瞒着你们,我以为很快能结束,我速战速决,不会影响到学业,但还是让你们担心了,对不起小爸。” 钟晔深吸了一口气,放下笔走过来,没用什么劲地拧了一下陆起繁的耳朵,“知道错就好,累不累?小爸给你炖了汤,喝一点,今晚好好睡一觉。” 陆起繁以为等着他的是暴风骤雨,没想到是钟晔一句温柔的“累不累”。 陆起繁突然觉得自己这几年对父母的抵触都是很幼稚、很荒唐的做法。 “我明天去班主任那里拿一模试卷,自己考一遍。” “乖,小爸也有错,自己高考前也偷着画画,天天被你奶奶骂,现在却批评阻拦你去赛车,”钟晔笑着摇摇头:“果然当了父母之后,成了自己当初最讨厌的人。” “没有。” “小爸支持你赛车,爸爸也支持,但是希望你能理解,高考毕竟很重要。” “我知道。” “那就好,”钟晔看了看陆起繁,又想了想时间,突然问:“你是不是去找过卷卷了?” 陆起繁没吱声,钟晔笑着说:“我就知道,没有卷卷开导,你哪里能这么乖?” 钟晔把陆起繁拉到餐厅,盛了一碗山药排骨汤给他。 陆起繁刚拿起勺子,陆谨承就回来了,看到他,陆谨承的脸沉下来,斥道:“把你小爸担心成什么样?” 钟晔立即拦:“道过歉了,知道错了。” 钟晔朝陆谨承使眼色,陆谨承便不再多说。 “对不起爸。”陆起繁突然来了一句。 餐厅里顿时陷入安静,就剩陆起繁的汤匙撞到碗壁的清脆响声。 钟晔打破凝滞的局面,盛了一碗汤给陆谨承,“你也坐下来喝点。” 陆谨承颇为不自在地坐下来,看了一眼陆起繁,“我看了比赛,发挥的不错,特别是最后一个急弯。” 陆起繁僵了僵,抬头说:“谢谢爸。” 陆谨承板着脸嗯了一声,然后低头喝汤,钟晔笑出声来,伸手揉了揉陆起繁的头。 晚上,陆起繁洗完澡躺到床上,忽然心头悸动,想给周知蒙打电话。 可是夜太深了,周知蒙又在宿舍。 所以他给周知蒙发消息,【能接电话吗?你不用说什么,我只是想给你打电话。】 周知蒙正在刷微博,看到这条陡然弹出来的消息时,他吓了一跳,还以为陆起繁又和父母吵架了。 【好。】 他看了看宿舍里室友们都没睡,还有人没上床,趴在桌子上打游戏,他把手机来电调成静音,陆起繁正好打了过来。 “今晚什么都没发生。” “嗯?” “我道歉了,他们原谅我了。” 周知蒙松了口气,笑着说:“我就猜到是这样。” “我爸还看了比赛。” 周知蒙小声说:“开心了吧?” “想亲你。”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砸得周知蒙有点晕,他钻进被子里,小声嘟囔着:“说什么呢?”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突然很想亲你,想抱你。” “我们四个小时前才分开!” “是,但还是很想。” 周知蒙无语,“没什么事就早点睡觉啦,明天还要上学,对了,我这个月月底可以回去一趟,到时候要检查的哦。” 他说完之后陆起繁却没回应,周知蒙顿了顿,贴近了陆起繁,听到了急促的呼吸声。 周知蒙还以为陆起繁出了什么事,正要问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反应了过来。 手一哆嗦,手机差点砸中脸。 周知蒙羞恼,又不敢吭声。 直到好久之后,陆起繁那头明显从床上起来,然后手机听筒里响起水流声。 陆起繁在洗手。 “小起,你再这样……” 周知蒙莫名有些不高兴,倒也不是生气,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他想说“我不要你了”,又觉得自己这样太矫情。 可是陆起繁总是在他刚刚追上步伐的时候,又猛地朝前跨一步。 一开始他不能接受身份的转变,陆起繁哄了他没几天,就开始亲他抱他,后来周知蒙缓和了态度,陆起繁突然就拿标记吓唬他,现在周知蒙同意了在一起,陆起繁又通着电话做这种事。 “卷卷你生气了?” “生气。” 陆起繁无奈地笑了笑,“那你让我怎么办?给亲给抱,但不给标记,卷卷,我迟早有一天会憋死的。” “那你也不能……”周知蒙掖紧了被子,把自己埋得紧紧,气恼道:“不能想着我,做、做这样的事!” “不想着你想谁?” 周知蒙哑然。 “卷卷,这么害羞以后可怎么办?” 周知蒙啪嗒一下把电话挂了。 第31章 周知蒙决定三天不搭理陆起繁, 他要给这个坏小孩一点惩罚。 谁让他天天胡乱撩拨自己? 尤其是昨天晚上,简直过分! 虽然他心里明白,以陆起繁的热衷程度, 这些事在他和陆起繁正式恋爱后不会少, 他内心深处也不是不能接受,但他还是会有一种头皮发麻的后怕, 他稍稍想象一下那画面, 代入自己和陆起繁,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他控制不了地想起小时候的种种画面,然后呜呼一声倒在床上, 把脸埋在被子里,平生第一次感到痛苦:“怎么办啊……” 室友韩枫正好从外面回来, 看到周知蒙这副罕见模样, 忍不住好奇:“你谈恋爱了?” 周知蒙身子僵硬, 警惕地坐起来,“没有啊。” 韩枫一脸了然, 坏笑地抬了抬下巴:“还装?脖子上印子还没消呢。” 周知蒙立即捂住脖子,韩枫把书包放下来,“挺好, 你这么快脱单是我没想到的, 恭喜恭喜。” 作为宿舍里唯一有恋爱经历的人,周知蒙一向觉得韩枫比其他人成熟点, 他挠了挠脖子, 坐立难安了一会儿, 然后忍不住起身走到韩枫旁边, 小声问:“枫哥, 你和你女朋友谈多久了?” “两年。” “还挺久的。” 韩枫看了周知蒙一眼, 笑道:“有话直说。” “其实……”周知蒙想了想还是决定讲给韩枫听:“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弟弟,父母是好朋友的那种,他比我小两岁,从他出生我俩就待在一起没怎么分开过,现在陡然转了相处模式,我感觉哪里怪怪的,也不是害羞,但我总是放不开。” 韩枫突然问:“在一起这么多年不会腻吗?” 周知蒙立即反驳:“不会。” “我感觉我和我女朋友要不是异地,两年绝对有倦怠期了,因为异地,还能保持一点新鲜感,很难想象你这种认识十八年的。” 周知蒙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思考许久,然后回答:“可是一起长大的感情是不一样的,我人生中所有值得纪念的时刻都有他的参与。” 一起长大这个词包含了太多。 他们共享了人生中的所有第一次,第一次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第一次背着书包去上学,第一次看星星,第一次吵架和第一次和好,勾勾手就知道对方的想法,人群中相视而笑,周知蒙至今还记得某晚的盛夏夜空,小起刚上幼儿园,学了几个句子,指着天上说:“卷卷,星星漂亮!” 周知蒙抬起头看了看,刚想对陆起繁说“好看”,陆起繁就从兜里掏出来两个纸折的星星,放在周知蒙手里,“卷卷一颗,小起一颗。” 六岁的周知蒙笑了笑,把星星握在手中,和四岁的陆起繁一起倒在草坪上。 还以为太早的记忆会随时间消散,可不知为何,周知蒙总记得那个画面,记得那晚闪着微光的星星,还记得后来下了雨,他打着小伞牵着陆起繁的手跑回家…… 数不完的回忆,无法替代。 “我不知道会不会腻,但我想,害怕腻烦绝不是我逃避的理由。”周知蒙说。 “既然你都有答案了,还来问我做什么?”韩枫微微后仰。 周知蒙回过神。 “我也不知道,”他羞赧地笑了笑,低头抠手:“可能是没谈过恋爱吧,没有比较也不了解,总是觉得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我有一个不太道德的想法,仅仅是想法啊,不是建议,”韩枫朝周知蒙挑了下眉,“和别人试试?谈一场大多数人的恋爱,从不认识到认识,从暧昧到熟悉,就当是做个比较。” 周知蒙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他原本是倚在韩枫衣柜边的,此刻也直起身子,认真地摇了摇头,态度坚决:“不试,我不会做这样的尝试。” “我的意思是,朝夕相处是很好,但是陌生带来的神秘,聊天时的试探和进退,为一句话琢磨地整夜睡不着,这种感觉也挺不错的,可能太熟悉会少了这点乐趣,你现在不就是因为少了中间这个过程,直接转到恋爱关系,所以才不习惯吗?” 周知蒙陷入沉默与深思。 韩枫看着周知蒙紧皱的眉头,突然意识到周知蒙这才刚刚开始谈恋爱,自己就开始撺掇他试试别人,未免太没三观,正要解释,周知蒙突然满面欣喜地说:“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你说的那些,并不冲突啊。” 朝夕相处和暧昧试探不冲突,就像陆起繁偶尔展现出来的“赛车”一面,他也时常感到陌生与好奇,这何尝不是一种新鲜感,他为什么要困在世俗既定的恋爱观里呢? 韩枫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 “反正我不会尝试别人。”周知蒙在心里补充了下一句:“小起也不会。” 察觉到周知蒙眼里的坚定,韩枫咳了两声,尴尬地笑道:“我刚刚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没事。”周知蒙摆摆手。 周知蒙回到自己的桌边,看了看手机,忽然有点想念陆起繁。 他决定把三天惩罚改成两天。 这边的陆起繁电话打不通,发消息周知蒙也不回,最后只能借钟晔的手机打过来,“真生气了?” 周知蒙不说话。 “如果真的让你不舒服了,对不起,卷卷,以后再也不会了。” 周知蒙不自然地挠了挠脖子,嘟囔着:“没有……反正这件事就到这里,你别多想,我也没有多想,你先好好上课,等我下个月回去。” 陆起繁笑着说:“好。” 四月份天气晴朗,周知蒙从阶梯教室出来,身后同学追上来拍了下他的肩膀,问他:“知蒙,假期准备去哪里玩?” “回家。” 同学“啊”了一声,“又回家?你回家好频繁,果然是有钱人,不在乎机票钱,我连来回高铁钱都心疼。” 周知蒙抿嘴笑,“没有,我比较恋家。” “好吧,本来还想约你去爬山的。” “等假期回家的周末,我和你一起去,不过我身体不太好,你可不能再带我去爬野山了,上次去南山线爬,回去之后躺了两天都没缓过来。” 同学举手发誓:“好嘞!” 周知蒙回宿舍放好书,然后就抽出行李箱,韩枫朝他眨眼:“又回去看弟弟?” 李延正好走进来,听到之后说:“弟弟?知蒙的弟弟?知蒙,你和你弟感情未免也太好了,天天挂嘴边上,一放假还要回去看,人家亲兄弟都没有这样的。” 韩枫特地拉长了音调,“亲——兄弟,的确没有这样的。” 周知蒙陡然红了脸。 周知蒙拖着行李箱离开宿舍前,韩枫从卫生间出来,凑近了小声对周知蒙说:“这次回去你想干嘛?” “他快考试了,我回去陪他复习。” 韩枫会心一笑,眼里全是戏谑,周知蒙羞恼地瞪了他一眼,“才没有!” 还没等韩枫说话,周知蒙就快步逃走了,李延奇怪地问:“知蒙怎么了?” “回去陪弟弟啊。”韩枫笑着说。 周知蒙回到家之后,和父母黏了一会儿,就去陆家找陆起繁了。 陆起繁还在辅导老师那里,放学之后还要再上三个小时的课,晚上十点才回来,周知蒙等着等着就趴在陆起繁的床上睡着了,陆起繁一推开卧室门就看到这一幕。 周知蒙蜷缩在床边,两只手捏着被角,往自己身上裹,听到动静他还皱了皱眉,翻个身子顺势把自己裹成蚕蛹。 陆起繁顿时觉得满心的疲惫消失不见。 他刚要走上去,书包却不小心撞上门框,发出一声闷响,周知蒙被吵醒了,揉揉眼睛,茫然地望向门口。 陆起繁三两下甩开书包脱了外套,在周知蒙还没反应过来前,伏到他身上封住了周知蒙的唇,周知蒙作茧自缚,把自己困在被子里了,只能任陆起繁欺负。 余光里瞥到门还没关。 他含混不清地说:“关门。” 陆起繁良心发现,暂时放过他,关好门回来之后重新躺到床上,把周知蒙从被子里捞出来,周知蒙也懒得挣扎,半个身子压在陆起繁的胸口,有气无力地问他:“学得怎么样?” “还行。”陆起繁把手伸进周知蒙的衣摆里。 周知蒙隔着衣服朝他的手背拍了一巴掌,陆起繁丝毫不忌惮,变本加厉地乱摸。 “小起。” 周知蒙喊了一下,没有用。 陆起繁直接解开了周知蒙胸前的扣子。 “……” “卷卷,谁让你送上门来的?”陆起繁咬了一下周知蒙的唇,然后把脸埋进周知蒙的领口。 周知蒙又陷入白茫茫的呆滞中。 陆起繁是还没断奶吗? 这次比上次还要久,周知蒙重新把自己裹进被子里,陆起繁在旁边毫无愧疚,抱着被子说:“今晚就留在这里,好不好?卷卷你身上难不难受,去洗个澡?我帮你洗?或者,我陪你洗?” 听到最后几个字,周知蒙终于按耐不住,掀开被子,一脚踹在陆起繁的腿上,半分钟后还不解气,又蹬了两下。 陆起繁只是笑,也不恼。 周知蒙准备下床的时候陆起繁也没有拦,反而伸手帮周知蒙理好领口,还把拖鞋摆到周知蒙脚边,“我送你回去。” 陆起繁等了半天却没等到周知蒙下床,周知蒙坐在床边低着头,心事重重的模样。 陆起繁俯身问他:“怎么了?” 周知蒙突然想到前阵子他和韩枫聊天的内容,他当时欣喜地想:我也可以让小起有新鲜感,我们也可以有暧昧有试探。 可真的对上了陆起繁,除了呆呆被亲,他什么都施展不出来。 他突然的沉默让陆起繁有些不安,陆起繁伸手去摸周知蒙的脸,“卷卷,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周知蒙望向他,慢吞吞地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怎么才能让陆起繁有新鲜感,以孱弱的心脏承受能力还有多年的哮喘,更不可能去开赛车,他没法像陆起繁一样,有一个张狂骄傲的另一面。 他只能通过一些简单的方式。 陆起繁的脸近在咫尺。 他缓缓靠过去,在陆起繁略带惊讶的目光中,亲了亲陆起繁的唇。 然后又咬了一下。 不对,他之前就主动亲过陆起繁,这算不得新鲜事。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注意陆起繁逐渐变深的目光。 周知蒙直起身子,懊恼地下了床,走到门口,“太晚了我回家了。” 陆起繁强忍住想他把留下的念头,陪着他走到林家门口。 周知蒙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最后他灵光一现,他转了个身,正对着陆起繁,两手背到身后。 他犹豫了几秒,然后鼓起勇气。 “小起,抱抱。” 第32章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 周知蒙的手在袖子里探了探,终究没好意思主动伸手,可是四周的空气好像突然凝固住了, 预想中的拥抱迟迟没来,他不明所以地望向陆起繁。 “跟谁学的?”陆起繁问。 周知蒙一愣, “没、没有啊。” 陆起繁的脸色在月光下晦暗不明, 周知蒙往后退了一步, 陆起繁不紧不慢地问:“有人教你, 还是谁对你说了什么?” “没有。”周知蒙突然有些害怕。 他好像搞砸了, 这不是新不新鲜的问题, 这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 陆起繁的眼神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把他拆骨入腹, 他再傻也能看懂。 “小起, 我回去了,明、明天见!” 周知蒙讨好揪了揪陆起繁的衣角,然后小心翼翼地往后退。 陆起繁也不说话, 就静静地望向他,一只手插兜, 一只手搭在院边的墙上, 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 这样更可怕,周知蒙的脚步顿在原地,无措地望着陆起繁,“你想干嘛啊?” “说清楚就放你走,为什么突然让我抱?” “又不是没抱过。”周知蒙辩解。 “不一样,”陆起繁往前走了一步, 微微俯身靠近周知蒙, 压着声音说:“卷卷, 你最好老实交代。” “因为想要有点不一样的,”周知蒙低着头,闷声说:“一直是你主动,我总是躲,我怕时间久了你就会觉得腻,就不喜欢……毕竟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可能一开始的新鲜劲过去,很容易就变淡。” 周知蒙的声音越说越小,还越来越委屈,说完还可怜兮兮地看了一眼陆起繁。 下一秒,他就被陆起繁打横抱起来。 一声惊呼淹没在喉咙里,周知蒙在慌乱中搂住陆起繁的脖颈,挣扎着说:“小起,你干嘛?” “声音再大就要吵醒叔叔们了,卷卷。” “你也知道害怕,那还这样?你快放我下来!” “卷卷,你想去哪里?楼上还是院子,还是外面的长椅?” 周知蒙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傻傻地望着陆起繁,“什么?” “选一个。” “小起,你乖一点,不要乱来。”周知蒙开始紧张。 “外面风大,所以楼上还是院子?” 周知蒙撇了撇嘴,眼眶里泛起盈盈水光。 陆起繁低头亲了亲周知蒙,“卷卷胆子好小,什么都怕,那就在院子吧。” “嗯?” 院子的花园房里有张躺椅,陆起繁径直走过去把周知蒙放上去,然后整个人覆上去,院子里黑漆漆的,花园房只有月光透进来,这次周知蒙进步了一点,他没有大脑一片空白,全程都在挣扎,两手抵在胸口,扭着身子想逃,可是他低估了alpha的力气,陆起繁的唇滑到他的脖颈时,他才放弃。 他换了个方式,两手捧住陆起繁的脸,凑上去亲了亲,满是讨好的意味。 但亲完他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和刚刚同样的错误。 他甚至闻到了空气中隐隐出现的苦香,像是沸腾的拿铁。 “小、小起……” 陆起繁抓起一边的毯子垫在周知蒙的后背,然后将他翻了个身搂到怀里,他们两个成年人挤在同一张躺椅上,本来就紧紧贴着,现在更是难受,而且这是全透明的花园房,他父母二楼的卧室灯还亮着。 周知蒙觉得自己跟着小起学坏了,他很难过,可是他感觉到一种隐秘的期待,来自信息素的牵引,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快得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忍不住抽噎。 陆起繁一边亲他一边哄着:“乖。” 陆起繁最知道周知蒙的恐惧,因为周知蒙的身体不好,所以从小到大任何危险的项目,周知蒙都不会参加,陆起繁清楚周知蒙此刻正在如何努力地克服恐惧,他不催促,也不逼迫,他只是慢慢勾引。 他抚着周知蒙的脸颊,支起身子低头去亲周知蒙,很珍惜地,一点一点亲他,从额头到鼻尖,再到唇角。 周知蒙很容易就被迷惑了,直到后颈处有黏湿感,周知蒙转过头,委委屈屈地问:“你想干嘛?” “我想临时标记你,我用信息素向你证明我的心意。” 周知蒙下意识拒绝,“不要。” “可是我一刻也等不了,卷卷,你为什么觉得我现在对你好是因为新鲜感,你为什么总是不信我?因为我的年纪,还是我这个人?” “我——” “我想标记你。”陆起繁说。 “你总是这样,你说话不算数。”周知蒙哭着抱怨。 “嗯。”陆起繁厚脸皮地承认。 “你再骗人我就真的讨厌你了。” “不骗你了。” 周知蒙把脸埋在毯子里,陆起繁看着他纤白的后颈,朝腺体吹了口气,然后咬住,利齿刺入,周知蒙痛得哆嗦了一下,又被陆起繁抱住。 临时标记不会持续很长时间,为了避免注入信息素,陆起繁很快就松开,他揉了揉周知蒙紧绷的后颈,然后搂住还没缓过神来的周知蒙。 周知蒙一直没有反应,陆起繁贴近了才听到周知蒙的嘀咕声。 “……非齐性微局部分析与威尔计算突破了传统的数学理论研究方式,非局部理论的扩张有助于……” 他在背书。 为了掩饰慌乱。 陆起繁失笑:“你在干嘛?” 周知蒙止住声,眼巴巴地望着不远处的花,吸了吸鼻子,忍着抽噎。 “还疼吗?还没有感觉到舒服吗?”陆起繁亲亲他。 “你刚刚说得根本还是在骗我,逻辑都不通,信息素能证明什么心意,我爸爸是beta,小爸爸是omega,他们一辈子都没有标记,我爸爸到现在也不知道小爸爸信息素的味道,但也不妨碍他们相爱这么多年,你刚刚说得根本就是借口,你就是想标记我,就是想做坏事,你老是这样,又亲又摸,最近还……还越来越过分,我不拒绝是因为同意了和你交往,但不代表你可以对我为所欲为,坏小起。” 周知蒙絮絮叨叨地说,一边拧着毯子,好像手里的毯子是陆起繁的脸。 “太过分了,太过分,这里是我家,我爸爸小爸爸还在楼上,你就敢这样,要是谈恋爱之后还得了?” 周知蒙越说越来气,最后气上心头,直接怒而转身,准备和陆起繁正面对峙,可一转头就对上了陆起繁缱绻的目光。 陆起繁丝毫不畏惧也不愧疚,视线坦然且意味深长地从周知蒙的脖颈,滑到胸口,再往下,最后回到周知蒙的脸。 “我错了,”陆起繁把周知蒙搂到怀里,面对面抱紧他,“原谅我。” 周知蒙的气焰刚熊熊燃起又陡然灭了一半。 “谈恋爱之后也不可以标记吗?” 陆起繁突然问,周知蒙支支吾吾地不知怎么回答。 “可是卷卷,我是alpha,我闻到你的信息素,很难没有反应,我对你也很难没有反应,如果我对你的撒娇无动于衷,那才有问题,不是吗?” 周知蒙张开嘴,想反驳又一时想不出措辞。 “我喜欢你,我找不到更好的方式来表达了,我看了很多情侣之间该做的事,什么游乐园摩天轮,海边密室,我们都去过了。” 周知蒙感觉到自己快被说服了,坚定的信念也开始动摇。 “如果你不愿意,我绝不会强迫,以后也是,我保证。” 周知蒙抽了抽鼻子,“不相信你的保证了。” “那你想我用什么发誓?都可以。” “不用发誓,”周知蒙想了想又摇头,他说:“不要乱发誓。” 陆起繁抚着周知蒙的脸,和他接吻,周知蒙虽然没有主动回应,但也没有抗拒,他们吻了很久很久,比之前的任何一次吻都要长,可能是临时标记带来的归属感,周知蒙真切地感受到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牵引,有一瞬他甚至希望陆起繁将他抱得更紧一些,但很快就被羞赧压制。 结束之后陆起繁揉了揉周知蒙的后颈,细声询问:“还疼吗?” 周知蒙摇摇头。 “好乖。”陆起繁爱不释手地摸着周知蒙的脸。 周知蒙鼓了鼓脸,把陆起繁烦人的手弹开。 “还生气吗?还愿不愿意和我谈恋爱?” 周知蒙眼角还有未干的泪,他一点头,眼泪就滑下来,看起来尤为可怜, 陆起繁说:“我爱你。” 周知蒙愣了很久,然后慢半拍地红了脸,咕哝道:“你又一下子往后跨这么多步,我都没有做好准备。” “那卷卷说我们现在在哪一步?我都听你的。” “就临时标记。” “可以亲亲吗?” “……可以。” “可以亲这里吗?” 陆起繁伸手捏了捏,周知蒙急忙拍开,恼道:“不可以!” “好吧。”陆起繁一脸遗憾。 像只吃不到肉骨头的委屈小狗。 周知蒙又心软了,他抱住陆起繁,陆起繁得寸进尺地把脸埋在周知蒙的胸口,蹭了一通,周知蒙的脸颊贴着陆起繁微硬的头发,神思开始飘远。 临时标记已经留下了,周知蒙想:他和小起再也回不去了。 但也没那么糟,因为是小起。 陆起繁很重,周知蒙抱得很吃力,但他还是抱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陆起繁,可是他找不到拒绝陆起繁的理由。 就像没有人会不喜欢月亮。 感情是没有道理的。 从陌生到熟悉,从试探到暧昧,确实是让人心动的过程,但是所有的约会圣地,我们都以朋友的身份牵手去过,也是一种独特的缘分。 陆起繁抬起头,周知蒙看到陆起繁的眼瞳里映着自己。 陆起繁的眼睛里从来只有周知蒙。 周知蒙碰了碰陆起繁的睫毛,突然笑了,他仰头去看月亮,伸手去摘。 他想:他爱着人,也被人爱着,世间美好不过如此。 第33章 周知蒙在躺椅上睡着了, 陆起繁将他抱进家里。 林知绎正好走出来,看到陆起繁时愣了愣,抬头瞥了眼墙上的钟, 陆起繁说:“我和他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儿。” 林知绎心中了然,走过去无奈地揉了一把陆起繁的头发, “不许这样了, 就快高考了赶紧收收心。” “嗯。”陆起繁在林知绎面前十分老实。 林知绎把周知蒙放到床上, 帮他脱衣脱鞋, 陆起繁说:“叔叔, 那我先回去了。” “路上小心。” 陆起繁在走出房间前又回身, 说:“叔叔, 我会对卷卷很好的。” 林知绎帮周知蒙脱了袜子, “知道, 叔叔相信你。” 陆起繁走之后,林知绎坐在床边看着周知蒙,很快他就闻到了周知蒙身上有股不同寻常的苦香, 他抬起周知蒙的头,凑过去一看, 果然看到了腺体上的牙印, 但明显没出血,不是完全标记。 “这小子,胆子比他爸还大。” 当年陆谨承追钟晔追了大半年,都还不敢主动亲钟晔,陆起繁这小子还没高考,就已经给周知蒙做了标记, 简直无法无天了。 林知绎恨铁不成钢地捏了一下周知蒙的鼻子, “你也是小傻子。” 他拿毛巾帮周知蒙擦了擦, 然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周淮生问:“卷卷回来了?” 林知绎点头,“嗯,回来了。” 周淮生还想问些什么,林知绎躺到他怀里,说:“睡吧。” 假期总共四天,周知蒙就陪了陆起繁四天,陆起繁后来倒是没有再对他动手动脚,只是偶尔亲亲他,然后继续做题。 周知蒙帮陆起繁理了一遍知识点,“没有什么大问题,对了,我昨天帮你看了看首都几所大学的分数线,排了张表,这几所大学比较优势的学科还有去年的招生人数,我都帮你列出来了,你有时间可以看看。” “离你学校远不远?”陆起繁只关心这个。 周知蒙笑了笑,“不远,就是特地挑的不远的。” 陆起繁握住周知蒙的手,紧了紧,他说:“我会努力。” 周知蒙主动在陆起繁的脸颊上印了一个吻,“我知道,小起加油。” 周知蒙离开之后,陆起繁就再次投入复习,很快两个月时间一纵而逝,陆起繁高考那天,周知蒙没有赶回来,是陆起繁让他不要回来,他说:“就像中考那样,卷卷,你来了我反而紧张。” 周知蒙蹲在宿舍楼下,和陆起繁通电话,“不要紧张,小起,你很棒的。” “嗯。” 周知蒙比陆起繁紧张,但还是努力地安慰着陆起繁。 陆起繁笑着说:“我现在只想着高考结束和你谈恋爱,卷卷,你不用回来,我去首都找你。” 周知蒙一愣,他还没告诉陆起繁他已经买了高考最后一天当天下午的机票,陆起繁说:“我去找你,你等我就好。” 周知蒙惴惴不安地等了三天。 后来他接到了钟晔的电话,钟晔说:“小起应该发挥得还不错,从考场出来心情特别好,问他虽然不说,但是就我观察,应该不会太差。” 周知蒙松了口气,“那就好。” “刚刚和他爸在书房里说话,两个人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小起和叔叔?”周知蒙很是疑惑, 过了一会儿,他刚想打电话给陆起繁,陆起繁的消息已经发过来了。 【半个小时之后出发,五点二十到首都机场。】 周知蒙看了看这一行字,未免心情复杂,一是高兴他要来,二是无奈他太心急,好歹也陪父母陪一晚啊,而且以他对陆起繁的了解,大概率是不会通知父母的,周知蒙只能先给钟晔打电话报备,钟晔笑着说:“我看到他订机票了,没事,叔叔知道的。” 周知蒙一开始是坐在图书馆里等着陆起繁来,想了想,还是把书放回宿舍,然后打车去机场接陆起繁。 五点二十飞机准点到达,周知蒙正低头看手机,忽然脸颊被人捏了一下,刚抬起头,一个吻就覆了上来。 陆起繁说:“我好想你。” 很多人朝他们看过来,皆露出惊讶和好奇的目光,周知蒙红了脸,拽了拽陆起繁的袖子,“好啦,走了。” 陆起繁反握住他的手,“亲一下。” 周知蒙只好踮起脚在陆起繁的唇上啪嗒一下,然后急急忙忙拖着陆起繁离开了人群汹涌的出口,他们坐上出租车,陆起繁说:“去临华公寓。” “嗯?” 陆起繁握住周知蒙的手,朝他笑,“给你一个惊喜。” 周知蒙懵懵懂懂地被陆起繁带到离首都大学不远的一个小区里,陆起繁轻车熟路地牵着他的手走到十二幢,然后坐电梯直升到二十八楼。 “叔叔还真的帮你买了房?买的还是租的?” 陆起繁看着他,说:“是我买的。” “什么?” “我用我爸手底下一个小公司的名义,赞助了风暴两百万,德国赛一举成名,这个钱早就赚回来了,所以我上个月托人买了房,是精装修拎包即住,昨天我小爸又请人过来打扫了卫生,换了干净的床上用品。” 周知蒙眨眨眼,有些反应不过来。 陆起繁输入密码打开门:“进去看看,应该是你喜欢的风格,对了,密码待会儿你来改。” 周知蒙呆呆地走进去,房间的色调是温柔的暖色,仿若置身于宫崎骏的漫画世界,奶茶色的原木风格给人一种治愈的感觉,家具都是崭新的,客厅里有很多绿植,草木绿橄榄绿高高低低地列在一起,就像周知蒙家外院子里被周淮生精心打理的花草,厨房很大,有一个小小的酒吧台,和周知蒙家里一样的格局,可以让周知蒙尽情地发挥厨艺。 房子并不算太大,但周知蒙很满意。 他其实有偷偷在网上搜索过学校附近的房子,但他实在不太懂如何买房看房,又不好意思让他爸爸过来陪他看,毕竟如果周淮生知道周知蒙满心想着要和陆起繁同居,他肯定会很不高兴,周知蒙无法,也只好一而再再而三搁置。 没想到陆起繁一下子就办到了。 “你好厉害,竟然是自己买的,赞助车队竟然能赚这么多吗?” “赚了大概四百万,但其实不只是比赛本身赚的,我也没想到后续还会有热度,也算是误打误撞扩大了宣传,我不久前跟我爸商量了,他同意我继续投资。” “热度?”周知蒙突然反应过来,“哦,那个十八岁天才帅哥赛车手的热搜。” 陆起繁默认。 周知蒙语气酸溜溜的,“十几万转发呢,前几天我还看到有人拿你那张图当头像呢。” 陆起繁轻笑,把周知蒙揽到怀里,“卷卷吃醋了。” “才没有。” 陆起繁没有说话,周知蒙也噤了声,陆起繁将周知蒙抱住,竟也没做什么,只是俯身把下巴垫在周知蒙的肩上,“最近很累,但想着能来见你,就轻松很多。” 周知蒙急忙抱紧他,“睡一觉,谁让你一下考场就赶过来的?好好睡一觉,乖,我去给你做饭。” 陆起繁确实是累了,只黏着周知蒙亲了好一会儿,就脱了衣服上了床,被子一盖就睡着了,周知蒙笑着趴到他身上,摸了摸他的脸,“好奇怪,你怎么又成熟又幼稚?” 陆起繁睡得很沉,没有给周知蒙回答。 周知蒙打开冰箱,里面有一些菜,周知蒙拿出来看了看,准备做可乐鸡翅,番茄牛腩煲,还有白灼菜心。 没有周淮生在旁边监工帮忙,周知蒙明显有些手忙脚乱,拿出手机看了好几遍菜谱,才把牛腩炖熟。 陆起繁睡到一个多小时,就被香味引着睁开眼,周知蒙正好进来叫他,他一伸手把周知蒙看到他怀里,周知蒙挣扎着:“我身上有油烟味。” “我不嫌弃。” “会沾上被子。” 陆起繁咬了一口周知蒙的脖颈,笑着说:“原来卷卷想和我一起睡。” 周知蒙羞恼地锤了他一拳,“快起来吃饭。” 周知蒙起了床,跟着周知蒙来到餐桌边,“好丰盛,都是卷卷做的吗?” “那当然了。”周知蒙很是得意。 陆起繁拉开凳子坐下来,“你怎么这么厉害?学习已经这么好了,还会做饭,我怎么才能娶到你?” 周知蒙很容易害羞,他朝陆起繁瞪了一眼,然后捧着碗喝了口汤。 等陆起繁要动筷子的时候,周知蒙又让他停下,拿出手机,“拍一下,留个纪念。” 周知蒙把手机高高举起,将自己和陆起繁都纳入框内,还有桌上的菜肴,以及一点客厅的风景。 周知蒙连拍了好几张,仔细看了很久,一张都舍不得删,他没想到他向往的日子这么快就到来了。 陆起繁也没有动筷子,就静静地看着他。 “还满意吗?这里的一切。” 周知蒙点了点头,“特别满意。” “那谈恋爱的事?” 周知蒙红了脸,“……吃完饭再说。” 真等吃完饭,周知蒙把还剩一半的番茄牛腩用保鲜膜封起来放进冰箱,陆起繁就从后面抱住他,“什么时候谈恋爱?” 周知蒙感觉到身后的异样,他呼吸微滞,手脚都乱了方寸,匆匆忙忙把番茄牛腩放进冰箱,挣扎了两下,也没能挣开。 “卷卷是不是没带换洗衣服?” “……带了。” “带了?”陆起繁一边笑一边咬周知蒙的耳朵。 周知蒙懊恼地叹了口气,他猜到他今晚要和陆起繁在外面过夜,但也想不到是直接住进新家。 “你、你不许贴着我。”周知蒙凶巴巴地警告道。 陆起繁还变本加厉地抚住周知蒙的腰,把他往自己的身上按。 周知蒙整个人都要熟透了,陆起繁才放过他,周知蒙拿着衣服躲进淋浴间。 陆起繁在客卧的房间洗澡,很快就洗完躺上了床,周知蒙慢吞吞地擦着头发,走到主卧门口:“你睡这里?那我去隔壁——” “卷卷,客卧的床上用品还没换。” “……”周知蒙恨恨地望着陆起繁,“你故意的。” “对啊。”陆起繁一派坦然。 周知蒙回到淋浴间吹干头发,然后认命地走进主卧,他穿着软绵绵的睡衣,看起来像只可怜又无辜的小白兔。 “卷卷,你答应过我的。”陆起繁把他拉到腿上。 周知蒙咬了咬嘴唇,半晌才鼓起勇气说:“那就谈吧。” 陆起繁在周知蒙的耳边说:“男朋友。” 周知蒙呼吸都乱了。 陆起繁翻身将周知蒙压住,一边吻他一边摩挲着周知蒙的睡衣,他说:“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卷卷。” 周知蒙想起很久之前陆起繁对他说的: 在我对爱情的认知里,你是唯一具象化的解释。 他常常想起,又常常感动。 跟陆起繁比起来,周知蒙显得单纯不谙世事,但他知道陆起繁对他说得每一句承诺都是发自内心。 他没由来地相信。 即使总是因此被占便宜,周知蒙也认了。 情到浓时,周知蒙也不再抗拒,睡衣的扣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全部解开,周知蒙刚感觉到凉,陆起繁又把手伸到他身后,带着不容置喙的力度。 “小起……” 他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就在这时候,手机铃响,是视频通话的提示音。 周知蒙的头脑立即清醒,他推开陆起繁,急匆匆系好扣子,拿起手机前,他还是紧张,于是他直接手脚并用地把陆起繁踢下床,坐起来理了理头发,才敢点接通键。 第34章 “爸、爸爸。” 周知蒙刚按下接通键, 就看见了周淮生的脸,周淮生应该刚从厨房走出来,身后的背景从橱柜转变成了沙发旁的落地窗, 他坐在沙发上,朝周知蒙笑,“卷卷在做什么?回宿舍了吗?” “没做什么……”周知蒙心虚到声音都小得可怜。 周淮生一开始还没察觉周知蒙的异样,对他说:“什么时候放假?正好过几天爸爸去首都出差, 到时候过去陪你,再和你一起回家。” 周知蒙咽着口水,紧张到手都在抖,他知道自己现在衣冠不整,头发凌乱,满脸通红, 脖子上很可能还有未消的吻痕。 混蛋小起! 陆起繁懒洋洋地倚在床边, 伸手拿过玻璃杯, 喝了口水,周知蒙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发出声音,陆起繁丝毫不知悔改,另一只手伸到周知蒙腿上, 捏了一下, 周知蒙心里更慌。 周淮生接着说:“小爸爸不知道有没有空,等他回来我问问他。” “小爸爸还没回家吗?工作怎么这么忙?” “有应酬,应该快回来了。” “哦,那爸爸你要不要煮点夜宵?小爸爸应酬都不吃东西的, 回来肯定饿, 你可以煮点汤面, 爸爸, 我最近发现番茄酸汤面很好吃,就是晚上的话——” “卷卷,你现在不在宿舍?”周淮生打断周知蒙。 周知蒙呆住。 “你人在哪里?这什么地方?” 周知蒙往后看了一下,身后什么都没有,但是奶咖色的床头软包在灯光下泛着光,周淮生不可能看不见,周知蒙的大脑飞速运作,想要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可是他从来都没有在周淮生和林知绎面前撒过谎,他不敢撒谎。 “酒店?” 周知蒙呼吸都停住,猛地摇头。 “跟爸爸说实话。” “在、在小起的房子里,小起在我学校旁边买了一个小公寓。” “公寓?什么时候买的?” “之前买好的,今天是第一天住。” 周知蒙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就快埋进被子里了。 陆起繁接过手机,“叔叔,是我。” “你上午还在高考,下午就去了首都?”周淮生明显是在发火,他的语气里全然没有了平时的温和,他甚至不想看见陆起繁的脸,直接把视频通话转成了语音通话。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让你好好对卷卷,你为什么几次三番地胡来?不是叔叔不许你们在一起,是你们还小,懂不懂?尤其是你,才十八岁的人就这样胆大妄为,冲动行事,你让我怎么放心把卷卷交给你?” 陆起繁没敢反驳。 他知道卷卷在周淮生心里有多重要,是护在心尖上的孩子,这么多年他都没见周淮生对周知蒙说过一句重话。 “叔叔,是我不好。” “你根本就不知道叔叔在意的是什么,你们两个在一起,恋爱结婚,叔叔都同意,但是你这样早上还在考场,下午就跑去卷卷那里,不通知父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买了房,之前还一声不吭去了德国参加车赛,才多大点的人,就敢和卷卷发展到了这一步,起繁,叔叔实话告诉你,叔叔一直都不放心把卷卷交给你。” 周知蒙眼看着陆起繁的神色落寞下去,他连忙爬过去,抱住陆起繁的肩膀,凑到手机听筒边,央求道:“爸爸,你不要骂小起。” 周淮生停了半刻,怒气未消:“卷卷,你别以为爸爸不会教训你。” “可是小起没做错什么,而且我喜欢小起,我和小起之间没有必须谁保护谁、谁照顾谁,爸爸,你不要太苛责小起了。” 陆起繁转过头,望着周知蒙,周知蒙还是抱着他,让他把头靠在自己胸口,然后伸手捂住陆起繁的耳朵,生怕陆起繁再听到周淮生的批评。 “他太不成熟了。” “可是他才十八岁,他还需要时间成长,比起很多同龄人,小起已经很成熟了,他一直在为自己的承诺努力,也对自己的决定负责。” “你现在看他什么都好,以后呢?” “以后还是好,爸爸,您心里清楚,小起不是坏孩子。” “你长大了,说得头头是道,所以你已经可以瞒着爸爸在外面和人同居了,是吗?” “我没有。”周知蒙委屈地说。 周淮生挂了电话。 周知蒙的眼泪啪嗒一声掉下来,滴在陆起繁的肩膀上,陆起繁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反身将周知蒙抱住,揉着他的头发,“对不起,卷卷,让你伤心了,我去和叔叔解释。” 周知蒙抽噎着摇头,“你解释没有用的,我、我爸爸从来都没有这样过,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对你说那么重的话。” “他是因为爱你,才会对我不满意,不管我多好,就算我没有任何缺点,他都不会满意的,因为在他心里,没有人能比他更爱你。” “我爸爸真的对我很好。” “我知道,我都看在眼里。” 周知蒙抹着眼泪说:“我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为了给我赚哮喘药的钱,很辛苦地工作,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买衣服,全都是为了我。” 陆起繁抽了面纸帮周知蒙擦眼泪。 “他为了我和小爸爸,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放弃,我爸爸的世界里只有我们一家三口,”周知蒙泪眼朦胧地问陆起繁:“我现在这样是不是很伤我爸爸的心?” “是我的错。”陆起繁说。 “我不想这样,可是我又不能看着你被骂。” 陆起繁将周知蒙抱在怀里,周知蒙从一开始的抽噎,慢慢地变成哭声,最后眼泪喷涌而出,陆起繁倚在床头,将被子拉到周知蒙身上,轻轻地拍着周知蒙的后背。 他准备发个消息告诉钟晔,让钟晔去调解。 周知蒙哭结束了,翻了个身。 陆起繁从后面抱住他,“我知道周叔叔对我最不满意的地方,是他觉得我不稳重,做事不管不顾,卷卷,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改掉这个毛病。” 周知蒙过了很久才摇头,“你才十八岁,哪有很稳重的十八岁?” “但我希望你爸爸能满意,”陆起繁亲了亲周知蒙的后颈,然后握住周知蒙的手,在他耳边说:“卷卷,我从来都没有和你说过我的规划,是不是?我知道因为赛车的事情,你对我一直有不信任,那趁这个机会,我就跟你讲讲我的想法,好不好?” “嗯。” “因为我总是害怕让你看见我失败的样子,所以事情结束前我都不敢告诉你,但我想,提前说给你听,至少可以让你不为我担心,我是这样想的,等分数下来,我要报金融或者经济学专业。” “什么?” “我之后会接手我爸的一些工作,因为我想要赚钱养车队,我想看着风暴成为世界一流车队,我还想拿更多的奖项,还想让更多人知道赛车运动。” 周知蒙愣了愣,“这样啊。” “是,这是排在我心里第二重要的愿望。” “第一呢?” “和你在一起,结婚生子,像我们的父母那样携手到老。” 周知蒙破涕为笑,“你好烦。” “这是我爸提的要求,他说只要我毕业能留在公司工作,他就会给我发挥的机会。” “小起,在我心里,你一直都很棒。” “我以前确实做了很多不管不顾的事,你爸爸不放心我,我能理解,以后我会让他满意的。” “嗯。” 周知蒙再次翻身,钻进陆起繁的怀里,头枕在陆起繁的胳膊上,两个人抱在一起,陆起繁关了灯,抚着周知蒙的软发,说:“很晚了,睡吧。” 可是到了凌晨,周知蒙还是窸窸窣窣地乱动,像只小老鼠,怎么也睡不着。 陆起繁打开台灯,“怎么了?” 周知蒙红着眼,把脸埋在陆起繁的胸口,一声不吭。 陆起繁拿出手机,几分钟后,他把周知蒙捞出来,揉着他的脸,说:“想回家是不是?” 周知蒙眼睛一亮,很快又变得暗淡。 “想回去就回去,两趟飞机的事,加起来才几个小时。” 周知蒙怔住,陆起繁把手机屏幕举到他面前,笑着说:“两个小时之后出发,明早七点到。” 周知蒙猛然坐起来,陆起繁也支起身子,懒懒地倚着枕头,朝他笑。 周知蒙扑上去亲他,“小起!” 他帮周知蒙做了决定,下了决心。 陆起繁搂住他的屁股,“再亲一下。” 周知蒙毫不吝啬地吻住陆起繁的唇,甚至还主动张开嘴,任陆起繁欺负。 陆起繁翻了个身将他压住,趁机亲了很久,把周知蒙亲得气喘吁吁,撒着娇喊停,然后才把他抱起来,陪着他收拾东西。 他们坐车到了机场,然后上了飞机。 周知蒙牵着陆起繁的手,在廊桥上问他:“小起,你会不会觉得扫兴?你特地买了公寓,还托人布置那么多。” “怎么会扫兴?你还做了一顿饭给我吃。” “我——” “你就想着,”陆起繁坐下来,倾身咬周知蒙的耳朵,说:“卷卷,那间公寓你以后要常来,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相处的机会。” 他把“相处”说得很暧昧。 周知蒙羞恼地揪他,“你又这样。” 陆起繁还是笑,周知蒙扛不住他的视线,转过头望向漆黑的窗外。 天色再亮时飞机已经到达了望城机场,陆起繁将周知蒙叫醒,然后陪着他坐车到家。 周知蒙一下车,就飞奔进院子,他打开门,迎面撞上准备出来浇花的周淮生,周淮生看到他时愣了愣,周知蒙忍着泪意。 他不知道如何应对这样的画面,他控制不了这一瞬的情绪,他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周淮生是如何悉心呵护他,如何牺牲自己来爱他。 他在周淮生面前永远是小孩。 他扑到周淮生怀里,哽咽着说:“爸爸对不起。” 周淮生反应过来,放下手里的东西,将他抱住,满是歉疚地说:“卷卷最乖了。” 第35章 “我没有和小起同居, 他昨天才告诉我他买了房子,我昨天也是第一次去,但我知道我不应该在那里留宿, 至少应该告诉你们一声,是我不对。” 周淮生叹了口气,“你也长大了,是爸爸管得太多。” 周知蒙摇头, “没有。” 周淮生怒上心头的原因是看到了周知蒙脖子上的吻痕,还有他转头时露出的腺体。 可能是他还当周知蒙是孩子,是他抱在怀里的卷卷。 他疼爱太过,所以也舍不得放手。 林知绎听到声音,从楼上下来,看到周知蒙时他一愣, 连忙走过来, “怎么回来了?” 周知蒙低着头, 林知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周淮生,笑道:“哦,回来哄爸爸了是不是?” 周淮生松开周知蒙, “吃早饭了没?还是先去楼上睡一觉?” 林知绎搂着周知蒙, “这才几点,夜里肯定没睡吧,喝杯牛奶先睡一觉。” 周知蒙刚要上楼又转身,小声地告诉林知绎:“小起还在外面。” 林知绎笑了笑, 也小声回答他:“小爸爸去处理, 你先上楼睡觉。” 林知绎推开门, 看到外面的陆起繁, 合衣走过去,“你带他回来的?” “嗯。” “我就知道,这么冲动随便的事情,卷卷做不出来。” 林知绎拍了拍陆起繁的肩膀,无奈道:“你这小子,为什么没有遗传到你爸爸的耐心呢?你爸爸当年那么喜欢你小爸,可是说等五年就等了五年,当然你们两个小朋友不需要经历这些波折,只是叔叔们都觉得,以你们现在的年纪,还不适合有这么快的进展。” 陆起繁不作声。 “十八岁就完全标记,就同居,会不会太早了?” “我没有这样做。” “可是你已经给了卷卷暗示,你知道的,卷卷禁不住哄,他一退让,你再顺杆爬,真让你们在首都的小公寓里待一个月,别说完全标记了,孩子估计都给我弄出来了。” 陆起繁脸上多了几分平日不可见的尴尬和窘迫。 “叔叔不像周叔叔那么反应激烈,但是叔叔也有话要说,我不允许卷卷在毕业前怀孕,这是很浪费的,你别看卷卷平日里呆呆的,但是他在学业上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他对研究的那些东西非常热爱,我希望他能够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有所建树。” “我明白。” “就像你喜欢赛车,叔叔也期待你有很好的发展。” “谢谢叔叔。” “周叔叔的话可能有点伤人,叔叔替他向你道歉。” “没有,是我做得不好。” “不是你不好,是……怎么说呢?”林知绎想了想,于是道:“之前去德国比赛的事就不说了,就拿你买房这件事来说,你有没有和父母好好商量过?是不是逮着卷卷学校旁边有间待出售的就买下来了?如果你找你爸妈,或者找叔叔,派人替你去四周多看看,多跑跑,说不定就能买到位置更好性价比更高的房子。” 陆起繁微怔。 “当然已经买了,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但是你把卷卷喊过去,让他晚上睡在你那里,需不需要和我们报备一声?今天凌晨大老远地从首都赶回来,是不是也应该提前告诉我们一下,万一你周叔叔临时有事要出差或者昨晚一生气不肯见卷卷,你们不就白跑一趟吗?” “我没想那么多。” 林知绎揉了揉陆起繁的头发,“你从小就有主意,你爸和你小爸加起来都没你有主意,叔叔相信你之后一定取得让我们刮目相看的成绩,但是在卷卷这件事上,叔叔还是希望你一步一步来。” “我明白了,谢谢林叔叔。” “回去好好睡一觉,晚上来家里吃饭。” “嗯。” 陆起繁离开之后,周淮生才出来浇花,林知绎走到他身边,笑着问:“孩子特地回来给你道歉,气消了吗?” 周淮生摆弄着花架上几盆花,“我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没有啊,孩子毕竟还小。” “也二十了。” “原来你知道啊,知道他二十了。” 周淮生无奈地看了林知绎一眼。 林知绎倚在周淮生身上,周淮生把他搂住,林知绎握着周淮生的手腕,和他一起浇花:“孩子有孩子自己的路要走,我们不可能永远护在他身边,卷卷也需要更成熟、更有防备心一点,换个思路想,小起在他身边不是坏事,至少可以让他成长得更快一些。” 林知绎望向周淮生:“换个和你一样的,事事替他做主,生怕他磕着碰着的,卷卷就永远离不开温室,永远脆弱,以后要是碰到困难,他就没有勇气独自迈过去。” 周淮生想了想,倒也没有反驳。 林知绎打了个哈欠,“我也去睡回笼觉了。” “去吧,蜂蜜水在桌上。” 林知绎回房喝了半杯蜂蜜水,然后上楼去了周知蒙的房间,周知蒙自然还没睡,林知绎躺到他身边,拍了拍周知蒙的肚子,“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那小起……” “我让他回去睡觉了,晚上再过来吃饭。” 周知蒙惊喜地望向林知绎。 被大灰狼吃干抹净了还在这边担心大灰狼的安全。 林知绎笑着说:“小呆瓜。” 他伸手揉了揉周知蒙的后颈,“临时标记疼不疼?” 周知蒙没想到林知绎已经发现了,有些窘迫地摇头,“还好。” “我以前总觉得信息素标记这些事情没有意义,我和你爸爸这么多年也没有标记,他甚至连我的信息素都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也不妨碍我们相爱,但是轮到我的宝贝儿子身上,我还是希望他找个alpha,至少不用这么辛苦。”林知绎压着声音说。 周知蒙半懂不懂地望着林知绎,林知绎冲他笑:“这话不能告诉爸爸,爸爸听了要难过的。” “就算小起是beta,或者我是beta,我还是会和他在一起的。” 林知绎还是笑,“和小起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周知蒙陡然红了脸,嗯嗯啊啊了半天才说:“就是……很开心,虽然大多数时候小起都很霸道,会做不太好的事,但他就是故意那样的,我一朝他摆冷脸他就不敢了。” “开心就好,小爸爸只要你开心。” 周知蒙抱着林知绎的胳膊,小声说:“小爸爸,其实在转变我和小起的关系这件事上,我也犹豫了很久,我以前总是把他当弟弟。” “那是怎么转变过来的?”林知绎很好奇。 “一个是他赛车的事,我才知道小起有我不知道的另一面,我觉得很新奇,慢慢地他在心里就不只是弟弟的样子了,还有就是我可能也习惯了小起在我身边,我也不想我和他的世界里出现其他人。” “这么早就定下来,不担心之后会喜欢上其他人吗?” 周知蒙望着天花板,然后摇头,“不会的。” 林知绎笑了笑。 “小爸爸,你不相信吗?”周知蒙皱起眉头,支起身子发问。 “当然相信,小爸爸这辈子也只喜欢你爸爸啊,小起也是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的,他对待感情应该和你一样。” 周知蒙听了之后更加满意。 “爸爸希望小起立即成熟起来,小爸爸倒没有这么高的要求。” 林知绎看着周知蒙充满稚气的侧脸,心里想:只希望他能让我的卷卷一直像此刻这样开心单纯,无忧无虑,就足矣。 周淮生走进来的时候,看到两只卷毛靠在一起,睡得正香,这让他恍然回到十多年前。 但是定睛再一对比,卷卷的确不是几岁的孩子了。 他心里的苦涩逐渐消失,心情也被安抚,他静静地坐在床边看了许久,然后帮两个人掖了掖被子,出了房间,去楼下厨房里备菜。 晚上陆家上门的时候,陆谨承带了一堆礼物,几乎占满了半个客厅,周淮生愣了愣,“你这是干嘛?” 陆谨承讪笑着,“替我家的混小子给你赔礼,我也是才知道他买房的事,他从车队赚的钱我也没管,还以为他又投进去了,结果这小子自己联系了首都的中介,一声不吭地就把房子买下来了。” 周淮生把排骨放进烤箱。 陆谨承一边卷袖子一边说:“我帮你我帮你。” 周淮生佯装恼怒,避开他:“当初就不该同意什么娃娃亲。” 陆谨承赔笑,“那不行,亲家还是要做的。” 钟晔在旁边搭腔:“淮生,这事不能搞连坐冤枉我,我和他们父子俩可不是一路的。” 陆起繁这时候也跟着装乖,把他爸珍藏的红酒从包装盒里拿出来,剩下的装饰品摆件都一一搬进了储物间,还帮着整理沙发。 陆谨承瞥了他一眼,偷偷和钟晔说:“家里油瓶倒了都不扶。” 钟晔用胳膊肘捣他,“不许废话。” 两家人厨房里厨房外的忙活,周知蒙负责调配果汁,他切好水果,然后放进陆起繁的榨汁机里,多余出来的他就塞到陆起繁嘴里,陆起繁咬了一下周知蒙的指尖,周知蒙怕人看到,气恼地朝他皱了皱鼻子,陆起繁没有追着亲他,但视线定定地落在他唇上,意图很明显。 周知蒙忽然说:“以后,我平时下午没课的话,就去你那里,你提前买好菜。” “好,那周六周日呢?” 周知蒙知道陆起繁的意思,他说:“看情况吧。” 陆起繁轻笑,“好,都随你。” 两家人吃了饭,陆起繁也向父母坦白了他买房和赛车的一些细节。 “你别说,小起还有点投资天赋。”林知绎笑道。 陆谨承说:“人家保证过的,这次借我的钱,两年内回不了本,就要一辈子替我打工。” 周知蒙在桌下挠了挠陆起繁的手心,小声说:“小起,我相信你。” 一个多月后,陆起繁如愿考上首都某所大学的金融专业,当天晚上周知蒙连哄带骗,纠缠了很久,才把陆起繁塞回了宿舍,让他和室友们好好相处,不许满脑子都想着同居。 第36章 周知蒙坐在车里, 捧着陆起繁的脸,哄道:“我这周三下午没课, 中午就过去陪你好不好?” 陆起繁亲他, 亲完还说:“不好。” 周知蒙撇了撇嘴,“就知道你说什么变成熟变稳重都是骗我爸爸的,你根本就还是老样子。” 周知蒙神色严肃,陆起繁立即慌了, 搂住他说:“没有, 我逗你的, 我只是想逗你多亲亲我,我马上就回宿舍。” “这还差不多。”周知蒙笑着说。 陆起繁反应过来, “好啊,你现在学会拿捏我了。” “拿捏你还不是轻而易举?”周知蒙点了点陆起繁的鼻尖,得意地说:“小起, 你现在得表现好一点, 不然被我爸爸知道你老是哄我留宿, 你就惨啦。” “那我表现得好,你就不告诉你爸爸, 是吗?” 周知蒙两颊绯红, 陆起繁倾身上去吻住他, 在他耳边说:“如果我表现得好,星期六日你也过去, 好不好?” 周知蒙明显有些纠结,在父母和小起之间为难,陆起繁怂恿道:“我不会做什么的。” 周知蒙搡了他一拳, “鬼才相信。” 陆起繁只是笑, 又抚着周知蒙的后颈, 将他向下压。 周知蒙闹不过他,急忙抵着:“好啦,你先回宿舍,和室友们好好认识一下。” 陆起繁把周知蒙放回原位,替他系好安全带,发动汽车,“我先把你送回去。” 等把周知蒙送回首都大学,陆起繁回到自己的寝室,他应周知蒙的要求,和同宿舍的三个人打了招呼,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主动走过来,问:“你是风暴战队的陆起繁吗?” 陆起繁点头。 男生惊喜道:“天,真的是你!我看过你在德国那场比赛,太酷了,我也超喜欢赛车的,可惜这玩意太烧钱了,玩不起。” 陆起繁把床单铺好,下了床朝男生笑了笑,男生见陆起繁没什么反应,尴尬地回到自己的位置,陆起繁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然后去淋浴间洗了个澡。 洗完之后,还没出浴室就听到外面的人说:“……他家特别有钱,巨有钱的那种,父母一个开上市公司,一个是知名漫画家,人家不叼我们也很正常啊。” 陆起繁停了停,心中毫无所谓,正准备出门,又听见刚刚主动和他搭话的男生开口:“你们声音小一点,他也不是不理我们,我看过他采访,他性格就这样。” 有人替他说话,陆起繁有些意外。 他回忆了一下刚刚那个男生的外形,大概是一个等级普通的alpha,个子在一米七二左右,戴了一副黑框眼镜,长得其貌不扬。 “他赛车真的很厉害,带着风暴直接夺了德国赛亚军,你要知道,上一次德国赛前三里有中国战队,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他们战队在他参与之前真的特别差劲,队长年纪太大,几个队员又人心不齐,经理还什么赞助都拉不到,我本来都不抱希望的。” 陆起繁眉梢微挑,对这个男生的一番评价感到惊讶。 评价得很精准。 或许可以为我所用。 他打开卫生间的门,径直走过去,问刚刚的男生:“你叫什么名字?” 男生傻了半刻,然后结结巴巴地说:“程维。” 陆起繁点头,什么都没说,只是随意地扫了一下旁边的两个人,然后上了自己的床,周知蒙正好发消息过来:“怎么样?还适应吗?” “还行。” “室友呢?”周知蒙好像早有预料一样,不等陆起繁回答就追问道:“说一下三个室友的名字,不方便就打字给我。” 陆起繁轻笑,周知蒙哼了哼,了然道:“我就知道,给你一天时间,必须记住室友的名字。” 陆起繁看了看班级群里的名单,复制粘贴了同宿舍几个人的身份信息,第二天的下午举行了开学典礼,陆起繁应付完这些繁琐的事情,刚准备离开礼堂,忽然有学生会的人将他喊住,拿着相机,请他站在礼堂门口拍张照片。 “学弟,你是哪个学院的?”拍照的人问。 陆起繁开始不耐烦,按着性子说:“商学院。” 那人又追问:“学弟,可以加个微信?” “不好意思,我现在有急事。” 陆起繁礼貌地点了下头,然后摘了手腕上用于区分学院的黄色系带,快步离开,在路上他给车队的队长邵哥打电话:“把练车场的地址发给我,我现在过去。” 陆起繁去车场练了一个下午的车,结束之后回自己的房子洗了个澡。 周知蒙的催命消息又发过来:“小起,回宿舍,小起,回宿舍!” 陆起繁莞尔,“你怎么知道我不在宿舍?” “我一猜就能猜到,”周知蒙大概刚从图书馆出来,身后的嘈杂声渐小,他想起来:“对了,我昨天忘了嘱咐你,客厅的茶几上有盒桃酥,是我从望城带过来的,你分给你室友吃啊。” “嗯,你什么时候过来陪我?” “明天下午,你先乖乖回宿舍。” “卷卷。” “嗯?” “大学对我来说本来没什么意思,幸好有你。” 周知蒙踢着路边的小石子,轻声道:“怎么会没意思呢?你在这里可以学到知识,可以认识来自不同地方的同学,没有课的时候你也可以出去开开赛车,和车队的朋友们一起玩,要是放寒暑假,你正好有比赛的话,我还可以陪着你去参加比赛。” “确实很好。” “反正我是觉得很好,”周知蒙抬头看着月亮,“小起,我也希望你能过得开心。” 挂了电话之后,陆起繁走到阳台,看着远处的大学城,想着在其中某一处校园小道上行走的周知蒙,心突然安定下来。 风暴战队在一举成名后,除了赞助更多采访更多,队内的氛围却没有随之变好,中途插队进来的陆起繁抢走了所有人的风头,除了邵哥还有两个主力队员,其他人都在背地里怨声载道。 陆起繁孤傲又疏离的性格常常将他置于这样的局面。 就像宿舍里那两个人对他有天然的敌意一样,陆起繁也懒得管,他的耐心和温柔只属于周知蒙一个人。 只不过昨天程维的几句话让他有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 风暴是他力挽狂澜扶起来的病秧子,他可以救活这个车队。 也可以重建一个风暴。 他开始思考如何让他爸给他的启动资金获得十倍甚至百倍的收益。 他还是遵循周知蒙的要求,把桃酥带给了室友,其他两个人有些惊讶,但还是接了过来,程维依旧十分捧场。 他笑嘻嘻地说:“陆同学,我知道我说这个特别冒昧,但是我真的太好奇了,你们平时都在哪里训练啊?” 陆起繁听出来他的意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直接说:“改天可以带你去。” 程维差点被桃酥的碎末呛到,“咳咳……太好了,谢谢你陆同学,今天学校的微信推送封面是你,帅爆了!好多人留言,消息都传到隔壁学校了。” 陆起繁躺到床上,本来不甚感兴趣。 听到“隔壁学校”时他心尖微动,想起了不远外的心上人。 周知蒙在全国最顶尖的学府里读书,他可能一辈子都在象牙塔里,不谙世事地研究着他喜欢的专业,沉浸在数字公式的海洋里,陆起繁希望自己能强大到像林知绎那样,给周知蒙一个稳定且无忧无虑的生活。 他也想让周知蒙永远单纯快乐。 程维喝了口水,看了看一脸平淡的陆起繁,又看了看网上的热议场面,再想到他即将奔赴的赛车场,心中的崇拜油然而生。 开学第三天还是没什么正事,学校组织了观光校史馆,陆起繁看到一半就溜了出来。他去超市买了些菜,然后在家里等着周知蒙的到来。 周知蒙是将近十二点的时候到的。 那时陆起繁已经倚在沙发上快睡着了,周知蒙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刚想去捏陆起繁的鼻子,就被陆起繁伸手揽到怀里。 周知蒙不偏不倚地,正好砸在陆起繁怀里,陆起繁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压着他就亲,周知蒙也不抗拒,反而圈住陆起繁的脖颈,乖乖坐在他腿上。 亲到最后,周知蒙开始像小鸡啄米一样地啄陆起繁的唇。 “小起,你中午想吃什么。” “我各种各样的菜都买了点,你可以去看看,我什么都可以。” 周知蒙说好,从陆起繁的腿上下来,他打开冰箱看了看,挑了些出来,陆起繁走过去,卷起袖子,“我帮你打下手。” 周知蒙朝他笑,“好啊,把杭白菜洗干净。” 两个人捣腾了半小时,终于吃上了午饭,周知蒙拍了照片,发给林知绎,告诉他:“小爸爸,我今天中午来小起家吃饭。” 林知绎夸道:“卷卷真棒,遗传了爸爸的手艺,会做这么多菜了。” 周知蒙发了个可爱的表情包过去,又说:“小爸爸,我晚上不留宿的。” 林知绎回复:“留宿也可以,但是要保护好自己,不可以随着小起胡来,知不知道?” 周知蒙一阵脸热,他把手机展示给陆起繁看,陆起繁挑了下眉。 “不胡来就行,我知道了。” 周知蒙羞恼:“你知道什么啦?” 陆起繁不说话,眼里却含着戏谑的笑,他夹走了周知蒙碗里的排骨,周知蒙气鼓鼓地瞪着他,但也懒得和他计较。 吃完饭,陆起繁把东西收拾进洗碗机里,然后就去房间抱周知蒙。 周知蒙正趴在床上回消息,是他同学在问他选课的情况。 【知蒙,我上学期选错了,我不该选卢德明的,我听人说他课上得不好。】 【但是他期末给分高。】 【真的吗?】 【我听学姐说的。】 【那就好,还有点安慰,对了,你下午去青协开会吗?】 【我请假了,我这边有点事。】 周知蒙刚回复完,后颈就被人咬了一口,陆起繁覆到他身上,手伸到周知蒙的衣摆里,“卷卷是为我请了假吗?” 周知蒙推搡他,“社团的会,也不是必须要参加——” “那也是为我请的假,卷卷这样为我付出,我怎么回报才好啊?”陆起繁把周知蒙翻了个身。 周知蒙笑着骂他:“你是不是无赖啊?” “卷卷才知道我是无赖吗?” “我在我的朋友圈里看到你们学校的推送了,封面是你的那一条,有一个人转发的,他说希望你们学校和我们学校尽快搞个联谊。” 陆起繁只顾着亲周知蒙的脖颈和锁骨,完全没听清周知蒙在讲什么。 周知蒙却突然捧住陆起繁的脸,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他,陆起繁的五官轮廓就足够俊美,让人挪不开眼。 其实周知蒙小时候最讨人喜欢,所有人都喜欢抱周知蒙,围着他拍照,对动不动就拿着玩具枪怼人的小起,大家都直皱眉头。 那时候只有周知蒙觉得小起可爱。 他经常说:其实小起长得很可爱啊,长大也会很好看的。 可是没有人呼应他,他只能带着一整兜兜的糖果去找小起,小起刚被他爸刚收拾过,关在房间里,听到动静,像小野人一样地冲出来抱住他。 周知蒙觉得小起又可怜又可爱。 为什么别人都不喜欢小起呢?他不理解。 现在所有人都觉得陆起繁帅,周知蒙却有些吃味了。 就好像小起不是只属于他了。 陆起繁看着周知蒙逐渐委屈的眼神,问他:“怎么了?” 周知蒙摇摇头,嘴不自觉地扁了起来。 陆起繁迟疑了很久,才依稀想起来周知蒙刚刚说的话,“推送?你是说我们学校的那个公众号?” 周知蒙不吱声。 “那怎么能怪到我头上?卷卷要是不高兴,我以后都不让别人拍了。” 周知蒙也知道自己在吃无名醋,偏过头。 “卷卷也会担心我喜欢上别人吗?我还以为这是我单方面的烦恼。” “什么意思?” “卷卷有很多很多朋友,而我只有卷卷。” 周知蒙眨了眨眼,表示不认可。 他的身边明明总是围着很多人。 “我有卷卷,就足够了。”陆起繁看起来很委屈。 周知蒙凑上去亲了亲陆起繁的鼻尖,然后伸手去抚摸他脖颈后的腺体,那里被强效抑制贴紧紧封住。 陆起繁怨怪地说:“为了卷卷,我特地换了强效的,不然忍不住。” 周知蒙不敢看他,只敢像小鸡啄米一样地亲他。 “卷卷不要有这种担心。” 陆起繁安抚地吻他:“我们上辈子一定没有爱够,所以老天才会让我一出生刚睁开眼就看到你,卷卷,我生来就是爱你的。” 第37章 周知蒙一直觉得奇怪, 陆起繁明明是在他的眼皮底下长大的,为什么变化这么大?懂得这么多?还有数不清的套路。 到底是那一刻出了错,又或者, 到底是他错过了陆起繁成长过程中的那一段,以至于他现在才对陆起繁的情动如此措手不及。 此刻的陆起繁比以往都要难以自控。 周知蒙有些慌, 两手搭在陆起繁的肩膀上, 试着推开。 “小、小起……” 话音刚落,陆起繁就抱住了他, 用很大的力气,周知蒙觉得有一瞬的窒息, 陆起繁的呼吸声很重,循环在周知蒙的耳边, 比语言更加直接,他觉得脸烫,正要说话, 陆起繁就松开他, 翻身躺到周知蒙的旁边了。 两个人都看着天花板, 心思各异。 陆起繁把右手手背搭在额头上, 无奈地笑了笑。 周知蒙抠了抠衣摆, 局促地问:“你笑什么?” “卷卷,”陆起繁拿开手, 含笑望着周知蒙, 半晌后凑到他耳边, 说:“还要等多久啊?”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撒娇意味, 眼神却如虎狼环伺。 周知蒙觉得有点怕, 想逃。 陆起繁很快就收起了那些心思, 整理好状态, 重新搂了搂周知蒙,哄道:“乖,先睡个午觉,晚上我们出去逛逛。” “然后呢?” “然后我把你送回去,好不好?” 意料之外,周知蒙呆呆地望向他,陆起繁却眯了眯眼,吻上他的唇角,“你故意的吗?卷卷,用这种眼神看人是很危险的。” “才不是。” 周知蒙为了自证清白,急忙闭上眼,嘴巴不自觉地撅起。 陆起繁心里发笑,但更多的是忍耐。 他知道不急于一时,也知道父母们在乎的不是十八岁标记还是二十八岁标记哪个更好,而是担心他们因为情到浓时的标记,太早承担了一些成人的责任。 父母们也希望他们留有一些余地。 比如周知蒙学业要紧,不能怀孕,比如他还没强大到让周知蒙的父母放心。 可是再这样三天两头躺在躺一张床上,太容易擦枪走火,他也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控制不住,周知蒙的眼神总是很纯很信赖,又带着淡淡的欣喜,眼瞳亮晶晶的,像盛着一汪清水。 他哭起来的时候最可爱。 陆起繁舍不得他哭,又想让他哭。 周知蒙偷偷睁开眼,转头看向陆起繁,陆起繁虽然望着自己,但思绪已然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什么,周知蒙翻了个身,凑上去,小腿还搭在陆起繁的腿上,分不清是故意还是无意,他碰了碰陆起繁的鼻尖和脸颊,然后迎上陆起繁沉沉的目光。 周知蒙望向别处,然后枕在陆起繁的肩头,半张脸贴着他的颈窝。 很乖顺的模样。 陆起繁伸手环住他,“怎么了?” 周知蒙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小起,我也不知道你要等多久,但是就像你说的,我爸爸太爱我了,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爱我,所以他对你百般不满意,这不是你的问题,小起,你不要有什么压力。” 他静静地躺在陆起繁怀里,轻声道:“我从来都没觉得小起你有什么不稳重的地方,我觉得你做事很有自己的想法,也敢作敢当,不管是中考还是高考,关键的时候你还是很努力很靠谱的,小起,你在我心里一直很棒。” “你在夸我。” “对啊,我没有夸过你吗?” “不太多,你说的最多的是,小起你乖一点。” 周知蒙笑了笑,“这个是你的问题。” 又过了一会儿,陆起繁突然问:“卷卷,如果我和你不是从小一起长大,如果我只是一中里比你小两届的学弟,你会喜欢我吗?” 周知蒙愣住许久,看起来思考得非常艰难,他皱着小脸想了想,然后说:“应该会吧。” “应该?”陆起繁看起来很不满,游离在周知蒙的手伸过去,凶巴巴地捏了一把周知蒙的屁股。 周知蒙吃痛,把脸埋在陆起繁胸口,委屈地抱怨道:“可是真的很难想象啊,我没有办法想象一个陌生的你,陌生的陆起繁,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三天两头被教导主任拎到升旗台上念检讨的小混球,你让我怎么动心?光凭一张脸吗?” 陆起繁收下了这番解释,又问:“那这张脸你还满意吗?” 周知蒙看了看陆起繁,指尖从陆起繁的眉心滑下,又滑到陆起繁高挺的鼻尖上,笑着说:“不错,满意。” 陆起繁咬了一下周知蒙的指尖。 可能是抑制贴贴得不够牢固,又或者是周知蒙被什么给蛊惑了,他没有害羞,也没有推开陆起繁,而是凑上去,亲了亲陆起繁的嘴角,又在陆起繁明显有回应之前,缩了回去。 他现在有父母们的话做尚方宝剑,知道陆起繁不敢到最后一步,所以一点都不怕了。 陆起繁拿他没有办法。 午困缓缓袭来,周知蒙在陆起繁的怀抱里打了个哈欠,陆起繁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他很快就睡着了。 陆起繁把他抱进被子里,然后重新圈住他,小声耳语道:“可是我们不是从小认识,我肯定还是会对你一见钟情,如果是陌生的关系,我是不是就不用这样小心翼翼了?” 好想让你早点开窍。 早点什么都懂,好想要你。 周知蒙已在睡梦中,什么也没听到,呓语了两声以作回应。 陆起繁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周知蒙晚上九点多才回到宿舍,李延摘下耳机问他:“你下午在哪里看书的?我没在图书馆里看到你。” 周知蒙一撒谎就开始结巴:“我、我在外面,和、和朋友吃了个饭。” 李延抬起眉毛,眯着眼睛看他,表示怀疑。 周知蒙沉默片刻,主动交代:“好吧,我和我男朋友出去了。” 李延整个人都傻了。 他以为周知蒙最多说他被某个教授喊去单独开小灶了,毕竟周知蒙很受教授们喜欢,谁想到周知蒙直接给他甩了个王炸。 “你也谈恋爱了?什么时候的事?” 周知蒙算了算小起高考到现在,“几个月前吧。” 李延世界观崩塌,“你都谈恋爱了?你不是昨晚还和你爸你小爸打了一个小时电话的爸宝男吗?你、你不是连韩枫出去开房都不懂什么意思的吗?你竟然都谈恋爱了?我竟然还没对象?” 周知蒙不明白李延为什么反应如此激烈,无措地抬了抬手。 韩枫正好回来,看到李延一脸的惊悚,问周知蒙发生了什么。 周知蒙很无辜:“我说我谈恋爱了,他就变成这样了。” “哦,”韩枫拍了拍李延的肩膀:“就剩你了,加油。” 李延猛地望向韩枫:“你也知道?你不惊讶?” “惊讶什么?”韩枫朝周知蒙的脖子上指了指,“你瞎啊?” 周知蒙立即捂住脖子,李延还是从他的指缝中看到了一点红色的印子,李延的心态全部崩溃。 他本来就对自己大学前两年的孤寡十分不满,本来还自我麻醉:周知蒙都还是单身,他长那么可爱,家里那么有钱,那么多人喜欢,他还是单身,说明外貌不是第一条件,我还有机会,只是还没碰上合适的。 现在这个前提都不见了。 李延愤懑地想:“没关系,大三我还有机会。” 韩枫转过头补上一刀:“你社团好像全退了吧?不好意思,你唯一接触新人的渠道已经没了。” 李延:“……” 晚上睡觉的时候,李延还是没缓过神,关了灯,他躺在床上,主动问旁边的两个人:“你们睡了吗?” 韩枫正在和女朋友聊天,闻言停下来:“赶紧的,说。” “谈恋爱,有意思么?” 韩枫忍着笑:“已经开始向往了吗?” 周知蒙也没睡,静静地听他们讲,其实宿舍里以前也有过类似的夜谈,但他觉得话题太过,从来都没参加,这一次他和韩枫一样忍着笑。 “你们和对象到底是怎么开始的?我感觉……我感觉我从来没有和异性相处的经历,我就没有对谁动过心,好吧,我可能真的是寡王。” 韩枫说:“高中的时候打游戏认识的,聊的来就加了好友,高考结束确定了关系,就这么简单。” “可是我不喜欢打游戏啊,就没有别的途径吗?知蒙你呢?” 周知蒙陡然被拉进话局,怔了怔之后回答:“我……他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弟弟。” “啊,我也没有青梅竹马,我是不是彻底没戏了?我也有在努力啊,社团我报名了,活动我参加了,不管是alpha还是beta,人家过来和我说话,我都很礼貌地回答了,可是从来都没有人来加我微信啊,真的是因为我长得不好看吗?” 韩枫回答他:“我们三个人里,也就知蒙可以靠脸找到对象。” “那是因为什么?” “缘分没到,小延同学,不要焦虑,恋爱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谈不会少斤肉,谈了也不会增加什么,”韩枫语重心长地安慰他:“你什么时候可以把‘谈恋爱’和‘我很好’两者之间的等号拿开,你就能脱单了。” 李延认真地琢磨了一通。 周知蒙也主动安慰他:“小延,你真的很好啊。” “对啊,你想想你能从你老家考到首大,已经强过几百万人了,你不是也说过你老家的教学条件很差吗?我如果是你,我估计都考不到首大。” “跟成绩有什么关系?”李延嘟囔着。 周知蒙说:“我们的意思是,你不要看轻自己嘛,小延,其实谈了恋爱之后还是会有不自信,会有矛盾,就像我觉得我的男朋友很优秀了,结果他前几天回家的时候,还被我爸爸嫌弃得一句话都不敢说,我也时常担心,他喜欢我是不是因为青梅竹马太多年了,会不会以后遇到更新鲜的,他就对我没兴趣了。” “你还要担心?就冲你家的条件,你对象也不敢对你失去兴趣吧。” 周知蒙笑了笑,“他家条件和我家差不多啊。” 李延:“……当我没说。” 周知蒙说:“小延,你一定能遇到一个很好很爱你的人。” 李延说了句谢谢,然后陷入沉默,眼看着深夜话谈的氛围变冷,韩枫补了一句:“知蒙,你俩今天在哪家酒店订的房间?” “啊?”周知蒙默默把脸埋进被子里。 “我听说学校外面的几家酒店都有摄像头,我以后都不敢和我女朋友去了,你去的哪家?有推荐吗?” “他买了房。”周知蒙老实说。 “……当我没问。”韩枫重新拿起手机。 李延噗嗤笑出声来,“你别把知蒙带坏了,人家是豪门联姻,冲着结婚去的,当然要先买房了。” 周知蒙不好意思解释,就闷头当鸵鸟。 李延又说:“弟弟,还小两岁,会不会太小了?” “知蒙看起来更小。” “诶?你见过?”周知蒙愣住。 “我猜出来的,那天陈晓婷朋友圈里转发的那条推送封面,是不是?” 周知蒙眨了眨眼,“你怎么猜出来的?” “我看到你扒着那条看了很久,你平时都不怎么看人朋友圈的,然后再结合各项证据,就很好确定了啊。” 李延立即去翻了朋友圈,然后发出一条惊叹:“我去,好帅啊个子好高,感觉是等级很高的alpha。” “是,等级很高。” “你等级也不低啊,很配很配。” 周知蒙笑着翻了个身。 韩枫咳了咳,突然说:“我做个总结,首先恭喜知蒙脱单,以后我们终于不用天天听他讲他弟弟语文数学考了多少分了,其次祝福小延同学能在大三抓住机会,顺利脱单,最后再祝我和我女朋友,能从校园到婚纱,总而言之,希望大家都能幸福。” 周知蒙鼓掌响应。 寝室安静下来,在周知蒙快要睡着前,刚刚还一本正经的韩枫突然来了一句:“知蒙,那个事……爽吗?” 周知蒙瞬间清醒,然后踢了踢被子,散出燥热。 见周知蒙不说话,韩枫又说:“应该爽吧,你弟弟看起来就蛮厉害的样子。” “韩枫!” 韩枫奸计得逞,哈哈大笑。 李延在旁边无奈叹气,“知蒙已经不是当初的清纯小白兔了,我竟然有种塌房的感觉。” 第二天周知蒙一觉睡到早上九点,睁开眼旁边床上的两个人都还在睡。 周知蒙拿出手机点了三份早餐外卖,自己一份,又给韩枫和李延各带了一份,放在他们的桌上。 他洗漱吃完之后就去了图书馆,今天他最喜欢坐的位置被人占了,他有些不开心,只好选了个靠窗的座位。 这是一张四人桌,周知蒙坐下来没多久,对面就来了一个人,仿若一片阴影,周知蒙抬头,看见了一张许久未见的脸。 裴皓。 他们分在同一个班级,但是这两年的交集越来越少,他听李延八卦地提过裴皓和学生会副主席在一起过,但现在结果如何他并没有注意,他对裴皓的印象不深,只觉得他性格有些怪。 因为陆起繁,他对裴皓有排斥感。 “这边有人吗?”他指了一下周知蒙对面的凳子。 “没有。”周知蒙保持礼貌。 裴皓见周知蒙的反应并不热络,也没多说什么,坐下来之后看了会书,然后拿出本子取了张纸,沙沙地写了两行字,他想问周知蒙晚上有没有时间。 可他刚把纸条推到桌子正中间,就被一只突然伸过来的修长手指,推了回去。 裴皓和周知蒙同时抬头,看到了穿着白色运动服的陆起繁倚在桌边,宽大的短袖和短裤让他看上去添了几分少年的阳光,但他的表情实在和少年沾不上边,眼神里充满着强势霸道,和游刃有余的自信。 他抽出周知蒙旁边的凳子坐下来,手搭在周知蒙身后的椅背上,懒洋洋地望向裴皓。 周知蒙自始至终都没有朝那张纸条看一眼,而且很明显,他和陆起繁的关系已经不同寻常。裴皓并不打算自讨没趣,很快就收拾东西离开了。 周知蒙刚回过神,倾身过去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来了?不是,你怎么进来的?” “随便找个人,他就带我进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平时不是都在这吗?你之前跟我说过,喜欢三楼,因为背书的人少,比较安静,我一进来就看到你了。” 他随口一说的话,陆起繁都记得。 陆起繁远比周知蒙想的更细心。 陆起繁趴到桌子上,面朝着周知蒙,然后说:“你继续看书吧,我陪着你。” 周知蒙猛然想起昨晚韩枫问他的问题,还有,看着就蛮厉害的样子是什么样子? 他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一句:“卷卷,你在脸红什么?” 周知蒙吓了一跳,转头靠过去,陆起繁刚趴回到桌子上,他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眼里含着笑。 周知蒙朝他瞪了一眼,然后局促地抿了抿唇,抬臂支着额头,以隔绝旁边传来的灼灼目光。 过了没几分钟,那只修长的手又伸过来,夺走了周知蒙的笔和演算纸,写了一行字后,推到周知蒙面前。 周知蒙低头看过去。 【男朋友,晚上来我家吗?】 周知蒙的脸已经红到不能再红,他急急忙忙把演算纸翻到另一面,慌乱又故作镇定地重新计算起来。 公式写了三行,他才发现,这道题他已经算过了。 这么安静且神圣的图书馆都不能让他静下来。 都怪小起。 坏小起。 第38章 周知蒙纠结了很久, 刚翻开演算纸,想在陆起繁的一行字下面添一个“好吧”,陆起繁就被一通电话叫了出去。 周知蒙隔着玻璃墙看到陆起繁站在走廊上, 神情严肃地接着电话,他没怎么开口, 但眉头一直皱着, 更显得通话的内容不是什么小事,十几分钟之后, 陆起繁走回来,在周知蒙耳边小声说:“抱歉, 卷卷,车队有点事需要我去处理。” “没关系, 你快去吧。” “那今天——”陆起繁很遗憾。 周知蒙明白他的意思,低着头轻声说:“我下午只有两节课,三点二十之后都有时间。” 他第一次在同居的话题上主动。 虽然没有直接说, 但陆起繁听得懂。 陆起繁弯起嘴角, 他倾身过去亲了亲周知蒙, 然后抚着他的卷发, 定定地看着他, 然后莫名来了句:“我好爱你。” 周知蒙听了一愣,可陆起繁眼神缱绻, 很明显是由心而发, 他又不好意思总是害羞, 只好将这句突如其来的表白收下, 陆起繁的指尖让他觉得痒, 只能往后缩了缩, 躲开了陆起繁的手, 实在亲密得过分,他害怕被人看到,余光一直偷偷望着四周,幸好这里位置偏,还有书架挡着。 他推了推陆起繁,“诶呀,你快走。” 陆起繁离开之后,周知蒙终于能安定下来心思看书,恢复了往日该有的平静。 陆起繁到达车场的时候,战队的氛围已经濒临破裂,辛扬坐在最中间,脚边是一摊赛车服,邵哥叹了口气,对陆起繁说:“小陆总,辛扬要解约。” “为什么还要我的意见?合同上怎么说就怎么来。” 邵哥讪讪地笑了笑:“话是如此,但是辛扬在风暴已经五年了。” “合约是按赛季签的,辛扬六个赛季结束之后积分排国内第几?” 邵哥回答:“十六。” “那也没有什么留着的必要了。” 辛扬倏然起身,脸色很差:“起繁,我知道在车队一切凭实力说话,你现在是王牌也是金主,你看不起我很正常,但是你就这样闯进一个原本很融洽的战队,为了夺冠,随意改变我们用了很久的比赛策略,一切都要听你的安排,我无法接受。” “你也说了,”陆起繁坐下来,望着辛扬平静道:“为了夺冠。” “你这样不信任我们原本的队员,你为什么要赞助呢?” “邵哥是我的教练,我们交情很深,我赞助是为了帮他。” 辛扬一口气堵在心里,邵哥连忙上来打圆场:“起繁也是帮了我们大忙,咱们不能忘恩负义。” 旁边一个男生轻嗤一声:“可现在谁知道我们,都只知道他。” 场面又冷了下来。 贵宾室里站了十几个人,都是车队的主力队员和替补,陆起繁环顾四周,想了想这些人的优劣,分析着组成新战队之后要留那些人。 他说:“还有谁要走的?最好现在说出来。” 邵哥走上来,神色紧张地问:“小陆总,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当初赞助风暴,并不是期望着风暴能一举成名,成为世界顶级车队,其实在座各位的水平,我一直很清楚。” 所有人面面相觑,脸皮薄的直接低下了头。 “我本来并不在乎什么奖项,如果我真的只看中夺冠,三年前奥赛尔车队就邀请过我,我确实对此没什么兴趣。但是车队目前的状态让我觉得我的赞助和加入都很可笑,所以借着辛扬解约的事,我也正式告知一下各位,如果要解约的,尽快解约,大家还能保留一些体面。” 所有人都愣住了,尤其是辛扬。 “一个月过后,我会有所行动,可能是撤回赞助,也可能是收购车队,到时候就看大家的表现了。” 他的话犹如一记惊雷,队员们眼里全是震惊,辛扬脸上血色全无,跌坐在位置上,他没想到这次陆起繁会做得这么绝。 陆起繁刚走出贵宾室,邵哥就追上来:“小陆总,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义务帮扶你们,邵哥。” “我知道,小陆总,我们都很感谢你,不管是之前雪中送炭的赞助费,还是这一次临危受命参加德国赛,年轻队员们都很佩服你,只是有资历的那几个……那几个……” “他们脸上挂不住关我什么事?” 邵哥叹了口气,“是,是。” “车队里有资历的那几个,他们的心思已经不在比赛上了,如果现在有车队高价挖他们,他们二话不说就走了,他们一边享受着德国赛的荣誉带着他们水涨船高,一边又背刺我,这样的队员,我何必容忍。” “我懂,那你刚刚说的撤资和收购。” “我确实有收购的想法,目前在资金上还有点困难,但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我收不收购,取决于辛扬这批人走不走。邵哥,风暴是你的心血,你是更看重这些队员,还是让风暴站上更高的领奖台呢?” 邵哥脸色僵硬,很明显他在艰难地抉择当中,陆起繁拍了下他的肩膀,“为难你了,还麻烦你把这些事解决好。” “起繁,你就不怕收不回本吗?毕竟赛车在国内的市场很小,赞助能回本已经是险之又险了,收购……” 邵哥表情诚恳且担忧。 陆起繁想:虽然周淮生对他耳提面命,让他稳重一些,不要胡来,可是对于热爱的赛车,他并不能满足于现状,他看到了德国赛的热烈疯狂,看到了领奖台上的荣光,他的眼光就不再局限于城南车场了。 他天性喜欢冒险刺激,如果不做,他会后悔。 高考结束那天他在陆谨承的书房里,对陆谨承说:“爸,现在的风暴只剩一个还看得过去的空壳,我觉得那不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什么?” 那时他脑海中还没有收购战队这个完整的念头,只有一个呼之欲出的雏形,他说:“我想要更多人知道赛车,不想让我们国内的顶尖赛车手都把被国外赛队高薪挖走作为奋斗目标。” 陆谨承说:“可以,我支持。” 陆起繁当时也很惊讶,他没有想到从小到大都嫌弃他的父亲,此刻竟然毫不犹豫地说了句“我支持”。 就像几年前他跑到他爸公司,直愣愣地说:“我要考赛车执照,需要家长陪同。” 陆谨承当时也是放下一切工作陪他去了。 陆谨承其实心里是爱他的,陆起繁长大之后才慢慢发现。 陆谨承问:“你现在需要什么?是公司股权还是空白支票?” “都可以。” 陆谨承说:“行吧,需要的时候来找我。” “谢谢爸,如果我搞砸了,我毕业之后会进公司工作。” 陆谨承轻笑一声,“稀罕。” 他抬眼看了看陆起繁,恍然发现他的儿子已经长得快和他差不多高了,此刻他儿子身上有钟晔当年孤注一掷去首都发展漫画事业的影子,他想保护这种勇气,但他也知道,陆起繁想要的并不简单,所以他还是严肃地给陆起繁施加了压力:“行啊,就按你自己说的,不成功的话,就在公司里给我打一辈子工。” 陆起繁点头说好。 优越的家境给了陆起繁不惧风险的心态,他知道自己有退路,唯一害怕的是搞砸了之后愧于面对周知蒙。 他的卷卷以后会是小数学家,他也必须有所成绩。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他对邵哥说。 他给陆谨承手下的一个投资公司打了电话,和他们预约了一个时间,针对风暴战队进行了战略评估。 他坐在车里,刚挂电话,车窗玻璃被人敲了敲。 是辛扬。 他降下车窗,辛扬弯腰看着他,说:“我决定解约了,一是年纪大了,二是心态问题,可能我需要一段时间调整自己。” 陆起繁微微点头。 “你来城南车场之后,我就感觉有一片阴影顶在我头上,”辛扬无奈地笑了笑,“天赋这个词太可怕了,它把我的努力全部抹杀。” 陆起繁没说什么,他同样不喜欢天赋这个词。 “希望你能让风暴晋升为顶尖车队,我这里有一个朋友,他的水平很高,但是不怎么参加比赛,你们两个在很多观点上都挺像的,你可以联系一下他。” 陆起繁接过名片,“谢谢。” 辛扬起身时突然说:“你还记得我弟弟吗?” 陆起繁眉头微蹙,看起来好像在努力回忆,辛扬笑了笑,摆手说:“没什么。” 陆起繁在车场练了一会儿,然后接到了程维的电话:“陆同学,学院下午要开大会,你来参加吗?不参加要提前请假。” “参加。”陆起繁说。 两点半开完大会,陆起繁就直接坐飞机回了望城,见了投资公司的人,他们都知道陆起繁是陆谨承的独子,大概率也是集团未来的继承人,自然是毕恭毕敬。 但投资公司很少涉及竞技运动这个领域,所以他们分析了很久。陆起繁也明白对方的担心,认真听对方将投资上的风险点一一阐明。 “我明白。” 陆起繁在心里暗忖接下来该如何谋划。 结束的时候已经接近八点,再等陆起繁坐飞机回到首都,他先是打车去了学校,快到校门口了,他才猛然想起上午周知蒙说的话,他连忙让司机掉头去公寓。 手机里有四条周知蒙的未接来电,都是他在飞机上时周知蒙打来的,陆起繁没有注意。 他立即回拨。 电话很快接通。 “卷卷,抱歉,我下午太忙了,没接到你电话。” 周知蒙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你现在人在哪里?” “我……我在宿舍呢,”周知蒙的声音又软又轻,好像没什么力气,他问陆起繁:“你回宿舍了吗?忙一下午肯定很累,快上床睡觉吧。” “你真的在宿舍?”陆起繁看着电梯显示屏里逐渐变大的数字。 “嗯,你不要操心我了,我没什么事。” 话音刚落,二十七楼的电梯门打开,陆起繁就看见了背着双肩包的周知蒙。 他唇色发白,看起来很疲惫。 周知蒙在看到陆起繁的时候,愣了很久,随后情绪突然涌了上来,他委屈地掉眼泪:“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在家里等你你也不回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陆起繁立即将他抱住。 周知蒙极力挣开,眼泪啪嗒啪嗒地滴在陆起繁的肩头,他恶狠狠地咬住陆起繁的肩膀,陆起繁吃痛,也不舍得松开他。 不管在外人面前有多狠,在周知蒙面前,他都不敢有半点脾气。 最后还是周知蒙心疼了,用脸颊贴了贴陆起繁的肩膀,委屈巴巴地说:“电话打不通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 陆起繁打开门,把周知蒙牵进去,然后拿开周知蒙的双肩包,把他抱着坐在沙发上,陆起繁亲了亲周知蒙的唇,“下午事情太多,我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现在慢慢跟你讲,好不好?” “我才不听。”周知蒙赌气地望向一边。 陆起繁又去亲周知蒙的脖颈,可他突然感觉到周知蒙的身上很烫。 联想到周知蒙苍白的脸色。 他问:“卷卷,你是不是发情期来了?” 周知蒙担忧了一下午,完全没注意自己,此刻才反应过来,想逃又被陆起繁抓住,陆起繁把他按在腿上,附到他耳边问:“卷卷发情期是什么样子的?我好像从来没见过。” 第39章 以前周知蒙在发情期来之前都会有很强烈的预感, 他会提前准备好抑制剂和强效抑制贴,可是自从被陆起繁做了临时标记之后,这种预感就变得极不准确。 他一直想避开陆起繁的。 发情期的时候不能和陆起繁在一起,会很危险, 等于羊入虎口, 他心知肚明。 可惜他太倒霉了, 千算万算还是撞在枪口上, 准备好的抑制剂落在宿舍柜子里忘了带, 现在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晕乎乎的,鼻间徘徊着一股淡淡的苦香,和以往不太一样,香味很强烈,陆起繁的信息素好像在外溢,而且他丝毫没有控制。 他在用信息素还有那张脸勾引我。 坏小起,周知蒙愤愤不平地想,努力让自己清醒。 陆起繁还装模作样地道歉:“是我不好, 我以后一定养成事事先向卷卷报备的习惯。” 周知蒙非常冷酷地朝他瞥了一眼。 “今天车队里有人闹解约,我正好想着要不要将车队收购了然后重新组建, 就借这个机会, 跟他们说了,然后我又去找了我爸手下的投资公司, 希望能说服他们收购风暴, 你打给我的时候, 我在飞机上,所以没有接到。” 周知蒙听得稀里糊涂, “你要重新组建?收购?” “是, 不过现在还没有完全定下来, 等我和公司谈妥之后,会跟你讲清楚。” “会不会太难?或者……”周知蒙突然低下头,对陆起繁认真说:“你缺不缺钱?我小爸爸给了我买了一些基金,还有很多其他的,如果你需要,我都可以给你。” 陆起繁没想到周知蒙会是这个反应。 “我以为你会说我太冲动。” “确实有一点点,但是我早就习惯了啊,”周知蒙叹了口气,又朝陆起繁笑了笑,说:“因为我还是比较喜欢你谈起赛车还有站在领奖台上时闪闪发光的样子。” 周知蒙刚说完,嘴巴就被陆起繁咬了一口,周知蒙疼得立即捂住嘴,气呼呼地说:“你干嘛呀?” “卷卷,你喜欢我,对我来说才是最让我开心的事,再大的荣誉都比不了。” 周知蒙的脸微微发红。 “卷卷,你的钱你自己留着,以后我的钱也是你的,卷卷,你父母给你的爱,我也会给你,只多不少。” 周知蒙有些动容,“可是你现在需要——” 陆起繁打断他:“卷卷,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 周知蒙呆呆地望向陆起繁。 “像被卖了还替人数钱的小傻子。”陆起繁笑着亲他。 周知蒙皱起眉头:“我什么时候被卖了?” 陆起繁也不回答,只笑着把周知蒙的身体掰正,让他跨坐在自己腿上,然后解开周知蒙领口的扣子,从周知蒙的颈侧往后。 周知蒙后知后觉地抵住他。 “我发情期。” 他还提醒陆起繁,试图唤醒陆起繁的良知和自控力,他都忘了发情期这件事还是陆起繁先发现的,就像一只待宰的小兔,还努力地对大灰狼说,我的肉一点都不好吃。 “卷卷,你知道你现在身上的椰奶味有多浓吗?” 陆起繁用一种带着戏谑的遗憾声音说:“怎么办?卷卷要化掉了。” “我、我要回宿舍了,我没有带抑制剂,小起你不要乱来,小起!你别这样,我真的害怕。”周知蒙慌乱地推着陆起繁。 陆起繁用指腹按了按周知蒙的后颈,周知蒙毫无防备地,像是电流窜过全身,他整个人都变软,呼吸变得急促,他下意识地扑到陆起繁怀里,嗓子里发出一点哭腔。 周知蒙的皮肤本来就白,标准的细皮嫩肉,现在因为信息素在体内涌动,羞赧的樱红色从脖颈处一路往耳尖蔓延,陆起繁一低头就能看到,连带着看到周知蒙后颈的衣领里白皙纤细的后背。 他直接把周知蒙抱进了卧室。 周知蒙在天旋地转之后躺下,还不忘用两手抵着他,拼命摇头,“不可以。” “那什么时候可以?” 周知蒙又没话说了,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 只是当小起压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大脑的第一个反应是,会很疼的。 这个认知让他意乱情迷的大脑瞬间清醒,他又想起韩枫后颈上的红肿了,还有那次,只是一个临时标记,他都疼了好久。 可是看着陆起繁的眼睛,他突然意识到:今天他要面临的,好像不只是完全标记那么简单。 陆起繁真的什么都不怕。 他已经不是乖乖让周知蒙摸头的小狗了。 周知蒙根本挡不住陆起繁的手,他每次都比陆起繁慢一拍,倒把推阻变成了暧昧的游戏,陆起繁还能分出注意力低头吻他,把周知蒙吻得脑袋昏昏,动作就更加迟缓。 周知蒙身上总是软乎乎的。 抱着他就像抱着材质最舒服的玩偶,而且周知蒙的胳膊没什么力气,还总是被亲得发懵。 尤其是每次他被陆起繁抱起来的时候,都会被吓得发出哼哼唧唧的抱怨,像发脾气的炸毛小奶猫,只让人觉得可爱,更想逗他。 因为周知蒙哭了之后会自己抽抽鼻子,凶巴巴地嘀咕,放狠话,然后继续被欺负。 周知蒙知道自己已经是陆起繁的盘中餐了。 他抽噎了两下,然后问:“你要完全标记我吗?” “你愿意吗?不愿意就不做。”陆起繁一本正经地说。 周知蒙愣住,“真的吗?” 陆起繁挑了下眉,“当然,我怎么会强迫你?卷卷,你把我当什么人?” 周知蒙完全呆住,眨了眨眼,好像不相信,陆起繁为了让他信任,特意抬起身子,一只手帮周知蒙把领口整理好,周知蒙紧紧盯着陆起繁的动作,在陆起繁收手的后一秒,立即往后挪,陆起繁笑着看他,他就一点一点往后挪动屁股,一寸一寸地挪,好不容易才从陆起繁身下解脱出来。 他一翻身,准备爬到床边逃走。 可是他总觉得这样不太对劲。 等等,陆起繁就这样停下了?他真的愿意停下?他真的能忍住? 我是不是太过了?恋爱也谈了好几个月,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就是有点怕疼。 跟小起说一下,他应该会注意的,可是……不对不对,我在想什么? 我现在应该立即下床,去楼下的二十四小时药店里买抑制剂和避热贴,阻止这场突如其来的发情期,可是小起好像已经感觉到我的信息素了,他会被影响,或者被诱导发情,他现在也需要抒解。 但是会很疼吧,而且也不知道小起这里有没有准备那个?没有的话会不会很容易怀孕? 周知蒙想着想着就浑身酸麻,四肢发软,爬都爬不动了,像小乌龟一样缩在原处,等陆起繁轻咳一声,他浑身抖了一下,回头看了眼陆起繁,陆起繁还是眼里含笑,很温柔的样子。 周知蒙又被蛊惑了。 他突然想:其实小起没有真的强迫过我,小起还是很好的,我这样总是逃避才不好,会让小起很失望,失望越积累越多的话很容易逼得小起离开,这也不是他想看到的。 虽然这一次逃过一劫,但我至少应该给小起一点安慰,不然小起真的太可怜了。 他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还是转过身,重新爬回去,在陆起繁的脸上亲了一下,以作安抚。 他没注意到陆起繁的眼神瞬间变沉。 刚要下床,他就被陆起繁直接压在了柔软的被子上。 脑袋又摔懵了。 “小、小起?” “卷卷,我给过你机会的。”陆起繁摸了摸周知蒙的卷发,眼里的温柔瞬间化作发狂的占有欲。 皱巴巴的抑制贴被撕开了,陆起繁伸手打开床头柜,拿了个东西出来,周知蒙瞪大了眼睛,陆起繁把东西塞到周知蒙手里,然后把他抱进了浴室。 周知蒙感觉到手心被小方片的尖角戳得心慌。 “小、小起,可不可以——” “不可以。” “我爸爸说过,你——” “卷卷,就算明天我就要去你爸爸面前以死谢罪,今天你也是逃不掉的。” 周知蒙哭唧唧地望着他。 可惜他不知道这时候眼泪不能灭火。 只能助燃。 …… 周知蒙感觉到后颈的刺痛,他已经无法去对比到底是标记痛,还是刚刚更痛,他呜咽一声,往被子里缩。 “卷卷怎么了?” 周知蒙一边躲一边说:“好痛的,你让我休息休息。” 周知蒙像小乌龟一样躲进被窝的壳里,陆起繁笑着抱住他,周知蒙沉默了几秒,然后说:“小起,把睡衣穿好。” 陆起繁并不依,把周知蒙抱得更紧。 周知蒙忍无可忍:“陆起繁!” 陆起繁这才懒懒地拿过枕边的睡袍,套在身上之后将衣摆交叠,勉强挡了挡,然后重新抱住周知蒙。 周知蒙:“……” “卷卷,”陆起繁轻轻吻着周知蒙的后颈和肩头,“你喜欢吗?” “不喜欢。”周知蒙毫不犹豫。 “那一段不喜欢?浴室还是窗台?” “……” 周知蒙还不知道陆起繁可以这样没脸没皮,愣了片刻后脸红到爆炸,整个头皮都在发麻,他一脚踹在陆起繁的小腿上,“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陆起繁还是毫无愧疚,嬉皮笑脸地喊痛,把脸埋在周知蒙胸口,周知蒙已经精疲力尽,无暇去顾及陆起繁如何作恶,只茫然地望着衣柜。 他之后都无颜面对他的爸爸和小爸爸了,前几天他小爸爸还嘱咐他:“不要由着小起乱来。” 可他还是由着小起乱来了,还纵容了一次又一次,他感觉自己犯了很大的错。 如果被爸爸知道了,爸爸会对他很失望吗?小起会被揍死吗? 陆起繁抬起头看他,“卷卷生气了?” 周知蒙懒得理他。 陆起繁将周知蒙捞到怀里,揉着他的后腰,“卷卷,还是不相信我吗?到底为什么排斥这件事?” 周知蒙不吱声。 “卷卷后悔了吗?” 周知蒙摇了摇头,嘟囔着:“好啦,你别说话了。” 陆起繁轻笑。 周知蒙在陆起繁怀里半睡半醒,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还没完全陷入困眠,又被一阵又一阵的燥热弄醒,浑身像有一团火在四处游走,四肢都发烫。 周知蒙踢开被子,还是觉得热。 陆起繁抱住他,说:“卷卷,如果没有标记,光靠做是没有办法完全缓解发情期的。” 他一副好心的样子,周知蒙都快信了,但他现在头脑还算清醒,轻哼一声,才不中他的计,“那你去给我买药,买发情期专用的抑制剂。” 陆起繁笑出声来,“卷卷怎么突然不好骗了。” 周知蒙羞恼地望向他,却正好撞进陆起繁情意酽酽的眸子里,他本想说些什么,可此刻却一句也说不出来,直到陆起繁翻身压住他,缓缓靠近,一吻作罢,他才回过神。 陆起繁又勾引他。 陆起繁亲了亲他的耳朵,然后说:“想完全标记你,哥哥。” 周知蒙心尖一颤。 他勉强保持冷静:“你之前答应我爸爸的那些呢?你说事事以我为先。” “所以我在征求你的意见。” “就知道不能相信你。” 陆起繁从小到大都这样,被他爸打得眼泪鼻涕糊一脸,嘴上说着我知道错了,等陆谨承一松手,他就开始琢磨怎么报复陆谨承。 小起很坏的,是一条小恶犬。 只怪周知蒙对他滤镜太重,还以为他是乖小狗。 “哥哥,”陆起繁又黏了上来,“好不好?” 周知蒙还能说什么?都已经这样了,再拒绝也显得矫情,而且他完全不能抗拒陆起繁喊他哥哥这件事。 尽管他知道陆起繁每次喊哥哥都是别有用意,可他还是没有办法拒绝。 早来晚来都得来的,他索性放弃抵抗,“算了。” 他被陆起繁抱着坐起来。 很快,后颈传来刺痛。 和临时标记大不相同。 陆起繁的利齿刺进周知蒙柔软的腺体,将强烈的信息素注入。 周知蒙这才知道陆起繁平时在他面前,有多收敛自己的信息素,看着陆起繁紧紧箍着自己的手,手背上青筋隐现,周知蒙只能打着哆嗦,然后忍痛喊停。 结束之后,周知蒙浑身都是汗,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空空地望着天花板。 就这样,完全标记了。 他和小起有了终身的契约。 很突然也很顺其自然,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定义这件事。 陆起繁终于满足,他抱着周知蒙,半刻都舍不得松手,一次又一次地喊着“卷卷”。 周知蒙真的困极,他还坐在陆起繁怀里就已经睡着了,脸颊贴着陆起繁的肩膀,睡得很香,陆起繁不敢动,只稍微往后仰,生怕吵醒怀里的人。 可周知蒙睡到凌晨四点,去完洗手间一回来又被陆起繁圈进怀里,陆起繁问他:“卷卷,明天有课吗?” 周知蒙没反应过来,眼神呆呆的,像是梦游,他说:“没有。” 话音刚落,睡裤就不知所踪。 后来卧室里传出好几声哥哥,也不知道是谁喊的。 第40章 “是临华公寓吧, 地段还不错,”林知绎看了看四周, 然后转身对钟晔说:“小起还挺会挑, 交通方便,旁边还有商场。” “他哪里会挑,估计是怎么贵怎么来。” 周淮生把车停在一个空车位上,解开安全带:“这个点, 两个小孩应该都不在吧。” 钟晔看了眼手表, 说:“应该不在, 十点半, 咱们这时间倒是掐得正好, 做好饭再通知两个孩子回来,给他们一个惊喜。” 陆谨承按了按太阳穴, “你儿子说不定能给你一个惊喜。” “他估计都没回宿舍,是这意思吧?”钟晔笑了笑。 “别说不回宿舍了,我猜他这几天都没去学校, 我听秘书说, 这小子昨天回了趟望城,找瑞达投资的经理谈了一下午,想游说他们投资风暴车队, 他倒是大手笔,投资一个赛车车队得上千万。” 林知绎无奈道:“你这儿子未免也太有主意了。” 他看向陆谨承和钟晔,“他做这些事从来不和你们商量吗?” “借钱的时候商量过。”陆谨承回答。 林知绎摇了摇头。 钟晔对陆谨承说:“投资这件事,你让瑞达的经理先不要答应他, 不能事事都由着他来, 几千万可不是小钱。” “知道, 但我想着还是看他的表现, 如果他有这方面的能力,能把经理提出来的风险点放在心上,自己去想办法解决,那我还是愿意给他这个机会的。” “嗯。” 林知绎注意到周淮生表情不太好,轻轻揪了一下他的袖子,“阿淮?” 周淮生覆住他的手,朝他笑了笑。 因为小起刚上大学,周知蒙也是开学没多久,再加上小起又闷不吭声地买了房子,几个大人想了想还是约了个时间,一起过来看看孩子们,帮他们置办置办家具,周淮生还特地做了一些周知蒙最爱吃的酱菜,都封装好带了过来。 钟晔手上有钥匙和门禁卡,是他之前跟陆起繁要的。 走在路上,林知绎忍不住说:“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你俩对小起也算是尽心尽力了,父母恩爱,不愁吃穿,这孩子怎么会越长大越叛逆呢?” “也不是现在才叛逆,你不记得他小时候在幼儿园打同学的事了?刚上幼儿园那阵子,我是三天两头去给人家家长赔礼道歉,他爸嫌丢人不肯去,都是我去的,赔笑赔得脸都僵了。” 陆谨承插话:“上中学每次带家长可都是我去的。” 钟晔没搭理他,继续说:“还有我记得卷卷上小学一年级那天,他以为卷卷抛下他去别的地方玩了,直接从幼儿园溜出来,一个人穿过七八条马路,跑到卷卷的小学去找卷卷,非要把卷卷抓回幼儿园。” 林知绎笑出声来,“是是我记得,卷卷回家跟我哭,说小起朝他的同学挥拳头,害得他的同学都不敢和他玩了。” 钟晔同样无可奈何,“我也分析了原因,一是小起刚出生那两年,我身体不好,他爸爸照顾得多,你也知道他爸这个人,嘴硬心软,尤其是对孩子,孩子其实都很敏感的,小起可能一直到现在都觉得他爸不爱他。” 林知绎愣了愣。 “还有就是他奶奶太惯他了,怎么皮怎么闹都哄着他,每次我好不容易把他教训得服帖一点,暑假去他奶奶那里待一个星期,立马打回原形。” “都怪别人?他自己没问题?”陆谨承说,“成天跟一群不学习的玩在一起。” 林知绎说:“一直这么任性确实不行,对了,我最近看一个科普新闻,说是信息素等级特别高的alpha性格都有点走极端。” 钟晔叹了口气:“可是现在谁都管不住他啊,你看看他多大能耐,一个人跑去德国比赛,一个人买房,一个人去谈投资……他现在压根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满脑子都是‘我想做的我就一定要做到’,其他的都不顾。” 林知绎退到周淮生身边,接过周淮生手里的袋子,另一只手揽住周淮生的胳膊,安抚道:“阿淮,我们说好的,不能急,孩子都长大了,卷卷脸皮又薄,说多了反而不好。” “知道。” 周淮生让林知绎走在里侧,有树荫挡着阳光。 这边的两个小家伙还不知道危险即将来临。 快到日中了,周知蒙还没有完全醒,精力旺盛的陆起繁又开始把手往他睡衣里伸。 周知蒙嫌烦,一甩手甩到陆起繁的脸上,想把他推开,陆起繁收回手,“嘶”了一声,周知蒙立即紧张地转过身,捧着陆起繁的脸问:“划伤了吗?” 陆起繁笑:“没有。” 他总是这样,滥用周知蒙对他的心软,再肆意作恶。 周知蒙都觉得自己快被陆起繁驯化了,他看清了陆起繁,却看不懂自己了,他明明是抗拒的,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放纵小起,从小起十八岁生日那晚到现在,一直循环往复,直到昨晚,他终于还是违背了爸爸的嘱托,酿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他现在脑袋里一片混乱,完全标记不是小事,也遮掩不住,肯定会被发现的。 周知蒙有气无力地瞪了陆起繁一眼,“根本不想搭理你,诶呀不要亲了,你离我远一点。” “卷卷饿不饿?我去做早饭。” 周知蒙摇头,“吃不下。” 他推搡着陆起繁,陆起繁却不依不饶地抱住他:“卷卷我昨晚很克制了,都没有——” 话还没说完,突然传来一声咣当门响,吓得周知蒙差点从床上弹起来,陆起繁将他搂住,“不怕,我去看看。” 钟晔关上门,弯腰在鞋柜里翻了翻,没看到多余的拖鞋,刚起身说:“算了,先不换了,待会儿打扫。” 没有人回应他,钟晔怔了怔,顺着陆谨承的视线望过去,客厅的沙发上搭着陆起繁的外套和裤子,周知蒙的黄色双肩包在地上,拉链开了,几本书散落出来。 卫生间的灯还亮着,卧室门也没关。 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生椰拿铁的香味。 下一秒,陆起繁从卧室走出来,睡衣纽扣都没有系好。 “小爸,周叔叔林叔叔,你们怎么来了?” 房里传来一声咕咚的闷响,大概是周知蒙吓得摔下了床,林知绎首先反应过来,直接迈步进了房间,周知蒙被困在被子里,正焦急地把自己扒拉出来,准备换衣服,他穿的是陆起繁的睡衣,领口很大,刚解开一颗扣子,林知绎就冲了进来。 周知蒙吓得眼泪一瞬间喷涌而出,豆大的泪珠扑簌簌往下掉。 他害怕到了极点。 昨晚陆起繁一边撒娇一边咬住他后颈,将信息素源源不断输入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恐惧。 林知绎眼前一黑,勉强镇定下来,蹲下来抱住周知蒙,“没事没事,小爸爸在呢。” 周知蒙一低头,林知绎就拨开周知蒙的卷发,查看了他的后颈,果不其然,腺体上有一个鲜红的齿印,是完全标记才会有的深度,林知绎强压下不适,连带着被子,把周知蒙抱进怀里,“跟小爸爸讲讲,好不好?” “昨、昨天发情期忽然来了,没有带抑制剂。” 周知蒙死死低着头,完全不敢看林知绎的脸,他的情绪逐渐从恐惧转化成愧疚,他小声地哭:“小起……小起也没有强迫我,但是……”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或者全推到小起身上,都不对。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没关系的,告诉小爸爸。” 周知蒙摇头。 “好,乖乖躺好,再睡一会儿,小爸爸来处理,”林知绎把周知蒙扶到床上,去衣柜里翻出一条新的毛毯,盖在周知蒙身上,然后轻声问他:“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他摸了摸周知蒙的额头,“还有点烫,小爸爸待会煮点姜茶。” 周知蒙抱住林知绎的腰,哭着说:“小爸爸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小爸爸能理解,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有些事情顺其自然,你又总是不好意思拒绝小起,小爸爸知道的,这件事的责任在小起身上,卷卷不怕,没有怪你。” 林知绎安抚好周知蒙,然后捡起地上的衣服,出了卧室,关好门。 陆起繁已经被陆谨承扇了一个耳光,现在正跪在地上挨训。 林知绎把周知蒙的衣服放进洗衣机里,点了快洗烘干,然后回到客厅。 他面色凝重地看向陆谨承和钟晔,“完全标记了。” 钟晔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他下意识望向周淮生。 从望城出发到现在都没怎么说话的周淮生,此刻站在餐桌旁边,脸色铁青。 气氛降低至冰点。 陆起繁默默起身,走到周淮生面前,“叔叔。” 周淮生挥拳砸向他,陆起繁丝毫没躲,硬生生承受下来,周淮生一句话没说又是一拳,这回力度更大,陆起繁直接往后摔倒,后背砸在鞋柜的尖角上。 一瞬间的剧痛让他疼得脸色发白,但还是忍着,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然后走到周淮生面前,说:“对不起,叔叔。” “这句话你半个月前才说过,当时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周淮生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钟晔心疼,但也不敢拦,他索性不去看了,坐到林知绎身边询问周知蒙的情况。 “没什么大事,就是吓着了,还有点发烧。” “我去煮点姜茶。” 钟晔经过陆起繁身边的时候,终究还是没忍住,蹲下来,痛心疾首地说:“没有人要求你十八岁就得多成熟,周叔叔和林叔叔都体谅你才十八岁,所以你做什么他们也都包容原谅你了。 “可是卷卷不是你的赛车事业,想怎么就怎么,你懂不懂?你知不知道完全标记对omega的身体影响有多大?经过完全标记,抑制剂对他的作用就会大大减弱,发情期的时候,你要是不在他身边呢?你去国外比赛,或者卷卷去国外留学,你能保证你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吗?更不要说,完全标记容易怀孕,这是你林叔叔明令禁止的事。” “跟他说什么说?一个男人,连自己的承诺都做不到,连下半身都管不住,还算什么男人?”陆谨承把钟晔拉开。 他打陆起繁打了十几年,下手比周淮生狠得多,一边骂着,一个巴掌直直地往陆起繁的后脑勺抡,用足了劲,响得让钟晔心口发疼。 陆起繁的后背一直挺着。 卧室门忽然开了,周知蒙从里面走出来,他身上穿着陆起繁的宽大卫衣,下面是陆起繁的睡裤。 他走到陆起繁身边,也跪了下来。 “卷卷。”陆起繁想去拉他。 “小起没有强迫我,他没有进腔,没有成结,他只是做了信息素覆盖。” 几个大人面面相觑。 陆起繁一下子握住周知蒙的手,却被周知蒙挣开。 他知道以周知蒙的薄脸皮,绝不可能和人说这种事,即使是对着父母,他也羞于启齿。他只是为了给陆起繁解围,他知道陆起繁不会堂而皇之地说“我没有进入卷卷的生殖腔”,也知道父母最在意的就是这个。 所以他主动说了。 一个在父母面前连电视的接吻镜头都不好意思看的人,此刻却主动开口袒露。 陆起繁难以想象周知蒙刚刚一个人在房间里经历了怎样的内心煎熬。 他一定是怕的,所以他始终不敢抬头看周淮生。 林知绎松了口气。 没有成结就好。 陆谨承看着周知蒙脖子上的红印,心疼地想把他扶起来,可是周知蒙还是跪着,他抹着眼泪说:“对不起。” 周淮生闭上眼睛,背过身,一拳捶在玻璃桌面上。 周知蒙抖了一下,“爸爸对不起。” 陆起繁想要牵他的手,却被周知蒙躲开了,陆起繁望过去,却看到一双伤心欲绝的眸子。 陆起繁愣住。 他从来没有在周知蒙的眼睛里看到过这样的情绪。 周知蒙大多是温柔的或者羞恼的,连眼泪都可爱,陆起繁的心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猛地刺上千百次。 所有人对他的打骂都不能伤他分毫,他也不在乎,他从不放在心上。 可是卷卷是他的软肋。 他弄错了卷卷眼泪的含义,他一直带着恶趣味,以为那是害羞。 卷卷真的难过了。 此时此刻,在父母们面前,他们俩衣衫不整地跪在这里,陆起繁从小被打到大,完全不在意。 可是周知蒙感到无地自容。 他一直都很乖很规矩,懂事听话,学习认真,没有犯过错。 他无法接受自己和小起偷偷上-床被父母当场捉住这样的事。 现在他无颜面对他的爸爸和小爸爸。 他和陆起繁不一样,他从小到大都太乖了,这样的场面对他来说实在像一记耳光。 他会不会因此恨我?陆起繁想。 这个认知几乎推倒了陆起繁的所有心防,指尖都在发颤。 他扑到周知蒙面前,紧张地问:“卷卷,卷卷,是我错了,我再也不会了,你不要恨我,求求你。” 他将周知蒙身上的衣服整理好,仓惶不定地搂着他,用手遮住周知蒙脖子和手腕上的吻痕,他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对不起。” 陆起繁很少表现出这样的慌乱,简直像丢了魂。 林知绎也怔怔地站起来,不解地看着。 周知蒙平静地看了陆起繁一眼,然后身子往后倚,躲开了他的手。 陆起繁的心防彻底崩裂。 洗衣机传来烘干结束的滴滴声,周知蒙站起来,林知绎陪着他去拿衣服,他在房间里穿好,然后捡起自己的书包,把几本书塞好,拉起拉链,对着几个大人说:“我回学校了。” 林知绎没有拦住他。 钟晔连忙从橱柜里翻保温瓶,把姜茶倒进去,装好拧紧盖子,“卷卷,把姜茶带着,到宿舍就喝。” 周知蒙把保温瓶放进包里,然后就换鞋走了出去。 他的脚步还是虚浮的,脸色也发白,陆起繁追上去,把他堵在电梯口。 “卷卷——” 周知蒙转过身,看到陆起繁右眼下颧骨上的淤青,伸手碰了下,说:“记得用冰袋敷一敷。” “我知道这次是我太过分了,我一定改,卷卷我一定改。” 陆起繁真的慌了。 “我没有怪你,没有怪你。” 可是这个场面太难堪了。 周知蒙眼底波澜全无,他像是自说自话地低着头,转身进了电梯间,“我回宿舍了,我们……暂时先不要见面了。” 陆起繁看着电梯关上。 林知绎把周淮生昨晚准备了一晚上的酱菜和甜点带上,然后嘱咐了钟晔几句,就跟着出了门。 第41章 午日烈阳, 晒得人睁不开眼,林知绎追到楼下时,周知蒙刚刚走到转角。 林知绎连忙喊住他, “卷卷, 小爸开车送你回去。” 周知蒙猛地停下脚步,回过身遵循林知绎的指示, 听话地坐进车里,林知绎把车内空调打开, 又把装得鼓鼓囊囊的包放到后座。 “里面有爸爸昨天晚上给你和小起做的蛋糕, 还有你喜欢喝的几种口味的茶包, 你上回说想吃的小酱菜,爸爸也给你准备了,但是这个天气, 你宿舍没法放,我就放在小起家的冰箱里了。” 周知蒙看着他爸爸亲手准备的东西, 眼泪又要掉下来。 他甚至能猜到那些茶包是什么味道, 他在电话里随口说的,周淮生都会记住。 林知绎揉了揉周知蒙的头发。 “我知道我们家卷卷脸皮薄,但是被爸爸和小爸爸发现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爸爸……” “爸爸现在在气头上,没事, 小爸爸会去哄他的。” “也不全是小起的错, 我本来可以拒绝他的。”周知蒙还是自责。 “但是当时你在发情期, 小起又是等级那么高的alpha, 你抗拒不了他的信息素很正常, ”林知绎把周知蒙掰正, 认真地说:“卷卷, 爸爸和叔叔气的是你们两个小孩太早走到这一步, 但绝不是阻扰你们两个谈恋爱,卷卷不要有什么心理阴影。” “我觉得是我不好,我总是摇摆不定,也弄不清楚自己的感情,小爸爸,你会觉得我很笨吗?” “怎么会?我们家卷卷可是保送首都大学的小天才。” 林知绎让周知蒙靠在他身上,他拍了拍周知蒙的手腕,安慰道:“卷卷不要自责,其实你的性格和爸爸很像,都是在感情里很被动的。” 林知绎想到很多年前,那时候周淮生逃避到连喜欢都不敢承认,比卷卷还被动,当然林知绎没好意思跟孩子讲,他和周淮生的第一次都是他给周淮生下了药骗来的。 这也是为什么林知绎对陆起繁的态度会比周淮生容忍得多,因为他和陆起繁一样,是感情里的强势方,他能理解那种急不可耐地想要占有一个人的冲动。 但人都是宽于律己的,同样的事情换到自己儿子身上,尤其是看到周知蒙颈后的牙印时,他当时火冒三丈的程度完全不亚于周淮生。 可是后来冷静下来想一想,是不是他们对卷卷保护太过了? 卷卷太依赖父母,乖顺到没脾气,不管对象是不是小起,他在感情里都会受伤的,也幸好是小起,好歹是知根知底的世交,想打就打,陆谨承还帮着他打。 他知道陆谨承后来补的那几下,主要也是为了让他和周淮生解气。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林知绎叹了口气,他用脸颊贴了贴周知蒙的额头,“原本你们两个在一起,小爸爸是很开心的。” “我也以为我会很开心,可是和小起在一起之后,除了肢体接触,好像没什么变化。” 林知绎轻笑:“和你想象中的谈恋爱不一样是吗?” 周知蒙点了点头,“小起之前说的一句话,我听了有点难过,他说,他不知道该去哪里约会,因为所有约会圣地,我们都以朋友的关系手牵手去过了。” “他不是真的不想去,他就是想和你两个人黏在家里,他想做坏事。” 周知蒙这才反应过来。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不同意你们这么早同居,一个alpha一个omega同在一个屋檐下,很难不发生什么,你们又是处在对这种事很好奇很新鲜的阶段,小起这么强势,”林知绎捏了捏周知蒙的脸,“再加上你又傻乎乎的,很容易吃亏。” “你刚刚才说我是小天才。”周知蒙委屈地抬起头。 林知绎笑出声来。 “我喜欢小起。”周知蒙说。 “嗯,小爸爸知道。” “很喜欢,看到他我会很开心,但是我不确定那是不是喜欢,因为我也没有喜欢过别人。” “这个问题小爸爸也不能回答你,因为这是需要你自己慢慢去探索的,明白这个词的含义是你成长的必经之路,也是这段感情的意义所在。” 周知蒙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 车子来到半路,周知蒙才惊觉:“我是不是不应该出来,留小起一个人在里面受罚,我——” “你现在回去就是火上浇油,没关系,小爸爸会帮小起说话的。” “我没有办法面对刚刚的场面,你们都在,爸爸也在,我整个脑袋都是乱的。” 林知绎握住周知蒙的手,安抚道:“慢慢来,会长大的。” 这边的钟晔把陆起繁拉到卧室。 周知蒙离开之后,陆起繁就像丢了三魂七魄,倚着床边瘫坐在地上。 钟晔好不容易翻出药箱,找了支云南白药喷雾出来,然后撩开陆起繁的上衣后摆,看到了一处令人心惊的淤青,是被周淮生一拳砸得倒在鞋柜边撞出来的。 钟晔心疼到无以复加,忍着泪意,往伤处喷了喷云南白药,又去冰箱里拿了冰袋,敷在陆起繁的颧骨上,“严不严重?严重的话去医院看看。” 陆起繁摇头。 钟晔拿冰袋拿得手腕酸痛,刚准备换一只手,突然看到陆起繁的脸上有眼泪滑下。 陆起繁哭了。 钟晔都记不得陆起繁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了,不过不管是什么时候,肯定是为了卷卷。 “卷卷主动替你解围,也说了不会怪你,还哭什么?” 陆起繁不说话,接过冰袋自己给自己敷,钟晔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在陆起繁身边坐下,和他一起倚着床边。 没过多久,陆谨承走进来,查看了陆起繁的伤势。 钟晔忍不住抱怨:“干嘛下那么重的手?” “我不狠一点,老周能只揍他两拳?”陆谨承也如释重负地坐下来,一家三口都坐在地毯上,陆谨承说:“我表现出态度来,老周的气也能消得快一些。” 陆谨承说完才注意到陆起繁的眼泪,“哭?你还好意思哭?昨晚给卷卷做完全标记的时候,你不是挺野的吗?” 钟晔朝陆谨承使了眼色。 陆谨承停顿了片刻,说:“这件事的发生也不全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我们都能猜到是什么情形,卷卷突然来了发情期,你就死皮赖脸缠着他,卷卷这个孩子在感情上也迟钝,半推半就地默许了,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肯定委屈,但是这件事的责任就只能你来承担,因为完全标记伤害的是卷卷的身体,将来怀孕受苦受累的也是卷卷,懂不懂?” “我不委屈,你们打我我都认。” “那你哭什么?” 陆起繁又噤了声,他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臂弯里,一副从来没见过的脆弱模样。 “卷卷不会和你分手的。”钟晔安慰他。 “会的。”陆起繁说。 “不会的,这件事被我们四个家长撞见了,卷卷脸皮薄,他觉得难堪丢人,心里承受不住,待不下去就先跑了,这不是要跟你分手的意思,你相信小爸,好不好?” 陆起繁红着眼抬起头,钟晔揉了一把他的脑袋,无奈地笑道:“我还以为你现在已经能耐大到没人能治的住你了,原来也不过如此。” “我去找卷卷。” “卷卷都说了暂时不见面,你为什么要去找他?为什么总是不吸取教训呢?” 陆起繁愣住。 钟晔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你小时候一和卷卷吵架,要么离家出走,跑到游乐场里躲着等卷卷去找你,要么就欺负小区里的小孩,拿别人泄愤,可是你从来都不去正面解决矛盾,你会觉得事情每次都解决了啊,但那不是你解决的,是卷卷承受了你的脾气,或者是小爸拿着礼物拿着红包去赔礼道歉,才解决的。” 陆起繁的眼里有一瞬迷茫和困惑。 “你喜欢卷卷,我们都知道,我们阻拦过吗?上次你一声不吭买了房子,想和卷卷同居被发现了,我和爸爸二话不说就去卷卷家替你说话,带了那么多东西,你当时也说了,不会再冲动,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的,可能你当时说这话时根本没入心,随口一说敷衍了事,但是卷卷爸爸肯定是把这句话当成了你的承诺,当成了考验你的标准,你转身就给卷卷做了完全标记,你觉得像话吗?” 陆起繁突然大声吼道:“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都不相信我爱卷卷?我会一辈子对他好的。” “你的行动让人看不出来你能对一辈子这个词负责任,你但凡做完全标记前,和林叔叔或者周叔叔说一声,让他们有一个心理准备,事情都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钟晔的话像一盆凉水从陆起繁的头顶浇下来,浇灭了他所有的愤怒情绪,浑身尖锐的刺悉数掉落,攻击性也瞬间消失,他的眼神充满着可怜和希求。 “你需要和所有人多一点沟通,儿子,不管是学业事业还是爱情,为什么不和我们商量呢?” 钟晔紧紧抱住陆起繁,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看着你被打,小爸心里就好受吗?小起,爸爸和小爸一直都是你的港湾啊。” 陆起繁把脸埋在钟晔的颈窝里。 钟晔哭着说:“我知道你总是想证明自己,我和爸爸一直在默默支持你啊,什么都放任你去做,你为什么要抵触我们呢?为什么不听劝呢?我们四个大人都想看到你和卷卷幸福开心地长大,恋爱结婚,你为什么要把事情提前到大家不能接受的时间点呢?” 钟晔摸着陆起繁后背的伤口,心疼得声音都在发颤。 过了许久,钟晔听到陆起繁说:“对不起。” 他重复地说“对不起”。 带着浓浓的哭腔。 钟晔和陆谨承知道,这句对不起是真的发自内心的道歉。 这孩子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问题,认识到自己的任性给别人带来的伤害。 陆谨承伸手揉了揉陆起繁的头发,然后转身出去找周淮生。 周淮生在厨房里做饭,陆谨承卷起袖子帮他,“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我也不是来替儿子谢罪的,我教子无方,小起变成现在这样,也有我的责任。” 周淮生的手顿了顿,但没说话。 “我儿子我清楚,他对卷卷的心是不会变的,刚刚还在里面哭着问卷卷会不会和他分手,你体谅一下,才十八岁,体谅一下吧,你也是看着他长大的。” “就是因为看着他长大,才会更失望。”周淮生面无表情地把蔬菜倒进锅里。 “淮生,你能不能冷静一下听我说,这件事只有一个解决办法。” 周淮生望向陆谨承。 “我们家长不要再插手了,让孩子自己解决,自己收拾残局。” 周淮生停了下来,关了火,两手撑在台面上,低着头。 “毕竟是孩子的隐私,你把这些事摆到明面上,卷卷心里最难受,他会有很强烈的负罪感,你明白吗?孩子本来就单纯,脸皮又薄,长这么大都没做过出格的事。现在我们往这儿一杵,陆起繁还好,他死猪不怕开水烫,从来都没脸没皮的。在卷卷那儿,孩子肯定吓坏了,觉得自己犯了滔天大罪,再也没有脸面见父母了,你别给孩子那么大压力。” 周淮生神色严肃,没有反驳。 “所以我建议,这件事我们就交给孩子自己处理,我用性命担保,小起不会再做任何冲动的、伤害到卷卷的事,他要是敢在大学期间让卷卷怀孕,我二话不说打死他。” “说得到是轻巧,”周淮生解了围裙,甩在洗菜池边,冷哼一声:“反正将来十月怀胎受苦的不是你家儿子。” 陆谨承只好赔笑,“去卷卷学校?我开车送你过去。” “车被知绎开走了,我走过去,反正也不远。” “那中午回来吃饭吗?” 周淮生瞥了他一眼,没搭理,穿好鞋子就出了门。 陆谨承松了口气。 回到房间,陆起繁还魂不守舍的,陆谨承踢了踢陆起繁的脚,说:“起来,像什么样子?” 陆起繁第一次没有忤逆陆谨承,竟然就乖乖站起来了,钟晔怔了怔,也跟着站起来。 “过来跟我学做菜,学学怎么煲汤,以后卷卷过来,你自己烧饭给他吃,还有你小爸刚刚煮的姜茶,是omega发情期时候喝的,你也学学。” 陆起繁再没有平时的锋芒,耷拉着脑袋跟在陆谨承后面。 钟晔倚在边上看着,看着陆起繁笨拙地切菜,心中无限感慨。 “也对,事情已经这样了,只能尽力弥补,这阵子最重要的是安抚卷卷的情绪,照顾好他的身体,让林叔叔和周叔叔放心。” “我知道。”陆起繁又问:“但如果他不肯见我,怎么办?” “那就慢慢等慢慢哄。” 第42章 到校门口的时候, 林知绎把车停进车位,正好收到了周淮生的消息。 【我赶过去了,你和卷卷等一下。】 周知蒙看了看林知绎的手机屏幕, 紧张地开始咬自己的嘴唇, 林知绎笑着揉揉他的脸:“不怕,这说明小起那边已经解决了。” “爸爸打小起的时候, 我光是听着都觉得好吓人。” “是啊,爸爸这么没脾气的人, 也就是为了卷卷, 才会这样。” 周知蒙羞愧地低下头。 “当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我们都没有心理准备, 再加上你们两个那副样子, 爸爸的火气肯定一下子上来了。” 周知蒙突然捂住自己的脖子, 紧张地问林知绎:“小爸爸, 有没有……有没有……” 林知绎瞬间明白周知蒙的意思, 从后座的包里拿出一件带领子的薄外套, 帮着周知蒙穿上,还把拉链拉到最上面,勉强遮住周知蒙脖子上遍布的吻痕,还有后颈的牙印。 “以后要是第二天有课或者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可不能由着小起这样来。” 周知蒙红着脸点头。 “小起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没进腔成结, 但是信息素覆盖也是完全标记了,也会对你的身体有很大影响,对了, 马上小爸爸去问问李医生, 是不是要给你开一些效果更好的抑制剂, 现在你用的那个普通的抑制剂,以后发情期肯定是不够用的——” 话音未落,后座车门被打开,周淮生坐进来,林知绎便止住了话题。 周知蒙立即变得坐立难安,也不敢抬头,蚊子哼似地喊了声“爸爸”。 “爸爸先跟你道歉。”周淮生说。 周知蒙愣住。 “爸爸那时候应该控制好情绪,至少不应该把场面弄成那样子。” 周知蒙把头埋得更低:“没有,是我不好。” “刚刚你陆叔叔跟我说,孩子的事情就让孩子们自己解决,爸爸想了想,觉得也对,是该放手让卷卷自己去思考做决定了。我甚至在想,如果不是我一而再地跟你和小起强调这个不行那个不可以,你们两个说不定不会觉得好奇,觉得是一种很刺激的禁忌,小起也不会顶风作案。” 周知蒙含着眼泪摇头,“不是的。” “卷卷长大了,爸爸也该——” 周淮生的话还没说完,周知蒙突然推开副驾驶的门,跑到后座,然后扑进周淮生的怀里,周淮生前后护着他:“慢一点慢一点。” “长大了也不能离开爸爸和小爸爸。”周知蒙哽咽地说。 林知绎静静地看着他们俩。 周淮生抚着周知蒙的后脑勺,心口又被填满,他第一次自私地想:如果卷卷不长大就好了,还是两三岁的模样,迷你版的林知绎,他一睁眼就能看到一大一小两只卷卷抱在一起,阳光洒在床边,世间万物都随之美好起来。 他一直享受着孩子对他的依赖,直到今天他才发现,是他在依赖孩子。 自从卷卷上大学之后,家里就变得很空,要是林知绎工作忙起来,那他就是一个人面对下班后空荡荡的家。 厨房、院子,到处都是周知蒙的身影,小家伙像跟屁虫一样追在他后面,嗲嗲地说:“爸爸,我帮你一起。” “爸爸,我和你一起种花。” “爸爸,我在幼儿园里学了舞蹈,我跳给你看。” “爸爸,等我学会做菜,你就不用进厨房了,我天天做饭给你和小爸爸吃。” “爸爸,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爸爸……” 周淮生低头看着怀里的毛绒脑袋,无声地笑了笑,他的小药罐子宝宝终究还是长大了。林知绎伸手过来,周淮生偏头贴向林知绎的手背,收下了林知绎的安抚。 “好了,回宿舍吧,爸爸帮你把东西拎进去。” “我自己来。”周知蒙说。 “没关系,爸爸帮你。” 周知蒙开车门之前转头问林知绎:“小爸爸,你们要在这里待多久?” “明天走吧,卷卷回宿舍先睡一觉,晚上小爸爸接你出来吃饭。” “好。” 晚上周知蒙一家去了林知绎朋友开的餐厅,陆起繁一家则在公寓里度过了久违的家庭晚餐,陆起繁跟着陆谨承学了两道菜,卖相差但味道还行。 钟晔嘱咐道:“我看你冰箱里还有海鲜,卷卷有哮喘,不太能吃海鲜,吃也只能少量,你要记住的。” “我知道。”陆起繁把汤端上桌。 “上一次一家三口都在是什么时候?感觉都可以追溯到年前了。”钟晔接过筷子。 “陆起繁,你想收购风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和你小爸的意思呢,是你再考虑考虑,投资赛车车队就国内情形来看,是属于高风险低回报的,除非国内逐渐普及这项运动,或者你们能拿到世界级的奖项。” 陆起繁筷子微顿。 钟晔怕陆起繁不高兴,于是补充解释道:“小起,你爸爸不是不肯给你钱,也不是不放心,只是收购和赞助不一样,收购是你一个人把这个车队都包揽下来了,从引擎的购买和维护,研发,运营和比赛的费用,还有车手的薪酬,这些林林总总包含在内,这真的是一笔巨大的开销,万一车队表现不好,那就是无底洞。” 陆起繁许久没说话,钟晔和陆谨承对视了一眼,正要弥补,陆起繁突然开口:“我明白。” 陆谨承想了想,陆起繁既然已经走到和瑞达投资洽谈这一步了,估计在车队里面,他也传达了这方面的信息,现在再阻拦,岂不是打他的脸?这小子自尊心比天高,这事做不成,也不知道会再闹出什么事来。 “算了,你要是想——” “或者我可以入股,不以收购的形式。”陆起繁说。 陆谨承问:“你是不是已经和车队的人说了你要收购?” “这没什么。” 钟晔挑了下眉。 “他们笑去好了,我不在乎。” “那你在乎什么?” 陆起繁没吱声,他在心里想:我在乎的是,让你们,让卷卷,为我感到骄傲。 钟晔好像会读心术,很快就读出了陆起繁心里的想法,他夹了一块肉片放到陆起繁碗里,“小爸一直都觉得我们家小起很棒。” 陆谨承插话:“两年半不学习吊车尾,最后几个月恶补,还能考上一中,还能考上大学,是挺棒的。” 钟晔笑出声来。 陆起繁面无表情地吃了肉片。 “入股的事回头你找个周末,回望城一趟,去我办公室谈,反正你奶奶把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都给你了,你有处置权,”陆谨承放下汤勺,又说:“你别以为上午的事就这样过去了,那是卷卷的父母看在我们面子上,不好意思再指责你。” 陆起繁听到卷卷两个字,立即抬起头。 “从今天起,你的一举一动都是你周叔叔的考察内容,你要是还想和卷卷恋爱结婚,就给我踏实一点,再犯浑我饶不了你。” 钟晔本还担心气氛再次剑拔弩张,可陆起繁低着头,老实地说:“知道了。” 钟晔捏了捏陆起繁的后颈:“毕竟卷卷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从小身体就不好,别说他爸了,就连我们也都是把他当瓷娃娃,小心护着长大的,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舍得欺负他的?” “信息素一上头,alpha容易失控,什么事做不出来?”陆谨承随口道。 “哦,”钟晔阴阳怪气地应了一声,然后笑道:“难怪,原来是遗传。” 陆谨承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钟晔慢悠悠地喝汤,两个理亏的alpha则抱着碗埋头吃饭。 第二天周知蒙带着四个家长参观了首都大学,陆谨承重回母校,牵着钟晔的手,跟他讲他当时的教学楼有哪些变化。 周知蒙却一直魂不守舍,林知绎搂着他:“怎么了?” “我昨晚没有联系小起。” “小起最近要开始军训了,估计也忙。” “小爸爸,小起昨天有没有受伤?” “钟叔叔说还好,已经冰敷过了。” 周知蒙只觉得密密麻麻的心疼,正说着,迎面走来一对小情侣,两个人追逐着打闹,校园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而来。 周知蒙却看得有些难过。 “小爸爸,我和小起好像不是这样的。” 林知绎看了看,笑道:“这是你在心里给自己设的障碍,卷卷,你们已经是恋爱关系了,就不要考虑太多。” “可是我和小起手牵手走在路上,我会感觉很奇怪,不对,我只有在给小起做饭的时候才不觉得奇怪,因为那是我们以前的相处方式。” “这才几个月,慢慢就习惯了,而且卷卷,情侣不是只有一个模式的,你看我和爸爸,还有钟叔叔和陆叔叔,每一对恋人都有自己的相处模式。” 周知蒙看了看林知绎和周淮生,小声问:“小爸爸,你是怎么确定你喜欢爸爸的呢?” “大概是习惯了爸爸无微不至的照顾,一想到爸爸会离开我,我就受不了。” 周知蒙听得愣住。 “你爸爸那个时候都不敢说喜欢我,只敢默默地照顾我,我当时就想,我什么都不要了,钱啊地位啊都不重要,我就要这个人和我长相厮守。” 周淮生听到零碎的几个词,慢下脚步回过头,“什么厮守?” 林知绎朝他伸手,周淮生习惯性地握住,和他十指相扣。 “我和卷卷说,喜欢一个人就是一种冲动,想要占有,想要保护,想要长相厮守。” 周淮生笑了笑。 周知蒙松开林知绎的手,他看着他爸爸搂住小爸爸的腰,陪着他往前走,他的小爸爸总是强势一些,自己跨上台阶,就拽着周淮生一起上来,周淮生也不恼,只温柔地护住他。 前面的钟晔则挽着陆谨承的胳膊,一同看着老教学楼墙外的爬山虎,钟晔的侧脸温柔,陆谨承身形挺拔,两个人看上去无比地相配。 周知蒙忽然停下脚步,拿起手机对着他们拍了张照。 画面美好得不像话。 他想:如果我和小起也能这样就好了。 父母离开以后,周知蒙去药店买了一些三七含片,送到了陆起繁的房子里,陆起繁没回家,周知蒙放下药就离开了。 他估计陆起繁晚上会回来,因为是军训第一天,陆起繁平时就不怎么愿意在宿舍里洗澡,军训时候汗味冲天的,他肯定更不愿意了。 果不其然,晚上周知蒙就接到了陆起繁的电话。 “卷卷,玄关上的药是你买的吗?” “嗯,你按说明书上的要求吃。”周知蒙走到图书馆外。 “你原谅我了吗?” “我……我没怪过你,那天我脑子太乱了,做的也不好。” “卷卷,我现在在军训,下周周末我要回望城跟我爸聊投资车队的事,机票是上午十点,下午三点回来,登机前我都会发消息给你。” 周知蒙弯了弯嘴角,“好,你注意安全,军训时候多喝藿香正气水。” “卷卷。” “嗯?” “你会后悔被我完全标记吗?” “不会,”周知蒙回答得很快,“反正是你,早几年晚几年都一样。” 第43章 陆起繁军训一结束就回了望城, 他爸亲自带着他去了柏雅旗下的投资公司,把入股的方方面面都沟通到位。 最后陆谨承问他:“考虑好了?还是之前那个赌注,要是亏了, 你要留在柏雅给我打一辈子工。” 陆起繁点头, “考虑好了。” 陆谨承轻笑一声,起身说:“行吧, 按流程来。” 陆起繁回首都前给邵哥打了一通电话,告诉他目前的情况, 电话拨出去的那一秒, 陆起繁才反应过来当时在饭桌上钟晔的担心确实不无道理,毕竟他之前已经夸下海口, 甚至逼走了辛扬, 现在半道又放弃收购, 陆起繁忽然感受到窘迫。 他前十八年过得太顺风顺水, 想要的一切基本上都能轻松得到, 不管是学业、爱好还是卷卷。 这还是第一次, 他的情绪里出现“窘迫”两个字。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邵哥那边倒是松了一口气。 “入股好,这样更好,起繁, 哥说句心里话, 你要是真把车队收购了, 局面就难办了,毕竟你才十八岁,比队里所有主力队员都小, 大家佩服你的能力, 羡慕你的条件, 但你要是真成了他们的老板,管着他们,队员们心里肯定有抱怨,入股的话,你既有话语权,又不显得强势,挺好的。” 陆起繁微怔,没成想这事竟然误打误撞成了最好的解决办法。 这也让他突然意识到,任何事情在做与不做之间都有一个折中的方法,一个尽可能让所有人满意,尽管是延迟的满足,但也更加妥帖。 他以前从没考虑过,全由着自己的心意来,最后的结果就是伤害了自己最爱的人。 他在上飞机之前给周知蒙发了消息。 【我登机了,回首都。】 周知蒙没有立即回复他,等三个多小时过后,陆起繁再开机,才收到一条两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好,小起,我给你做了两菜一汤,都在锅里,你要吃的话再加热一下,米饭在电饭煲里。】 陆起繁立即放下手上所有事情,打了电话过去,“我才看到消息,卷卷,你……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 “我今晚要参加学长组织的讨论班,晚上七点开始。” “可是——” 陆起繁想说,可是我们已经十多天没有见过面了,但他没有说出口,他强压下思念和冲动,说:“什么讨论班?” “就是一个大四的学长组织的,每周一次集中讨论班,每次解决一个难题,我去年就开始参加了,氛围很好,能学到很多东西,”周知蒙的声音突然多了点央求和沮丧,他说:“我不想缺席。” 他害怕陆起繁不让他去。 陆起繁心口钝痛,才知道他的强势给周知蒙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周知蒙之前总是习惯于迁就顺从陆起繁,即使之前的事情发生了,陆起繁被家长揍了一顿,也认真做了保证,周知蒙还是在内心深处不信任陆起繁。 在他眼里,陆起繁大概还是那个任性的陆起繁。 “小起?”周知蒙听不到陆起繁的声音。 陆起繁回过神,说:“我在,我刚刚听你说这个讨论班就感觉很好,你去参加吧,我正好也要去车队一趟。” 周知蒙那边也安静了半分钟,“小起,我不是不想见你,我只是……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周知蒙说完自己都觉得牙酸,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就是脑袋里总是浮现出那天的场面。 他和陆起繁衣衫不整地跪在地上。 那一瞬间,周知蒙感觉到自尊心都被碾成了碎末。 完全标记确实来得突然,但事情已经发生,他也认了,谁想被双方父母逮个正着,火星一点,就燃成了滔天大祸,周淮生的两拳砸在陆起繁脸上,周知蒙却到现在还缓不过来。 尤其是前几天林知绎托人带他去首都的一家私立医院做检查,配效果更好的抑制剂,看着墙上密密麻麻的完全标记风险小贴士。 周知蒙这才知道自己当时在床上对陆起繁的纵容,其实也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小起,你不要多想,只是我最近心情有一点乱,而且我前两天参加了一个课题研究项目,接下来我可能很忙,”周知蒙停了停,然后说:“小起,等我完全平静下来,我会去找你的。” 他以为陆起繁会发火,但陆起繁却说:“好,没关系,我等你。” 周知蒙怔了怔,刚想说什么,同学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催他赶紧进去,周知蒙只好说:“那我先去了。” 挂了电话,周知蒙心里空落落的。 他突然开始想念陆起繁。 讨论会结束之后,周知蒙留下来和学长聊了聊他即将做的课题,学长羡慕地说他运气好,指导老师是学院最受欢迎的赵东教授,“赵教授的得意门生很多都去哈佛留学了。” 周知蒙也很崇拜赵教授,腼腆地笑了笑,“我努力,争取不拖教授的后腿。” 回宿舍的途中正好撞见韩枫,韩枫一边手机聊天一边走路,周知蒙从岔路走出来,把他吓了一跳,周知蒙和他并肩往宿舍的方向走,周知蒙有问题想问,但韩枫先开了口。 “你和你那个弟弟吵架了?” 周知蒙摇摇头,“没有。” “那你这几天怎么魂不守舍的?” “韩枫,我想问你一个很隐私的问题,如果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你问。” “你被完全标记了吗?” 韩枫挠了挠耳朵,显然也被周知蒙这个突然的提问给吓住了,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说:“没。” “你和你女朋友不是已经在一起三年了吗?感情不是很稳定吗?” “可毕竟没走到结婚那一步啊,万一以后有变故呢?再洗标记?多麻烦啊,临时标记就够用了。” 周知蒙的神色有些落寞,“我……我做了完全标记。” “啊?你男朋友不是才十八岁吗?胆子也太大了吧?”韩枫停下来,看了一眼周知蒙的后颈,牙印已经很浅,但还是看得出来,韩枫问:“那你现在怎么想?” “没有。”周知蒙抿住唇。 “周知蒙!” 韩枫突然连名带姓地喊他,周知蒙愣了愣,停下脚步,韩枫两手搭在周知蒙的肩膀上,晃了晃他,“周知蒙,从今天开始,不要去想那是你弟弟,那是从小疼你的叔叔,那是你爸爸小爸,也不要想你们两家是多少多少年的世交,听着,你只需要想一件事,你现在二十岁,你在谈恋爱!” 周知蒙脑袋嗡嗡作响。 “你明不明白?周知蒙,你在谈恋爱!就是轻轻松松地谈一场恋爱,不要想那么多!” “可是、可是我们双方的父母……” “我知道,你们比一般的世交还要感情深厚,双方父母都希望你们和和美美终成眷属,但是那又如何?现在离婚率已经高到离谱了,同一时间里有两对登记结婚的,就有一对在办理离婚,就算我和我女朋友能走到结婚那一步,做了完全标记,那又如何?不代表我们就能在一起一辈子,我说这话不是打击你,我只是想说,青春短暂,知蒙,要尽情享受。” 周知蒙在听到享受时明显不太认可,说:“我只喜欢他。” 韩枫挑了下眉,“那还纠结什么?就尽情享受啊!” 周知蒙恍然大悟,仿佛一个症结被豁然打开,心情不自觉雀跃起来。 他回宿舍放下东西,抓起衣服去浴室时又停下,他和韩枫对视了一眼,他羞赧地低下头,然后索性把换洗衣服撞进干净的洗漱包内侧,拎着小包就出门了。 他骑着自行车到了陆起繁的公寓楼下,气喘吁吁地仰起头,却看到陆起繁家的灯是暗的,陆起繁不在。 周知蒙很失望。 他好不容易冲动了一把。 正沮丧地转了方向准备离开时,楼里的电梯门打开,陆起繁从里面走出来,周知蒙的手不自觉地紧张起来,握紧了车把,直到陆起繁走下台阶,他都不敢出声。 陆起繁看起来情绪不高,周知蒙慢吞吞地从自行车上下来。 陆起繁用余光扫了一眼,然后停下脚步。 两个人隔着七八米的距离对视。 还是陆起繁先走上来,紧紧地抱住周知蒙,他几乎是慌忙地把周知蒙后背往怀里按,周知蒙喘不过气来,但还是伸手搂住了陆起繁的腰。 分别不过半月,却如隔经年。 两个人都在这个拥抱里察觉到一些意味不同的情绪。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陆起繁说。 此刻他脆弱得不像陆起繁。 “我怎么会不要你?” 陆起繁稍微松开手,低头看着周知蒙的脸,“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突然很想你,”周知蒙碰了碰陆起繁的颧骨,那里还有一点不太明显的淤青,“还疼不疼?” “不疼。” “还有哪里受伤的?” 陆起繁摇头,“没有,你再抱我一下,卷卷,我哪里都不疼。” 周知蒙于是抱住他,掌心顺着陆起繁的后背滑下,“小起乖,那天对不起,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 “你不要说对不起,卷卷,你永远都不要说对不起,只要你不丢下我,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这是什么话?”周知蒙闷笑。 “卷卷,我爱你。” 周知蒙沉默了片刻。 但他很快晃了晃脑袋,拒绝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看到身后有一片花圃,外面是半人高的浮雕围栏,他带着陆起繁退到围栏旁边,然后用两只胳膊圈住陆起繁的脖子,说:“抱我上去。” 他的语气很软,是在父母面前撒娇时才有的嗲。 陆起繁立即把他抱到围栏上坐着。 两个人的衣服摩擦出暧昧的声音,周知蒙松开陆起繁的脖颈,两只手捧住陆起繁的脸,问他:“小起,你能保证以后会很小心吗?完全标记之后我们再有亲密接触,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不然很容易怀上小宝宝。” 周知蒙不好意思说,声音越来越小。 “我保证,卷卷,我保证。”陆起繁神色认真,就差举手起誓。 周知蒙弯起嘴角,然后低下头,轻轻碰了一下陆起繁的唇。 在陆起繁情不自禁地搂住他之前,他直接吻住了陆起繁。 周知蒙很少主动,即使主动也是浅尝辄止,而且只会在幽暗的房间里。 这里是随时都会有人出现的楼下,陆起繁愣怔了三秒,然后迅速反守为攻,把刚刚还游刃有余的周知蒙亲得发懵,晕乎乎地搡着陆起繁的肩膀。 “停一下。” 陆起繁有前车之鉴,周知蒙喊停,他绝不继续。 可没想到周知蒙缓了缓之后,又重新吻了上来,还学着陆起繁用牙齿咬。 陆起繁倒起了疑,等一吻结束,他把周知蒙搂在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揉他的腰,忍不住问:“今晚是怎么了?” 周知蒙不回答,只红着脸。 韩枫说得对,青春短暂,要尽情享受。 享受的意思大概是享受小起吧,周知蒙想。 原来占据一点主动权的接吻是这种感觉,周知蒙缩在陆起繁怀里默默回味。 还不错。 乖小起尝起来比坏小起好很多。 第44章 周知蒙在赵东教授的指导下正式开始了自己的项目研究, 他现在每天都埋头在图书馆里,连吃饭的时间都被压缩。 周知蒙在家时很娇气,成天在周淮生怀里撒娇卖乖, 但在热爱的专业面前, 他就瞬间像变了个人,不喊苦不喊累, 甚至还觉得十分满足,恨不得一天当四十八小时用, 毕竟赵教授对他抱有很高的期待。 唯一的遗憾是陪陆起繁的时间少了很多。 不过陆起繁在军训结束之后, 也正式开始了他的大学课程,他对金融专业其实兴趣不大, 但好在这么多年耳濡目染, 对于很多的专业词汇, 他都从陆谨承的嘴里听说过, 再联想一下柏雅的商业版图, 就变得很好理解。 更别说他手上还有实际的投资项目供他巩固知识。 他来到车队, 之前的主力队员里走了两个,虽然高价聘请了国外教练,但队伍还是力量不足,陆起繁想起来辛扬临走前给他的那张名片。 他拿出来, 打通了上面的电话。 上面的名字陆起繁并不算太陌生, 柯炜, 他曾经在俱乐部的比赛中和这个人碰过面。 辛扬说柯炜和陆起繁很像,其实像就像在他们俩都是天赋型选手,而且年纪都不大。 只是柯炜的家境不如陆起繁这样优越, 听说他拿到赛车执照后, 曾经有很多家战队向他抛来橄榄枝, 都被柯炜的父亲一一拒绝,柯炜的父亲要求他老老实实上大学,然后找一份正经工作,否则就断绝父子关系,最后柯炜迫于无奈,应父亲的要求填报了北京一所大学的建筑学专业,现在应该读大三了。 陆起繁想:对比而言,陆谨承都算得上十佳好父亲了。 电话拨通,里面传来一个年轻又沉闷的声音,“你好?” “我是风暴车队的陆起繁,有时间聊聊吗?” 那头明显沉默了许久,“陆起繁?” “是,你可能没听说过我,我是风暴战队的队员——” “怎么可能没听说过?”柯炜笑了笑:“赛车圈里最有名的富二代,你比风暴战队都出名,什么事?” “你想来风暴战队吗?”陆起繁直截了当。 柯炜愣住。 “我看过你之前的比赛视频,你的能力不用多说,我只想问,你真的打算放弃赛车了吗?” 柯炜笑道:“陆少爷,你还真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啊。” “那你想放弃吗?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我可以提供,前提是你能带领风暴再上一个台阶。” “我带领?我都没有参加过国外的比赛,你怎么这么信任我?” “辛扬说我们两个很像。” 柯炜再次陷入沉默,“我以为你只是玩票,没想到你还真的想把风暴搞好,付出这么多,你想证明什么?” “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只是我想做,就一定可以做好,我相信我自己。” 柯炜轻笑,心想,这就是亿万家产养出来的底气吗? “见个面详聊吧。”陆起繁说。 “好。” 周知蒙一出图书馆就看到了陆起繁,穿着一身灰黑色的休闲装,身材修长又挺硕,站在图书馆外的榕树下,他正低头看着手机,一抬头就对上的周知蒙的目光。 周知蒙抱着厚厚的一摞书,站在原地。 陆起繁走上来,接过了周知蒙的书。 “你怎么来了?” “我很想你。” 周知蒙红了脸,小声嘟囔着:“一个星期前才见过面。” “你也说了,一个星期。” 自从那天晚上在公寓楼下的吻,他和陆起繁的关系好像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周知蒙觉得这种体验很奇妙,他们的身体接触变少了,心却更近了,他知道他们在各自努力着,相互牵挂着。 周知蒙看了看四周,看到一个omega模样的男孩子偷偷看过来,目光粘在陆起繁的身上,周知蒙心情忽然变得复杂,他也说不清,但他未加思考,伸手挽住了陆起繁的臂弯。 陆起繁顿了顿,微眯起眼睛,“卷卷怎么了?” “不怎么。”周知蒙收紧了力气。 “卷卷,今晚去我家吗?” 周知蒙笑着说:“看来脸不疼了,还可以再挨两拳。” 陆起繁也跟着笑,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书,“每天都要看这么多吗?” 周知蒙点头,“很难很难。” 两个人说笑着就走到宿舍楼下,陆起繁说:“我今晚请你室友一起吃个饭?” 周知蒙很是诧异,“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来事了?” 他低头在宿舍群里问了问,李延和韩枫都在,他问他们两个晚上有没有时间,方不方便,两个人都回复方便,周知蒙把书抱上楼,然后和两个室友一起下来。 韩枫脸色淡淡,礼貌地和陆起繁打了招呼,李延就显得没那么淡定,表情有些局促,“你、你好。” 陆起繁朝他笑,“你好。” 周知蒙还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一瞬间有些恍惚,他和陆起繁还真就像所有小情侣一样,只是顺序反了,应该是先见朋友再见家长。怎么会有他和陆起繁这种先被父母活捉在床,然后才见朋友的怪事? 周知蒙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然后搂着陆起繁的胳膊傻笑。 陆起繁捏他的脸,“你朋友喜欢吃什么?” 李延说自己都可以,韩枫提议吃烤肉。 陆起繁便开车带着他们去了一家口碑很好的烤肉店,刚坐下来,陆起繁就开始帮周知蒙烫碗筷茶杯,连围裙都是他帮周知蒙系的。 李延笑着说:“原来知蒙之前都在骗我们,他说在家里都是他在照顾你。” 周知蒙不服气地说:“本来就是啊,小时候我天天追着他喂饭。” 他刚说完就意识到这未免太黑历史,在外人面前,陆起繁估计要不高兴,可陆起繁耐心地给周知蒙的围裙带打好结,然后说:“是啊,他从小照顾我,现在换成我照顾他。” 李延吃着满满的狗粮感慨道:“青梅竹马就好啊。” 周知蒙感到一阵脸热,岔开话题问韩枫:“你今晚还要去辩论赛当评委吗?” “不用了,昨天就结束了,”韩枫一边调酱料一边说:“今年的新生里有几个长得不错,李延,可以试一试。” “什么呀,那群才大一,太小了——”李延看向陆起繁,尴尬道:“呃,我不是那个意思。” 周知蒙忍不住笑。 李延推了韩枫一把,“你故意的吧,呵,小心我把你收了崔明峰三杯奶茶的事告诉知蒙。” “什么三杯奶茶?” “崔明峰用奶茶贿赂韩枫,想从他嘴里套你的事情,韩枫收了人家的奶茶,还告诉人家假消息,把崔明峰气得差点去校园墙上挂他。” 周知蒙皱起眉头,“崔明峰?” 陆起繁往后倚,眼神幽幽地望着周知蒙,把周知蒙盯得后背发毛。 韩枫看热闹不嫌事大,“小陆同学,知蒙在学校里可是追求者一大堆,表白墙上三天两头有他的名字,你可要看紧了。” 陆起繁搂住周知蒙,“嗯。” 周知蒙羞恼地瞪着韩枫。 陆起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柯炜,“我刚从车场出来,好久没练,真的酣畅淋漓,对了,我刚刚在更衣室看到你的学生卡,你现在人在哪里,我给你送过去吧。” 陆起繁说了个地址,没过多久,柯炜就找了过来,陆起繁起身接过卡,周知蒙也跟着站起来,陆起繁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周知蒙,卷卷,这是我们新加入我们车队的柯炜。” 周知蒙莞尔,“您好。” “你好,你们两个看起来好般配。” 柯炜用欣赏的眼神打量了周知蒙,周知蒙腼腆地笑了笑,柯炜又和李延和韩枫打了招呼,然后就离开了。 韩枫问陆起繁:“他看起来年纪也不大,赛车水平很高吗?” “挺高的。” 韩枫“哦”了一声,正准备夹烤肉,就看到旁边的李延神情呆滞,他用手肘捣了一下李延,“傻了?” 李延立即回过神来,低着头,耳根却逐渐泛红。 周知蒙一下子就注意到了。 他思考了片刻,心里有了想法。 结束之后,陆起繁把两个人送回宿舍,周知蒙也跟着上了楼,但很快就抱着自己的洗漱包下来了,陆起繁一伸手,他就撞到陆起繁怀里。 “卷卷,别怕,我说过了,只要你提出来的,我都会照做。” 周知蒙点头,然后牵着陆起繁手,往车的方向走,“李延好像挺喜欢你刚刚那个队友的。” “是吗?” “你那个队友有对象吗?你可以旁敲侧击地问一问,如果能牵上这根线就更好了。” 陆起繁刮了一下周知蒙的鼻尖,“小媒婆。” “你跟他讲,我室友很好的,他性格特别好,可能刚接触的话会觉得他有点冷,但是其实他外冷内热,人很好的。” “好好好,我明天就帮你去问。” 周知蒙心情愉悦,蹦蹦跳跳地走上台阶,陆起繁在后面护着他。 周知蒙忽然转过身,一边往后退一边陆起繁对说:“小起,你变化很大,好像突然变成大人了,陆叔叔那样的大人。” 陆起繁轻笑,“那之前我在你心里是什么?” “是小坏蛋啊。”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 周知蒙害羞地看了看旁边,然后说:“都喜欢。” 陆起繁把他捞到怀里,“卷卷,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去我家的路上,还敢说这些话勾引我?” 周知蒙丝毫不怕,撅着嘴,拿起手机作势要告状,“陆叔叔!” 陆起繁挑了下眉,亲了亲他,“你学坏了,卷卷。” 月光下的周知蒙看起来就像一个精致的瓷娃娃,只有一双眸子,明亮得动人,他踮起脚,也亲了亲陆起繁,说:“你学乖了,小起。” 离开学校,一路飞驰到公寓,刚进门,周知蒙就被陆起繁压在墙上了,周知蒙刚努力伸长胳膊关上门,整个人就被陆起繁抱起来,重新压住。 周知蒙像没了方向的帆船,完全沉没在汹涌的海浪里。 他轻轻地抚摸着陆起繁的头发。 陆起繁动作放缓,抱着他进入卧室,两个人躺下来,陆起繁伏在周知蒙身上,一点一点吻他,周知蒙感觉到整个上身都黏黏糊糊的,陆起繁却还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周知蒙用眼神示意他去抽屉里拿东西。 陆起繁却好像没有看懂,依旧搂着周知蒙,不紧不慢地咬周知蒙的嘴唇。 周知蒙甚至主动用腿碰了碰陆起繁的腿,陆起繁还是没反应。 周知蒙突然有了一个不太好的预想。 他抵住陆起繁,两手捧着陆起繁的脸,担忧地说:“小起……” “嗯?”陆起繁刚把手伸进周知蒙的衣服下摆。 周知蒙一脸心疼,“小起,你不会是那天被我爸爸和陆叔叔吓到了,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了吧?” “什么?” 周知蒙难过地看了看陆起繁的下面,又看了看陆起繁的脸,然后心疼地亲了亲陆起繁的鼻尖。 他纠结了很久然后说:“没关系的,小起,慢慢来,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很爱很爱你的。” 陆起繁一头雾水。 周知蒙认真地说:“我已经感受过了,你很厉害的,小起,不要难过,真的没关系。” 第45章 周知蒙的眼神很真诚, 陆起繁眉梢微挑,忽然改变了主意。 周知蒙不知所以,心疼地捧着陆起繁的脸, 絮絮叨叨地说那天的事, 说完还叹了口气,“没关系的,反正爸爸们已经原谅我们了, 以后慢慢来就行, 时间长着呢。” 陆起繁把脸埋在周知蒙的颈窝里,一声不吭, 周知蒙就更生怜爱,抱着他, 任他压在自己身上, 还轻轻地拍他的后背。 “卷卷。” “嗯?” “帮帮我, ”陆起繁抬起头,凑到周知蒙的耳边, 轻声说:“可能会好一点。” “啊?怎么帮?” 陆起繁忍着笑,把周知蒙往上抱了抱,两个人面对面躺在一起, 周知蒙的手被陆起繁握着, 陆起繁低头亲了亲周知蒙的手背。他的眼神里总是藏着款款深情, 好像一个无底的漩涡, 周知蒙每看一次都要沦陷。 他们在一起太多年了, 从出生到现在, 周知蒙还记得很小的时候, 陆起繁家里有一张很酷的汽车造型的小床, 陆起繁经常哭着闹着要周知蒙留下来陪他睡觉, 周知蒙其实不太愿意,他想回家和林知绎睡,可是小起哭得太可怜了,好像他一回家,小起就被全世界都抛弃了。他看着都不忍心拒绝。 两个人窝在汽车小床里,钟晔的童话故事还没讲完,他们已经靠在一起睡着了。 那时候的陆起繁也喜欢这样握着他的手,睡沉了还要紧紧握着,周知蒙一抽走,他就会醒。 后来因为陆起繁长得太快,那张小床很快就被淘汰了,可不管换成什么样的床,陆起繁还是常常缠着周知蒙一起睡。 陆起繁把他对人的热情百分百地投注到了周知蒙一个人身上,十八年来始终如一。 他的温柔、顺从、宠爱和耐心,全都属于周知蒙。 周知蒙有时候都不明白为何如此,难道真的因为他是陆起繁出生时看到的第一个人? 但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思考原因了,他被陆起繁翻了个身,后颈的抑制贴也被撕了下来,陆起繁的唇覆在他的腺体上,那腺体上的牙印已经消除,但完全标记留下来的疤痕还在。 陆起繁亲了亲那处标记。 “卷卷,椰奶的香味好像变浓了。” 周知蒙咬着下唇,脑海里不停地想起那天他被陆起繁半哄半欺地做了完全标记的事,虽然陆起繁现在不如以往,但alpha天生的压迫感还是半分未减。 周知蒙攥了攥被子,勉强说出完整的句子,“小起,你、你要我帮你什么?” 陆起繁握住他的手,喊他的名字。 周知蒙陡然反应过来,他僵了僵,手也停住,可他转念又想:我这样是不是会让小起很失望?他已经有心理阴影了,可能很久都不能恢复,这毕竟是关乎尊严的事。周知蒙一直觉得陆起繁什么都不在乎,他没想到上次的事给陆起繁带来这么大的伤害。 他给自己做了一堆心理建设,再加一次深呼吸。 陆起繁捏了捏他的手心,周知蒙呼吸微窒,陆起繁低头将他吻住。 周知蒙一边享受着陆起繁的吻,一边分心。 他在猜想陆起繁现在是什么状态,想着想着又有点心疼,毕竟陆起繁才十八岁,韩枫常常说十八岁的alpha,比得过金刚石,周知蒙之前用身体验证了这句话的真实性,确实如此。 周知蒙有点担忧又有点伤心。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啊?陆起繁会不会不愿意去? 正纷乱地思考着,他突然感觉到不对劲。 他猛地抬起头。 迎上了陆起繁似笑非笑的眼睛。 陆起繁捏了捏他的下巴,“卷卷,谢谢你的关心,可是我好像没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周知蒙的脸倏地一下全红了,从羞恼到愤慨,“陆起繁,你又骗我!” “我可没有,是你自己想多了,又无端给我扣上帽子。” “明明是你装作没反应,害我担心!”周知蒙气恼地直接坐起来。 “我只是想让你开口,”陆起繁搂着周知蒙的腰,把他按进怀里,“卷卷,我想把主动权交给你,以后只有你想要的时候,我才会做。” “可是你就是骗我。”周知蒙不服。 陆起繁轻笑,“对不起,你这样……总是让我忍不住逗你。” “我怎样?” 陆起繁低头亲了亲他,“怎么这么可爱啊宝宝?” 周知蒙听到那两个字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仓皇不安地看了眼陆起繁,陆起繁没有逾矩的动作,只是轻轻地搂着他。周知蒙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虽然陆起繁好像确实把主动权交到周知蒙手上了,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和之前相比,没有什么区别。 他知道,小起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陆起繁也不着急,只是搂着周知蒙,啄他的唇。 周知蒙被亲得嫌烦,直接伸手圈住陆起繁的脖子,“好啦好啦,你来吧。” 陆起繁一翻身,就把周知蒙抱到了腿上,周知蒙慌忙稳住身体,两手撑在陆起繁的胸口,陆起繁的眸色逐渐变深,“卷卷,你再说一次。” “说什么?” 陆起繁没有提示他,周知蒙却懂了,他笑了笑。 “我说,好,我愿意。” 后来抽屉被拉开,灯关上。 月光透了进来。 陆起繁问他什么叫心理阴影,周知蒙摇着头,数不清自己到底回答了几次。 第二天陆起繁早早就起来给周知蒙热牛奶做早饭,可牛奶都凉了,周知蒙还是起不来床。 他整个人都陷在被窝里,可怜巴巴地往陆起繁怀里缩,“腿抬不起来了。” 罪魁祸首还有点愧疚之心,抱着他哄,“那就在床上吃,我端过来,不吃早饭你会胃痛的。” 周知蒙哼哼唧唧的,一边把陆起繁往外推,一边又像小老鼠一样咬陆起繁的手。 陆起繁把牛奶和三明治端过来,然后把周知蒙抱着起来,倚在床头,一勺勺地喂他,温热的牛奶顺着喉管暖进整个胃部,周知蒙终于清醒了一点,伸手去枕头下面找手机。 陆起繁拿着勺子的手微顿。 周知蒙注意到了,突然笑道:“你以为我要告状?” 陆起繁把三明治递到他嘴边,“告也没事。” 周知蒙看了眼班级群的消息,然后哼了一声:“才没功夫和你斗气,坏小起。” “我怎么又坏了?” “就是坏。” 陆起繁耸了耸肩,出于把周知蒙折腾成这样的理亏,把周知蒙的一切抱怨都承担了下来:“好吧。” 周知蒙吃了两口就又开始往被子里缩,陆起繁把他重新捞出来。 “你别这样,我又不是小孩,饿了我会自己吃的。”周知蒙一时无法接受自己是被照顾的那一方。 他还记得小时候陆起繁不肯吃饭,所有人都闹不过他,钟晔身体又不好,周知蒙怕钟叔叔累,就主动承担了喂饭的工作。 小起听他的话,但心思总被动画片、外面的鸟还有房间里的任何动静牵绊着,一顿饭能吃一个多小时。 周知蒙自己吃完了,就捧着碗追着陆起繁跑。 直到有一次,陆起繁跑上楼梯的时候一挥手把饭碗打翻了,热乎乎的鸡汤泡饭全洒在周知蒙的手上。 周知蒙哇的一声哭出来,钟晔立即把周知蒙抱到卫生间,用凉水冲他的手。 陆起繁看到周知蒙红彤彤的手背,还有他眼角缀着的泪珠,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他一个人坐在桌边,一边哭一边吃完了整碗鸡汤泡饭,在此之后,他再也没有让周知蒙喂过饭。 从记事起,周知蒙对陆起繁的照顾贯穿了他们俩整个少年时期。 现在陡然转变过来,周知蒙既不习惯,也不自然。 倒是陆起繁乐在其中。 他把三明治递到周知蒙嘴边,哄道:“再吃一点。” 周知蒙听话地咬了一口。 “你今天没有课吗?” “今天周六。” 周知蒙“哦”了一声,又问:“你现在车队怎么样?” “我入股之后车队,辞退了两个主力队员,前天又请来了柯炜,教练也换了新的,我想队里的状态应该能比之前好很多,以前太散了,也没有什么斗志,明年年初会有几场比赛,到时候就看成绩吧。” 周知蒙弯起嘴角,“一定会很好的。” 他伸手摸了摸陆起繁的脸,夸道:“小起,你已经很棒了。” 周知蒙吃不下了,陆起繁就把剩下的半个三明治塞进嘴里,然后端着碗盘去了厨房,收拾好之后重新回到卧室,又赖进周知蒙怀里,周知蒙抱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拍他。 “卷卷,想和你结婚。” 周知蒙蹭地红了脸,“又胡说了。” “没有,我一直都很想,之前和你一起参加婚礼,那个时候我就想,我要给你一场更盛大的婚礼。” 周知蒙笑了笑,“多盛大?我才不要那样的,我喜欢只有至亲好友围在身边,轻松又简单。” 陆起繁不免遗憾,“那好吧,就按卷卷喜欢的来。” 周知蒙揉了揉陆起繁的后颈,忽然又说:“如果你喜欢盛大的,也可以。” 周知蒙轻轻地笑,“反正到时候再讨论啦,小起,你还没到法定婚龄呢。” 陆起繁隔着睡衣咬周知蒙,“不许笑。” 周知蒙往被子里躲,“就笑!” 陆起繁轻松就扯开被子,周知蒙只好求饶:“你不小,小起不小!” 两个人又在床上闹了好一会儿,中午一起做了午饭,稍微睡了一觉,陆起繁就带着周知蒙去了游乐场。 他给周知蒙买了很多发箍,变着花样往周知蒙头上戴,周知蒙咬着奶茶吸管,坐在栏杆上,任陆起繁怎么打扮他。 最后还是兔子发箍最可爱,一只粉耳朵高高竖着,一只则垂下来半截,配上周知蒙蜷曲漂亮的卷发,可爱得让人挪不开眼,这让陆起繁想起之前在森林咖啡厅里带着麋鹿帽子的周知蒙。 陆起繁忍不住给周知蒙拍了很多照片。 周知蒙给陆起繁挑了一个狼耳发箍,还有手指弹了一下,“小狼。” 陆起繁凑近了一口咬住周知蒙的脸颊,周知蒙吃痛,从栏杆上跳下来,推开陆起繁往前跑,周知蒙心脏不好,很多项目都不能做,只能看着人家坐着大摆锤在空中尖叫。 周知蒙听着都怕,最后选了一个稍微温和的摩天轮。 周知蒙在上摩天轮之前拍了段视频给林知绎和周淮生,周淮生回复他:【卷卷不能玩太危险的项目,什么鬼屋密室更不可以,灰尘多,你心脏也吃不消。】 周知蒙回复:【好,我知道的。】 林知绎可能在开会,隔了几分钟才给他发消息:【玩得开心宝贝。】 周知蒙笑着回复:【好的!】 周知蒙把手机塞进兜里,踏进摩天轮之后,手机又振动了一下,周知蒙拿出来,看到了周淮生的消息。 【卷卷,玩得开心,照顾好自己。】 周知蒙心里一暖,立即回复道:【谢谢爸爸。】 把手机放进口袋之后,周知蒙才发现陆起繁一直看着自己,周知蒙挠了挠脸,不好意思地说:“怎么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太依赖父母了?” “没有啊,我和你一起长大,怎么会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很可爱,永远这样都可以。” 周知蒙微微坐直。 “我想让你知道,我不是要把你从叔叔们那里抢走,我只是想和他们一起爱你,照顾你陪伴你,卷卷,就算你说在你心里最重要的是父母,我也不会生气,这是应该的,我从来都不是你父母的对立面。” “嗯。” “如果你感觉到为难,比如说这边要陪我,那边叔叔们想你回家,那你就回家好了,不用想太多。” 周知蒙点了点头。 陆起繁握住周知蒙的手,“你总是替别人考虑,其实不用那么纠结的,我们都很爱你。” 周知蒙坐到陆起繁那一边,头枕在陆起繁的肩膀上,摩天轮慢慢往上。 “看着你年纪这么小就开始建设自己的车队,又这么快成熟起来,小起,我总觉得我都赶不上你了,我其实也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我就是很喜欢我现在做的事,喜欢破解难题的感觉,小爸爸说,他希望我一直做自己热爱的事,即使一辈子在象牙塔里也没关系。” “是啊,我也这么想。” “可是……可是我会慢慢追不上你的步伐,你可能已经很成熟了,毕业之后就干出一番又一番的事业,但我还是对很多社会的事情一窍不通,我就像一个书呆子。”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卷卷,你不需要跟着我的步伐,我从来都是围着你转的。” “好吧,我也确实不想离开学校,小起,数学真的很酷,你知道吗?那种推开一扇又一扇未知大门的感觉真的很迷人,我的指导老师赵教授是整个学校最德高望重的教授,他每次给我稍稍一点拨,我就豁然开朗,他说等我这次项目结束,拿到奖学金,我就可以去海外交流,还可以去国际数学会议担任联合审稿人,他给我看了他之前一些学生的履历,实在是太酷了,小起,我希望能像他们一样,而且我最近还有一点新的感悟,我还想再辅修——” 周知蒙说到一半忽然停住,陆起繁转头看他,“辅修什么?” 周知蒙忽然凑上来吻住陆起繁的唇。 “怎么了?” 周知蒙抿了抿唇,笑道:“我也不知道,话说到一半突然很想吻你。” 摩天轮正好转到最顶端。 周知蒙闭上眼睛许愿:“我想和小起,白头到老。” 第46章 陆起繁荒废了的中学时光, 现在全在大学补上了。 他每天辗转于学校、车队和公寓,忙得不亦乐乎,周知蒙在学习结束之后会去陆起繁的学校门口等他, 然后陪着他一起去车队, 坐在观众席上看陆起繁的赛车像一团蓝色火焰,嗖的一下飞出去。 可是不管看了多少次,不管陆起繁的技术有多可靠, 每次看着那辆车经过弯道时, 周知蒙的心脏都会提到嗓子眼,然后等到陆起繁开到平稳路线时, 才缓缓落地。 陆起繁最近每天都要练三个小时,十点多才洗了澡换了赛车服, 从更衣室出来。 周知蒙窝在贵宾室的小沙发里, 拿着纸笔做着题, 有时候算到兴头上,陆起繁喊他他都听不见, 陆起繁也不敢打扰,就站在门口等着,等周知蒙做完题。 有人想进来, 也会被陆起繁拦住。 邵哥好奇地往里瞥了一眼, “哦原来是小学霸。” 几个年轻的队员走上来起哄道:“哦原来是老板娘。” 周知蒙把纸笔塞进书包里, 走出来听到一半的笑声, 他疑惑地问陆起繁:“什么老板娘?” 陆起繁倚着门框, 接过周知蒙的书包, 戏谑道:“你不就是老板娘?” 周知蒙后知后觉, 耳尖微微发红, “才不是。” 周知蒙快步走在前面, 陆起繁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周知蒙只觉得所有人都在偷偷看他,然后发出一种虽然善意但还是让人心烦意乱的笑声,周知蒙每次都窘迫得恨不得一头钻进地洞里。 柯炜从经理办公室出来,和陆起繁打了招呼:“东京赛的具体时间已经定了,下个月十五号,你应该腾得出时间吧?” 陆起繁拿出手机看了看课表,“应该可以。” 柯炜比了一个“OK”,然后冲周知蒙笑了笑,“李延最近很忙吗?我给他发消息他都不怎么回我。” “他在备考雅思,是挺忙的。” 柯炜若有所思,然后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他一学习就手机关机,是经常会错过消息,我今晚可以提醒一下他。” “不用,他要考试我就不去打扰他了,”柯炜笑道:“谢谢你了知蒙。” 道别之后,周知蒙坐进车里,陆起繁把周知蒙的书包放到后座,周知蒙安静片刻突然说:“柯炜的家庭条件是不是不太好啊?” “他母亲很早去世,父亲是厨师,是他们家唯一的收入来源,家庭条件肯定不算好,我记得他说他最初接触赛车其实是去车场打工的。” “我看他对李延有感觉,但是有点……”周知蒙想了想措辞,说:“不敢再往前迈一步的感觉。” “是吗?” “很明显的好不好?其实李延一直在等着他告白,李延那么一个外冷内热的人都主动邀约好几回了,柯炜这边还是一副普通朋友关系的样子,看着让人着急。” 陆起繁捏了捏周知蒙的脸,“卷卷已经开始做情感导师了?” 周知蒙气结,“人家跟你说正经的!” “正经的就是这次东京赛的奖金非常丰厚,如果能拿金牌,柯炜就能拿着奖金去应付他爸,家庭压力小一点,感情上的负担可能也没那么多了。” 周知蒙思考片刻,觉得有道理,“不过去东京我可能不能陪你,那几天我有考试。” “没事,那是小比赛。” 周知蒙倚在陆起繁的胳膊上,“是我食言了,我说过要陪着你到各地比赛的。” “那卷卷今晚……”陆起繁摩挲着周知蒙的指尖。 周知蒙差点又要被蛊惑了,“不行不行!说好一周三次的。” 陆起繁不无遗憾,“好吧。” 周知蒙弥补似地在陆起繁的脸上亲了亲,“小起乖。” 两个人一起回了公寓,折腾了一会儿就相拥入眠。 一个多月后,陆起繁带着风暴车队前往东京,这次一共去了三支中国车队,风暴是其中资历最浅也是人员变动最大的,邵哥抽了两根烟,叹了口气,回到房间继续分析场地,紧张的氛围在队伍中弥漫开来。 其中最不紧张的就是陆起繁,他还在安慰备考的周知蒙,一连发了几串的“宝宝加油”才收起手机。 邵哥休息的时候过来问他:“你就不担心拿不到名次,你这段时间的钱可就等于白花了。” 陆起繁说:“我觉得不会太差,而且这次来也不是为了拿名次,只是为了稳定军心,就当是试水了,你不需要给他们太大压力。” 柯炜正好听到,调侃道:“老板都没压力,我们就更没有了。” 陆起繁和柯炜在比赛前召集所有队员聊了聊天,陆起繁并不善于安慰人,也不爱说话。好在柯炜这个人性格温和,才来几个月就和所有人打成一片,他很自然地担当了车队的军师角色,柯炜笑着说:“老板都说了,这次是试水,目的不是拿名次,他说他不在乎这点钱。” 众人哄笑。 谁成想,就是这么一群年轻的队员,竟然在东京赛上超常发挥,一举赢得金牌,消息传回国内,也迅速登上了热搜。 新闻的配图是陆起繁和柯炜,两个人像双子星一般同时从车里走出来,一个张扬自信,一个沉毅稳重。 因为陆起繁之前就上过一次热搜,这次的话题度就更大。 周知蒙刚从考场走出来,就听到旁边人说什么“风暴”“日本”,他陡然反应过来,拿起手机就去微博上搜。 结果直接在热搜上看到了陆起繁的名字。 这一次比上一次的讨论范围更夸张,陆起繁的家世出身、学历年龄都被挖得清清楚楚,还有号称是小学初中同学爆料,真真假假看得周知蒙一愣一愣,他不停往下刷,甚至看到了陆起繁的初高中照片。 其中一张是陆起繁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身后是落日,身前是零零散散几本书,陆起繁手里握着一瓶可乐,胳膊搭在前后两张桌上,表情看上去有些不耐烦。 他这样看起来有点痞气,是周知蒙未曾见过的模样。 照片下面的留言很多。 【他在初中的时候就很多人追啦,但是他脾气很差,对所有人都爱搭不理。】 【听说家里超有钱。】 【听说是信息素等级很高的alpha。】 【借楼,他还单身吗?】 【怎么可能是单身?他看起来就是很会玩而且玩得很花的样子。】 【我也觉得……】 【消息保真,我朋友和他初中一个学校的,说他初中的时候天天逃课出去和对象约会,一连两个星期,教导主任后来都特地在学校门口堵他,然后把他抓了回来,而且有人跟他表白的话他都拒绝,说有喜欢的人了。】 周知蒙的脑袋嗡嗡作响,正好这时候陆起繁打了电话过来:“卷卷考完了吗?” 周知蒙勉强不表露出情绪,先恭喜陆起繁:“祝贺,我看到风暴拿金牌的新闻了。” 陆起繁的心情听上去很愉悦,他轻笑道:“嗯,你考完了吗?我明早就能回去了。” “考完了,”周知蒙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书,突然气闷又无助,但还是忍着,语气平缓地说:“路上注意安全,上飞机前告诉我一声哦。” “好。” 周知蒙把书放回到宿舍,又抓紧时间回复了赵教授的邮件,然后才去了公寓,他知道陆起繁今晚回不来,但还是想去。 他洗了个澡独自躺在床上。 脑袋里一直浮现出那条评论——他初中的时候天天逃课出去和对象约会。 他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约会?和谁? 周知蒙气到捶床,陆起繁不是口口声声说从小到大都只喜欢他吗? 周知蒙本来对这种话没什么感觉,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所谓的占有欲,可明晃晃的字亮到他眼前了,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变了。 他就是要陆起繁给他全部的爱。 他们是青梅竹马,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分开过,他们之间不允许有任何人插足,不管是曾经还是以后,他的感情史空白到可怜,整个学生时代他的世界里只有父母、小起和学习。 陆起繁的世界里除了没有学习,其余的什么都有。 周知蒙总是慢半拍发现陆起繁的爱好。 难道陆起繁还有秘密? 周知蒙抱着被子,心烦意乱。 这时候他听到门响,周知蒙一怔,蓦地坐起来,几秒之后他就看到风尘仆仆的陆起繁走进来。 “小起……” 陆起繁如今已经长到一米八七,身形修长,五官的轮廓愈深,有了成熟的影子,他握着门把,慢慢地弯起嘴角,然后歪了下头,笑着问:“我在电话里一听就知道你语气不对,怎么了?” 周知蒙反应过来,爬到床边坐着。 “特地赶回来的吗?” “是啊。”陆起繁走过来。 他蹲在周知蒙面前,柔声询问:“怎么了?告诉我好不好?” 周知蒙犹豫了很久,然后把手机拿出来,把那条评论翻出来,亮给陆起繁看,“我知道网上的东西不可信,我也知道我不应该为了过去的而且是别人口述的不辨真假的东西怀疑你,我只是看了之后很不开心,你可以不解释,我没有逼你解释的意思,我——” 陆起繁打断周知蒙的絮叨,皱着眉说:“两种可能,一种是他编的,还有一种。” 周知蒙的心悬起来。 “我见的是你。” “嗯?”周知蒙一愣。 “你高一的时候不是做了一个小手术吗?我那段时间确实是天天逃课,一连两个星期,你不记得了?” 周知蒙眨眨眼,记忆慢慢复位。 陆起繁伸手捏他的脸,说:“我该高兴还是该生气呢?卷卷?” 周知蒙这才知道自己闹了大乌龙,红着脸往陆起繁怀里钻,他讨好地圈住陆起繁的脖颈,问他累不累? “比赛辛苦了,是不是还没吃晚饭,我去做给你好不好?” 周知蒙不给陆起繁说话的机会,搂着他叽里咕噜地说:“比赛视频我都看了,你们表现得太棒了,真遗憾,我当时应该去现场的。” 陆起繁失笑,把他抱着往客厅走。 “你和柯炜配合得也很好,对了你那个叫程维的室友是不是和你一起去的,我在照片里看到他了。” “卷卷。”陆起繁把周知蒙放到餐桌上。 周知蒙低着头,主动坦白:“好吧,我吃醋了。” “吃什么醋?”陆起繁循循善诱。 “你说你从小就喜欢我的。” “本来就是。” “真的一点都没有喜欢过别人吗?” “真的。”陆起繁回答得很坚决,视线对着周知蒙的眼睛,丝毫不躲闪。 “那以后呢?” “以后也不会,以后也只爱你。” 陆起繁握着周知蒙的手放在胸前,“比赛的时候东京忽然下雨,赛道很滑,其中一次全油门的高速弯,我差一点失控,幸好稳住了,但是在危险临界点我的大脑空白的那个瞬间里,我在心里默念你的名字。” 周知蒙抬头望着陆起繁。 陆起繁将周知蒙的掌心贴着自己的胸口,轻声说:“你在这里扎根太多年了,没有你,我会活不下去。” 周知蒙没由来地相信陆起繁的话。 一个十八岁的男孩说出来的承诺,他对此坚信不疑,往后几十年都如此。 他抱住陆起繁,在他耳边问:“小起,你饿不饿?” 第47章 周知蒙第二天才知道陆起繁是推掉了庆功宴和媒体采访, 执意提前搭乘最早的航班回来找他的。 柯炜联系不上陆起繁,就打电话给周知蒙:“打扰你俩了不好意思,知蒙, 你帮我问问起繁他有时间吗?国内也有几家媒体想要采访咱们车队,正急着等回复呢。” 陆起繁把脸埋在周知蒙胸口, 睡得很沉,周知蒙推了两下都没把他推醒, 正为难着,陆起繁动了动肩膀,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依旧贴着周知蒙。 “小起, 柯炜问你去不去参加采访。”周知蒙问。 “不去。”陆起繁嘟囔着。 柯炜在电话那头喊:“你最好还是去吧!趁着网上这个余热,你正儿八经露个脸, 咱们车队名气保准上一个台阶, 听说协会准备和几家大网站合办什么赛车全明星, 到时候你一参加,刷刷刷秒杀一大帮小明星,名气一上来, 赞助肯定水涨船高,很快你的投资就能回本了。” 柯炜构想蓝图的语气太有感染力,连周知蒙都忍不住点头。 陆起繁却嫌吵,拽着周知蒙的手堵自己的耳朵:“柯炜, 你上辈子搞传销的吧?” 柯炜笑道:“你就给个话,到底去不去?人家媒体还等着呢。” 周知蒙想了想, 也劝道:“还是去吧。” 陆起繁不说话, 周知蒙就帮陆起繁做了答复:“他去呢, 你们安排好时间告诉他就行。” “好嘞。” 刚挂电话, 周知蒙就被陆起繁拽进被子里,陆起繁懒懒地压在周知蒙身上,一边占便宜一边委屈地说:“卷卷竟然让我出去露脸。” 周知蒙失笑:“我也不想的啊,谁让你这张脸这么值钱,连买热搜的钱都省了。” “不想去。” 他闹脾气的样子和小时候完全重合,周知蒙揉揉他的耳朵,“小起乖,既然已经选了这条路,就是会有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昨天我和小爸爸聊天的时候,他说你将来很有可能要接手陆叔叔的事业,我听了之后有一点难过,因为做一个集团的领导者是很辛苦的,我的小爸爸三天两头就要出差应酬,我不想你到时候也这样,但也没有办法。” 陆起繁躺到周知蒙身边,搂着他:“我保证,我会尽可能陪在你身边,天大的事情都不能和你相比。” 周知蒙笑了笑,虽然知道这情话里掺了很多少年意气,却还是欣慰地点了点头,“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其实我也知道我将来还是要接手柏雅的,但是风暴我还是会继续做下去,不管结局如何,我不想自己后悔。” “嗯,”周知蒙用手指梳着陆起繁的发顶,然后在他的额头上印了一个吻:“小起已经很棒了,不要有压力,实在不行,我就……挣奖学金养你。” 他说完也被自己逗笑了,陆起繁吻住他。 可还没亲几下,陆起繁又往周知蒙的怀里赖,黏得周知蒙喘不过气来,清晨很快就变成日上三竿,本来打算早起做一顿丰盛早餐的周知蒙最终还是没能起得来床。 回到宿舍,李延病恹恹地伏在桌子上,看到周知蒙,抬了抬眼皮,“你回来了,彻夜未归啊。” 周知蒙不好意思地笑。 “陆起繁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见你,”李延啧了两下:“感情这么深。” “你怎么了?”周知蒙放下包,走到李延身边,看到李延慌忙藏起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柯炜”,但对话框里只有一行行的绿色长条,对方明显没什么回复。 “他——”周知蒙不知道怎么说。 “我昨天就发消息恭喜他拿了金牌,他到现在都没回我,呵,真没意思。” 说罢就拿起手机准备拉黑柯炜。 周知蒙眼疾手快地拦住他,“他这两天太忙了,小起一比赛完就当甩手掌柜回国了,剩下善后的事情都是柯炜在忙活,他今早一大早还给小起打电话问接不接受采访的事,他肯定是因为太忙了才没时间回你消息的。” 李延的态度明显松动,赌气地说:“再忙也不可能连回个‘谢谢’都没时间,他就是对我没兴趣。” “前阵子他还问我你为什么不回他消息,我说你在备考雅思。” “他知道我在备考雅思,如果他真的关心我,上网查一下雅思的考试时间,等我考试结束之后给我打个电话,或者发两句话表示一下慰问,这很难吗?好了,你别替他说话了。” “小延……” 李延躺到床上,气得声音都哑了:“真是上杆子不是买卖,我也没多喜欢他,他不就是个开赛车的,我好歹是首大的,他凭什么对我爱搭不理啊,靠!我就知道谈恋爱没意思,智者不入爱河!” 周知蒙连忙坐到他床边安慰他:“别难过别难过。” 李延对着空气拳打脚踢, “柯炜这样确实不好,不主动不拒绝也不给人明确的答复,如果你实在受不了,可以和他摊开了说。” 正说着李延的手机铃响,李延闭着眼接通,里面传来柯炜的声音,李延一激动不小心开了公放。 “小延,有时间出来吃个饭吗?我刚从日本回来,给你买了点礼物——” 柯炜的话还没说完,李延就蹭的一下坐起来,把周知蒙吓了一跳,李延像满血复活似地跳下床,说:“有、有有!” 然后他就在衣柜里翻了一通,打扮得焕然一新地出了门。 周知蒙还没回过神,李延人就没影了。 “……” 韩枫从另一张床上探出脑袋:“长记性了吧,暧昧期的情侣劝不得,既没意义还影响友情。” 周知蒙表示认可。 他刚坐下来,赵教授就给他发消息,让他去一趟办公室,说给他的论文初稿做了修改,周知蒙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去了。 韩枫趴在床边,羡慕地说:“赵教授对你真好,他的课你要是能满绩,你保研基本上稳了。” “我也下功夫了啊,我这个月为了写论文,每天六点多就起床去自习室抢位置,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我就是单纯羡慕,你应该会继续读研吧,你家小起搞事业,你沉迷学术,很配。” 周知蒙笑道:“读研挺好的,我本来就想一直跟着赵教授,跟着他真的能学到好多东西。” 韩枫伸手朝周知蒙摆了摆,“未来的数学家,加油。” 周知蒙忙了三天才找到机会陪陆起繁,陆起繁也是忙得团团转,不仅要接受采访,拍杂志,还要和品牌方谈合作,回学校之后还要把一个星期缺了的平时作业补起来,接到周知蒙电话时,他刚从辅导员办公室出来。 “小起,你在干嘛?” “刚忙完,回宿舍的路上。” “我在你宿舍楼下。” 陆起繁听了一愣,急忙加快步伐,十分钟的路程硬是被他缩成了五分钟,周知蒙刚刷了会儿微博,就被人猛地抱住。 陆起繁把脸埋在周知蒙的颈窝里拼命嗅,“想你了,卷卷,好累。” 周知蒙拍拍他,心疼道:“所以我来陪你啦,今晚想吃什么?” “卷卷。”陆起繁言简意赅。 “……”周知蒙惩罚性地揪了他一下,“走吧,去公寓。” 陆起繁牵着周知蒙的手就往停车场走,周知蒙拿起手机问陆起繁:“我在微博上看到柯炜说的那个赛车全明星了,一个娱乐号发的,说明年五月份就能出,是不是真的啊?” “差不多吧,邵哥去谈了。” “这样一来,肯定能带动很多年轻人喜欢上赛车,我看明星嘉宾里有好多大牌,还有涂言呢。” “你什么时候又喜欢涂言了?” “前几年看了他的电影啊,我和我小爸爸一起去的,”周知蒙晃了晃自己的手机,“这个还是他代言的牌子呢,对了,这个手机品牌好像是他老公的。” 陆起繁斜睨了他一眼,不屑道:“我们车队也在谈代言。” 说完又补了句:“你手上的洗漱包也是我家的品牌。” 周知蒙噗嗤一声笑出来,“这有什么好吃醋的,笨小起。” 陆起繁一坐进车里就倾身上去吻住周知蒙,周知蒙怕被人看见,一直用力抵着,可惜没有用,陆起繁把周知蒙的嘴唇当糖嘬,亲得周知蒙后来都麻木了,有一搭没一搭地捶陆起繁的肩膀,骂道:“坏小起。” 最后是一通电话救了周知蒙。 邵哥打来的,“起繁,帮我个忙吧,我实在找不到人帮忙。” “你说。”陆起繁放开周知蒙。 “帮我带一下孩子。” “啊?” 邵哥急切地说:“我老婆在公司出了点事,下楼梯把腿摔伤了,好像还挺严重的,我现在得过去接她,但是我今天趁着车队放假,把孩子带到车队来了,现在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只好找你了,你在宿舍还是在你那个公寓,如果在宿舍的话就算了,我再去找找别人。” “去公寓的路上。” 周知蒙碰了碰陆起繁,“你让邵哥把宝宝放我们这吧。” 陆起繁应了下来:“那行吧,我在百胜大厦门口等你。” 邵哥连忙道谢。 陆起繁把车从学校开出来,停在大厦外的车位,那里离车队近一些,十几分钟后邵哥开车赶了过来。接到手他们才知道是个一岁不到的小女孩,穿着小公主裙,小脸蛋粉糯糯的,她一看到周知蒙,就咧开嘴朝他笑,周知蒙连忙小心地接过来。 邵哥歉然道:“真是打扰你们了,我送我老婆去医院检查之后就来接她。” “没事的,邵哥你快去接嫂子吧。”周知蒙说。 “好,小名叫荔荔,这个是奶瓶,得加热一下。” 邵哥简单说了两句就开车走了,留下周知蒙和陆起繁两个人面面相觑。 荔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爸爸走了,很快小脸就开始委屈巴巴地皱起来,一副要哭的模样,周知蒙把她搂在怀里,哄着:“宝宝乖,宝宝乖,有——” 他转头问陆起繁:“是叔叔还是哥哥?” 陆起繁打着方向盘,笑道:“叔叔吧,喊哥哥,邵哥可就提辈了。” 可能是周知蒙身上有香味,小家伙抽噎了几下,就缩在周知蒙的怀抱里睡着了,小手还抓着周知蒙的手指。 周知蒙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小宝宝,他仔细瞧了瞧,然后压低了声音,难掩惊讶地对陆起繁说:“她好小啊,双眼皮好漂亮,啊啊啊她的脸好软,比雪媚娘软。” 陆起繁在等红灯的时候凑近看了看,可能也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易碎物品,他大气都不敢出,周知蒙拉着他的手,他都没敢碰荔荔的脸蛋。 “用不着羡慕,”陆起繁转头对周知蒙说:“过几年咱们也生一个。” 周知蒙扭过头不理他。 陆起繁用余光看副驾驶,晕黄的车内灯把周知蒙本就柔和的五官映得更加动人,卷发让他的侧脸看上去很是稚气,鼻尖小而翘,睫毛长而弯。 他自己都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张口闭口“我爸爸”“我小爸爸”。 可他抱着荔荔的时候,陆起繁分明从那份安宁中看出了更柔软的东西。 他突然就不满足于同居了。 他想要结婚、他想要一个迷你版的卷卷。 他从心底里燃起一股冲动,但很快他就把这份冲动压了下去,他知道他不能重蹈覆辙,他还在岳父的考察期里,不能因为冲动再让卷卷伤心。 他们的人生还很长,有很多时间,很多机会,陆起繁对自己说。 他不敢告诉周知蒙,他有过很多疯狂的念头,在周知蒙单纯地喊他弟弟、周知蒙被别人追求、周知蒙怕父母伤心独自走进电梯…ZEE…很多很多时候,他心口涌起的暴戾和占有欲,连他自己都感到后怕。 他一忍再忍。 周知蒙见陆起繁许久没说话,等车停进车库时问他:“小起?你在想什么?” 陆起繁收起思绪,转头望向周知蒙,“在想,好想结婚啊卷卷。” 周知蒙红了脸,羞恼地说:“谁让你自己没到法定婚龄,关我什么事?” 周知蒙抱着荔荔进了家门,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小家伙放在被子上,还把被子的四边都卷起来,以免小家伙翻身掉下床。 他把陆起繁按在卧室门口,“你在这里看着宝宝,我去热奶瓶。” 荔荔一个短觉睡醒,抬起头就看到床边坐着的陆起繁。 alpha天然的压迫感把荔荔吓得立即哭了起来,陆起繁手足无措,周知蒙急忙走了进来,把荔荔抱在怀里,软声软气地哄他:“宝宝不哭,叔叔在呢,宝宝好乖。” 荔荔圈着周知蒙的脖颈,抽抽搭搭地哭,好久才回过神,重新坐在周知蒙腿上,泪眼汪汪地看着周知蒙的卷发,小手抓了抓。 周知蒙正好把奶瓶放到她手里。 荔荔抱着奶瓶,一边咕噜咕噜地喝,一边用好奇的眼神盯着周知蒙,往周知蒙怀里钻。 她丝毫不在乎也不关注旁边已经醋到飞起的陆起繁。 陆起繁很后悔。 他现在只想结婚,不想有小孩。 等周知蒙好不容易哄完荔荔,从卧室里走出来,周知蒙捶了捶腰,疲惫道:“她吃饱了,我就能放心了。” 陆起繁阴沉沉地跟在他后面,“我还饿着。” 周知蒙走到冰箱边,“哦,我给你做。” 结果他一转身就被陆起繁抱起来放在厨房的大理石台面上,陆起繁皱着眉头说:“身上一股奶味。” 周知蒙一边护着自己的衣领一边推他的脑袋,“你干嘛啊?” 陆起繁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饿了。” 第48章 周知蒙最后终于推开陆起繁, 得了空开始做晚饭。 正忙活的时候,荔荔又醒了。 陆起繁怕周知蒙累着,于是深吸了一口气, 独自走进卧室,和小家伙四目相对的一瞬间, 荔荔哭得更凶了。 陆起繁束手无策,只能把周知蒙床头的玩偶全堆到荔荔手上, 荔荔看到一只漂亮小羊,产生了兴趣,哭声渐小,含着豆大的泪珠玩起了玩具。 陆起繁小心翼翼地坐到她旁边, 在荔荔玩腻一个娃娃的前一秒迅速递上另一个。 荔荔好奇地望着他。 陆起繁不自然地扭转视线。 荔荔继承了邵哥的欧式大双眼皮,看起来就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陆起繁不禁开始幻想他和周知蒙生出来的小孩该是什么样子。 最好完全遗传周知蒙, 有蜷曲的卷发和小巧的五官, 皮肤白嫩,性格乖软,微微撅起嘴就惹人疼。 迷你版的卷卷, 陆起繁想想就觉得可爱。 周知蒙把汤锅盖上,一进卧室就看到这幅画面:荔荔和陆起繁一个坐在床头,一个坐在床尾,各自拿着玩偶, 抬起手往对方的方向砸。 周知蒙急忙走上去把荔荔护在怀里:“你怎么能砸她?” 陆起繁很委屈,指着自己身边一堆玩偶, 说:“都是她砸我, 我还没还手呢。” “你还想还手?” 荔荔喜欢周知蒙身上的味道, 窸窸窣窣地往周知蒙怀里钻, 还把脸贴在周知蒙的胳膊上,懒洋洋地望着陆起繁。 陆起繁再次改变了主意:他只想结婚,不想要小孩。 周知蒙把荔荔抱起来,“荔荔乖,我们不理他。” “我在网上学做了点辅食,你问问邵哥,宝宝有没有什么忌口的。”周知蒙吩咐道。 陆起繁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等到邵哥回复后告诉周知蒙:“没有,邵哥说随便吃点就行,他在陪他老婆打石膏,过会儿就能来接荔荔。” “那就排骨粥吧,我特地把排骨肉剁碎了熬的。” 陆起繁醋吃得更凶了。 他幽幽怨怨地看着周知蒙把荔荔抱在腿上喂粥。 可能是面相柔和,周知蒙天生就对孩子有吸引力,不管是小时候的陆起繁,还是现在的荔荔,他们在周知蒙面前总是很容易就安静下来,乖乖地听周知蒙的话,周知蒙单手搂着荔荔,然后吹凉了小勺子上的粥,“啊”了一声,等荔荔张开嘴。 “烫不烫?” 荔荔摇了摇头,倒在周知蒙怀里。 周知蒙笑着把她扶起来,“宝宝乖。” 陆起繁连鸡翅都吃不下去了,问:“你对我怎么没有这样的耐心?” “我对你还没有耐心?你有没有良心?” 刚刚是谁把他抱到厨房台面上缠了那么久,害他又是拿毛巾擦又是换衣服,耽误了好长时间。 陆起繁冷哼一声,“就是没有。” 周知蒙瞥了他一眼,懒得搭理。 荔荔到底是小姑娘,胃口小,吃了半碗就摇着头不吃了,周知蒙喂完最后一口就把她抱回到床上,还拿了一个玩偶放在她腿上逗她开心。 回到桌上,陆起繁还在生气,周知蒙笑了笑,夹了块肉片送到陆起繁嘴边:“我也喂你?” 陆起繁一脸不屑,但还是张开嘴。 “还吵着要结婚呢,这么幼稚,跟一岁大的宝宝赌气,真好意思。” “将来我们有了孩子,我在你心里还会是最重要的吗?” 周知蒙笑着回答:“是。” “真的?” “真的,”周知蒙几乎抓狂,“你最重要,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两个人吃完饭就回到卧室陪着荔荔,小家伙摇摇晃晃地又要睡着,周知蒙捏了捏她的小脸:“宝宝不睡,你的爸爸妈妈马上就来了。” 捏完周知蒙还忍不住感叹:“小孩子的脸真的很软。” “你小时候也这样。” 两个人围着荔荔看了半天,研究着荔荔的五官里哪个部分更像邵哥。 快九点的时候,邵哥终于赶了过来,累出一身汗,他接过已经睡熟了的荔荔,轻声道谢:“实在是麻烦你们了。” 周知蒙说:“没事,这有什么的。” 荔荔走之后,周知蒙还觉得空落落的,陆起繁强行把自己塞进周知蒙怀里,“你抱抱我。” 周知蒙失笑道:“你怎么这么粘人啊?” 陆起繁不反驳,说:“你抱我。” 周知蒙只好像抱荔荔那样把陆起繁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小起你几岁了?” “十年后,二十年后,我还是这样,卷卷,你可得做好准备。” 周知蒙低头亲他,妥协道:“好吧。” 等陆起繁的期末周结束,周知蒙也收拾好东西,两个人一起回了家。 周知蒙其实在大一的时候就学了车,可是拿到本之后他就再也没坐过驾驶座,家里周淮生宠着他,在外面陆起繁宠着他,都把他当小孩,恨不得给周知蒙在后排安个儿童座椅。 这回他自告奋勇地提出来要练车,陆起繁一开始还觉得没必要,可周知蒙坚持要练,陆起繁便陪着他。 周知蒙想了想,然后拒绝,“我不要你,我要我爸爸。” 陆起繁明显脸色一沉:“为什么?” 周知蒙嘀咕道:“你技术那么好,你会笑话我的,我肯定开得比乌龟还慢。” “我笑话你?你就这样想我?” 周知蒙摇头:“不是啦,诶呀都回家了还天天黏在一起,腻不腻啊?小起你去忙你车队的事情吧。” 陆起繁甩上车门就走,周知蒙追都追不上,他都不知道陆起繁在发什么脾气,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急忙打电话给陆起繁,陆起繁不接,发消息也不回,周知蒙无奈地坐回车里,一个人摸索着操控杆。 每次的寒暑假他都想尽可能地陪着父母,总和小起腻在一起,他爸爸看了估计又要不开心。 周知蒙跑回家里,拉着周淮生陪他练车。 林知绎本来也坐在后排陪着他,但中途接了个电话就下去了。 周知蒙从后视镜里看着忙碌的林知绎,不禁叹了口气。 周淮生很轻易地看穿了他的心思,安慰道:“卷卷别怕,小起以后不会这么忙的,你陆叔叔会一直帮着他。” 周知蒙点了点头。 毕竟拿了驾驶证,基础还是有的,周知蒙练了一上午已经勉强上手,能围着小区绕两圈,周淮生夸他棒,说中午要奖励他吃好吃的。 “爸爸,我已经不是小孩了。”周知蒙解开安全带。 周淮生愣了一愣,然后笑道:“不是小孩是什么?你在爸爸这里永远是小孩,就算将来你有了自己的小孩,你还是爸爸的小孩。” 周知蒙突然涌起一阵鼻酸,搂着周淮生的胳膊不说话,林知绎走出来。看到父子俩的模样,疑惑道:“怎么了?怎么练车还哭鼻子?撞树上了?” 周知蒙被逗笑了,又去抱林知绎。 周淮生卷了两下袖子,说:“中午喊谨承一家来吃饭吧,我再去超市买点菜。” 林知绎说好。 他打了电话给钟晔,钟晔说陆谨承出差了,就他和小起过来。 林知绎放下电话,八卦地问周知蒙:“最近和小起怎么样?” 周知蒙害羞地挠了挠脸:“就……就那样啊。” “现在是住宿舍还是住公寓?” “住宿舍多,我现在忙着论文,小起也忙着车队,一个星期也就见两三回。”周知蒙老实交代。 “我看小起最近忙得确实不轻,又是比赛又是采访,听钟晔说过段时间还要上什么综艺。” 周知蒙倒在林知绎身上:“是啊,我也没想到小起的爱好会铺开到这种程度,我一开始以为就是单纯在车场里玩玩呢,不过他做什么我都会支持啦,小爸爸,其实小起很有天赋的,而且胆子很大,什么都敢尝试,说不定他将来真能干出一番事业。” “我相信啊,我也相信我们家卷卷也能在自己的领域发光发热。” 周知蒙心情愉悦地靠在林知绎肩膀上。 可是他没想到陆起繁还真的跟他闹冷战了,等到中午陆起繁进门的时候,周知蒙迎上去,陆起繁根本没正眼看他,洗了手就进厨房帮周淮生。 周淮生对陆起繁还是没有太好的脸色,但看着他老实巴交地洗菜,态度也松动了许多,还把黄瓜放到陆起繁手边,说:“去削一下皮。” “好。” “忘了买可乐了,鸡翅就直接红烧了。” 陆起繁半天才反应过来周淮生在跟他说话,也意识到周淮生从来都记得他爱吃什么,连忙说好,“红烧也好吃。” 周知蒙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发笑。 在餐桌上几个家长一下子就看出来陆起繁在单方面冷战,钟晔拿筷子敲了一下陆起繁的手,“你干嘛呢?” 周知蒙告状道:“我不让他陪我练车,他就生气不理我了。” 钟晔笑了笑,“好小心眼,卷卷你也别理他。” 陆起繁平时都是开赛车的,时速从不低于三百公里,而且他技术那么好,周知蒙怕自己要是一紧张起来,刹车油门踩错了,陆起繁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会笑话他笨。 周知蒙想:再怎么说,我也比小起大两岁,我总不能在他面前丢脸。 林知绎摇了摇头,笑道:“到底是孩子。” 他夹了块鸡翅到陆起繁碗里,“再等卷卷练几天,小起可以去检验一下成果。” “不要!”周知蒙反抗。 等吃完饭,陆起繁眼看着就要和钟晔回家,周知蒙委屈巴巴地站在客厅里,不由得也生了气,他本来以为就是一件小事,没想到陆起繁还正儿八经地跟他冷战起来了。 “什么嘛……” 正气恼着,陆起繁又重新走回到他面前,“我下午要去我爸的公司,中午就在你这里睡了,可以吗?” 周知蒙故作无所谓地嗯了一声,“随你。” 他转身上楼,陆起繁跟了上去。 林知绎和钟晔相视而笑,钟晔独自回去了。 周知蒙躺在床上,陆起繁从卫生间出来,在周知蒙身边躺下,不像以前那样恨不得从头到脚贴着周知蒙,两个人之间只隔了半米不到,却像隔了天堑。 周知蒙气鼓鼓地望着天花板。 他翻了个身,抓起被子,被子的一半被陆起繁的腿压着,周知蒙一用力,胳膊就蹭到了陆起繁的胳膊,皮肤摩擦了一下,两个人都停住,周知蒙也不敢拽被子了,心乱如麻地看着枕头角。 其实再肌肤相亲的事都做了,周知蒙也不知道他此刻为什么会紧张。 他感觉到陆起繁动了一下,可能是翻身,也不知道是靠近他,还是翻身下床。 他反思了一下他上午说的话,分析着到底是哪一句让陆起繁这么生气。 还没想好,陆起繁就从后面抱住了他。 周知蒙怔了怔,转头望向陆起繁,陆起繁吻住他。 周知蒙立即回应了他的吻。 “你不能说你不要我,也不能对我有任何顾虑。”陆起繁闷闷地说。 周知蒙翻身抱紧了陆起繁。 “我应该是你做任何事的第一选择,好的坏的,我都要陪着你。” 第49章 赛车全明星的消息一出, 尤其是那张不知从哪里流传出来的拟邀明星名单,竟然以所有人都没想到的速度,猝不及防地把热度点燃了。 陆起繁本来以为是十拿九稳的项目, 结果谈了几次都没谈成。 邵哥掐了烟,叹气道:“节目组营销过了头,莫名其妙的这个综艺就成了香饽饽,我听说国内的几家车队都偷偷往节目组那里塞钱,你也知道, 要是这综艺真能火, 那车队也跟着火了,谁不想参与进来?” “那现在怎么办?” “我再去探探情况吧, 听说节目组比较倾向于我们, 毕竟咱们这年轻队员多,上镜也好看, 有话题度。” 陆起繁联系了车协的人, 对方也为难,搪塞地说:“小陆总, 有情况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你也别着急,车队合作方得到明年三月份才会定下来, 还有时间。” 挂了电话之后, 陆起繁沉声道:“先别忙着砸钱,我再想想办法,你也去多了解了解情况,年初还有一场比赛, 你提醒一下柯炜, 让大家抓紧训练, 不要太放松了。” “好。” 陆起繁抓起外套,独自离开车队。 他其实可以找他爸帮忙,甚至可以找林知绎,花钱能解决的事情都是小事,但是他不想,他陡然意识到自己的局限性,他才十八岁,不管是资源还是人脉,都要仰仗他的父亲,他还不具备面对风险的能力。此刻他真希望时间流逝得再快一些,略过这些成长期,略过失败的挫痛,让他尽快成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人。 他希望他能像父母那样,在各自的领域里闪烁耀眼,他希望他能给周知蒙一个欢愉无忧的未来。 他联系了他手上所有与此事相关的人,最终都只得到一个模棱两可的应允。 他忽然不受控制地给周知蒙打了电话,周知蒙可能是握着电话从自习室里跑出来,接通时他还喘了两下,“小起?怎么了?” 陆起繁忽然停住,没有继续说,语气平缓道:“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周知蒙一开始还笑:“诶呀,你真的好粘人啊,狗狗小起。” 他总是给陆起繁起很多外号,陆起繁一点都不恼,只觉得可爱。 “论文结束了吗?” “结束啦!我现在又是自由人了,可轻松了,小起,赵教授说我这篇论文可能能上核心期刊!好激动!!” 陆起繁欣慰道:“你好厉害,卷卷,你怎么这么聪明?” 周知蒙嘿嘿笑了笑,可是笑了两句就听出陆起繁声音的异样来,他问了一下,陆起繁很快转移了话题,周知蒙便不再继续追问。 挂了电话之后他又打给柯炜,开门见山地问:“柯炜哥,小起最近是不是碰上什么难处了?” “有点,就是那个赛车全明星的事。” 柯炜简单讲了一下,特意没说得太严重,“你也别太担心,主要还是赛车这项运动普及面太窄,我们队最近热度高,但是奖项含金量还不够高,要做这种赛车综艺,肯定得选能代表国内最高水平的车队,节目组也在权衡,但就我估计,节目组最后还是会选择热度高的,毕竟现在这个时代,流量至上嘛,你别太担心了,实在不行,还有起繁的钞能力。”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柯炜哥。” 周知蒙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晚上陆起繁把他抱进浴室了他还皱着眉头,陆起繁笑着问:“想什么呢?这个时候还分心?” 周知蒙连忙回过神,红了脸。 陆起繁一见周知蒙就放下了全部压力,什么烦心事都懒得想,他捏着周知蒙的下巴,不满道:“卷卷,看我。” 周知蒙望向他,陆起繁这才满意,低头吻他,怨怪道:“不许分心,只能想着我。” 周知蒙圈住陆起繁的脖颈,“好吧。” 他没想到第二天事情就迎来了转机。 他刚腰酸背痛地回到宿舍,还没关门,韩枫就在床上发出一通惊天爆笑:“靠,李向东那个傻缺竟然要报名参加天选少年!” “那是什么?”周知蒙疑惑。 “一个综艺,和最强大脑差不多的那种脑力节目,最近可火了,天天上热搜,就在首都电视台录制的,我去,李向东真参加了,报名表都发朋友圈了,他怎么会想到去上综艺节目啊?” 周知蒙愣了愣,坐到凳子上,然后突然冒出来一句,“我也可以参加吗?” “啊?” “我、我想参加。” 韩枫跳起来,不解地问:“为什么?” 周知蒙讪笑道:“可能……我也想火一把。” “哈?你说什么?” 韩枫挠了挠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周知蒙态度坚决,已经在班级群里找到了李向东,然后申请了好友验证。 天选少年、很火、天天上热搜。 这几个关键词点醒了周知蒙。 柯炜所说的流量至上,周知蒙不懂如何运作,也不想去求助父母,他知道小起的骄傲和自负。他想,或许他可以曲线救国地帮小起一把,即使没有用,他也认了。 他能做的很少,但他想试一试。 其实他不愿意一直躲在父母和男友的羽翼下,他柔软温和,总是一副懵懂不谙世事的样子,只不过是因为他满足于现状,不想要改变,不想让父母去被动接受他的改变,影响相处的状态,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成长。 他一直在自己的人生轨道上平稳向前。 他从小到大都很努力地学习,争取到了保送的资格,进了大学之后,他也毫不懈怠,保证绩点的基础上他还参加社团,参加志愿活动,在教授的指导下做项目写论文。 他的人生看起来没有陆起繁精彩夺目,但他付出了同样多的心血。 现在他想要这份平稳里多一点尝试。 为了爱的人。 李向东很快通过了他的好友认证,周知蒙打了招呼,然后询问他报名的相关事宜。 李向东也是一愣,他很早就听说过周知蒙的家境,也清楚他的成绩,“你要参加?” “是。” 听周知蒙语气坚决,李向东说:“行吧,我把报名链接发给你,要参加最好这两天就要报名过来,还有面试呢,这一季都播了一半了,时间很紧。” 周知蒙立即行动起来。 他报了名,提交了一大堆材料,然后按照规定的时间去参加面试。 基于长相优势,他几道关卡都走得很顺利。不过他没有告诉陆起繁,一个人偷偷地参加,录制那天是周六,陆起繁正好要出国,周知蒙连借口都不用找,直接背着包就去了电视台。 他没想到嘉宾竟然是涂言。 他一直很喜欢的演员。 中场休息的时候,化妆师上来给艺人补妆,涂言闲着无事就走上来,看了看周知蒙正在做的题,是一个11x11的进阶版华容道。 周知蒙已经做完了,正在发呆。 他在做题时被对手故意打断过好几次,可是节目组不知道是为了节目效果还是什么,一直都没有斥责对手。 周知蒙有点委屈,但也不想多事。 涂言走上来的时候他都没有反应,直到身侧传来一阵淡香,他才猛然回过神,“涂老师,您好。” 涂言快三十岁了,是少有的偶像派成功转型演技派的omega演员,获奖无数,他的五官非常出众,样貌在娱乐圈算得上数一数二,气质在刚出道时极具冷感,这几年也不知是家庭幸福还是为何,身上的清冷渐褪,柔和了许多。 “不用紧张,我就是好奇这个华容道,是有口诀的吗?” “有技巧,”周知蒙指着华容道的外圈介绍道:“其实就是不停地降阶,解法和3x3差不多。” 涂言点了点头。 “你二十了?” 周知蒙腼腆地笑:“快二十一了。” “看起来好小,”涂言看了看周知蒙的头发:“自然卷吗?好可爱。” 周知蒙的脸蹭得一下就红了。 他想:涂言果然和荧幕上的形象一模一样,这次清冷苏感的高岭之花omega。 下半场开始后,对手选手再也没有干扰过周知蒙,连现场工作人员对周知蒙的态度都变得好了起来。 周知蒙觉得很奇怪。 等到录制结束,周知蒙收拾好东西,和现场的工作认真打了招呼,然后溜到后台,惴惴不安地捧着小本子守在艺人化妆间的通道旁,正准备去跟涂言要个签名,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一个拄着手杖的男人缓缓走进涂言的化妆间。 周知蒙怔了怔,在还没关合的门缝里他看到涂言一脸欣喜地走上来,又在男人身前停下,收起脸上的笑容,抱着胳膊微微挑了下眉,男人俯身说了两句话,然后就搂住涂言的腰,把他揽到怀里,手杖抵着门边,下一秒就把门关上了。 周知蒙傻了半天。 差点没认出来门里那个又软又娇的omega是涂言。 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他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涂言出来,正失望地准备离开时,门又开启了,涂言和男人并排牵手走出来,看到周知蒙时,涂言停下,“怎么还在这儿?” 周知蒙局促地把签名本往身后藏。 涂言对此经验丰富,伸出手,“拿来吧,我给你签,合照也可以。” 周知蒙立即亮起星星眼,感激地望着涂言。 涂言签完名对身侧的男人说:“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很可爱的男孩。” 男人朝周知蒙笑了笑,两重美颜夹击,周知蒙的脸已经红得不能再红,迅速低了下去。 拍完合照,周知蒙依依不舍地送别了涂言,然后独自走出电视台。 等三期节目参加结束,周知蒙终于恢复了平静的生活。 他也没有精力再投入给学习以外的事情,一切就等结果,听天由命。如果能红,他就趁机推一把风暴车队,他已经事先在自己的微博里放满了风暴车队的比赛视频,和陆起繁的照片。 他知道这个计划很幼稚,而且可能用处不大,但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他本来想一直瞒着陆起繁,可没想到陆起繁早一步发现了他的签名本。 周知蒙珍而视之的写着涂言名字的一页纸,此刻被摊开在桌面上,陆起繁坐在旁边,指尖点了点,“哪来的?” 周知蒙头发都没擦干,就讨好地坐在陆起繁腿上,“嗯……就是涂言有个路演活动,我闲着没事就去玩了。” “你撒谎的时候腿在抖,你自己有感觉吗?”陆起繁好整以暇地看着周知蒙。 周知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果然看到还在发抖的睡裤裤摆,他呜的一声倒在陆起繁怀里,交代道:“好吧,我偷偷做了一点事。” “什么事?” “可以不说吗?等结果出来我再告诉你。” 陆起繁摇头。 周知蒙对这样的霸道行径很不满,抱怨道:“你以前这样先斩后奏,我可是每次都原谅你了!” 陆起繁理亏,于是让步:“那我只问你,你做的事危不危险,对你有没有负面影响?” 周知蒙急忙说:“没有,就是很简单的事,我的一次尝试。” 陆起繁深深地看了周知蒙一眼。 其实他都知道。 这段时间周知蒙形迹可疑,他早就打听过,在得知周知蒙去参加了科学竞技真人秀的时候,他几乎难以置信,下意识要打电话给周知蒙,问他为什么要参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是在拿起电话的那一秒,他又想:周知蒙想做什么都应该去尝试。 他应该保护他,禁锢自由算不得保护。 爱着一个人就应该让他发光。 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抱紧周知蒙,把他按进怀里,把他带在身上,随时随地都能触摸到,有时候他自己都控制不住对周知蒙的强烈需求欲,像是一种病,没有解药。 周知蒙捧着陆起繁的脸,一点一点亲他,“小起,你在想什么?” 陆起繁弯起嘴角,周知蒙便亲他的嘴角。 “小起,我好像一直都没有说,”周知蒙看着陆起繁的眼睛,认真道:“我喜欢你,很喜欢。” 周知蒙并不擅长说情话,更不会像陆起繁那样将终生誓言信手拈来。 但容易脸红的人总是很真诚。 陆起繁把他抱起来,放在床上,哄道:“卷卷,你再说一遍。” 周知蒙撑起半个身子,和陆起繁四目相对,他吻了一下陆起繁的唇,然后郑重地说:“我爱你。” “我爱你。”他毫不吝啬地又说了一遍。 陆起繁的眼里竟然有泪意。 这段感情萌芽于经年累月的陪伴和习惯,因为陆起繁的强势,因为周知蒙的怯懦,也曾经经历过不大不小的挫折。 周知蒙分辨不清他到底是从妥协变成了喜欢,还是因为喜欢才妥协,完全标记也做了,再也分不开了。他现在也懒得分辨了,他只知道如果现在让他和陆起繁分开,他会生不如死。 他现在只想好好爱陆起繁。 小起,他的小起。 周知蒙抚着陆起繁的头发,让他把脸埋在自己的颈窝,“乖。” 半个多月后,周知蒙沉迷图书馆,都快忘了天选少年这档节目,可韩枫嗖的一下跑到他身边,气喘吁吁地把手机扔到周知蒙面前,给他看热搜词条。 “我去,你火了,知蒙,你上热搜了。” 两条有他的热搜分别是天选少年选手周知蒙和涂言点赞。 周知蒙慢半拍地点进去,才发现话题阅读量已经上千万,尤其是涂言点赞那一条,竟然是周知蒙发在微博里的他和陆起繁的合照。 这下一石激起千层浪。 连带着陆起繁和风暴战队都成了热议的话题。 当事人周知蒙也懵了。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节目组打电话给他,问他要不要拍广告以及参加后续的衍生节目。 周知蒙想了想,还是谢绝了。 周知蒙和韩枫李延三个人在宿舍里研究了半天,最后决定让周知蒙发一张自拍照。 “热度得充分利用啊!快快快过来,我给你拍。”韩枫十分积极。 周知蒙在宿舍里被摆布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拍出一张让韩枫满意的照片,战战兢兢地发了条微博,才过十分钟竟然就有上百条评论。 周知蒙第一次体会当明星的滋味,看着后台不断增加的数字圆圈,忍不住暗自窃喜,他不禁从心底里佩服陆起繁上了几次微博之后还能坚持不注册微博。 晚上陆起繁才打电话给他,“我看到了。” 周知蒙又无奈又羞赧,小声说:“看到什么啊?” “是为了我吗?” 周知蒙沉默片刻,然后老实回答:“嗯。” 他以为陆起繁会有不满,会念叨很多,但最后他也只是说了一句:“谢谢你,卷卷。” “会对你有帮助吗?” “当然有,涂言不是点赞了吗?邵哥已经去联系节目组了。” 周知蒙的心终于安定下来,“那就好。” 陆起繁坐在车里,隔着小铁门,望向周知蒙的宿舍窗户。 周知蒙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起身,趴到了窗户边,“小起,你在哪里啊?回宿舍了吗?” “还没。” “我小爸爸刚刚都给我打电话,问我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说的?” “我就说我上了个综艺节目,我小爸爸夸我好厉害。” 陆起繁笑了笑,“你一直都很厉害。” 周知蒙跟着笑,余光扫到一辆熟悉的黑车,陆起繁降下车窗,和周知蒙遥遥对望。 “卷卷,今天柯炜问我,认识了将近二十年再谈恋爱,难道不会觉得腻吗?” 周知蒙紧张起来,指尖扣着窗框,“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怎么会腻?光是幻想明天见你时要做些什么,就足够我开心一整天了。” 第 50 章 周知蒙谢绝了所有的媒体和综艺邀约,发了一条长文字微博,认真地阐述了自己的学术梦想以及之后的人生规划。 评论区里有人问:你和风暴车队的陆起繁是什么关系啊? 周知蒙回复道:恋人关系。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舆论不能永远朝着好的方向发酵,在赛车全明星节目组放出合作方为风暴战队的消息之后,一个名为“赛车手和高材生,小说情节照进现实”的话题迅速热了起来。 网络上对陆起繁的家世信息已经挖出很多,连带着陆谨承和钟晔的人生履历都被翻了个遍,但大部分人对周知蒙的了解还是寥寥,因为了解少,所以也容易成为被攻击的对象。 周知蒙再打开微博时,才发现那天被涂言点赞的合照微博的评论区已经完全变了味。 有很多人留言说周知蒙装模作样,嘲讽他一边说自己是高材生追求学术,一边又想抱大腿嫁豪门,极尽恶毒话语,甚至还有发私信骂他的,说他心机男,还特意在微博里放合照,装什么清纯无辜。 周知蒙第一次看到的时候都懵了。 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生气,而是不解。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能隔着屏幕对他释放如此可怕的恶意,明明他们素未谋面,但他们言辞凿凿说出来的东西,好像比周知蒙还了解他自己一样。 周知蒙打电话给林知绎,委屈地说明了缘由,他都不想把那些恶毒肮脏的东西给他小爸爸看,林知绎听了之后怒不可遏,“卷卷没事,小爸爸来处理。” 第二天网上就曝光了周知蒙的家世信息,鼎胜集团董事长独子,这个名头完全不亚于陆起繁。 网友这才意识到,哪里是嫁豪门? 这分明是豪门联姻。 【剧情大反转,前几天网暴周知蒙的人可以出来道歉吗?】 【人家小情侣谈恋爱,你们这些妖怪在指手画脚些什么啊?】 【周知蒙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吧,长得好家境好学历高,这样一对比,陆起繁才是高攀了。】 【听说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呢!】 【越看越配……】 【真的好配。】 【这特么是继承者们照进现实了吧。】 【怎么就周知蒙单方面秀恩爱,陆起繁呢?他怎么不出来有所表示?根本不是情侣关系吧,就硬蹭,呵呵呵……】 【对啊,陆起繁都没正面回应过。】 【报!!三分钟前陆起繁注册微博了,头像是周知蒙。】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起来围观傻逼!】 【楼上打脸了吗?】 【臆想症发作了吧,真可怜。】 【妖魔鬼怪远离小情侣!!!】 …… 周知蒙看完之后,翻了个身趴到陆起繁胸口,“我不喜欢这些,我要戒微博。” “好啊。” 周知蒙无聊地用手指在陆起繁的肩膀上画圈圈,“你什么时候去录综艺?” “四月中旬。” “那这段时间你要好好把课补起来,学业也不能耽误。” “知道,卷卷放心,孰轻孰重我很清楚,毕业证书我一定顺利拿到。” 周知蒙笑着抱住他,“你现在这么乖我都不习惯了。” 陆起繁用脸颊蹭了蹭周知蒙的额头,“在你的视角里,我小时候真的很讨人厌吗?可是为什么我觉得我没做什么错事,我只是想和你玩。” “哈?你所说的和我玩,就是把我的同桌打得鼻青脸肿吗?” 周知蒙咬了一口陆起繁的耳朵,怨怪道:“二年级那次,我同桌跟我说话,你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冲上来对着我同桌的脸就是一拳,把我吓死了,后来我身边的同学都不敢和我玩了。” 陆起繁毫无印象。 “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不止一次,我小时候都担心你是暴力狂。” 陆起繁笑了笑,把胳膊垫在脑后,“我怎么不记得?” “你当然不记得,因为都是钟叔叔和我在帮你善后。” “所以你后来为什么会喜欢我?” “我也不知道,就慢慢地喜欢上了,我好像无法想象另一半不是你的情景。” “小时候你的朋友总是很多,很多人喜欢你,不管是小孩还是大人,我真的很生气。” 周知蒙笑了笑。 “真想你只属于我,眼里只有我一个,看不见别人。” 周知蒙拧了一下陆起繁的耳朵,“你这个思想很危险啊陆起繁同学,怎么可以这样?” “所以我已经尽力在忍了。” “难不成我还要奖励你?” “也不是不可以。” 陆起繁把周知蒙圈在怀里,重重地亲了两下,周知蒙闲着无聊,又去拨弄陆起繁的手机,随意点开私信,看到一大堆表白,有些话甚至放浪到不堪入目的程度。 周知蒙气到差点摔了陆起繁的手机,他再次说:“真讨厌,我要戒微博!” 陆起繁也是刚看到,皱着眉问:“这些怎么删?” “你把私信关了。” 周知蒙帮陆起繁操作了一番,陆起繁的微博终于安静下来。 周知蒙坐在陆起繁身上,气鼓鼓地说:“我很不高兴!” 陆起繁仰躺着,眼神里像藏了无数根钩子,把周知蒙往他的身上引,“那卷卷想怎么惩罚我?” 周知蒙两颊微红,他把陆起繁的两条胳膊按在床头,然后俯身下去亲陆起繁的脸。 “不可以动手。”他命令道。 他的掌心软热,捧着陆起繁的脸时,陆起繁只觉得轻得像蝴蝶落下,他的吻从陆起繁的眉心开始,到鼻尖再到唇角。 亲完之后周知蒙静静地看着陆起繁,陆起繁才发现,周知蒙五官里的稚气已经褪去很多,有些时候,尤其当他的视线慵懒地游离在陆起繁的脸上时,他已经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兔了,他更像一只没出师的小狐狸精,又羞又怯,还强撑着蠢蠢欲动。 周知蒙的性格天生就柔软被动,所以他偶然的主动才会更让人欲罢不能。 陆起繁的手抬起来,搭在周知蒙的腿上,被周知蒙推开。 “都说不许动手了。” 周知蒙挪动身体,两手捏着陆起繁的睡衣衣领,慢慢解开。 白日的喧嚣被淹没在漆黑的深夜里,周知蒙的脑海中滑过很多画面:人声鼎沸的校园、纷繁的网络、密密麻麻的论文和飞驰的赛车……都混杂在一起,很精彩的二十岁,他感受过体会过,最后还是憧憬平静。 他喜欢在暗淡的房间里开一盏小灯,晕黄的光照着陆起繁的脸和身材,照着陆起繁眼里的爱意。 他和陆起繁的缘分是天注定,没有什么相撞的街口,连暧昧期都是从相拥过渡到接吻,他得到这份爱,丝毫不费力气。 唯一的困难竟然是克服害羞,听起来容易,可周知蒙花了整整两年。 陆起繁的睡衣已经完全散开。 周知蒙咬着下唇,献出自己。 他想:他真的无法想象他的生活里出现另一个人代替陆起繁。 在他还没能完全理解爱这个词之前,他已经很爱很爱陆起繁了。 在他对爱情的认知里,陆起繁也是唯一具象化的解释。 最欢愉的时刻陆起繁将他抱紧,问他:“卷卷,你只属于我,是吗?” 周知蒙回答:“是,我只属于你。” * 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陆起繁在学业和事业之间忙碌,周知蒙也忙着保研的相关事宜。 来年四月,陆起繁参加了赛车全明星的综艺录制。 节目组诚意很足,给了车队应有的尊重和镜头,周知蒙闲着没事也去玩,戴着口罩帽子,充当车队的工作人员。 只是偶尔会被陆起繁抓进休息室里欺负得眼泪汪汪,撅着嘴说再也不来了,陆起繁说想他,他又没了气,软趴趴地抱着陆起繁,“好吧,再施舍你半天。” 陆起繁笑着搂住他。 春夏交际,阳光甚好,陆起繁坐在车里,在一众人的欢呼声中飞驰而出,年轻张扬,热血沸腾。 中场采访的时候编导问陆起繁:“为什么会坚持赛车这个爱好?” 陆起繁说:“因为想让我爱的人为我骄傲。” 陆起繁的目光穿过很多人,直直地落在周知蒙的身上。 “有过什么遗憾的事吗?”编导又问。 “没有了,没有遗憾的事情,如果非要说的话,可能是没能早两年出生。” “为什么?” 陆起繁轻笑,“因为不太想被他叫弟弟。” 周知蒙倚着墙站在人后,听到这句话他也跟着笑了一声,低头看着鞋尖。 七月。 随着赛车全明星的热播,陆起繁带领风暴车队赶赴英国,参加最顶尖的赛车盛事。 周知蒙那时正好在英国交流学习。 他坐在离领奖台最近的观众席位置,视野开阔,轻松就能看到全场的赛况。 陆起繁的蓝色火焰又经过了一轮改装,光是更换引擎就花费上千万,风暴车队全员参与,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出志在必得的自信,赛场内的欢呼声像是一轮又一轮的浪潮,热情完全点燃。 周知蒙穿着一身苹果绿的运动装,和清新的夏天呼应。 四个家长也来了,他们坐在周知蒙的身后,周知蒙接过周淮生手里的可乐喝了一口,然后又扒在栏杆上看比赛。 钟晔倚在陆谨承的肩膀上,“现在还觉得儿子不成器吗?” “我那是激励他。”陆谨承嘴硬道。 钟晔笑了笑,“好。” 这场比赛完全是豪车的视觉盛宴,也是一场所有人的狂欢派对,周知蒙看着陆起繁的蓝色火焰贯穿在曲折的赛道上,每一次转弯和变速都牵动着周知蒙的心脏。 他几乎不敢呼吸。 最后几圈,陆起繁和奥赛尔车队的贝利产生了激烈的位置争夺,所经之处硝烟弥漫,贝利的丰富经验使他在前期能够完全压制住陆起繁,但陆起繁的优势在于心态平稳,所以能顶住巨大压力,完成了倒数第五圈的殊死防守,再到最后两圈的竭力反超。 全场都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辆蓝色赛车上。 陆起繁的轮胎明显已经到了难以负荷的极点。 还有最后一圈。 半圈。 陆起繁在最后一刻完成反扑,超越奥赛尔队贝利拿下总冠军。 全场沸腾,周知蒙的欢呼声被淹没在声浪里。 他激动得落泪,扑到林知绎怀里。 风暴真的成了一场始料未及的风暴,绽放在七月盛夏。 陆起繁在所有队员以及对手的欢呼拥抱中走出来,他没有走向领奖台,而是走到观众席,在众目睽睽之下,抱住了一个年轻男孩,他们当着所有人的面,相拥接吻。 周知蒙捧着陆起繁的脸,激动地说:“你太棒了,小起!” 陆起繁还在重重地喘着气,额头上全是汗,但他单膝跪地,手里握着一个银色的小方盒。 他看着周知蒙的眼睛,说:“我的小数学家,嫁给我,好不好?” 庆祝的声浪一重高过一重,直至顶峰。 周知蒙愣在原地,他回头看了一眼父母,周淮生和林知绎都朝他笑。 “好啊。”周知蒙没有犹豫。 眼泪落下来,陆起繁为周知蒙戴上戒指。 他起身时吻住周知蒙,然后接过柯炜递上来的国旗,站上了领奖台。 那一刻,陆起繁觉得人生再无遗憾。 周知蒙昨天刚跟着赵教授参加完世界数学论坛,今天就看着陆起繁手握国旗登上领奖台,内心的澎湃无可比拟。 天色暗了下来,赛场里的人越来越少。 陆起繁换下赛车服,走到观众席,坐到周知蒙身边。 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起看着落日西下。 陆谨承一行人见状先离开。 很快,巨大的万人赛场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鲜花和掌声总会消失的,小起,你能适应此刻的安静吗?”周知蒙问。 “能。” 陆起繁握住周知蒙的手,戒指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晚风吹拂在身上,舒服又凉爽,周知蒙倚在陆起繁怀里,陆起繁缓缓道:“鲜花和掌声都会消失的,但你还在我身边,你怎么会不知道在我心里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周知蒙明知故问:“是什么?” 陆起繁低头吻住他。 周知蒙想:如果用一句话来总结他和陆起繁的人生,该是什么呢? 此生顺遂,无所欲求。 所爱之人在身侧,梦想之事已实现,往后纵使山高路远,亦无所畏惧。 周知蒙回应着陆起繁的吻,忽然想到小时候,他在游乐场里找到离家出走的陆起繁,牵着他的小手一起回家,那时落日余晖,与此刻相同。 谁知这小手一牵,就是一辈子。 与竹马,同朝暮,共白头。 周知蒙也觉得此生无憾。 第 51 章 孕期(1) 周知蒙帮导师批完卷子之后忽然感觉到身体不适。 一种强烈的恶心感翻涌而上。 他勉强镇定,打开电脑把导师刚刚提到的几篇论文下载下来,然后对导师说:“老师,这儿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论文我回去再看。” 导师朝他摆摆手,“没事,走吧。” 周知蒙一出门就意识不对,这种恶心感很快被一种冷热交替的眩晕所替代,他扶着墙站好,手里的笔电差点就摔到地上,他把东西放在一旁的长椅上。 隐隐有了一种预感。 随着不适的加重,这个预感愈发强烈。 应该是……怀孕了。 其实周知蒙对此并不意外,他今年二十七岁,正在读博,之后的规划是留在首大全职教微积分,目前的学习工作主要就是看论文,做研究,时间算得上宽裕。 他很清楚,现在是怀孕的最佳时机。 所以上个月那晚,陆起繁微醺地走进来,黏着他一通乱亲时,周知蒙没有拒绝。 周知蒙抱住他,帮着他脱外套,陆起繁伸手进床头柜里翻了翻,什么都没翻到,他抱怨道:“没了?” 周知蒙两腮微红,啐他:“还好意思说,不都被你拿到车里了吗?” 陆起繁坏笑着,咬住了周知蒙的颈肉,“那去车里?” 周知蒙躲着陆起繁的吻,因为挣扎,白皙的肩头从睡衣领口处露出来,陆起繁的眼神一下子就深了。 按理说周知蒙会阻止,毕竟床头柜都空了,没有安全措施就等于遍地雷池。 但这次周知蒙一反常态,他摸了摸陆起繁的脸,然后解开了睡衣纽扣,什么都没说,但意味明显,小白兔彻底修炼成了小狐狸精,陆起繁被勾得魂都没了,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箭在弦上了还不忘问:“卷卷,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知蒙撕开洗澡时贴的防水抑制贴,浓郁的椰奶味散出来。 甜津津的奶香味诱惑着陆起繁。 陆起繁在周知蒙面前总是很难自控。 陆起繁今年二十五岁,毕业之后就在他的家族企业里工作,他一边接手了柏雅下属的投资公司,一边经营着他的赛车车队。风暴现在已经是国内首屈一指的车队,每年的招募令和选拔赛都吸引着无数爱好者加入,陆起繁现在偶尔还会参加比赛,但更多的是退居二线,在背后操控着全局,将赛车从爱好发展成产业。 他看起来成熟很多,西装革履风度翩翩。 一同出席活动时,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周知蒙是年纪更小的那个。 可在床上陆起繁总是故态复萌,眼神几乎将周知蒙拆骨入腹,可语气却无辜,还像十八岁那样勾引诱哄着周知蒙,他又问了一遍:“卷卷,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知蒙看着陆起繁漆黑的眸子,忍不住笑了笑,他把陆起繁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回答了陆起繁的问题,“我是这个意思。” 陆起繁封住了周知蒙的唇。 “诶呀你——” 明明平日里也没饿着他,可那晚的陆起繁却发疯了似地抱着周知蒙,抵死混乱直到半夜,周知蒙清醒时已经开始后悔,身体都像散了架,还没骂两句,就陷入昏睡,只记得闭眼前唇上被陆起繁印了一个吻。 陆起繁吻他的时候总像初次。 冲动又珍惜。 这么多年他还是没变。 记忆收拢回来,还是阳光照射的教学楼,映着墙上的校训。周知蒙坐在长椅上缓过神,算了算日子,差不多。 可能真的怀孕了。 他去医院买了验孕棒,回到家里照着说明书的步骤,果然检测出来两条杠。 周知蒙蹲在卫生间的门口。 他的心情从惊喜变成茫然无措,接着又变成惊喜,他花了半个小时,然后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如期到来的小礼物。 他先给陆起繁打了电话, “小起。” 陆起繁大概在忙,一边接电话还一边压着声音和助理说话:“把这个拿给许总——卷卷,怎么了?” “很忙吗?很忙的话就晚上回来说。” “不忙,”陆起繁松了松领带,然后说:“卷卷你说。” 周知蒙犹豫了很久,他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又怕耽误陆起繁的时间,可陆起繁就任他犹豫不决,一直都没有催他。 周知蒙突然喊了一声“老公”。 陆起繁蹭地一下坐直,“怎么了?” 周知蒙是从来不肯喊老公的,他觉得这个称呼太奇怪、太别扭了,他的小爸爸这么多年也都是喊阿淮,更何况周知蒙和陆起繁从小一起长大,从来都是陆起繁把他弄到受不了了,他才小声地喊一次,喊完之后陆起繁还要哄好久。 陆起繁紧张起来,“卷卷,到底有什么事,你别吓我。” “我刚刚用了验孕棒,”周知蒙捂着脸,声如蚊讷:“有宝宝了。” 电话那天陷入沉默,周知蒙有点摸不准陆起繁的反应,正要说些什么,就听见陆起繁匆忙起身:“等我回家,卷卷,等我回家。” “诶——” 陆起繁抓起西装就走,助理追在后面:“陆总,下午有个会。” “取消了。” “还有个剪彩活动。” “让宋总去!” 陆起繁直接进了电梯,一路开车回家,周知蒙正在给自己热牛奶,刚倒进杯子,陆起繁就冲了进来,把周知蒙牢牢抱住。 周知蒙吓了一跳,“干嘛啊,急成这样。” 陆起繁两只手抚住周知蒙的小腹,屏住呼吸,也不说话,就像摸着一个惊奇的未知生物,周知蒙被他这副神情搞得更加害羞,推搡开他的手,扭过身子,低头喝牛奶。 陆起繁还是眼里含笑地盯着他。 周知蒙喝了半杯,陆起繁把他抱到沙发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一个劲地嗅,“卷卷的发情期是不是快到了?” 周知蒙不理他,只抱着陆起繁,说:“什么时候回一趟家吧,给爸爸们一个惊喜。” “好,明天下午,可以吗?” 周知蒙“嗯”了一声。 陆起繁抬起身子,柔情似水地看着周知蒙,“卷卷,你是真的想要这个孩子吗?” “什么?”周知蒙愣住。 陆起繁说:“生不生孩子都取决于你,卷卷,不要考虑年纪还有父母的想法,这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你的身体底子不好,我担心你接下来会很辛苦。” 周知蒙摇摇头,他揽着陆起繁的脖颈,两只细瘦的胳膊慢慢滑下,圈住了陆起繁的肩膀,他轻声说:“傻瓜,我一直很期待宝宝的到来。” “这样我就有两个宝宝了。” 周知蒙笑了笑,“你好意思说,我都不好意思听,二十七的人了。” 陆起繁和周知蒙抵着鼻尖,蹭了蹭,“二十七怎么了?我看着还像十七。” 周知蒙在象牙塔里生活得无忧无虑,又被陆起繁养得就像一块上好的羊脂玉,脾气秉性一如十年前,尤其是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清澈见底。 陆起繁十八岁那年许的愿就是希望他的卷卷此生被爱包围,顺遂无忧。 第二天两人乘飞机回了家,林知绎和周淮生正好放假在家。 陆起繁提前通知了父母,他们到家的时候,陆谨承和钟晔也到了门口。 四个长辈围坐在桌前,看着周知蒙神神秘秘地捧着一个小盒子走过来,林知绎福至心灵,一边说着“不会吧”,一边难掩笑意地望向周知蒙。 周知蒙整个人都快烧熟了,从脚尖红到耳根,最后还是陆起繁走上来,和他一起掀开了盒盖。 里面是一份孕检报告。 林知绎拿起来看了看,然后抱住了周知蒙,揉着他的头,无比感慨:“怎么这么快啊,小爸还没做好准备呢,我们卷卷都有宝宝了。” 周知蒙一阵眼热,他在林知绎的肩头看到周淮生仔仔细细地看完孕检报告,然后询问着陆起繁情况,“卷卷其他指标都挺好,医生有交代什么吗?” 陆起繁回答:“就说多吃水果蔬菜,补充优质蛋白。” 周淮生重重地舒了口气:“好。” 陆谨承起身:“感谢我们家卷卷送来的礼物,爸爸今天下厨给你做好吃的。” 林知绎翻他白眼:“怎么就成你家卷卷了?” 钟晔笑着帮腔:“怎么不是我们家的?” 周知蒙一步一步往后退,退到沙发里,陆起繁陪着他坐下,周知蒙靠在陆起繁怀里,陆起繁问他怎么了,周知蒙摇摇头,“没怎么,就是觉得自己好幸福,有点想哭。” 陆起繁弯了弯嘴角。 周知蒙在家里住了两天,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然后被陆起繁哄着醒来。 他现在嗜睡得紧,身子也软绵绵的,完全没有力气。 “卷卷,起来吃早饭。” “不要,”他两手被陆起繁攥着,只能用脚踹,声音里都带了哭腔:“我不要吃西兰花了,再吃、再吃我就要吐了。” “乖,再吃最后一顿,回去我们就吃叶酸片,我也不想让你受罪的,可是爸非要食补,我有什么办法?” “你有办法,你去解决,反正我不吃西兰花,我最讨厌西兰花了,菠菜和胡萝卜我也不喜欢,我讨厌所有富含叶酸的蔬菜!” 周知蒙钻进被子里,陆起繁搂着他哄也没用。 最后还是林知绎出马,他隔着被子敲了敲周知蒙的脑袋,“不吃就不吃吧。” 周知蒙这才慢吞吞地爬出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毛,林知绎用手指帮他理,“爸爸他太小心谨慎了,但也是好意。” 周知蒙叹了口气,委屈巴巴地看着林知绎,林知绎笑着说:“当初我怀你的时候,爸爸也这样,恨不得把所有钱都用来给我买保养品,他前天晚上坐电脑前研究了半天,搞了份食谱出来,交给了小起,要小起严格按照食谱给你做饭吃,爸爸就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做的比说的多,卷卷体谅一下他。” 周知蒙现在情绪不稳,林知绎短短几句话,就惹得他要哭,他穿起拖鞋走到厨房,陆起繁正在煎鸡蛋,周知蒙挨挨蹭蹭地挪到周淮生身边,端起周淮生放到一边的西兰花,塞了一个进嘴里。 周淮生夺过盘子,指了指桌上,“刚刚去药店给你买的叶酸片,吃完早饭再吃。” 周淮生永远妥协,永远以爱的人为重。 周知蒙笑嘻嘻地抱住周淮生的胳膊。 “还跟小孩一样。”周淮生无奈道。 吃完了早饭,周知蒙和陆起繁坐在院子里,陆起繁亲了亲周知蒙的脸,说:“怎么办?我好像已经能想象小家伙生出来是什么样子了,一定很像你,漂亮的omega,最好是个小女孩。” 周知蒙捂住陆起繁的嘴,“别说了,你想和爸爸一样?” 陆谨承当年也是天天爱不释手地抱着两岁的卷卷,靠在钟晔的肚子上说:“咱俩的孩子一定能像卷卷这样可爱乖巧。” 然后就生出了陆起繁。 陆起繁立即闭嘴,避免祸从口出。 “那反着说?”陆起繁想了想,“生个调皮捣蛋惹人烦的alpha?” 周知蒙无语地看着他。 陆起繁感觉不太对,讪笑道:“好像也不行。” “算了,听天由命吧。”陆起繁放弃挣扎。 第 52 章 孕期(2) 周知蒙完全成了小困包,一回到首都的公寓就从早睡到晚。 陆起繁一开始还心疼,可是后来怎么叫都叫不醒他,就开始动手动脚地欺负他。 周知蒙自从怀孕之后,信息素就非常不稳定,身上的椰奶味愈发的浓,有时候贴着抑制贴,那股甜香还是挥散不去,他的皮肤温热,睡衣材质绵软,配上蜷曲的卷发,陆起繁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黏在他身上。 周知蒙哼哼唧唧地推开他,“小起走开。” 陆起繁置之不理,周知蒙就开始生气,迷迷糊糊地推开埋在自己胸口的脑袋,然后拢起衣领,转身钻进了被窝。 “好烦。” 小脾气也跟着来了。 陆起繁只好作罢,拿着周淮生亲自交代给他的食谱,去厨房给周知蒙做营养餐。 周知蒙现在娇气、嗜睡,还情绪不稳定,动辄就掉金豆子。 两个多月的时候,周知蒙已经查出来自己怀的是双胞胎。 陆起繁照例推掉了应酬,回家陪老婆吃晚饭,周知蒙趴在书桌上看论文,笔记写了一大堆,完全一副废寝忘食的模样,陆起繁进门了他都不知道。 陆起繁也没去打扰他,径直去了厨房,切菜时动静大了些,吵到了数学家,周知蒙这才知道陆起繁回来了,连忙跑到厨房,从后面抱住陆起繁。 “小起……” “宝宝怎么了?” 陆起繁手上抓着青椒,不好转身。 周知蒙没有第一时间被抱住,一下子就委屈了,自己在心里演了一场大戏,眼泪扑簌簌掉了两滴,然后可怜兮兮地重新抱住陆起繁,又喊了一声“老公”。 陆起繁这下青椒也切不了了,直接洗干净手,转身将暖烘烘的卷毛搂到怀里,“又怎么了?” “我今天早上被导师批评了,他说我现在效率低了好多,可是那篇论文就是很难,我根本找不到什么创新可能性,下周又要做报告。” “你有没有和他解释?” 周知蒙摇头,“我不想找借口。” “没事的,卷卷,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身体本来就弱,所以怀孕的反应大一些,这不是你的错。” 周知蒙闷闷地嗯了一声,“今天吃什么?” “青椒牛柳和白灼大虾,喜不喜欢?” 周知蒙仰着头,“我帮你。” 陆起繁单手捏住周知蒙的脸,让他的嘴撅起来,然后低头亲了亲,“不用,宝宝继续看论文吧。” “我想帮帮你。” “我今早走的时候看阳台的君子兰好像有点晒蔫了,帮我去浇点水。”陆起繁拍拍他的屁股。 周知蒙扑棱扑棱地跑了过去,把环绕四周的香味都带跑了。 陆起繁笑着看他。 现在不仅外界不信周知蒙比陆起繁大,连周知蒙自己都不信了,他都不好意思挺着胸脯说小时候自己是如何如何照顾陆起繁的,如何追着给陆起繁喂饭。 毕竟现在被喂饭的人是他。 怀孕后周知蒙睡得多吃得少,大虾吃了三只,米饭才少了一半,就摆手说饱了,陆起繁沉着脸把他按在座位上,顶级的alpha都不需要释放信息素,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完全压制着此刻信息素不稳定的孕期omega和他肚子里的两个崽。 周知蒙愤愤不平地重新握住筷子,刨了两口米饭进嘴里。 陆起繁把牛柳夹给他,“这才乖。” 如果说从成年到二十七岁,周知蒙的脾气秉性半点没变,一如既往的天真单纯不谙世事,那怀孕的这三个月,周知蒙完全是往回长了。 因为双胞胎对身体的负担、信息素的不稳定,以及对完全标记伴侣的生理依赖,周知蒙现在完全离不开陆起繁,他很没安全感,又不好意思说出口,慢慢地就从温柔可人的数学博士变成了又呆又娇的哭包。 陆起繁愈发觉得可爱。 可是周知蒙不太能接受自己的变化。 他竭力保持清醒,哭完了就板着脸继续看论文,陆起繁也不打扰他,就搂着他的腰小憩,周知蒙整理好笔记,回身钻进陆起繁怀里,小鸡啄米似地亲陆起繁的脸,把陆起繁弄醒了。 陆起繁笑着看他:“怎么了?” “发情期快来了,”周知蒙哭丧着脸抱怨:“怀孕之后,发情期都变频繁了。” 陆起繁伸手过去揉周知蒙的腰,“没事的,老公在呢。” 周知蒙瞪他:“你当然说没关系,反正每次爽的都是你,受罪的都是我。” 陆起繁失笑:“卷卷没爽吗?卷卷不是每次都抱着我不让我出——” 周知蒙捂住陆起繁的嘴,两颊通红。 陆起繁却直接把脸埋进了周知蒙的颈窝,嗅了嗅,又咬了咬,“卷卷你身上怎么这么舒服?” 周知蒙瑟缩了两下,呆呆地望着衣柜柜门,任陆起繁欺负。 周知蒙很快就昏睡过去,可凌晨又陡然醒来,吵着要看电视剧,陆起繁强打着精神把电视打开,给周知蒙调了个频道,是个深夜档家庭伦理剧,陆起繁迷迷瞪瞪地听见一句“没见过这样的儿媳妇”,然后就靠在床头睡着了。 再醒来时是凌晨四点,陆起繁感觉口渴,睁眼看到周知蒙两手抓着面巾纸,正一抽一抽地掉眼泪。 “卷卷怎么哭了?”陆起繁急忙起身。 周知蒙一边哭一边指着电视:“这个、这个omega被他婆婆赶出去了,好可怜,好生气啊。” “……”陆起繁愣了愣,然后伸手把周知蒙揽进怀里,“不哭不哭,不看这个了,换个频道看。” 他拿过遥控器,随便调了一个频道,是个真人闯关游戏,周知蒙一抬头就看到一个人被大转盘甩了下来,掉进水里,他哭得更凶了。 “……”陆起繁又换了个频道,儿童频道,陆起繁想:这下总不至于哭了吧。 可是周知蒙看着看着忽然捂住肚子,眼泪婆娑地问陆起繁:“宝宝会顺利长大吗?再过一两年他们俩就可以看儿童频道了,再过几年就要上学了,呜,再过十几年他们俩就要去很远的地方上大学了,怎么办?” “……” 陆起繁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但还是勉强朝周知蒙笑:“早着呢卷卷,我们还有好多好多年,可以看着宝宝们成长,日子是一天一天过的,卷卷不哭。” 陆起繁帮周知蒙擦擦眼泪,然后趁他不注意,把电视关了,将他搂进怀里,拍着他的后背哄他睡觉。 周知蒙抽噎着闭上眼睛。 第二天醒来,陆起繁出去跑了个步,再回来时周知蒙躺在床上看论文,神情严肃且冷漠,陆起繁凑上来亲他,他都躲开。 陆起繁无奈地看着他笑,周知蒙略有些羞赧,把脸转到另一边,拿笔在论文边上写写划划,整理报告的梗概脉络。 “卷卷吃什么?” “反正不吃西兰花。” 陆起繁捏他的脸,“昨晚那个小哭包哪里去了。” 周知蒙也知道自己深夜情绪失控起来,就和精神病院里的患者没什么区别,不仅自己哭到眼疼,更折磨陆起繁,所以也懒得辩解,还主动凑上去亲了亲陆起繁,以示安抚。 “好乖,那早上就吃简单点,我去煮点燕麦粥。” 陆起繁陪周知蒙到九点多就出去了,正好这时候李延和韩枫过来看他。 韩枫毕业后去了女友所在的城市,但没半年两个人就分手了,于是韩枫又回到首都,现在在一家投行工作。李延和柯炜分了又合,这两年感情终于稳定下来,听陆起繁说柯炜最近已经在筹备求婚了,但周知蒙知道要保密,所以只看着李延笑,什么都没说。 李延皱眉,“干嘛啊,傻兮兮的。” 韩枫也笑:“完了,我们的数学家一怀孕就成呆瓜了。” 周知蒙听了之后郁闷了半天。 送走了朋友,周知蒙一个人看了一下午论文,只觉得腰酸背痛,于是出门去街上逛了逛,路过一家母婴店,他走进去,摆在正中央的是两款爬爬服,一个印着草莓,一个印着青苹果,纯棉材质手感柔软,还有配套的小袜子和口水巾。 周知蒙一下子就被击中了,反正怀的是双胞胎,也不用抉择买哪一款,于是两款他都要了。 又过了三个月,周知蒙的孕肚愈发明显,被人拍了照片放到网上,正好陆起繁那时在参加车队的发布会,有记者发问,陆起繁也就顺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大家。 结果网上自发地开始给两个人的孩子评选小名。 周知蒙其实已经想了两个,里里和兜兜。 但看着网友如此积极,他也非常开心,一天刷好几次微博,等待着可爱小名的出炉,可是也不知道为何,随着越来越多网友的加入,走向也越来越离谱。 半个月后,评选结果出来。 “卷起来”和“起司卷”以高票当选。 周知蒙无语地望向陆起繁,陆起繁捂嘴笑,周知蒙爬到床边,气恼地捶他:“谁让你到处说我叫卷卷的?谁让你说的?!” 陆起繁忍不住笑,安慰着周知蒙:“怕什么,热心网友开个玩笑而已,就还按你的来,兜兜里里也很好。” 周知蒙皱着脸:“起司卷还可爱一点,卷起来是什么嘛?” 陆起繁摸着周知蒙的肚子,“快了,还有四个月,卷卷辛苦了。” 周知蒙钻进陆起繁怀里,娇气地说:“就是好辛苦。” 陆起繁低头吻他:“我爱你。” * 孕晚期的几个月,周知蒙向导师请了假,回了望城。 有林知绎和周淮生悉心照顾着,他的心情也好了很多,陆起繁的投资公司本来就在望城,只是车队的事情需要远程处理。 生产的那天,陆起繁陪着周知蒙进了产房,全程都握着他的手,亲吻陪伴着他。 “龙凤胎啊,”护士把孩子抱给周知蒙和陆起繁看:“哥哥和妹妹,恭喜恭喜。” 周知蒙精疲力竭,但还是弯起嘴角。 “好漂亮的宝宝,刚出生就这么漂亮,基因真是好。”护士夸奖道。 等周知蒙恢复了之后,陆起繁把两个健康的小崽抱到他身边,周知蒙仔细瞧了瞧,“哥哥像你,妹妹像我,头发卷卷的。” “如果都像你就更好不过。” 周知蒙笑了笑,“那你的基因也太没用处了吧。” 两个小小的奶团子靠在一起,不哭不闹,因为足月又健康,所以是白白嫩嫩的,但是两个崽还长得不完全一样,哥哥的眉眼更像陆起繁,妹妹的小翘鼻完全和周知蒙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陆起繁捏了捏两个小崽的小手,“卷起来和起司卷,看看爸爸。” 周知蒙踢他:“不要!是兜兜和里里。” 陆起繁笑出声来。 本来大人们都以为卷起来是翻版陆起繁,而起司卷是翻版周知蒙,可是等长大了点之后,大家却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 因为妹妹头发卷,五官又小巧,看起来完全是迷你版的周知蒙,像个漂亮的小洋娃娃。 陆起繁对妹妹总是更偏爱一些,泡好奶粉后也是先抱妹妹。 顺毛的哥哥就躺在旁边,呆呆地摸着妹妹腿上的蝴蝶结。 这天陆起繁又一手拿着奶瓶,一手抱着妹妹,妹妹却抢走奶瓶,从陆起繁的怀里挣扎出来,爬到哥哥身边,直接把自己的奶瓶塞到哥哥嘴里。 动作行云流水,陆起繁都没反应过来。 陆谨承走进来,正好看到了妹妹的动作,他和陆起繁一起陷入沉默。 片刻之后,陆谨承说:“这套动作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二十几年前,陆起繁也是这样一套行云流水的翻滚,从钟晔怀里挣扎出来,然后冲过去把棒棒糖塞进周知蒙嘴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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