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礼服与嫩月亮》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夜礼服与嫩月亮》作者:休眠火星 文案: “衡意,你总是像月亮。” 十八岁那年,衡意遇到一个男人,他霁月清风,恣睢肆意,衡意跟了他半年,最后以分手惨淡收场。 两个人都很清楚再继续纠缠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大学毕业后衡意留在京城,利用在他身边那会儿积累的人脉进入影视圈做女制片,短短两年时间,衡意就以实力和美貌在圈内出了名。 身处在这种利益至上的名利场里,却无人敢染指她半分。 大家对此都心照不宣:她是徐苏璟前女友,谁敢碰? 偌大的北京城里,富家公子哥不少,站在食物链顶端外加有钱有势的也有几位,其中最不能惹的那位便是徐苏璟。 但自从和衡意分手后,徐苏璟一直生活在国外,圈内再无他踪迹。 后来徐氏名下集团投资的一部IP大剧因为合作方在开拍前突然玩消失,并带走了核心剧作成员,预计直接会给集团造成十几亿的损失。 对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不太好过。 徐苏璟回国亲自处理此事,见到这位任意妄为的合作方时,他有些哭笑不得,“这些年我工资卡里给你存的钱都赔光了吗?” 衡意诚实地回答:“嗯,房子车子也卖了。” 徐苏璟低头哑然失笑,半晌,他深深地望着衡意那双清澈的眼睛,说:“要不再和我试一次,我娶你。” 【离家出走乖乖女遇上街边多金帅气嘴甜老混蛋】 短篇,结局he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励志人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衡意,徐苏璟 ┃ 配角:亲爱的甲乙丙丁.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一个老混蛋的初恋 立意:活在自己的热爱里 第1章 豆蔻--熟水  离家出走的乖乖女 高考过后,接连下了近半月雨的藤市在今天终于转晴,也放榜了。 衡意比往常发挥得好一些,考了679的高分。 这在她意料之中,故而不算诧异。 但衡意坐在房间里却一动不动,盯着电脑查分数的页面发了很久的呆,直到桌上的手机闹钟响起来,她才收回思绪。 到吃药的时间了。 衡意关掉闹钟拿着水杯起身出去,拉开房间门就听见楼下客厅传来母亲厉婉迫切的声音。 “让你约张局一家今天晚上吃个饭,你到底跟人家说了没?” 父亲衡国洋前脚刚踏进家门,一口热茶还没来得及喝下肚就被厉婉拦在客厅质问。 衡国洋拉住厉婉的手坐在沙发上,笑着说道:“今早就跟张局说过了,我办事你放心。” “哼,你成天忙于工作应酬,家里哪一件事不得要我时刻盯着,”厉婉拍掉衡国洋的手,捡起茶几上的手机道,“说了就行,我得赶紧把餐厅位置订了,免得晚上过去要排队,对了,延丞会来的吧?” 衡国洋如实摇头,“这我没提,不过延丞放暑假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肯定更想跟同学们出去玩。” 厉婉斜眼睨他半晌,放弃道:“就知道你没说,算了,等会儿我自己打电话跟他说,意意在他肯定来。” 衡国洋终于得空倒上杯热茶,端起杯盏吹吹热气,他抬眸看着厉婉淡淡地叹息一声,没接话。 “你这表情什么意思,我这样还不是为了你女儿好,延丞直接保送进的q大,我叫他来给你女儿参考一下填志愿的事怎么了?”厉婉说着就负气丢手机回茶几上,双臂抱在胸前道,“要不是你女儿去年高考失利,我能为她操心那么多事吗?今年复读能考到那么高的分数,填志愿不得仔细点,生活和学习的环境对一个人来说非常重要,必须让意意跟延丞一个学校,以后在延丞身边多学学.” “妈,爸。” 衡意突然出声,下楼梯的步子轻,厉婉和衡国洋完全没察觉。 她朝客厅这边走过来。 厉婉打住话茬,和衡国洋同时抬起头看衡意。 平常衡国洋就很少会管着衡意,家里一切大小事务全交由厉婉掌权,便只是瞧了眼,随即低下头去品尝茶水。 厉婉并不在意刚才的话有没有被衡意听到,微微一笑道:“正好跟你说件事,晚上和爸妈一起跟张伯伯他们一家吃顿饭,你收拾漂亮点,延丞也会来,你们两个也挺久没见了,趁此机会多聊聊天。” 衡意握紧水杯,声音极淡:“我不想去,你们去吧。” 厉婉脸上的笑容顿时散开,盯着衡意语重心长道:“意意,你必须去,妈也不跟你打哑谜,为了你的高考志愿,我和你爸才组织了今晚的饭局,延丞在q大,比我们更了解每个专业的利弊,他的建议能起到很好的参考效果。” “我不想去,”衡意如是重复道,看着面色逐步冷凝的厉婉,她呼吸停顿了四五秒钟,接着她下定决心那般,一字一顿地把这段时间里压抑在心底的想法吐露出来,“志愿我自己会做选择和权衡填别的学校,不需要听别人的意见,也包括您的。” “衡意!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厉婉蓦地站起来,听到衡意这番异常的言论,神情有些难以置信,“全国有多少人争着抢着进q大享受最好的教育资源,你竟然想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你是要气死我跟你爸吗?” 一直在旁边没出声的衡国洋端茶的手一顿,洒了些茶水出来,似是也没想到衡意会顶嘴。 家中气氛第一次变得这么剑拔弩张起来。 衡国洋沉吟片刻,忍不住清清嗓子小声提醒道:“话说得有点重了.” 厉婉态度强硬地打断,“重不重我说的也是事实,去年她明明可以一次就考上,你看她干了什么?瞒着我们早恋,要不是我这个当妈的及时处理,她还能有心思复读?” “如果不是您,”衡意脸色涨红,手里的水杯像要被捏碎一样,“他会被迫转学吗?!” 厉婉云淡风轻,“那也是因为你!” 闻言,衡意心口猛地一窒,迟迟说不出话来。 沉默半晌,她转身头也不回地跑回楼上。 身后,厉婉的声音充满了命令意味,“晚上七点的饭局,在那之前收拾好自己,别让我等!” 衡意没应,跑进房间嘭地一声,门被关上并反锁。 委屈,隐忍,愤怒.等等的情绪糅杂成一团,像着了火的雪人在她身体里上蹿下跳。 走到床头柜前,衡意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床边地毯上,她拉开第二层抽屉,在里面翻找出一盒还未开封的优思明,撕开包装,取出一颗放进嘴里硬生生吞下去。 没有水,药片差些又因为干呕吐出来。 在去年高考的第二天,衡意受突如其来的生理疼痛所影响,理综没能尽如人意,那时候就因为分数跟厉婉闹了很久。 今年为了调理生理周期,她吃优思明已经有三个月了,每天都得定时定点地吃,在这期间不能断药,少服一次或是没有按时服用,之前所作努力全部白费,现在还剩下两个月的疗程才完全结束。 这件事并没告诉任何人,包括厉婉。 她不愿意。 从小时候开始,厉婉一直对她要求非常严格,让她按照自己规划的未来一步一步地走,待人处事,教养礼貌,甚至是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学什么,可以交哪一类的朋友和哪些人要远离,厉婉向来明令禁止,不允许她在外面胡来。 在她成长的过程里,被“你李叔的儿子拿了今年的奥数冠军”、“你表姨女儿国外留学去了”、“延丞真有能力”这些言论塞得满满的,她想偷懒喘口气都不行。 等她上了高中,厉婉辞去大学里数学教授的职位,回家来当全职太太,管控她的力度更加强硬,终于把她培养成了长辈眼中最满意的全能才女。 而厉婉口中所谓的“早恋”,其实是她在学校里认识了个志趣相投的男性朋友,由于走得太近,被厉婉撞见几次后,无论她怎么解释和阻止,厉婉照旧不管不顾上门去找那男生父母,不久后男生再也没来过学校。 她也没再见过那个男生,一句对不起都没办法说出口。 也许一切的改变,就是从那时候悄悄开始的吧。 . 越想越难受,衡意心里闷得发慌,感觉苦涩极了,她扶着床沿站起来,拿上手机和包包就走出去,往家门口奔。 当了十八年的好孩子,再不出去透透气,她很可能会憋到疯掉。 厉婉在生活阳台收衣物,余光只见一道黑影闪过,待厉婉回头,衡意已经冲出家门。 “衡意!” 这一喊,把刚进卧室准备休息的衡国洋给吓得连忙追出来,可门口早已不见衡意的身影。 再也不想回家了。 再也不要回去过那种规规矩矩的生活了。 午后热风吹散漫天白云,露出湛蓝的天空底色来,艳阳钻进葱郁的树丛里,落下一地斑驳旧影。 衡意愤愤地踩着这些旧影,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行走,身旁时不时过去三两成群的男女,满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兴奋地谈论着高考成绩和向往的地方。 借此不由得联想到厉婉近段时间的态度,衡意心里愈发烦躁,却又不知道该去哪里。 偌大的藤市车水马龙,四处皆是繁华喧闹之声。 走得累了,衡意随便就一处马路牙子坐下来,身上还穿着粉色睡衣和居家凉拖,头发被风越吹越乱,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倒更像个离家出走的乖乖女。 不少路人的目光落到这边来。 闷闷地坐了会儿,衡意从包包里翻出手机,摁下电源键的后一刻,屏幕就提示电量过低自动关机。 衡意看着漆黑的屏幕怔了两秒钟,随后她紧紧咬着唇抱住膝盖,眼泪突然就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 晚上九点钟,衡意走进市中心一家叫青慕迟的酒吧。 在浓妆艳抹的群魔乱舞之中,她一身丝绸质感的白色吊带裙长及小腿肚,上紧下蓬很显腰线,脚踩一双黑色带跟短靴,将脚踝线条衬得纤细笔直,长卷浓密的头发披在背后。 衡意顶着一张素白干净的脸穿梭在其中,很快吸引来了四周的目光。 服务台前有两三个人在排队,衡意走过去。 等了会儿,到她的时候,负责订台的工作人员打量衡意一番,正巧有电话打进来,工作人员抱歉一笑,请她稍等。 衡意点头,站在原地百无聊赖地扫了一圈周围。 这是个会员制的酒吧,分为会员和非会员两个区域,在会员区那边,有着整间酒吧最好的视野,十几个安保人员站成一排守在门口,里面坐着的几乎是藤市有头有脸的人物。 衡意站的地方则属于非会员区域,这里鱼龙混杂。秩序没有里面那么好,舞台上的mc拿起话筒一喊麦,台下一帮打扮潮流的男男女女便跟着疯狂扭动,就像在给会员区表演一组人类返祖的舞蹈节目。 不过半分钟,工作人员微笑着跟衡意道:“不好意思小姐,现在非会员的卡座已经都订出去了,只剩下散台,您看还需要吗?” 她不是第一次来酒吧,这种散台没有座位,只能站着喝酒,而且站一会儿就会觉得累。 衡意便摇摇头,身后还有排队的顾客等着,衡意往旁边一让,朝出口方向走去。 再另外找一家吧。 不想走到半途,三个两黑一黄的男子拿着酒杯忽然从角落里的卡座围堵而来。 “嗨!这位美丽的女士,可以赏脸跟我们喝一杯吗?”其中最高的那个黑人扎着脏辫,操着一口带口音的英语。 酒吧主打科幻设计风,地板不是一昧的平坦,各个区域之间以阶台高低来划分,从入口那边走进来就有三层带光管的阶台,只为将酒吧的逼格衬到另外一个高度。 衡意停下来,看着面前这三个男子愣了下,但她反应很快,立马礼貌地用英语回:“不好意思,我只是过来找人,不喝酒谢谢。” 话罢,衡意抬开步子欲绕过他们走。 俩黑人听到她会说英语,互相交流一番眼神,另外一个黑人就侧身堵了上来,露出两排白牙,颇意味深长地上下端量着衡意道:“oh女士,请不要拒绝,我们没有恶意,只是见你一个人太孤单,就想认识一下而已。” 这边地方宽敞,光线不明,一直往里走才是舞池,不少男男女女勾肩搭背进进出出,根本没人会在意其他,顶多多瞄两眼。 衡意下意识后退半步,没顾脚下已踩在阶台边沿,专心警惕地盯住这三个人,再道:“抱歉,我并不想认识你们。” 拒绝的意思很明确。 “大家都是出来玩的,给我这两个黑人朋友面子嘛!” 站在最边上那个被紧身裤勒得身材干瘦的本地男子嬉笑一声,不怀好意的眼神非常明显,他递出手里的半杯香槟示意衡意喝。 但衡意冷着脸没接。 他啧了声,手直接伸向衡意的左肩欲揽,“长得这么清纯,我朋友一眼就看上你了,过来陪我们喝一个.” 衡意本能地往后退想躲开,先迈出去的右脚鞋跟卡着阶台边沿往下滑,身体突然间失衡之际,她后腰突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掌抵住。 好险,好险。 衡意半个身体的重量顺势全压在那只大掌上,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打算挥出去拍开“紧身裤”的手被另外一只手掌截住。 衡意扭头抬眸,昏暗暧昧的氛围光线交错之下,一张轮廓清隽的男人脸庞率先闯进视野里,在他深邃漂亮的左眼眼尾那里,长眠着一颗淡淡的泪痣。 紧接着是男人一贯如常慵懒散漫的玩笑嗓音:“甜心啊,怎么跑这里来了?” 他的英文说得极其地道,音色非常好听。 每一个字母像极了钩子尖儿,轻轻剐蹭着衡意的耳朵,痒痒的。 衡意沉闷了一天的胸口一空,顿觉心脏初醒,开始狂跳不止。 第2章 豆蔻--熟水  不太好 紧身裤抓了个空,眼睛立马瞪向徐苏璟,皮笑肉不笑道:“不是这位兄弟,凡事得讲究个先来后到,你喜欢也麻烦先排个队好吧?” 阶台虽有三层,但高度相对较低。 徐苏璟站在平地上,模样漫不经心的,他手掌摸到衡意腰侧,抓住,把衡意先从阶台上拎下来。 “!”衡意懵懵地张大眼睛望着他。 同时间徐苏璟眉眼往下低,飞快打量一番衡意,随即收回略显冒犯的眼神,微微波动的神色写着:还挺轻。 “你是谁?” 那两黑人人高马大,正要上前时,服务台那边的工作人员带着一帮安保跑过来,齐刷刷挡在徐苏璟和衡意的面前,将黑人隔开。 这一举动声势隆重,周围来往的顾客们纷纷停下来好奇这场“热闹”。 “徐少爷,”工作人员讨好地笑着冲徐苏璟点头哈腰,“请问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 徐苏璟半抬起眸子,扫了眼被这阵仗惊到失语的三个人,徐苏璟勾起唇一笑,动作老练地将衡意拉到右边,胳膊随意地挂在衡意的肩膀上,令人一瞧就觉得和衡意是熟识的。 “我喜欢的从来用不着排队,是吧小甜心?”徐苏璟用食指托住衡意的下巴,神情极其轻佻放肆,却张弛有度,不会让人觉得不适。 话音一落,听得云里雾里的衡意被徐苏璟拉着往会员区那边去,“你们看着处理吧。” 这种高档酒吧接待范围广,在这里工作,英语多少也要能听懂一些。 工作人员会意,冲徐苏璟的背影揖了一揖,立马吩咐身后安保行动。 * 不知道那三人怎么被处理掉的,刚离开几步,看热闹的客人皆被驱散,那三个也没了踪影。 危机顺利解除,衡意松了一口气。 徐苏璟步子迈得大,衡意跟得有点吃力,她看着被徐苏璟抓在掌心里的手,情绪有点杂乱。 走到会员区门口时,衡意终于止住跟随徐苏璟的脚步。 徐苏璟随她停下来,低头挑唇一笑,侧过身,松开衡意的动作特别自然,似乎并不觉得跟一个陌生姑娘这样有什么。 他单手抄回西裤裤兜里,目光上下移动慢慢扫视着衡意,换回普通话调侃道:“现在才反应过来也不要那么轻易相信我啊。” 他不是藤市人,口音京腔有点浓,听起来有种独特的悠闲散漫。 不过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被看穿的衡意脸颊微微发热,忽然不知道要放在哪里的手心虚地抓住挎在身上的包带,她仰着脖子望徐苏璟一时哑然。 宽大的玻璃门前光线明亮,比方才要更能瞧清楚他一些。 徐苏璟较周边那一排健硕威猛的安保人员还要高挺一点儿,也瘦,但不是干瘦的那种,身形反而很有线条感。 他肩膀由于太宽阔平直,穿的白衬被撑得有些过于松松垮垮,衣扣留了上面的三颗没系,领带随意挂在他修长的脖子上,锁骨明显,袖口挽到胳膊肘露出一截洁白的小臂,该是练过,看起来很结实有力。 难怪能那么轻巧地就将她拎走。 周边光线把徐苏璟那银蓝发色衬得明晰耀眼,优越的五官轮廓分明俊逸,就像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那样。 衡意失神片刻,才缓缓开口问道:“那你是坏的吗?” 这种不需要回答的问题,其实光看他这个人的外表就能得到答案。 对一个陌生姑娘尚能如此收放自如,不难想象出平日里他的为人做派,身边也一定不缺各种类型的女人,不然他不会表现得这么.习以为常。 就在衡意问出口便后悔为什么要问这么傻的问题时,徐苏璟敛回些居高临下的端详眼神,居然耐着性子笑了笑回答道:“不太好。” 这么直接都不带否认掩饰一下的吗? 他不按套路出牌,衡意忽然间不知道接下来该接什么话才好。 且见他上半身微微往前压,唇边勾出一抹坏坏痞痞的笑意来,声音刻意压得极低,带着温柔道:“但我认为你现在走进去会比一个人站在这里安全,要跟我一起吗小甜心?” 这个男人.果然不好! 衡意当即在心里对徐苏璟下了定义,但还是真诚地弯腰向他鞠了鞠,撂下一句“谢谢你替我解围”。 不料,徐苏璟又凑近一些,看着衡意眨了下右眼,深情又绅士地道:“为漂亮女孩做事,是我的荣幸。” 衡意愣住半晌,耳根子莫名滚烫起来,心跳有那么一瞬间仿若漏掉半拍,不知所措的她翘起嘴冲男人哼了一声,攥紧包带转身朝酒吧外面跑。 长发飘摇,背影娇俏,美如夏空。 舞池那边应景地交叉射过来几束暖色系的氛围光,金属质感强烈的音乐骤然间停了下来,挂壁的大屏幕画面变得万分明亮温情,酒吧进入煽情模式,mc在台上清唱: “你说最好的人会到身边,此刻我也这样想.” 徐苏璟追随的目光忽而悠远绵长起来,不过并未持续太久,只停留了七八秒钟便回身走进会员区。 脚步蓦然却又停住,徐苏璟低眉没来由地自嘲了声,抬起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在一起往后摆了两下。 守门的一安保人员领意,迅速追了出去。 * 从衡意“离家出走”到现在,厉婉一个电话和信息都没有,跟以往一样认为她闹脾气归闹脾气,根本不会翻出什么大浪来,很快便会乖乖回家。 这是厉婉作为一个母亲的自信,太清楚怎么拿住她。 衡意上头的那段脾气确实也淡下来了,按照以前的习惯,她确实会在心平气和的状态下回家,但是今晚她意外地毫无半分想回去的心思。 出来后,衡意没再进任何喝酒的地方,奶奶孙一容的电话在这时候打了过来,说是爷爷要出差一周,让她有时间就过来东城区这边的老家玩几天。 听语气,孙一容显然不知道白日里发生的事,衡意犹豫半天才答应下来,打了个车直接过去。 自打衡国洋结婚后便跟父母分居,那会儿衡国洋和厉婉工作刚起步,需要投入大量精力,衡意半岁开始就一直是奶奶在带,等上完幼儿园,衡意才被厉婉接到身边去。 老家在很早之前爷爷单位开发的小区,相隔有点远,平常在逢年过节这种日子“两家人”才会聚在一块,以前学习不紧张的时候,衡意一闲着就往这边跑,但因为要高考加上复读,她这两年里没怎么来过。 听见门铃声时,孙一容正在客厅收叠衣物,出来看到站在院子铁门外的衡意时,孙一容吓了一跳,赶紧去给衡意开门,“不是让你有空再.你爸送你来的吗?” 许久不见,孙一容消瘦了些许,喜穿的旗袍穿在身上看起来都有点松大。 衡意没打算把白天的事告诉孙一容,笑着挽住孙一容胳膊道:“没,就我一个人而已。” 孙一容看一眼外边,马路斜对面停着一辆suv,车灯亮着,开车人却看不清,“还以为那是你爸的车呢。” 衡意疑惑地扭头,随后道:“应该是隔壁邻居家的车,我坐出租来的,我们快进去吧奶奶,对了,爷爷呢?” 孙一容叹息,轻轻拍着衡意的手背道:“下午的时候就走了,你现在来也好,多陪我几天。” 衡意点头:“既然奶奶这么说了,那我得多住几天。” 孙一容慈祥地笑,“好,住多久都行。” . 一小姑娘深夜独自离家,想想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不过孙一容没有追问衡意太多,收拾好房间后,让衡意早点休息。 可衡意翻来覆去大半天,困意全无。 不是因为白天跟厉婉顶嘴,而是莫名其妙想起了在青慕迟遇到的那个男人。 只说过几句话而已,却到现在,衡意脑子里依然清楚地刻着他的长相,声音,谈吐,心不知不觉地也跟着一下一下地跳。 还是第一次看见发色这么张扬却丝毫不显得轻浮的男人,整体反倒矜贵自持,但他说话又是那种花花公子的调调,一听就是情场高手。 话语调戏,却又不是调戏。 “为漂亮女孩做事,是我的荣幸。” 耳边忽地冒出来这么一句,衡意被自己吓了一跳,赶紧捂住咚咚咚得厉害的胸口,钻进被窝里去给自己洗脑。 肯定是因为在她的生活环境里,几乎没有这种类型的男人,有也不被长辈们包容和接受,所以给她的印象才那么深刻! 一整夜,衡意努力坚守着心中十八年积累下来的理智和清醒入睡。 无奈命运总是事与愿违,跟她作对。 不只是今天晚上这样,连着好几天,衡意总会时不时地想到徐苏璟。 无意中想起来那么一两次她觉得正常,因为徐苏璟长相确实优越到不是过个夜就能忘记的程度,可后来次数越来越频繁,甚至已经影响到她的日常生活,衡意才发觉自己不太对劲。 早上帮奶奶给院子里的花草绿植浇水,水淋了一地她都没发现,是孙一容在厨房择菜看见她魂不守舍,推开窗户叫住她。 “意意,你干嘛呢,我的花草快被你浇死了。” 衡意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放下手里的水壶,准备跑路。 好巧不巧,张延丞在这种时候推开铁门走进院子里,笑容满面:“衡意学妹好!” 衡意抬起头,见是张延丞,立马拉下脸,抄起一旁刚用来松土的小铁铲,气势汹汹地冲张延丞大步迈过去。 “张延丞!你到底给我妈灌了什么迷魂汤?!” 第3章 豆蔻--熟水  在今晚就停止吧 衡张两家是邻居,衡意打小就跟张延丞相识,连对方年少轻狂在哪张床上尿过这种私密小事儿都知道。 两人的小学初中高中都在一个班,从没分开过,不过张延丞永远是年级第一,而她就有些不太稳定,有时在班里能排前三,有时候又会掉出前十之外。 张延丞统称这种现象为偶尔性的青春叛逆期,每当衡意犯病,他就在衡意耳边念《清心咒》,时常把衡意气得够呛。 说实话,张延丞也算不上什么十全十美的好学生,网吧、台球室、小酒馆等等这些鱼龙混杂的地方,都是张延丞带衡意去的,两人也烧香拜天地发过毒誓,绝对不会为了抱复对方把这些事告诉父母半分,否则孤寡一辈子,反正两人看不上别的也互相看不上。 抓着对方的把柄相安无事过了十八年,没想到友谊的小船在今天翻了。 衡意对张延丞这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斯文败类再了解不过,戴着副眼镜就自居是正经读书人,实则道貌岸然德不配位。 衡意气势汹汹,扬着小铁铲上前打人。 张延丞躲来躲去,最后一把抓住衡意的手腕,整整一年没见,张延丞的个子又拔高了许多,仅是伸直臂弯,就差点把衡意拉离地面。 “天地良心!我回家可只有那天晚上跟你妈妈见过面,你妈妈确实有跟我咨询一些关于专业前景和录取分数线之类的问题,两家父母都在,我总不能瞎说吧,这不能怪我出卖你。” 衡意挣脱张延丞的手,脏兮兮的小铁铲砸他身上道:“你都说什么了?” 张延丞哎嘿一声接住铁铲,甩了两下骄傲地回答:“我建议女孩子还是学点别的,比如隔壁b大的金融,跟着我干计算机,将来秃头会没人喜欢的。” 衡意抱臂,“这还差不多。” 张延丞用铁铲把头敲敲衡意的脑袋,“但你妈妈可不是我三言两语就能劝到的性格,你要想自己做决定,从现在开始你就得比你妈妈更强势和坚定,而不是躲到这里来搞这种无效抗议。” “我.没有。”衡意想反驳,可张延丞说得对。 这十八年以来在厉婉密不透风的管束下,她骨子里的“奴性”哪那么容易被推翻,志愿最后还是得听厉婉的,她现在只是暂时的偷得浮生半日闲。 一想到这个,衡意就垂头丧气。 张延丞拽她胳膊,“知道你最近都不开心,走,带你玩去。” 衡意:“去哪里?” 张延丞挑眉:“和以前一样,奶奶,午饭我和意意就不在家里吃了!” “好好好,那奶奶做晚饭等你们啊.” “不用等我们奶奶,晚饭也在外面吃!” 孙一容无奈地笑笑,“哎,这俩孩子.” 张延丞拽着衡意就往庭院外跑。 衡意有点跟不上,“等等张延丞,我手机和包包还没拿呢。” * 电玩城,溜冰场,游乐园,购物商场,全部逛了一通下来,天色便已黑尽,整座城市挂上灯红酒绿的外衣,处处宣泄着繁华热闹。 这是高考之后,衡意玩得最尽兴的一次。 晚上,张延丞订了家在藤市挺出名的西式餐厅,位置在一栋酒店大楼的顶层,餐厅是旋转式的,有上下两个用餐区,视野360度无死角,能将藤市夜景尽收眼底。 要上去,得在酒店大堂乘梯。 这会儿正是饭点,等电梯的人有些多,其中一台电梯一直显示停在负三层,迟迟不见上来,等人差不多都走光了,那台电梯才升上来。 旁边还剩下一对情侣跟衡意他们一块等,看样子是这里的常客,女生端着架子明显没耐心,跟男生喃喃念叨:“前几次过来速度都挺快,今天居然等那么久,要是再不上来我就打投诉电话了。” 话音刚落,显示屏跳到数字“1”,电梯停住,梯门缓缓往两边移开。 看到里面站着的人时,女生连忙闭嘴。 徐苏璟两手插兜在最里侧的中间高挺而立,头顶灯光铺散在他身上,肤感是极其冷白的色调,鼻梁上挂着副淡酒红色的装饰眼镜,薄唇抿成一道略有弧度的线,角度微微上扬。 在他左右两侧还站着三个男人,和他差不多高,风格迥异却有个共性:一看就是爱玩的富家纨绔子弟。 几人乐着在聊天。 衡意又惊又喜地望着徐苏璟挪不开步子。 是那个男人。 “意意,进去啊,怎么站着不动?” 张延丞一边疑惑地问着一边推衡意跟在那对情侣后面进电梯。 与此同时徐苏璟闻声抬眸,直勾勾跟衡意的眼神撞上。 衡意一怔,顿时不敢乱动,心快速在胸腔里蹦跶起来,也很大大方方地和徐苏璟对视,她承认自己在抱着侥幸期待点什么。 而只是片刻的光景,徐苏璟很快便收回目光,侧耳继续听旁边的人说笑,并没有任何认出她的迹象。 衡意愣住了。 恍如触手可及的事物突然间扑了个空的感觉。 那对情侣的男生警惕性很强,进电梯后就拉着女生往边上靠,见女生总是偷瞄后面那几个公子哥,男生垮起一张脸醋意满天飞。 电梯就那么大点的地方,张延丞懒得往里多走两步,就扯着衡意的胳膊站在最前边,手里提着衡意在商场买的衣服鞋子。 梯门慢慢关上。 衡意不敢再去看徐苏璟,缓缓攥紧失力的手指,无人察觉她此时此刻猛烈如潮水的失落情绪。 随即,衡意听见咯噔一道声响,心口被砸成一个光影斑驳的洞。 她有自知之明地想到:像那样的男人,大抵早就忘记她了吧。 * 到酒店大楼顶层,餐厅经理亲自在门外迎接,见人一来,连忙上前带路,请徐苏璟他们去预订的用餐区域那边。 “这么大面儿,他们是何方神圣啊?”女生忍不住问。 “从左往右数,第一个是绿恒地产的公子,第二个家里搞娱所的,第三个没见过不知道,第四个是新藤银行的太子爷,几个人经常在一起玩,”男生负气地说,“你爱看帅哥咋不跟着过去呢?去要微信呀。” 女生才发现男的生气了,赶紧贴上去哄:“没有宝贝,人家只是好奇嘛,不要气啦.” 一名服务生领衡意和张延丞进餐厅,到刚收拾出来的位置坐下时,衡意看见徐苏璟那桌就在不远处,与她只隔了三张桌子的距离。 徐苏璟靠着椅背背对她而坐,翻了两页ipad上的菜单,点好后就丢桌上,然后接过旁边新藤银行太子爷递来的烟和打火机,侧头咬烟在嘴边,点火吸燃。 这家餐厅是允许吸烟的。 徐苏璟抿烟的时候,下颌线比在放松状态下要锋利清晰许多,他脖子修长,吞云吐雾时喉结就跟着上下滚动,很欲。 衡意忍不住偷偷看着那边。 忽然间,徐苏璟眼眸斜向下一动,并没有察觉到正在被人关注着,仅是一个非常细微的、他抽烟时惯有的动作而已。 衡意却像干了什么天大的坏事被当场抓包一样,慌忙埋头去看桌面。 张延丞坐在对面一脸纳闷地瞅着她,“你不对劲,意意。” “哪里不对劲了?” 衡意嘟囔着反驳,余光有意无意扫向那边时,徐苏璟已经回过脸去同朋友聊天,时而看几眼手机,熟稔地将烟灰掸进烟灰托盘里。 点好单,张延丞探身过来用ipad敲敲衡意的头顶,再递还给服务生道:“一进餐厅你就心不在焉的,咱俩从小一块光屁股腚长大,我可是能看得出来你现在这副鬼样子是什么意思,看见暗恋的人在这里了对吧,你指我瞧瞧,最好一起吃个饭我会会他。” “哪有,你胡说什么呢!”衡意表情有些不自然地握住服务生刚才倒的柠檬冰水。 张延丞撇撇嘴表达不信,下巴指指衡意动得挺不自在的手,故意歪起嘴邪魅一笑道:“亲爱的衡意学妹,没有就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你紧张什么?” 衡意支支吾吾,瞅着张延丞半晌没接话。 就这动作神态,再不懂她的意思也太没脑子了。 过了会儿,张延丞扶扶眼镜,清了下嗓子说道:“暗恋归暗恋,不过看着你这副样子,我很担心你。” 衡意略显激动,“为什么?你不是一直很希望我也能有自己的感情生活吗?” “我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张延丞笑一笑,没有马上接着话茬,他在随身背包里掏出烟盒跟打火机,取了支来抽了两口,认真跟衡意分析局势道,“但是呢我也想给你提个醒,你从小学这学那,各方面条件都很好,又生长在这样的家庭里,于别人而言,你也是根高枝,喜欢一个人完全不需要放低姿态的,你可以大胆一点勇敢一点,别被坏男人骗就是了。” 沉默片刻,衡意点头:“嗯,我心里有数的。” “那就行。” 张延丞抽了两口烟,衡意的脾气他很清楚,在大是大非面前她比谁都果断通透,再具体点儿就是爱恨分明拿得起放得下,这些年不是白白受厉婉教育和拷打的。 但半天过去,张延丞越想越放不下心,他忽然起身出桌,扭头扫视周边用餐的客人,“妈的,我还是很好奇到底是谁.” “你干嘛张延丞!” 衡意连忙从座位上蹦起来拽住张延丞,由于过度慌张,衡意没注意到旁边一服务生正好端着份蟹黄海鲜汤过来,拉张延丞的手碰到端盘,服务生虽然尽力刹住脚步了,汤汁还是撒了大半出来。 衡意白色的上衣淋上一片金黄。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姐,”服务生临场反应很快,赶紧拿稳端盘,扯出叠在胸袋里的方巾给衡意擦拭衣服,“您没烫到吧?” 这下好了,闹出动静,周围有不少人好奇地朝这里看来。 汤汁不烫,脏了的衣服拿回家洗干净就行了,但是在别人眼里,她现在一定很狼狈吧。 一点都不想因为这个被徐苏璟关注到。 衡意不敢在众多目光中搜寻出任何关于徐苏璟的蛛丝马迹,她顺手拿走方巾,说了声没事,然后拎起放在餐椅上的包包,跟张延丞道:“我去洗手间洗一下。” 说完她低着头急急忙忙逃了。 一路问着服务生来到洗手间里,洗手台那儿有挺多衣着精致华美的女人在对着镜子补妆,一个踩着恨天高的红唇女正往外走迎面就撞见衡意,眼神上下打量衡意一番,红唇女立马抬手挡住鼻孔远离衡意,昂首挺胸地扭着腰走了出去。 衡意:“.” 看看自己这一身,衡意觉得尴尬,只好先找间空的蹲位进去待着,等外面没人了,衡意这才出来。 她今天穿的衣服是荷叶一字肩的款式,为清理方便,她把衣袖拉回肩膀上,取了半捧水先稀释一遍衣服上的汤渍,再用方巾去擦。 弄了半天,虽然没完全干净,衣服表面还余有些许淡淡的黄色,但已经好很多了,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衡意把方巾丢进一旁的手纸收集处,走出去的时候,她无意中看到正对面的男洗手间里,一个戴着淡酒红色眼镜的男人弯腰站在洗手台前,正慢条斯理地在洗着手。 刹那间,衡意感觉心口颤了下。 这时镜子里的徐苏璟抬起脸来,似乎是发现了些什么,眸子一斜,目光便追了过来。 这吓得衡意一慌,下意识又退回去,赶紧翻包包拿出一包纸巾,假装非常专注且认真地在擦拭衣服,拼命忍住回头再看看他的冲动。 反正他已经忘记了,她不应该任由心里的那份情绪继续疯涨,变成另外一种。 反正对于他来说,自己只是某天晚上他来酒吧寻欢作乐无聊之际顺道解个围的陌生人而已。 一直以来,期待重逢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深知在这种时刻回头,万劫不复的那个会是自己。 要是能来个神仙施展法术解救她于水火之中,让她彻底消失在这里就好了。 不要回头,千万不可以回头啊衡意同学。 掖进短裙里的衣角被衡意无意中拉出来一些,贴身的腰缝随她擦洗的动作若隐若现,短裙的长度裁剪得恰到好处,在呈现她姣好的腰臀比例的同时,那对细长白皙的腿也占据了完美的优势。 好似一朵流落尘世的人间富贵花,干净又清澈。 徐苏璟饶有趣味地瞧了会儿镜子里衡意忙活的身影,唇微微勾了勾,随后甩甩手上的水渍,取来一张纸擦干双手,并未有其他举动,而是转身就走。 听见男人离开的脚步声,衡意暗暗松了一口气,丢掉手里被揉得皱巴巴的卫生纸,这时候包包里的手机响了。 衡意翻包包找手机的时候,摸到包里有一板已经吃完的优思明,包装壳忘记丢了。 因为每天得按时吃药,她一直习惯在包包里备着药以防不时之需。 电话是张延丞打来的。 应该是她这么久没回去,张延丞担心有事就打来问问。 衡意便没接,把药壳丢进手纸收集处里,出来前最后看一眼几分钟前徐苏璟待的地方。 没有多作停留,衡意揪紧包带,终于下定决心般朝用餐区那边走去。 如她所言,心里有数。 这些天以来所有关于那个男人的少女心思,在今晚就停止吧。 宽敞安静的洗手间门口,等人走远,徐苏璟插着兜从过道最里侧的角落里慢悠悠出来,到女洗手台前停下,眼神落在手纸收集处里面。 药壳上的铝箔纸虽被撕得不成样子,仍不难看出上面印着的药品名称。 优思明,口服避孕药。 想起电梯里的场面,徐苏璟敛起眉心,嘴角浮上一抹轻嘲之意。 站了会儿,见有人过来了,徐苏璟抬步面无表情的离开。 第4章 豆蔻--熟水  彻底完蛋了 填志愿的前一天晚上,厉婉打电话过来,言辞一如既往的犀利和不容置疑,说这几天已经跟衡国洋商量好了她的学校和专业,去q大读金融。 衡意心里很清楚,这个决定根本没有父亲什么事,并且从一开始,厉婉也不打算考虑到她的想法,甭管她愿不愿意,厉婉都自认为为她好地敲定了她以后的人生。 难怪她在老家的这段时间里,厉婉从不过问半分。 电话里,衡意尽量心平气和地跟厉婉表明自己的需求和选择,她不是觉得q大不好,而是隔壁的b大会更适合她。 厉婉抠她话里的逻辑漏洞,反问道:“行,既然你觉得b大适合自己,那妈问你,你想在那个学校读什么专业?” 说实话,这个问题衡意确实还没琢磨透。 这几天她窝在家里什么都不想做,志愿参考书翻了两页她就觉得心烦,丢去一旁再也没碰过,提不起任何兴致来思考别的。 她总是念着徐苏璟,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 心里也明白这样是不对的,可好像她越想撇开那些关于徐苏璟的情绪,就越会陷进去。 这一次她真的有点拎不清幻想与现实。 所以在厉婉问出来时,衡意根本没法反驳。 “你看,你连最基本的问题都没有考虑清楚,只知道一昧地抵触父母的决定,”厉婉滔滔不绝地说教着,“我理解你现在长大了,有自己的一套认知和想法,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认知和想法其实大多是错误的?意意,你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更没受过什么罪,可以说爸爸和妈妈把你保护得非常好,你是在一个理想的环境下长大的,但爸爸妈妈这样做的出发点不是让你看不清外面的好坏利弊,而是你要懂得权衡,知道吗?明天中午我让你爸去接你,回到家里来先把志愿填了,别的之后再说。” “真的是错的吗?”衡意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负气地说道,“好,就算全部都是我的错我的不对,但是妈妈,当初周景舜又有什么错,值得您大动干戈把他从学校里逼走吗?” 电话那头奇异地安静下来。 衡意咬咬牙还想接着说,话就被厉婉单方面叫停:“少跟我谈这些,如果不是他存有异心,想攀上你这根高枝,我会那样吗?!” 每次吵架总会回到在这个陈年矛盾上,厉婉不再好言好语,突然抬高音量吼起来。 衡意哑然片刻,忍着没再出声。 紧接着意料之中的,厉婉劈头盖脸地把她骂了一顿,最后冷冷撂下一句“衡意我希望你能懂点事”,结束这场交谈。 事后衡国洋打来过一通电话,但不是给衡意的,而是让孙一容多注意点衡意的情绪,再离家出走一次,她就没地方可去了。 孙一容明白,不过她一个老人家也干涉不了厉婉的决定,只能多多心疼这个孙女,本想拉着衡意去外面走一走散散心,衡意却跑回房间呆着就是一整天。 手机关掉,不愿意与外界有任何交流。 等到晚上孙一容做了几个衡意爱吃的家常菜,上楼叫她吃饭的时候,她才从房间里出来。 衡意头发乱得不成样子,整个人看上去没精打采的,向孙一容抿出个淡淡的笑来又快速收回去。 这可把孙一容瞧得心惊胆颤,想半天还是没问她怎么样,绕开白天的话题,带她下楼。 磨磨蹭蹭吃了半碗饭,衡意就放下碗筷起身,“奶奶我吃饱了,我出去一趟,买完东西就回来。” 桌上的菜都没怎么动过,孙一容担忧道:“奶奶陪你去吧。” “不用奶奶,只是去附近的商店,我一个人就可以了,您放心,我没事的。” 孙一容还是很担心,起身收筷,“不行,奶奶得跟着你.” “奶奶!”衡意嗲里嗲气地拖长音调喊了声,连忙小步跑去孙一容背后,抱住孙一容道,“我真的没事,我是那种会让您担心的人吗?放心好啦,奶奶您今晚想吃什么水果,待会我顺道买一点回来给您榨果汁喝。” “你这孩子啊,就会哄人高兴,”孙一容笑着地抚抚衡意的手,半晌点了点头,“好,有什么事就给奶奶打电话。” 衡意乖巧地嗯了一声,跟孙一容再聊几句,便回房间换了身衣服,背着包包出门。 * 没事是假,买东西是真。 最后一盒优思明吃完了,她得再去买些来备着。 在小区附近有开着一家药店,走几步就到,但衡意没打算去那里。 开始吃药那会儿,她在学校里就曾经被误会过,又因为和周景舜的事有不少人知道,且以各种版本在私底下流传着,谣言一起驷马难追,高效洗洁精都洗不干净,那段时间里关于她的风评并不好。 这个小区里的人大多互相认识,随便在路上见到都能停下来寒暄老半天,如果去药店这事儿被发现,相信没多久就会传到孙一容耳朵里,从而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到时厉婉那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光是志愿的问题就已经把她搞得心焦气躁。 甚至很多时候她在想,是自己叛逆吗? 约的车已经在小区门口等着,衡意加快速度走过去,顺利和司机汇合后,车便向市中心行驶。 之前给她开药的医生有推荐过一家药房,就在市中心那边,位置很好找,她需要的药都能在那里买到。 约莫大半个小时后,衡意把三盒优思明塞进包包里,按好扣锁走出药房。 这会儿时间拨到晚上九点半,街边仍然灯火通明车声鼎沸,人来人往热闹得紧。 今晚的夏风也一阵一阵的,缓疾有度,吹得人浑身舒坦又凉快。 衡意漫无目的地吹着晚风走过一条街,盘算着过一会再回去。 在家里闷了一天,她需要把脑子清理干净,好好思考明天该怎么去面对厉婉。 而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那晚过后,会在这里再次碰上徐苏璟。 衡意来到另外一条相对而言没那么热闹的街道,在一排挂着明黄色冰条灯的绿化树之间,那个熟悉的黑色身影单手扶着树干,背有些坨地在路边站着。 身形仍旧招眼。 树挡住了他一半的脸,看不清楚他在干什么。 似乎每次看见他,心里的阴霾都会烟消云散。 可是已经决定不要喜欢上他了呀。 他那样的男人不会缺爱慕对象的。 再去纠缠,是不是有点自不量力? 衡意停住脚步,片刻失神过后,犹豫着要继续朝前走还是折返回去的时候,徐苏璟身体忽然往前一晃,脚下差些就站不稳。 他很明显还有些许意识,在快要倒向路边之际,他右腿马上往旁边岔开,踩住地面,上半身弯下来,重量全压在撑着膝盖的手臂上。 没有摔,徐苏璟站得挺稳,但脸色就没那么好了,眉头一直深深地敛着,看上去好像特别难受。 他是喝醉了么? 为什么没有人在照看他? 脑子里前脚冒出这两个疑问,衡意后脚就钻进街边的一家24小时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飞快跑过去树底下递给徐苏璟。 怦怦跳动的心在身体里上蹿下跳的嘀咕着:衡意同学你完了,彻底完蛋了。 这些天在心里砌起的高墙于此刻轰然崩塌,隔这么久再次见到,她仍然会因为这个男人丢掉所有的注意力。 路边停着一排五颜六色的轿车,冰条灯在头顶上摇摇晃晃,洒在车身上的光线也摇来摇去,晃眼得不行。 方才应付几个有利益往来的老总,喝得有点没边儿,终于结束了出来,准备回酒店的时候,酒劲就上来了。 一时半会儿走不动路,他才在这里暂时休整下。 徐苏璟眯了眯眼,看清眼前的四个字“农夫山泉”,他缓缓抬起头,因醉意而零散的眸光重新汇聚到一起,定在衡意脸上。 很奇怪,明明是一条再简单不过的白色长裙,穿在她身上特有美感和气质,一道风拂过,裙摆染着明黄色的光贴着她的身材曲线飘舞,多看半眼便觉目眩神驰。 她好像非常紧张。 徐苏璟不忍多瞧了这半眼,却面无表情,偏过脸没接水。 衡意蹙起眉心看着徐苏璟毛茸茸的头顶,又大着胆子伸手递水到他面前,小声说道:“看你脸色很难受,我想你应该需要水就去买的,你拿着吧。” 徐苏璟没出声,手劲冷漠地推开水,随后慢慢站直,身体斜斜地靠在树干上,幽深的眸光居高临下,嘴角嘲弄地盯住衡意。 跟那晚在电梯里的表情一模一样。 衡意被他看得心底一沉,自觉多管闲事了,便想收手回来,“不要就算了。” 不料手腕被徐苏璟一把抓住,话里话外带着嘲意,“小甜心还挺有脾气。” 衡意低落的情绪顿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惊喜地往前迈了一步,稍微踮起些脚跟,仰着脖子靠近徐苏璟道:“你记得我?” 微风裹挟着她的发梢,悄悄在身后掀起一片柔软色。 徐苏璟略有些失神,低头轻声笑了下,上半身往前倾,另外一只空闲的手伸上来,食指挑住衡意的下巴,微微往上顶着道:“有空么?可否帮忙叫个代驾?” 被主动触碰,衡意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脸颊心甘情愿地氲上一层淡粉色。 心脏跳得像末日来临,她深知自己开始沦陷。 第5章 豆蔻--熟水  你这女朋友挺阔爱嘞嘛…… 等了十五分钟左右,代驾来了,在看到徐苏璟的迈凯伦时,代驾又跑了,说自己是新手不敢开这种车。 衡意不认识车标,郁闷半天,接着在软件上连续约了好几个代驾,全都是来了摇摇头又走的。 这让她更郁闷了。 衡意转头看着身旁的徐苏璟,整个人一动不动地合着眼靠在树干上,酒劲儿来得厉害,脸色是近乎断片的状态。 最后,衡意抱着水瓶考虑了好久,决定打车送徐苏璟回酒店。 出租车在酒店门口停下,接待侍者立马上前来拉开后座的车门。 衡意怕徐苏璟喝醉了胡说八道,再三跟徐苏璟确认是不是这家叫“宝格丽”的。 司机大叔也是热心肠,开口就是流利的藤市本地方言:“小姑娘,咧家酒店是我们藤市最好嘞,你耍嘞这男娃儿手上那块表起价就是几十万,住咧家酒店绰绰有余,肯定就是这点儿没得错撒!” 衡意一听,耳根子跟着火烧火燎,嘟囔着反驳司机:“叔叔,您别乱说,他不是.” 声音越来越小,衡意偷偷去瞥坐在旁边闭目养神了一路的徐苏璟。 男人端坐着没什么动静。 他应该听不懂吧? 司机见衡意害羞,拍着鼓鼓的肚子大声笑起来,“我幺儿跟你差不多大,耍起朋友来也和你一样老是不说实话,但我们做父母的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男娃儿确实呢长得好,不过年轻人酒还是要少喝点儿,伤身又伤女朋友嘞心!” “叔叔!”衡意抬高音量打断,赶紧扑上去抓来司机大叔的收款二维码,扫了打车费进去,“付好了,谢谢叔叔,叔叔再见!” 随之,身侧传来一道轻若无物的男人笑声。 他在笑吗? 刚刚是他在笑吧? 衡意莫名心虚起来,不敢去看徐苏璟醒了没,直接把徐苏璟忘在后面,一个人手脚灵活地冲出车外。 “你这女朋友挺阔爱嘞嘛,说几句就害羞完!” 徐苏璟侧眸看向车外,挑了下唇,礼貌回复司机大叔一句“过奖了”,这才扶着座椅小心下车。 侍者一看清楚人,忙低下头:“徐少爷您回来了。” 徐苏璟摆了下手,侍者颔首微笑着退去一旁。 衡意还在“散热”,左肩上就压来一只大手,沉甸甸地将她按住,回头,徐苏璟的脸低低靠近而来,停在她鼻尖前五厘米的地方。 徐苏璟的气息有些重,嗓音出乎寻常地低哑带着磁性,“醉了,麻烦再多走两步。” 凑近了看,他的五官简直不要太精致,眼皮很薄,上下的眼睫倒尤其浓密而且长,跟个睫毛精似的,他原本看人的时候眸色就深邃,这会儿喝醉了,有那颗泪痣的衬托,黑亮中带着深情。 就像他爱着她一样. 他这种男人,最后会忠诚于什么样的女人呢? 衡意忍不住想到,心里受不住这股子视觉冲击,忙扭头躲开徐苏璟,顺从地轻声应道:“好。” 侍者和大堂的前台一路目送衡意搀扶着徐苏璟往电梯口那边而去。 虽说徐苏璟醉得不行,步伐间却还算有章法,衡意没太吃力。 在大堂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非常有眼力见,并没有前去帮什么忙,像这种上流社会里的男人,这么晚还带回来一个姑娘,有点脑子的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大家不敢贸然多加插手。 房间在十五楼,这一层只有三间套房,上来的电梯都是专用的。 衡意扶着徐苏璟走进其中一间套房里,刚到主卧门口,徐苏璟脸色一变,推开衡意快步往洗手间那边走去。 “嘭”地一声,洗手间的门被关上。 衡意:“.” 里面传来抽水马桶工作的声响,男人吐酒了。 是喝了多少啊。 衡意赶紧把水瓶放在一旁的壁橱上,去衣帽间找来一条干净的浴巾,再跑出去倒了满满一杯水进来。 大概十多分钟之后,洗手间的木门被从里拉开。 衡意担忧地堵上去。 徐苏璟摇摇晃晃地立在门前,看见衡意还在,他用力捏了两下眉骨,脸色依然很难受,“小甜心啊。” “嗯,你舒服一点了吗?要不要.” 衡意双手奉上水和浴巾,张嘴想问徐苏璟需不需要别的东西,徐苏璟忽然前进两步,抓住她的胳膊往怀里拉,半个身体都压着她。 好重! 手里的水杯“咔哒”一声,掉在了脚下的地毯上。 男人太沉,不像之前还能够自己走动,衡意手忙脚乱地抓住他的腰,根本扶不住他,被迫一直往后退,最后衡意撞到了床。 摔去床上的时候,男人竟然还记得护住她的后脑勺。 如果说心若擂鼓就是心动的证明,那么此时此刻的衡意已不知对这个男人动了多少次恻隐之心。 对,是恻隐。 否则衡意没办法说服自己为什么会在深夜跟一个算不上相识的男人进酒店。 有点不像话。 可是又不能若无其事地丢下他。 徐苏璟的手臂压在衡意腰上,另只手给衡意当枕头,脸离衡意的耳朵很近,几乎快贴到一起了。 衡意躺着没动,悄悄按住震得厉害的胸口,呼吸声压得极轻,深怕被男人察觉到她的少女心绪。 她习惯于认为在一段关系里,最先露怯的那个人,对对方的喜欢会是最多的,这样不公平。 耳边是徐苏璟略沉重的气息,过半会儿,徐苏璟忽然伸手上来握住衡意置于胸前的手背。 衡意全身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她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看徐苏璟。 “抱歉,今晚有点累了,想先睡会儿,”徐苏璟的嗓音又低又勾撩,闭着眼轻轻拍了两下她的手背,“你随意,但是心别跳太快,我睡着就听不见了。” 说完不过片刻,衡意耳边就传来他沉重的呼吸声。 而衡意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熟透了脸。 他看起来那么游刃有余,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 卧室的窗帘没完全关合,第二天早上有大片阳光偷跑进来,洒在床头,率先把徐苏璟晒得热醒了。 徐苏璟抬手挡在眼前,透过指缝看见是窗帘没关上,他翻身而起想找遥控器,却在床头柜上看到了一杯淡黄色的水。 徐苏璟一愣,揉着太阳穴慢慢坐起来。 沉沉睡了一夜,那股虐人的酒劲儿已经退散,他不算断片,脑海里关于昨晚发生的事虽是碎片,但快速拼凑一番,也能记起个大概来。 然后床尾那边传出一记沉闷的响动,好像是有人从沙发上摔下去了。 听见衡意哀嚎,徐苏璟低眉一笑,下床,走过去把衡意抱起来。 挺轻。 衡意迷迷糊糊地看着徐苏璟,半晌,像看到了救世主似的,她勾住徐苏璟的脖子,扑上去紧紧抱住。 “做噩梦了?”徐苏璟语气温柔。 “嗯。”衡意把脸埋进他肩颈里,点头应道。 徐苏璟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着,等她手劲松开一些,情绪平复下来,徐苏璟温声道:“去洗把脸,和我一起吃个午饭吧。” 衡意怔愣一瞬,抬起头望着徐苏璟,没有要客气的意思,精气神直接回了个满格:“嗯,你放我下来吧,我洗得.” 等等,她是不是表现得.太过开心了。 衡意意识到这个,连忙闭上嘴,低头去看别处。 徐苏璟倒是手下留情,没拆穿她的小心思,只是笑了笑不多言语,径自抱着衡意走进洗手间,将她放在洗手池前面,动作很小心。 衡意两手抓着衣角站好,呆得似块木头,讷讷地把刚刚没说完的话续上:“我洗得很快。” “不急,厨房那边送餐过来也是需要点时间的,东西每天都有专人更换,想用什么,随你喜好。” 话音落地,徐苏璟指指洗手池旁边的置物架让衡意瞧一眼,就转身往外走去。 他做的这一切都特别自然而然,毫无刻意的感觉,却在觉得与他关系亲近的同时,又觉遥远万分,永远走不进他真正的内心。 他真的太飘忽不定,让人捉摸不透了。 衡意站在原地挣扎片刻,鼓足勇气叫住他,“你知道的吧?” 徐苏璟止步,侧过身垂视她,眉心微微拧起:“知道什么?” 他的眉眼,漂亮得好像梦里才会出现的一样。 第一次跟一个只见过三回的男人告白,天知道她花光了多少勇气值。 现在真的.要说出那些话吗? 他们那个圈子的人,最讨厌不喜欢还死缠烂打的女人。 说了,以后会不会连面都见不到了。 可是他皱眉了,这会不会就是一种拒绝的方式呢? 衡意仰脸看着徐苏璟,此时此刻,她的内心忐忑无比。 徐苏璟也耐心十足,等着她开口,“嗯?” 最终,衡意勇敢地往前迈出半步道:“知道我喜欢你,我觉得你应该能感觉到,吃完这顿饭,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徐苏璟原本怔松的神色缓缓收敛,变得有些疏离起来,“然后呢?” 跟他表达爱慕的女人肯定太多了,所以现在他才会泰然自若,一点反应都没有,感觉就像是在听一场无聊的会议报告。 至少也眨一下眼,而不是这么严肃地盯住她,用冷酷逼她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和话语收回去。 衡意沉默良久,攥紧拳头深深呼吸,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小声,“然后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因为我喜欢你,想知道这个.怎么说.是一种本能,可以告诉我么?” “就只好奇这些?” “嗯。” 徐苏璟忽然勾起唇角,抬手去把衡意贴着侧脸的头发拨到耳后去,露出她白皙流畅的颈线。 接着,徐苏璟眉眼舒展开来,弯腰下去和衡意平视,“徐苏璟,你的呢?” 第6章 豆蔻--熟水  理想主义化的姑娘 从宝格丽酒店里出来没多久,张延丞的夺命连环call打了来,开口就质问衡意昨晚到底去哪儿了。 昨晚她本打算在徐苏璟睡下后离开的,走之前徐苏璟突然翻来覆去地睡不舒服,她便留了下来,给孙一容发了短信说她和张延丞在一起,今晚可能不回家了。 孙一容很放心张延丞的为人,也就没过多询问。 而给她打了一整夜掩护的张延丞一大早就这么暴躁,想必孙一容有打电话去问他。 被数落半天,在张延丞快气消的时候,衡意用一句“我没事,回头再跟你细说”打发走张延丞,于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回新湾小区。 今天是填志愿的日子。 虽然衡意已经琢磨好该怎么面对厉婉,可回去的这一路上,她心里还是有点没底。 衡国洋刚下班回来,两人在家门口相遇,看着踌躇不前的衡意,衡国洋没说什么,默默打开门,叫她进来。 家中,厉婉端坐在客厅,茶几上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旁边是翻到一半的志愿参考书。 瞥见跟在衡国洋身后的衡意,厉婉神情冷淡,语气严肃地叫衡意道:“既然自己回来了,妈也不跟你再重复昨天的那些话,自己过来把志愿填了。” 厉婉合上参考书,捡起来给丢进茶几右侧的垃圾桶里,态度非常明确。 衡意抓紧包带,绕过衡国洋走到前面去,“妈,志愿我可以按照您的要求填,但有些话我想先跟您聊聊。” 厉婉眼神一顿,没有拒绝,“说吧。” 衡国洋放下公文包,自觉倒了杯茶去书房。 来之前,衡意在心里把最坏的场面都假设了一遍,她以为诉求还没完整提出来就会被厉婉全盘否定,厉婉的异常配合,让她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衡意很快抛却这些思绪,回到问题上来,“妈,这段时间里因为志愿的事情跟您顶嘴吵架,是我的不对,我跟您道歉,对不起妈妈,让您操心了。” 厉婉非常诧异地抬眼看衡意,随后扭头看向窗外没说话。 衡意语调放缓,接着道:“一直以来都是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努力去做什么,这十八年里我很听您的话,从无怨言,也很感谢您把我培养成才,q大我可以去,您希望我学什么专业,我照旧和以前一样都听您的,但是我也想自己选择一次,以后希望您能给我足够的私人空间,让我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这些话是衡意斟酌再三,尽量避免了会再次吵起来的词汇和语气才敢一一道来,可良久,厉婉一直沉默着没出声。 虽说来之前就做好了厉婉会是这种态度的准备,此时此刻衡意的心难免提到嗓子眼上,屏气凝神地等着厉婉下最后通牒。 大概过去十来分钟,厉婉才转过脸,认真地看着衡意问道:“这些是你考虑过的心里话?” 衡意愣了半秒,笃定地点头:“是。” 厉婉卸下脸上的厉色,起身,“好,我可以答应你,抓紧时间把志愿填了吧。” * 填好志愿后衡意步伐雀跃地跑回房间把门反锁上,跳去床上翻滚了好几圈,捂住脸,只露出两只眼来看着天花板傻笑。 其实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明白她和厉婉之间的问题根源,有不少徐苏璟的功劳。 酒店经理早了十分钟把午餐送过来,那会儿徐苏璟还在洗澡,衡意便没动筷,等徐苏璟穿好衣服出来时,衡意托腮盯着一整桌的菜品出神,一副愁容满面郁郁寡欢的表情。 徐苏璟过去坐下叫她的名字,她才后知后觉有些失态,赶紧坐得端端正正。 看不见她,看不见她啊. 刚洗完澡的徐苏璟笑起来很干净迷人,“有什么是我能效劳的吗?” 怎么可能看不见,他可是徐苏璟。 衡意挫败万分,刚刚她的神态举止果然被看得透透的,不过转念一想,或许徐苏璟真的能效劳。 她盯着徐苏璟瞅了半天,决定把自己这段时间的困扰统统告诉徐苏璟,但她保留了些,没有说太多关于衡家的情况。 听完,徐苏璟舀了碗海参汤放在衡意面前,没有对衡意的行为给予任何评价,而是先问道:“你是想我给建议还是帮你把跟父母的问题解决掉?” 衡意伸出两根手指头,蛮不好意思地回答:“都想。” 徐苏璟被她逗乐,笑了会儿道:“还记得在青慕迟,跟你说过我不算什么太好的人吗?” 衡意捧着碗点点头,“有什么联系么?” “意思就是在志愿这方面上,我给不了太多有价值的建议,那段时光离我太远了,我这样的人不能误导你,你还是该多听听父母的想法,”徐苏璟拿起刀叉,一边切着牛排一边继续跟衡意分析,“而你和你妈妈之间的根本矛盾,无非就是一个传统教育下所产生的家庭分歧,为你好这种类似的家庭关系管理现象在中国很常见,你想让你妈妈在短时间内推翻自己坚持多年的信念,这有点难,不过解决的办法有。” 说起来,造成厉婉现今强硬态度的原因,也有她一部分的推波助澜。 衡意听得非常专注,“什么办法?” “条件置换,话难听,却是我从懂事开始就学会的道理。” 说到最后,徐苏璟把切好的牛排放去衡意面前,突然笑着随口感叹一句:“衡意,你还真是个需要人一直保护的理想主义化的姑娘。” 这句话衡意没听太懂,也没想着要追问徐苏璟,是一直等到后来她终于成长的那段时间里,她才明白当时徐苏璟话里的含义。 不过前面那些她现在瞬间就懂了,她冲徐苏璟甜甜地笑起来:“谢谢你跟我说那么多。” “客气,”徐苏璟端起左侧的半杯白兰地,从落地窗外偷溜进来的光线悄悄在他头发周边氲出一道光晕来,他的眼眸里含着笑和光亮道,“吃饭吧。” 他喝酒的动作,又让衡意想起了那晚在餐厅他抽烟的场景,欲且性感。 突然觉得能这么光明正大地喜欢他真好。 . 横亘在心里这么久的石头终于平稳落地,衡意高兴地抱住床上的一只大玩偶想,是不是得跟徐苏璟说说啊,毕竟他是这次反抗的大功臣。 念头一起,衡意立马实行,翻开包包拿出手机,给徐苏璟发微信:我妈同意啦! 外带一个感谢的可爱表情包。 过了会儿,徐苏璟那边回复:甭客气,小甜心。 衡意莫名羞起来,把脸埋进玩偶里扭捏老半天,这才慢悠悠抬脸打字:你在干嘛呀? 徐苏璟:收拾行李准备离开,晚上七点的飞机。 衡意猛地蹦起来坐在床上,方才的激动心情一扫而空。 离开酒店的时候,徐苏璟并没有跟她说要走,她还以为. 衡意打出一排字在对话框里,想问徐苏璟原因,下一秒却又全部删掉。 没有当面告知她,就是怕她无脑纠缠吧。 可既然这样,那在吃午饭的时候,徐苏璟为什么又主动加她的联系方式呢? 衡意忽然想起在临走前,她回卧室里拿包包,无意中瞧见徐苏璟放在壁橱上的一份文件,第一页上面印着“临越集团控股有限公司”几个字,右下角负责人落款处是徐苏璟。 临越集团. 衡意连忙打开浏览器查了下,这家公司的总部在京城。 房间里,徐苏璟于衣橱前站了许久,眼神紧盯着对话框里“对方正在输入”那几个字,忽地,字没了,也没有消息再递过来。 “徐少爷,”门外传来酒店工作人员恭敬的声音,“这瓶水您还需要吗?” 徐苏璟关掉手机放进裤兜里,抬头看过去,是昨晚衡意买的那瓶农夫山泉,崭新的没打开过。 她给调的那杯蜂蜜水,他还没喝喝看是什么味道,就被她在洗脸的时候偷偷倒掉了。 “带上吧。”徐苏璟说。 第7章 豆蔻--熟水  西方传说中退下战场的黑…… 接下来的日子非常按部就班,志愿录取,领大学通知书,班级的最后一场聚会,送别最要好的朋友,毕业旅行. 那则她考虑良久才回复“一路顺风”的微信,再也没有出现过未读数字。 好像时间过得很快,又好像很慢,慢到手机里没有一张关于徐苏璟的照片,衡意仍旧特别清楚地记得他,记得他们几次相遇的场景。 每一天的徐苏璟都在做什么呢? 他是不是还经常喝酒抽烟,有没有开心呢? 会不会也有想起过她,哪怕是午夜梦回。 身边有没有出现.别的女人。 问题太多,想知道的答案也太多了,已然没有机会再一一解开。 不知不觉来到夏日末伏的尾巴,衡意在网上买的随记本送来了,她拿回房间就拆开,坐在书桌前出了很久的神,才提笔慢慢写下她人生的第一篇日记: 六月底初遇徐苏璟,从没见过那样一双深情的眼睛。 七月初再遇,喜欢上徐苏璟。 随后失去徐苏璟,至今。 这段时间里,衡意一直住在老家,每天抽空打理院子里的花草绿植,或陪孙一容外出散散步,参加一些小区里老年人的日常活动。 张延丞担心她再这样过下去,面貌不老心态能老个几十岁,便隔三差五地跑来拉她出门吃喝玩乐,感受一下年轻人的花花世界。 张延丞这人读个大学跟放飞自我似的,以前是表面一套背底一套地上房揭瓦,现在是各种关于娱乐的鬼点子层出不穷,每次他都把衡意拉上,方便必要时为对方打掩护。 上周张延丞在大学同学群里提议自驾去隔壁市旅游,有几个本地的立马响应,张延丞带着衡意一起,景点打卡,露营,篝火烧烤,日出.一路上拍了很多很多照片。 张延丞的拍摄装备很齐全,技术也不错,给衡意拍的那些相片,有一半是网上学来的男友视角,效果还不错。 为了给这个全能摄影师面子,衡意有挑了几张好看的发朋友圈,她的微信联系人只有百来号,除开家里人和一些亲戚,其余的就是同学和旅游时认识的张延丞朋友,发出去半小时,点赞量过三十。 回忆起来,衡意当时也是着了魔,看着点赞人数挨个对号入座,却始终没找到一张哪怕带点黑色的头像。 徐苏璟的头像跟他本人沾不上一点儿边,全是黑色。 他是不是快把她忘了啊. 衡意合上随记本,埋头趴在书桌上,不敢再继续假设更多,多想一下,她就会多难过一分。 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怎么跟书里说的美好一点都不一样呢。 窗外葱郁的树冠里传来悦耳动听的鸟雀叫声,闹了一阵后,三前两后地飞出树冠,朝更广袤的天际飞去。 不知过了多久,衡意迷迷糊糊中听见楼下的门铃声在响。 奶奶在家,应该是有什么客人来了吧。 但老半天过去,门铃还在响。 奶奶不在家吗? 衡意抬头望一眼窗外,天色已临近傍晚,晚霞堆积在天边,犹如一座金光闪闪的仙殿。 衡意连忙起身,随便薅两下头发跑下楼去开门。 按铃的是和孙一容交好的一老婆婆,家里的青菜种太多了吃不完,便摘了些送过来。 “哎哟,这门铃按半天都没人应,”老婆婆把两大袋青菜塞到衡意手里,“我还以为没人在家呢,你奶奶去哪里了?” 衡意不好意思地连连道谢,“谢谢王阿婆,我也不知道奶奶干嘛去了,等奶奶回来,我就跟她说。” “不用专门告诉她,这些都我亲手种的,她吃一口就知道和外面超市卖的不一样,”老婆婆摆摆手笑起来,“对了,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经常来找你的那个小伙子,开着一辆黑色的汽车,好像就是那个叫什么丞的,我记性有点不太好了,总是记不清楚人,不过呢老跑来我们小区还长得帅的小伙子只有他,说话比之前客气了好多,我叫他一起过来,谁知道保安突然追来把他拦住,说要检查身份。” 这里属于国家保密单位的家属小区,进出人员和车辆都需要例行核验身份。 但张延丞还没买车,驾照也没到手,科二考了两次,次次死在侧方位。 衡意心中隐隐有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忙询问老婆婆:“王阿婆,他在哪里?” 王阿婆指指左边,“被保安给拦到出口那边去了,你往前走几步就能看见。” “谢谢王阿婆!” 衡意把青菜放在一旁的石墩上,转身就朝左边跑去。 王阿婆只感觉面前掠过去一道风,还没看清楚,眨眼间人就不见了。 来到路口,衡意喘着气停下来。 在路口转弯处停着一辆敞篷的黑色迈凯伦,车上却装满了嫣红的玫瑰花,像西方传说中退下战场的黑武士,正在万分珍惜地守护着属于他的烈艳玫瑰,浪漫又虔诚。 车的旁侧,徐苏璟高挺地站在那儿,深蓝色条纹衬衫搭着一条直筒的黑色西裤,在视觉上非常随他的性格,恣睢肆意而休闲散漫,袖口挽了两道,手背上的青筋道道清晰,指如葱长。 他低着头在填写保安大叔递来的登记表。 小区门口的升降杆坏了,一直关不上,值班的保安去找工具来修理的空档,徐苏璟恰好来到这里,没看见人就直接开车进来。 保安大叔激动地一边瞄瞄这辆跑车,一边跟徐苏璟解释这个小区物业管得严,漏掉一个人是要被领导扣工资的,但只是个简单的来访登记,让他别介意。 徐苏璟表示理解,快速把名字和联系电话填写上去,后将登记表交换给保安大叔,“抱歉,让您辛苦跑一趟。” 保安大叔看眼登记表,“哪里哪里,本职工作而已,我们小区不收停车费,离开的时候直接走就行了。” 徐苏璟点一下头。 保安大叔恋恋不舍地再瞥瞥跑车,这才扭头离开。 徐苏璟站在原地片刻,转身欲拉开车门时,余光范围里落进来一抹白色倩影,是他喜欢的颜色。 徐苏璟多转半步,正面看向不远处的衡意,有些野痞地勾起唇一笑。 衡意再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跑上去将他抱住,声音带着哭腔:“徐苏璟。” “嗯?”徐苏璟抚上她的后脑勺,轻声应着。 “徐苏璟。” “嗯。” “徐苏璟。” “意意。” 衡意心底一动,揪紧他的衣服,“你来找我的么?” 徐苏璟垂眸看着怀里娇小的姑娘,笑了笑,挑出一撮衡意的头发在手心把玩,“所以要跟我走吗?” “去哪里?” “我的世界。” 树影随他的话语声肆意地起了晃动,于窸窣叶响中带来一阵悠悠扬扬的夏日晚风。 衡意藏在心里许久的情绪随着在风中飘摇起舞的玫瑰花瓣,一点一点地往天际之上飞去。 第8章 豆蔻--熟水  我们接吻吧,意意 把玫瑰花搬回院子里存放,给奶奶打电话说和朋友出门玩几天,简单收拾了下行李,找到压箱底的港澳通行证. 前前后后忙下来不到一个小时,此时此刻衡意坐在去往澳门的私人飞机上,看着窗外流动的白云,仍旧觉得像在做梦一样。 对面,徐苏璟在处理一些临时的工作事宜,电脑和平板交换着使用,一改平日漫不经心的模样,专注得有些过分。 衡意托着腮帮子收回在窗外的视线,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有什么可做。 面前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甜品,外加一杯已经喝掉一半的百香果啵啵茶,那些甜品她没怎么动过,徐苏璟更是不吃,只跟空乘要了杯冰美式。 衡意略显拘束地坐在那儿,四周无人,只有徐苏璟可看。 之所以会这么巧地拥有通行证,是因为高一的时候要去香港参加比赛,学校里组织去办理的,衡意也没想到在今天会派上用场。 徐苏璟说没有也成,她觉得还是带上为好。 徐苏璟说这是给她的毕业旅行。 徐苏璟还说抱歉,工作他会尽快处理完。 平日里,他也总是如此吗? 在公司总部上班,经常性出差,应酬,身边围着的都是一些公子哥,虽然上机前他说这架私人飞机是新藤银行太子爷借的,但他这游刃有余的架势,想必平常没少坐。 衡意觉得自己是越来越没心没肺了,只知道对方的名字,就敢跟他上飞机。 这不是注定了被他吃得死死的! 十八年的知识教育白接受了啊! 但徐苏璟哄人的方式,她又真的很吃。 衡意败北地想着,安静的机舱里,她突然大声叹了一口气。 已经来不及收回去,她原地震惊自己的行为。 待在餐食区候命的空乘人员们反应迅速,连忙掀开帘子来看是什么情况,大家眼神交流一番,准备随时派两个空姐过去。 有点尴尬.还有她这样,会不会让徐苏璟觉得讨厌啊。 她从来没有要徐苏璟放下手上工作来陪她的意思。 可她的行为已经很明显了。 徐苏璟也被衡意的声音吸引而来,抬起头看着她笑了下,停止手头的工作询问道:“玩游戏,看电视,还是肚子饿了想吃点别的,你选一个?” 衡意握住百香果杯,脸颊有些泛红,声线低低的道:“不饿,我只是有点无聊,你先忙你的,不用管我,我可以自生.” 完蛋了,这段客套得不能再客套的话怎么被她说出了一种深闺怨妇可怜兮兮的味道?! 徐苏璟瞥一眼电脑上的时间,还得要大半个小时才能落地,于是伸手邀请衡意:“你到我这边来。” 他并没有因为刚刚的那些话而表现得不耐烦。 衡意愣神半晌,一股蜜糖般的甜味钻进身体里,腻得整个人发昏,她动作轻柔地把手放在徐苏璟的掌心里,起身过去。 坐下后,徐苏璟打开一封全是英文的邮件,把平板递给衡意,“我记得你的英文还不错,无聊的话,翻译这个玩玩。” 关于他工作上的东西,肯定大多都是专业的商务英语,而她具备的技能都是些高中的基础知识。 “你相信我现在的英文水平么?”衡意不自信起来。 徐苏璟轻挑下眉头,眼睛懒懒亮亮地鼓励衡意,“我选的人,从来不会出错,而且我对你这种临场兼任的优秀合作伙伴也没那么严格,就当打发时间。” 再听徐苏璟说下去,她就要膨胀成一个大大的热气球了! “好,我试试!” 衡意胸有成竹地接过平板,执行力向来很强,拿起手写笔就开始在屏幕上写写画画,可不过一会儿,衡意忽然犹豫了下,然后停笔。 徐苏璟喝了口咖啡,余光瞥见她的一举一动,嘴角无声勾起,偏头凑下来问:“哪里不会?” 肩膀碰在一起,徐苏璟的声音就在耳边,衡意忍着没动,板正地坐着回答:“没。” “念来我听听。”徐苏璟说。 衡意抿了下唇,点头。 前半部分的内容还好,是一份简易版的个人资产合作协议,只有两三个生词她没猜对意思,被徐苏璟纠正了一遍,整体上算是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 但是后半部分. “徐苏璟,你真要做得那么过分吗?上次我听你的买进一堆GC的股票,现在赔穿家底,你不是说GC这种智能企业很有前景吗?能赚一票大的吗?你把远在华尔街的我当猴耍是吧,你给我等着,老子整不死你,oh.” 衡意停顿了下,把最后的话用字母念出来:“s,h,i,t,一种植物。” 闻言,徐苏璟突然低低地笑起来。 她明白了,这男人的意图就是要拿她寻开心呢。 衡意羞恼,上手去捂徐苏璟的嘴,气急败坏道:“徐,苏,璟,不准笑!” 徐苏璟揉一把她的头顶,然后拉开嘴上那只柔软的手掌,握住,徐苏璟笑声不减,倒添了几分宠溺的意味,“好,不笑你。” 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连续震动了好几下。 衡意冲徐苏璟努嘴轻轻地“哼”了一声,挣脱他,贴着桌沿起身去拿。 后边驾驶室那边有机组工作人员正向这边走来。 她穿的百褶短裙,徐苏璟眼眸一斜,从善如流地捡来一只抱枕挡在她屁股后面。 “是奶奶发的消息!” 衡意高兴地打开微信对话框,坐回来递手机给徐苏璟看,“奶奶说很喜欢那些玫瑰花,你看奶奶拍的照片。” 徐苏璟捏着抱枕往后挪,摆在恰好能托住衡意腰肢的地方,手没准备拿开。 衡意接着道:“奶奶准备拿一些做成花篮放在家里当点缀,剩下的就摆在院子里,应该能放一周左右,还说让我谢谢你这个出手阔绰的朋友,多请你吃吃饭。” 徐苏璟瞧一眼屏幕,对消息内容倒是没多少兴趣,他目光转而深深地凝视着衡意,另只手伸上来捏住衡意的下巴,唇角浮上一抹玩味,“请吃饭就不必了,我们接吻吧,意意。” 瞬间的功夫,似乎有颗小行星往心口上撞了一下,爆炸声像烟花盛开那般,明亮而璀璨。 衡意挺腰去抓他的衣领,“嗯。” 机组人员没再走过来,餐食区的空乘们也自觉保持安静,退回工作岗位。 徐苏璟摸来电视遥控器,打开了电台的音乐频道,一首不知名的爵士乐曲于四周悠扬响起。 越是靠近,就越能多了解他一分。 单凭接吻的技巧而言,徐苏璟确实不算什么太好的男人,因为他太熟练了,只几下就能判断出衡意比较喜欢到哪种程度,然后取悦她,给足她想要的情绪浓度。 但越界的事徐苏璟没做,仅是搂她,吻她,裙角都舍不得掀开半分,温柔儒雅到了极致。 这么一套下来,衡意俨然逐渐没了自己。 直觉告诉她一段关系以这样不清不楚的方式开始,是不对的。 可是真的好喜欢,想就这么一直沦陷下去。 * 晚上九点整,澳门永利皇宫娱乐场里,一个蓝发的高挑男人牵着一个满脸新奇的姑娘走进来,站在大门两侧的场内服务人员纷纷低头噤声。 门外是酒店常见的欧式装潢风格,有西方古典的韵味和设计特点,从楼上房间一路来到这里,衡意有看见好几副价格不菲的抽象派系油画,色调搭配丰满且鲜艳。 还以为外面已经够奢华了,没想走进这里,衡意堪堪呆住,天花板吊顶直接拔高两层,壁面贴满金色纹理的画布,水晶灯高高吊起,光线白黄交错,营造出一种金碧辉煌的场景,跟香港电影里描述澳门赌场纸醉金迷的画面一模一样,令人眼花缭乱。 衡意站在徐苏璟身边,顿觉自己十分渺小。 在这里,开设赌场盈利是符合澳门法规的。 vip房的责任经理跑来接待,“徐先生您好!可好久没看见您了,今晚想怎么玩?” 徐苏璟:“先提两千万的筹码,找个好玩点儿的,适合女孩子玩的包房。” “好的,这就给您安排!”责任经理立马吩咐下属去提筹码,继续道,“傅少他们也在这边,您看需要安排在一起吗?” 徐苏璟想了下,“也成,直接去他那儿吧。” 责任经理恭敬地点头,拿到筹码箱就说:“请二位跟我来。” 看着筹码箱,衡意悄悄扯扯徐苏璟的衣袖,蹙眉小声跟他道:“徐苏璟,我不会玩,而且两千万拿来花在这种地方,会不会太.” 徐苏璟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弯腰凑到她耳边,“娱乐而已,不必较真。” 意思就是让她不要过于纠结在钱的数目上,玩得尽兴才重要。 责任经理提着一箱筹码在前面带路,一楼公共大厅里到处是形形色色的赌徒,闹哄哄的,每张赌桌旁边有大概二三十个人围着,输的面红耳赤,赢的开怀大笑。 二楼倒清净不少。 来到过道里侧的一间包房里,推门进去,里面全是年轻的男男女女,闻声纷纷扭头看过来。 坐在赌桌正庄位置的新腾太子爷傅隽夹着两张扑克牌,冲徐苏璟挥一挥:“现在才到,正要打电话问你在哪儿呢,我跟他们这帮新手玩得都快没兴致了。” “还不是因为傅少你纵横澳门多年,我们哪是你的对手呀。”一个性感明艳的女模特搭上傅隽的肩膀说着,眼神却在衡意那边。 不只是她,还有同桌几个跟着这些少爷公子来的女人也同样在猜测衡意的身份。 在这帮穿扮高级妆容精致的女人面前,一条手链的价格就上万,衡意却面庞素净,穿着一条简单的红白竖纹吊带长裙站在其中,身上除了一只链条包就再没别的东西,格格不入的鲜明对比顿时显现。 大家都是混圈的老前辈,在识人这方面还是有两下子,尤其是看衡意这种举手投足都白得像张纸的。 很快,大家交流一番眼神,便心知肚明。 “你们高大帅气的徐少爷一来,今晚我怕是要输个底朝天,”傅隽开着玩笑,视线打量起衡意来,叫人挪地搬椅子,当着徐苏璟的面直言不讳地询问,“我记得她,这不是上个月在电梯里的那姑娘吗?” 衡意吃惊地瞧着傅隽,迅速在心里把他跟那晚电梯里的寸头和十字架耳钉联系起来。 “他叫傅隽,”徐苏璟拉着衡意过去,“那天晚上和我一起吃饭的其中一个,你应该有印象。” 衡意点头表示有一些,忙大大方方地跟傅隽打招呼,“你好。” 傅隽灿烂一笑,并拢两指贴了贴额头回复衡意的话。 衡意:“.” 女模特在旁边笑得花枝乱颤,“傅少,以前可没听说你有惦记兄弟女朋友的爱好哦,都那么久之前的人了,你居然还记得那么清楚。”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开始起哄。 徐苏璟没什么反应,先拉开椅子让衡意坐下,他则坐在旁侧,刻意不挨桌。 傅隽点了支烟抽上,歪着脸像是故意说给徐苏璟听的,“人家姑娘漂亮,谁见了不惦记,不然能把你们徐少爷迷成这样,对吧?” 徐苏璟笑笑没接话,示意责任经理把筹码放在桌上,这才开口:“今晚娱乐局,各位随意,我不上桌。” 众人:“?!” 整整两千万,虽对在场的这些人来说不算什么,但这明摆了是拿给衡意玩的,大家不禁诧异万分。 傅隽也有点被震惊到,皱眉瞅着徐苏璟半天才回过神来,拍桌道:“就你们徐少爷这种豪掷千万只为博美人欢心的恋爱脑行为,各位还不抓紧机会坑他?我先来,一百万!” “玩这么大呀傅少,那我跟一手。” “我全下了,陪你们胡闹一次!” “牛逼呀钱老板,来来来,发牌发牌!” 第9章 豆蔻--熟水  你好肉麻 徐苏璟也不是完全放手让衡意被这群人欺负,他先跟衡意大致讲了一遍游戏规则。 玩法很简单,桌上每个人会按照顺序拿到两到三张牌,点数加起来,个位数最接近9的获胜,KQJ和10的牌都记为零点,最后根据庄家和闲家手里的赔率拿回相应的筹码。 理解起来确实不难,可对于衡意这种从未碰过赌桌的小韭菜来说,这游戏并没有规律可言,实践起来只能靠运气。 前几轮衡意下的注很保守,每次只放个三四块筹码,输得少赢得也少,却很开心,徐苏璟在旁边看着她玩,一直未出声提点。 其他人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照样按自个儿的喜好下注,给足了徐苏璟面子,也时不时跟衡意搭几句话,把人家姑娘往高兴了捧。 再者说衡意本身就大方礼貌,在社交这方面从不露怯,和他们侃侃而谈,遇到自己不了解的话题,她会特别实诚地跟对方坦白。 一桌人有说有笑的,和谐得紧。 傅隽叫人开了瓶威士忌给大家倒上,位置让给女模特玩两局,趁徐苏璟出去接电话的空档,傅隽拿着两杯酒去赌桌那边。 等这一轮的游戏结束,傅隽晃晃酒杯叫衡意,递出一杯要她接,“第二次见面,我们又是老乡,于情于理可都得喝一个哦。” 衡意正要拒绝呢,一只夹着支烟的手拿着草莓奶昔就撞上来,跟傅隽的酒碰了下。 头顶传来徐苏璟的声音:“有时间再专门请你喝,但今晚不行。” 衡意捧住草莓奶昔,冲傅隽一笑:“不好意思啦。” 傅隽无语地看着这两人,塞酒给徐苏璟,幽怨地说:“干了!” 徐苏璟接过,爽快地一饮而尽。 之后衡意再玩了两局,全输了,感觉这游戏实在是不太适合她,就退桌让徐苏璟来,她坐旁边喝奶昔。 徐苏璟香烟美酒不离手,姿态特别随意,下的赌注也大,照他这“财大气粗”的速度,一晚上两千万根本不够使的。 但是他每次都让衡意看牌,衡意说停就停,可以继续要牌就继续,分明只是换了个人坐桌,最后决定权还是在衡意手上。 偏偏今晚衡意运气属实过于拉垮,没一会儿,徐苏璟就只剩五百万了。 衡意被自己霉得想遁地逃走。 徐苏璟抽着烟笑她傻,当着全部人的面开始瞎说八道道:“哪里能怪这么宝贝的小甜心啊,是我喜欢每次都赌大一点儿。” 察觉周围有八卦的目光追寻过来,衡意把草莓奶昔塞给他,红着一张脸起身跑路:“徐苏璟你好肉麻,我去洗手间!” “这种小女生才喝的饮料,”傅隽一脸鄙夷地凑过来,“对你这种嗜酒成性的人来说,会好喝到那里去。” 徐苏璟挑眉一笑,看着杯子里的草莓颗粒,“喝一口就知道了。” . 接近凌晨,两人才回酒店套房。 徐苏璟今晚是真的有点醉了,衡意觉得他的吻一点都没有在飞机上那会儿温柔,脖子上全是他的牙印,气息也重重的。 衡意搂着他的脖子不禁在想:徐苏璟是属狗的吗?但是狗狗的身上,没有徐苏璟香。 徐苏璟还疑似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妈宝男,衣服也要衡意帮他脱。 衡意本想拒绝的,无奈自己被他禁锢在身下,哪里都去不了,只好答应他,一颗颗把他衬衣上的扣子剥开。 藏在里面的“男色”映入眼帘,宽阔硬实的胸膛,突兀的腹肌纹理像一座座小谷堆,坚硬地躺在徐苏璟的肚子上。 衡意看得脸红,视线害羞地躲到旁边去。 不料徐苏璟突然沉身压下来吻住她的唇,再捉住她纤白的手亲了一下,嗓音哑哑地哄她:“都是你的。” 衡意目眩神驰,开口轻声叫他的名字,“你结婚了吗?徐苏璟。” “没结。”徐苏璟回答得很干脆。 “那我们这算是在恋爱吗?”衡意继续问,她向来坦诚直率,告白那次也是。 徐苏璟含住衡意的耳垂厮磨几下,抬起脸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深不见底,徐苏璟反过来问她道:“想要什么样的恋爱?” 衡意不假思索道:“童话那样的美好。” “好。” 徐苏璟答应下来,抵住她亲吻。 这一次徐苏璟不再绅士和克制,对她的身体侵占得来势汹汹,衣服和床套摩擦的声响皆在证明今晚会是很特别的一夜。 时间越久,衡意原本扎实的身心却渐渐变得空虚起来,突然害怕徐苏璟会不告而别,像上次那样,她已经经受不起任何失去徐苏璟的时刻。 抓不住他的感觉,太煎熬了。 可等徐苏璟倾覆上来,抓来只枕头小心垫在她脑袋下面时,衡意飘忽的情绪被他异常低沉的嗓音安抚住,“想好了吗?” 衡意抛开那些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紧张地点了下头。 徐苏璟挺身一动,心绪随着衡意的反应颤了下,随后渐入佳境,迷雾四起,他深情涌动地贴着衡意的耳朵道:“意意,是因为你的出现,我才觉得自己应该要谈恋爱的。” 衡意沉浸在喜欢的男人给予的情爱里,她圈上徐苏璟的脖子紧紧抱住,嗯了声。 只要他现在在身边就行了吧。 * 接下来几天里,徐苏璟带着衡意把澳门好玩的地方全去了一遍。 私人潜水,跳伞,马术击剑,卡丁车赛车机车,拳击.全是徐苏璟常光顾的项目,玩一趟下来,衡意从一开始的胆怯陌生,被他手把手教到能出师的程度。 有时衡意也会跟徐苏璟去见一些认识的客户,参加他需要女伴的活动派对,其他时间的衡意都在犯懒,不想出门的时候就在酒店里待着,等他忙完回来。 而由于频繁地出现在徐苏璟身边,衡意在他们的圈子里出了名,还有个称号,叫什么千万女友。 这事儿还是她和徐苏璟在外面逛街时偶遇傅隽,傅隽悄悄告诉她的,说徐苏璟不想让她知道,怕她不高兴,毕竟是第一个正牌女友。 当时衡意就问:“他还有不正牌的么?” 傅隽笑一笑没说,卖弄神秘道:“你自己问他,我是看在咱俩是老乡的份上,才跟你说那么多的。” 衡意:“切。” 虽然她年纪小,但也明白呆在徐苏璟身边什么该问什么不用问,有些事情问了也没多大意义。 今早衡意还没睡醒,徐苏璟就出去了,在床头留了纸条,说是总部那边来了人考察澳门的一个项目,他得去看看,一日三餐已吩咐厨房提前制作,让衡意准时起来吃,别饿肚子。 衡意又开始怀疑人生,她不是来毕业旅行的么?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徐苏璟因为工作丢在酒店的小寡妇? 怀疑了一天,徐苏璟还没要回来的音讯。 衡意愤懑不平地给徐苏璟发去一条微信:一点都不想你!愤怒.gif 然后衡意打电话给客房服务,取消了晚餐派送,然后简单收拾了下,换了条新裙子去楼下餐厅吃饭。 来得早,这会儿餐厅里还没多少人。 衡意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单,等待出餐的时候,有个戴鸭舌帽的年轻女人突然上来搭讪。 “你好,请问这里有人坐吗?” 此时,餐厅里空位还很多。 衡意诧异地抬起头来,女人瞧着要比她大几岁,她便语气礼貌道:“没有,你有什么事么?” 女人笑着坐在衡意对面的椅子上,给衡意递去一张个人名片,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道:“我叫李苒,是内地的一个小演员,那晚在包房里我们见过的,钱老板身边那个。” 衡意回忆一番,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个人,她看着女人半天,疑惑道:“那晚你不是短头发的么?” 李苒不好意思地笑笑,跟衡意解释,“钱老板喜欢短头发的女人,所以那天晚上我戴了顶假发去。” 衡意哦了声,没接话。 “真的很抱歉,这么冒昧地来打扰你,”李苒笑容甜甜的,“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拜托你帮个忙问问徐总,他们公司投资的那部戏女二号的最终人选定了没,为这部戏我真的准备了很久很久,希望徐总能给个表现的机会,我什么都愿意做。” 女人说到后面,语调变得央求起来。 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因为她是徐苏璟身边人这件事,被一个陌生女人上门求助。 衡意听得一愣,“这件事情你让钱老板去问徐苏璟就好了呀。” 李苒有些难为情,犹豫了良久,才说道:“衡小姐,你不知道徐总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其实阶级划分挺严重的,你别看钱老板能和他们玩在一起,实际上在他们那帮公子哥面前根本说不上话,甚至连面都很难见到,钱老板是拆迁后拿钱去做点小生意的暴发户,而他们每个人的背后是家族企业,那天晚上钱老板能参局,一开始是因为赌桌缺人才被叫过去的,衡小姐,那部戏对我真的很重要,求求你了,帮我一次。” 衡意捡起桌上的名片看了眼,“我不能保证会问到。” 李苒感激万分,站起来向衡意深深鞠了一躬,“谢谢衡小姐!太谢谢你了!” 第10章 豆蔻--熟水  二次开发 不知道徐苏璟何时来的,衡意吃饱喝足后叫服务生来结账,被告知已经结过了,她回头,徐苏璟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餐桌旁。 “小甜心。”男人用口型叫她,负着手,眉眼含笑。 衡意拿上小提包,立即起身离桌,雀跃地奔向徐苏璟,身影似风那般。 等衡意跑到面前,徐苏璟顺势拦腰抱起她,“吃饱了?” 男人委实长得有些高,又有力气,随便一抱,就能让衡意双脚踩不着地面,手便晃悠悠地搭在徐苏璟的肩膀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呀,什么时候来的都不告诉我。” “大概在半小时前?”徐苏璟挨她耳畔,压低声音道,“因为小甜心太漂亮,看得我入迷,一时忘了注意时间。” 衡意羞赧,抱住徐苏璟的脖颈,埋脸下去,隔着他的黑衬衣,在锁骨上咬了一口。 徐苏璟展颜,“回去?” “嗯。” . 衡意先去洗了个澡,出来时见徐苏璟还在客厅看工作资料,眉头一直挨在一起,好像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衡意知道他忙的时候会特别专注,不喜欢周围太吵,便悄悄关上卧室的门,去洗手间里把头发吹干了,才随便挑了套吊带睡衣换上,出去客厅陪他。 徐苏璟察觉衡意的脚步,抬头浅浅一笑,伸出手掌邀衡意到身边来,随之放下手中的一份资料,抱她坐在腿上,身背靠向沙发,脸埋进她脖颈间深深吸了吸,“充个电。” “今天的工作不顺利吗?”衡意关怀问道。 徐苏璟亲了下她柔嫩的脖颈,抬起脸看着她,“有点儿,其实近两年来公司的经营状况一直不太好,内部高层把在澳门的这个项目当成盈利的转机,却在这个关键时刻出现了问题,今天开了一天的会,最后迫于政府压力,决定中断这个项目的进行,我今年会去藤市,也是为了那边一个城改项目的招标,但是盯着那项目的企业太多了,抱歉意意,跟你说了一堆枯燥乏味的东西。” “不枯燥,”衡意摇摇头,之前每天放学回家,有时不时会听衡国洋跟厉婉聊一些工作上的事,她听习惯了,衡意抚平徐苏璟紧皱的眉心,“你就当我是个树洞,想说什么就说,我保证保密一辈子!” “想做我的小树洞啊。” 徐苏璟终于展露些许笑容,掐住衡意的腰使了下坏,痒得衡意在他怀里到处躲。 “徐苏璟,痒啊徐苏璟,别闹我求你了!” 徐苏璟左耳进右耳出,掌如灵蛇那般钻进吊带上衣里。 衡意里面没穿小内,顿时痒得不行,咯咯咯地笑着要逃走,又被徐苏璟的魔掌一把勾回来,怎么躲都躲不了,衡意没办法了只得贴住徐苏璟,让受痒面积减少一些。 胸前衬衣被她抓得皱巴巴的,玩闹了会儿,徐苏璟突然很认真地望着她,“意意,你想和我有一辈子吗?” 奇怪,一般来说这种问题不是应该她这个正牌女友先问么. 衡意笑着摸上徐苏璟的脖子,挺背送上去亲了亲徐苏璟的唇,“想,徐苏璟,我这个人很死心眼的。” “你希望我也是吗?” “你不是老说自己是坏男人嘛.” 徐苏璟翻身将衡意压在沙发上,没做别的,只是先勾来她耳后的一缕长发置于手中把玩。 印象中,她总是顶着一头浓密的长发,不做任何造型,走路的时候连风都对她宠爱有加,把她的灵动活泼全吹进了他的心里。 哭的时候娇艳欲滴惹人怜惜,凶他也凶得卖力,拳打脚踢地放各种言行不一的狠话,笑起来时又灵气楚楚,光是看着她都会被深深感染。 徐苏璟不禁勾起唇一笑,凑下去吻了吻衡意的额头,“所以关于下面,我能进行二次开发了吗?” 去赌场那晚两人迈出重要的第一步之后,徐苏璟并没有再碰她,而变成了尽管她有闹钟,徐苏璟仍然每天定时定点地提醒她吃药,晚上回来也只是抱着她睡个素得不能再素的觉。 一开始徐苏璟还误会她吃优思明是为了张延丞,为此没少在心里不爽,直到真正得到她的那一刻,徐苏璟才发现自己之前是错误的。 他第一次在一个姑娘面前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 听到这种意思直白的请求,衡意顿觉羞死,用膝盖顶了顶徐苏璟的腹肌,才轻轻地点下头。 “这个月的药吃完后,疗程就结束了,你以后得.” “知道,有了我负责,早点成家也好,又不是养不起你。” “徐,苏,璟!” 衡意嗔怪地抬脚作势要踢他肚子,徐苏璟放肆地笑起来,换个姿势跪在沙发上,直接给人压住,手中的长发含在嘴里,身体呈虎踞式罩下来,眸子里是挡不住的熊熊欲-火,他咬住衡意肩上的吊带慢慢往下边脱. 等徐苏璟品尝完毕,开始律动的时候,衡意眼睛雾气蒙蒙地看着天花板想:要真像他说的那样,该多好啊。 . 漫长的男女情爱体验在客厅以徐苏璟的快乐宣布告终,衡意又去冲了次澡。 徐苏璟没再继续忙工作,洗漱完在阳台抽着烟一个人待了会儿,这才回卧室里来,把刚酝酿出睡意的衡意弄醒。 衡意实在是没有精神,一心只想躺着休息,迷迷糊糊地推拒半天未果,索性任徐苏璟搂抱,语气带着死死怨艾:“不要了徐苏璟,我想睡觉。” 徐苏璟低眸瞧着怀里身子软得一塌糊涂的衡意,笑容柔和,并没打算再来几次,只是想抱抱她,“得跟你说件事儿,明天我要先回京城一趟,之后出国。” 闻言,衡意瞬间清醒过来,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冉冉升起,她连忙撑起上半身看着徐苏璟,“这么突然吗?!” 徐苏璟一脸散漫地靠着床头,并不觉出国这事儿有多严重,手掌轻抚着衡意的腰肢说道:“在那之前,我先送你回家。” 又要走,又要像上次那样.一股无力的感觉涌上心头。 衡意耷拉着脑袋,表情落寞地盯住身下的床单,低声答了个字:“好。” “不高兴了?”徐苏璟问。 “没。” 衡意心口不一地摇了摇头,她是非常不高兴非常失望,但又不想让徐苏璟觉得她像块牛皮糖,非得黏人黏得死死的才罢休。 那样的话,徐苏璟会很窒息吧。 徐苏璟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她也会有不是么? 沉默了好半晌,衡意出声询问:“你出国后,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徐苏璟摸摸她的脑袋瓜子,“归期可能不定,但我会尽快忙完手里的事情,平常你要觉得寂寞无聊,就给我发微信,愿意打电话也行。” 衡意的视线越来越花,声音也愈发低落,“下个月20号是我的生日。” “好,那个时候我回来陪你过。” 徐苏璟答应得很快,重新抱她回怀里,忽然感觉到胸前弥漫出一片湿润,徐苏璟一愣,过了半晌,徐苏璟轻轻叹息一声,喊她的名字,“明晚我们去香港看烟花吧,多陪你一天。” * 八月底是各大高校的开学日。 厉婉老早就在给衡意准备报道进校需要的东西,打包一通下来,除了衡意自己的行李,还有整整另外三只大行李箱,打算让衡国洋请两天假开车送过去,走快递厉婉不放心。 从藤市上高速到京城,也就五个小时的车程。 出发前一晚,厉婉外出跟朋友聚餐还没回来,家里只有衡意跟衡国洋在。 现在国内跟美国那边有时差,衡意给徐苏璟发的微信一直没回复,她知道徐苏璟白天太累这会儿肯定在休息,可还是忍不住觉得落寞。 想念确实能杀掉一个人,分开的这段时间她快要被折磨死了。 衡意在床上翻来覆去大半天,坐起来给前两天已经返校的张延丞弹消息。 【张延丞,你谈过恋爱吗?】 【像你们长得帅的,会讨厌女朋友太粘人吗?】 【张延丞,我想他。】 【你觉得我黏人吗?我平常也没那么黏你啊。】 张延丞回得光速,衡意点开他发的语音,差点被吓到,只听他咆哮道:衡意你个疯子神经病!老子在睡觉! “.” 衡意笑咪咪回过去一个打扰了晚安,下床拿水杯去一楼,书房里还亮着灯,因为请假这事儿,衡国洋最近都在拼命加班。 衡意多倒了杯温茶准备给衡国洋送过去,走到书房门口听见衡国洋在打电话,她停下来等。 这么晚了,是哪位叔叔伯伯还在电联聊工作? 衡国洋面目和善地听那边说了会儿,就开口道:“这个是肯定的傅行长,有你的推荐和保证,我会让有关部门仔细对他们进行评估的,过程绝对公正严明,但在时间上会比较长,城西那个大项目有太多企业投标,我这边也是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得请傅行长多多理解了。” 傅行长,傅隽他爹? 城西项目投标? 是徐苏璟说的那个吗? 衡意继续听,等衡国洋挂掉电话,她才敲门送茶进去,“爸,这么晚还不休息,明天还得开车呢。” 衡国洋揉揉太阳穴,笑着接过衡意的茶喝了两口,放下道:“新城区的开发和建设是市里的重点项目,最近在准备招标,就比较忙一些。” 衡意哦了声,“老早就听您和妈谈这件事,还没有看中的企业吗?” “哪有那么容易挑到合适的企业,想要找到既有实力又肯接受我们低报价的,还得慢慢物色,” 衡国洋又呷上一口茶,慢慢跟她说道,“不过我和市长倒是很看好一个外地的家族企业,各方面综合实力都很不错,就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接受报价,因为根据调查结果来看,那个企业的资金往来状况好像不是太好,估计怕是接受不了这么低的价格。” “那个企业是不是叫临越集团?”衡意好奇地眨巴眨巴眼。 衡国洋却扬高眉头,斜眸狐疑地瞅着衡意,“不对,你怎么突然对爸的工作感兴趣了?” 衡意耸耸肩否认,很有道理地解释道:“只是看您这么忙,就关心一下。” 衡国洋笑起来,“工作内容按规定保密,但是呢这里有份项目计划书,你感兴趣可以琢磨琢磨,将来你那个专业或许会用上。” “谢谢爸!” 衡意接过文件,怕衡国洋反悔,她转身就拉上书房的门跑回了二楼。 第11章 豆蔻--熟水  地下情男朋友给她打的…… 挑灯夜读到凌晨一点钟,衡意拍了几张感觉有用的计划书照片发给徐苏璟,而后挨不住沉沉睡意,没等到徐苏璟回复,她便枕着计划书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衡意被厉婉的敲门声叫醒,起床才看到徐苏璟发来的微信。 【谢谢,这些信息对我来说很有用。】 【对了,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个女演员,我叫人去问了下,确实有这么个戏在投拍,但影视那块儿不归我管,而据我所知她的能力目前只够格出演女三,我已经跟导演那边打过招呼了,到时候会有人联系她。】 衡意坐在床边捧着手机微微出神。 李苒的事她当时只是随口一问,还以为徐苏璟太忙不会怎么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而且现在和她解释得有理可循,虽说评价别人的意思直接了点儿,却也顾全了她的“求助。” 厉婉担心她还没醒,又来敲门催促:“意意,该起床了啊,得赶着时间到京城,下午等你报完名,我和你爸还得赶回家呢,快点起来了啊!” “好,马上起了!” 衡意回答道,给徐苏璟发去“嗯嗯”俩字,外带个可爱的起床表情,说今天要去学校报道后,她赶紧冲进洗浴间洗漱。 . 再次收到徐苏璟的消息,是在高速上。 由于昨晚没睡够,车刚上高速才一会儿,衡意就困得睁不开眼了,能醒过来,是手机铃声一直在响。 对方打了好几个电话来,厉婉越听越怀疑,就叫她起来接。 幸好厉婉没有动她手机,因为这个坚持不懈的男人是徐苏璟! 衡意一觉醒来,直接清醒得不能再清醒,接电话的声音低了许多,并刻意用手捂住手机话筒,小声地问徐苏璟:“你怎么打了那么多电话?” “想你了,小甜心。”他大抵是因为工作上的烦心事在抽烟,嗓音有些低哑。 衡意心头一甜,正想回答也想他呢,徐苏璟就截去话茬,问衡意道:“几点钟到学校?” 衡意望了眼控制台的时间,“应该在一点左右,我爸妈送我来的。” “需要我安排吃饭游玩的地方吗?” “不用了,他们等我报完名就走,你在那边好好照顾自己就行。” 最后一句,衡意说的极其小声,深怕坐在副驾的厉婉听见。 结果是徐苏璟没听清楚,那边起了一道打火机的声音,随后他吸进一口烟,迟钝地问:“什么?” “我说你在那边.” 这时,厉婉突然回头,目光如炬地盯住衡意,“意意,谁给你打的电话呀,聊这么神秘。” 衡意顿时心虚,涨红了脸。 徐苏璟倒添油加醋,在那边低声笑起来,替衡意回答道:“地下情男朋友给她打的。” 好想打人! 衡意死死捂住话筒,对上厉婉审视的眼神,心神猛地一抖,连忙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学校的一个学长,也是张延丞的同班同学,之前出去露营认识的,问我什么时候到,需不需要提行李。” 电话那头忽然没了声音。 “你们学校的学长挺热情呀,但有你爸在,就不麻烦人家了,”厉婉并未过多猜测,听衡意这样一说,厉婉立马放心下来,又道,“既然是延丞的同学,以后麻烦人家的事还多着呢,对了老衡,一会延丞要过来找我们吧?” “好像说的是先带我们去吃饭.” 话题成功被厉婉带了过去,两人在前排自顾自地聊了起来。 紧张到头皮发麻的衡意松了一口气,跟徐苏璟说先挂电话,微信上聊。 现在纽约这边是晚上十一点钟,全景落地窗外依旧灯火阑珊,车水马龙,尽显摩登之都的繁华之色。 徐苏璟身形颀长地立在窗前,屋内灯光晦暗,身后客厅的茶几上全是酒瓶和烟头,最近他酗酒抽烟的频率是愈发高了。 每一个夜晚睡前不喝点酒,他根本睡不下。 衡意等了半天没见他有动静,消息便一条接一条地弹过来。 手中的烟不知不觉中已燃到尽头,差些烫到指节,徐苏璟察觉温度升高,瞥一眼就把烟头丢进旁侧吧桌上的烟灰缸里,顺道捡起手机看消息,刚才打电话开的扩音。 灯光晦暗照耀之下,在他左手虎口处似乎多了个纹身,形状的大致轮廓是一道杠上面画着一轮弯月。 位置相对来说有些隐秘,眼神不仔细点儿完全发现不了。 衡意问的无非是他干嘛去了,怎么不回消息之类的话,还有衡意喜欢发表情包。 徐苏璟顺手收藏了几个,打字:住的哪栋宿舍楼? 【秋茗苑的d2栋。】 徐苏璟:好。 * 顺利到达学校后,张延丞在门口迎接,先带衡意一家去吃了顿京城特色涮羊肉,之后再回学校来报道。 录入信息,缴纳学费,找宿舍楼搬行李.跑了一圈下来终于结束,临近傍晚的时候,厉婉和衡国洋驱车离开京城。 宿舍是四人间带洗浴的格局,其他三个舍友也已经来了,大家都在忙着整理行李。 衡意的床铺挨着阳台,先把厉婉给她买的东西收拾出来,最后才到她自己的箱子,都是一些护肤品衣服包包什么的,她一样一样拿出来放衣柜里挂着。 对床是全宿舍唯一一个新传专业的女生陈夕乐,染着藕粉的发色,进门就跟大家打成一片,一点都不觉得会陌生,脸上画着粉嫩的妆容,只穿了蝴蝶结吊带和修身短裤,放网上来看,就是个纯欲风的甜妹。 陈夕乐目不转睛地盯着衡意整理行李箱里的衣服包包,突然大声感叹,把另外两名舍友的注意力也给吸引过来,“衡意,你这些东西很贵吧!就这个,古驰初秋系列的走秀款.” 陈夕乐蹦过来捡走箱子里一只白色的小方包,激动地说:“这税后得十几万吧,衡意,你家里是开公司的吗?” 部分衣服包包是之前在澳门和徐苏璟逛街的时候,徐苏璟给她挑的,当时她没怎么注意价格,只知道顺从徐苏璟的话反反复复地去试衣服。 徐苏璟似乎特别迷恋给她买东西这种行为。 衡意敛回飞舞的思绪,笑了笑回陈夕乐的话:“不是,这我男朋友送的礼物。” “哇噻!”陈夕乐又惊叹道,“你男朋友一定很有钱吧,他今天没来送你上学吗?” “他在国外,暂时还回不来。”衡意说。 “哦,好可惜噢,不然就能见到了。” 陈夕乐看看衡意,舍不得放下包包,还想再说点什么,一舍友过来拉她回自己的桌子前,“你的东西是全宿舍最多最乱的,还找人聊些有的没的,快点收拾完我们好去聚餐,给,衡意,你的包包,放柜子里锁好。” 衡意转身接过包包,抿唇一笑。 . 许是白天里太过奔波,晚上聚完餐回来,大家各自洗漱上床后,便开启了了解学校概貌的模式,在各大新生群里聊得热火朝天。 而衡意独自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吹凉风,看着楼下相拥的情侣们,她感觉时间过得好快,只是来京城的第一天,就觉得已经融入到校园生活里很久很久了。 是因为徐苏璟在这里工作,她才感到如此亲切而熟悉的吧。 但从早上他们聊了几句之后,徐苏璟又开始第十八次的杳无音讯到现在,衡意跟他报备的日常,是一个字未回。 虽然知道得理解一下他的处境,可这种异国恋太折磨人了。 见不着摸不着,很多时候衡意甚至在想,电话和消息真的有意义吗? 徐苏璟从来不主动同她吵架,每次她因为一些小事闹脾气,徐苏璟也都是低头耐心哄她的那个,对她面面俱到事事有回应,完美得太不真实。 衡意知道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要么徐苏璟是发自真心地想珍惜她,要么她不是那么重要。 徐苏璟有没有像她在乎他一样,在乎她呢? 衡意趴在铁栏杆上不由得想道。 突然地,宿舍里传来舍友的喊声,“衡意!你电话响了!” 衡意一愣,赶忙跑回来。 是个同城送快递的,说她那边有徐苏璟买的东西,让衡意在五分钟后下楼签收。 衡意披了件薄衫下去,走到宿舍门口时,一辆红色轿车恰好停在空旷的路面上,车里走出来一个年轻的短发女人,短靴抹胸牛仔裙,修长的脖子上挂着条黑色颈链,脸就一个巴掌那么大,戴着空空的黑色口罩。 衡意有生第一次见到帅得这么有气质的女人,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直到手里的电话响起,衡意才回过神来,小步朝女人跑去。 第12章 豆蔻--熟水  他像是站在一场盛大而永…… 沈霓风挂掉电话,若有所思地看着衡意来到跟前,眼神上下打量衡意片刻,沈霓风一笑,拉开后座的车门让衡意瞧。 “苏璟拜托我来给你送花,还带了句话,他说祝你入学快乐。” 喊的不是全名,而且听这语气,直觉告诉衡意,面前这个女人跟徐苏璟的关系不一般。 之前她就有假想过,来京城后可能会遇到徐苏璟身边那些不正牌的女人,没想到会来得那么快。 “谢谢。”衡意讷讷地答道,把花从车里抱出来,是一大束包装精美的白玫瑰,衡意有些许吃力,但此时此刻她最关心的不是自己。 沈霓风见衡意目不转睛的样子,似在猜测别人却又不是,更多的是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揣摩,简言之,她很拿捏得住面对一个陌生女人找上门来的分寸,不会过分怀有敌意,也不会自居是徐苏璟女友而高高在上,给人的印象很亲和舒适。 长得也干净,跟白开水那般,不仅有副好皮囊还特别聪明。 难怪那个老混蛋. 等衡意多看一会儿,沈霓风才笑着出声说道:“不好意思啊妹妹,因为我的本职工作呢有些不太方便摘口罩,等徐苏璟那老混.帅哥回来,我们再正式见一面吧,介不介意和我先加个私人微信?” “不介意,”衡意腾出一只手来点开微信名片递给沈霓风,“你加吧,徐苏璟最近工作顺利吗?” “他没跟你说吗?放心好了,圈儿里我还没见过哪家少爷像他那样热爱工作,也可能是觉得生活太无聊了,他喜欢寻找刺激,”沈霓风一边扫码一边在备注那一栏里输入自己的名字,申请添加好友发过去后,沈霓风摁熄手机抱臂说道,“以后有什么不能跟苏璟说的事尽管联系我喔,一般情况下吃喝玩乐都可以,实在不行的话只能等我忙完了。” “谢谢。”衡意礼貌颔首道。 沈霓风关上后座的车门,“OK,礼物已送达,我不能外出太久就先走了,下次见喽妹妹!” 衡意嗯了声,“再见,开车注意安全。” 沈霓风冲她wink一眼,坐进主驾里,关门就启动车子沿着出路的方向驶去。 在车里,沈霓风脱掉口罩丢到副驾座椅上去,拨通徐苏璟的电话,响了七八声,徐苏璟那边才接。 沈霓风有些不满,“我费心思支走助理专程跑来给你女朋友送花,想着打个电话跟你交交差,你倒好在睡大觉。” “她怎么样?”徐苏璟语调淡淡。 沈霓风无声骂他两句混蛋,这才不情不愿地说:“状态挺好的,但我插句嘴啊,刚才她也问你了,你俩这么默契地惦记着对方,为什么还要谈这该死的异国恋?” 徐苏璟轻轻一笑,“等我这边的事情结束吧,快了。” “我要是衡意,早跟你这混蛋分手了,异地一天都不能忍!” “所以这就是你不是她的原因。”徐苏璟说。 “.” 老混蛋! 沈霓风低头愤愤地对着通话界面在心里暗自骂道,抬头看路况的一瞬,前方晦暗不明的拐角处突然蹿出来一辆共享单车,上面坐着个戴眼镜的男人。 “卧.槽!” 沈霓风赶紧踩住刹车板,“嘭”地一道声响,共享单车被撞翻在了地上。 . 这厢,衡意抱着花进宿舍坐下没多久,就收到张延丞发来的一张车祸图片和两句话。 【意啊,没想到我年纪轻轻就遇见了贵人。】 【这车宾利欧陆,暴富不忘糟糠之友,藤市一线海景豪宅和长期饭票,你挑一个吧。】 * 不知道沈霓风那边的情况如何了,电话挂掉后,徐苏璟掀开薄被起来,坐在床边取了支烟点上,连续抽了三支,他仍旧无法纾解。 仿佛有一堵无形的气墙密不透风地压在他的心口,很沉很重,使他无法呼吸,只能任由情绪逐渐吞没全身。 他心里清楚这是长期过度劳累,精神压力过大造成的,莫名其妙涌上来的躁郁,痛苦,烦闷,窒息,迷惘,看不到任何尽头.最初他还能控制着冷静下来,现在已然严重影响到了他本该正常的生活。 过度呼吸综合征。 开始出现这种症状是在去年年初,那会儿父亲徐敬文对母亲周清非常不满,以婚内出轨的理由架空周清在集团内部的权力,当然对外的说法是周清身体抱恙,主动放弃集团经营权,只空留个股东的名义,同时徐敬文顶着集团内外压力,将跟周清有关系的周家人员全部肃清出去。 甭管集团内部怨声载道,但是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二十几年的夫妻情义并不值一提。 而因此留下的烂摊子,徐敬文全部推到徐苏璟手上,集团内剩下唯一一个与周清密不可分的人。 当时,徐苏璟才于国外拿到研究生学历,有着满腔热血和少年的意气风发,人生本该随他心意得偿所愿,却骤变成了一回来就面临这样的状况。 不答应徐敬文的要求,他就不能进集团的门槛一步,替周氏正名。 也是那时候徐苏璟才得知,当年周徐两家商业联姻之后,徐敬文就开始想方设法让周氏在临越投入大量资金和人力物力,表面道是互利共赢,实则早已有了想一并操控周氏的心思,而筹码就是周清。 现如今周氏全体上下已与临越息息相关,而临越却能随时全身而退,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徐苏璟不处理那些烂摊子,周氏便会完全归徐敬文所有。 只有他能破这个死局。 加上在三个月前,周清突然晕倒在家中,紧急送去医院后检查出怀有身孕。 当年怀他的时候周清的身体就一直很虚弱,医生不建议留下孩子,但由于母亲天性,周清打着营养针度过了一整个孕期才顺利把他生下来,现在突然出现的这个孩子,周清也是不愿意放弃的,并将名下全部股份都转给了他,一心退居家庭抚育这个孩子。 现在周氏这个重担,他必须挑着。 如果说衡意是理想主义,那他面对的就是永无止境的现实。 衡意. “童话那样的美好。” 怎么会有人那样怀揣着幻想和热情,不顾后果地来喜欢他啊。 无论表面还是内心,他都应该是危险的。 他又怎么会给与承诺。 这样的关系继续下去会有意义吗? 踉踉跄跄走进纹身店的那晚,天空下着瓢泼大雨,犹如他突如其来的心绪一样,猛烈而冰冷,辨不清方向,在纹身师问他想要什么图案的时候,他脑子里竟全是衡意的模样。 有意义的吧,他想。 徐苏璟躬着背把第六支烟抽完,卧室里尽是呛鼻的烟草味道,但他并不打算打开空气净化器。 左手虎口上的纹身在这时清晰可见,仿似在从窗外照进来的一片光亮里,衡意就站在那里笑容清浅地看着他。 徐苏璟摸来手机,点开相册,里面近半都是关于衡意的照片,最近的一张,是分离那晚,衡意看烟花的样子。 抽了太多烟,徐苏璟没忍住咳嗽了好几下,随后他抱着手机躺回床上,身体蜷成海马式,半张脸压进枕头里,挨着手机闭上了眼睛。 意意,秋天已过一半,和我见面吧。 * 收到这句话的时候,衡意正跟张延丞在美容院做spa,张延丞那个“暴发户”请的客。 军训这半月以来,尽管她每天都有在努力做防晒,结束后还是晒黑了不少,为了再见到徐苏璟的时候不被嘲笑成小黑妞,她用尽了所有的美白手段,马杀鸡,东北搓澡醋奶全加式体验.就差把自己泡在烟酰胺里了。 “撞我的那贵人今天第三次约我出去吃饭,你说我要不要去呀?”张延丞顶着一张绿色的面膜脸征询衡意的意见。 因为张延丞故意卖弄神秘,衡意还不知道这贵人就是沈霓风,只知道张延丞对人家有意思,而且在跟对方玩暧昧拉扯。 她使劲搓着脸上的美白-精华,凶神恶煞地逼皮肤赶快吸收进去,“最好只穿一条裤子去,用你上半身的男色迷倒她。” “我是那么肤浅的男人吗?”张延丞非常鄙视衡意,“我决定不去了,今晚赏赐你跟我共进晚餐。” “你还是去吧,我有约了。” 张延丞噗呲笑出声,“谁瞎了眼约你.” 衡意冲他做了个鬼脸,叫来美容师带她去把脸洗干净,穿上自己的衣服就光速地走了。 徐苏璟刚下飞机,还得等一会儿才能过来,衡意便盘算着先回宿舍换刚买的秋装,最近总跟张延丞混在一起,她都没心思好好打扮自己。 该死的张延丞! 衡意亡命奔进宿舍,舍友们都没在,她拉开衣柜迅速找到那套买来就搭配好的秋装换上。 上衣是淡焦糖色的条纹衬衫搭条领带,外穿一件深板栗的短外套,下边是条同色系的百褶半裙,她身高本就不矮,腰部天生纤细,穿短裙在视觉上会显得腿更加纤长。 衡意在阳台的全身镜前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还差点儿什么,想半天,她又跑回宿舍里去,找来烫发棒准备捣鼓一番。 谁知刚烫到一半,桌上手机就响了,吓得她手一抖,脑门正中心的那缕头发直接被烫歪,又弯又翘地立了起来。 衡意欲哭无泪接起电话,“喂.” 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徐苏璟一愣,“怎么了宝贝儿?” “都怪你都怪你,我头发烫歪了!”衡意看着化妆镜里的自己,简直没脸见人。 徐苏璟轻声笑起来,“.下来吧,我在你宿舍楼下。” “?” 这么快! 头发已没时间再拯救,衡意随便找了个发夹把那缕翘头发固定在头顶上,跨上包包跑下楼。 宿舍在三楼,走下来不远,可衡意跑到宿舍门口的时候,却觉得这三层楼梯无比漫长,她应该从阳台上跳下去,直接跳进徐苏璟的怀里。 对面马路靠边临时停车处,徐苏璟高高挺挺地站在一辆白色大G的旁边,手中拿着束金灿灿的向日葵。 许久不见,他的头发已换成纯黑,裁剪精细的风衣完美匹配着他的身高比例,整个人修长俊逸地站在那儿,剑眉星目,模样清晰而柔和,周边风景和来往人群自动虚化为背景,他像是站在一场盛大而永恒的梦里。 太想他了。 真的太想他了。 即便当着来来往往的学生们的面抱住他,也还是太想了。 大G驶进私人的地下室停车场,下车来,衡意看着要去开后备箱拿花和生日蛋糕的徐苏璟,仍旧控制不了情绪撞进他怀中。 “徐苏璟,我今早上课迟到了,被老师叫起来回答了一整节课的英语题。” “还有徐苏璟,我中午吃的重庆火锅,感觉不太正宗。” “徐苏璟你知道吗?见你之前,我喝了杯有芝士的奶昔。” “最后我很想你,徐苏璟,你听到了吗?” 徐苏璟抵她在车门上,捏住她下巴就用力吻下去,气息沉着:“听到了。” 开后备箱换成拉后座车门,徐苏璟抱衡意坐进去,脱下风衣盖在她身上,动作慢条斯理。 想念和渴望在各自的身心里星火燎原,仿似狂风巨浪般,铺天盖地地将对方淹没。 真的太久没触摸这张熟悉的脸了。 衡意专心地看着徐苏璟,在徐苏璟面前的时候一向乖顺,但感觉不对时她会用劲去抓徐苏璟的衬衣,借此分散因为他产生的注意力,也让徐苏璟知道她的感受。 她不知道这里是徐苏璟私人的停车场,便多半是不愿意出声的。 即使到了最后,衡意实在紧张得厉害,手胡乱伸到后备箱那边去,失重一般,抓落了一掌心的白色玫瑰。 终于连带着她的想念一起,安稳落了地。 第13章 豆蔻--熟水  你总是像月亮 今天是衡意的生日,徐苏璟没打算带她出去吃,而是在家里自给自足。 衣帽间里,衡意拉掉身上的浴巾,拿了件徐苏璟的白衬衣穿上,把他丢在收纳柜上的几只手表和领带整理回原位,衡意才抱着浴巾出来,去生活阳台那边。 地方很大,光线饱和,直通□□院的游泳池,衡意感觉自己还能在这里健个身,左右扭动两下活动活动筋骨,等一小时前在停车场弄“脏”的衣服烘洗干净,她便启动挂熨机,先把徐苏璟的衣服熨一遍。 真像个女主人啊。 衡意在心里甜蜜蜜地想着。 不只是她,站在不远处的徐苏璟恍神间,看着认真专注的她,长发飘飘,衣角若有若无地上提,隐隐约约能窥见里头姣好的身材。 这时,徐苏璟也有了这个想法,将刚从藏酒室里拿出来的红酒随手放在一旁的置物架上,徐苏璟走过去,于身后搂住衡意。 姑娘要比他矮一个头,弯着腰,下巴依然能抵在她头顶上。 衡意拧眉,歪头看着徐苏璟,“怎么啦?” 徐苏璟心思不纯,拉开衡意的衣领,在她肩膀上轻轻咬了两口,“爸妈把你养得是真好,白白胖胖的。” 衡意浑身战栗,关掉挂熨板的加热功能,有点心虚地问道:“你觉得我不止被晒黑了,还胖了吗?哪里胖了?” 话刚出口,上下两处就被徐苏璟用力抓了下,衡意直接腿软。 徐苏璟似乎很了解女人的身体构造,在一起之后,真正的亲热没几次,就把她开发得透透的,包括她喜欢的体位,力度和深度,还有什么时候会感觉到快乐. 有时候衡意是真的没办法拒绝他。 徐苏璟抱起她回房间,“还和之前一样的。” 被放在床上的时候,衡意仍在不自信,躺着像条咸鱼,任由徐苏璟收拾,又问道:“徐苏璟,像你们这种有钱人家的孩子,是不是都喜欢肤白貌美大长腿的美女?” “据我所知,傅隽是这样。”徐苏璟专心吻她的锁骨,一路向下。 “你呢?”衡意追问。 “这还用回答啊,看我对你的次数不就知道了。” “哎呀!你这个大流氓!” 衡意害羞着躲进被子里,不让他碰。 这哪躲得掉。 徐苏璟一只手臂就能轻而易举将她揪出来继续亲,笑得坏坏的,“所以肤白貌美长腿的小公主,和我试个新的姿势?” “什么.” 衡意还没问完,身体突然被他翻了半转,衡意震惊地和枕头对视七八秒钟,他就闯进来了。 衡意:“.” . 徐苏璟每次来见她都会带花,买的向日葵和满满一整个后备箱的白玫瑰还放在客厅没整理,徐苏璟为什么那么喜欢花呢? 衡意去徐苏璟说的储物间搬来几个闲置的瓷瓶,拿剪刀修剪下玫瑰花的枝叶插进瓷瓶里,再倒上三分之一的水泡养着,这样的话花能存活一周,放在家里也好看。 全部插剪完毕,有的放在客厅,有的摆在书房,还剩下最后一瓶花,衡意特意捡了支向日葵插进玫瑰中间,拿着跑去厨房的吧台上放。 这会儿已入夜,家里的灯都打开了,到处亮澄澄的。 徐苏璟正在煎羊排,靠近就闻到一股香喷喷的肉焦味,衡意扶着吧沿垫脚伸长脖子瞧,旁边摆着做好的双份意面,烤生蚝,一份蟹肉焗饭,柠檬无骨鸡爪。 平常他看起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现在站在厨房里倒像是另外一个人。 衡意被徐苏璟的厨艺震慑到,不禁咽了下口水,小声叫他的名字:“徐苏璟。” 徐苏璟侧过身,见她一脸馋意,手背伸过来抵了下她的脑门,道:“端过去吧。” “好!” 衡意高兴地绕过吧台进厨房,徐苏璟怕她太莽撞,臂肘拦住她提醒道:“小心烫啊公主。” “知道知道,在家的时候没少帮我妈端菜,熟练着呢。”衡意别开他,自信满满地先用指尖试了下碗碟的温度,一般的就用手拿,太烫的就戴隔热手套。 把菜全部成功移到餐桌那边,衡意等徐苏璟端着羊排过来坐下,就跟他炫耀道:“我还是很能干的吧?” 两人并排坐在一起,徐苏璟斜眸瞥了眼衡意微敞的衣领口,颇有深意地挑了下眉峰,唇角牵出一丝坏里坏气的笑来,倒上红酒回答:“嗯,很能干。” 衡意听得出他话里有话,怒目横陈地仰着一张殷红的脸瞪人,“徐,苏,璟!” 徐苏璟敞声乐起来,搂住衡意的腰肢,拿了杯酒放在她面前,再端起自己的那杯跟她碰了碰,凑下来说道:“公主,十九岁生日快乐。” 而后徐苏璟仰头,喝掉半杯红酒,靠着椅背又继续倒第二杯。 衡意眼中的嗔怒瞬间消散,望着徐苏璟清晰如星辰的眼睛,心头一暖,她想这时候也得回应徐苏璟一些什么才好啊。 谢谢太客气,夸他厨艺好又还没品尝,索性,衡意捏住就被也打算把酒都喝光。 喝了第一口就被徐苏璟拦下来,“会醉的,意思一下就行了。” “你瞧不起人?”衡意斜眼鄙夷道。 “倒不是这意思。”徐苏璟乐了。 “我以前经常和张延丞偷偷跑去喝酒的,一杯红酒还喝不醉我。” 徐苏璟敛回些笑意,嗓音掺进去点严肃,“难怪第一次见你是在酒吧里,那时候我就在想挺漂亮一小姑娘怎么敢单独来这种地方。” 他听起来似乎有点生气。 不会是因为张延丞吧. 衡意抿抿嘴唇,温吞地解释道:“张延丞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好朋友,也是唯一一个,你如果不喜欢,以后我不提他了。” 徐苏璟神情淡淡,没点儿反应,兀自又喝下半杯,指腹碾磨着杯脚,半晌,徐苏璟晃一晃酒杯,突然叫道:“衡意。” 看来是真气上了,连意意都不喊了。 衡意背脊一凉,连忙小心翼翼地应答:“嗯?”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总是像月亮。” 衡意怔住。 徐苏璟停顿了下,嗓音深沉,“那晚遇见你的时候,我心里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样,直到现在。” 徐苏璟的眼神深深落下来,定格在衡意呆愣的脸庞上,“衡意啊,我爱我的月亮。” 说着,徐苏璟俯身,在她额头上吻了吻。 “嗯!”衡意情难自禁地抱住了徐苏璟。 这一刻衡意觉得,这是她十八年以来,过得最开心的一个生日了。 * 后来徐苏璟没有再说要去任何地方,而是一直待在京城生活,工作之外的时间里,都充满了衡意的身影,有时去学校看她参加的各类比赛,有时利用周末的时间带她外出游玩,或者出席各种圈内的宴会和派对,什么都需不要做的时候,同她在家里呆上一整天也不嫌无趣。 每一次见面的鲜花,徐苏璟从来没有送过重复的,包括衣裙包包和鞋子那些,徐苏璟也从不吝啬,看到好看的适合她的就会驻足买下来,不知不觉之中,在徐苏璟家里的衣帽间,属于女孩子的东西越来越多。 衡意过来找他时无意中落下的书本纸笔,耳环外套那些,好像走到哪里都能瞧见,藏酒室有一排全是衡意平常喜欢喝的饮料和牛奶,昂贵的衬衣上经常性会出现女孩子的口红印。 他不再觉得昼夜难眠。 衡意也不再觉得他不爱她。 到了学期中旬,徐苏璟去过一趟藤市,是为了城改项目的初次招标会,衡意因为加入的射击社团有和其他学校的学习活动,她抽不开身便没跟徐苏璟回去。 临越集团好歹有以前积累的实力在,此次招标会被定为重点观察对象,得到了藤市一众领导的肯定,不过竞争对手也不落下风,临越要想在最终的招标里拿下彩头,还有很多细节得修改和让步。 同时作为这项目的负责人,徐苏璟回来后受到了集团董事会一半的反对,大家一致认为不该在现有的报价上再压低那么多,澳门的建投项目已经赔进去一笔巨额,再把价格降低,集团还盈不盈利了。 这些反对的声音是周氏那边的,因为在计划参与这个项目的前期,是徐敬文亲自牵头的,而过徐敬文手的澳门建投项目已经没了,现在徐敬文那边肯定不好过,于是他们前朝旧怨一起,看似是在为整个集团着想,实则落井下石。 反正此前徐敬文大开杀戒清理的只是一些重要岗位上的工作人员,董事会的这帮老人们坐拥股份,徐敬文暂时还拿他们没办法。 这招叫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你狠心归狠心,我照样能在背后搅混水。 而徐敬文也不是吃素的,他把这项目丢给徐苏璟来负责,让徐苏璟承受两边的压力和讨伐,总不能连亲外孙都要为难。 但让徐敬文没想到的是,周氏竟然对徐苏璟发了难。 这些暗流涌动的事情,徐苏璟并没告诉衡意。 衡意以为一切都在往顺利的方向发展,便也没像上次那样再去衡国洋那边探口风,等社团最后一场的联谊活动结束,衡意宿舍也没回,直接跑去徐苏璟的家。 几天没见,又看到衡意发在朋友圈的联谊合照,全是些小年轻,徐苏璟醋死,缠着衡意在床上偷欢到深夜十二点,才抱她去客厅填肚子。 很快,徐苏璟煮好一份意面,端来先给衡意吃,晚饭他吃过了,这会儿暂时还不饿。 他揽住衡意的腰,靠着沙发盘腿坐在地毯上看衡意吃面,“衡小公主明早有课吗?” 衡意摇摇头,用叉子把面条裹起来,“徐大公子,明天周六,不上课。” 最近连轴转,他倒忙昏了头。 徐苏璟惭愧一笑,低头凑到衡意耳边饶有深意地说:“那周末是不是都呆在这儿?” 衡意耳朵痒,羞着用胳膊肘抵开徐苏璟宽阔硬实的胸膛,试图转移话题:“我专心吃饭了!” 对面墙上挂着的电视屏幕里,正播放着一档美食节目,正好说到制作意面的流程。 衡意嚼着嚼着,味道好像跟电视里描述的一模一样。 她灵机一动又想继续转移话题,不料徐苏璟得寸进尺,把她脸给掰过来说正事,“明天一朋友办婚礼,答应过去当伴郎,想要你也.” 衡意话听一半,立马不由分说地鼓起腮帮子就打断徐苏璟的话,眉头皱得像个糖果被抢走而委屈巴巴的小孩子,“你要牵其他女人的手是不是?你要和别人穿情侣装对不对?” 无理取闹? 之前就有发现衡意有这方面的潜质,特别是他在国外那段时间里,迄今为止这么明显还是第一次。 徐苏璟勾起唇懒懒地笑了下,摸摸衡意的头,耐心地哄,“你来就不跟别人穿。” 衡意一秒钟被哄好,眉眼灵动地冲徐苏璟甜甜笑起来,“去,我断手断脚坐轮椅刀山火海也爬着去!” 徐苏璟低头一乐,捏她脸,“皮。” 第14章 豆蔻--熟水  小别胜新婚 婚礼在下午六点半于拉斐特城堡酒店准时举行,新娘是沈霓风的堂姐,跟一家投资公司老总的独子联姻。 都是在一个圈子里的人,基本上互相叫得出名字,别的就看交情深浅。 中午跟着徐苏璟去迎亲,辗转半个京城来到婚礼现场,衡意已认识不少平常和徐苏璟打交道的朋友。 当然,他们也早就听闻衡意这个“两千万女友”的大名,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一传十十传百,一圈人就都知道衡意长什么样了。 衡意今天照旧穿得简约,特地挑了条长款的吊带白裙尽量跟徐苏璟的伴郎服配套,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脸上妆感极淡,瞧着干净极了。 此时现场内来已来了不少名媛和当下炽手可热的男女明星,独自站在那里就是一道引人注目的风景线。 但是由于好奇,周围的人总是会打量衡意,与此同时也有不好的流言传出来,他们不了解衡意的身世背景,就在猜测徐苏璟对衡意的态度,各种版本层出不穷。 比如什么真心还是假意,像徐少爷那样的人只是玩玩而已吧,身边根本不缺像衡意这类型的女人。 比衡意漂亮的,身材好的,肤白腰细的有太多太多,甚至扯到了家庭背景,说衡意小小年纪就学会傍大款,心思一点儿都不简单,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能让徐苏璟和她在一起那么久,能在她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 整个富家子弟的圈子里谁不知道,这位大名鼎鼎的徐少爷从来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身边突然就冒出来这么一个小女朋友,还宠爱得紧,难免让外人多加猜疑。 但是徐苏璟对此从来不予置评,衡意好像比他还不在意,反倒对整个婚礼现场的布置很喜欢,刚才自告奋勇帮他去入场口那边送礼金,到现在已经快有二十分钟了,人还没回来。 这姑娘又不怎么认生,和个人都能客气聊上一两句。 面前站着两位行业前辈在交流一些经商之道,徐苏璟抽不开身,只好把正在迎宾的沈霓风叫过来,让沈霓风去找找衡意在哪儿。 沈霓风跟徐苏璟是实打实的发小关系,早些年两家人确实有意联姻合作,但后来因为沈霓风不顾家里人反对进娱乐圈当歌手,此事便作罢。 于是圈里又出现了不好的传言,确定徐苏璟只是玩玩衡意,最后娶的还是沈霓风,衡意能在徐苏璟身上捞到别人这辈子都望尘莫及的好处,将来就已吃穿不愁。 最后沈霓风没找到衡意,衡意自己就回来了。 等那两位前辈离开,衡意紧紧蹙起两道黛眉,悄摸站在徐苏璟的身侧,伸手去戳他左胸前那朵白色的伴郎专属胸花。 徐苏璟知道是她,现场那么多人,也只有她敢这么“冒犯”他,便站着没动。 衡意小声同徐苏璟讲悄悄话,“徐苏璟,刚才过来的时候,我听人说连一根头发丝都是你花钱给我护理的,明明你家里的洗护用品是我在网上认真挑了三天三夜,花的我的钱!” 徐苏璟极少会穿得像今天那么正式,西装革履,头发特意抓过,整个人英朗又俊逸,不似平时那般懒散随性,反而多了一层禁欲冷清的薄膜罩着。 徐苏璟轻声一笑,侧过头道:“这事儿倒忘了,公主需要我报销吗?” 衡意笑眼弯成月牙状,抱住徐苏璟的胳膊,鞋跟高,她下巴能够得着徐苏璟的肩膀,就懒洋洋地搭在上面想了下,“徐公子明天给我买两杯奶茶吧。” “遵命。”徐苏璟见她离得近,正好能做点什么,便捏住她下巴,低头,在她涂着薄薄一层红色唇釉的唇上蜻蜓点水了一下。 周围还有那么多人呢! 衡意害羞,忙把脸埋进他衣服里。 “啧,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结婚的是你俩呢,早知道我不来了。”沈霓风抱臂冷漠地走到两人面前。 徐苏璟到不觉得有什么,谦逊一笑道:“小别胜新婚。” 沈霓风深呼吸冷静了下,想起之前徐苏璟的异国恋行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长跑五年的初恋就是因为出国工作,最后把她绿了大半年。 为表达不爽,沈霓风冲徐苏璟吐舌头做鬼脸。 胜你个老混蛋,讲话一套一套的,也就骗骗怀里这个小姑娘了,还异国恋,说得好听,谁看不出来你就是想找别的女人! 小姑娘衡意完全不知道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只是单纯觉得被当场抓获的场面有点尴尬,磨蹭会儿才故作淡定地抬起头,抿唇笑着跟沈霓风打招呼。 摘掉口罩的沈霓风比想象中还要漂亮许多,穿着伴娘裙,短发依然很酷,跟衡意这种猫系不同的是,她脖子上总是戴着各式各样的颈链,手指上也有很多饰品。 这让衡意微微愣了神。 “人还要我带走吗?”沈霓风回了个笑,跟衡意挥挥手。 “你们先过去,我这边还有点儿事。”徐苏璟说道。 衡意疑惑地看看徐苏璟。 “一点儿私事。”徐苏璟说。 “嗯,好。”衡意点点头,没打算细问,松开手就走到沈霓风身边。 “去我的休息室玩会儿,等婚礼仪式开始了再过来。”沈霓风表现得非常自来熟,揽住衡意的肩膀,就带着往后台休息室那边走去。 徐苏璟在原地站着目送两人离开,这时有电话打进来,他便没多留,也走了。 * 第二次见面,沈霓风和第一次一样亲切,虽说要比衡意大好几岁,但聊起天来一点儿也没代沟。 也是在沈霓风这里,衡意才知道她原来是国内一支当红女团的主唱,还有和徐苏璟的关系。 不过沈霓风有分寸,没多说什么,“别的事你如果想知道的话,我觉得让苏璟跟你聊比较好,毕竟他的发小是个女人,按理来说你也不要太相信了。” 衡意听得出来最后这句是在开玩笑,便浅浅地笑了笑。 这时,一个穿着抹胸鱼尾裙的女人低头在看手机没注意路,过了前方转角,迎面就朝衡意这边撞上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女人连声抱歉着抬头。 “李.”衡意认出是李苒,正想叫她一声,李苒的眼神迅速从衡意脸上划过,冷冰冰地绕过她们走去婚礼现场那边。 沈霓风察觉出一些端倪,就询问衡意道:“你们认识?” 衡意纳闷地看着李苒离去的背影,跟沈霓风点了下头,“嗯,之前在澳门的时候见过,后来她因为一部戏的选角来拜托我去问徐苏璟。” “苏璟是怎么说的?”沈霓风问。 “他说依照李苒目前的能力,只能够出演女三,也跟导演打过招呼了,会有人直接联系李苒的。”衡意如实回答道。 沈霓风在娱乐圈这几年不是白混的,简单几句话就把徐苏璟的用意大致猜了出来,但很明显衡意不知道,沈霓风便揽揽衡意的肩,说道:“她装作不认识你,以后你就当不认识吧,她拜托你这件事儿也当没发生过。” 衡意有点没听明白,“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在这件事之后,还有没有人来找过你?” 衡意摇头:“没有。” “这就是苏璟的态度呀,你跟他在一起,有人私底下上门找你帮忙这种事情只会多不会少,谁让你长着一张心善好说话的脸呢,”沈霓一字一顿地解释道,“不让对方的目的完全达到,现在这件事很可能已经在圈里传开,苏璟从根源上杜绝了那些会再来打扰你的人,同时也把你跟他开口的事儿做了,两全其美。” 衡意莫名担心起来,“我会给他带来很多麻烦吗?” 沈霓风挑下眉,“应该不会,他本身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关于你的这些小事他还能处理掉的。” 第15章 豆蔻--熟水  我好像已经在你制造的梦…… 沈霓风的休息室就在新娘的隔壁,进去后,沈霓风把妆造和助理那堆工作人员全部叫走,和衡意单独待了会儿,沈霓风神秘兮兮地接了个电话,说待会儿助理回过来带她去现场那边,沈霓风在包里翻到一只白色口罩,戴上起身就走了。 距离婚礼仪式还有半小时。 衡意百无聊赖地靠在沙发上,捧着手机滑来滑去,徐苏璟没有给她发任何消息,平常总爱跟她聊一些废话的张延丞,也在最近几天销声匿迹。 在京城,她能依赖的只有这两个男人,偏偏在同一段时间里玩消失。 张延丞有自己的学业和生活。 今天在这里,徐苏璟也有自己的交际圈子要应付,她虽然顶着个徐苏璟女朋友的名头认识了一堆人,但也仅限于刷脸,离开了徐苏璟,她便和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人生的本质,就是寂寞和孤独么? 她坚信自己会一直爱着徐苏璟,也相信徐苏璟是在用真心和她谈恋爱的,可为什么跟着徐苏璟那么久,见识了那么多关于他世界里的事物,此时此刻忽然间觉得他离自己是这么的遥远呢? 初遇那会儿的无力和落寞感莫名其妙涌上心头,压着她。 衡意轻轻捂住沉闷的胸口,她知道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便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让自己的思绪放空下来。 等到睁开眼的时候,衡意看见徐苏璟就坐在她身边,正在认真地望着她睡觉的样子,她身上多了条薄毯。 “开着空调睡觉,会感冒的公主。”他跟她说话时的嗓音一直很温柔勾人。 衡意突然很想哭,起身就搂住徐苏璟的脖子,“你去哪里了,这么久才回来找我。” 徐苏璟抱她来腿上坐着,耐心地解释:“还记得去澳门之前要你翻译的那封邮件吗?发件人今天也在现场,他那人有点儿不太正经,我担心他会贸然打扰你,就先去把他打发走了,公主在气我没提前报备么?” “有一点,但我又觉得你应该需要更多的私人空间,所以很多事你不说我就忍着不问,我怕你会讨厌什么都要管着你的感觉。”衡意声如蚊讷。 她向来待人坦诚,在徐苏璟面前经常性会认真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从不遮掩扭捏,有什么说什么的同时,也会反思自己的言语,这副率真性情的性格让徐苏璟很是喜欢。 甭管她气上头无理取闹了,还是一个人发闷发呆谁都不想搭理,徐苏璟从来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反而归在正常情况那一类。 她的爱热烈而虔诚,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向他展示着自己勇敢又无畏的美好品质。 错过了,会再也遇不到像她这样的人了吧。 “能被公主管着,”徐苏璟一边哄着一边撩开她的裙摆,肌肤触碰的那瞬间,她条件反射地抬起头,唇就被徐苏璟咬住,磨了两下,抱她的那只手顺道勾下她肩膀的衣带,徐苏璟眼底划过一丝意味深长,“做鬼也风流。” 气氛暧昧到接近就地放纵之时,衡意的手机进来一条微博广告,提示声一下把衡意从徐苏璟的柔情蜜意里拉出来。 她知道这男人又想使坏,就抓住徐苏璟的手把衣带捞回肩上,满脸赤、果、果写着拒绝。 徐苏璟略表伤心地重重叹了一声,拉裙摆的那只手也抽出来,他音色沉沉道:“公主,你最近好像吃胖了。” “!” 衡意猛地一下从他腿上跳起来站在地上,眉头皱得高高的,“没有吧?我这几天很注意荤素搭配的啊.” 徐苏璟没说话,靠着沙发背笑得惬意。 他在逗她玩呢。 衡意立马反应过来,气鼓鼓地捡起他身边的抱枕要砸人,反被他一把抓住,拿上包包就拉着衡意往休息室外跑,“带你去一地儿。” “哪里?” “将来我们会站在一起的地方。” . 婚礼仪式早已结束,留下来的宾客们已移驾去酒店后花园那边参加晚宴,此时的婚礼现场空无一人。 徐苏璟带衡意来到紧闭的大门外,两侧站着笑容端庄的工作人员,动作一致地上前来将两扇大门往外拉开,漆黑的现场里,梦幻的蓝色灯光随即从四面八方亮起。 鲜花,红毯,悠扬的乐曲,璀璨的仪式台上落满了花瓣,精美的刺绣幕布挂在高高的壁檐之上,如瀑布般丝滑地垂在半空,像座华丽复古的宫殿。 原来他知道她喜欢这个地方。 “去玩吧,亲爱的公主。” 当着外面工作人员的面,徐苏璟弯腰跟衡意行了个绅士礼,而后伸出左手来迎。 澄澈的光线下,衡意清楚地看见他左手虎口处的那个月亮纹身。 对此,徐苏璟在生日那晚有解释过:“月亮是你,下面那一横则代表横着写的数字一,整体爱称为衡意,都是你。” 这是他们之间关联的唯一证明。 徐苏璟左胸的伴郎花不知何时摘掉的,换成了一张白色方巾,衣服似乎也不是之前那套了,衡意记得伴郎服戴的是蝴蝶领结,而现在他脖子上这条是常规的西式领带,上面别着一只灰银色的领夹。 才发现这些变化的衡意仰脸望着徐苏璟,感觉这真像一场梦,一场徐苏璟精心为她编织的童话美梦。 即便是梦,她也心甘情愿沦陷在梦中。 “嗯!”她浅浅地笑着把手放在徐苏璟的掌心里。 徐苏璟牵着衡意慢慢走上长长的仪式台,恍惚间,衡意仿佛看到周围坐满了亲朋好友,祝福与掌声在她耳边连绵不绝。 这一刻,衡意控制不住地心跳加快,似与四周的乐曲起了共鸣,整个人都浮了起来。 她抬头望着身边的徐苏璟,眉眼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深邃,眸中藏着千万种星辰,在莹亮的灯火之下发光发亮。 衡意用力抓紧他的手,感受到了来自于他身体里的温度和力量,也在牢牢地抓着她。 徐苏璟,你总是能猜到我在想什么,此时此刻的你,是不是早就知晓我那份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从未示人的少女心思了呢? 徐苏璟啊,我好像已经在你制造的梦里,嫁给过你了。 * 剩下的半个学期里,衡意极少住在学校,每天上完课就往徐苏璟家里跑。 有时她早课一结束便过来,躺在家里等徐苏璟下班。 有时她上一整天的课,徐苏璟会到学校里接她,在外面吃了晚饭再一起回家,不想那么快就回去的时候,两人就去看电影逛街打发时间。 在徐苏璟不忙的那一周,徐苏璟会提前订去外地度假的机票,带她去各个城市看一看瞧一瞧,不想去旅游景点打卡,在酒店里窝一整天也不嫌虚度时光。 徐苏璟也会时不时带她去参加朋友组的酒局玩,一圈人都知道徐苏璟宠爱她,不敢太欺负她是个游戏黑洞,明里暗里迁就着给面子,帮徐苏璟哄着她玩高兴了。 衡意呢也心里有数,每次跟徐苏璟那帮爱泡在酒吧的朋友玩游戏,挑个合适的时机便下场,让徐苏璟来接盘,不会整场酒局都霸占在那里,弄得大家玩不尽兴。 反过来朋友们也同样知道她意思,便不会过多为难,顶多一块儿起哄,要徐苏璟帮她把输的酒喝掉。 衡意的酒量就那一点,而且游戏过程中,酒也是大部分进了徐苏璟的肚子,这种时候徐苏璟自然也不会让她沾酒,搂着她护在怀里,要她回家的时候记得叫代驾。 久而久之,徐苏璟身边有个聪明大方明事理懂世故的女朋友,圈内人尽皆知。 不过和徐苏璟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衡意并没有完全在撒了欢儿地玩,她的人生信条里除了徐苏璟,重心还是放在学业上的,毕竟还得向厉婉交学期成绩单的差,她不敢怠慢。 临近期末,各科老师在抓紧时间赶进度,课后作业如山倒,尤其是教《国际经济学》的那个男教授,一周两篇论文。 衡意每天都在发愁,查资料查到头秃,但是呢又没有完全秃,因为她有徐苏璟这个大腿,好几次都是徐苏璟帮她把后半部分的内容填补上。 而由于内容过于优秀超前,她避免不了经常被老师点名提问。 有一次因头天晚上跟徐苏璟在家里玩得实在没节制,衡意第二天靠着闹钟爬起来赶去上课,差点儿迟到不说,还忘了提前跟徐苏璟通气儿,回答的东西就有些偏题,男教授当场就拉了脸,全班同学开始议论纷纷。 不出意料地,这位严厉的男教授私底下叫她去办公室说教,斟酌老半天,男教授脱下眼镜擦了擦又戴上,直接拆穿一部分论文内容不是她写的,最后圈了一段话点名道姓让她回去问徐苏璟,能否再对当下国内的金融形势与整个世界经济体如何接轨这个问题进行更深层次的剖析。 回家的一路上,衡意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老师仅凭几段话就推算出论文不是她写的,幸好不是当着全班人的面说她,否则她该考虑换个学校生活了。 徐苏璟对此事倒是平常心,乐了半天才告诉衡意:“以前年轻的时候有在国内财经刊报上发表过一些拙见,跟你们那位老师有过几次线上交流,没想到他还记得我的行文风格。” 衡意:“.” 原来徐苏璟的圈子也很小嘛,这种概率极低的事情都能给她碰上,运气不要太好。 此事之后,衡意学聪明了,下一次需要写论文的时候,她先自己奋笔疾书一遍,再去请教徐苏璟的意见。 徐苏璟每次都很有耐性地给她修改,润色,推荐一些可信度高的杂志或者账号让衡意平时多多关注,能有不少收获。 工作不忙时,徐苏璟会带她去参加金融圈内比较高等级的行业峰会和活动,或是介绍圈内有名的投行前辈给她认识,多听听这些前辈们的看法,对写论文非常有用。 徐苏璟从没在外人面前否认过她的身份,每次的介绍开场白都是:“这是我女朋友,她叫衡意。” 衡意也逐渐意识到,在跟着徐苏璟到处走街串巷的这段时间里,她的学业进步神速,虽然还是有许多书本上的知识需要学习,但她的认知和眼界已超出同龄人不少,得到了许多系内老师们的认可。 不仅如此,因为衡意在军训那时候就已获得不少关注度,军训时的特写照片还被学校媒体部刊登在公众号和官博里做宣传。 因而谁都知道在金融系有一位才貌双全的才女,可是这才女除了上课会出现在校园之外,基本看不见她任何身影。 时间久了,全校学生之间开始流传着这样一句话:金融系才女衡意疑似被校外一神秘富家子弟包养。 还有不少徐苏璟来学校里接她的照片被挂在贴吧里。 但这些流言衡意不怎么关注,更加不知道她和徐苏璟在一起的这件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她一如既往地腻在徐苏璟身边,深深依赖着徐苏璟给的爱和温柔。 每个专业的期末考试时间安排不一样,有长有短,学校规定的官方假期统一在1月17号之前,学生们必须全部离校。 衡意考完全部科目的试,还能在京城待五天,之后她就得回藤市去过年了。 关于藤市城改项目的招标也已经进行到最后阶段,就等着年底招标会的最终评估结果公布,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徐苏璟得了空闲,计划带衡意飞去南京玩一阵儿。 去之前衡意有上网查了些当季攻略,有条评论让她乐得不行,随即转发给徐苏璟看。 【中山陵的梧桐街,满地都是梧桐树叶曾经存在过的心酸与泪水。】 徐苏璟当时在客厅抽烟,打算抽一两支再回卧室来着,看见消息,他回:那我每天晚上辛勤的汗水可否换来今晚你在上? 衡意在床上羞得打滚,喃喃念叨着不想理他不想理他,过一会儿衡意钻进被窝里大叫:“徐,苏,璟,你太流氓了!” 卧室门没关死,外面传来徐苏璟的笑声,“君子色而不淫,风流但不下流。” “我不管,老,流,氓!” 第16章 豆蔻--熟水  一会能回房间么?我怕站…… 第二天中午,按照衡意临时制定的旅游攻略,两人准时登上飞往南京城的飞机,开始过寒假。 头天没有去旅游景点,在酒店附近逛了一圈,晚上找家当地出名的餐厅吃饭,然后回酒店休息,直到第二天,两人才慢悠悠地正式出门。 早就听说南京四季的景色很美,尤其是中山陵那边的梧桐街,夏天的时候郁郁葱葱,秋天遍地金黄,到了冬天略显萧条,灰蒙蒙的天空里只剩下光秃交缠的梧桐枝桠。 衡意站在稀疏挂着几片枯黄叶子的一棵梧桐树下面,冬风过境,衡意半张脸埋在围巾里,拍完合照,她被徐苏璟牵起手,继续沿着整条梧桐大道一直走啊走。 在周围,有不少游客像他们一样也在不急不忙地散步,拍照。 “徐苏璟,”走了许久,衡意停下来扯扯徐苏璟的衣袖,一片金黄斑驳的梧桐叶应声落在他宽阔的肩上,顺着平整的衣服纹理滑下来,刚好砸在衡意的手背上,衡意冲他笑着说,“我们去鸡鸣寺吧,听说那里求姻缘很准。” 一起出来玩了那么多次,徐苏璟似乎对这些景点都没多少兴趣,衡意想去哪里他就去哪里,衡意想干什么,他便陪着,从不会拒绝衡意的任何想法和要求。 但这一次,徐苏璟没有立即答应她。 徐苏璟轻轻拧起眉心,街面起风了,徐苏璟拉开外套要衡意躲进来,脸压下来盯着她,语气严肃地拷问:“有我了还想求和谁的姻缘?” 衡意冷冰冰的手不怀好意地钻进他暖和的里衬里,立马义正言辞地解释道:“和你的呀,听说情侣去的话,就能一辈子都在一起,永远不会分开。” “甜心公主,”徐苏璟刮刮衡意的鼻梁,“你是不相信我还是对自己没信心?” 衡意翘起嘴巴摇摇头,哭丧着一张脸在他怀里撒娇道:“我就是单纯地好奇想去看看,徐苏璟,陪我去嘛,好不好?” “亲一口就陪你去。”徐苏璟悠悠然地闭上眼睛。 这个男人真是.从来不会觉得在外面做这种事很害羞么? 衡意在心里腹诽一番,左右迅速瞟一眼四周,趁没人关注这边,衡意踮起脚尖在徐苏璟脸颊上浅浅地印下一个吻。 他的皮肤向来很好,白皙且平滑,像丝绸,一点瑕疵和褶皱都没有,跟被熨斗好生熨过似的,简直不给女孩子活路。 平时还挺自律,喜欢运动,衣服底下的身材更是令人无限遐想。 衡意起了坏心思,用牙齿又咬咬他的脸皮,故意留下一层淡淡的红印。 “嘴。”徐苏璟纠正衡意的错误示范,脸上那点儿疼根本不够他动容的。 衡意嬉皮笑脸,嘟起嘴快速在徐苏璟唇上嘬了一下,察觉他有搂腰深入的动作,衡意推开他笑着跑开。 皮。 徐苏璟低头宠溺一笑,倒是不急不躁地站定,缓缓睁开眼时,衡意正在他的视线之内无忧无虑地往前跑着。 长发飘摇,美得不可方物,说的就是衡意此刻的状态。 徐苏璟老气横秋地负手看了会儿,突然间衡意踉跄两步,险些滑一跤,但衡意很快调整身体的平衡,继续一边小跑着一边回头叫他。 “徐苏璟!你追不上我啦!” 说着,衡意又差点摔了,不过依旧在冲他开心地大笑。 徐苏璟担心衡意又不好好走路,只得赶紧抬步追上去,“跑慢点儿啊,公主。” . 去鸡鸣寺的时候,衡意兴奋地拉着徐苏璟从前门一路走进姻缘殿,但徐苏璟显然对求神拜佛这种东西没多少兴致,便只在一旁看衡意弄。 点香拜佛,求签许愿,买姻缘灯,衡意顺手得紧,根本不像个第一次来旅游的外地人。 这让徐苏璟非常怀疑她以前是不是经常来这边做这个,否则哪能这么熟练。 秋风阵阵,满院皆是姻缘灯点燃后散发出来的清香气息。 衡意捧着两只写着她和徐苏璟名字的姻缘灯,站在殿前对着佛祖正在虔诚祈福,最后去供奉处找个好位置放灯。 徐苏璟眸光不经意间一斜,瞥见衡意心满意足的神情,莫名有些不悦起来。 晚上吃了饭回酒店,刚进门,外套还没脱,徐苏璟便急不可耐地抵衡意在门后,低头就咬住她的唇,惩罚性的,在放肆发泄白日里在寺庙感受到的那些不快。 身体接触的时间久了,徐苏璟对她的喜好熟得不能再熟,简直游刃有余而且任意妄为,很清楚她不会因为到达什么程度而怒恼,于是一边用手勾撩着她的敏感点,一边大口大口地掠夺。 男人的力量真的太沉太重了。 衡意被吻得双颊红赧,美眸波光潋滟地望着徐苏璟,根本拒绝不掉,只能随他胡来。 静谧漆黑的套房里,衣料摩擦在一起的声响无形中被放大了数倍,连着气喘声一块儿,折磨着衡意的四肢百骸。 衡意死死抱住徐苏璟的脖子。 终于,徐苏璟结束了第一轮,修长指尖沾满粘稠的□□,他紧贴着衡意耳畔,轻轻吻了吻,“接下来到我快乐了吧,宝贝儿?” 平常他极少会用京腔叫衡意宝贝儿,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多喊几声,痞痞坏坏的,很会抓小姑娘的心。 但是这种时候,衡意呢多半是不想回答他话的,却也愿意陪他胡作非为,便跟以往一样自觉去解他的皮带,提醒他不要太过分,“一会能回房间么?我怕站不住。” 徐苏璟沉声低低地笑了下,答应下来,“好。” * 在南京待的时间过得很快,衡意还没好好玩一圈,就得按放假时间回藤市了,再拖下去,她担心跟徐苏璟在一起的事情会被厉婉发现,也还没想好怎么和厉婉说。 徐苏璟也回了京城,说是等年底最后一轮招标会开展,他会再来一趟藤市。 招标会在23号举行,衡意回家后第二天就找了个借口去奶奶家住,等徐苏璟过来了,她出门要方便些。 张延丞要比衡意晚到家两天,也是奇怪,最近这段时间张延丞在学校里跟销声匿迹似的,极少会像之前那样,屁大点儿事都要找衡意说半天,放假了也没联系衡意要不要一起离校。 这次一回家,张延丞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当天晚上就神秘兮兮把衡意约到小酒馆去。 衡意踩着小高跟,手上拎一只新买的戴妃小包,步伐十分雀跃地走进小酒馆,去张延丞订的那桌。 青梅竹马许久不见,衡意越长大越漂亮,俨然一副热恋中的娇俏小女生模样,张延丞则摘掉了镜框眼镜,一改往昔简约休闲的穿衣风格,摇身一变成了个黄毛潮男。 两厢对上眼,皆大吃一惊。 张延丞瞥瞥衡意脚上那双高跟鞋,啧了声,“大冬天的你也不觉得冷,还学别人穿什么裙子。” “这叫冬裙,里面保暖的,”衡意施施然拉开椅子坐下,也鄙夷张延丞,“你不也是,好好一个计算机系学霸男神,染了头黄的,还穿破洞牛仔裤,张伯伯竟然没把你打死。” 张延丞靠向椅背,得意一笑道:“我还谈恋爱了,找你来就是想说这个。” 衡意:“?” “她比我大三岁,”张延丞点了支烟来抽两口,“你也知道,就上次开车撞我的那个,她叫沈霓风,是wk女团的主唱。” 衡意眨巴眨巴眼,愣愣地说:“张延丞,你觉得我现在应该有什么反应。” “你哭吧,这辈子你争得头破血流都进不了张家的门了。”张延丞说。 第17章 豆蔻--熟水  等会儿公主,我换套睡衣…… 衡意才没兴趣跟别的女人争, 仅仅是觉得转眼的功夫,张延丞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她有些难以置信而已, 变得和她一样快。 果然大学是个“整容”的好地方。 而对于沈霓风,张延丞把这段时间里衡意不知道的那部分如实相告,说得眉飞色舞,字里行间充满了和女明星谈恋爱的骄傲。 原来车祸之后, 沈霓风不知道瞎了哪只眼, 隔三差五就约张延丞出来吃饭,起初张延丞还算矜持, 没有一直答应约会, 也就是暧昧时期常见的“调情”,而沈霓风的性格本就强势直率,想得到一样东西就必须拿到手, 对张延丞穷追猛打,最终顺利俘获张延丞的心。 张延丞本身就对沈霓风有意思, 两人会在一起也算情理之中。 只是各自的身份摆在那儿.怎么说,差别还是有的。 衡意好奇地问张延丞:“跟女明星谈恋爱,你会想要公开吗?” 张延丞点烟倒酒, 递给衡意一杯,嘿嘿笑了声说道:“她有微博小号, 我们经常在那上面互动,公不公开这个问题, 我们才在一起多久啊,她也得多了解一些我的人品才会考虑公不公开吧,如果我品性不端,她不就完了。” “没有吧, 我和徐苏璟刚在一起,他就带我去见朋友了耶!”衡意用着最天真的神情道出了一种满满的炫耀意味。 “你就一恋爱脑,什么都是我和徐苏璟,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恋爱脑的人,”张延丞翻了个大白眼,“哪天被人家卖了,还笑呵呵给人数钱。” 衡意不否认,龇牙冲张延丞笑笑,捧起酒杯喝了口暖暖胃,“徐苏璟才不会卖我,他说我现在可娇气,也就他能受得了。” 张延丞咬牙切齿,真想站起来抓着衡意肩膀吼一通,他撇断烟丢进烟灰盒里,“再说徐苏璟三个字信不信我揍你,无语,我都还没说我家风风有多黏我呢,过年还想来藤市陪我过,耶比耶比!” 衡意:“.?” 这人真好意思腆着张脸说她恋爱脑,自己才是那个纯纯的大情种好吧。 不过也对,衡张两家这样传统的书香门第,也就出她和张延丞这两个违背家常的有志少年了。 在小酒馆坐到近十一点钟,衡意答应张延丞等沈霓风真来藤市过年,她会帮忙在两家家长面前打掩护的,张延丞满意地结账走了。 衡意回到家,刚吹干头发上床趴着,徐苏璟的视频电话就打了来。 衡意为表现自己在家不是混日子的状态,在书架上随手抽了本杂志翻开垫在臂肘下面,手机竖着靠在枕头边,把头发抓好看一点,磨磨蹭蹭半天才接听视频。 “嗨!”她对着镜头打招呼。 徐苏璟好像刚从浴室里出来,身上就一条浴巾围着,线条流畅分明的上半身还沾着水珠,脖颈修长,锁骨轮廓清晰。 脸也特别好看。 他正在对着镜子擦头发,垂眼打量一番屏幕里衡意的房间,问道:“回家了?” 这男人是越来越随便了。 之前打视频都还会穿正式一点的衣服,现在.哎呀! 衡意看得害羞,连忙捂住脸,只露出两只眼睛来,“嗯,刚回来。” “看来我得找个时间见见你那位青梅竹马,不能总让你晚归,我会醋。”徐苏璟故作严肃地说。 “你肯定能见到,”衡意凑近镜头,压低声音跟徐苏璟八卦道,“你知道你发小谈恋爱了吧,对象就是张延丞!” 徐苏璟擦头发的动作停了下,忽而一笑,继续道:“原来如此,那以后我没必要醋了,都是亲家。” “为什么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衡意放下手,用完整的一张脸好奇地盯着徐苏璟。 刚洗漱过的她皮肤非常白净通透,眼睛又灵动,尤其是对某些事物表现出新奇感的时候,整个人看上去特俏皮动人。 徐苏璟定神瞧了会儿,毛巾丢在置物架上,拿起手机去衣帽间,“说来话长,我还在国外那会儿就听霓风说起过开车撞到了她的理想型,确实没想到会是你的竹马。” “还是好淡定啊。”衡意说。 徐苏璟乐了,弯腰凑近镜头道:“那我再跟你讲个小八卦,霓风曾经有过一个五年长跑的初恋,但那初恋出国留学没多久就喜欢上了别人,霓风用了两年时间才走出来,她现在敢跟张延丞开始,我觉得是想清楚了的,你用不着为他们操心,等会儿公主,我换套睡衣再跟你聊。” 衡意点头,徐苏璟离开镜头的可视范围,那边传来找衣服的声音。 她不明着问,徐苏璟总是能猜到她的想法。 又喜欢一边开着玩笑说自己会醋张延丞,其实另一边呢心里是允许她在意张延丞的,也从来不会限制她的任何社交。 如果发现问题,他会用自己的方式替她解决。 对她,他向来是放手散养的。 而她总会时常患得患失,胡思乱想,害怕他喜欢上别人。 听着手机里的穿衣声,衡意翻身看着被灯照得亮澄澄的天花板,突然道:“徐苏璟,你好像从不会说喜欢我。” 视频那边的徐苏璟微微一愣,扣全衣扣回到屏幕中间来,却只看到衡意半边乌黑的后脑勺和立在床上摇来摇去的膝盖。 徐苏璟抿唇勾起一道浅浅的弧度,忍不住抬起手,去碰了碰衡意的脑袋,他认真地说:“我爱你,公主。” 衡意知道他从来哄人都很深情,心头难免有些怨艾:“总要我问了你才说,你真的爱我吗?” 徐苏璟斜眸瞥着左手虎口里的纹身,回答道:“很爱,很爱。” 他的声音很动听,像艳阳天里的烈日,总是在不经意间灼烫着她的心神。 衡意心底的那些乌云瞬间烟消云散,她深深吐出来一口气,把膝盖放下去,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你知道么徐苏璟,才分开没两天,我就想你了。” “我也是。” 刺骨的冬风拂过窗台,漏了些许冷意进来。 衡意再次翻身,把脸埋进被子里。 彼此都没在说话。 在她看不见的视野里,徐苏璟靠着衣柜薄唇微抿,随手捡来旁边置物台上的一盒烟,取了支点燃,眼眸垂下盯着手机屏幕,静静地抽了一口又一口。 就这样在衡意身边,像是站到了一辈子的尽头。 . 年底单位比平时还要忙,爷爷经常是半夜才回来休息,第二天又赶着去单位处理公事,家里就孙一容和衡意两个人,偶尔厉婉会专程过来送些年货,但不过夜,只在家坐一会儿。 连着两天都是这样,不过第三天厉婉问到衡意这学期的期末成绩单,厉婉便没再来过。 衡意倒是收到了前两天徐苏璟说送给奶奶的鲜花和新年礼物,当然也有她的一份,是一条tiffany蓝的手工项链,钻石形状和徐苏璟手上的纹身一模一样。 为了回礼,衡意旁敲侧击问到徐苏璟的三围,大清早就出门去商场,逛了好几家奢侈品牌服饰,最后衡意走进一家做手工西服的二十年老店里。 根据店老板的说法,藤市里有好多大老板都喜欢这种传统手艺做出来的西服,穿着比较舒适,像新藤银行的傅隽他亲爹都是这里的老顾客呢。 衡意当即决定在这家给徐苏璟做一套,跟店老板挑好颜色跟布料并付全款加急,衡意步伐雀跃地揣着店老板给的发、票回家。 孙一容正在院子里开心地哼着歌儿打理徐苏璟送的鲜花。 这个男人真会讨人欢心,老少通吃呢。 孙一容叫衡意过来,这把年纪了,对自家孙女近来的异常行为多少能猜出个大概意思。 瞧着衡意那藏藏掖掖的模样,孙一容叹息,皱眉询问道:“大早上就出门到现在,去哪里了?” 衡意悄摸把□□装进包包里,蹲下来去抱孙一容的胳膊,笑嘻嘻地回答:“张延丞非得请我去吃早点,实在是拗不过他就去了。” 这种蹩脚的谎话,孙一容看破不说破,清清嗓子叫衡意把刚插好的一瓶郁金香带回房间去放着,“有时间啊把你那个朋友叫来奶奶瞧瞧,奶奶给他做顿饭,得多谢人家的心意。” 祖孙两个你来我往地打哑谜这么些天,衡意能感觉出来孙一容肯定猜到了点什么,不过两个人都没明着聊这件事,即便厉婉过来,孙一容也只字未提。 奶奶是站在她这边的。 但是呢一提起关于徐苏璟的事,衡意的心头也难免会紧张一下,支支吾吾半天才说:“人家在京城呢,等我回学校再感谢他吧。” “奶奶多个嘴,是好人家的孩子吧?”孙一容想想还是问一问。 衡意摇头晃脑假装没听见,红着脸抱起花瓶随便敷衍过去,“我先回房间看书了奶奶,有什么事您再叫我!” “哎这孩子.” 孙一容话音未落,衡意跑得比贼还快,眨眼间的功夫,楼上房间门就关死了。 孙一容笑笑,继续剪花。 衡意把花瓶放在书桌上,拍了张照片给徐苏璟发微信。 【今天22号了,我是不是明天就能看到你啦!】 等了近两个小时,徐苏璟那边音讯全无。 他从来不会这样,回得最慢的时候也顶多过十分钟。 衡意纳闷着又发去一条。 【徐苏璟,你在忙吗?】 第18章 豆蔻--熟水  作为一个母亲,我希望你…… 21号晚上, 北京城徐家宅邸。 客厅里,徐敬文遣人送突然登门拜访的厉婉回酒店,与此同时, 徐苏璟被叫回家。 人刚走到客厅这边,徐敬文重重撂下手中杯盏,茶水撒了一地,起身过去, 不由分说就给了徐苏璟一巴掌。 招标会在即, 这几天却突然传出一些流言:徐氏为了拯救集团目前面临的资金困境,一举拿下藤市城改那个项目, 负责人徐苏璟竟去诱骗藤市副市长衡国洋的独女, 打算以此让衡国洋对临越集团开后门,其中那些见不得人的肮脏交易肯定只多不少。 说法简明扼要,且只以一种方式在圈内暗暗谣传, 字字刚劲,直戳要害。 要知道这个项目是徐敬文当初亲自牵头, 让项目部准备了近一年时间,就为了明天最后的招标会。 毕竟是与政府合作的大项目,一旦中标, 集团形象便会因此更上一层楼,而困扰许久的经营问题也将会迎刃而解。 如今却在招标会开展前夕, 传出了这么一个人心惶惶的“谣言”,这显然是冲着临越而来, 想利用舆论来阻碍临越拿到最终的招标名额。 而且如果这件事情被大肆宣扬到藤市政府耳朵里,轻则丢掉招标,重则连有关人员一起停职查处。 “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徐敬文气得脖子青筋四起,“我把藤市那项目交给你, 是让你顺利拿下投标,不是让你去搞人家女儿的!知不知道现在不仅是周家那帮人在集团里搅混水,连外边儿都在骂我徐敬文教子无方,为达目的使的全是些下作的手段!” 家里的管家和阿姨听到客厅这边的动静,皆吓了一跳,纷纷自觉退避三舍,不听不看。 四周弥漫着能静人心脾的木檀香气味,可此时的气氛却剑拔弩张,感觉下一秒便会往周围炸开。 徐敬文这一巴掌打得极重。 徐苏璟站定后,抬手擦掉嘴角溢出来的鲜血,右脸浮上来红红的半只巴掌印,却并无半分动容,他语气极其冷静地问:“她是谁的女儿?” 徐敬文看到徐苏璟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一团怒火腾地直接烧上头顶,反问道:“你竟然不知道?现在所有人都在传,你徐苏璟,徐家大少爷有个非常宠爱的十八岁女朋友,名为衡意,有心人稍微一查就能查到她的身份,你跟人家副市长的女儿在一起那么久,你和我说不知道?好,就当你不知道,但你连自己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吗?” 现在的他应该算是个好人了吧。 徐苏璟用舌尖顶了下涨疼的腮帮子,突然想到那次喝醉的第二天衡意跟他诉苦填报志愿的烦恼,那时他就该注意为什么衡意会刻意避开关于她家里的信息,怎么就偏偏忽略掉了这一点。 徐苏璟微微眯起眼睛,轻嘲般地笑了一声。 他自认从来行事谨慎仔细,却在衡意这里栽了。 徐苏璟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眼里的光逐渐消散。 徐敬文见他默不作声,怒气腾腾地拾起沙发上的高尔夫球杆,扬手用力打在他后背上。 他没站稳,脚下踉跄半步,人就随着球杆单膝跪了下去。 这一杆砸下来,只有疼和伤。 但徐苏璟半声未吭。 “现在外头盯着临越的有一堆人,为了搞垮临越,那堆人什么破事儿都能往外捅,”徐敬文打开茶桌上的电脑,页面显示着一封已读的匿名邮件,“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自己好好看看吧!” 虽是匿名,但邮件内容里清楚地告诉他,发件人正是此次临越最大的对手——飞帆地产,近两年来在众多房地产商中脱颖而出的年轻血液。 内容里附带着徐苏璟和衡意这半年以来出入在各种地方的照片,有背影有侧脸,还有一篇未发表的报道文章。 对方的要求很简单,如果这次临越不退出最后的投标,对方就会让人定时把这篇文章发到网上去,并请媒体大肆宣扬徐苏璟和衡意在一起的事实,这已经足以推论出徐苏璟涉嫌贿赂衡国洋。 可想而知,对衡家来说,背上受贿罪名的后果有多严重。 这事儿一旦捅出去,不仅会让临越损失更为巨大,即便贿赂不是真的,也会让衡国洋被停职调查。 而要是临越愿意放弃投标,这篇报道不会现世,临越还能有机会再次东山再起。 徐苏璟拳头紧紧握起,闭上眼睛了无生气地问徐敬文:“您想要我怎么办?” 徐敬文将球杆狠狠丢在地上,“刚才进来时看到那个女人了吧?” 徐苏璟进门前有留意,点头。 “那是你女朋友的母亲,人家大老远从藤市找上门来跟我商量你们的事情该怎么解决,你觉得我敢跟人家拍板保证以后你会好好对人家苦心栽培的女儿吗?”徐敬文压下些火气,负手居高临下地瞪着徐苏璟,“马上跟那姑娘分手,你退出这个项目给我滚到国外去陪你妈妈养胎,顺便接手周家留在外面的国际业务,给集团回笼一些资金,我会重新找人顶替你的位置,就飞帆那种半路出家的小企业,竟敢跟我耍这些小手段,真以为老子是吃素的,城改那项目我势在必得!” 对徐敬文这种商人而言,利益高过一切,至于牺牲了谁,他不会在乎。 “不行。” 徐苏璟终于有了些许动静,他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徐敬文,一字一顿地说:“您要我走可以,但我的条件是您必须退出此次招标,临越另寻出路。” “你居然还想和我谈条件?!” 徐敬文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捡起球杆想再动手。 “董事长不好了!不好了!”就在这时,负责照顾周清的保姆急匆匆从二楼跑下来,“夫人突然间肚子疼得厉害,您快上去看看吧!” 虽说徐敬文对周家如此心狠手辣,但在周清这里,他从不亏待,甚至爱得比谁都深。 之所以事态会变成今天这样,是因为往昔岁月太过纠葛。 闻言,徐敬文捏杆的手在空中打住,脸上的怒气瞬间收回一半,言语仍严厉愤怒,“回去收拾行李,明天你就给我滚出国!” 徐敬文丢下球杆赶紧随保姆上楼,却听徐苏暻抬高声音道:“您只有这一个选择。” 随后徐苏暻撑着沙发慢慢起身,朝门口走去。 . 停车场那边,厉婉还没离开,见徐苏璟过来,听从徐敬文吩咐接送厉婉的司机自觉退去一旁等着。 厉婉提着包端庄而立,对徐苏璟和衡意在学校里的事早有耳闻,只是这段时间里厉婉不太相信向来乖巧听话的衡意会跟这种人在一起。 便一直等到衡意放假回家,但是厉婉还没来得及盘问,第二天衡意就迫不及待找借口去奶奶家住。 按照以往,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异常行为。 故而生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心里在想什么,厉婉不可能感觉不出来,这才渐渐相信传闻是真的。 徐苏璟顿了下脚步,擦掉嘴角多余的血渍,抬起眼皮看了眼厉婉,缓步走到面前来。 做了多年的教师行业,厉婉自认为看人还是很准的。 这个男人衣衫颇为不整,打扮得花里胡哨不说,还一脸倦态,浑身都带着股花花公子的气息,又生在这种家庭里,光想想就不行。 “你就是在学校里和意意一起被议论的那个人吧,”厉婉先是仔细打量徐苏璟一遍,才不咸不淡地开口,“你好,我是意意的母亲,我姓厉。” 徐苏璟但行礼数,点了点头问候道:“厉阿姨。” 厉婉面不改色,语调十分严肃,“想聊的话我都跟你父亲一一聊过了,留在这里等是想再跟你说几句。” 徐苏璟舌尖顶在脸上最疼的地方,“您请说。” 厉婉瞧着他,微微昂首挺胸,直言不讳道:“你跟我女儿的事我都了解清楚了,意意年纪小不懂事,会一时迷恋你这样的人也算在情理之中,但你要明白,你和意意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们那帮纨绔子弟成日里酒奢肉糜不务正业无所事事,一旦失去父母的经济支持就什么都不是,而我女儿从小就在教育良好的环境里长大,有着大好前程,将来也会往硕士博士那方向走,体面安稳地过完这一生,而不是跟你这样的花花公子在一起浪费时间,我不会同意的,况且你们年龄相差大,你也是个成年人,请你有担当和负责任一些,作为一个母亲,我希望你不要耽误她。” 厉婉的到来,并不是为了衡国洋的事,看来徐敬文没有告诉她。 徐苏暻勾起唇寡淡一笑,“好,我会找个时间跟衡意说清楚的。” 厉婉微愣,没料到徐苏璟会答应得这么快,“你能明白我的意思最好,谢谢你。” 徐苏璟别开衣角单手抄进裤兜里,低头自嘲道:“甭客气厉阿姨,好歹相识一场,我该做的,王叔,送厉阿姨去酒店吧。” 说完,徐苏璟摆摆手招来司机,笑着再次跟厉婉略一颔首,背过身便从裤兜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来,取了支点上,一边抽着一边吊儿郎当地往出口阴影里走去。 厉婉望着他离去的身影,过半会儿,厉婉皱起眉头上了车。 第19章 豆蔻--熟水  徐苏璟真的太卑鄙了…… 衡意未能等来徐苏璟的消息, 时间不知不觉间走到23号,招标会就在今天举行。 中午,衡意在家里坐得心浮气躁, 一会儿看看电视,一会儿又盯着手机发呆。 孙一容在绣十字绣打发时间,见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副恹恹的模样, 就把针线递给她, 想转移下她的注意力,“帮奶奶穿个线, 一直穿不进去, 这眼神啊是越来越不好了。” 衡意讷讷点头,接过针线。 衡意仍旧魂不守舍,孙一容就旁敲侧击地开口问道:“你那朋友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奶奶看你今早上起来就不太高兴。” “不知道,昨天他一直没联系我。”衡意没精打采地回着话, 两指捻了两下线头,随后捏着变细的那一头往针眼里穿,忽然间她却手一抖, 针头扎进了拇指皮肉里。 暗红的血液慢慢浸了出来。 她愣愣的,没有吭声。 “哎哟我的孙女唷!”孙一容吓了一跳, 赶紧把针线拿回来,起身跑去储物室那边, “怎么扎到自己了,不要乱动,奶奶去拿药箱!” 衡意面无表情地盯着指背上冒得越来越大的血珠,最后顺着皮肤掉落在地上, 染红了灰色的地毯。 她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站起来,拿上外套跑了出去。 “意意!哎这孩子,你去哪里啊?” 孙一容提着药箱从储物间里出来就看见这一幕,担忧地叫了好几声,但根本叫不住她人。 . 招标会在一家酒店的会议大厅举办,衡意赶到现场的时候,招标会已经接近尾声。 台下坐着藤市政府的各个领导,后面的两排坐席上,则是今天竞标的所有企业代表人。 衡意被工作人员拦在进场门口那里,她垫脚探头扫了一圈里面的人,并没有看见徐苏璟的身影。 这时经过各位领导的投票表决,主持人带着最终结果上台公布,此次藤市近年来最大的城改项目由飞帆地产拿下。 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飞帆地产的老总顺势站起来接受祝贺,弯腰点头跟周围的竞争对手表达喜悦与尊敬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门口的衡意身上,小人得志的表情一顿,随后冲衡意感谢地笑起来。 不过衡意根本没注意到这位老总,听见结果的时候,衡意脑子里都是以后徐苏璟该怎么办,她转身就跑回退场的必经通道,躲在角落里等衡国洋出来。 过了大概七八分钟,会场里的人一茬接着一茬地走来,全部往电梯口那边去,衡国洋跟市里其他领导在最后,正在边走边讨论关于中标的事情。 看见衡国洋来了,衡意立马冲出角落,跑到众人面前,先礼貌地打一遍招呼:“爸,各位叔叔伯伯们下午好!” 所有人停下脚步,皆带着从容不迫的目光瞧着突然出现的衡意。 唯有衡国洋吃了一惊,“意意?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找您有事。”衡意小声说。 “老衡,女大十八变,我都快认不出来这是小时候喜欢偷跑到单位里调皮捣蛋的小意意了,”市长武鸣在一旁和蔼亲近地笑着调侃,“来得刚好,意意啊,走,跟叔叔伯伯们到楼下餐厅吃饭。” 衡意收回脸上急切的神色,冲武鸣微微一笑,绕到衡国洋身边去道:“谢谢武伯伯,我吃过午饭了,跟我爸说几句话就走。” 武鸣看着衡意笑了笑,“行,那伯伯就不多留了,过年记得来伯伯家里玩啊,过几天你哥哥也从外地回来了,到时候让他带你出门逛逛。” “嗯。”衡意有礼地点点头答应。 武鸣负起手,带着其他领导便先走了。 从前衡意基本不会这样,女儿懂事后就很少来他工作的地方了。 衡国洋是半点没想到衡意会跑到这里来,觉得非常新奇,等众人走远,才出声问道:“找我什么事呀?听你妈说这学期的考试成绩有一科分数低于90分,要我找时间顾一下这个家,好好说说你呢。” 衡意见四周还有工作人员在,就拉着衡国洋胳膊去没人的角落里说话,方才压下的着急和困惑完全展现了出来,“爸,临越集团为什么没有中标?您当初不是很看好他们吗?” 衡国洋表情微顿,皱起眉头就长长叹了一声,“给你计划书的时候,我和你武伯伯确实很看好临越这家企业,但今早他们那边的负责人突然说要退出最后的投标,真的太可惜了,按照原本的招标计划,今天他们是完全能拿下项目的,唉,太可惜了。” “理由呢?徐苏璟给的理由呢?”衡意抓住衡国洋的衣袖继续追问。 “对方没说明原因,我认为他们退出得太过突然,不过也算正常,像那种大企业,都有自己的利弊权衡,现在事已成定局,再怎么多说也没用了,”衡国洋忽而眼神一转,疑惑地看着衡意道,“你怎么知道临越之前的负责人叫徐苏璟的?” 怎么会放弃了呢?徐苏璟不是说这个项目对临越而言极其重要吗? 衡意松开手,摇摇头没回答衡国洋的问题,她落寞地垂头盯着地面道:“我先走了爸,不耽搁您工作了。” “意意,”衡国洋叫住她,“什么时候回家来住,你妈妈最近心情好像不太好,回来帮她置办点年货,我还要忙一阵才得空。” “好,过两天就回来。” 衡意耷拉着脑袋说道,转身鼻子莫名一酸,她死死咬住嘴唇没哭出来,快步朝电梯那边走去。 今天给徐苏璟发的微信,打的电话,徐苏璟依然一个未回。 他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了呢? 应该是的吧。 * 就算每天控制不住地疯狂胡思乱想,一遍又一遍为徐苏璟找理由来说服自己,衡意也没有想过要放弃联系徐苏璟,连张延丞主动提出要不要他去问问沈霓风情况,衡意统统拒绝掉。 她和徐苏璟一样,不会去在意外面的说法和眼光,两个人之间的事得由两个人来解决。 她始终坚信等徐苏璟忙完自己的事了,一定会回来找她的。 之前就是这样,徐苏璟从来不会毫无原由地丢下她。 她一定要非常懂事地去包容和理解徐苏璟的处境啊,不能再给徐苏璟带去麻烦,毕竟徐苏璟生活在那个圈子里,经常会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和刁难。 徐苏璟说过爱她的,而且是很爱很爱,带她一起做了那么多美好的事,所以怎么可能不要她了呢。 正式在一起的那天,徐苏璟也口口声声答应过要给她一个像童话那样的恋爱的,怎么可能临阵脱逃,他不是那样言而无信之人。 不是的,肯定不是。 . 念头就这么反反复复,令她日夜难寐。 终于,在打算搬回家住的那天下午,衡意等来了徐苏璟。 行李收拾到一半,衡意觉得有些烦闷,就去推开房间窗户通风,便是在这时候,在满是红灯笼和红旗的马路上,于四周白雪皑皑之中,她看见了徐苏璟那辆玄黑色的超跑。 车牌号她认得,就知道徐苏璟一定会来的。 刺骨的冬风钻进衡意衣袖里,激得她手腕一抖,顾不上穿外套,她激动万分,踩着包跟的毛绒拖鞋连忙跑下楼,冲出院门外就奔向徐苏璟。 冬天里的徐苏璟喜欢穿长款的大衣,内里毛衣和衬衫相叠,头发也随他飘忽不定的性子换成了新的金色,肆意张扬到了极致。 他个头真的很高很高,就那样修长挺拔地站在天地间的风雪中,迷人到衡意几乎觉得这是一场梦,不禁湿润了眼眶。 徐苏璟拉开大衣,让衡意跑进来,“眼神这么好,还打算多等你一会儿来着。” 说着,徐苏璟搂了搂衡意的身体,浅笑着把脸埋进衡意脖颈里,唇舌贪婪地舔了下她白嫩的皮肤,低声道:“瘦了公主。” 一如既往,他哄人的嗓音总是尤其深情虔诚,那双漂亮的眼睛也总是会让人以为他眼中只装得下她一个。 太卑鄙了。 徐苏璟真的太卑鄙了。 衡意靠着徐苏璟只哭了半分钟,然后气愤地推开他,拳头用力砸在他胸膛上,一下,两下,到了第三下的时候,衡意忽然停手,又紧紧将他抱紧。 “你多久来的?” “中午到的。”徐苏璟说。 衡意心头一窒,半晌,憋出一句话来:“你等了那么久,连句对不起都不能跟我说吗?” 徐苏璟下巴抵在她头顶上,轻轻地说:“对不起。” 时间似乎在这时停滞了一秒,风雪偏离轨道只砸在徐苏璟宽阔的肩上,她半点未沾。 衡意双手揪紧徐苏璟的衣服,语气里满是赌气的成分,“徐苏璟,再有下次,我就不原谅你了。” “不会有了,”徐苏璟打横抱起衡意,“公主还愿意跟我走么?” 第20章 豆蔻--熟水  我今年已经25岁了,而…… 副驾上放着一束香槟色的玫瑰。 徐苏璟每次出现, 从来不会忘记给她带花。 但花束有些重,下车后,徐苏璟脱掉大衣给只穿着一套薄绒睡衣的衡意披上, 然后自觉把花拿到手里,牵着衡意乘电梯去酒店十五层。 是之前徐苏璟过来藤市时常住的那间套房,家具摆设和此前无异。 进门时,衡意下意识扫了客厅一圈, 想到徐苏璟抱着花又牵她, 没有闲手,她弯腰拉开鞋柜想拿双男式拖鞋出来, 整个人就被徐苏璟从身后搂住, 顺便将玫瑰花强行塞到她怀中。 “徐苏璟。” “嗯?” 他哑着嗓音应的这一声,让衡意有些手忙脚乱,拿住花束的同时, 双脚忽地腾空而起,徐苏璟把她抱上鞋柜上面坐着, 倾身压下来就吻住她的唇,一点一点地往里面磨。 只字未言,光是这一个亲吻的动作就足以表达他也跟衡意一样渴望着对方,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比衡意的情感更加浓烈。 花被徐苏璟宽硬的胸膛挤压得变了形,不断有花瓣簌簌掉落到地上, 他继续往前靠近,黑色短靴直接踩住了好几瓣, 毫无怜香惜玉可言。 但他身上的动作和往日那般柔情似水。 亲密接触刚开始几分钟,衡意就已飘忽乏力抱不住花束,不禁松了手,一心往他怀里钻。 地上的花瓣越掉越多, 带起她往四面八方汹涌蔓延的欢喜情绪,宛如那束香槟玫瑰那样隆重且钟情。 有太多太多的想念和喜欢需要在对方身体里宣泄,相互交织纠缠转化成令人愉悦的浓重情愫,覆盖住这些天里,他们同样反复的不安与煎熬。 也只有这种时候,衡意高悬的心才会稳稳落到地面上,不再觉得徐苏璟是遥不可及的神祇。 她是抓得住他的。 徐苏璟也会有这样的感觉吗? 许久后来到浴室里,衡意整个背紧紧贴着玻璃门,她睁开眼睛看着半蹲在地上的徐苏璟,刹那间脑子一空,差些抓不住门把手。 在她身体要滑下去之时,又被徐苏璟托着起来,转战到上半部分。 他的每一次,都能给她带来很好的体验。 远在京城的徐苏璟是需要这里的衡意的吧。 她混混沌沌地想道。 . 做完后,衡意趴在圆形浴缸边沿上,手臂悬在半空中晃来晃去,长发湿漉漉地在奶白色水面上飘着薄薄一层,脸颊两边沾了几颗珍珠般的水滴。 身体洗干净了,但她不太想动。 等徐苏璟拿来新的浴袍,重新回到浴缸里,衡意才见动弹,摸到徐苏璟怀里靠着。 两人安安静静地一起泡澡。 浴室里飘着事后清晨的香氛味道,前调是淡淡的西西里柠檬蜜桔气息,闻久了会让人有一种极致欢愉后带来的性感和甜蜜。 衡意现在的心情便是如此,像吃了糖似的。 只要徐苏璟是真真切切在她身边的就行了。 不过衡意还是很担心徐苏璟如今的处境,至于别的,衡意心里的怨艾和不爽早已随着他那声对不起烟消云散。 既然愿意跟徐苏璟来这里,就意味着她并不打算追根问底。 盯着被徐苏璟把玩的右手一会儿,衡意往上挪了挪身体,靠在徐苏璟肩头上出声问道:“徐苏璟,那天你为什么没来招标会呀,我听说如果你来,项目是完全能拿下的。” “听谁说的?”徐苏璟眸子一斜,忽然发问。 衡意愣了愣,嗫喏着回答:“张延丞。” “之前的工作上出了点儿问题,我已经不是那项目的负责人了,就没来,”徐苏璟敛回方才略显严肃的神色,揉捏着她娇嫩的指头,轻描淡写地解释道,“公主,每家企业都有自己的一套利益最大化算法,这次退出招标,对临越来说是当下最好的选择,对我而言,也是。” 她向来非常信任和依赖徐苏璟,徐苏璟说什么之前一定都有自己的考量,她无需多问多思。 衡意似懂非懂地蹙起眉头,“我.张延丞也是这么说的,可是有个很重要的问题。” 水面起了涟漪,衡意挺身坐起来,用一副我早就猜到了你骗我你就死定的表情盯着徐苏璟,像个小福尔摩斯。 徐苏璟接住她考量的目光,懒洋洋地抬手刮了下她的鼻梁,“公主对我有什么问题?” 衡意郑重其事,实则带着小心翼翼质问道:“徐苏璟,你是因为要处理工作上的事情才不理我,并不是因为其他女人对吗?” 徐苏璟神情一愣,屈起膝盖靠在缸边,水波荡荡漾漾,他垂下眼皮,瞧着衡意那半露未露的满园春色,轻轻勾起唇如实道:“确实是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女人。” “但她是我妈。”徐苏璟立马又接话道。 衡意挤到嗓子眼的汹汹怒气被压下去,翘起嘴冷幽幽哼了声,在徐苏璟胸膛上用力拍了一记,以示不高兴。 徐苏璟却笑声悠扬,兀自乐得胸口打颤,过去半晌,见衡意的表情越来越煞有其事,他捉住衡意的手背放在唇边亲了下,再不哄,这姑娘估计就要发火了,他乐着抓紧道:“你跟了我半年,没有听到外边儿说什么你是我第一任正牌女友吗?” “我.是么?”衡意看着他的眼睛小声接话。 “不是就不会传成这样了宝贝儿。” 徐苏璟突然倾身过来,单手勾住衡意的腰肢将她打横抱出浴缸,带出来的水稀里哗啦湿了一地,徐苏璟动作小心地把她放在落地衣架前,给她穿上浴袍,“这你得感谢我有一个好母亲,把我教导成今天这样。” 每次洗完澡出来,她总是一副娇软柔媚的神态,脸庞又白又净,惹人怜爱得紧。 徐苏璟心底一动,捏住她下巴往上抬了抬,低头去舔走她双颊上的水珠,然后亲了亲她的唇角。 “可是你.”衡意欲言又止,“看起来对女生很那什么,就是.特别了解还有熟练.” 她到底是没忍住问徐苏璟这些。 怎么办,现在她说话的语气非常像在跟现任求证曾经的感情生活。 很多男人讨厌这样的。 衡意问出口就后悔了,怎么老是干这种没脑子的事啊。 在她紧张之际,徐苏璟黑眸一垂,倒是没多少抵触的情绪,闭着眼又咬咬她的唇缘,深深地吻进去,舌尖勾一下就马上退出来。 衡意意犹未尽,完全没反应过来他会这么快就结束。 徐苏璟眸底含笑,松开手,一边穿好自己的那件浴袍一边找来吹风机,凑到衡意耳边压着嗓音说:“男人远比你想象中的更加多才多艺,站好,要吹头发了。” * 夜幕不知不觉间铺满了整片天空,将天边最后一束光线尽数吞没之后,留下无穷无尽的黑暗。 长夜降临,时钟在悠悠漫步。 衡意给孙一容打过电话拉张延丞出来打掩护后,做了很长的心理斗争又给厉婉发微信,说是想明天再回去。 意料之外的,厉婉并没有像以前那样事无巨细地追问她原由,最近也没什么事情要做,随便她何时回家。 衡意诧异半天,心道这样也好,她不用抓耳挠腮地想理由来搪塞。 房间里,徐苏璟没在,一起吃过晚饭后,徐苏璟就一直待在客厅阳台那边,抽着烟盯着窗外的城市夜景看,一站就是个把小时。 好像他总是会独自一人喝很多很多的酒,抽很久很久的烟。 不担心身体会垮吗? 衡意在床上翻来覆去大半天等不来人,就跑出来找徐苏璟。 阳台上,徐苏璟刚好将一只烟头捻熄进灰盒里,旁侧的置物吧桌上,整瓶的白兰地已喝去三分之一,但酒杯是空的。 听到脚步声,徐苏璟回头,看衡意一眼便抬步走过来客厅这边,喊她到面前来,“正好,我有点儿事想跟你说。” 衡意抿唇浅浅地笑着跑来抱住他,抽那么多烟,他身上依然有好闻的古着香水的味道,“什么事呀?” 身后有张木质的书桌,上面放着一堆东西。 徐苏璟揉揉衡意的头顶,后退两步,拉着衡意半坐在桌沿上,眼神仔细打量着衡意的分分寸寸,却迟迟没开口。 “到底是什么呀,搞这么神秘?”等了半天没听他说,衡意眨巴眨眼好奇着又问道。 徐苏璟的神情逐渐晦暗不明,看着衡意的目光越来越深,难猜意味,可是那些话总得说出口。 来之前,他就已经千般万般地考虑过了,拖到现在,他实在不该再继续犹豫。 沉默片刻,徐苏璟第一次开口跟衡意提及自己的家事。 “意意,在我家那边儿,为了扩大商业版图而联姻的这种行为很常见,我妈当初就是因为联姻才嫁进徐家,她有自己喜欢的人,并不爱我父亲,这些年以来,我父亲一直对此事非常介怀,我妈不顾生命危险生下我的时候,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亲子鉴定,但我妈从不跟他计较,后来他撞见好几次我妈去和初恋见面,再次因爱生恨,便用了些手段架空我妈在集团里的权力,并赶走和我妈有关系的那堆人,本来他还想做得更狠心,无奈这时候我妈检查出怀孕,他才收手。” 那晚徐苏璟离开家之后,周清和徐敬文在卧室里因为他提出的条件大吵了一架,徐敬文坚决不同意这事儿,周清越说越激动,真的动到了胎气,高龄产妇本就应该时刻小心胎儿的情况,但周清死活不愿意先去医院,最后无奈之下,徐敬文当面打电话让项目部立马退出招标,周清才答应去医院接受检查。 这几天徐敬文也做好了送周清去国外静心休养的准备工作,就等徐苏璟回来了。 虽然衡意看得出来说这番话之前徐苏璟有些犹豫,但她还从来没有在徐苏璟身上看到这种表情过,印象中徐苏璟都是游刃有余不拖泥带水的。 衡意不知道徐苏璟说这些话的用意,想来想去,她天真地挑了下眉,“你是想让我知道在你心里你妈妈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吗?还是你家里要你跟谁联姻啦?” “前者,”徐苏璟缓缓抓紧她的胳膊,眼底的情绪愈发压得深,直至辨不清他是喜是悲,“对不起意意,我得去国外照顾她,近几年没有回来的打算,你别等我了。” 滴答,滴答. 白墙上挂着的时钟走到十点零一刻,提示音便响了起来,在突然陷进沉寂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衡意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散,她猛地甩开徐苏璟的手,退到半步外定定地站着,满眼充斥着难以置信。 按理说这种时候她应该像其他女生平常那样发狂发火,哭着质问徐苏璟为什么突然要说这种话,她却只是愣愣地看着徐苏璟,咬死了牙关半句未吭。 连时间都似乎静止了下来。 徐苏璟双手顿在空中半晌,从容起身,捡来书桌上的东西走到衡意面前,是房产证和车钥匙,还有一张白色的银行卡。 他的嗓音听起来非常冷静,就跟这只是随口一说的小事那样不值一提。 “这两处房产我都转到你名下了,之前住的那栋我有留着,等你去京城了可以随时过去,密码没换,这几个车钥匙的车都在地下车库里,你有需要尽管去取,还有这卡,就当是我上交给你的工资卡来用.” 听到这里,衡意只觉徐苏璟手里的那堆东西非常刺眼,她抬手全部拍落到地板上,情绪在这一秒开始决堤,“你明明知道我跟着你不是为了这些的!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她一定是在做噩梦,明明不久之前徐苏璟还说过很爱很爱她。 可是又有个小人在心里一遍遍提醒着她,今晚所有的甜蜜和温存全是假的。 而她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笨蛋,竟然到现在才发现.这是他告别的方式。 原来那句“不会有了”的言外之意,是这个。 眼泪无声地漫出眼眶,大颗大颗的连成一条线顺着脸颊滑落下来,衡意仍旧一动不动地站着,没有跟他大吵大闹。 因为她始终不敢相信徐苏璟的心会一夕之间判若两人,不愿待了那么久的美梦就此破碎。 她死都接受不了。 “我知道,”可是徐苏璟的语气依然不带任何个人情绪,他整个人寡淡得像一盏反复煮沸又冷却到零度的白开水,冷漠到衡意快要不认识他了,“给你这些没别的意思,只是我对你的补偿。” 衡意摇着头,声音嘶哑得不行,“我不需要这种补偿,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你突然要这样.” 徐苏璟走上前来想揽她肩膀,语调平静而疏离,“理由刚才说过了,意意,我今年已经25岁了,而你风华正茂的年纪才刚刚开始,将来也会遇到志同道合的人,再跟着我,太吃亏了。” “我不要遇到别人!”衡意现在的情绪很激动,根本不愿意让徐苏璟碰到哪怕半分,她往后挪了两步跟徐苏璟隔开距离,心里仍残存着对他的幻想,“你就不能等我长大吗?”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徐苏璟不冷不淡地喊着她的名字,“意意,不仅是你,我也需要成长的。” 所以她就是他用来成长的牺牲品吗? 之前说的那些好听的话,全是骗她的对吗? 什么童话恋爱,什么美好浪漫,都是假的是吗? “混蛋,”衡意攥紧拳头,一边气得发抖一边发泄地骂道,“大混蛋!大骗子!我以后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徐苏璟闭眼叹了口气,耐心渐失,他冷冷地说:“一开始你也没告诉我你爸是藤市副市长,你还是国安厅正厅的孙女,否则我根本不会碰你。” 衡意一愣,张口下意识想解释,但徐苏璟已显然不愿再听多余的废话。 反正他都知道了,对他而言,她当初没坦白的理由已经毫无意义。 僵持良久,衡意面无表情地盯住徐苏璟,喉咙干到发疼,“如果一开始我告诉你,你会怎么样?” “避嫌。”徐苏璟说。 “啪”地清脆一声,衡意一巴掌甩在徐苏璟左脸上,哭着跑了出去。 第21章 豆蔻--熟水  算了,徐苏璟是天底下最…… 跑出来这么久, 徐苏璟并没有来追她。 衡意心灰意冷地站在空无一人的十字路口斑马线前,前后左右稀稀散散停着几辆车在等待绿灯通行。 哭花了眼,嗓子也疼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随后突如其来的一场雨夹雪,将她从头到脚淋了个透。 身上只穿着从家里带出来的那套薄绒睡衣,料子湿漉漉地附着在皮肤上,身体里残余的温度正在飞速流失。 不过衡意仰头望着雨雪弥漫的天幕, 宛若个毫无血肉的提线木偶, 一点都不觉得冰冷,发寒发抖的只有心而已。 泪水混合雨滴不断地顺着脸颊滑落到地上, 被徐苏璟碰过的所有地方犹如沸腾的雪块, 化掉又凝冻成冰,反复折磨着她的四肢百骸,犹如剔骨烧心那般, 令衡意一想到今晚的点点滴滴就透不过气来。 努力坚持了那么多天的信念与等待,却在一夕之间轰然崩塌, 她再怎么擅长为徐苏璟找借口找理由,此时此刻也已经再不能完全无所谓地面对徐苏璟了。 如果她还是一如既往,那么之前那些反反复复的情绪又将安放在什么地方, 才能将徐苏璟那些冷酷绝情的话忘掉呢。 她自觉根本否认不了这段时间以来对徐苏璟深深的感情和依赖。 可是与此同时,她又对不起自己。 雨雪纷飞, 越下越大,一束束车灯光束在萧瑟冷冽的冬风里往来交错, 加快速度逃离着这个十字路口。 衡意疯狂地想把徐苏璟的模样从眼前和脑海里剔除掉,同时一遍遍在心里念着:既然徐苏璟不要她了,那她也不要徐苏璟了! 但总是事与愿违,她越刻意这样做, 之前和徐苏璟一起度过的所有时光就越是清晰明亮,像利刃一道一道沾着鲜血刻在心脏上那样,每一帧的画面都让她觉得窒息,几近昏厥。 这种感觉太痛苦了。 真的太痛苦了. 衡意浑身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在察觉到自己快要呼吸不上来的时候,她赶紧用力按住胸口,想借此来压住那些汹涌而刻骨铭心的痛楚,可是毫无效用,反而加重了她情绪彻底崩塌的程度。 为什么明明知道她非常依赖他,徐苏璟却没有追过来? 他真的和那些人一样,只把她当成一个消遣时间的对象吗? 不,她不相信。 徐苏璟明明是在用真心和她恋爱的,她能够感觉出来的。 不会错的. 衡意抹掉脸上的泪水,转身没看清楚路,一脚绊在马路牙子上,摔得她手上膝盖上全是雨雪,她咬咬牙爬起来随便拍了两下,立马朝酒店的方向跑回去。 徐苏璟还没有离开,他停步在酒店大堂的中央,已换上另一套干净整洁的出行衣装,眉眼硬朗隽秀,立于众人中依然璀璨夺目,神态却是衡意从没见过的高高在上,疏冷沉着不容侵犯。 身后的酒店专人管家认得衡意,提着行李箱也随徐苏璟的步伐一块停下来,表情像是在等他下最后的通牒。 这就是他原本的样子吗? 冷血,无情,绝义. 也对,他身上若没有掺杂着这些品质,如何能在明争暗斗的家族企业里生存下来呢。 可是这些她似乎发现得太晚了。 衡意站在三米开外的地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狼狈的,脚上的拖鞋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丢了,她细瘦的双脚冻得紫红,在人来人往的大堂里,第一次无比认真地打量着他,猜测着他此时此刻会是怎样一番心境。 徐苏璟驻足片刻,偏头示意管家一眼,便朝衡意快步走来,脱下外套盖在衡意湿冷的身上,一颗颗系上衣扣,他轻拧起眉心瞧着衡意沾着些许雪粒的双脚,心底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他脸上划过一丝心疼,随后将衡意抱离冰冷的地面,去一楼的vip休息区。 “会感冒的啊公主。”他沉沉叹息着。 过往路人与大堂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在注视着他们。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衡意的情绪异常地平静下来,她不哭也不闹,跟以前一样搂住徐苏璟的脖子,把脸埋在他肩颈里,颤抖着声线问道:“徐苏璟,你有真心喜欢过我吗?” 徐苏璟停住脚步,似乎他还是之前那个会哄她欢喜的徐苏璟,“公主,我一直很爱你。” “今天之后呢?” 徐苏璟没有迟疑,垂下眼眸深深地看着她,“公主,忘了我吧。” 衡意沉默下来,半晌过后,她闭上了眼睛,安静地靠着他说:“你真的很混蛋徐苏璟,为什么到现在也不告诉我你有苦衷,你明知道如果现在你说这句话,我就会当今晚的事没有发生过的。” “我忘不了你,”衡意用尽全部力气抓紧徐苏璟的衬衣,声音近乎哑痛,不舍和不甘的情绪犹如乱麻般将她严丝密缝地裹住,但这一次她没有再迟疑,她又说,“徐苏璟,我会等你三年,三年之后,我就不喜欢你了。” “好。”徐苏璟低声应着。 外面的雨雪越下越久,直到整座城市披上一层厚厚的银装,和炮竹声一起迎接新年的到来,白雪才见融化。 这个冷暖交替的冬天,也随之看到了尽头。 属于他们之间所有回忆的尽头。 也被他们亲手结束。 关于这场初恋的记忆会再重见天光吗? 目前的答案是不会的。 因为两个人都很清楚再继续纠缠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爱自己还是更爱对方呢? 他们彼此也不知道。 * 那天半夜里,徐苏璟按照原定计划飞回了京城,至于之后他去了哪里,衡意没问。 大年三十当天,衡意收到他之前定时寄来的最后一份新年礼物。 是一个居家摆件,形状跟篮球差不多的大小,透明的玻璃罩里立着一轮用天然陨石制作而成的月亮体,署名——一四年九月,徐苏璟无偿赠与恋人衡意。 此后,衡意再无关于徐苏璟的消息,生活也从最初的轰轰烈烈归于平静。 他离开了,但他给她留下的一切从未改变。 临走前他给她的那些东西,她从未启封和使用过,每个月里,那张白色的银行卡会准时准点地汇进来一大笔资金。 在京城里,沈霓风还是和以前一样待她亲切,他的那帮朋友也如此,偶然遇到她都会前来打打招呼攀谈几句。 就像是他还在她身边一样。 可他们之间的感情,还会像当初那般纯粹吗? 她应该恨他吗? 衡意也时常觉得难以想象,在她平淡且堆积着各种试卷和考试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人生轨迹里,竟会遇到这样一个过于惊艳的男人,给与了她太多太多关于恋爱的美好幻想。 以至于让她在今后的漫长时光里仍旧无法释怀和忘却,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用纸笔记录和纾解着—— 他叫徐苏璟,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很好看,唇角却总是带着淡淡的悲伤。 在一个雨雪交加的夜晚里,他要我忘了他。 可他或许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也忘了我曾经告诉过他,我是一个特别死心眼的姑娘。 . 后来在大学第一年的暑假里,衡意没有马上回藤市,张延丞和沈霓风约她去□□行,她也拒绝掉。 考完最后一门试,衡意提上行李,独自一人踏上这半年以来属于自己的旅行,她再次去了一趟南京鸡鸣寺。 听说一起去求姻缘的情侣,如果佛祖觉得你们不是正缘,就会分手。 跟往常一样,今天来寺庙求姻缘的游客依然络绎不绝。 按照求姻缘的流程,衡意压低鸭舌帽帽檐,排队慢慢地把流程走完,但最后她没去点姻缘灯,而是去了正殿那边。 这里相对来说游客较少,有所求的人都去能所求的地方了。 偌大庄严的佛殿里,木鱼声一道一道的,声音闷而清,令人闻之,浮躁的思绪便随之迅速沉淀下来。 和徐苏璟分开那么久了,很多时候她依旧会侥幸地想一个问题,如果当初不是她坚持要去鸡鸣寺点什么姻缘灯,那么如今的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这半年以来,衡意总会不经意间就陷进这样的状态里面,她觉得会在问题的根源之处,找到困扰自己许久的答案。 便是她自救了半年,最终决定来南京的目的。 耐心在殿外站着等了会儿,里面的游客出来之后,衡意摘掉帽子和包包一起放在地上,这才放轻脚步进去。 走到威严庄重的佛像面前,衡意抬头看了看,虔诚地跪在中间的蒲团上,合十掌心叩拜三次,而后她仰脸望着佛像,情绪突然上涌,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她没有哭出任何声音,而是小声地跟佛祖许愿:“佛祖啊佛祖,求您保佑衡意下辈子再也不要遇到……算了,徐苏璟是天底下最混的大混蛋。” “我忘不了他,我该怎么办才好。” “大混蛋徐苏璟,徐苏璟是大混蛋,他要是回来,我一定不会再理他了。” . 衡意在心里重复着这些话,不知道佛祖能不能听到她心里的祈求。 而与此同时,她似乎也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虽然句句在骂徐苏璟,却句句不离想念,她仅是想找个地方肆意地发泄罢了。 无助的人常常相信神明与天命。 不愿走出来的人,都是任由自我深陷囹圄。 外边的游客来来往往走走停停,只有一个人从衡意开始进来的时候,就一直等在殿外,不进来祈求心愿,也不离开。 许是在殿里跪得太久,不忍见衡意哭成这般泪人模样,敲木鱼的师父便过来提点她,“女施主,新人旧人,柳暗花明,不妨换个地方瞧一瞧吧。” “师父,佛祖.是不是听到.”衡意一边无声抽泣着一边循着师父的眼神指引,转过头,目光呆滞地落在殿外,“我的话了么.” 那人一身黑衣黑裤,身形笔直,暖黄的阳光撒在他略显削瘦的肩膀上,他留着简短板寸,五官又硬又沉,眉目坚毅笃定地凝视着她。 衡意愣神片刻,起身奔出大殿外,到那人跟前停住,她挂着泪珠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周景舜.” 周景舜抿唇一笑,“好久不见。” 第22章 豆蔻--熟水  现在却要我否认你曾经在…… 余下的这些年里, 除了顾好学业,每一年的寒暑假,衡意都会腾出半月或是整月的时间外出旅行, 一个人去很多很多地方,拍照,写随记,认识新朋友. 她尝试过许多种方式来掩盖掉之前的一切, 但是在她按部就班的人生中, 却无一人比得过徐苏璟。 原以为时间会慢慢淡化记忆和情感,可过了一年又一年, 徐苏璟这个名字仍旧清晰地刻在她的脑海中, 让她无法忘却。 后来,她放弃了。 不是放弃徐苏璟,而是她自己。 衡意任由这份看不见归途的心绪在荒芜中野蛮生长, 开始学着徐苏璟的恣睢肆意和潇洒自在,换喜欢的发色, 玩那些徐苏璟曾经教过她的刺激项目,潜水攀岩骑马射箭蹦极跳伞滑翔机车超跑. 她明目张胆地怀念着他。 刚开始相遇的时候,她着迷的便是这般模样的徐苏璟。 而今, 自己也成为了他。 若论起没改变的习惯,是她无论去到哪里, 做着什么事,跟谁见面谈笑风生, 她都会戴着那条月亮项链,头发仍然留长,一直喝的水还是农夫山泉。 最开始沈霓风强烈谴责徐苏璟这种渣男行为,替衡意打抱不平, 动用所有关系去打探徐苏璟的近况,想让她好过一些,活得明白通透一些,开导她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唯一,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但结果是沈霓风这个发小也得不到任何关于徐苏璟的消息,之后不知张延丞跟沈霓风说了什么,沈霓风从此不再在她面前提起徐苏璟只言片语。 张延丞是懂她脾性的,死心眼得很,她不愿意走出来,谁也劝不动。 在后来无波无澜的日子里,再次听说关于徐苏璟的消息,是在大三结束的那年暑假。 厉婉想聊一下考研的事情,让衡意回藤市先待一段时间。 那天下午飞机提前落地,衡意回到家中,上楼时无意间在主卧门外听到了厉婉和衡国洋的对话。 衡国洋好像也是第一次听厉婉说起这件事,向来顺从厉婉想法的脸色隐隐出现波动,拧着眉责怪厉婉:“当初怎么不跟我商量再去京城,你这样做,让意意知道了会怎么想你啊?之前是周景舜那孩子,现在又.小婉,糊涂呀你!” “我都是为了你女儿好,意意刚去京城上学就发生了那样的事,学校里到处有人编排她私生活混乱被富二代包养玩乐,我这个做母亲的能不担心吗?”厉婉还是秉承着自己最初的考量,冷着脸抱臂反驳衡国洋的话,“我见过徐苏璟,从头到脚都写着纨绔子弟四个字,他爸也是个老狐狸,和我聊的时候不是在避重就轻就是找各种借口打发我,一家子人都不把意意当回事,你让我怎么放心把意意交给他?” 衡国洋负手摇头叹气,“那个时候我就不同意你去找周家父母,最后你还是固执己见去了,被你这么一闹,你看这些年里意意有再敢交过别的同龄朋友吗?” “交朋友也得看人来呀,当初那个叫周景舜的孩子在学校里只知道到处惹事,打架欺负同学,跟个恶霸似的,你觉得我能让意意跟那种人在一起玩?”厉婉说着说着,声音突然抬高了一个度,“老衡你不要给我转移话题,现在说的是徐苏璟,不管怎样,我都不允许意意和他交往,他们那堆公子哥里能有几个是好人!” 听到这里,衡意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再接着听下去,她忽觉浑身乏力,伸手抓住旁侧栏杆过去靠着。 门外突然传来动静,厉婉和衡国洋一愣,拉开半掩的房门出来时,看见衡意在哭。 衡国洋闭了闭眼,低头叹息。 厉婉自知刚才的话估摸着已被衡意听了个大概,不然她不会这样,便只得若无其事地上前来,笑着对衡意说道:“怎么回来得那么早,刚才我和你爸还商量着给你打电话去机场接你呢。” 衡意下意识往后退,抬头看着厉婉,眼泪一颗颗顺着脸颊掉下来,但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妈,之前您去找过徐苏璟吗?” 厉婉笑容渐收,点头承认,“意意,妈是去过徐家,但那都是为了你好.” “不是!”衡意捂住发闷的胸口打断道,“我不管您是怎么定义徐苏璟的,但至少和徐苏璟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未伤害过我,现在他不要我了,您达到目的了。” 越到后面,衡意的声音越发减弱,她用力抓了下栏杆,随后转身下楼。 “你要去哪里?”厉婉忙问。 “去找徐苏璟。”衡意头也不回。 厉婉这一次是真着急了,从没见过衡意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厉婉连忙厉声喝止住她:“衡意,我是你妈妈,你今天不许出这个门!” “如果要做一个选择的话,我选徐苏璟。” 衡意顿了下脚步说道,然后毫不犹豫地跑下楼梯,哭着往家门外面逃了出去。 待在这个家太窒息了。 她要离开,离得远远的. 衡意拉着行李箱逃到院子里,看见院门外停着辆公务车。 咚—— 爷爷衡涎之负手从外面走进来,衡意蓦然愣住,手里没轻没重,箱轮重重砸在石阶上。 平常没什么重要的事,衡涎之基本不会专程到儿子和儿媳住的地方来。 “搞成这副不像话的样子,你是急着要去哪里?”衡涎之语调极平地叫住她。 衡意站定,低着头迅速擦掉脸上的泪痕,方才那股急不可耐想逃走的气血被生生拦了下来。 身后,厉婉和衡国洋也追了出来,看见衡涎之时,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皆是疑惑。 “爸,您怎么来了?”衡国洋快步上前来,站在爷孙两人的旁边。 衡涎之瞥厉婉一眼,没有回答衡国洋的问题,沉沉叹了一口气,放轻语调道:“徐苏璟离开前,有告诉你为什么退出招标的原因吗?” 话锋直对衡意,没有丝毫疑虑性。 孙一容肯定是意识到了某些问题的严重性,才跟衡涎之说她和徐苏璟的事的。 但此时此刻的衡意处在震惊当中,已经细想不了那么多,她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地摇着头反问:“爷爷您知道?” “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衡国洋对此也颇是存疑。 “我也是这两天才听人说的,四处求证后,觉得应该亲自过来告诉你一声,”衡涎之皱起眉头,不慌不忙地说,“关于两年前藤市城改项目的最终招标,临越被对家飞帆地产下套,如果临越不退出招标,那么意意和徐苏璟的事就会被媒体大肆宣扬,你应该很清楚其中的后果,徐苏璟为了避嫌离开临越,只能把事情全部揽下来。” 所以徐苏璟是因为想护着她,才不得不说出那些冷血的话走的么? 可只是避个嫌而已,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得那么决绝呢? 衡意不敢再往深处去想。 衡国洋点点头,表示非常清楚外面那些媒体胡编乱造的能力,衡家的两根顶梁柱都处在敏感的职位上,根本受不得半点儿诽谤。 “这件事就我们家里人知道就行了,别往外传,”衡涎之说,“之前的事就当它没发生过,都过去了。” 最后这句话,是对衡意说的。 衡国洋看一眼双眸空洞的衡意,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徐苏璟你看呐,他们都知道我跟你在一起,现在却要我否认你曾经在我的生活里出现过。 我做不到,就像我还是忘不了你一样。 衡意觉得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她一定会彻底崩溃的,便握紧行李箱的拉杆,抬开步子朝院门外走。 “意意!”一直站在家门外未说话的厉婉急忙追上来,“你不听妈的话了吗?” 却被衡涎之拦住,“随她去吧。” “可是爸,她.” 衡涎之严肃打断,“如果不是徐苏璟,当年衡家上下早被调查了,是徐苏璟保住了我和国洋的清白和职位,小婉,我想这个道理你应该能明白。” 厉婉定在原地,哑口无言。 . 隔了太久太久,衡意再次走进京城的那套别墅里。 装潢和摆设与从前无异,空气中飘荡的香氛味道还是之前她买的那个,客厅的茶桌上还放着她不小心落下的草稿纸,已被徐苏璟整理成册,规整地摞在一起。 属于这里的回忆一幕接着一幕地浮现在眼前。 徐苏璟做饭,她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徐苏璟处理工作时,她则在旁边敲键盘赶论文。 徐苏璟看书,她玩游戏。 徐苏璟在笑,她在闹。 . 她的生活里,有太多太多关于徐苏璟的了。 衡意走到客厅,闭着眼睛窝进沙发里,身体蜷缩成瘦瘦弱弱的一团,耳边空寂,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下来。 这是她等待徐苏璟的第三年。 时光漫长而悠远地推着衡意不停往前行走,过路风景皆成虚妄,她在不知不觉中独自过了一天又一天。 转眼又是一年夏季,风和日丽,清风朗朗,距离他们的三年之约已过去两年。 今年的衡意二十四岁了,可三十岁的徐苏璟没有出现。 是忘掉她了吧。 第23章 夜礼服与嫩月亮  好像再过几天,又到九…… 一九年九月, 京城东郊某新商业园区。 统共有三层的一独栋办公楼大门外两侧,摆放着这两年里几个爆火的演员人形广告立牌,落款皆为“半夏夜工作室”。 镜头转到办公区域这边, 各个部门的成员正在悠闲地喝着下午茶讨论工作,一旦部门领导离开,大家便小声聊几句演艺圈里的八卦。 在这样看似轻松自在的公司氛围里,二号会议室却略显凝重。 里头坐着的都是最近刚刚与临越影视确定好合作意向, 负责《青野录》这部热门ip奇幻大剧一切拍摄事宜的主创成员们。 在剧集临近开拍前夕, 所有人突然被紧急召回公司开会,等了半天却没见老板过来。 他们都是从半夏夜创立初期就一起互相支持互相帮助着走到现在, 这会儿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在讨论到底是什么事这么兴师动众。 等会议室的门被拉开,老板的得力秘书林雪走了进来, 大家立马噤声坐正。 担任公司总负责人宣发的那姐姐算是行业里的老前辈了,在座就她资历最深, 不等林雪讲话,她开口就询问道:“林秘书,衡总呢?” 林雪端正地抱着个平板电脑站在会议桌的最前端, 跟大家略一点头问好,最后停在宣发姐姐这里, “实在不好意思章姐,衡总临时有位重要的客人要接待, 今天的会议内容就由我来跟大家汇报。” 一听老板不来了,大家紧绷的神色稍稍缓和下来。 “到底什么事呀?”有人问。 林雪微微一笑,“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衡总的意思是大家为公司发展鞠躬尽瘁了那么久, 是时候该好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接下来的工作就先放一边,衡总给大家批了一个月的假期,期间所有的旅游费用都由她买单,并且这个月的工资和奖金一起翻倍,明天天黑之前就会打到各位的工资卡上。”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万分,大家面面相觑,皆听得满头雾水。 “不是钱的问题,”宣发姐姐也没听太明白,“明天早上就要进行《青野录》的剧本围读,紧接着演员也会马上进组拍戏,我们都走了,剧组还怎么运营下去?衡总不知道这相当于严重违约,会把整个工作室都赔进去吗?” 衡意不仅知道,而且她非常清楚其中的利害。 《青野录》自在网上连载以来,就受到了广大读者的追捧和热爱,话题度与商业价值是其他ip望尘莫及的,同时也吸引了许多资本家们的注意力,为买到版权争得头破血流,不料最后却被一位神秘人半路截胡,以高价将全版权尽数收入囊中。 随即这家名叫“半夏夜”的影视工作室出现在大众视野里,注册资金一个亿。 资本家们对此痛惜万分,不过一得知这工作室的创办人是衡意后,大家纷纷关住口舌,不便多言。 照理说身处在这样利益至上的名利场里,明争暗斗屡见不鲜,却无人敢染指她半分。 即便是后来半夏夜越做越大,衡意以美貌和才华出了名,让半夏夜在短短两年的时间内就成为影视圈的黑马一骑绝尘,这更没人会不自量力跟她作对了。 其个中缘由,大家心照不宣。 她可是徐家那位大少爷的前女友,连徐家老爷子见到都得明面客套几句,谁敢碰? 在所有人都默认此剧会迅速进入拍摄准备阶段的时候,却被一压再压,到了今天,半夏夜的版权期限只剩下最后半年。 如果再不抓紧时间提上拍摄日程,届时不仅工作室会面临资金亏损,预计也将遭到期待许久的广大书粉和演员粉们的讨伐。 在重重压力下,衡意这才不急不忙地让人把开拍消息放出去,以此招揽投资,吸引来的第一个合作伙伴就是临越影视。 没有过多犹豫,也不管对方提出男主角得自家公司艺人出演的条件,衡意马上跟对方签了合同,临越影视直接成为《青野录》最大的投资方。 加上她手头的资本,一个剧组里有两个可以说话的人,已经够了。 项目部那边也对这部剧做了一个初步的商业价值估算,无论是对剧作方还是演员,利益和前景都非常可观,甚至是翻倍。 可是为什么非要在这种关键时刻来这样一出,得罪一堆人呢? 是有句老话叫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算事,但这次的合作方可是临越影视,其背后站着整个临越集团,到时候赔的可不是万儿八千那么简单的了。 要是走到打官司那一步,衡意有极大可能会进局子。 面对众人质疑的眼光,林雪意味深长地皮笑肉不笑了下,说道:“即使衡总不知道,那我们的主刀编剧,《青野录》的原著作者,还有副制片张延丞总经理总不可能不知道吧?他女朋友可是这部剧的女主角。” 宣发姐姐蓦地愣住,扫了一圈会议室,最重要的这俩人根本没在。 “所以我想衡总的意思,大家也应该猜到个大概了,”林雪保持着得体的官方笑容,把平板放在宣发姐姐面前,“各位跟着衡总干了那么久,想必衡总的为人你们再清楚不过,她不会因为私事影响到各位的利益的,如若真的走到破产那一步,衡总也会为各位找好下家的,这段时间大家就放心地出去玩,一切后果由衡总承担。” . 这厢,个人办公室里。 衡意慵懒地靠在软椅上,长及肚脐的黑色卷发蓬松而浓密,看不见发缝的身影,她本就精巧的脸庞上铺着一层略明艳的妆,将骨相的先天优势完美呈现了出来,五官更加深邃明亮。 相较从前,如今的她整个人太过于柔媚,而且气质锋利了太多太多,丝毫不见当年的青涩和纯真。 能在影视圈享有一席之地并且背负盛名的人,会是什么善类。 办公桌对面坐着《青野录》的作者镜花辞洲,本名顾婧,是q大文学系的在读硕士,当年衡意爱上独自四处旅行,两人因同乘一辆火车而相识,攀谈后发现是校友,又志趣相投,随后互称朋友联系至今。 两年前能顺利拿到《青野录》的版权,顾婧还以作者和编剧的名义签在半夏夜,也有这一层关系在。 顾婧喝了半口冰美式,抬眼看着衡意,“你觉得这么做,真的能逼他出现吗?” 衡意单手支棱着脑袋,指腹有意无意地敲一敲太阳穴,眼神却一动不动,只盯着面前那份盖着临越影视公章的投资合同。 在她黑色v领吊带的上头,挂着一条色泽清透夺目的月亮项链,但她眸中半点光亮都看不见,“没期待过,做这些,只是想把他给我的东西全部还回去而已。” “跟我说实话,真对他没感情了呀?”顾婧不信,当初两人在一起的事可是全校皆知,后来突然间不欢而散,分手理由以各种版本传得满天飞,但是除了衡意,再没人更了解两人之间的矛盾。 顾婧能看得出来她并不是很愿意聊关于徐苏璟的话题,所以这些年以来,顾婧只是知道个大概,从不过多追根刨底。 衡意倒是表现得云淡风轻,“不然呢。” “你啊,和张延丞说的一样,心思藏得越来越深了,连他都快要看不明白了,”顾婧有些担忧地拧起眉头,随之叹了口气,没再多言,起身拿走办公桌上的机票和购物卡,说道,“那我不管你了,安安心心休我的假去,有什么事你随时打电话。” 衡意抬起头,冲顾婧微笑着挥挥手,“尽管玩得开心,超出的旅游资金回来找我报销。” “希望到时候你还有这个闲钱。”顾婧揶揄道,打了个ok的手势。 衡意垂眸一笑,等人离开,衡意的目光又回到合同上,随后接了个电话,她拿上包包和西装外套起身走出办公室,顺手把合同放在门口的秘书台上。 林雪刚巧从会议室那边回来,连忙快步跑到岗位前,冲她微微颔首,简单上报开会的结果。 意料之中的,所有的主创人员都听从她的意思离开了。 “晚上八点还有个品牌酒会要出席,我是现在先送您回家做妆造吗?”林雪问道。 “不用了,晚上我和新言的周总一起过去,你到点就下班吧,”衡意用眼神指指秘书台上的合同,语气冷淡地说,“那几张纸,丢碎纸机里。” 林雪点头:“好的衡总。” 再抬起头时,在明亮的光线下,衡意披散着卷发,短裙修身婀娜,两条笔直的腿白得像裹了一层冷调光晕,她踩着一双细凉高跟,背影利落清冷地走了。 林雪眼前不禁浮现两年前自己刚专科毕业就战战兢兢来半夏夜面试实习秘书的场面,那会儿的衡意还没现在这么疏冷薄情,给人一种生硬遥远的距离感。 至少那时候的她是会有情绪变化的,会让人觉得能够走近她。 现在的衡总看起来太孤独了。 林雪凝望着衡意消失在走廊尽头的光影中,不禁在心里感慨了声。 * 一周后,临越影视的总负责人再也压不住《青野录》这个sss+项目即将亏损十多亿的消息,抱着合同忐忑不安地走进集团总部董事长办公室里。 徐敬文正准备去赴一个高尔夫的约,还有几分钟的空闲,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听了一遍。 可越听越不对劲。 看着合同扉页签名栏处“衡意”这两个字,徐敬文气得脸色一阵青白,猛地把合同砸在办公桌上,“你去找她聊过没?” 负责人怕得低头含腰,没敢看徐敬文,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让徐敬文的火气减少一些,便支支吾吾道:“前前后后登了十多次门才见到人,说是我来找董事长您也没用,她想见的人不是您。” 能在背后捅临越一大刀的人,纵观整个京城商圈,也只有半夏夜的衡意敢这么豁得出去。 “那你还过来干什么?”徐敬文怒气冒出三丈之高,“她难道不明白要不是这两年里我在京城,就凭她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能坐到今天的位置吗?!” 负责人犹豫片刻,紧闭双眼回答道:“她猜到您会这么说,让我带来一句话,她是放弃了q大保研读博的机会,靠自己的实力走到现在的。” 徐敬文:“.” 办公室里刹那间一片哑寂,怒气也变得无声无息起来。 紧张地等了半天,负责人小心翼翼抬起头偷瞄徐敬文的表情,“董,董事长?您还在吗?” 徐敬文一脚把高尔夫球包踹倒在地上,让负责人滚出去,然后气急败坏地给远在法国的周清打电话,“我是管不了他的女人了,你让他自己回来管!气死我了!将来他要敢娶那姑娘进门,我第一个反对!” . 当年在周清艰难产下小女儿后,徐敬文有跑去国外照顾周清一段时间,后来两人终于解除关于周清初恋的误会和隔阂,徐敬文从此不再闹腾,跟变了个人似的,安安心心地只想跟周清过完剩下的后半辈子。 因故在周清私底下拜托他多多照拂一下徐苏璟在国内喜欢的那个姑娘时,他没有拒绝,谁知道对方反过来将他一军。 费了半天功夫安慰好徐敬文,晚上等徐苏璟回家,周清先把小女儿哄回房间睡觉,便过来敲徐苏璟的门。 每一天夜里,徐苏璟一如既往,睡前总会喝许多酒,有时半夜惊醒,得抽一根又一根的烟,借此外力才能继续入睡。 周清拦不住,只能由着他。 走进去,一股醇香的酒味扑面而来。 房间里却没见徐苏璟的人影,突然淋浴间里头传来酒瓶打碎的声响,周清连忙跑进去,被眼前的场景吓得一愣,“小璟!” 徐苏璟半跪在地上,右手抓住固定在墙壁上的架子,撑住身体没完全倒下去,另只手按住剧烈起伏的胸口,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背无力地佝偻着。 白色地板上满是暗红的酒色和细碎的玻璃残片。 周清知道他又发病了,赶紧找来一只纸袋,让他就着袋口慢慢呼吸,周清心疼地扶住他的背说:“轻轻吸气,不要太大口,慢慢的慢慢的,别着急.” 过了会儿,徐苏璟脸上的血色才逐渐恢复正常,气息也变得均匀起来,忽地,他手劲一松,整个人倒在周清怀里。 “没事了小璟,”周清跪坐在凉飕飕的地板上,抱住徐苏璟轻声哄着,“没事了,明天妈就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你可以见到衡意了,小璟,睁一睁眼,让妈知道你还在.” 宽敞明亮的淋浴间里,有水滴慢慢砸下来的声音,一滴一滴的,清透的水面倒映着这对面容极为相似的母子。 岁月从不不败美人,周清非常漂亮,即使到了这个年纪也依然没变老多少,反而瞧着和年轻时候无异,长发用发簪挽在脑后,一举一动间皆是彰显着温柔优雅。 徐苏璟缓缓撩起眼皮,失神地看着周清半晌,“妈,您说她会还在那里么?应该还在吧.” “嗯,”周清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小璟,不要低估一个姑娘陪你走下去的决心。” 不知道徐苏璟听到没有,他重又阖上了眼,没有再出声,从倒地的那一刻开始,脑海里就全是衡意的模样。 好像再过几天,又到九月二十号了。 第24章 夜礼服与嫩月亮  这就是三十岁的徐苏璟…… 从剧组撤走主创人员之后, 衡意没再去过工作室,事情都交给张延丞去处理,她如今的心思都在与临越影视商谈赔偿这上面。 徐敬文的意思是,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耍了临越一道,让临越那么多年的脸面和地位差点没保住,还成了外人茶余饭后的笑话谈资,这事儿到底是过不去, 要她该赔的赔该还的还, 得在流程上全了两边的颜面,日后在名利场上也好相见。 工作室不能动, 毕竟还有两百多号人等着发工资养家糊口, 索性,衡意把名下的房子车子都卖掉,加上白色银行卡里的钱, 这才勉强凑齐赔偿金。 跟那边的律师约定见面的那天早上,衡意有回工作室一趟, 让林雪拟了份股权转让合同。 刚开完会的张延丞出来就听说此事,立马找到衡意办公室里去,人正拎着包包和一只文件袋要离开。 “不是意意, 你缺钱你告诉我啊,这两年我也有点积蓄, 绝对够你撑一阵子,”张延丞不知所云地把她拦下来, 表情气气恼恼的,“弄这种合同干什么?你要把自己的股权全部让给谁?” 衡意站定,没打算瞒着他,平静地说出了两个字:“临越。” “你疯了?!半夏夜可是你的心血!我不管你当初创立这家工作室的目的是什么, 但你要知道在这道门外面的那堆人,都是大学一毕业就跟着你一起熬过来的,你要走了,你觉得半夏夜还是半夏夜吗?!” 之所以张延丞会这么激动,是因为在半夏夜创立初期,衡意为表达感谢,给了他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除开衡意以外,他可以说是整个工作室里最有话语权的股东。 自从张延丞跟沈霓风在一起之后,张延丞比以前还更加上进努力,在大四那年她提出开工作室的想法,张延丞第一个站出来拿出所有积蓄无条件支持她。 工作室前期需要很多很多的准备工作,也都是张延丞跑前跑后,帮她联系往届有经验的学长学姐们去取经,除了提供计算机技术支持以外,张延丞在研究生学业繁重之余,还能抽出时间来给她处理工作室里一切大小事宜。 虽然张延丞口头上没少跟她抱怨连私人时间都占用了,要她补偿多请几顿饭多喝几次酒,但张延丞也常常宽慰她不要觉得有压力,沈霓风转型当演员时常待在外地拍戏,他们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闲的时候不工作也不知道去干嘛,还得赚彩礼钱。 半夏夜能有今天的成绩,可以说都是两人拼出来的。 所以半夏夜就像是他们共同养育的“孩子”,少了谁都不行。 就算今年张延丞准备继续读博,也从来没有跟衡意说过要减少工作量,他打从心底想做好半夏夜。 可衡意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 衡意虚心接受张延丞的火气,但怕张延丞气急败坏抢走合同,她先悄悄藏到身后去,试图跟张延丞解释道:“我明白,可你知道当年我能够创立半夏夜,除了周景舜的投资,其余的启动资金全是.那个人给我的,我现在只是想还给他而已,之后我会再找份工作,在京城总归饿不死的。” “你觉得他需要你还吗?”张延丞凶神恶煞地反问。 衡意心神一愣,像要逃避什么似的,下意识垂眸躲开张延丞质疑的眼神,没吭声。 张延丞两手叉在腰侧,恨铁不成钢地训斥道:“临越那么大一个家族企业,他徐苏璟缺你这点股份吗?好,就算你想跟他两清,你以为他在意吗?他要是真在意这些,早就要你十倍百倍地奉还了,衡意,你不过是想见他一面,看他还是不是当年那个徐苏璟而已。” “我没有!”衡意马上低声反驳道,“张延丞,你不用教训我,过了这么久,我对他早就死心了。” “是吗?我在你身边待了那么久,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啊,”张延丞盯着衡意半晌,喟叹一声,他再也压不住心底奔腾的火气,“你要真放下他了,那你现在就给我去临越跟徐苏璟说清楚啊!昨天他就回京城来了,你去呀!把你手里那份合同恶狠狠地摔在他脸上,然后让他滚!” 衡意瞬间愣住,“你说什么?” 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张延丞又一字一顿地重复一遍:“他,回,来,了!” . 回到副总经理办公室,张延丞反手关上门,拉松领带急急忙忙走到会客厅这边,捡起桌上的一杯凉茶往嘴里灌。 “演个发火的戏紧张死我了,幸好跟风风排过几场戏,刚才真怕她突然在我面前哭起来,收不了场我直接原地完蛋。” 落地窗前传来一记男人的轻笑声,周景舜叼着烟缓缓转过身来,西装,寸头,眉眼凶厉,嘴角却含着抹柔意,“总得逼她到这一步的,她已经去那边了吗?” 工作室另外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所有者,就是这位新言投资的老总,金融圈的新贵——周景舜,但他不管事,只是偶尔会过来找张延丞喝喝茶聊聊天。 会看中半夏夜这个“项目”,是因为此前和衡意在鸡鸣寺相遇后,于隔壁市上学的周景舜就时常跑来京城,后来他进入新言投资总部工作不久,恰巧得知衡意要开工作室,便以个人名义投了些钱进去,就在京城定居到了现在。 张延丞再倒了半杯茶,有些不确定地拧拧眉心说:“应该去了吧,我看她开车走了才过来找你的,你也是我辈楷模,人才回来不到一天,就给人亲手送过去,啧。” “或许是没年少时那么执著了吧,”周景舜淡淡吸了口烟,把烟捏于指腹间,掸了掸,面色平和地笑了一下,“你我都了解她的脾性,总是这样一个人闷着,时间久了会出事的。” 当年周景舜无故退学这事儿,张延丞是知道前因后果的,不过那会儿他没怎么跟周景舜接触,不是很清楚周景舜的为人,只知道衡意在除了他之外,还喜欢和周景舜玩在一起。 在学校里,周景舜不算什么三好学生,犹记得他好像还苦口婆心找衡意谈过心,让衡意还是离这种脑子里只有打架闹事的坏孩子远点。 现如今同坐一堂成了朋友,着实稀奇。 思及往事,张延丞不免撇嘴在心里唏嘘一番,放下茶杯走过去,搭上周景舜的肩膀故作叹息道:“如果意意今晚真的跟徐苏璟说清楚回来呢,你打算怎么办?” 周景舜看着忽明忽暗的烟子,顿了顿,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张延丞饶是吊起眉梢一笑,“瞧瞧,男人的话是真不能信。” * 临越大厦地下停车场里,衡意坐在车里磨蹭许久,迟迟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车前灯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巡逻保安路过几次,看她一直没下车,最后实在没办法,保安只好走了过去,礼貌地敲敲车窗道:“抱歉女士,您在这个位置开灯会影响到进来车辆的视野,容易发生碰撞事故,您能关一下或者挪个车位吗?” 衡意恍惚回过神来,呆呆地看着保安两三秒钟,连忙关掉引擎拿上包包和文件袋下车来,把钥匙塞到保安手里,“麻烦您了,我上楼还有点急事要办。” 话音刚落,衡意就往电梯口那边跑了去。 留保安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瞧着面前这辆纯白色的保时捷超跑911,保安扬眉,拍拍左胸上“临越安保”的字牌,感叹这姑娘心可真大。 不知是现在正处于工作时间,还是别的原因,从负二层到第二十楼,一路上都没什么人进来,电梯厢里异常安静。 二十楼,副总裁办公室。 衡意看着手里张延丞写给她的便利贴,心却随着升降的速度,正在一点一点地提到嗓子眼上。 张延丞说得很对,她要是真放下徐苏璟了,就不会还费尽心思捅临越这么一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让谁都没好过到哪里去。 她明明和以前一样抱有幻想和憧憬,想逼徐苏璟出现,看看他还在乎她么。 死心根本就是假的。 却又不对,这个她盘算了两年的计划,除了想试探自己在徐苏璟心中的位置,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她从没跟任何人表露过——徐苏璟没有应允三年之约,分明就是忘记她了不打算挽回她了,她想抱复徐苏璟。 而会这么冲动跑过来找徐苏璟说清楚,一面是想让张延丞瞧瞧她的决心,她也考虑好了,一定会跟徐苏璟做个彻彻底底的了结。 既然当年徐苏璟能那样冷漠无情地离开她,现在她也可以。 可是为什么会那么紧张呢? 该紧张的人不能是她。 走到前台行政接待处,一穿着得体的年轻女员工微笑着站起来,询问衡意来找谁,让衡意先登记一下来访信息和目的。 衡意收回所有的思绪,回到现实中来,接过纸笔,手劲很轻,迅速填写完信息,把纸笔交还给女员工,随后不禁暗自深深呼了一口气,抓紧包带扫视一圈四周的工作环境。 简约气派,很有设计艺术气息,同时候,在她身后也有不少人进进出出,交流着工作事宜。 女员工看了眼登记信息,有些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衡小姐,我们副总裁这会儿还在开会,您能等的话,我可以先带您去会客区那边。” “要等多久?” “大概四十分钟。” 衡意拒绝了,“太久了,麻烦你现在去跟他说半夏夜的衡意来了,有几句话想和他说清楚,他若是不见我的话,请你把这份文件交给他。” 女员工面露些许难色,犹豫半天才答应下来,“行,我打电话去秘书室那边问问。” 衡意点头道谢。 随后半分钟不到,一名男特助急匆匆跑了过来,礼貌冲衡意弯腰问候,马上领她去副总裁办公室那边。 “很抱歉衡小姐,徐先生昨天刚回国,手头有一堆集团的琐事需要处理,昨晚到现在一直没合眼,可能得请您多多担待,耐心等一等,”特助倒来一杯冰美式,样子看起来和衡意差不多年纪,做事却老练热情,有分有寸,想是在徐苏璟身边工作太久,被打磨出来的,“这里有杂志报纸什么的,您可以看一看打发打发时间,徐先生一出来,我马上来告诉您!” 听了这一番话,衡意心底压着的那片慌惴莫名减少了许多,颔首道:“谢谢。” 来都来了,就再等等吧。 她如果现在起身逃走,未免太没出息了点儿。 得说清楚,得表明她的想法和态度,得做个最后的了结.让一切在今天全部暂停下来。 如此在心里反复耳提面命着,等特助离开后不一会儿,衡意屁股还没坐热,一道颀长高大的人影步伐疾快地冲到办公室里来。 衡意闻声抬头,见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四处扫视一眼,目光便迷茫而慌乱地朝向会客厅这边落了来。 衡意下意识把手缩进外套袖口里,指节紧紧攥在一起,正襟危坐。 许久不见,徐苏璟似乎一点未变,和从前相仿,眉骨张扬硬挺,眼睛依旧又深又长,只是他现在的五官相较而言要更加深邃清晰一些,线条感也非常恰到好处,丝毫不多余。 同时他肩背宽阔,脖颈修长,气质内敛沉着了许多,左眼睑上那颗淡色的小痣显着属于他的温柔和此时此刻浓烈的情愫,也令他极为好看。 这就是三十岁的徐苏璟吗? 他仍然像一场来自遥远时光里的梦境。 唯一不足的是,她让这个梦做的太久太久了。 徐苏璟一步一步地朝衡意走了过来,眼底沉寂太久的光如遇金乌东升,拨开云雾终于慢慢浮现,偌大的玻璃墙外密密麻麻爬进来暖黄的阳光,照亮着他分明而柔和的俊容。 这张熟悉的脸在她梦里出现了太多次,以至于此时此刻,借着这些光,衡意好像看到了他氤氲不清的眼眶里,饱含着热泪,惊喜,悲伤。 衡意心脏揪了下,觉得这种时候应该站起来要礼貌一点,她起身,迎上他的目光。 徐苏璟在一步之外停住,开口便是一道尤其低沉沙哑的嗓音,有期待,有庆幸:“我可以到你身边吗?” 没等衡意说话,徐苏璟神情笼罩上一层凝重和忧伤,他突然抬脚迈了上来,将衡意抵进沙发深处。 昂贵衣料因摩擦而起的窸窣声响在这间宽敞静谧的办公室无形中放大了几十倍,彼此气息混乱纠缠在了一起。 “徐苏璟!我是来跟你说清.” 衡意刚张开嘴喊他,他的唇舌立刻堵了下来,把衡意后边的话硬生生截住,吞入腹中。 第25章 夜礼服与嫩月亮  她那么努力地长大…… 他吻得重, 衡意心底生出抵触来,双手用劲推着他的胸脯,要他从她身上起开, “徐.徐苏.璟.” 感觉到她在完全抗拒着,徐苏璟所有的动作蓦地停顿下来,抬起脸望她的时候,眼眸里满是漆黑深沉, 蕴着此时此刻的微凉情绪, 徐苏璟勾住她的腰肢翻了个身侧躺在沙发上,另只手枕在她脑袋下面, 脸埋进她耳侧的头发里。 “公主, 好想你。” 衡意顿然一愣,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那般,只觉生涩难耐。 来之前千般万般想好的话, 要做的了断,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就土崩瓦解了。 她恍惚意识到自己还跟从前那段时光里的一样, 总会不由自主地顺从徐苏璟,容纳徐苏璟,让那些心里累积了两年的痛苦、失望和怨恨, 在一夕之间全部销声匿迹。 可她又觉得这样是不对的。 今天来这里,原本也是不应该的吧。 衡意没有挣扎, 背对着徐苏璟仅是往里边挪了挪身体,徐苏璟就像被惊醒一般, 手臂立马用力将她紧紧抱紧。 “对不起,”徐苏璟拨开衡意颈间的头发,额头贴上去,像个认错的小孩, 他声线压得极低,“让公主一个人等了那么久。” 久吗? 不提三年之约,她不过也就多等了两年而已。 不久吧。 但是为什么三年之后,他没有因为害怕她真的说到做到而回来,反而留下她一个人在京城,孤独地,真真切切地等到现在。 他明明知道无论京城多么热闹多么繁华,她眼中都只装得下他一个人啊。 太卑鄙了。 “徐苏璟,你总是喜欢这样哄我,”衡意的声音轻若无物,带着不甘怨艾的情绪蔓延开来,静默半晌,她问,“你心里还有我吗?” 徐苏璟低哑回答一声:“有。” 接着彼此又陷进深深的缄默之中。 耳边那些属于徐苏璟的气息在轻轻缠绕着她。 听他亲口说出答案,她应该开心的不是么,为什么心口还是觉得疼。 过了一会儿,衡意再次出声,语调淡得像一壶冰冷的白开水,“你放我走吧徐苏璟,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毫无保留地面对你了。” 这句话和我不喜欢你了没什么两样。 意识到这个的时候,衡意的心忽地颤了下。 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徐苏璟身体生生僵住,他缄默许久,才轻轻吐出一个字来:“好,我听公主的意思。” 但徐苏璟没有立马放她走,安静地继续抱着她半会,闭上眼睛才缓缓松开手劲。 衡意迅速起身,拿上包包慌不择路地逃出了办公室。 特助拿着保安刚送上来的车钥匙迎面撞见衡意,忙喊住她道:“衡小姐,这是您的车吧,保安刚送过来的。” 衡意没接,侧头看一眼身后门大敞着的副总裁办公室,刻意避开特助的目光说:“车是你们徐先生的,钥匙你给他吧。” 说完,衡意跟踩了两个风火轮似的,似乎很怕里面的那个男人会突然追出来,到时她肯定会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便脚步疾快地赶紧往楼层出口那边去了。 “?”特助满脸问号地瞅着手里的车钥匙,怎么跑那么快,是徐先生骂人了吗? 不对啊,他跟着徐苏璟也有五年了,徐苏璟很少会把人吼走的。 * 一路狼狈逃到临越大厦隔壁的那条街,衡意双脚疼得要命。 周边道上车辆走走停停,葱葱树荫由着凉爽的夏风攘来搡去,在干燥的地面上悠闲晃动着。 再跑下去,脚铁定得废掉,衡意随便寻了处干净的马路牙子坐下,脱掉高跟鞋放在一旁,在包包里取了张湿纸巾垫在脚板下面,脚背上隐隐有被鞋带勒红的痕迹。 衡意没精打采地躬着背,下巴搭在膝盖上,指尖去碰了碰泛红的地方,有点疼。 突然觉得徐苏璟口中所说的成长一点都不好。 她那么努力地长大,去经历徐苏璟经历过的那些东西,想理解徐苏璟内心真正的所思所想,明白徐苏璟每一句话每一个行为的意义,可到头来,她还是不能够完全做到徐苏璟那样冷静自持,游刃有余。 她总是责怪徐苏璟太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哄好一个女人,却又何尝不是因为她一直以来都太任性不明事理,只有徐苏璟这样的成熟男人能无条件包容她那些小脾气呢? 落荒而逃到这个地方,不就是在证明着这些。 但她又不愿意跟徐苏璟就那么轻易地把两年这道坎过去。 不知漫无目的坐了多久,一辆轿跑从远处驶来,缓缓停在衡意面前。 衡意抬头。 周景舜拎着一只纸袋下车,绕过车头于她跟前蹲下来,袋子里是一双崭新的平底休闲鞋,周景舜拿出来放在地上,“不喜欢这个品牌我就再去买别的。” 衡意一动不动地瞧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重要吗?”周景舜捡来衡意的手提包,找到半包纸巾递给衡意,“要我擦还是你自己来?” 衡意无动于衷,左脚搭在右脚上,脸也埋进膝盖里,微卷的长发散落在后背上,顺亮地随着风在空中飘舞。 周景舜定了神,抬手去拍了拍她的头。 不禁想起年少时候,她在学校里光芒万丈,被许多老师捧在指尖赞许和爱护,是所有学生们学习的榜样,像个永远不会被打倒的独行女侠似的,可一旦闹起脾气来,就似个任性的小孩子。 周景舜没打扰她的“撒泼打滚”。 等了会儿,衡意突然抬起头来,拧眉问周景舜:“那个时候我妈去你家,跟你爸妈说要你转学,当时你是怎么想我的?” 周景舜认真回想一番,回答道:“就一个念头,再见到你,我就把你掐死。” 衡意不屑地斜眼睨他,“.打扰了,对不起。” 两人跟从前一样,见了面就喜欢斗嘴,斗完也不会生气。 周景舜笑着又揉了两把衡意的头顶,“不过也得感谢你,那件事成了我人生的一个转折点,让我明白了学习的重要性,否则现在的我还不知道在藤市的哪个小街小巷鬼混呢,这辈子都够不着你。” 衡意看着他失神片刻,摸摸肚子道:“我饿了。” “回家,正好今天我做饭。”周景舜说。 衡意终于露出笑容,拿来纸巾把脚板底擦干,高兴地穿上周景舜新买的平底鞋站起身来,白色很搭她今天的西装短裤,“要不要叫张延丞也来,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周景舜点头:“都行。” . 本来约饭这天晚上衡意是要回别墅的,也就是和徐苏璟在一起时住的那栋,这些年里她一直未搬离,此次卖房卖车凑钱赔违约金,也没想着要动那个地方。 而不知是单纯不想回去,还是害怕徐苏璟会在那边,或许都有吧,衡意拒绝了张延丞的顺路送行,把自己喝得醉醺醺的,断片了哪里都去不了,只能先在周景舜家里暂住一晚。 但第二天酒醒,衡意还是没有离开,有打算赖在周景舜这里的意思,每天睡到大中午才醒,看电视玩电脑游戏钻研书籍杂志,不社交不参加任何工作上的活动,手机也不开,和周景舜联系都是用电脑上的微信。 一天两天三天,周景舜早出晚归,家里留个人也并不是不方便,就没说什么,早餐中餐让衡意自己解决,晚饭的话,有时他从外面打包带回来,有时在家里做。 可住得太久,确实也不太合适。 在衡意生日那天早上,周景舜没早起去公司,做好早饭过来敲客房的门,叫衡意起床。 衡意哀嚎两声,头蒙在被窝里不知道在碎碎念什么,磨磨蹭蹭半晌才出来,屁股刚着餐椅,就听周景舜赶客,“吃饱了就收拾一下东西,我送你回家再去公司。” 衡意捏勺舀粥的动作随即顿住,阴阳怪气地拿话噎人道:“这么突然,我在影响你带女人回来吗?” “这倒不是,”周景舜一笑,没正面说理由,“你如果不想回自己家的话,去张延丞那里也可以。” “我去他那边不太方便,”衡意蹙起眉心说,“毕竟他和霓风是男女朋友,霓风又和我关系好,在有些事情上我得避嫌。” “那你赖在我这里就不用避嫌了吗?”周景舜意有所指。 衡意堪堪愣住,一时接不上来话,连忙埋下头去喝粥。 周景舜瞧着她的这些小动作,端起杯子抿了口牛奶,直接了当地提起徐苏璟:“你想继续住在我这儿也可以,但你得为我考虑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不管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如果某一天徐苏璟上门来找我麻烦怎么办?” 衡意抬脸马上否定道:“他不会做这种事的,我了解他.” “衡意,你们分开了五年,”周景舜打断她的话,客观地说,“这五年的时间里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你并不能完全确定,让你坚信的只是以前的徐苏璟而已,这几天你赖在我这里,也不过是在逃避他,你一边期待着他的改变,同时又不知道一旦产生了这种改变,你该怎么做,简而言之,你在跟他闹脾气。” 衡意听得越来越沉默,勺子在碗里戳来戳去,一副被说中心思的难堪模样,支支吾吾小声反驳一句:“才没有。” “衡意,我也是个男人。” 普天之下,男人最了解男人。 衡意抿紧唇嘴,放弃再为自己发声。 周景舜把牛奶喝完,眼底像在压着一道波涛汹涌的情绪,但他表情过于自然,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你也不用太紧张,我都替你打听过了,这几天徐苏璟都住在他们集团名下的酒店里,并未去任何地方,你有很多时间考虑你们之间的关系。” 碗里的粥的温度一点一点地散失在空气中。 良久,衡意点了一下头:“好。” 第26章 夜礼服与嫩月亮  要不再和我试一次,我…… 被说服后, 吃好早饭,衡意就跟着周景舜出门了。 车开到别墅前面空旷的道路侧边停靠,衡意歪头, 隔着灰色车窗看一眼这栋熟悉的建筑物,犹豫片刻,她一言不发地推开车门走出来,去后备箱拿行李。 周景舜没有跟着下车, 引擎声犹自在闷闷地响着, 趁衡意离开的空档,他打开手机翻找到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手指停在屏幕上片刻, 发了条信息过去。 【人我已经给你送来,你若抓不住她,那我就要了。】 衡意把行李箱提出来, 关掉后备箱盖便走回副驾,车窗下降, 衡意正欲跟周景舜说些话的时候,别墅地下停车场入口那边突然跑出来一道颀长的身影。 男人一手抱花一手提着蛋糕,看见她时, 神色急切匆忙地停顿一瞬,继续朝她快步走来。 耳朵隐隐约约听到四周好像有脚步声, 衡意下意识循声回头,随即跟徐苏璟的目光直接撞上。 徐苏璟于前院门前停下脚步, 和她对望。 他身着深色西服,衬衣衣角贴着平坦腰腹整齐地扎进裤缝里,瘦削的肩背有棱有角,浑身都是三十岁男人该有的冷硬线条感, 他脖子修长洁白,眉眼隆重又正式地瞧着衡意。 有花有蛋糕,叫人看了,还以为他是来办什么大事似的。 衡意的呼吸声顿时像静止了一般,轻若无物,也有不敢多动的意思。 “周景舜,你什么意思.” 再扭头想责怪周景舜骗她的时候,周景舜油门一踩,冲她欣然地笑了笑,就开车飞速消失在街道尽头。 衡意僵硬地站在原地,手抓死行李拉杆,不愿去跟徐苏璟面对面。 耳边脚步声却忽轻忽重,转眼便到达眼前。 衡意盯着地上那一双皮质光滑的鞋子,裤口宽松地包裹着男人的脚踝,只露出一小截线条挺立的部分来。 男人温声喊道:“公主。” 衡意心里堵着非常多非常多的气,才不予理会。 “行李箱我来拿吧。”徐苏璟伸手过来。 衡意眸光一顿,把行李箱拉到身后,拒绝了徐苏璟的好意,她抬起头,眼睛淡淡扫过徐苏璟手里的花和生日蛋糕,咬了半分钟的后槽牙,开口问他:“这花是特地买来送我的?” 徐苏璟点下头,往前递了递回答道:“嗯。” 啪地一声—— 衡意冷漠地将花束打落到地上。 鲜嫩的花瓣掉了几片,被徐徐夏风吹散到各个角落去。 她紧紧抿着嘴唇不说话,等着看徐苏璟当场发火。 可让她没意料到的是,徐苏璟波澜不惊,神情仍旧温柔平和,当着她的面单膝跪下去,把花束重新捡回来。 衡意莫名觉得这一幕特别刺眼,她不愿看,往后退了半步,拖着行李箱步伐飞快地朝别墅里走去。 为什么徐苏璟不生气。 他骨子里本就满满地都是大少爷的傲气和矜贵,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会有女人这么不识相地“践踏”他的心意。 刚才她硬着头皮当了第一个,他再脾气好,至少也得表现出一些不悦来,和她争吵起来才对。 他却心甘情愿地半字未言。 以前徐苏璟便是如此,从不因为任何人或者事同她吵闹,相反,一直以来似乎是她老无理取闹地发各种脾气。 这让她想现在发挥一场,突然间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 一路跑回主卧里,衡意反锁住门,行李箱丢去衣帽间,就钻被窝里躺着,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 很快,门外传来徐苏璟的脚步声。 衡意警惕地冒出半张脸来,双目紧盯住门那边的动静。 家里所有的钥匙都放在储物间那边,只要徐苏璟想进来,她再怎么反锁其实都没有作用。 不过徐苏璟并没强制开门进来,而是安安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人就不知干嘛去了。 衡意高悬的心安稳落地。 这样也好,谁也不打扰谁。 明天她就收拾行李搬去酒店住,找到工作后再就近租个房子自己住,多自在。 但为什么她是搬走的那个,这栋房子本来就是徐苏璟亲口允诺说补偿她的啊。 不行,她才不走呢。 该走的人是徐苏璟。 . 一整天了,衡意未出房门半步,一直待到傍晚时分,肚子实在饿得受不了了,衡意才没精打采地从被窝里爬出来。 窗外夜色已缓缓降临,西侧残余的最后一道金光正在逐渐被四周厚云所吞噬。 衡意看一眼手机时间,已经七点半了。 夏日的夜晚总是暗得格外慢悠悠。 徐苏璟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她穿上拖鞋跑去门后,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却什么都没听到,就在她纠结要不要出去找点东西吃的时候,有一股诱人的饭菜香味在丝丝缕缕地从门缝里钻进来。 饿意瞬间被拉高了数倍。 太香了吧! 衡意摸摸控制不住咕咕叫的肚子,屈服地走出卧室,到客厅那边时,在隔壁的用餐区,徐苏璟正从厨房里端来最后一盘糖醋排骨。 宽敞的灰色大理石餐桌上,摆满了卖相极好的中菜,唯一的西式,是衡意吃过无数次的“徐苏璟独家意面”。 以前徐苏璟经常做给她当宵夜,担心她摄入的碳水化合物太多会发胖,时不时就带着她去健身房练一练,对此她嗤之以鼻,明明这男人是懒得听她老问像你们这种富家子弟都喜欢瘦的对吗。 “起床了就快过来吃吧,”徐苏璟脱下围裙挂在一旁的餐椅上,西装也换成了新的居家服,他姿态悠闲随意,眉目间的光彩却深沉,“主食想吃米饭还是意面?” 衡意出神片刻,没吭声,一步一步走到徐苏璟面前,看着满满一桌的菜,她自己拉开椅子坐下来,这才说:“意面。” “好。”徐苏璟把全桌唯一一盘意面拿过来放在她面前,叉勺递给她后再落座,自个儿盛了半碗饭在碗里,却不动筷。 两人之间僵硬疏离的气氛比早上那会儿要缓和了许多,大抵是这顿晚饭的功劳,给毫无声色的独处空间增添了一些烟火气息。 不知道徐苏璟怎么想的,反正衡意此时此刻蛮放松的,也早已饿得不行,埋头只顾吃面。 徐苏璟不跟她搭腔,见她头发有些乱,便抬手去捋了捋,给她全部别到耳朵后面去。 徐苏璟的指尖带着微许温度,感觉耳垂被烫了下,衡意整个人立马不敢多动,像块木头般讷讷地嚼着面,飞速瞥徐苏璟一眼就立马低下头去,耳根子慢慢爬上些许热意。 不像重逢那天那样对他满是抗拒的情绪了。 之后徐苏璟不再有别的行为,衡意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让心思逐渐回到填饱肚子上。 人徜徉在美食里的时候,是完全放松的状态。 不一会儿,衡意心满意足地舔舔嘴唇,放下叉勺抬起头看徐苏璟,发现徐苏璟根本没动碗筷,好像一直在看着她吃。 衡意想想还是问一句:“你不饿吗?” 徐苏璟:“饿。” “饿怎么不吃东西?” “我在思考一件事。” 衡意收敛眉心,模样疑惑地瞧着他的眼睛。 徐苏璟静了几秒,神情忽而浮上些许哭笑不得,伸手抽来一张纸巾,擦走衡意唇侧沾着的汤汁,一边问她道:“这些年我工资卡里给你存的钱都赔光了吗?” 衡意脊梁骨蓦地一僵,脸上有略许尴尬意味在蔓延。 徐苏璟既然能问得那么自然不刻意,想必她做那件事的目的,肯定都被徐苏璟猜到个七七八八了。 只得被徐苏璟牵着鼻子走,衡意放弃找寻理由去逃避这个问题,顺着话茬诚实地回答他的话:“嗯,房子车子都卖了。” 意料之外的,徐苏璟低眉哑然失笑了下。 衡意的心随之提到嗓子眼上,做好了被他当面拆穿的准备。 不过徐苏璟并没继续延伸这个问题,他深深地望着衡意那双清澈黑亮的眼睛,接着把她嘴角另一处的汤渍擦干净,“要不再和我试一次,我娶你。” 衡意怔住一瞬,拧紧眉头愣愣地看着他,等了半晌,衡意冷淡地别过脸去,两只手攥着衣角揉来捏去,负气道:“徐苏璟,我并不想跟你和好。” 徐苏璟悬在半空的手指尖一颤,纸巾也跟着抖了下,“能告诉我原因吗?” “因为.”衡意欲言又止,眼睛紧紧盯着光洁的地板,“我想你来哄我,这样我的委屈和对你的怨恨才能减少。” “我该做的。”徐苏璟声音低沉。 言语动听,但衡意还是固执地没打算看着他说话,“之前你答应过我的事,也得做到,徐苏璟,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的吧?” 就算成长了,她想要的恋爱从未变过。 最后这句话,衡意说得极小声,心里期望着不用过多明说,他都能始终明白自己的所思所想。 “知道。” 徐苏璟把纸巾丢在餐桌上,突然起身把衡意打横抱到怀里来。 衡意惊乱间回眸,他个头太高,怕会摔了,衡意本能地抓住他的衣服,这才用正脸对着他,嗔怪道:“你干嘛?!” 徐苏璟搂着衡意坐回椅子上,一手按住她后脑勺,另只手捏住她下巴,脸低低压过来就捕捉到她的粉唇,印上重重一吻。 “忍一天了。” 第27章 夜礼服与嫩月亮  不能心疼徐苏璟这种被…… 晚些时候, 徐苏璟的特助吴风送来徐苏璟的行李,还有一箱文件和书籍。 徐苏璟没在客厅,衡意闲着没事便过去开门。 一见是之前跑来公司却被徐苏璟“骂”走的那个女人, 吴风诧异半秒,立马专业地收回脸上的惊讶和好奇,笑着跟衡意再自我介绍一遍,然后说明来意。 吴风相貌清秀阳光, 整个人就像有着源源不断的精气神, 给别人一种积极能干而且做事面面俱到的强烈观感。 衡意对他是有些印象的,瞥一眼他手里的箱子, 打算接, 他连忙说:“箱子沉,还是我来吧衡小姐,您看要把徐先生的东西放在哪里合适?” “先放客厅吧。” 衡意把门再拉开一些, 等吴风进来后,门外还有两只行李箱, 衡意一手一只顺道提进门。 确实有点重,但不碍事,她平常练习攀岩射箭什么的, 臂力早就练起来了。 “衡小姐!您放着,我来我来!”吴风放好箱子扭头一看, 跳着眼皮迅速跑回来,惶恐地接走衡意手里的行李箱, “我以前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时候,徐先生经常教训我对女孩子要绅士一些,尤其是您,向来提不得重物。” 衡意没客气, 倒是被向来两个字的意思吸引住,走在吴风旁边,一边去客厅一边饶有兴致地问吴风道:“他还跟你说我什么了?” “这个.”吴风面露些许难色,好像这个问题他不被允许对外仔细说明。 估摸是徐苏璟曾经叮嘱过他不准乱传。 衡意抱臂一笑,很快走到客厅这边,她看着吴风把行李箱成排摆好,脸上轻松的神色缓缓散去,手指稍稍蜷握,重新换一套说辞,很想知道答案又怕答案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地,她提着心吐出一大口气来,小声问道:“这五年里,他在国外过得好吗?” 吴风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站直了回答衡意的话:“似乎好也不太好,我是徐先生一出国就被派到他身边工作的,前几年一场世界级的金融危机突然发生,加上各国政府的经济管控,公司股价下跌得厉害,项目接连亏损了好几个,徐先生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经营自己的私人生活,后来公司的状况回到正轨,但我经常想不通为什么徐先生还要这么拼命,是后来才听他提起,说国内有个小姑娘或许会需要钱,现在我猜那个姑娘,应该是衡小姐您吧?” 衡意没有应话,只是拜托吴风:“今天问你的这些,麻烦不要告诉徐苏璟。” . 等吴风离开后,衡意独自在客厅发了会儿呆,这才打开纸箱,准备先从文件和书籍开始整理。 放在最面上那份是前几天衡意给徐苏璟的股权转让合同,银行卡车钥匙也在。 衡意把合同拿出来,顺手翻到签字的那一页,徐苏璟已经签了字画了押。 还以为徐苏璟会念及旧情,跟她再客气几个来回呢。 居然这么干脆就签了。 果真不能心疼徐苏璟这种被资本主义熏陶过的男人。 衡意在心里震惊地腹诽一番,说曹操曹操到,书房那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衡意幽幽转头,望着身材高挺的男人,合同书挡住脸,用手使劲戳两下签字的地方,故意不说话,要让徐苏璟猜她此时此刻是什么想法。 方才吃完晚饭后,徐苏璟得知衡意有把关于大学时期的东西存放在书房里,便琢磨着补一补他错过的这段时光,衡意觉得没什么看头,只是一些参加活动或者比赛获得的奖章而已,但他莫名执著,于是一去不复返,待到现在才出来。 还是察觉到外边有不属于他的动静才想着要出来的,不然他那样子,根本就是忘了得赶在十二点之前给衡意点蜡烛许愿这茬了。 徐苏璟不急不忙,绕过行李箱走到衡意身边坐下来,拉开衡意面前的合同书,垂眸看着她凶巴巴的脸,片刻,徐苏璟温柔地笑了声道:“这难道不是公主真正的意思么?” 对哦,她原本就是打算把股权还给徐苏璟的。 但衡意眨巴一下眼,想想还是说:“那天我去找你之前,张延丞说你根本不缺这点股份,你也没有当天就签字,现在怎么突然想要了?” 徐苏璟抱她到腿上坐,然后靠向沙发背,眼神细致地端量着她五官的每一寸,“工资卡都上交了,哪里会不缺。” “我不是还给你了么?”衡意说,“卖房卖车的钱也在卡里面。” 徐苏璟没有正面回应衡意的疑惑,反而也提问她道:“这几年你和傅隽有联系吗?” 衡意向来诚实,看着徐苏璟摇摇头,“没有,只是大二那年有在学校门口偶然碰到他,不过一起吃了顿饭后,我就再也没见着他了。” “你的房子和车都是他派人买的。”徐苏璟说。 “啊?”衡意蹙眉,觉得非常惊讶。 徐苏璟的手扣在她腰间,若有若无地揉按两下,接着道:“没事儿,他想要就给他吧,车是贬值的东西,卖了也无伤大雅,至于房子,我们以后再买新的。” 衡意点头嗯了声,把合同放回纸箱里,窝进徐苏璟怀中,脑袋靠着他硬硬的胸脯,双臂环在他腰间,找到一种舒适的姿势抱住,喊他的名字:“徐苏璟。” 徐苏璟轻抚着她的后背,“嗯?” 衡意沉默着把脸埋进他胸口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犹豫了很久很久才开口,“当初你出国后,是不是没打算过回来?” “是。” “老混蛋。”衡意顺手在他胸口上用力拍了一记。 徐苏璟并没吃疼,随衡意怎么高兴怎么来,浅笑着摸摸衡意的脑袋,手便揉进她长卷的浓密秀发里,拾了撮放掌心上把玩,甘心被她当面骂,“这么多年过去了,公主还是没学会怎么骂人啊。” 是,她连突然被分手都骂不出难听的话来,只会给混蛋这两个字加前缀。 但是然后呢? 就没其他的话要说了么? 两个人待的客厅里略显冷清,外边茂密的树影摇曳攒动,夜灯光线混在其中想突破重围,却被包裹得严严实实,极少会有悄悄跑进院子里来的。 有扇窗户未关,衡意耳边能听到一些夏夜的风声,却迟迟没听见徐苏璟的解释,等了好久,她心头莫名开始有些慌,便挺身起来,鼓着腮帮子盯住徐苏璟。 他的眼睛一如既往地好看,笑起来的时候卧蚕明显,唇角带着几分温柔笑意,令人瞧了只觉心喜。 他也向来不会带有那么多戾色和凌厉,长相属于清逸淡雅那一类,脸部线条只有在沉重严肃的场合里才会变得锋利。 但是衡意没见过,五年前分手的时候也没能一见。 “每次总是要我问了,你才会说。”对视良久,衡意忍不住歪脸控诉他。 徐苏璟给她掰回来,指腹一下一下磨着她的下巴,笑容飘逸宁人,“公主先别生气,刚刚我只是在想怎么跟你解释才比较合适,当时情况太过特殊,我是真以为我们不会有任何结果了,过去五年里我一直挺浑浑噩噩的,一边想着你也会成长,也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一边却又放心不下你,时间越久,我越不清楚你还需不需要我,只敢在心里赌一个契机,你最终选择我想我回来的契机。” “大混蛋,”衡意听了又骂,转念意识到一个问题,那个时候徐苏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的啊,只是个念头,衡意没敢继续往下细想,哽咽着窝回徐苏璟的怀里,抓紧他衣服说,“谢谢你,徐苏璟。” 怕他不知道自己在谢什么,衡意赶紧接着道:“谢谢你为我家做的一切。” 徐苏璟哪会猜不到她的意思啊。 感觉到胸前一片湿润,徐苏璟眸色一沉,抱紧了她,嗓音极低,“公主,我很爱你,才会那样心甘情愿。” 徐苏璟哄人时,总是无形中把气氛控制得很好,言语姿态也自然随意,带着他想给的真诚和热枕,不管说什么,都让人觉得动听。 不能再哭了。 不可以再跟以前一样,当一个爱哭鬼了。 衡意蹭蹭徐苏璟的衣服,把脸上的泪水擦掉,坐起来叫他去餐桌那边,“我们是不是得点蜡烛许愿了,好像快到十二点了。” 徐苏璟侧过头瞥一眼电视墙旁边的挂钟,现在是十点零一刻。 徐苏璟垂眸瞧瞧被她弄皱弄湿的衣服,低眉浅浅一笑,随后抱她起身,“好,带公主去许今年的生日愿望,最近有想要的礼物吗?” 衡意仰眸看着他清晰柔和的侧脸线条,轻声回应:“徐苏璟。” 徐苏璟停顿片刻,随即笑开。 此时,窗外夜幕上的层层乌云逐渐往四周散去,给今晚的月色腾出位置来。 月亮升得晚,却异常皎洁圆亮,让旁侧的星星点点颇是黯然失色,仿佛也让模糊不清的过去和现在交织在一块的纹路变得清明起来。 她心底这份对待感情的勇敢,会比月亮更值得停留吧。 第28章 夜礼服与嫩月亮  衡意怀孕了,不久便会…… 徐苏璟刚回国, 徐敬文立马当甩手掌柜,回家陪老婆和小女儿去了,临越有一堆事情等着徐苏璟应付, 这两天连回别墅都是带着工作。 有时衡意闲来无事,会帮徐苏璟看一些英文邮件,念意思给他听,有时桌上的文件东一份西一堆, 看着太杂乱, 衡意心痒痒,给他煮了杯冰美式过来后, 就主动把文件整理归类。 什么类型的合同都有, 包括衡意之前毁约撤走《青野录》的主创人员那茬儿,她这时候才想起来去找徐苏璟说清楚的那天,一开始是跟君临影视的律师约好见面的。 最后她没出现, 那律师估计是以为她在有意拖延不赔偿,故而将结果上报给了君临影视的总负责人。 现在徐敬文暂别集团, 总负责人只得找内部的其他老总们,但大家都知道衡意是谁,毕竟五年前徐氏父子以藤市城改项目作为条件交换, 只为护住衡家上下这事儿在集团高层里多少传得有些沸沸扬扬,便都纷纷推诿不想插手, 免得他们那位新上任的小副总裁又护犊子。 总负责人该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会直接把衡意当初亲自签押的合同书送到徐苏璟手上, 并贞烈地后面附上一封辞职信。 发现这个的时候,衡意挠挠头,开始深刻反思自己为了逼徐苏璟回来是不是做得太过了,“面壁思过”半天, 她讨好般拿着合同坐到徐苏璟身边,“徐苏璟,明天带我一起去上班,可能会有人想见我。” 徐苏璟停下签字的动作,食指蜷起推推鼻梁上的护目镜框,歪头过来看衡意手里的辞职信,云淡风轻道:“倒是忘了这事儿,最近太忙了。” “你是故意的吧?”衡意非常怀疑地撇撇嘴,双脚收到椅子上仰脸望着徐苏璟阴阳怪气,“平常做事一丝不苟,可注重细节了,我们帅气的徐先生竟然会忘记这件事。” 徐苏璟不忍一笑,摸摸她的脑袋瓜正经解释:“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衡意才不听徐苏璟狡辩,蹙起眉头钻进他怀里,语气十分恳求,“明天你还是带我一起去公司吧,你们家这位影视总负责人能力出众,在影视圈也算是位顶尖人物,很多公司都想挖他,可惜你们临越给的太多,让他一从名校留学归来就干到现在,我得罪他好像会让你失去一位好员工。” 衡意有些心虚地摊开辞职信,指指其中一排字要徐苏璟看。 【如果不立刻予以处理,那我也没有脸面再在临越待下去了,我这就引咎辞职。】 徐苏璟快速扫了一眼,饶是笑言:“怎么知道这些信息的?” “打算合作之前,张延丞有查过他的背景。” 徐苏璟吊起眉梢,放下笔,搂住她温柔说教道:“当时不担心,现在倒知道会得罪人了。” 衡意娇滴滴地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嘛。” 徐苏璟点点头觉得也不无道理,“明天可以带你去,但拿什么交换呢?公主的清白?” 衡意秒懂他的意思,连忙把文件丢回桌上,起身要跑:“清白早就没有啦!哎呀,徐苏璟!” 徐苏璟勾住她柔软的腰肢给拦回来,扫一眼书房的大窗,窗帘是紧紧遮蔽着的,倒省了一番去拉的功夫,徐苏璟摘掉眼镜,捏住她的下巴就低头吻了下来。 男人果然都是下半身思考动物,这才和好没几天啊,就想要她了。 大概是没想到衡意会推拒,在衡意打着小算盘想逗一逗他,并且身体力行地抵开他胸膛四处躲着他的时候,他神情极其明显地一愣,缓缓皱起了眉心。 片刻,徐苏璟欲开口询问原因,衡意突然特别主动,双臂挂上他脖子把自己送上去,亲了一下他的唇,这还不够,衡意又绕到他耳畔,刻意轻声说着悄悄话:“徐苏璟,我也很想你。” 徐苏璟心头猛然一颤,被她勾得魂不守舍,身体内起了一团燎原的明火,打横抱起她回卧室。 “不能在锁骨往上的地方留印子,明天我想穿吊带裙和你出门。” “好。” 徐苏璟这顺从的一声,让衡意顿感羞涩起来,脸红红地贴住徐苏璟隔着一层轻薄居家服也无比热烈的胸膛,不敢再去瞧徐苏璟此时此刻会是什么神情。 久违的“第一次”,徐苏璟没有太出格。 从开头到尾声的过程中,徐苏璟一直十分克制自持,假使衡意有一丁点儿不舒服,他便会立马停下来,等衡意允许他继续了,他才接着入,用着最保守传统的方式。 到最后衡意实在累得不想动了,徐苏璟也没像以前那样,会再次在床上把她闹醒。 今晚的徐苏璟,像一头格外绅士的狼。 . 次天早上,衡意老早就爬起来去收拾化妆,到挑选衣服的步骤,徐苏璟才慢悠悠下床,问她几点了。 衡意在衣帽间选衣服,身上一、丝、不、挂,只冒一双大大亮亮的眼睛出来落井下石:“十点了徐先生,你上班已经迟到了,扣工资扣工资!” 徐苏璟乐了,走去洗漱间,“那这个月的零花钱公主能给我多少?” “五十块给我买奶茶,不能再少了!” 衡意笑着跟他插科打诨几句,缩回来继续选衣裙,前前后后试了四五条,最后她放弃裙子,挑了件挂脖吊带和一条包臀的a字裙穿,接下来就是选鞋了。 徐苏璟有188左右,虽说她在同龄人中也不算矮,但要想和徐苏璟肩并肩,她起码得再长高二十厘米。 平底鞋舒服,可是高跟鞋又高又好看。 衡意纠结太久,回头时看见徐苏璟斜斜倚靠在门边,身上就裹着一条浴巾,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的,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衡意。 刚才她脱脱换换,还嫌弃肚子上有点肉只能使劲吸气的鬼样子,不会都被这个男人瞧得一清二楚了吧! 衡意一阵羞恼,小跑过来关门不想让徐苏璟看:“三十岁了还当小流氓!” “男人至死是少年。”徐苏璟没有强制性挡住门,反倒后退半步,给衡意腾位置。 关门前,衡意鼓起腮帮子冲他轻哼一声,表达对此话的不满。 徐苏璟不禁低头笑了下,顺势靠在门左侧的墙壁上等衡意。 眼前浮现的全是方才衡意换衣服的样子。 一开始就有发现衡意比从前长得更开了,也瘦挑了几分。 他自认仍旧眷恋衡意十几岁时就清丽干净带着微许肉感的脸,但让他印象最深也最感惊讶的是在第一次见面。 那天衡意化着张扬明艳的妆容,跟换了个人似的,踩着高跟鞋,一身利落的女式西装,整个人又御又冷,看他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世故人情,变得锐利而柔媚,叫人千般万般都挪不开眼。 比如昨晚她在他身下绽放的时候。 五年,人不可能一层不变,也包括徐苏璟,同时更加明白自己这些年来一直坚持盼望的是什么。 他真心喜欢以前青涩纯真的衡意,也爱着现在能独挡一面的同时,依然憧憬浪漫与美好的衡意。 这或许就是初心,他一直守护的初心。 而不管当初他出现与否,衡意本就得朝着这条路前行的吧。 再等了会儿,衡意才推门出来,本就曼妙的身材因为一双高跟凉鞋显得更加娇瘦有线条感,她丝毫没察觉异样,言笑晏晏地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好啦,你可以进去啦。” 什么挂脖吊带包臀短裙,分明是要他的命。 徐苏璟从头到脚飞快打量她一番,又给人拦腰抱住,抬脚走进衣帽间,“不急,还有很多时间帮我也挑一套。” . 到临越大厦时,已经将近中午十二点。 吴风早早就在前台行政处等候,见徐苏璟一来,行政处的工作人员齐刷刷起身,包括四周走动的员工,皆弯腰颔首语调一致道:“徐总!” 接着大家发现在徐苏璟身侧后边一点,被徐苏璟牵着的女人,正是那个让临越影视总负责人最近茶不思饭不想的——半夏夜的衡总。 在大集团里,流言蜚语通常传得又快又千奇百怪。 等徐苏璟和衡意进了副总裁办公室,说法便产生了。 有人说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徐苏璟联合衡意给员工下绊子,逼这些身居高位的管理者们自行辞职,从而让管理层改朝换代。 有人说最近影视不好搞,集团要裁员,以此减少影视那边的开支。 也有人说衡意给徐苏璟下了蛊,让徐苏璟回心转意的同时还打算霸占整个临越,前女友这种生物果然不能存在。 更甚者言,衡意怀孕了,不久便会逼迫徐苏璟娶她进豪门。 要不了太多时间,这些传言很快钻进集团各个部门的人员耳朵里,人人开始自危。 影视总负责人赵飞名一路思绪乱窜,战战兢兢随吴风上楼去副总裁办公室。 到门口时,赵飞名突然停下来,忍不住问吴风道:“吴特助,徐总真答应我辞职了吗?我那是气话,我很喜欢在临越工作,并没有真的要辞职啊!” 吴风微微地笑,“请放心赵总,徐先生还没在您的辞职信上签字,叫您过来,是为了《青野录》那个项目,对了,半夏夜的衡总也在。” 赵飞名的脸瞬间一抽一搐的,“什么?” “把心放回肚子里赵总,我们衡小姐人很好的。”吴风紧接着宽慰道,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请赵飞名进去。 好个头。 好就不会摆了他一道又一道,《青野录》这项目要真亏了,以后他在影视圈甭想继续混下去,人人都会说他被美色迷了双眼,在这个行业干了这么多年,连个小丫头片子都能忽悠他。 门对面便是徐苏璟的办公桌,在旁边的会客区里,衡意正在煮咖啡。 “徐总!那辞职信是我一时想不.” 赵飞名进来就着急忙慌冲到办公桌前,话还未说出口,便对上徐苏璟淡淡半抬起来的眸子,随后听他靠向椅背道:“关于《青野录》的事儿,你找那边儿的衡总。” 赵飞名眼皮一跳,循声扭头,眼皮跳得更猛了。 衡意歪着半个身体,在笑着跟他挥挥手打招呼。 赵飞名直觉这笑里藏着刀:“!” 徐苏璟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嘴角浮上一抹薄薄的笑容,悠闲地收回目光,专心翻看桌上那一堆待处理的文件。 赵飞名看得出来徐苏璟是管不了这件事了,忐忑地踌躇片刻,只好朝衡意走过去。 “坐啊赵总,别客气,都是自家人。” 衡意非常客气礼貌地将刚煮好的一杯热咖啡放到赵飞名面前,装着冰块、牛奶和白糖的盒子也一并推过去,再捡来徐苏璟刚给的外套盖在腿上,于赵飞名对面坐下来。 自家人有她这样过河拆桥的吗. 赵飞名要比衡意大上一轮,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在这种时期失业,后果不堪设想,外面也暂时找不到能比临越待遇还高的集团,只有冷静下来,先跟衡意好好谈谈。 “衡总,《青野录》那个项目你还打算拍吗?” 事情发展到现在,赔偿什么的已然不算大事了,重要的是把《青野录》这个项目进行下去,这样无论对集体还是个人,都会得到莫大的利益和名气。 衡意看着赵飞名那张眉头紧锁的脸,笑了笑点头,“我都主动来见您了,这戏当然是要拍的。” 赵飞名像看见了希望,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那,那那明天就开拍吧!我现在就打电话把男主角叫回来.” “不用这么着急赵总,先尝尝我煮的咖啡味道怎么样,”衡意拾起镊子夹了两块冰放进自己的那杯咖啡里,“徐先生都还没机会喝第一口呢。” 被点名的徐苏璟眸子一斜,余光落到衡意身上片刻,手指撑着太阳穴,无言,眼角挂了层浅淡的弯度。 这一说,赵飞名更不敢先喝了,追问衡意道:“为什么不着急呀?我这段时间为了《青野录》忙得焦头烂额,董事长不管这件事,其他老总也不管,盼天盼地徐总来了,还是没一个人在意,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呀衡总,这个项目得拍下去啊,不仅是投资方和演员,对你我在行业内的口碑都好的呀!” “您先别激动,”衡意笑了笑说,“毁约前我有答应手底下的员工给她们放一个月的假,要拍摄的话,得等她们休完假回来,我总不能食言,着急忙慌地把人叫回来,至于这段时间的损失,你找徐先生就好啦,他现在是半夏夜最大的股东。” 赵飞名原地震惊。 衡意手挡在嘴边,看一眼正在认真工作的徐苏璟,并没有关注这边,便凑上前小声提醒赵飞名道:“这件事跟他脱不了干系,赵总是老前辈,应该懂的吧?” 赵飞名的表情瞬间也变得神秘兮兮起来,悄摸偷瞥徐苏璟一眼,又不太信衡意说的话,但徐苏璟一直在沉默,好像很顺着衡意,他转念想到方才来办公室之前听见的那些流言蜚语,双眼逐渐瞪得浑圆。 赵飞名的眼神移到衡意的肚子上,然后迅速又挪开,喜笑颜开道:“明白,只要衡总还想拍《青野录》,对于别的我绝不会多言,感谢衡总高抬贵手,之后《青野录》的宣传还得要衡总多多帮忙啊!” “客气了赵总,”衡意坐回沙发上,诚意满满道,“这件事也是晚辈的不对,改天找个大家都合适的时间,我单独请赵总吃顿饭赔罪。” 这时,不远处有一道冷幽幽的目光扫过来。 赵飞名莫名感觉背脊猛地一凉,连忙摆手起身:“不了不了,最近都特别忙,衡总有这个心就行了,我一会还有个会要开,先走了。” “那我就不送了,赵总慢走!”衡意笑着挥挥爪子。 千万别送,赵飞名脚底踩了风火轮般,眨眼间就没影儿了。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突然起了一道爽朗的笑声。 是在肯定她处理问题的方式么? 刚刚她应该没说错什么话,也对赵飞名很尊敬,聊得也很好啊. 衡意在脑子里快速复盘一遍,确定自己没犯什么社交错误之后,衡意平躺在软绵绵的沙发上,看着从玻璃墙外爬进来的夏日阳光,她舒舒服服地吐出一口气来,手伸进光里,叫徐苏璟的名字:“徐苏璟,等你下班了,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 徐苏璟注视着置身在一片暖阳里的她,轻轻应了声好后,捡起办公桌上的手机,打开问道:“公主想看什么电影,我现在订票。” “emmmmm.”衡意拉长尾音非常认真地想了下,然后大声说,“就看《我爱徐苏璟》那部!” 徐苏璟眼里的光清晰而柔和,回应她的调皮,“我也很爱公主。” 第29章 夜礼服与嫩月亮  长腿叔叔 下午正是一天之中最为炎热难耐又令人昏昏欲睡的时刻。 徐苏璟忙完手头的事, 给衡意订了一桌下午茶,等了不到半小时,餐厅员工便送了过来。 衡意还窝在沙发里玩平板上的吃鸡游戏, 是枪战类型的,一局游戏开进去统共有一百个人,可以组队也可以单独在地图里四处搜寻物资和装备,然后跟别的队伍斗智斗勇打架摇枪, 看谁能活到最后。 游戏体验感相对来说比较刺激, 也特别好玩。 自打上次住在周景舜家里发现这款游戏后,衡意便迷恋得一发不可收拾, 一闲下来就打开来玩会儿。 “已经玩了两个小时, 不可以再继续了,”徐苏璟过来给她把窗帘再调低一点儿,遮掉照在她腰上的光线, 见她还没关游戏,就伸手抓抓她的头顶严肃提醒, “意意,劳逸结合。” 和从前一样,他认真起来的时候就会改口叫她, 从公主变成意意。 衡意左耳听右耳出,刚结束一局, 拿到第二名,要不是被敌人穿吉利服趴在地上给阴死, 她就吃到鸡了,不过游戏嘛主要是快乐,她没那么看重输赢,返回到抽皮肤的页面, 她拽拽徐苏璟的裤子要他坐下来,递平板给徐苏璟瞧。 “我想要这几套衣服,但我脸好黑,抽了好几次,只拿到土土的棉裤和短袖。” 徐苏璟神情有些无奈又宠溺,拿走平板,动作顺水流云地调到主页面的微信app,登了自己的微信号上去,再回来切换成自己的游戏ID,找到商城赠礼,直接送了十万点券到衡意的账户里。 “应该够了。”徐苏璟还回平板。 衡意开心到跺脚,甩掉高跟鞋收腿到沙发上来,半边身体都靠在徐苏璟的臂膀上,“你帮我抽。” 她胸口的柔软触感一瞬往四周蔓延,徐苏璟心底一动,手指一边在点切换游戏账号,一边挑眉说:“我帮忙是有偿的。” 衡意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捂住眼睛害羞了下,再露出来问道:“亲哪里?” “你说呢?” 徐苏璟这个坏男人真臭屁啊! 衡意用手戳戳他流畅分明的下颚线,身体如软蛇般凑上去学他平常喜欢的亲吻动作,捏住他下巴吻上去。 徐苏璟唇角勾得坏,顺手托住她的后背和腰部,防止她掉下去,也微微张开了唇瓣,有要深入一些的意思。 衡意的情绪被他弄上来了,欲顺从他之时,敞开的办公室大门那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璟,你之前问我要的报表.” 来人是当年跟徐敬文一起打拼临越这座江山的旧友,也是看着徐苏璟从小长大的长辈,姓钱,管着整个集团的财务往来。 非常不巧撞见两人打情骂俏的一幕,长辈当场愣住,后边的话生生卡在喉咙里,又见那扭头过来的女人正是衡意,这位长辈负起手来,非礼勿视地歪脸看向墙壁上的一幅名家油画,清了清嗓子里的痰。 衡意耳根子连带着整张脸一起熟了个透,夺过平板遮住脸,穿鞋起身,飞速跑去办公桌那边。 不明原由的还以为当场被长辈“捉奸”了。 衡意整个人躲在老板椅上,背对着会客区那边,脸上挂着一张痛苦面具。 她以后再也不来徐苏璟的办公室了。 太尴尬了吧! 徐苏璟倒稀松平常,不觉得片刻前的行为有什么,整了整有点儿乱的衣襟,两腿交叠在一起,有礼地跟长辈微微一笑,抬手请坐道:“伯父前来有事吗?” 这位钱伯父又咳了一声,若无其事地走过来,把手里的报表递给徐苏璟,是集团这季度所有的财务状况,“我刚开完会过来的,目前集团能挪用的资金非常充足,拿下藤市那块地绰绰有余,集团这些年的盈利状况越来越好,后续的建设费用基本也能跟得上.” “辛苦伯父,”徐苏璟翻看着报表,眉目怔松,“那再麻烦伯父组织个会,跟项目评估小组那边核对一下具体的资金数额,没问题的话,我就让项目组去藤市了。” “分内之事,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你爸在的时候可从来不会跟我客气,工作上要是有点差池,甭管是谁,你爸可是逮着人就吼。” 这位钱伯父摇头摆手笑着道,继而盯住徐苏璟端详一番,欲言又止,随后皱眉语重心长地压低声音,怕被衡意听见:“不过小璟呀,交女朋友也得注意个度,今天集团上上下下可是流言四起,我也听说了一些,想多几句嘴,很多事情其实是应该结婚以后才能有的,你不要觉得我们老一辈思想封建,徐家在京城本就是名门世家,在待人这块儿,该有的礼数一定不能少,免得遭人诟病。” 虚心听着长辈的教诲,徐苏璟眼角的余光轻悠悠落在看不见衡意一根头发丝儿的老板椅那边,唇侧扬起一层薄薄的笑意来,点头顺应这位钱伯父的言中之意:“伯父的提醒我心里一直有数,无需担忧。” “那就好那就好。”钱伯父安心地点了点头。 . 伯侄两人再聊了会儿,徐苏璟送人离开后没多久,挺莫名其妙地又陆陆续续来了别的几位管理层长辈,用各种理由来找徐苏璟聊工作。 往常根本不会出现这种“视奸”情况。 一整桌下午茶衡意半口没吃到,就全被用来招待这帮长辈了。 衡意不想再二次社死,礼貌地跟他们依次打过招呼,随后便一直躲在办公桌那边假装忙碌,之前那股让临越亏损十多个亿的女王气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小白兔的乖软性格了。 终于挨到下班时间,衡意迫不及待拽着徐苏璟离开临越大厦,开车找地方觅食和看电影。 晚餐高峰期,哪家餐厅的客人都非常多,等走出来时已是八九点钟,电影院就在隔壁街的国际商城里,两人决定慢慢散步着过去。 快十月份了,早晚温差大。 感觉晚风有些悠凉,徐苏璟把今早出门就带在身边的外套给衡意套在肩上,路遇一家生意极好的鲜芋仙。 衡意忽然很馋甜品,把包包挂在徐苏璟手腕上,只拿了手机,嘱咐徐苏璟一个人进店说:“我去买一份带影院里吃,你在外面找个位置坐着等会啊。” “好。” 徐苏璟扫了眼人满为患的店内,都是些面庞稚嫩的年轻人,包括披了一后背卷发的衡意,化着精致的妆容,衣着简约而成熟,骨子里却还是少女的脾性和气质。 这让他不禁想起从前的那段时光,也曾陪衡意去过这种相似的、他从来不会驻足停留的地方,如今倒是越来越喜欢和衡意并肩走在大街小巷里。 会感觉时间过得很慢,有一辈子的来日方长。 徐苏璟高高立在门口盯着衡意排队的背影良久,在沿店面墙边摆着的那一排深茶色的桌椅之中,打算先找个位置坐会儿,膝盖那儿的裤料突然被拽了两下。 徐苏璟垂眸看下来,是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手里紧紧抱着奶瓶。 “长腿哥哥,”小女孩用着奶悠悠的声音再扯扯徐苏璟,可怜巴巴地央求道,“你能抱我坐椅子上吗?我太矮了爬不上去。” 徐苏璟笑容浅,想了下蹲下来道:“还是叫叔叔吧,我已经不再年轻了。” 小女孩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瞧他,“可是你看起来跟我哥哥一样年轻呀,也比我哥哥好看!” “所以周围有那么多等女朋友的男人里,你挑了我?” “嗯!我喜欢长腿哥哥!” 徐苏璟被逗乐,架住小女孩的腋窝抱去最近的一张空椅子上,“你的家人呢?” “我妈妈在里面给我买吃的,”小女孩抬手指了指队伍里的一个女人,“我就来外边儿找位置给妈妈坐,谢谢长腿哥哥!” “客气。” 徐苏璟也懒得纠正她的称呼了,想到家里也有这么一个小妹妹,叮嘱她不要到处乱跑后,继续等了会儿,衡意就提着一份甜品步伐雀跃地小跑出来了。 “让徐先生久等啦!” 她走哪儿总能吸引来一堆目光,不仅是刚才的那个小女孩一面汲着奶嘴一面看了过来,包括这周围驻足或者过往的年轻男性,眼里皆充满着光亮。 他清楚这种同性的神色意味着什么。 徐苏璟莫名有些居安思危,却没过多展现,如往常那般眉眼柔和地顺手拿走甜品,看了眼腕表,说:“离开场还有半小时,现在走过去应该差不多。” “还能多拍几张照片,”衡意亲昵地挽住徐苏璟的胳膊,朝电影院的方向走去,“徐先生有没有发现我们的合照很少,刚刚排队的时候突然想到我手机里一张都没有。” 徐苏璟不动声色地挑下眉,“这倒是没发现。” “哼!”衡意气鼓鼓,拉他走快点,“我知道前面有个地方可以拍,我们快过去吧。” 地方就是一段鲜有人路过的街道,路边成排的绿化树随风晃悠悠地摆动,要不是这里立着一根光源充足的路灯,根本看不清地面和周围环境。 “公主想怎么拍?”徐苏璟站定。 衡意看着路面上两人清晰的影子,第一次拍合照肯定得慎重再慎重,衡意灵光一闪,神秘兮兮地说:“就拍影子吧,手机给我。” 徐苏璟犹豫一下,拿了她的出来,等她打开相机的时候,徐苏璟突然打横抱起她。 衡意一愣,手机挡住脸羞答答地哎呀一声,偷偷瞥他:“徐先生很会嘛。” 徐苏璟瞧着地上衡意懒懒晃动的半截细瘦腿影,一本正经道:“我觉得这样拍出来公主应该会更喜欢。” 这个嘴甜的老男人啊。 衡意抬起右脚,让左右脚的影子呈现出交叠的形状,高跟鞋的影子也特别清楚,肩上的男式外套垂坠在半空中,氛围感不要太满。 而徐苏璟手里挂着包包和甜品,一身松紧合适的衬衣西裤,身影修长挺立,肩宽腰窄,她倒显得娇小了。 衡意快速按下快门。 接着再按第二次的时候,徐苏璟的吻就顺势落了下来。 耳边是他好听的嗓音:“合照不妨也拍情侣的吧。” 第30章 夜礼服与嫩月亮  有男朋友一块儿过秋天…… 两张影子照被徐苏璟要求用作微信情侣头像, 衡意答应了,同时在微博上也发了一条动态,后台消息提醒很快就99+。 她的粉丝数量有将近两千万, 一部分是她大学时期在微博记录旅游日程所积累来的,另外一大部分是因为这两年里被她捧火的一些明星艺人都出自半夏夜,粉丝们扒出来这么一位美貌又年轻的老板,在影视圈的口碑和人缘又非常好, 当然不可能放过关注。 虽说之前《青野录》停拍的消息有些爆炸, 但由于临越那边有人花钱压热搜,想让最终的损失减到最小, 便并没妨碍到大家继续喜欢她的心情。 平常衡意会发一些关于自家艺人的工作动态, 或者偶尔分享探班日常,很少会有个人内容,今晚睡觉之前突然来了这么一组疑似恋爱的照片, 评论底下的粉丝们有的激动得嗷嗷叫。 有的哭嚎爷青结,有的携带众多粉丝同僚把网络翻个底朝天, 势要扒出这个神秘男人的信息来。 结果显而易见,什么都没有。 衡意趴在床上刷了会儿热评,沈霓风的微信视频就弹了过来。 “啧啧啧, 恩爱都秀到微博上去了,今晚玩得很开心嘛, 要不要我给你转发一个沾沾喜气儿?” 沈霓风刚拍完戏回酒店,古风妆容和头饰还没拆卸, 衡意有那么一刻以为她被盗号了,不过衡意很快反应过来,盯着她那一张老天爷赏饭吃的脸,拿出老板的专业来。 当初沈霓风与老东家的合约到期后, 沈霓风就签进了半夏夜,有了衡意的推波助澜,她从歌手转型到演员的路比之前走得更顺,自个儿也请了表演老师来指导,发展至今已是圈内炙手可热的顶流女明星。 身旁的工作人员不打扰两人开视频,把沈霓风的行李放进房间里后,便悄摸离开。 衡意见她周围没人了,再忍不住心里的高兴,咯咯咯地笑了半天才说话:“不用啦,徐苏璟不玩微博,这个我都是悄悄发的。” “他人呢?” “在洗澡。” 沈霓瘫在沙发里,露出一脸艳羡的表情,“真好,每天都有男朋友陪着,哪像我,已经有半年没见着我们家丞丞了。” 衡意侧身拉来秋被盖在头上,两手撑着下巴问:“所以你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 “人家最近忙着搞他的博士学术,才没有时间搭理我呢。”沈霓风皮笑肉不笑地说。 衡意最近都没去工作室,也不太清楚张延丞的动向,便道:“你们俩术业有专攻,虽说你不在身边,但张延丞可是时刻计划着赚彩礼钱,这个我可以和周景舜以名义保证,放心好啦!” 沈霓风撇嘴表示对张延丞的不屑,眼睛往衡意身后扫了一圈,确定没别人后,随后挑动眉头好奇问道:“话说苏璟真就一点儿都不客气地拿了你半夏夜的股份?” 衡意诚实地点头,“那些钱本来就是他的,他要也没关系。” “大错特错!”沈霓风眼神一定,似猜出一些内情来,“听我这个过来人的意意,你以后多少得跟周景舜保持距离了,没猜错的话,苏璟肯定是因为周景舜的存在才要的,这叫内什么,男性生物与生俱来的胜负欲!” “徐苏璟应该没这么幼稚吧?”衡意微微蹙眉,“以前也不会这样,他很随便我处朋友的.” “反正你自己醒目点儿,三十岁的男人可没那么好搞定,”沈霓风眸光一转,又问道,“在国外那么多年,苏璟没变成那种秃头挺着个大肚子的油腻老男人吧?” 闻言,衡意怔了下,随即捂脸乐了一通,“还好,我觉得和以前差不多吧?” “差不多?” 不知何时来的,徐苏璟的声音从淋浴间门口传了过来。 “下周我杀青,记得来探班啊,就在藤市,我去找张延丞开视频了,拜拜!”沈霓风溜得飞快,直接把视频挂掉了。 衡意:“.” 脑子飞速在思考一个问题,她刚刚应该没说错话吧? 徐苏璟刚吹干头发出来就听见这番对话,脸色有些不悦,他裸着半身走到床这边来,衡意连忙钻进秋被里。 徐苏璟上了床,掀开被角把衡意提出来,人瘦,根本挡不住他的臂力,轻而易举地就被拖出被子。 “差不多?”徐苏璟跪坐在床中间,两手架着衡意的胳肢窝给人抵在床头上,力度不大,是她不会感觉到不适的程度,他不知哪儿燃起的求知欲,又重复一遍,“差哪里了?” 衡意放弃抵抗地任他架住,声线软绵绵地喊着疼,拧出个川字眉来,“徐苏璟,你这样我不舒服。” 徐苏璟神情一顿,看着面前泪眼婆娑的衡意,一副娇气得不行的模样,卸了白日明艳妆容的她跟从前一样,脸庞有着这个年纪的白皙柔嫩,眼睛向来又很大很亮,似一朵欲开未开的花苞,正在娇滴滴地央求他不要摘掉外面那一层花瓣。 徐苏璟心头柔软得一塌糊涂,手立马松了劲儿。 不料衡意狡黠一笑,扑上来抱住徐苏璟,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像个顽皮的熊孩子似的,高扬起胜利的旗帜爬进他怀里窝着。 衡意也大胆,手指滑过他块块分明的腹肌,娇俏地笑着说:“一样的一样的。” 徐苏璟诧异于衡意的主动,也有些受不了她这般,抚摸着她的头发笑了,顺手拉来被子盖在她身上,“你倒是摸清了我的脾性,知道我受不得你撒娇。” 男人的身体一向像火炉,这会儿挨在一起,就算卧室没开空调,衡意也能感觉到秋被里汹涌蔓延的热意。 有男朋友一块儿过秋天真好哇! 衡意往上面挪一下,撑起身体瞧着徐苏璟的眼睛,长发在徐苏璟胸前落了一片,她天真地否认道:“我这是表达正常的诉求,徐先生喜欢啊.” 最后的啊字,衡意故意拉长尾音,原本清澈无邪的眼神里掺进些许媚气。 徐苏璟看不得她这般勾人,眼眸下移,落在她被头发遮着两侧的胸口上,绸缎面料的吊带睡裙衬得她凹凸有致,浓密柔顺的头发后边,那里的形状若影若现,不用撩开头发,就看得出来挺翘。 相较从前,观感和触感都一同增长了。 徐苏璟心底起了热火,右手搭住衡意的细腰,另只闲着的手熟稔地摸到她后背的蝴蝶骨,将她往下按过来,吻一下。 “嗯,很喜欢。” 他好像一直特别喜欢用“很”这个字来表达情绪。 很爱你,很喜欢,很想你. 衡意闻到他口腔里淡淡的栀子花香,简直要被当下的甜蜜冲昏了头脑,耳朵不经意间就烫了,她轻轻咬了下舌尖,转眸看向旁侧,声如蚊呐般:“一会我想吃宵夜。” “好,给你做意面。” 徐苏璟嗓音变得低哑起来,脑海里闪过衡意因为情动而用力挺起的美丽画面,撩开她垂坠在左肩的长发,平直明显的锁骨便露了出来,包括下边儿的美色。 那清晰刻骨的月亮纹身爬上肩头,腰间裙摆也同时被提上来,衡意的身体不禁颤了下,闭上眼睛接住徐苏璟落下来的每个吻。 秋被翻动摩擦的声响在明晃晃的主灯下,与窗外的秋蝉声缠绵悱恻。 衡意的思绪早就飞到天外不知处去了。 徐苏璟这个三十岁的老男人,精力怎么那么旺盛啊。 * 一周后,家里传来奶奶孙一容住院的消息。 就是个小小的阑尾炎手术,孙一容前前后后叮嘱了数次,不让衡意特地放下手头工作飞回来,但衡意本就打算回藤市参加沈霓风的杀青宴,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便提前了两天买机票。 只是回去几天,她就没让徐苏璟一起。 倒是这个张延丞,得知衡意要回藤市,拎着一堆东西跑来机场要衡意帮忙带回去给父母,还有一份张延丞亲自煲了六个小时的乌鸡汤。 从小到大,衡意还没怎么吃过张延丞做的饭呢,做了一路喝光汤的心理斗争,最后感念自己与沈霓风的关系,衡意大人有大量,放过张延丞一马,中午下了飞机后先去了一趟医院。 爷爷衡涎之雇了个护工在医院照顾孙一容,每天得下班之后才会过来。 衡意让护工去把乌鸡汤热一热,就在病房里陪孙一容说话。 明天一早就要上手术台,孙一容却表现得十分从容,靠着枕头坐起来,一边拍衡意的手背一边责怪道:“傻孩子,都跟你说了不用专程回来,就一个小手术而已,奶奶还受得住,这几天你妈妈也经常跑过来,我跟她说不用老来医院,她和你一样就是不听劝。” 当初徐苏璟离开京城之后,她极少会回藤市的家,后来创立半夏夜,更没时间回家里来看一看了。 衡国洋从来没有干涉她生活的习惯,而厉婉,自打那年她当着全家人的面跑回京城后,厉婉没再过问过关于她的任何事情,也不再管束她的人生,就像已经没有她这个女儿了一样。 衡意坐在病床边的一张软椅上,思及往事,心头莫名冒出些许酸楚,笑了笑接孙一容的话,“好久没见您了嘛,特别想您才回来的。” 孙一容眯缝双眼仔细瞧看着衡意,皱巴巴的手抓住衡意的,没舍得放开,“可是你过来了,这几天工作室怎么办呀?” “有张延丞替我顶着呢,奶奶您就别操心我的事了,”衡意浅浅地笑着道,“明天我来陪您做手术,您有什么想吃的吗?到时候我一起带过来。” 孙一容面色和蔼慈爱,“想吃的都有护工做,不用那么麻烦,倒是你,和当年那个朋友怎么样了?” 衡意愣了一下,震惊道:“您怎么知道他回来了?” “你好歹是我看着长大的,心里在想什么我还看不出来吗?”孙一容停顿片刻,欣慰地笑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没有让我的乖孙女总是一个人待在京城,这些年奶奶瞧着你太心疼了,有空啊,带他回来奶奶看一眼。” 许是孙一容对她向来非常宽容,也理解她从小到大的想法,让她能够在促狭规矩的那十多年里有一席自由之地。 衡意突然眼眶一热,反握住孙一容的手掌,乖巧地点点头,“嗯,回头我问问他,对了奶奶,他的名字叫徐苏璟。” 第31章 夜礼服与嫩月亮  他在说我超级想你啊衡…… 在医院待到下午三四点, 孙一容歇下后,衡意给沈霓风发去消息,便叫来同城跑腿把乌鸡汤送过去, 说是等杀青宴那天她再过去。 随后衡意打车先去了一趟张延丞的家,把张延丞拜托的东西带到后,这才拖着行李箱去宝格丽酒店。 她暂时不想回家住,徐苏璟就给她订了曾经小住的那间套房, 并叫酒店经理给她配司机和车, 如果她有需要随时取用。 酒店前年翻新过,套房内的装潢陈列改变了大半, 比之前更加简约西式化。 衡意只是大致扫了一圈, 没仔细比较,又一整天几乎都在奔波,乏得很, 身体一沾到床铺,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等醒过来, 时间已走到夜晚八点钟,房间漆黑一片,安静到连窗外的徐徐风声都能听见。 衡意摸黑爬起来, 按响右边床头的主灯开关,光线有些亮, 她揉揉眼睛,找到不知道怎么躺在地毯上的手机, 刚捡上床,徐苏璟的第27通电话便打了来。 看着这么多未接来电,衡意瞬间清醒了大半,赶紧接听, “喂,徐苏璟!我下午的时候太困了,手机就开了静音,昏昏沉沉睡到现在,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徐苏璟,你说句话,你怎么不出声啊,你是不是生气了.” 此时此刻徐苏璟也不是很清楚自己为什么明明知道衡意今天或许会需要时间休息,还要这么频繁地给她打电话,思索半晌,徐苏璟找了个勉强能解释得通他这种异常行为的理由。 “公主,我晚上回家后做了两份意面,此时此刻才意识到你已经离开了。” 他在说我超级想你啊衡意。 以前是她喜欢黏着他,现在的他似乎更喜欢把自己的情感表现出来。 衡意靠着床头,两只脚在被窝里打架,嘴上叮嘱徐苏璟道:“徐苏璟,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要少抽点烟,酒也要少喝,注意身体健康知道吗?” 刚说完,就听那边轻轻地“嗒”一声,是酒杯落桌的声音。 这个让人操心的男人。 衡意:“.徐苏璟!” “好好好,知道,不喝了,”徐苏璟轻轻笑了下,尽量不发出声音地也把手边刚点上的香烟捻熄进烟灰盒里,脸偏去一旁低声清了两下嗓子,“饿了吗?” 衡意耳根子灵,光听这种刻意压着的声音就知道他又在“双管齐下”,于是不满地哼哼道:“饿了!” “那我现在叫人给公主送晚餐,电话先挂一下。” “嗯。” 等了半分钟的样子,徐苏璟的电话再次拨过来,这回是微信视频。 “晚餐需要等上十五分钟,点了几个你爱吃的,”徐苏璟端正地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眉眼懒懒的,姿态随意而自在,空气净化器开着,看不见四周有香烟烟雾的痕迹,矮几上的酒瓶和杯子也被他撤掉了,说不喝就不喝,“奶奶明天几点的手术?” “早上九点。” 徐苏璟专注地盯着屏幕里缓缓坐起来的衡意,头发睡得有些凌乱,但不影响她的漂亮,“那今晚睡早点儿,电话就不挂了,明早八点我叫你。” 连麦睡? 玩这么潮的吗? 也对,以前的徐苏璟无论是穿着还是气质谈吐,都走在时尚的前端,当然现在也一样。 衡意眉心轻敛,再跟徐苏璟确定一遍,“怎么突然想连麦睡了?” 徐苏璟漫不经心地笑了声,“想听公主的呼噜声。” 衡意脑门一跳,怒目横陈地瞪着徐苏璟说:“你才打呼噜!你天天打呼噜!” “哈哈.” 惹来徐苏璟更欢快的笑声。 . 难得见徐苏璟这么高兴一回,不过睡觉的时候衡意还是坚持把视频换成了语音,如果她真的像徐苏璟说的那样不小心打起呼噜来,这张老脸至少能保住。 第二天衡意起了个大早,简单收拾一番就出发去医院。 孙一容的手术很顺利。 衡意跟在推床护士的身后刚回到病房里,徐苏璟就弹了条微信过来。 【奶奶的手术怎么样?】 阑尾炎虽属于小手术,但毕竟是老人家,身体素质没有年轻人那么好,要醒来还得等好一会儿。 听完护士说的术后注意事项,衡意叫护工去准备些清淡的吃食,告诉徐苏璟说:很顺利,后续好好休养就行了。 徐苏璟:【需要我联系另外的医生多关注下奶奶的情况吗?】 衡意明白他的意思,他在担心现在的主治医生手底下病人多,可能在有些方面会顾不到,而一旦出现别的医生,家里人都会知道是徐苏璟。 现在她还没见到厉婉,并不知道厉婉对徐苏璟会是什么态度,暂且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衡意琢磨小半晌后,把徐苏璟的全名备注改成“神通广大的男朋友”,回复道:徐先生的心意我代表奶奶心领啦,目前应该是不需要别的医生,如果真的需要,我肯定不会跟徐先生客气的! 分把钟,徐苏璟问她:【好,中午想吃什么,我联系餐厅给你预订。】 衡意到病床对面的小客沙上坐,想了想,在对话框里输入几个菜名,说:对了,奶奶想见见你,你可以找个时间来藤市一趟么? 这条,徐苏璟回得异常之快:【公主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衡意诧异于他的秒回:过年吧,那时候我家里可热闹了。 徐苏璟答应下来:【好。】 * 在医院照料孙一容的这些天里,衡意见过爷爷,同忙碌的父亲打过电话,却始终未与厉婉碰过面。 想是厉婉有跟护工通过气,等衡意离开了,厉婉才会到医院里来。 而原定过年时再让徐苏璟一起回藤市,在杀青宴那天晚上,徐苏璟突然就空降了。 这事儿连衡意都没有准备。 在宴会开场前半小时,衡意按照沈霓风给的地址准时赶到现场。 她不是此剧的制作成员,只能算是被沈霓风特别邀请过来的嘉宾,便打扮得有些随意,没有其他圈内人士那么隆重,有昂贵的礼服和饰品傍身。 衡意穿得很简单,一件挂脖长袖修身t,左肩那处被裁掉一块,露出她笔直的肩骨来,版型很显腰臀的半裙,脚踩一双黑色半筒靴,妆容清淡,整体给人一种又欲又辣的感觉。 跟宴厅里认识的几位制片前辈寒暄几句,衡意便随全场最瞩目的女明星沈霓风走了。 路上,衡意亲昵地挽着沈霓风的胳膊,两人在聊天。 衡意说:“今天我已经知会过你经纪人,暂时先不要接任何工作,给你争取了大概一周的休息时间,之后你可就得进组拍《青野录》了,临越那边催得急。” 对于《青野录》的这场“风波”,从一开始沈霓风就是知情人,也非常支持衡意这么干,她认为徐苏璟这一生顺风顺水惯了,得有个人给他添堵才行。 所以这个月沈霓风并没有停工,忙昏了头,听到这个消息时,沈霓风感觉世界都失去了光彩,“昨晚我还跟张延丞说等明天回京城后,就和他连夜去云南旅游呢,苏璟算是把你教坏了,资本主义式压榨员工。” 衡意摇摇沈霓风的胳膊,笑容嫣然道:“哪有,我可是一直为你俩考虑的,《青野录》这个项目现在已经归张延丞负责了,你去拍戏,他也有更多时间和理由待在剧组里,一点都不耽误你们谈恋爱。” “这还差不多,”沈霓风笑着回挽衡意的手腕,转而又苦恼地皱起眉头,“意意啊,这几天待在藤市拍戏,我这心里老打鼓,你说张延丞家里将来会接受我么?” 沈霓风担心的无非两点,一是她比张延丞大三岁,二则是她的职业。 一个书香门第的家庭,大部分是不会允许自身就充满争议和舆论的艺人进门的,轻则被人议论,重则败坏门面。 何况张延丞的父母都属于体制内,对于脸面这事儿很是看重。 衡意不是很清楚,但能确定的一点是:“张延丞要真是听家里的那种妈宝男,就不会和你在一起那么久了。” 沈霓风沉默,想来想去也是这个理儿,便长长叹了一口气,跟衡意吐槽:“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栽在张延丞身上了,竟然会想和他结婚了。” “也许是遇到他之前,没怎么谈过恋爱吧。”衡意也感慨道。 “一定是这样!”沈霓风非常赞同。 路过剧组演员那一桌,有个年轻小帅哥喊了沈霓风一声。 这部戏是大女主题材的,在座除了两名女演员之外,其余全是男演员。 衡意和沈霓风一同转头。 戏里饰演男主角那位一见旁边人是衡意,便立马起身热情地跟两人打招呼,“沈老师,衡总你也来了。” “肖老师,你怎么跑这桌儿来了?”沈霓风向来健谈随和,不讲究咖位那一套,拉着衡意过去凑热闹。 圈内能跟沈霓风关系那么亲密的人找不出第二个,那么面前这位,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半夏夜的老板衡意了。 男主角一牵头,在座各位甭管是听闻过衡意名气想刷个脸熟的,或者根本不认识也看得出来衡意在圈内的地位的,都纷纷站起来问好。 衡意自觉还受不起这么大的阵仗,连忙压手,让大家坐回去,谦和地笑道:“你们随意点就好,不用过多关注我的存在。” 口头上摆明了此次出席的态度,但大家仍然表现得非常拘谨,面前就坐着半夏夜的老板,圈内出了名的制片大佬,连临越影视都抢着和她合作,一旦被她看上,不管出演什么角色,多少都会火上一把。 “导演正跟几个老总在喝酒,没我什么事,就过来这边玩一玩。” 应话的这位男主角叫肖枫,是别家娱乐公司的演员,出道近二十年,虽说长相在娱乐圈不算拔尖儿那一类,却以个人魅力和精湛的演技攒了一波死忠粉。 这次会跟沈霓风这种流量起家的演员合作,一是转型,二是因为当时张延丞跟沈霓风闹别扭,又正好认识这部剧的导演,张延丞原地成为嫉妒的化身,私底下找人家导演施压,商量选个没有他帅的男主角。 男人心里那莫名其妙的占有欲作祟,导演又没有办法拒绝,最后选来选去,唯独肖枫让张延丞最为满意。 中年男演员,结过两次婚,还带一对双胞胎,张延丞非常肯定沈霓风这种出身名门的千金大小姐看不上对方。 后来无意中从张延丞嘴里得知此事,衡意颇感无奈,勒令张延丞下次不能再这样当沈霓风事业拦路虎的同时,非常同情这位男演员做了张延丞嫉妒的炮灰。 之前衡意来剧组探过几次班,跟肖枫接触过,能感觉得出来人家是专业演员,一身正气,脚踏实地,除开拍戏养家这事儿,其他的根本没兴趣。 今晚再见,看着肖枫这客气礼貌的模样,衡意在心里不免又鞭挞了一遍张延丞。 肖枫伸出手再一次问候衡意:“好久不见呀衡总。” 思绪飞舞一番,衡意抿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同肖枫客套地浅握一下,也道:“好久不见,肖老师第一次和我们霓风合作,感觉怎么样?” 肖枫谦逊一笑,端起面前的红酒杯说道:“沈老师性格很活泼,戏也演得好,这次合作非常愉快!” “那就好。”衡意也拿酒回敬肖枫,仰头尝了两口杯子里的红酒。 肖枫见此,不好意思留酒养鱼,绅士地多喝了一些,跟衡意继续聊:“其实能接到这部戏,也得感谢衡总的朋友,不然就凭我的外形条件,在现在那帮年轻男演员之中根本排不上号,哪能接到这种级别的戏拍呀。” 衡意心里有数地哦一声,忍住笑,神情悠悠好奇道:“我的哪位朋友呀?” 旁边倒酒的沈霓风也凑过来参与话题讨论,“谁啊?新言的周景舜?” 肖枫老实地笑了笑,摇头回答道:“不是周总,是张延丞张总,当初要不是张总亲力亲为地推荐我,我也不会因为几个路透上热搜吸了一波粉,今天刚杀青,就已经有同类型的男主剧本找上门了。” 沈霓风一脸张延丞是不是闲着没事干的表情:“?” “本打算找个机会好好答谢张总的,但张总不知道为什么都谢绝了,还请衡总帮忙转告我的感谢之意。”肖枫做了个敬酒的动作,随即一饮而尽。 肖枫身处娱乐圈多年,见惯了各种手段的他哪会猜不到张延丞的用意。 张延丞这纯粹就是个大冤种啊。 衡意听得欢乐,酒也喝得爽快,答应下来:“没问题,一定帮你转达。” 说来也奇怪,今晚衡意心里莫名有些兴奋,除了跟肖枫喝,饭桌上别的年轻男演员特地过来敬酒,她也一视同仁,跟人家一边聊天一边喝。 沈霓风的酒量摆在那儿,喝到现在是一点儿醉意也没有,倒是担心正和小帅哥聊得高兴的衡意。 宴会才开始没多久,这会儿衡意目前的样子显然已经酒精上头。 醉这么快? 沈霓风用眼神示意大家收敛点儿别找衡意了,拍照去问张延丞衡意的酒量实际上有多少之后,到了杀青宴最热闹的环节,歌手和舞蹈演员轮番上台表演节目热场子。 也是在这时候,徐苏璟突然现身在宴会厅门口,把刚从洗手间回来的导演吓得连呛了好几口烟气儿,差点跪下去。 “徐徐徐.” 徐苏璟神态颇是急躁难耐,目光飞快搜寻到衡意所在的位置,走过去时,衡意正跟一个同桌的男生聊得非常开心。 露肩上衣,短裙,细腰,笑容明艳而清甜,当着他的面还给人家递过去一份水果拼盘。 下一秒便见衡意翻包找到手机,摁亮屏幕要加那男生的微信。 徐苏璟的脸当场沉了下去,但没做太有失体统的事,而是耐心等衡意加完联系方式,他才走到衡意身边,摸摸衡意的脑袋。 衡意好奇抬头想看是谁时,徐苏璟脱了外套裹在她露出来的那截白腿上,一言不发地把她从座椅上打横抱了起来。 衡意:“?!” 第32章 夜礼服与嫩月亮  我深知能和你再次走到…… 徐苏璟的出现, 连沈霓风都难以置信。 等两人高调离场,沈霓风发语音去跟张延丞八卦,“卧槽牛逼了张延丞, 你猜刚刚谁来了,徐苏璟,下午还在京城,晚上就千里迢迢跑藤市来抓女朋友了。” 这厢, 张延丞人在周景舜的家里, 正跟周景舜一边喝酒抽烟,一边观赏小区内部的夜景。 幽幽回了句第一张你发的照片我转错人了后, 张延丞放下手机, 挑起眉峰盯着对面的周景舜,问道:“我一直很好奇一个问题,那天你是怎么推波助澜, 让他俩以这么快的速度和好的?” 周景舜咬着烟淡淡一笑,故作神秘地打开自己的手机, 靠向椅背垂眸一字一顿地把那则短信念了出来:“人我已经给你送来,你若抓不住她,那我就要了。” 张延丞怔愣片刻, 瞬间明了,大声笑了起来, “还是你周景舜的话跟本人一样牛逼,换做我, 根本做不到这么决绝地放手。” 周景舜没有立马关掉手机屏幕,眼神仍然紧紧看着短信内容,语气却平静如常,“我只是不相信先来后到这个道理, 至少于我而言,不是对的。” 张延丞害了声,给他倒酒,“都过去了,我们三个现在这样也挺好,以后朝前看吧,你还有一大把美好时光再跟第二个意意相遇的。” 周景舜微微弯起唇角,缄默半晌,他抬起头来赞同似的看着张延丞,拿起酒杯仰脖一饮而尽。 “或许吧。” . 被徐苏璟带回宝格丽套房,衡意酒劲儿完全上来了,坚持卸了妆,衡意就跑床上去躺着了。 不知道徐苏璟是什么心情,反正今早衡意睡醒,身上穿的是睡裙,头下枕着徐苏璟的胳膊。 她隐隐约约记得昨晚杀青宴发生的事,也猜得出来徐苏璟突然出现的目的,但徐苏璟还是抱着她睡了一晚上。 应该没生气吧? 衡意在心里缕了下思绪,胳膊就悄悄挂上徐苏璟的脖子,身子挺上去,轻轻亲了下徐苏璟的唇。 其实在她稍有动作时,徐苏璟便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不过没察觉她有别的要离开的行为,就闭着眼睛没动。 可亲完他后,衡意快速逃离,要下床去。 徐苏璟猛地睁开眼,给衡意又搂抱回来。 “醒了?什么时候?”衡意一脸惊讶地被他用力摁在怀里,动动身体想让他松一松手劲儿。 徐苏璟却不愿意,翻身压住她,利用男性身躯先天的高大优势将她禁锢在视线之内,收敛的目光里透着浓浓的薄凉而黑沉,难辨他神色。 衡意立马举白旗投降,自觉跟他解释昨晚在酒桌上的那些事:“我招我全招!加那个小男生的微信是因为我看他底子很不错,就是缺少发展机会,霓风也说他拍戏时很认真又特别勤快,什么都肯干,让我可以签进半夏夜来试试。” 说着说着,衡意品行不端起来,手钻到上面来戳戳徐苏璟宽硬的胸膛,语调非常轻柔道:“现在半夏夜也是你的孩子,我总不能不养它吧,嗯?徐苏璟?” 这软软的喊一声,徐苏璟面色才稍微缓和下来,带回往日对她的温情和柔意,“这么紧张,在怕我生气?” “嗯!”衡意斩钉截铁地点一下头,接着脸上又挂了一层疑色,反问徐苏璟道,“你不生气么?” 徐苏璟单手撑在衡意肩侧,另只手捏住她的下巴稍稍抬起一些,脸低低压下来,在她吞咽呼吸时而起伏的两侧锁骨中间吻了一下,回答道:“没生。” “为什么?”衡意问话的语气里莫名掺着些许失落感。 徐苏璟缓缓抬头起来,“因为我深知能和你再次走到一起不容易,公主,我想尽全力让你永远这么无忧无虑。” 衡意心底的阴霾逐渐消散,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了眼前的他。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真或假,都太喜欢他在床上说情话时的样子了。 * 在酒店腻歪了两天,到第三天中午,衡意打算去一趟医院,因为之后就得赶回京城忙工作室的事情了。 说来凑巧,徐苏璟出现得不早不晚,衡意便连他一起带过去。 今天病房里只有护工一个人在守着。 孙一容已经能下床走动,知道衡意要过来,老早就让护工去准备了一些新鲜的水果茶水来,待见到徐苏璟时,孙一容激动不已,高兴得手术伤口直扯着疼,还在热情地找地方招呼徐苏璟坐下休息。 衡意略感无奈,赶紧扶孙一容回病床上躺着,“奶奶,不用这么见外,徐苏璟虽然看上去就是个富家公子哥,但他本人很随和的。” 介绍他还不忘揶揄一嘴。 徐苏璟悠悠吊起眉梢,把特地给老人家买的鲜花放在床头旁的柜子上,衡意穿的高跟鞋,不宜久站,徐苏璟顺手拉来软椅放在衡意身后,揽她腰坐下,自己站在旁边笑了笑说:“是啊,奶奶。” 孙一容一听这称呼,开心得合不拢嘴,特稀罕地盯着徐苏璟瞧啊瞧,懊恼叹气道:“哎呀,做这个手术可真不是时候,不然今天晚上就能在家里给小璟你做一顿我们藤市地道的特色菜吃了。” 徐苏璟放下身段时,跟谁都能闲掰扯上几句,何况面前的老人家是衡意的亲属,他比以往多了几倍亲近,切换成那吊儿郎当的京腔说道:“客气了奶奶,吃饭这事儿不急,来日方长,又总听意意说您的手艺那是一绝,以后啊我可不止会来您这儿一次了。” 孙一容被徐苏璟这一套说辞哄得笑容连连,“那你可得答应奶奶,以后常和意意来藤市走动啊,我们这里虽不比京城繁荣,却也是个国家认可的直辖市,好玩好看的地方非常多呢。” 徐苏璟欣然应道:“这一定的,到时候可还得麻烦奶奶推荐去处。” “好好好。” 孙一容慈爱地看着两人,抓住衡意的手捂在掌心里,忽然热泪盈眶起来。 从小看到大的孙女身边终于有个能够依靠的人了。 . 本以为今天不会在医院遇见厉婉,衡意便多陪了孙一容一段时间,临近傍晚时她同徐苏璟从住院部大楼里走出来,在去往停车场的路上,撞见了衡国洋,还有太久没见的母亲厉婉。 四人迎面相对,心思迥异。 离岗那么多年,厉婉从未改变过,习惯用她仍旧严厉冷肃的教育者姿态去端详和揣测别人。 那道犀利的目光不出意料地移到徐苏璟身上时,衡意毫无准备的心不禁揪了下,她动作比反应还快地握住了徐苏璟的手掌,打算以此表明态度。 整条道上鲜有行人路过,秋风萧瑟,树影交错攒动,在极力冷酷地渲染着这种双双对峙的场景。 不用衡意特别介绍,厉婉一眼就认出了面前这个浑身上下都充满着富家子弟的气息的男人,就是当年在徐宅门口亲口答应会离开衡意的徐苏璟。 厉婉的眼神和当年一样是排斥的。 徐苏璟看得出来,也觉察到衡意手心的慌乱,便先往前半步,但行礼数,同厉婉和衡国洋问好:“衡叔叔,厉阿.” 厉婉态度冷漠,听都不听这声招呼,迅速收回目光来,提着包朝住院部一楼那边快步走了过去。 “妈.”衡意心底重重地咯噔一下,扭头时,厉婉的背影已经拐过路边转角,看不清了。 衡意抓紧了徐苏璟的手,突然觉得很对不起徐苏璟。 “没事,你妈这几年对我的态度都是这样,”此时,衡国洋走了上来,宽慰衡意道,“回头我跟她好好聊聊就行了,一家人没什么过不去的,今晚会来医院,还是你妈催着我来,她也在记挂你这个女儿的。” 是么? 衡意稍微收拾了番情绪,咬着腮帮子把忽然上涌的泪意忍回肚子里去,转头过来看着衡国洋,“爸,这是徐苏璟,您应该记得的.” 没等衡意介绍完,衡国洋露出欣慰的笑容来,伸手同徐苏璟道:“记得记得,当年临越集团的项目总负责人,在会上有见过一次,可惜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们.刚才让你难堪了,不要放在心上。” “不会,晚辈心里有数。”徐苏璟一笑,动作自然地弯腰去够握手的角度。 “你此次来藤市是为了那块地吗?”衡国洋收手回腰后背着,顺口开启男人之间的工作话题。 徐苏璟如实回道:“不是,那块地有专门的小组负责,我只需要等结果就行了。” 当年被飞驰地产拿下的那个城改项目本来众望所归,也迅速投入人力物力抓时间抓改建,深受各大媒体的关注,却在一年前的审查中发现好几处建筑物偷工减料,达不到政府原本的要求。 这事儿一出,消息压也压不住,按照合同来走,飞驰地产属于严重违约,政府直接将之所有的项目改造权收回,而由于时间紧迫,有关部门只能做出一个让损失最小化的决定,将那块地以竞价的方式出售,由最后买下的企业来进行后续的改建。 不过产权不是永久性的,企业按照政府要求改建成功后,三十年内的盈利归这家企业,三十年一过,项目的所有权便会回到政府手中。 衡国洋不管这次的竞拍,只是前段时间无意中看到参加竞拍的企业里有临越,看见徐苏璟就顺便问一嘴而已,“还以为你是特意过来的,这样也行,省了一番我攒局带你去见几个人的功夫。” 经历过前次的“教训”,衡意听着衡国洋这一番光明正大的说辞,眼皮突突突跳了好几下,她抬头看一眼神色平静的徐苏璟,心头无端下坠,变得空落落起来。 好像此时此刻,她眼中的徐苏璟也变得一点都不真实了。 “等拿下那块地,我来做东。”徐苏璟客气回道。 衡国洋笑着点头,瞥一眼旁侧面无表情的衡意,问道:“意意,你们什么时候回京城呀?意意?” 喊了两声,衡意才有反应抬起头来。 同时间,徐苏璟代替她先回答了衡国洋的话,“明早。” 衡国洋敛敛眉心,思考了下说:“那下次你再跟意意回家玩玩,我先去找她妈妈了。” 徐苏璟颔首浅笑着侧身送别,“叔叔慢走。” 衡国洋前脚刚离开,后一脚,衡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手抽离了徐苏璟的掌心,一个人往前走去。 第33章 夜礼服与嫩月亮  璟璟,欢迎回家…… 回酒店的一路上, 衡意坐在副驾一声不吭,徐苏璟叫她,她便看向窗外, 不愿意搭理人。 回到套房后,衡意径自冲进房间里,反手就把门关上,没让徐苏璟跟着进来。 徐苏璟向来不会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 便随她心思, 隔着厚厚的木质门叮嘱她道:“公主,不要一个人待太久。” 就一句话么? 没别的了么? 徐苏璟的不在意, 让衡意心里生了一路的闷气越堵越多, 她好似听到又好似要故意避开徐苏璟,咬着牙索性不回应徐苏璟的要求,上床就钻进被子里蜷成小小的一团。 半小时前徐苏璟和衡国洋的谈话内容犹然在她耳边徘徊着, 让她没办法再以一个成年人的理智来思考问题,一心只想到当初就是因为那块地, 徐苏璟在这间房子里亲手放弃了她。 这个男人不是很会看人吗?看不出来她不高兴吗? 为什么回来的时候,徐苏璟一点表示都没有? 为什么一定非那块地不可呢? 兜兜转转,最后又要为了避嫌离开她是吗? 这次回国, 也仅仅是为了拿下那块地,才顺便哄她吗? 如果现在她跑出去, 徐苏璟会追回她么? . 无数个相似而可怕的想法伴随着这段时间以来和徐苏璟在一起的种种,在她的脑子里搅成一团乱麻。 衡意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的行为比小女生还幼稚, 因为一点小事就控制不住地给徐苏璟压力,让徐苏璟捉摸不透的同时,还不愿意第一时间跟徐苏璟沟通解决问题,只顾着发泄自己没有安全感的情绪。 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恃宠而骄了? 现在徐苏璟在外面一定很莫名其妙吧。 衡意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 一定会出现更严重的问题的。 可是等了大半天,徐苏璟并没有任何要来哄她的动静。 难道事实真的是她想的那样吗? 门外静悄悄的,连走动的声响都听不见。 衡意屏息凝神,一动不动地竖起耳朵又听了半天,外头还是没有任何声音,越想心越堵,衡意掀开秋被,下床穿鞋,负气又任性地快步走去门那边。 不哄就不哄,反正她是一点都不想在这里待了。 谁稀罕! 衡意抓住门把手,拧开就气冲冲地往外面奔,但还没迈出去三步,就被守在门前的徐苏璟给拦腰抱了回来。 “去哪儿啊宝贝儿?” 男人个头挺拔,衡意双脚踩不着地面,飞快感受一眼徐苏璟平常的视角高度,她便忙抓住徐苏璟的肩膀撑直上半身,歪脸去一旁,不乐意瞧他道:“要你管。” 你这个混蛋男人! 大混蛋! 臭混蛋! 衡意恶狠狠地在他肩上掐了一记。 徐苏璟欣然受着她的物理厉害,左脚勾住木门给踢关上,臂力向来有劲儿,他轻巧地抱着衡意走回房间里,“气上我了?” “你觉得呢?”衡意的态度非常冷淡。 徐苏璟把她放在床边坐,搭住她肩膀弯腰,够着她的视线高度笑了笑,道:“那,请公主不吝赐教,我听着。” 衡意两手撑在大腿两侧,也不藏着掖着,气鼓鼓地挺直腰杆就质问道:“刚才你干嘛去了?” 徐苏璟轻挑眉梢,薄薄的眼皮半耷着温声回答道:“在外面守株待兔,担心有只小兔子要是跑出来了,我追不上怎么办?” 不信了,这回她再也不会相信徐苏璟的任何甜言蜜语了! 衡意咬了咬下唇,嘟囔一声推开徐苏璟站起来,“你徐苏璟,徐大公子才不怕呢。” “怕,我怕得要命。”徐苏璟顺势拦腰抱住她,抬起右膝先跪上床,再搂着她一起倒下去。 两人耳边是这几天那熟悉不过的衣料与被套摩擦的声响,还有男人沉重性感的气息。 由于太有经验,衡意立马猜到徐苏璟想干什么,但双腿已经被徐苏璟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她只能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地推拒着徐苏璟硬邦邦的胸膛,拧眉喊了一嗓子:“徐苏璟!” “在,”徐苏璟到现在都还在跟衡意嬉皮笑脸,一点也不正经,捉住她的手腕偏头吻了一下,“还有别的问题吗?没有的话,我做别的了。” 他讲话的嗓音压低了一半的分贝,或许是因为喉咙经常被烟草气熏来熏去,听起来就沙沙哑哑的,哄人的时候特别啃耳朵。 衡意方才心里的那堆气散了大半,拒绝徐苏璟的手劲儿也减小下来,但语气仍带着一股子审问的意味,“当然有,我爸为什么说要带你去见人,如果像当年那样.” 徐苏璟的吻落了下来,把衡意后边的话堵在嘴里,只是浅浅一下,便听他恍然初悟道:“原来在恼这个。” 衡意一脸不然呢的表情,小嘴巴傲娇地翘起来等他哄。 徐苏璟捏住她下巴,含住唇瓣轻磨两下,没进去,而是抬头动情地盯着她滋了下舌尖,勾起唇角接着道:“在竞拍消息发出之后,项目组就带着那块地的意向书来了藤市,有关部门.也就是叔叔口中的那几个人,他们对临越直接以高价买入的条件非常感兴趣,目前项目组也在进一步跟他们洽谈中,我想应该是因为这个,叔叔觉得撮合一下双方见面更能增加合作的几率,但我本来就是让项目组过来买地的,见面就等下次在更正式的场合吧。” 衡意急忙跟他确定:“意思就是我们不用像之前,小心翼翼地避嫌了么?” “你现在打电话把这事儿告诉叔叔也无妨,”徐苏璟明白衡意在担心什么,便表现得尤其有耐性,他望着衡意微微出神片刻,忽而低眉浅淡地笑了一下,说衡意,“宝贝儿刚才可有点儿恃宠而骄。” 衡意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没否认。 徐苏璟也只是随口一说,随后手就移到衡意肩膀那里,拉下外衣衣领,埋脸去咬她藏在细细一条吊带下的锁骨,“都解释完了,宝贝儿能允许我开始伺候了吗?有点儿等不住了。” 衡意悬了一路的心在此刻终于安稳落地,她紧紧抱住徐苏璟说:“徐苏璟,你要是再离开我一次,我会死的。” 男人细长洁白且青筋明显的右手缓慢游进衡意并拢的双腿最里侧。 徐苏璟抵住她深吻。 “现在就想死在宝贝儿的温柔乡。” 一开始这种感觉很像一场春日细雨浇过,森林,草丛,明艳盛放的花朵,皆水色潋滟,迷人心眼。 后来有一人穿越浓密树林不远万里得以窥见此间盛景,随之天地春光乍泄,暖阳东升,这朵鲜花也于他掌中肆意绽放。 * 十月中旬,藤市各大媒体争先恐后地通报同一则消息:藤市最大的一块城改土地由临越集团以高价买下,预计明年年初进行第一轮投建。 此报道一出,轰动社会各界,与此同时也有不好的流言在暗处隐隐滋生。 但大部分人都认为这属于正常现象的范畴,毕竟买主是赫赫有名的临越集团,在商业行径上有各种争议是再寻常不过的。 《青野录》已经按照新定的日期顺利开机,张延丞屁颠儿屁颠儿地随剧组拍戏去了,留下一堆杂事给衡意。 期间,徐苏璟因为工作需要出了趟国,到十月最后一个周五才回来。 早九晚五地忙了一周,衡意总算赶在徐苏璟回来前把事情全部处理完毕,本来打算去接机的,但她有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便先回了家。 十月的天气有些不算好,隔三差五地下雨或者一整天都阴云沉沉的,阵阵朔风里掺着幽冷,有时风衣都挡不住这种冷感。 衡意把室内温度调到27左右,跑去衣帽间捣鼓了好半天,最后光脚裹着一件徐苏璟冬天的大衣出来,去玄关那边站着,一边玩手机一边等徐苏璟。 衡意切换到微博小号,点进某位博主的主页第一条微博里,往下翻看评论,同时在心里演绎着热评前三的画面,时而眉开眼笑,时而又皱眉不展。 徐苏璟会喜欢哪种呢? 大概半小时后,有车开进前门的庭院里。 后座放着一排大大小小的纸袋,有的印着耳熟能详的高奢品牌名称,有的则叫不出名儿来,但能看得出来是给女人买的。 徐苏璟下车,顺道把这堆东西全部提出来,吴风去拿行李箱,徐苏璟便道:“你回去吧。” “好的徐先生。” 吴风点头应道,把行李箱放在徐苏璟面前,目送徐苏璟快走到家门口后,吴风就驱车离开了庭院。 徐苏璟两只手里拎满了礼物,停在门口准备腾出手来按密码时,门自动就打开了。 衡意光脚退到三步之外,甜甜地笑着迎接他。 “怎么不穿鞋,光脚踩地板会感冒的公主。” 徐苏璟无奈又宠溺地笑起来,赶紧把行李箱提进门里,一手关门一手拉鞋柜给衡意找拖鞋。 衡意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那堆礼物上面,而是徐苏璟,她有些紧张地抓紧大衣衣襟。 总归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她没有经验,徐苏璟也从不会要求她这样。 衡意随便挑了个刚才演绎的场景,在心里深呼吸一下,两下,到第三下的时候,她忽然拉开大衣,模样羞涩又有些难以为情地看向地面,温声细语地喊徐苏璟:“璟璟,欢迎回家。” 徐苏璟愣了下,抬起头,看见衡意里面穿的,他目光一顿,喉结显而易见地上下滚动了一遭。 第34章 夜礼服与嫩月亮  让徐苏璟为她折腰两次…… 衡意今天是一只鲜嫩甜美的兔子。 即便徐苏璟长途跋涉, 风尘仆仆,心里的疲累也随她精心准备的惊喜烟消云散,除了床上, 还缠着人姑娘进出淋浴间两次,等他觉得心满意足后才感困倦,沉沉睡去。 像徐苏璟这样的男人,喜欢玩花样实属情理之中, 没有其实也无关紧要, 但衡意懂事地给了,他总不能还当个圣人君子。 那也太假了。 一直休息到晚上八、九点钟, 衡意最先睡醒, 没打扰徐苏璟,她蹑手蹑脚地起床出去。 由于白天她给的惊喜实在过于刺激,徐苏璟直接扔掉了礼物和行李箱, 这会儿玄关那儿乱成一片。 衡意走过去把东西全部都捡起来,拿到客厅这边来放着, 随便拆了几样,不是高跟鞋就是项链耳环什么的。 在女人的爱好这方面,徐苏璟早就琢磨得一清二楚。 和以前一样, 徐苏璟经常性热衷于给她买新款的衣服鞋子包包还有首饰,而且眼光很好, 从来没出过错,平常两人出门约会逛街, 回来也都会提一堆,卧室的衣帽间早已放不下了,为了给她的东西腾位置,徐苏璟把隔壁的次卧也改成了衣帽间。 衡意拿着一对耳环在手里比划, 卧室那边便传来了动静,她抬头。 徐苏璟一边拴着睡袍衣带一边从内廊里走出来,神色惬意慵懒,“公主想出去玩吗?” “去哪里?” “傅隽来京城了,组了个局,叫我带上你一起。” “好啊!” . 衡意和徐苏璟去得晚,到楼上vip座厢时,里头正闹得欢,长方形的木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价值昂贵的酒瓶,还有一些小吃果盘。 大部分是徐苏璟在京城的朋友,以前衡意都见过,另外一部分是这些朋友带过来的女伴,有模特有艺人,也有别的。 年轻的男男女女交错坐在一块儿,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几样贵重物品,一种上流社会趴的既视感迎面而来。 包括周边的其他座厢。 衡意对此已屡见不鲜,徐苏璟牵她走进去后,众人目光皆落来,她大大方方跟大家打招呼。 两人又在一起这事儿早就在圈内传开,大家便没太过诧异,热情客气地给他俩挪了c位出来。 “谢谢。”衡意礼貌地冲两边的朋友笑了笑,小心踩着地板先走进去,把外套脱了,连带包包一起递给徐苏璟再坐下。 “腿抬低一点儿,小心膝盖磕着桌角。”徐苏璟在身后护着提醒道,接东西的动作非常自然且习惯,但在场其他男人的目光就没那么寻常了。 衡意里头穿的修身黑色吊带裙,是他今天带回家的其中一件,显白显瘦,衡意特别喜欢,还特地化了个猫系的妆容来相配,是她最近新学的美妆画法,担心翻车,出门前她赖着徐苏璟问了十几遍好不好看。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嘛,喜欢尝试一些新鲜事物很正常。 徐苏璟向来随她心意,况且她身上有一股子从小养成的书香气质,谈吐教养摆在那里,甭管心血来潮把自己弄成什么类型的女人,她看起来都和别人不太一样。 当时徐苏璟就肯定地回答了十几遍好看,但衡意好像不是很高兴,反倒说他夸得好敷衍。 看着大家简单打量衡意的眼神,虽然并没有也不太敢有别的意思,徐苏璟心里还是有些打鼓。 可别把衡意再看到怀疑人生了。 故而徐苏璟随衡意落座后,就把外套罩在衡意漏出来的那截白腿上,包包放于身后,摆出一脸疏离的神情。 意料之中的,大家各玩各的去了。 徐苏璟扬眉,暗自松了一口气。 而仅是短暂的一幕,在座的漂亮女人们纷纷露出艳羡和酸楚的表情。 能拿住这位在圈内从来没有传出绯闻的徐家大公子,还一拿就是好几年,没点儿手段和本事是做不到的。 这种圈子里,人人都默认爱情是最稀有的产物。 衡意上辈子得干了什么伟大的事,才能让徐苏璟为她折腰两次。 这边,上辈子或许拯救过全人类的衡意自来熟,正想问旁边的一个女模特傅隽在哪里,傅隽便带着刚在楼下接到的女朋友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那个好像是傅总的女朋友。”女模小声跟衡意说道。 优雅的长款白裙,短靴,黑直的长发,挎着帆布包,跟这种酒局里的女人类型完全八竿子打不着,也包括现在喜欢打扮得自在张扬的衡意。 头顶灯光有些许昏暗,蓝白交错着随悠扬的音乐声在空中晃动,耳边甚至还能听见楼下夜店区节奏感强烈的舞曲。 衡意对傅隽倒不是很相见恨晚,而是看着面前这个完全变了样的女人,神色微微诧异起来,“夕乐?” 闻言,徐苏璟侧头,“认识的?” 她依稀记得大学时期的陈夕乐穿搭时尚性格也特别闹腾,跟当下安静文艺女青年的形象半点沾不上边儿。 要论真正的文艺范,还得属《青野录》的作者顾婧,这位才华卓越的q大文学女硕士。 怎么在这种时候突然想起顾婧了。 衡意飞快回过神来,定睛瞧着站在傅隽身边的陈夕乐,确定是她后,回答徐苏璟的问题,“嗯,她是我的大学室友,之前学传媒专业的,怎么跟傅隽在一起了?” 徐苏璟斜眸淡瞥一眼傅隽,没说话,伸手去拿了衡意平常在家里喜欢啃的零嘴放在桌上。 傅隽带着陈夕乐过来跟两人打招呼,毕业后各奔东西,陈夕乐也颇是惊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衡意。 她一眼就在众人之中看到了衡意的身影,她惊喜万分地上前半步,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衡意!好久不见呀,我是陈夕乐,你还记得我吗?” 徐苏璟不动声色地靠着沙发,注意到陈夕乐身后的傅隽也同样是一副诧异的表情,但傅隽很快压了下去,换回正常的神态来。 “你们.认识?”傅隽有意避开徐苏璟的目光问。 陈夕乐扭头开心地说:“嗯,我们是大学室友,四年都住在一起的那种,关系可好了!” 傅隽没接话,见衡意客气地起身打算给陈夕乐让个位置,傅隽连忙抓住陈夕乐的胳膊拉到身边来,笑了笑道:“不用挤着坐,我带她到旁边去。” 今晚是傅隽牵的头,话刚落地,在衡意右侧隔着女模特和一朋友的位置就有人让出来了。 衡意想到刚才女模特说的话,抿唇微微一笑便又坐回去,点头道:“也行。” 第35章 夜礼服与嫩月亮  爱情是爱情,现实是现…… 游戏环节照常是让衡意先玩几轮, 徐苏璟在旁边看着,不上桌。 开局热场的玩法很简单,洗好扑克牌后, 每人抽一张捏在手里,点数由大到小排位,最后三名喝酒。 前两轮衡意衡很幸运,都抽到了字母k, 是最大的点数, 到了第三轮,她的手气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慢慢变差了, 专门抽到一些卡在中间的点数。 虽然她侥幸避过了喝酒的名次, 但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最终还是喝了几杯果的,徐苏璟这个贴心男朋友给加的冰。 徐苏璟呢见她玩得正在兴头上, 跟他的这帮朋友们谈笑风生的,什么话题都能聊上几句, 便忍着没打断,一直等到她觉得自己喝得差不多了,徐苏璟才上桌顶她的位置。 本就热火的气氛因徐苏璟的出场变得更加欢闹。 衡意感觉身体有些轻飘飘的, 该是果酒的劲儿上来了,她就软绵绵地靠住徐苏璟的胳膊看他玩。 对比之下, 徐苏璟的手气好了太多,玩了几局下来, 滴酒未沾,倒是周围这几个朋友轮流着碰杯,愿赌服输的一杯不落。 不过这些人可都是久经各种酒场的公子哥,一边玩游戏一边喝酒, 根本醉不了。 随后有人提议把抽牌换成堆骰子,想玩得更刺激一点儿。 在座里不知是谁接起了话茬,“要说刺激,还得属我们璟哥最得心应手,当年追嫂子的时候呀,在澳门一夜壕掷两千万,只为博美人一笑,我听说那场面可壮观了,下第一场赌注,璟哥就扔了五百万在桌上。” 一听到这个话题,衡意眼睛一亮,挺直腰背循声去找这位说话的朋友搭茬,“我也听说了,回来后你们私底下都叫我两千万女友,唉,我当时要是知道徐公子家底这么厚,就不会被区区两千万骗了,我可是个小财迷,没有几个亿是打发不走的。” 徐苏璟以为衡意是不是喝太多坐不住,下意识就拉住衡意的手腕想扶着她一些,却听到她自己还调侃起自己来了,头偏过来看着她嗔怪一声:“嗯?” 引来周围朋友们哄闹一片。 “有句话说得好,爱你的人不会说你贪慕虚荣,而是小财迷。” “也不全对,前提是他得有足够的实力和魅力这么干,如果现在有一个地中海啤酒肚油腻猥琐的暴发户给你五百万要包养你,你答应吗?” “咦,光想想就下不去嘴,我才不要呢!” 接话的年轻女人一脸嫌弃的表情,让大家不禁乐了一通。 . 堆骰子游戏继续。 在此起彼伏的玩闹声中,陈夕乐独自坐在沙发上,片刻前傅隽出去接电话了,她见旁边穿得特别性感的女生也是一个人,就亲切地笑着挪过去,问那个女生道:“刚刚他们聊的两千万,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女生捏着烟盒取烟,点头道:“真的呀,这事儿在当时传得沸沸扬扬,混这个圈儿的人都知道,徐少爷在这帮富家子弟里可以说是最有钱的,也爱玩,衡意就一清纯女大学生,攀上徐少爷不是为了钱会是为了什么,那会儿没谁看好他们俩,都觉得徐少爷只是玩一玩打发时间来着,没想到现在竟然又在一起了,也算是一桩人人艳羡的美谈。” 陈夕乐听得出神,随后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原来是这样。” 女生抬眼瞅着陈夕乐,递给她一支草莓味的女士香烟,“但爱情是爱情,现实是现实,不要因为有这么一个例外你就觉得自己也能在这帮人里遇到爱情,他们仗着本身的资本和条件,可不太愿意下半辈子只围着一个女人转,结婚了也仍然有一堆玩出轨的,所以我们只需要在这期间拿到该拿的东西就行了,你和我都没有衡意的好命去遇到第二个徐苏璟,抽吗?” 陈夕乐笑容渐无,摆摆手摇头道:“谢谢你,我不抽烟。” 女生没再多言,见陈夕乐拒绝,就转身去看带自己来的公子哥玩牌了。 陈夕乐的目光落到隔壁的衡意身上。 衡意已经没有和别人有说有笑,这会儿正在玩手机,徐苏璟跟其他人堆骰子的同时,时不时歪头过来看衡意在干嘛。 望着这一幕,陈夕乐缓缓收紧了手指。 再次跟衡意说上话,是在酒局结束后,她和傅隽出来送行,衡意主动前来找的她。 大四那年衡意忙着开工作室的事,当时便很少回宿舍里来,毕业之后只是知道另外两个人回老家工作去了,陈夕乐跟她们不是一个专业,也没说要去哪里发展,衡意就没过多关注,是后来偶然间听一舍友说陈夕乐好像在藤市的电视台当编导。 现在又跟傅隽在一起,委实有些凑巧。 夜里风凉,那果酒的劲儿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被秋风一吹,衡意裹紧大衣,听了一晚上酒吧乐曲的脑子更加清醒了几分,衡意掠过寒暄的部分,浅浅地笑着看陈夕乐道:“来之前我是真没想到你也会在,沐沐跟方悦老早就说要来京城玩的,我还想着到时候能跟她们聚聚,可惜都因为工作太忙而搁置,只有你来了,你看明后天什么时间方便,我和徐苏璟做东,请你们两个吃顿饭。” 陈夕乐打量着与学生时代已经毫不沾边的衡意,穿着风格变了,妆容也是以前她从不会化上的,在酒吧里玩的时候,她是那么地游刃有余善谈乐道,每个人好像都会被她吸引。 而自己即便变成了她当初的模样,也不是她. 在路边停着的一排豪车前,傅隽正和徐苏璟还有另外几个朋友在抽烟说话。 陈夕乐压下心头那些莫名滋生的不平衡,冲衡意笑起来,“什么时间都可以,这次我跟傅隽来京城,除了玩,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我想在这边发展,但目前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 “你想做哪方面的工作,或许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下。”衡意说。 陈夕乐往前迈了半步,激动地抓住衡意的手腕道:“真的吗衡意?” 衡意点点头一笑:“不用跟我客气。” 陈夕乐犹豫了下,笑眯眯地说:“因为我大学主要是学新传的嘛,所以就想往影视娱乐的方向走,感觉做自己喜欢的事要顺手一些。” 衡意想了想,“这样吧,你来我的工作室,正好商务部那边最近在招新人,下周一你可以过来了解了解,我跟他们打声招呼就行了。” 陈夕乐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眼泪花花地抱住衡意道:“谢谢你衡意,真的太谢谢你了,你和沐沐方悦她们都对我好好,我该怎么报答你们才好。” 衡意弯起嘴角,“举手之劳,别客气。” . 这时,傅隽送走已醉得不行的朋友上车,视线就扫了过来。 徐苏璟也喝得差不多了,咬烟靠着树干等衡意,察觉傅隽有点儿不太对劲,便随意瞥了两眼,而后吸了口烟,意味深长地道:“意意说她和陈夕乐是大学四年的舍友,很久没见了,就让她们多聊会儿吧。” 傅隽表情略微一顿,笑了下回头和徐苏璟对视,“我没有要打断她们的意思,对了,之前衡意卖的那些车和房子,你还要吗?” 徐苏璟掸掸烟灰,眉眼怔松道:“不要了,婚房买新的。” 傅隽愣了半秒,浅淡一笑,点头道:“行。” 只是随便聊几句,徐苏璟并没有别的意思,对他来说,傅隽虽是朋友,但在这种私人的问题上,他从来不会插手,更不会过多询问干预,刚才破例旁敲侧击地提醒傅隽一嘴,仅仅是因为衡意。 等衡意跟陈夕乐聊完回来,徐苏璟就拉衡意上车走了。 特助吴风赶来当的临时司机,车沿着人民大道一路向家的方向缓慢行驶,沉寂在深夜里的城市夜景像电影画面,一幕幕印在车窗上,又飞速消失,换成另一幕场景。 辉煌璀璨的高楼大厦,灯火通明的办公大楼,凌晨两三点的街道上仍旧车水马龙,行人往往。 四季更迭,身边还是同一个人,想念依然漫长得像时光。 衡意看着这些画面,心底莫名感性起来,她靠过去,要徐苏璟抱。 徐苏璟抬开右臂让她到怀里来,垂眸略有疑色:“冷?” 衡意仰着脖子看着他摇摇头,手却顽皮地钻进他暖融融的薄毛衣里,“你怀里真暖和,好想以后都有你暖手喔。” “嫁给我不就有了。”徐苏璟捏捏她的脸。 “你都还没有求婚呢,”衡意娇滴滴地冲他哼一声,“你求了我才嫁,徐苏璟,你什么时候求婚呀?” 徐苏璟笑起来的时候眼尾会弯,卧蚕明显,这会儿又带着些许醉意,他整个人显得更加柔和,三十岁了,皮肤跟不会衰老似的,像被女娲亲手制作的熨斗熨过,平平整整的没有任何细纹,拥有让人羡慕的细滑感。 他乐着说:“公主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等年底吧,那个时候我才有假期去参加徐大公子的求婚。” “好,那喜欢什么样的求婚呢?”徐苏璟眉高高一挑又问道。 衡意非常认真地思考了半分钟,说:“鸽子蛋大钻戒,法拉利跑车!” “哈.”徐苏璟欣然勾起唇角,“好,我提前去准备,小财迷。” 衡意调皮地冲他wink一下,转念想到什么,衡意扭头问正在专心开车的吴风,“吴风,你有女朋友吗?” 突然被点名,吴风飞速瞟一眼后视镜里的两人,立马收回来看向车前方,努力集中注意力回答道:“还.还还没呢,每天都忙着工作,没时间找。” 徐苏璟不觉诧异,静静地看着她又打起了哪些小算盘。 衡意化身月老,牵起红线道:“正好我有个人选,下次你跟徐苏璟来半夏夜的时候,我介绍你们认识。” 吴风要笑不笑地挠挠后脑勺,赶紧应衡意的话,“好!嘻嘻.谢谢衡小姐,我妈正愁我没人要呢。” 唔,这小算盘打到了他特助的头上。 第36章 夜礼服与嫩月亮  宝贝儿乖 近来时间是过得愈发快了, 眨眼间便又到了新的周一。 昨晚跟徐苏璟闹得有些久,早上十点钟,衡意才慢悠悠来到半夏夜工作室门口。 林雪早在秘书台那里等着, 见衡意来了,起身颔首问了声好,抱起桌上的文件跟着衡意一起走进办公室,“衡总, 这是商务部那边刚刚送来的简历, 那边的意见是除了经验稍微单调一点,其余条件是非常优秀的, 您看简历如果没问题的话, 我就去通知人事那边按照流程办理入职。” 衡意脱了外套挂在办公桌旁侧的衣架上,接过林雪递来的简历,拉开办公椅一边坐下一边快速浏览简历上的内容, 随即她眼神一顿,停在陈夕乐第一份工作的时间那里。 陈夕乐在毕业之后就去了藤市的电视台, 只干了一年,然后进入新藤银行的投资部门,一直做到现在。 新藤是全国排列前三的银行大鳄, 投资是其主要的业务之一,能在里面工作, 已经比很多人强了太多,怎么会想着来京城重新开始呢? 衡意思索片刻, 将简历放在桌上,“给她办吧。” “好的,”林雪拿回简历,又递来一份文件, 认真报告工作道,“顾婧老师的另一部作品已经改编完成,这是编剧组敲定的最终剧本,请您给选角提提意见。” “顾婧回来了吗?” “明晚的飞机。” 衡意臂肘撑在桌上,手指揉着两边太阳穴,“你把宣发和演员统筹的负责人也叫过来,半小时后在一号会议室开会。” “好的,衡总。” . 这厢,人事部接到衡意的意思,也知道陈夕乐是衡意的朋友,部长便亲自带陈夕乐先参观一遍工作室。 半夏夜员工的男女比例较为平衡,工作氛围很好,一路走过来还撞见了几个当下在娱乐圈里炙手可热的明星。 最后来到会议室这边,门和墙都是透明玻璃组成的,陈夕乐的眼神落在里面的衡意身上。 会议已开到一半,衡意靠着椅背,长卷的头发散了一半在胸前,右臂支在扶手上,指尖一下一下地点着额侧,模样明艳慵懒,神情却专注地听着周围负责人在讨论事情,她时而被逗乐,时而又拧眉笑着接话。 气氛看上去非常活跃而轻松,不管是前辈还是比她小的年轻人,她都能跟他们打成一片。 陈夕乐停住脚步,想起在酒吧那晚衡意的样子,再看看现在的自己,她百思不得其解。 部长见她表情不太对,就笑着道:“是不是觉得这个会开得跟电视剧里的不一样?我们老板向来不喜欢条条框框的束缚,说大家在一起工作重要的是开心,特别人性化,刚才带你从楼下逛上来看见的员工里,有百分之九十都是从半夏夜创立初期就跟着老板一直做到现在的。” 物是人非,徐苏璟究竟眷恋她什么呢? 陈夕乐沉默着,不禁在心里疑惑道。 . 在陈夕乐进入半夏夜的第二天晚上,衡意在京兆尹订了位置,叫她跟傅隽一起过来。 毕竟做东,衡意和徐苏璟提前了半小时到餐厅,俩无聊,衡意就拿手机出来玩吃鸡,徐苏璟搭着她的肩看了会儿,被她的人机操作给乐到了,就时不时指挥她怎么打死敌人。 由于是枪战游戏,音效就有些刺耳,外边大厅传来的钢琴声几乎被掩盖了去。 到了决赛圈,留下来的敌人还有十几个,圈的范围却小,衡意过于紧张,一个漂亮的操作失误,把自己和队友雷死了。 徐苏璟看呆了:“.” 衡意欲哭无泪,气恼地用力打他胸口一记,“徐苏璟!都怪你乱指挥我,这回真的要被队友举报了。” “哈哈.”徐苏璟在旁边没心没肺地笑。 “你还笑我,不许笑了不许笑了!” “不是,宝贝儿刚你不该在那地方拔雷的啊.” 两人玩闹之际,外边传来两道敲门声,服务生将陈夕乐和傅隽带了进来。 衡意赶忙收回要和徐苏璟好生打一架的动作,退出游戏笑脸相迎,招呼陈夕乐随便坐。 走近包厢的时候就听到两人在吵架,进来时又看见衡意在埋怨徐苏璟,陈夕乐表情就有些尴尬,“衡意,你们.” 徐苏璟摸摸衡意的头替她回答:“没事儿,日常小打小闹。” 衡意歪头哼哼,“这可是关乎一个新晋游戏玩家的尊严问题!” 徐苏璟漫不经心地啊了一声,“难道不是又菜又爱玩还花里胡哨的问题吗?” 衡意:“.” 听着两人打嘴仗,陈夕乐没忍住笑了。 傅隽拉开身旁的椅子让陈夕乐先坐,就把手里的两盒阳澄湖大闸蟹放到两人面前,转移话题道:“朋友今天托运过来的,很新鲜,给你们俩也带一份。” “谢谢傅总,昨晚我还念叨着找个时间去吃螃蟹呢。” 衡意立马喜笑颜开,半点客气的意思都没有,开心地把大闸蟹拎到旁边空置的椅子上放着,叫服务生拿菜单过来,“夕乐,你们点吧,我和徐苏璟已经点过了,等你们来再一起上菜,这家餐厅主打素食主义,前面那几个招牌菜还不错,你可以试一试。” 徐苏璟爱屋及乌地也招呼着,“实在不知道点什么的话,要跟我们一样的套餐也行。” 陈夕乐浅浅地冲两人一笑,点头道:“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 饭桌上除了聊工作,更多地在聊一些大学里发生的趣事,一整晚的情形基本是徐苏璟跟傅隽在旁边听,衡意和陈夕乐在谈天说地。 席间开了瓶白兰地,衡意喝了几口,同陈夕乐聊得更高兴了,后来回到家,她仍旧处在兴奋不已的状态里,泡澡的时候竟还哼起了歌。 看不出来小姑娘还挺怀旧。 可不怀旧的话,就不会等他了。 虽说有些五音不全,但还不到难听的程度,徐苏璟在门外听了会儿,才推门给她拿干发帽进去。 脸皮厚是一回事,当着徐苏璟的面脸皮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察觉到响动,衡意连忙闭嘴,若无其事地缩回浴缸里,搭在缸边的长发又掉了一半在水里。 徐苏璟把干发帽挂在架子上,拉掉腰间的浴巾就踩进浴缸里,把衡意抱到怀里来。 贤者模式下的他特别喜欢亲吻。 衡意软绵绵地随他作为,等他松了嘴,衡意贴他贴得更紧了,“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 “嗯,”徐苏璟捏着她的小手掌把玩,一点也不正经地接话,“决定跳过结婚这一步和我要孩子了?” 衡意哎呀一声,忍着骂他老流氓的冲动,回到正题上来道:“夕乐不是想待在京城发展嘛,我就让她进半夏夜了,你觉得我多管闲事吗?” 新藤银行在京城也有分公司,陈夕乐若想留下来的话,傅隽这个男朋友怎么可能袖手旁观,但陈夕乐却先跟衡意提了。 这两天衡意实在有些没想明白陈夕乐的意思,犹豫到现在才打算问一问徐苏璟的想法。 徐苏璟神色淡然,并不觉得惊讶,他垂眸看着怀里白白软软的衡意,问道:“你把陈夕乐当要好的朋友还是只是普通的室友?” “跟沐沐和方悦她们一样当朋友。”衡意说。 徐苏璟捏住她下巴往上抬一些,看着她的眼睛说:“善意提醒,宝贝儿,傅隽不会是一个好的男朋友。” 对啊,这个圈子里的公子哥从小锦衣玉食,见惯了各种形形色色的诱惑,勾勾手指头就会有一堆女人前赴后继,反正最后大多都得听从父母的意思结婚,倒不如趁此机会多浪几年。 他们之中拥有自我选择权的太少,能出徐苏璟这么一位神仙,就已是奇迹。 听徐苏璟说的,衡意自己在心里琢磨了会儿,这才明白徐苏璟的意思。 等衡意收回思绪,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就被徐苏璟给抱着坐在了身上,硬邦邦又火热的男性触感烫得她身体猛地一颤。 “徐苏璟!” 徐苏璟坏坏痞痞地凑上去亲她,哄得真心实意,“宝贝儿乖,在上面一次。” * 徐苏璟果然是预言家,四个人一起吃饭后没过几天,傅隽就跟陈夕乐分手了。 那天衡意照常去工作室,本着好意想找陈夕乐聊一聊关于傅隽的事,但陈夕乐没来上班,假也没请。 部门负责人打了好几个电话过去,陈夕乐没接,包括衡意的。 也是巧,下午衡意出门找人谈事的时候,在咖啡馆里遇到了傅隽。 傅隽刚同朋友喝过咖啡,衡意出于客套,便给他点了壶龙井,寒暄几句,衡意就问起陈夕乐:“夕乐今天没来上班,你知道她怎么了吗?” 傅隽很诚实,“不清楚,但有件事我得告诉你,衡意,我已经跟她分手了。” 衡意当场愣住,开口就问道:“为什么?她可是为了你才那么努力地想留在京城的啊,你怎么能说分手就分手呢?” 此时的咖啡馆客人不算多,极少会传来杂乱的闹声。 衡意声音里的迫切和不解在这种环境里显得尤为强烈,四周好奇的几束目光纷纷扫了过来。 傅隽倒是很冷静,反问道:“你怎么能百分百确定她是为了我呢?” 衡意意识到自己有点失礼,迅速收回刚才的语气,跟傅隽道歉:“对不起,我有点激动,没有要教训你的意思。” 傅隽勾起唇角,对周围的打量倒没那么在意,便笑着摇头说:“没关系,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是夕乐不好么?”衡意压低了声音,不甘心地又问道。 “怎么说呢,”傅隽微微收紧眉心,表现出一出在斟酌的样子,随后回道,“衡意,你跟徐苏璟在一起那么久了,应该或多或少是了解这个圈子的,像我们这种人确实不会缺任何类型的女人,但我们并不会像外界所想的那样,在男女关系这件事上乱来,你可以理解为有洁癖,或是大家在这个圈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上了同一个女人会没有征服欲,所以我们并不会宁滥勿缺,也就是说,不管是玩一玩还是以结婚为目的,我们都不会找圈里的。” 衡意静默着,半晌过后,她又问:“既然你是这种想法,为什么当初要跟夕乐在一起呢?” 傅隽端起深紫色的茶杯,抿了半口,非常坦诚地说:“空出来的位置总有人要坐,当时是她先找上的我,一时兴起就给她了,况且这段时间里我也没亏待过她。” 想起那晚一起吃饭时,傅隽明明对陈夕乐还那么照顾,怎么一夕之间就变了样? 衡意越来越听不太明白了,“你是有另外喜欢的人了吗?” 傅隽轻轻地笑了笑摇头,坦然而言:“不是,我只是没想到她会是你的室友,既然将来注定会伤害到她,不如及时止损。” 吧台那边的音乐换成了最近在网上突然又火起来的一首韩文渣男之歌——《only look at me》。 傅隽的这番言论衡意有些听不下去了,此时此刻她固执地认为即使不是陈夕乐,将来有一天也肯定会有别的人来收拾傅隽的,便借故工作室还有事要回去处理,起身欲走。 傅隽放下茶杯,换了副认真的语调叫住她道:“衡意,我从来不想因为这种私人问题,让我跟徐苏璟之间的关系变得尴尬,更不愿意失去你这个朋友。” 衡意没出声,停顿片刻后,她让服务生找傅隽结账,就离开了这家咖啡馆。 第37章 夜礼服与嫩月亮  天生就是个正宫娘娘的…… 陈夕乐再一次出现在半夏夜, 是在旷工一周后。 当时周景舜也在,他过来张延丞办公室里拿份资料,出来就看见一个气势汹汹的女人冲向衡意。 衡意正站在门口跟秘书林雪交代工作。 陈夕乐右手别在腰后, 路过周景舜面前的时候,周景舜瞥见她手里捏着满满一杯冒着热气的水,而衡意听说她来了,转身诧异片刻, 继而笑脸相迎。 在陈夕乐往衡意脸上泼水的那一瞬间, 周景舜提前挡在了衡意面前,水温滚烫, 他露在外边的脖子连带着下颚那处, 立马红了一片。 林雪尖叫。 在周围的工作人员被这边的动静吓得纷纷走出来看是什么情况。 “周景舜!” 衡意愣了愣,笑容顿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赶紧跑上前来。 却反被周景舜抬臂护在身侧, “我没事,别再往前走了, 危险。” 陈夕乐看着这一幕,停在原地苦笑出声,“你可真行啊衡意, 有一个徐苏璟就算了,连他的朋友你都不放过。” “林雪, ”衡意垂眸,眼神死死定在身前的那只手臂上, 心忽然发起抖来,她又叫了陷在震惊中的林雪一声,“药箱,快去找药箱!” “好.好好, 我马上去找!”林雪迟钝地回过神来,赶紧跑去楼下的行政处。 有工作人员担心会再出现别的状况,及时把全工作室的保安都叫了过来。 五名保安很快来到现场,但衡意没让他们动陈夕乐,大家只好守在离陈夕乐一步之外的地方,准备随时维持突发秩序。 陈夕乐紧紧攥起拳头,她死死盯着衡意的那张脸,眼眶红得厉害,“如果不是因为你,傅隽根本不可能跟我提分手!我一直搞不明白一个问题,为什么当初你和徐苏璟分手之后,他身边的每个朋友照旧喜欢你偏袒你对你好,包括傅隽,你卖房卖车去补毁约的赔偿金,傅隽得知消息后立马找人全款买下,现在这个男人又替你挡了这一遭,为什么呀衡意,我没碍着你吧,为什么现在却要阻碍我的人生呢,我跟当年的你一样追求自己想要的怎么了?有问题吗?!” 在场所有的工作人员听得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一声。 衡意不在乎这些异样的目光,整个人尤其冷静地问陈夕乐:“你想要金钱,名利,地位,还是傅隽那个人?” “有区别吗?”陈夕乐语气反讽,眼泪一颗颗顺着脸颊掉下来,“当初你跟徐苏璟在一起不就是为了这些吗?你不就是为了混圈,为了提着名牌包包穿一身昂贵衣服走在学校里的时候,让别人羡慕你有个全京城谁都不敢惹的富二代男朋友吗?你和我有什么区别!” “原来大学四年里,你是这么看我的。” 陈夕乐表情一顿。 是时,林雪踩着高跟鞋抱着药箱狂奔回来。 衡意不愿再多言,示意保安送陈夕乐下楼,然后拉周景舜快步走回办公室。 陈夕乐专程跑过来闹一通,衡意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甘心地又冲衡意吼出声:“对,从一开始我就这样,我早就被你那些假惺惺的善意恶心透了!” . “嘭”地一声,办公室的门关紧了。 衡意翻找到缓解烫伤的药膏先递给周景舜,再让林雪拿来干净的毛巾,看看还能不能抢救一下他湿透的衣服。 今年京城十月底的天气已趋近往年冬季的寒冷。 林雪退出去后,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人单独待着。 周景舜简单擦一遍药膏,平常就有在健身,这种轻度的皮表烫伤基本不值一提,只是衣服贴着身体感觉有些湿凉。 “脱了吧,”衡意找到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高了两度,“等烤干了再走,冷天容易感冒。” 周景舜没过多纠结,遵照她的意思把衣服脱掉放在桌上。 衡意一动不动地坐着。 周景舜看着她一言不发的样子,虽然不太清楚整件事的原由,但能看得出来对她的冲击不小,不然她不会这么闷着。 从前她跟家里闹不愉快,赌气跑来网吧里找他的时候,就是这种只会沉默地坐在他身边的情形,得等自己想通了才会跟他倾诉。 周景舜眼底掠过一抹心疼,抬手想去拍拍衡意的头,“意意.” 话还未说出口,衡意突然站起来,捡起丢在客沙上的包包要走。 周景舜心头一空,下意识抓住衡意的手腕,缓缓出声道:“要去找他么?” “嗯,”衡意对他从来坦诚,“你怎么知道?” 周景舜垂下眼帘,身体僵硬片刻后,松了手,点头笑了一笑,叮嘱道:“猜的,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 临越大厦副总裁办公室。 徐苏璟在开会,衡意没让秘书去打扰他,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不过半会儿忽然觉得身心异常地疲惫,便着沙发上睡了去。 等醒过来,窗外已略渐昏暗,眼前人正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 此情此景好像曾经发生过,但她这会儿莫名记不太起来,只隐隐觉得心痛,悲伤又遥远,跟知道自己即将会失去某种东西的感觉一模一样。 衡意以为自己还在梦里,特别害怕抓不住徐苏璟,她心慌意乱,立即从沙发上蹦起来抱住了徐苏璟。 这是真的徐苏璟,是有温度有气息的徐苏璟。 衡意使了会儿劲抱他,意识到这不是一场梦的时候,她才慢慢松臂,换个姿势靠进徐苏璟宽阔的怀里,脸也埋进他温暖的黑色羊毛衣里面。 徐苏璟轻轻拍着衡意的背,嗓音温和地开导她道:“不是公主的错,更不是公主不会看人,你身边已经有那么多好人了,偶尔出现点儿别的也无妨,谁的人生是一帆风顺的呢?” 衡意蹭蹭他,“你都知道了。” “你什么都没说就突然跑过来,我担心,就让吴风去问林雪了。” “徐苏璟,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对别人的好意会变成这样。” “你的好意永远不会错,只是每个人在每一个阶段的选择都不同,你看清楚了一些人,而她则得为自己今天的决定承担后果,这才是生活。” . 傅隽因为个人的情义和利益放弃了陈夕乐,而陈夕乐也同样是为了这些与她撕破脸。 她没错,所有人都没错,利己主义永远是这个世界运行的潮流。 只是有的人会给自己留余地,有的人做得决绝。 听着徐苏璟这些话,衡意认真反思了许久后,终于恢复了平日里顽皮活泼的状态,她赌气地抱住徐苏璟的腰,仰脸看他道:“可我还是不想看见傅隽,竟然让我白白担了个罪名,我近期半句话都不想跟他讲,如果他不是你的朋友,我就叫上霓风去打他一顿了!” 徐苏璟摸摸衡意的下巴,畅然地笑了声,“好,那我也妇唱夫随,等公主什么时候气消了,我们再搭理他。” 蓦地又想到一茬,衡意转而深深蹙起眉眼痛心疾首,搂上徐苏璟的脖颈哼哼唧唧道:“徐苏璟,你将来可千万别为了集团联姻,牺牲我去做你的小情人啊,我天生就是个正宫娘娘的命吃不得苦啊。” 徐苏璟冷漠斜眸,“.胡说什么呢?” 第38章 夜礼服与嫩月亮  和我去世界尽头吧 这件事翻篇以后, 衡意确实做到了没有搭理傅隽,平时她跟徐苏璟一起去参加酒宴,偶尔看见傅隽, 两人默契地都不跟傅隽说话,经常把傅隽弄得哭笑不得。 相同情形一直保持到立冬当天,衡意和傅隽的关系才得以缓和。 起因是那夜凌晨有一则热搜突然空降首位,以衡意和徐苏璟的名字作为词条, 某营销号发帖附上一张五年前的转账支票, 金额高达两亿,收款人是衡意。 这迅速引起了全网的火爆关注, 与此同时广大网友扒出徐苏璟的身份就是前段时间刚买下藤市一块地皮的集团总副。 由于是半夜发生的事, 紧急公关显然已经来不及。 接着在热度和话题占据各大搜索榜单首页的第二天,临越集团,半夏夜, 衡意和徐苏璟在医院遇到衡国洋的九宫格照片,连五年前藤市城改项目竞标会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被带上了热搜。 全网讨论的风向一致明嘲暗喻, 这次临越集团之所以能买下藤市那块地,是因为副市长衡xx“品行不端”。 帖子底下一堆艾特国家各单位机关账号的评论,吵着求调查衡意一家, 更甚者自称是衡家亲戚,真情实感地写了一篇小作文, 要衡xx出来“自首”。 衡意的微博因此一夜涨粉百万,后台消息直接爆炸, 有骂她全家的,有颐指气使叫她出来解释道歉的,也有一如既往支持和相信她的. 全圈子的人都在作壁上观默默吃瓜。 就在热搜最火爆的时候,与飞驰地产有关联的一家影视公司的三线艺人李苒, 点赞了营销号的微博,虽然一小时后李苒又取消点赞发博声称手滑,但热度已经高涨到顶峰。 . 事实已经非常明显,这场舆论浪潮的背后肯定有人在暗箱操作。 不过热度只是一时的,下午的时候,衡意发了条微博开始澄清计划,是她跟徐苏璟的合照,配了五个字:男朋友,亲的。 随后临越集团当场开通官博艾特衡意叫儿媳,并联合藤市日报出了一则买地与卖地的声明,话锋直指飞驰地产严重违约,让藤市遭受了巨大损失。 沈霓风和顾婧同时转发衡意微博表明立场,半夏夜全体艺人纷纷上大号支持。 话题讨论内容就变成了—— “带男朋友见家长怎么了?谈恋爱转点账怎么了?” “可拉倒吧,我就不信在座各位没带男朋友回家过,还是这么帅的.嘿嘿嘿帅哥.好想体会一下衡意的快乐.嘿嘿.” “那些污蔑衡意家人的你们是有多酸啊,谈个恋爱连五毛转账都没有的可怜虫!” “为解决女友家乡的发展建设问题,明星脸总裁男友不惜花费巨额买地,还贿赂,这可是一桩为社会谋福利的好事,你们这些柠檬精酸到下辈子去吧!” “哈哈哈哈哈哈!我当时就就不同意x老师退出文坛,会说话就多说点!” “好好磕好好磕嗷这糖,我死了呜呜呜太甜了这是爱情吧,是吧!” “炒作。” “炒你这半截柠檬根。” . 最终结束这场“硝烟”的重磅炸弹,是新藤银行官方发布了一则声明,称道那张转账支票涉嫌伪造p图,把真正的转账记录制作成册,供社会各界查看和监督。 于是有细心网友发现在每一笔转入资金的备注里面,都写着同一句话——徐苏璟无条件上交工资给恋人衡意。 数额并不止两个亿。 显而易见,那营销号在诱骗大众。 这场舆论瞬间变成狗粮,在热搜上挂了两天。 * 幕后的操纵者也被徐敬文给揪了出来,此人便是飞驰地产的老总,因气不过那块地被徐苏璟花高价买走,这不是打他当年耍手段才拿到城改项目的脸么,故而怀恨在心,打算借社会舆论摆徐苏璟一道。 但群众的眼睛始终是雪亮的。 至于为什么徐敬文没有让人把当年受胁迫的那封邮件爆出来,直接省去公关的过程一举推翻舆论并踩死对方,徐苏璟说咱爸忍那老总不是一两年了。 后来衡意实在好奇得紧,在办公室里追着徐苏璟问了一个小时,徐苏璟才模棱两可地跟她说:“咱爸是从旧社会摸爬滚打到今天的,什么场面都见过,有自己私底下一套撒脾气的方式。” 衡意听得心砰砰地跳,抱住徐苏璟的胳膊小声问:“咱爸不会把飞驰老总的腿给打断吧?” 徐苏璟搂她到怀里来腻乎乎地亲一口,“不太清楚,我一般不过问他的私事。” 这几日里,远在藤市的衡国洋听说事情已经顺利解决,松了一口气,隔三差五地打电话来要衡意去多多感谢人家,礼数得做足了。 衡意想了想就说:“那你找个时间,我买点礼物去当面谢谢他。” 徐苏璟求之不得,“成,要不就明晚吧,刚好带你去给妹妹过五岁的生日。” 衡意欣然点头答应道:“好的徐老板!” “皮。” . 第二天下午,衡意提前离开半夏夜,去商场逛了一圈,买了一堆小女孩喜欢的玩偶和漂亮衣服,还有给徐敬文和周清的见面礼。 等徐苏璟那边忙完了,她便驱车去接徐苏璟,然后一起回徐宅。 忘了今天是周五,去临越大厦的路上正好是下班高峰期,衡意走的二环,简直堵死,半天不见前车有挪动的迹象。 车窗外天色逐渐昏寐,不知不觉间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夜幕,四周各式各样的灯光在夜色中浮沉。 华灯初上,车水马龙是这座城市繁华奢靡的表象。 好不容易通过了一个红绿灯路口,又给堵上。 再堵下去,估计得明天才能赶到徐宅。 衡意翻了半天的地图,等去到下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她改变路线,打算从外环绕过去。 右转弯灯打开,衡意小心踩着油门,跟随前车缓慢右转进另一条路,方向盘打到一半时,在那条路隔壁并排车道里直行的一辆小型卡车突然违规转弯掉头,车速还不慢,硕大坚硬的车头撞上她,将她连人带车一起挤上马路牙子。 人行道上站着刚从甜品店里走出来、有说有笑的一家四口。 幸好路边种着一棵比较大的枫树,衡意大脑一片空白,来不及细想,她本能地踩死刹车板。 剧烈的金属撞击感在耳边响起,衡意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安全气囊炸了出来。 跑车车头瞬间被挤压得变了形,前后车辆互相碰撞,汽笛声此起彼伏,掺着人们惊恐的叫喊声,听起来尖锐而刺耳。 衡意想捂住耳朵,可围绕着她的只剩下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吵。 好吵。 这种地方太吵了徐苏璟。 我一点都不喜欢。 快要听不见你的声音了。 徐苏璟,你出出声。 . 徐苏璟赶到医院的时候,衡意安安静静地躺在病房的床上,白得晃眼的被子盖过头顶。 在这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空间里,医疗仪器运转的声音清晰可闻。 徐苏璟面如死灰地望着冷冰冰的病床,脚底是飘的,他四肢僵硬地一步一步走过去,伸手想触碰白被,人却突然跪了下去。 急促的呼吸声掩盖住了那些在窗外猎猎作响的冬风。 他用力摁住猛烈起伏着快要炸开的胸口,因为呼吸时而堵塞时而通畅,更换的频率过快,令他有些喘不上来气。 徐苏璟无力地伏着身背,忍住大口喘气的动静,脖子上突兀狰狞地起了一片青筋。 他整个人已是濒临窒息的状态。 “徐苏璟。” 忽然间,空荡荡的病房里响起这么一声。 徐苏璟呼吸停滞,以为自己在做梦。 紧接着白被被掀开,衡意慢慢坐起来,额头上围了一圈纱布,渗着暗红的血渍,她纳闷地转过脸来埋怨道:“你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来抱我啊.” 看到快要佝偻成一团的徐苏璟,衡意吓了一跳,赶紧下床去扶他,惊慌地喊他的名字:“徐苏璟,你怎么了!” 他隐忍不堪难受到了极致的脸色在衡意眼中化成一滩柔和春水,急切地把衡意拥入怀中,脸抵在衡意肩颈那里,贪婪地吞吐着她身上鲜活的气息。 “徐苏璟,”衡意感觉此时此刻的徐苏璟很不对劲,忧心忡忡地又叫着他,“你出一出声.” 徐苏璟没力气应,只能靠着身体里残余的本能和理智拥抱她,让她感觉到他还在。 过了会儿,徐苏璟沉重狂乱的呼吸声才一点一点恢复正常,因情绪激动而不停沉伏的胸膛也平静下来,面色逐渐褪去煞白。 耳边变得极为静谧,只听见一道一道的风声轻轻拍打着窗户。 “意意。”他气若游丝,终于出声。 衡意尝试着扶他起来,闻言连忙回应道:“嗯,徐苏璟,我在的!” 徐苏璟手上搂抱的力度不减,像要将衡意整个按进他身体里那般,嗓音也深,“你大概也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有多怕会过上没有你的日子,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衡意突然看花了双眼,含着热泪回抱他,“对不起,我以后不跟你开这种玩笑了,被子盖头只是因为光太刺眼,护士要查房不准关灯,我就.” “我很爱你。”他似是听不见衡意唠唠叨叨的解释。 衡意也觉得难听,高声回应他一句:“我也是这样的!” 这句他明显是听见了。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 因为他不说话了,衡意听到了他比任何时候还要更为热烈清晰的心动声响。 那是徐苏璟对待衡意的真心。 是的吧,徐苏璟? * 这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另有原由。 那天晚上,徐敬文原本打算等徐苏璟带着衡意一块儿过来给小女儿庆生,期间却听说衡意出车祸的消息,徐敬文马上叫人去查监控录像,逮到了车祸的始作俑者,又是飞驰地产的老总。 因为行车过程中这位老总不知道在脑子里琢磨什么,仗着自己的车价值昂贵,几次三番神经兮兮地去别同行司机的车,最后间接导致了这一连串的交通事故。 徐敬文本来就非常不爽这老总,除了亲自去交警那儿添油加醋之外,又私底下找了这老总一次。 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徐苏璟也不知道,手机视频通话里,徐苏璟在办公,模样严肃地一边盯着电脑屏幕一边教育她:“有时间呢多下床走一走,让身体恢复快一点儿,别成天窝在病房里玩游戏,这样下班了我才会给你带好吃的过去。” 男人啊,果然拔d无情! 明明前两天这男人以为她真的挂掉了,还为她悲痛欲绝了好久来着,现在才过几天呀,就对她冷冰冰的。 衡意碰碰包着纱布有点轻微脑震荡那意思的额头,再动一动因为徐苏璟买的跑车质量非常不错只让她受了些擦伤的右腿,她立马掀开被子就下床来做广播体操给徐苏璟看。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所以下午红烧排骨和啵啵奶茶都来一份?” 徐苏璟斜眸垂视一眼视频里张牙舞爪的衡意,想忍住不笑来着,但衡意太像只高傲地挥舞着钳子的小龙虾,他收回眼神也下意识会勾起唇角,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看你表现。” 一听,衡意做得更加卖力,最后以好累哦结束,“突然觉得好困,我想休息一会儿了徐苏璟。” 肯定是想偷偷玩游戏。 徐苏璟听破不说破,“去吧,别睡太久。” 不许玩太久。 衡意笑得比蜂蜜还甜,凑近屏幕给徐苏璟一个香吻,就开心地自己玩去了。 确实没玩多久,衡意第三局游戏刚进去,忽然听见有敲门的声音,她起身去开门。 厉婉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手里提着包包和一只保温饭盒,身上那股原本盛气凌人的教育者气质似乎不见了,眉眼也让人只觉得柔蔼。 衡意万万没想到厉婉会大老远跑来京城看她,讷讷又小心翼翼地喊道:“妈.您怎么来了?您是刚下飞机就赶过来的么?” 厉婉上下打量她的伤势一番,反问道:“不方便吗?” 衡意赶紧退出游戏,拉开门请厉婉:“方便,您进来坐吧。” 这两天里周景舜、顾婧和傅隽来探望过她,客厅的桌上摆满了鲜花和水果,看着就有点乱糟糟的。 衡意此刻的心情极为受宠若惊,也有些许忐忑,她动作麻利地腾出地方来,好让厉婉放东西。 厉婉环顾一圈,把保温盒放在客桌上,拎着包包坐下来,问道:“徐苏璟给你安排的病房吗?”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厉婉在她面前第一次开口说出徐苏璟的名字。 衡意愣了半秒,迟疑地点头回道:“是他。” “挺好的。”厉婉说道。 “啊?”衡意有点没听明白。 “我的意思是徐苏璟挺好的,”厉婉道,端量着衡意半晌,将包包放在旁边的沙发上,“意意,妈今天过来没有想再像以前那样自私地插手你的生活,你离开家的这几年里,我也有在反思,包括上次在医院撞见你和徐苏璟,我都有在思考我们之间的矛盾和问题,是什么原因,应该怎么解决,以前确实是妈管你的方式有点过于极端化,不准你这样不准你那样,从来没考虑到你会因此产生逆反心理,和我作对,最后把好好的一个家搞成今天这副样子,是妈错了,跟你说声对不起。” 衡意怔愣地看着厉婉。 “以前你奶奶经常在我耳边念叨儿女自有儿女福,我当时太以自我为中心,不懂其中道理,如今才勉强懂得一些,”厉婉继续平和地说着,“徐苏璟是个好孩子,当初他为了衡家牺牲那么多,妈早该认识到这一点,是妈的偏见耽误了你们这么久,希望现在还能来得及,意意。” 不知从哪一句话开始,眼泪就已悄无声息地湿了一脸,衡意答应的声音有些沙哑,“嗯.” 厉婉望着已经褪去过往青涩长得这么漂亮的女儿,有自己的事业和值得托付的爱人,又仿佛觉得昔日那个小小一团喜欢围在身边转的身影仍历历在目。 一个母亲辛辛苦苦把儿女拉扯长大,为的不就是看着她从孩童变成大人,恋爱,工作,结婚,生儿育女,再重新把自己的青春过一遍,和她互相成长和成就么? 厉婉拂去眼中深深裹藏的不舍,欣慰地冲衡意笑了笑,“远嫁可以的,妈希望你们两个人都能够得到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衡意听得鼻子一酸,视线越来越花,她胡乱抹了一把脸,尽量让自己的嗓子听起来不那么哑,“以前是我太任性,让您伤心难过那么久,妈妈对不起.” “都过去了,意意,我们两个都该一起朝前看的,”厉婉说着,犹豫片刻便拎着包站起来,嘱咐衡意道,“这里面装的是大骨汤,按照你的口味熬的,趁热喝,妈还要赶飞机回去,就不陪你了。” 衡意也慌忙起身,“妈,再等一会徐苏璟就下班过来了,让他送您去机场吧。” 厉婉却笑着摇了下头,走上前来,抬手去摸摸衡意的额角,给她把散落的一缕长发捋到耳朵后面,“这次就不见他了,等他来家里提亲的时候再见也不迟,好了,不用留了。” 送厉婉到楼下时,衡意像小时候那样,欢喜又珍惜地抱住了厉婉。 * 后来再过了些时日,京城飘起鹅毛大雪。 每天醒来,窗外都是一片皑皑盛景,总让人忍不住想出去踩两脚雪印,再把落在肩上的雪花带到家里来,欣赏不了太久便会因温度的突然升高而消亡。 沈霓风跟剧组请假回京城参加个品牌活动,张延丞也回来了,衡意计划着叫上周景舜和顾婧,大家一起去西城区那边的东来顺吃涮羊肉褪雪寒。 不想周景舜因为工作调动得尽快到美国纽约那边的分公司报道,近五年内都不会回国了,顾婧呢则跑去了一个最北边的城市过冬,说是那边雪下太大,这段时间里各路交通工具几乎停止运行,她赶不回来,只能再等等看春运的情况。 是而这顿聚餐就四个人在。 第二天沈霓风和张延丞又飞回剧组继续拍戏后,偌大的北京城里,衡意的身边就只剩下徐苏璟了。 今年的雪下得比往年久,为保证每个人都能顺利回家过年,衡意提前三天给半夏夜的员工们放了假。 趁着有空闲的时间,衡意把家里储物间的东西分门别类整理出来。 都是一些平日里品牌方或者徐苏璟的朋友送来的,生鲜类的早已被衡意放在冰箱里,剩下的这些干货,衡意打算等徐苏璟那边的年会结束后,和徐苏璟一起带回藤市老家。 晚些时候,徐苏璟下班回来的路上,特地驱车去了趟超市,买了些食材回来做饭。 最近两人不知怎地,对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个道理非常赞同,极少会到外边的餐厅解决三餐,不出意外基本都是在家里做。 徐苏璟在厨房忙碌,暂时还不需要衡意打下手,衡意便去门口把今天刚送过来的快递搬回客厅,一样一样地拆。 上月末顾婧的新书发售,从那座北边的城市给衡意寄来了一本限量版的,书里夹了封信,衡意亲启: 意意,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在去墨尔本的路上,也可能已经在当地的某家民宿定居,不要诧异我为什么会去那么远的地方,你知道的,我为了寻找灵感经常性东跑西跑。 但这一次的原因,不止是这个。 这段时间我不常待在京城,一直没有机会亲口跟你说,意意,那次度完假回国后,我恋爱了,对方是国内一家知名银行的继承人。 他对我超乎想象地好,我也非常爱他,曾经无数次在夜里憧憬着如果和他就这样慢慢走下去该有多棒,可白日里的我又是无比清醒,理智。 我深知自己没有十几岁时的你那么勇敢,那么坚强,那么义无反顾地去选择徐苏璟那样的男人,我也没那么幸运,能够遇到第二个徐苏璟。 所以我和他分手了,我看得很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他不可能为我停留,我同样也不会因他盛放,我们彼此都更爱惜着自己。 看到这里,我知道你已经想打电话来宽慰我,劝我回来,不用的意意,等下次我回京城,你再请我褪雪寒吧。 二零一九年一月 顾婧 . 此后,于来年春末五月二十七日,徐苏璟和衡意过的第一个生日当天,衡意收到了一张来自遥远的法国北境的明信片。 由二十五岁风华正茂的徐苏璟执笔,写在他们相爱的第一天。 【和我去世界尽头吧,我永远真心爱着的月亮。】 ——————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