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1990》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回到1990.刑侦》作者:秋风过耳 重生回十七岁,前世的记忆丁崇失去一半,刚来就差点丢了性命,随后又被认为凶案嫌疑人,但丁崇没懊恼,重生一回他要做个积极快乐的人,为了证明清白,他亲自去查案,将那些深埋进土里多年的秘密重新挖出来,同时也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隔壁搬来位新邻居,重生后丁崇遇见的事都和新邻居有关,这人处处和丁崇过不去,毫不掩饰情绪。 丁崇好奇他们素不相识,为什么总和他过去不?于是经常问:“你为什么讨厌我?” 冷九程不答,他就追着问,一次两次三次...... 冷九程终于反应了,他凑近丁崇耳边说:“现在我喜欢你。” 丁崇:??? 内容标签: 强强 都市情缘 重生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丁崇 ┃ 配角:《穿成偏执反派的黑月光》求收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回到过去,我陪你重新开始。 立意:除恶扬善,好好珍惜当下 第1章 重生 “轰!” 爆炸声穿过耳膜直击心脏,丁崇猛一下睁开眼,随即天旋地转,耳中嗡嗡鸣响。 就在他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时,一只粗砺的手掌突然掐住他脖子,那手像铁钳,死死地卡在脖子上,手刨脚蹬用力挣扎也摆脱不开,呼吸愈发困难,人群的嘈杂声渐渐低弱,意识逐渐消散,彻底失去意识前,丁崇看见双猩红的眼睛,眸中散出的恨意,像要把他活生生吞了。 “队长,你在干嘛?” “快松手。” “……” 一阵吵闹过后,脖子上的手没了,呼吸畅通,丁崇张嘴大口吸气,好一会儿意识才回笼。 人群围成一堵墙,无数双眼睛盯着丁崇窃窃私语,他躺在人墙内,浑身无力,像条死鱼一动不动,直到手腕传来剧烈疼痛,痛感拉扯他偏头往左边看。 两名穿着制服的年轻警员按着个男人,嘴里不停喊队长、队长,男人猩红的眼像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快将两名警员烧成灰,年轻警员脖颈凸起青筋,力量压制不住男人,警员直接喊出男人的名字“冷九程”试图用声音唤醒像野兽般发疯的队长。 冷九程一动,丁崇左手腕就疼,垂眸一看两人手腕间铐着手铐。 为缓轻疼痛,丁崇往左边移了移,右手撑地坐起来,没等坐稳,冷九程便冲破警员的束缚朝他扑来,“咣当”一声把按到在地,没带手铐的只手再次掐住他脖子,喷火的双眸死死盯着他,咬牙切齿道:“丁崇你别想再逃,老子不要这条命,也要抓住你,抓不住咱俩一起下地狱。” 冷九程速度快力道重,丁崇根本没有反击机会,窒息感再次袭来。 “队长,你到底怎么了?”年轻警员带着哭腔再次将人拉开。 丁崇坐起身呼呼地喘气,等气息均匀,眼中也带上怒火,指着冷九程吼:“你谁呀?” 两名警员按着冷九程肩膀,迫使他坐下,两人面对面坐着,手腕还铐在一起,他盯着丁崇发出声寒森森的冷笑,“不认识我?是时候该让你真正认识一下,京川市刑警冷九程。” 刑警?冷九程? 丁崇飞速在记忆中搜寻了一遍,压根找不到叫冷九程的人,八成是神经病,手腕上金属卡着皮肤一动就疼,他快气炸了,“冷你妈的头,赶紧给我打开。” 冷九程冷哼了声,“别做梦了,逃到阴曹地府我也会将你缉拿归案。” 阴曹地府?缉拿归案?这人怕是病得不轻,丁崇向朝观群众望去,无辜的眼神向众人发出求救信号。 有人接收到丁崇的信号,拧开随身带的水壶,壶中水往冷九程脸上一泼。 冷水顺着头顶直灌进衣襟,冰的冷九程一个激灵,他抹了把额前的水流,抬眸看向丁崇,看清丁崇的张脸后,他瞳孔微微扩张,眸中怒火演变成了巨大的错愕。 泼水的群众,对两名警员得意道:“我一看他就是撞邪了,一瓶水不一定能彻底把恶灵赶走,你们最好带他去东街王神婆那看看。” “警察还能撞邪?” “......” 围观人群低声讨论。 警员见冷九程情绪稳定,便松手去驱散人群,另一名警员小心翼翼地伸进冷九程兜里,掏出手铐钥匙,解开铐在两人手腕间的手铐,对丁崇笑道:“小丁呀,你刚听见了,我领导撞邪了才对你做出那样的举动,警察不可能杀人,我替他跟你道歉,回家就别告诉你爸妈了。” “他是警察?”丁崇难以置信。 年轻警员自信道:“当然了,我们队长。” 丁崇嗤笑一声,“神经病队长吧?”说完一溜烟地跑了,跑出人群,街道景色才真正映入眼帘,灰白的筒子楼立在街道两侧,挂在楼道中的衣服只有灰蓝红白几个单色系,电线在头顶错落交叉犹如张密不透风的网,一楼门市房店面极小,光线昏暗,超市门口摆得物品极为匮乏,他意识到不对劲,顿住脚步环看四周,这是哪? 一盆脏水从马路一侧泼过来,他下意识躲开一步。 “没泼你身上吧?”女性温柔的嗓音传递丁崇耳底,他顺着声音转头,街边站个瘦弱的女人,眉眼和他十分相识,霎时他犹如被雷劈中,站在那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 “阿崇?”张娟放下脸盆朝丁崇跑来,“今天怎么放学这么早?上午太忙了,妈还没来得及回家做饭,你先去店里等会儿。” 丁崇抬手在张娟脸上摸了下,指肚传来的温度真切温热,母亲已经去世十几年,难道是梦? “发什么愣?赶快走,客人还等着我呢。”张娟推着丁崇进了间理发厅,门匾上写着阿娟理发,进店内张娟把丁崇仍在一旁,忙着为客人烫头。 丁崇杵在门口四下张望,理发店狭小,设备陈旧,没有电视音响,只有台老式录音机,镜子边缘贴着刘德华和周润发的照片,他走过去抽出刘德华的照片,翻过来背面写着钢笔字。 祝丁崇生日快乐! 陈灵。 1990年1月25日 这是丁崇十七岁生日那天,夹在陈灵生日礼物中的一张照片,丁崇不追星便随手把照片放在母亲店里,他捏着那张带字的照片缓缓坐下,记忆轰然一下如潮水般涌来,时光变成一部电影,记录着他从1990到2021年生活。 母亲有温度的脸颊,熟悉的理发店,一切都真实存在,说明这不是梦境,他重生回了1990年,前世的记忆虽然残缺不全,但重生一回,他仍然万分高兴。 张娟给顾客打理好头发,笑着送人出门,转回身收拾东西准备关店,丁崇坐椅子上看母亲忙碌,嘴角噙的笑越来越灿烂,“妈!” “嗯?”张娟停下手中动作抬头看他。 “没事。” 张娟瞪他眼继续收拾东西。 “妈!” 张娟直起腰在丁崇胳膊上拧了把,“臭小子皮痒了?看不见我正忙?” “妈,你真好看,全世界最漂亮的女人。”丁崇嘴边挂笑,眼角却带着泪。 张娟眸中藏不住的喜悦,手上半点不留情面,朝丁崇后背狠狠一拍,“说吧,想要多少钱?” “我不要钱。”丁崇起身接过张娟手里的毛巾叠好,放在毛巾柜中,锁上店门和张娟回家了。 丁崇的房间背光又狭小,仅能容纳床、衣柜和书桌,他躺在单人床上,嗅着被褥散发的肥皂味,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少年时曾经不以为然的细碎小事,经过时间的冲洗后变得尤为可贵,这破烂的小屋,没有名气的床品,此时此刻变得熠熠生辉。 “丁崇!” “三哥!” 院门外传来少男有力的吼声,丁崇推开窗,三男一女倚在自行车旁朝他摆手,这些人是他发小,也是日后生意场上的助手,1990年他们还没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他抑制不住喜悦,用力大喊:“稍等会儿,我还没吃饭。” 张娟端来面条放桌上,“午休这一会儿时间,又要去哪鬼混?再敢逃课小心你爸打断你狗腿。” “知道啦,我一定好好学习考上大学,为你争口气。”丁崇大口吸溜面条,三两下吃空碗中食物,带着嘴里没咀嚼完的食物,急匆匆跑出院,展臂抱住门口的几个少年。 五个人骑着三辆自行车,如阵风似的穿过街道,又吵吵闹闹地拐进另一条街,不知不觉骑到警察局门口,骑在最前面的李敬维放慢速度回头说:“前面有条子。” 自行车后座的丁崇偏头看过去,警局门口站的人正是刚刚想掐死他的人。 冷九程穿着警裤,上身是件普通白T,手指间夹着烟却没抽,烟燃烧了长长一节,眼看烟灰快掉下来,也没反应,盯着远处不知想些什么,他五官精致,下颚线紧绷,气质和这片的人格格不入,是标准的帅哥,只是眼神太可怕,尤其看丁崇,冷冷又充满恨意像要把丁崇挫骨扬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间有灭门之仇。 自行车从冷九程面前驶过,丁崇感觉身后有人盯着自己,一回头正巧碰上冷九程如刀般锋利寒芒的眼神,四目相对,丁崇不由地打了个冷颤,赶忙转回身不再看他。 漫无目的地逛到午休结束,五人中只有丁崇和白刃走进校园,他们并肩回到教室,开启下午的课程,丁崇听课很认真,晚自习认真做题,课间休息,前桌的方媛媛回头跟丁崇请教问题,他耐心友好并详细地给她讲了解题思路,确认她真的听懂才结束。 方媛媛转过去,白刃在后面踢了踢丁崇凳子,“你咋有耐心给方媛媛讲题?她可是咱班最笨的女生,至少讲两遍才能听懂,以前她一回头你马上逃走,恨不得离她十万八千里远,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丁崇莞尔一笑:“她也不容易,互帮互助呗。” 白刃看了他几秒,意味深长道:“丁崇你变了。” 丁崇将衣袖一撸到底,露出大臂上的四人共同纹的刺青,手指在刺青上点了点,“再怎么变,我也永远是你三哥。” 白刃笑了,清澈的眼底浮上一层蒙蒙的雾气,他低声重复道:“永、远、三、哥。” 上课铃响,吵闹的教室安静下来,老师低头写教案,学生们奋笔疾书,教室一派宁和。 “老师,我肚子疼去趟厕所。”突兀的女生嗓音,打破了教室的宁静,学生们纷纷抬起头,方媛媛站讲台边,捂着肚子有些难为情,老师摆摆手,她连忙跑出去,没关教师门,走廊里传出她踢踢踏踏的跑步声,声音越来越小,陷入一段沉静后,忽然传出成一声刺耳的尖叫“啊!” 女孩惊恐尖锐的嗓音,回旋在空荡荡的走廊。 “好像是方媛媛的声音。” “她怎么了?不会见鬼了吧?” “.......” 学生们交头接耳,探头探脑,宁静的班级炸开了锅。 老师敲了敲黑板,“安静点,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没等老师走出教室,走廊传出方媛媛撕心裂肺的喊声:“杀人......有人死了。” 第2章 命案(修) 教学楼是栋三层高的矮楼,露天走廊像条线将各个教室串起来,方媛媛那一嗓子尖叫,惊动了整个校园,学生们从各自班级探出头来看情况。 老式灯泡发着昏黄的光,方媛媛从杂物间一步步退出来,直到后腰顶上走廊扶手才停下,她双手捂脸,身体抖如筛糠,嘴里不停地呢喃:“死了......满身是血......有人死了......是梁程......梁程死了......” 老师们快速围到方媛媛身边询问情况,胆子大的男老师,走进杂物间,由于学校生源少,教室坐不满,二楼拐角的这间教室便用来存放劳动工具,铁锹扫把间坐着个男孩,准确来说是具男尸,头顶被砸出一个洞,露出白森森的脑浆,血液从头顶流出染红了脸,衣服裤子到是血,整个人像被红燃料泼过一般,看不清面容。 男老师的目光从地面再次回到男尸的头顶,血红中露出的白色脑浆,像碗没加卤的豆腐脑,顿时胃里翻江倒海,他捂嘴跑出去,随手关上门,阻断了那些想进来看情况的老师,扶着垃圾桶一阵狂吐后,骑上自行车朝警局一路狂蹬。 * 夜幕下,西临分局刑侦队的灯仍然亮着,队长办公桌的烟灰缸里塞满烟蒂,冷九程捏着跟烟若有所思。 李寻整理好档案,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临走前走到冷九程面前,“队长还不回家?” 冷九程没情绪道:“你先回,我再坐会儿。” 李寻站在原地未动,冷九程前几天刚调来分局,话少,目光清冷,待人总保持一定的距离感,遇事公事公办,从不和他们闲聊私事,相处几天,连他住哪里都不知道,分局一群糙老爷们,冷九程的气质与这群人完全不同,独特的气质难免会惹人多注视几分,李寻作为下属对这位新领导更为好奇,尤其中午发生的“撞邪”事件。 午休时冷九程和两位下属出去吃饭,途中遇见放学回家的丁崇,冷九程看见丁崇的一瞬像见到罪犯似的,朝人猛扑过去,将人扑倒在地二话不说掏出手铐,他没铐住丁崇双手,而是一边拷自己手腕上,一边铐丁崇手腕上,眸光瞬间被怒火取代,像要一下夺了对方的性命,若不是李寻拼命阻拦,这会儿冷九程已经因杀人罪进牢了。 丁崇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什么原因能让清冷克制的队长失控?难不成真是撞邪?李寻默然摇头否认,下午回来,冷九程更为沉默,一直在抽烟,袅袅烟雾将他与其他人隔绝成了两个世界,他出不来,外人看不起清里面,到底怎么回事? 出于下属的关心,又掺杂一点私人好奇,李寻忍不住开口问:“队长还在为丁崇的事郁闷?那小子家住这附近,性格皮了点,但心不坏。” 坏字话音刚落,一道像剑光寒芒朝他看过来,冷九程带着冰冷的轻蔑,重复道:“不坏?” 李寻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迅速地回想刚才哪里说错了话,丁崇不过半不大的孩子,除了爱调皮捣蛋外,确实没做过大坏事,有次打群架闹到局里,调查起因也与他无关。 李寻百思不得其解,小心翼翼说:“有次我妹妹下夜班回家,路上遇见变态跟踪狂,还是丁崇帮她躲过一劫。”他稍作停顿,叹了口气又道:“丁崇其实挺可怜,他爸是这片有名的酒鬼,成天喝酒,喝多了到处惹事,回家还打人,丁崇被他爸从小打到大,他母亲不仅常年忍受家庭暴力,还要在外到处帮他爸把擦|屁|股,理发店赚点钱,不够给丁建民平事的。” 冷九程心底发出声冷笑,所以丁崇把原生家庭的不幸加到别人身上?关于丁崇的情况,不用李寻说他早倒背如流。 丁崇是京川警界不能提的人。 90年代中期,有一犯罪团伙在京川市兴起,这伙人做事心思缜密,极难找到证据,警方埋伏好几年,才将犯罪团伙的头目陈灵在边境小镇捉拿归案,他亲口承认了自己犯下的所有罪行,令人没想到的是在押送回京川途中遭人埋伏,激烈的对战中牺牲数十名警员,唯有丁崇活了下来。 丁崇活下来的原因并不光彩,他背离组织随陈灵等人逃到国外,后来的十几年一直隐居金山角一带,为陈灵卖命,不仅朋友同事因他们而死,冷九程也备受他们折磨,如果丁崇当时没叛变,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他也不用煎熬五年。 一切都因丁崇而起,过去的五年冷九程每天都在恨他。 事后调查才知道,丁崇的背景看似简单干净,实则隐去了一个关键点,他和陈灵等人至幼相识,是童年玩伴发小,考上大学后他和陈灵等人渐渐疏远走上不同的路,关于叛变原因,流传说法不一,有人说因为钱,有人说因为他和陈灵的感情,有人说他考警校当警察是原本就计划好的事情,毕竟那伙人1990年就开始小规模作案了,还有人说他有把柄在陈灵手里......说法众说纷纭,真正原因只有丁崇本人清楚。 警方又踪埋伏了数十年,终于2021年制订歼灭以丁崇为首的犯罪团伙行动,冷九程是行动的关键人物,行动中结果不知怎么一睁眼来到1990年,也就是今天中午,这一年是陈灵等人走上犯罪道路的重要转折点,既然来了,必须要阻止悲剧发生,挽救那些因他们而死的无辜生命。 陈灵是国内为数不过女犯罪头目,她能做到那个位置,跟丁崇、白刃、李敬维脱不开关系,丁崇三人在团伙内都有重要地位,不知2021的任务是否有抓到这些人?是否顺利完成? 西临分局,没人知道这位新同事躯体内包裹的巨大秘密,冷九程惦记2021年那场未结束的任务,又无处诉说,只得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冷九程不言不语,像陷入某种回忆,带着愤恨冰凉的眼神快将人冻住,李寻愈发看不透这位领导,不敢冒然打扰,正准备悄悄溜走,值班室同事忽然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速度太快,进屋内刹不住车,直接撞到李寻身上。 李寻将人扶起,“慌慌张张的干什么?” “五中、五......中” 李寻一边拍着同事后背,一边急切地问:“五中怎么了?” “老师刚来......报、报案,说死、人、了......应该是学、学生。” 西临区是京川市治安最好的区,在媒体、网络、刑侦技术都不发达的年代,杀人称得上大案,李寻闻言色变,转头看向冷九程,颤抖道:“队长......死人了。” 冷九程眨了下眼,瞬间从自己的世界走出来,拿上烟和打火机,不慌不忙地往外走。 李寻心脏狂跳,他捂着心口的位置,围着冷九程来回走。 冷九程淡淡道:“晃的我头晕,好好走路。” 李寻憋在心里的话终于找到宣泄口,“死人了,队长怎么还这么淡定?” 身为刑警遇见杀人案竟比普通百姓还慌,冷九程不可置信地瞥他一眼没说话。 李寻自己叨叨起来,“我来队里两年,查的都是偷鸡摸狗的小案,还没参与过杀人案......哎呀,好紧张......” 冷九程按了按眉心,忍不住说:“再吵别去了。” 李寻乖乖地闭上嘴,跟在冷九程身边一路小跑,赶到学校时,学生们还没放学,几名老师守在209教室门口,见警察来了急忙让路请他们进去。 教室门口,冷九程抬臂拦住冒冒失失要往里冲的李寻,伸手说:“手套、鞋套。” 李寻一愣,“没有。” 冷九程:“......” 冷九程穿好老师找来的白手套和鞋套进入教室,没有马上走向尸体,他站门边环视四周,扫把、铁锹、锄头等工具横七竖八地散落满地,地面露出的空隙中有大小各异的杂乱鞋印,尸体靠墙而坐,衣服上满是脚印,身边立着还没倒的工具,左前方斜着一张空书桌,尸体两腿间竖着条椅子腿,脚前有把带血的锤子。 他沿着墙边没有脚印的空地走过去,到尸体旁蹲下身细细打量,尸体被血染成了血葫芦,双手垂落身体两侧,头部低垂,头顶露出一块白嫩的脑浆。 李寻跟冷九程身后进了教室,看清尸体头顶的一瞬,他捂嘴跑出去,扶在垃圾桶旁将晚饭吐个干净。 整间教室只有冷九程一人,尸体的惨状没给他面部带去半分变化,目光聚集在死者露出的脑浆上,圆形伤口,转而看向死者脚前的锤子,拿出物证袋将锤子放里面,随后轻轻托起死者下颚,死者面部有大量血液,但能看清面目轮廓和五官,唇边有层薄薄的胡须,五官稚嫩,看模样年纪十六七岁左右,应该是本校的学生,他转头对站在门口等候的老师说:“哪个班有没来或者失踪的学生吗?” 老师们围在一起讨论片刻,高二年级有两名老师报出自己班有没来的学生,冷九程请两位老师进去辨认尸体,高二3班老师看清死者脸的一瞬晕了过去,显然死者来自高二3班,等老师清醒过来才说死者叫梁程,16岁,今天下午最后一节课,因肚子疼请假回家了,未在学校上晚自习。 一个生病回家的学生,却在晚自习期间死在学校的空教室,冷九程站在走廊,透过玻璃目光再次聚集到死者身上,从案发现场来看,梁程生前与人在这间教室发生过肢体冲突,被人暴力殴打后用锤子敲碎脑袋直接毙命,1990年的学校虽不像2021年看管的那样严格,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来的,也就说凶手很可能是五中的学生。 冷九程朝脸色惨白的李寻招了招手,“通知家属,另外喊人来抬手尸体送去尸检,还有叫痕迹检的人过来。” “好!”李寻噔噔地跑了,过会儿又跑上来,“队长,尸检要送去市局。” “......”刚刚过来冷九程还没适应各项技术都不发达的刑侦工作,DNA技术没普及,没有天眼系统,查案只能靠最传统的方式,他稍微转变了下思路,“按你们平时办案的正常流程走。” 李寻走远,冷九程抬腿往高二3班的教室走,边走边对老师说:“我需要跟发现尸体的学生聊一聊。” “她今晚受了不小的惊吓,能否给她一点缓冲时间,明早我安排她和你们见面?” 谈话间已走到高二3班窗边,不到三十个学生,冷九程目光朝室内一扫便看见个坐中间排瑟瑟发抖的女孩,他往教室内指了指,“她发现的尸体?叫什么名字?” 老师点了点头,“方媛媛。” 方媛媛这名子像道雷在冷九程脑中轰然炸开,陈灵被抓那次,曾亲口对警方举报过丁崇,说他在1990年杀过人不配做警察,那个人叫方媛媛,是他高中同学,后来不知什么原因,陈灵突然改口说杀方媛媛的事,是她胡编乱造故意诬陷丁崇的。 当时警方去方媛媛家走访,方家父母说六女儿方媛媛1990年夏天失踪了,方家子女众多,加上方媛媛跟家人关系紧张,父母以为她闹情绪离家出走未当回事,少一个孩子对方家父母来说是少了块重担,即便后来察觉出事情不对劲也没报警,等警方根据陈灵说的位置挖出方媛媛尸体时,已成了一具白骨。 有人根据这点猜测,丁崇年少时可能确实杀过人,陈灵就拿此事威胁丁崇叛变。 冷九程淡漠的双眼刹那间燃出一团火,一把抓住老师衣袖,“丁崇也在这个班?” 老师茫然地看着他,“嗯,丁崇是我们班班长。” “不要让他和方” 喇叭内响起下课铃声,学生们一窝蜂地涌出来,冷九程的话被打断,他望向门口窜动出的一张张年轻面孔,倏地跟人群中的一道目光隔空相撞,是丁崇,而他身后跟的女孩正是方媛媛。 第3章 对上冷九程如刀的目光,丁崇暗骂了句“阴魂不散。”一下午遇见三次,每次都是吃人的眼神,像欠了他五百万似的。 丁崇再次把重生前的事想了遍,记忆中还是没冷九程这人,根本不认识,他狠狠瞪冷九程一眼才收回视线。 学校突然来了个身高腿长,表情淡漠的禁欲系帅哥,学生们的视线自然而然被他吸引,白刃在女同学的窃窃私语中抬起头,瞧见冷九程的一瞬他停下脚步怔住了。 丁崇在白刃后背推了把,“一神经病有什么好看的?快走吧,看多不吉祥。” 走出校园,身后再没寒光盯着,丁崇松口气,明明什么事没做,却被冷九程盯得心发慌,好像真做了杀人放火的坏事。 “丁崇再见。”身后传来句很小的声音,他回头一看是方媛媛,发现尸体这事着实刺激了方媛媛,头发凌乱,眼睛红肿,嗓音也哑了,“没事吧?用不用送你回家?” “谢谢你,我自己可以。”方媛媛手一挥跑进人群。 白刃看丁崇笑了笑:“灵灵要知道你送别的女孩回家,会气死的。” 丁崇解释:“你没听他们说,梁程的尸体可吓人,老师见了都害怕,更何况方媛媛。” 白刃没再说方媛媛,话锋一转问起冷九程,“你认识那警察?” “警察?”丁崇带着几分嘲讽,“中午他差点掐死我,被人泼了冷水神志才清醒,他们说他撞邪了,我看就脑子有问题。” 白刃皱了皱眉,没说话。 丁崇没车,上下学蹭白刃的自行车,到家门口二人分开,屋里灯亮着,母亲忙碌的身影印在玻璃上,丁崇背着书包朝那身影狂奔,“妈!” 张娟开门迎接儿子,“我又没死,喊什么?” 丁崇嘿嘿一笑不还嘴,“妈,我饿了。” 张娟从厨房端出碗面条,坐桌边织毛衣。 丁崇嚼着面条含糊不清地说:“我爸呢?还没回来。” 张娟织毛衣的手一顿,抬头诧异地看儿子,“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爸呀?怎么了?他今天不回来。” 张娟突然红了眼眶,手在眼角一抹,温和道:“你、你......爸......还没回来。” “哦。”丁崇低头继续吃面条,眼睛时不时偷瞄母亲,有点奇怪,喊了声爸,张娟反应这么大? 父亲丁建民没有正当职业,一直在家附近打零工,平时喜欢喝酒,每次喝多回来都给他买吃的,有时还偷给零花钱,钱赚得不多但全部上交给张娟,他脑中出现了许多童年一家三口的温馨记忆,长大后忙着上学,记忆中关于父亲的事不多,总而言之丁建民是个合格的父亲,思来想去也没搞明白张娟的奇怪反应。 能重活一世,丁崇兴奋到睡不着,夜里从窗户翻出来,顺着|梯|子爬到房顶,90年的城市夜生活不多,九点一过,家家户户关了灯,没有了璀璨繁华的灯火,星辰变得格外亮,如墨的夜空上,弯月洒着清光,周围繁星点点。 多久没见过这样纯粹的夜空?丁崇想了想,蓦然笑了,时间久到自己都不记得,以前他为名利金钱而活,这次要为了自由快乐活,他吹起了轻快的口哨。 “当!”一声巨响盖过口哨声,丁崇闻声望去,隔壁空了几年的房子,大门被人踹开,进来的人双手插兜,刚踏进院中一只脚,就敏锐地抬头朝丁崇家房顶望了眼,四目隔空相对,丁崇傻眼了,一天内第四次遇见冷九程,还真阴魂不散。 冷九程收回视线,犹如没看见他,径直往屋里走。 丁崇撇撇嘴,隔壁房子空了好几年,老鼠进去都哭着出来,这样的环境不收拾一天半天的能住人?住不了人更好,最好姓冷的一天都无法忍受,马上搬家。 隔壁邻居家的灯亮了,冷九程进进出出地忙碌,很快杂七杂八的废物被装进院中的垃圾桶,收拾完他从院门口拎进来一套崭新的被褥,全程没往丁崇家一看,倒是丁崇盯着冷九程看了许久,直到房间关了灯,他收回视线,赏夜景的好心情全被要和冷九程做邻居这事弄没了,他耷拉着嘴角,无趣地回了房间。 躺倒床上,丁崇脑中一遍遍出现冷九程那张酷冷没感情的脸,很熟悉却想不起来到底在哪见过,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睡着。 翌日早晨,他起来去院中上厕所,远远看见厕所门口躺着个人,看背影有点像丁建民,他小跑过去喊了两声爸,毫无反应,他扳住肩膀将人翻过,丁建民张着嘴呼呼大睡,整齐的牙齿上少了两颗门牙,嘴边还有干涸的血迹,眼睛一大块淤青。 丁崇搞不状况,只好回去喊母亲,张娟到跟前一看,不由地连连叹气,“我去找人把他抬进屋。” 丁建民又高又膀,腹部顶着巨大的啤酒肚,大早晨丁崇不想麻烦人,蹲下身尝试各种能把人弄进屋的姿势,忽然一双笔直的腿出现眼前,他顺着这双腿网上看,对上一双冷冷的眼睛才停下,怎么把冷九程找来了? 张娟介绍:“阿崇,这位是隔壁新搬来的冷先生,以后要叫冷哥。” 冷哥?冷你大爷。 怕母亲怪他没礼貌,丁崇咬牙切齿地喊了声“冷哥。” 冷九程没理他,走到丁建民头顶,双手从丁建民腋下穿过,抱起上半身,说:“抬脚。” 或许是做警察的原因,冷九程说话简短有力,有让人臣服的魔力,丁崇按照他的说话抬起丁建民双脚,一起将人抬到卧室放床上。 冷九程转身要走,张娟上前一步拦住,“谢谢冷先生帮忙,我看你一个人住,应该没做早饭,留下在我家吃口吧,我新包的馄饨。” 丁崇内心一阵狂风暴雨,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上前阻拦,转念一想冷九程那么讨厌他,应该不会留下吃饭,索性出去洗漱不管了,再进入房间冷九程已坐在餐桌前,不知张娟用了什么方法竟把他留下了。 张娟在灶台前忙活,见丁崇进门说:“阿崇,把这碗馄饨给小冷端过去。” 这么快从冷先生变成小冷了?丁崇不得不佩服母亲的社交能力。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端起馄饨放到冷九程面前,新出锅的馄饨太烫,他放碗收手有些快,指尖不慎碰到冷九程手背,刚要说对不起,就见冷九程用另一只手掸了掸手丁崇碰过的地方,就差把嫌弃两字写脸上,招他惹他了?莫名其妙?丁崇气不打一处来,摔门出去,站厨房外将冷九程祖宗十八代问候个遍。 张娟在冷九程对面坐下,笑问:“小冷,今年多大了?” 冷九程低头吃饭,随口答了声“31”察觉到不对劲,他赶忙翻出身份证看眼,改口道:“25” 张娟:“不小了,结婚没?” 冷九程:“没有。” 丁崇在门外,对着空气眼睛一白:哪个姑娘不要命,嫁这种一言不合就掐脖子的人。 “有对象没?” “没有。” 丁崇:没对象就对了,傻逼才会跟神经兮兮的人处对象。 “做警察那么辛苦,晚上回来连个做饭的人都没有怎么行呢?我侄女在城西的纺织厂上班,今年刚好21,你俩年纪相仿正合适,改天阿姨帮你俩介绍介绍。” “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方法,谢谢了。” 丁崇:“......” 妈,你这是把表姐往火坑里推。 “......” 张娟想把侄女介绍给冷九程,各种问题问个没完,冷九程倒没什么情绪,每个问题都客气礼貌,丁崇边吐槽边从门缝往屋里看,冷九程清隽的脸上没一丝表情,深邃的眼眸像潭水,幽静不见底,他肤白鼻挺,俊美的长相和突出的气质,确实吸引人。 如果没有掐脖子的事,走在路上丁崇也会多看冷九程几眼,他忽然理解了母亲相中冷九程做侄女婿的事,可惜冷九程精神状态不稳定,莫名其妙动攻击人,注定不可能做他表姐夫。 张娟问得差不多了,冷九程放下筷子问:“丁叔昨晚喝多了?” 提起丈夫张娟脸上的欢愉瞬间没了,尴尬地笑了笑,“嗯,经常这样。” “他的......牙?” “估计昨晚被人打掉了,他这人喝多爱惹事。” “您多看着他吧,总这样容易与人结下仇恨,有些事没证据警察没办法。” 丁崇的父母在1990年双双失踪,是死是活?还是去了哪里?没人知道,这一年丁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警方曾多次走访调查都没结果,丁崇本人更是闭口不提,消失三十几年,怕是凶多吉少,初次接触冷九程对张娟印象不错,作为这顿早餐的回报,还是提醒了她。 张娟又叹气,“这个家没人管得了他。” 家庭琐事作为外人无法插手,冷九程起身告别,人走远,丁崇重新进屋,“我爸酒后经常闹事?” “水、喝水!”卧室传来丁建民粗犷的嗓音,张娟连忙接水送到卧室,没空搭理儿子。 丁崇带着一丝疑问来到学校,低头想着父亲喝酒的事没看路,结果在班级门口的走廊迎面撞上个硬邦邦的胸膛。 作者有话要说: 丁崇:妈,侄女婿和女婿你选一个吧? 张娟:是谁说傻逼才跟他处对象的? 丁崇:...... 真是亲妈。 第4章 梁程(修) 又是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怎么总能遇见冷九程?丁崇气得牙根痒痒,连道歉也没说,瞪他眼扭头走了。 梁程的命案迅速成为校园最热话题,高二3班同学三三俩俩聚在一起低声讨论,重生一回丁崇想考清华,无心关注其他,拿出本子埋头做题,鼻尖飘过一阵香喷喷的味,接着铝制饭盒出现眼前,里面装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一闻便知是肉馅的。 方媛媛柔声细语地说:“谢谢你昨天帮我讲数学题......新出锅的包子......你快吃吧。”她低头扣指甲,全程不敢看丁崇一眼,说完话马上扭头转回去。 张娟做的馄饨都对不起馄饨的大名,准确来说叫面疙瘩,里面只有一丢丢肉,根本尝不出肉味,面前这包子肉味香浓丁崇确实想吃,但他没动,一讲道题不是大事,用不着收回报,二方媛媛家庭条件差,不知攒多久零花钱才能买起肉包子,他把饭盒放回方媛媛桌面,“我在家吃过早饭。” 方媛媛欲要开口,丁崇转身走了,回到座位他想起以前的事,2000年以后,他们几个的生意做到国外,每天有数不完的钞票入账,吃腻了龙虾鲍鱼各种山珍海味,生活非常奢靡,回到1990年竟然猪肉都吃不到,他回头冲后桌的白刃说:“想不想吃猪肘子?” 白刃两眼放光,“你家买猪肘子了?” 丁崇丧气道:“我妈鸡肘子都不带买的,就问你想不想吃?” “当然想。” 丁崇拍拍胸脯,“等以后哥几个开公司赚大钱了,猪肘子买俩吃一个扔一个。” “开公司?”白刃在他额头上摸了摸,“做白日梦呢?” 丁崇胸有成竹,“真事。” “谁是公司老板?” “三哥我呗!” “是三弟。”白刃强调。 他们四个男生按照生日大小排辈分,白刃李敬维比丁崇大,却习惯叫他三哥,以至于丁崇经常忘记辈分,“别管三哥还是三弟,老板都是我。” 白刃嗤笑,“你不配!” 丁崇随手给他一拳,“行行行,你家最有钱让给你吧。” “......” 两人疯闹着争争抢抢,全然没发现室外走廊上一道锐利目光正盯着他们,冷九程心底冷笑:这次谁也别想做成老板,在树根还没扎进土壤前,我要把你们这群害虫全部产灭。 两个疯打的男生前是满眼失落的方媛媛,她盯着饭盒中的包子心事重重,目前来看丁崇和方媛媛关系不错,丁崇为什么要杀她?当年丁崇给的理由很荒诞,他说自己太帅,勾的方媛媛丢了魂,总对他纠缠不止,一怒之下便把人杀了。 从方媛媛送包子的行为能看出她对丁崇的心思,即便后来方媛媛行为偏激做出缠着丁崇的事,也不至于杀人,几次接触冷九程看得出现在的丁崇只是个皮孩子,什么动机让少年丁崇杀了方媛媛?百思不得其解,他掏出烟想到在学校又放了回去,方媛媛死于1990年夏天,也就是最近,不管怎样目前最重要的是保护她的安危。 方缓缓第一个发现梁程的尸体的人,随后没多久她被丁崇杀死,那梁程的死是否跟丁崇有关系? “队长、队长!”李寻打断了冷九程的思绪,他回过神看见高二3班老师来了。 学校发生命案,学生和家长惶惶不安,校长决定今天放半天假,一方面安抚学生,一方面给警方安静的取证环境,高二3班要接受警方询问,上午的几节课也停了,班主任根据警方的需要依次喊人到办公室问话。 冷九程最先聊的是班主任,班主任口中的梁程是个沉默寡言有点不合群的小孩,中等成绩,独来独往,很少参加集体活动,不起眼到经常被人忽略,教了一年多,班主任对这个学生的印象少之又少,绞尽脑汁没说出几句话。 第二个人问话的人是方媛媛,她不高,很瘦很瘦,走路微微有些驼背,皮肤粗糙,裤子上带着补丁,布鞋的大脚趾突出,快要拱破布料露出来,她双手卷着上衣两侧,手臂紧绷,眼神飘忽不定,十分不安。 冷九程递过去一把凳子,“坐吧。” 方媛媛坐下,微微低头,双手搭落膝盖上,摩挲裤料。 李寻拿班主任的水杯给她倒了杯水,“不用紧张,我们就问问你昨晚的情况。” 方媛媛手握水杯,转来转去一口没喝,“我......昨晚肚子疼......去厕所回来,看见杂物间的门开着,我过去想把门关上...... 关门时”她声音明显颤抖,握着水杯的手跟着颤动,“看见、看见.....好像有个人,我喊了句谁呀没人回答,于是开了灯......” “当!”水杯落地,温水洒出来,溅到冷九程和李寻身上。 “对不起。”方媛媛慌了转身要走,被冷九程抓回来,他拿起抹布擦了擦方媛媛凳子上的水,示意她坐下,然后继续问:“你下楼时,杂物间门关的还是开的?” “好像关的......当时着急去厕所,记不清了。” “你和梁程关系怎么样?他在班里有没有关系比较好的朋友?” “我们......关系.......” 方媛媛突然双手掩面,呜呜地哭了起来,从小声哽咽到嚎啕大哭,哭声冲破办公室的玻璃,回荡在楼道和校园内,彻底哭够她擦了擦鼻涕说:“我们关系一般,梁程比较孤僻,在班里几乎没朋友。” “梁程和丁崇、白刃关系怎么样?” 没想到突然提到丁崇,方媛媛愣了下,支支吾吾地说:“一般的同学关系......梁程跟谁都不太亲近。” 冷九程又问:“你和丁崇关系怎么样?” 像埋在土里的秘密被挖了出来,方媛媛瞬间红了耳朵,“同学嫌我笨不愿给我讲题,只有班长愿意给我讲。”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道:“帮助差生是老师给班长安排的任务,他对其他学习成绩不好的同学也帮忙。” 热心班长? 冷九程讥笑,“丁崇经常在校外打架斗殴,还进过警察局......你平时少和他接触,尤其是没抓到凶手的这的段时间。” 方媛媛马上抬头反驳:“打架是因他校外的朋友爱惹事,他那么讲义气的人,朋友遇上麻烦他不可能不出手,其实跟他没关系的。” 冷九程:“......” 提醒失败,方媛媛是个迷妹,有女孩这样死心塌地喜欢,男人的虚荣心能够得到极大的满足,为什么要杀她? 李寻边做笔记,边趁机问:“梁程最近有没有和谁发生过矛盾?你们班的同学、其他班级的学生,或者校外人员?” “没有。” 李寻看了眼冷九程,见他没话说,便让方媛媛回去,下个进来的同学是梁程同桌,也算上班里唯一跟梁程关系好的人。 男同桌口中的梁程,跟老师、方媛媛讲得差不多,只不过同桌比其他人讲得更详细些。 梁程偏科喜欢语文,最讨厌化学,化学课从不听讲,经常用小刀在书桌上刻字,有时候会拿刀尖往手臂上刻,他最讨厌丁崇,经常跟丁崇过不去,往丁崇书包里装过死老鼠,凳子上摸过胶水,还在男厕所跟丁崇打过架。 听到这冷九程和李寻皆是一怔,同学间的摩擦老师可能不清楚,但同样的问题,方媛媛和梁程同桌给的答案截然不同。 冷九程赶忙问:“梁程出事前,有没有跟丁崇发生过口角或者争执?” 男同桌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欲言又止。 冷九程安慰道:“你说的话我们不会告诉任何人,等会儿还找其他同学谈话,进来这么多人,丁崇他们无法判断谁说的,你大可放心。” “前几天放学,我看见班长和他校外的朋友,把梁程堵进小胡同,班长校外的朋友是小混混,肯定打了梁程。” “打梁程的原因?你知道吗?” “因为梁程总找班长麻烦呗。” “那梁程为什么讨厌丁崇呢?” “这......我不知道,反正他高一就讨厌丁崇。” “昨天下午,梁程请假是真生病了吗?” “他没跟我说,但我看着不像生病。” “请假之后你见过他吗?” 男生低头不说话。 “你们做这么久的同桌,你希望他含冤而死?”冷九程问。 “当然不希望。”男同桌脱口而。 “你要对我们坦诚,才有利于尽快抓住凶手。” “班长、班长在校外的朋友,抽烟还有纹身,打人可狠了,经常在校外打架,他们中有个女的,打扮得很漂亮,有次有人路过时多看那女的一眼,结果被班长朋友打折一根肋骨,全校都知道丁崇和白刃惹不起,我......不像梁程那么猛,敢招惹他们。” “你如果不放心,这几天我让警察接送你上下学。” 男同桌眼眸亮了,“真的?” 冷九程颔首。 “其实梁程请假后没离开学校,上晚自习前他一直在杂物间,天黑后班长那几个朋友来学校也进了杂物间,他们好像在里面打起来,晚自习前那几个人关上杂物间门走了,后来方媛媛发现梁程死了,因为梁程平时太闷没有朋友,加上都不敢惹班长那伙人所以没人敢说。”男同桌小声抽噎,“是我太胆小,如果早点去看看,梁程不会死。” 梁程同桌出去,李寻一拍大腿,“队长,抓人吧。” 冷九程斜睨他一眼,“尸检报告、凶器的检验结果,以及现场鞋印都没采集,抓进去也不会有人承认,反而打草惊蛇,先盯紧他们。” 放学铃响,学生们结伴离开,学生们瞧见门口站的两男一女都下意识绕路走,两男孩骑在自行车座上,双脚撑地,女孩坐车后座照镜子,脸上夸张的妆容与年纪不符,丁崇和白刃并肩从学校走出,朝那三人走,女孩放下镜子朝丁崇跑去,搂住他胳膊,娇滴滴地喊了声“三哥。”接着五人骑车离去。 冷九程望着五人的背影,狠狠地碾碎脚下的烟头,白刃阴,李敬维狠,这两人是陈灵的左膀右臂,丁崇是陈灵的心腹,也是最信任的人,名义上是丁崇和陈灵是情人,实际陈灵是三个男人间的调解剂,每次内部出现矛盾,都由她调解修复,像胶水把丁崇三人紧紧黏在一起,至于陈灵究竟是谁的女人,或许她自己也说不清。 冷九程又点上一根烟,目光扫过丁崇白刃四人,落在最左侧单独骑车的男孩身上,陈灵团伙之前三人,丁崇加入后变四人,这个男孩是谁?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如果是发小为什么没和他们坐上一条船,甚至连名都不曾出现过,他究竟是谁?后来去了哪?在这团伙中又扮演什么角色? 冷九程摁灭烟,开车跟了上去。 第5章 聊聊(修) 三辆自行车,五个少年穿行在灰旧的街道,丁崇坐白刃的自行车后座,展开双臂感受风和阳光,他仰头看了看上空的蓝天白云,大声唱:“人生难得再次寻觅相知的伴侣,生命终究难舍蓝蓝的白云天......” 李敬维高呼:“好听!三哥要出道当歌星准能红。” 陈灵在李静维腰上掐了把,“少胡说,三哥以后要考大学,当科学家。” 张成斌骑到丁崇身边,“三哥化学是啥?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听我妈说你化学经常考满分。” 李敬维抬腿往张成斌车梁上踢了脚,“傻|逼!化学就是.......化了再学。” 少年们的笑声像氢气球似的从狭窄的街道飞出来,消散在广袤无边的天际。 欢笑声中白刃回头看了眼,说:“感觉有人跟着咱们。” 丁崇回头四处看了圈,“没人。” 白刃又回头看一眼,确实没人才转过来专心骑车。 五人骑到西临公园的露天旱冰场,白刃买票付钱,其他人换上旱冰鞋,一个接着一个,像鱼样飞快地游进旱冰场内。 旱冰场的大喇叭放着音乐,中心位置的墙柱下依着个中年男人,脖颈挂着小手指粗的金项链,手指间夹着根烟,目光停在丁崇的脸上。 李敬维第一个滑到男人身边,殷勤地喊了声“王叔。” 王忠仁在李敬维脑袋上乎了一巴掌,“几日没见,你小子又长高了。” 李敬维笑嘻嘻地朝王忠仁伸手,“给跟烟。” 说话间丁崇等人滑过来,相继喊了“王叔。” 王忠仁嘴角上扬,掏出烟盒丢给李敬维,“你们几个分了吧。”他看向丁崇,“下午没课?” 李敬维抢先说:“死人了,学校给他们放半天假。” 话落张成斌皱了皱眉,上前扯王忠仁说:“王叔,那个学生死前,我们打过他,警察会不会怀疑我们?” 王忠仁拍拍张成斌肩膀,大笑道:“分局那几个碎催警察破不了杀人案,上次我妹钱包丢了,半年都没给找回来,杀人案那群二货恐怕一辈子破不开,不用担心去玩吧。” 这句话像颗定心丸,几人陆续滑走,王忠仁喊住丁崇,“又瘦了,平时多吃点饭。” 丁崇笑着点点头,一旁的陈灵撇嘴,不满道:“王叔就知道偏心三哥,怎么不让我多吃点?” “死丫头,吃多了小心嫁不出去。” 陈灵搂起丁崇胳膊,“我除了三哥谁也不嫁。”说完牵起丁崇的手滑走了。 圆形旱冰场,转角时,陈灵向前拦住丁崇,轰轰隆隆的音乐声下,不顾他人目光紧紧搂住丁崇,仰头往他嘴边凑上去,火光电石间,丁崇偏头躲了过去。 陈灵微微一怔,松开他腰说:“三哥,我喜欢你。” 丁崇:“......” 有关陈灵的记忆他没缺失,都记得。 陈灵属于早熟的女孩,很小就嚷着说喜欢他,直到丁崇跟他们一起做生意才在一起,他其实不大喜欢陈灵,因为生意问题不得不在一起,一开始还能勉强,后来生意做大牵扯事情变多,两人分歧越来越严重,争吵像家常便饭,家里玻璃陶瓷制品摔了一个又一个,他每次提出分手,陈灵一哭二闹上上吊,有次竟真的喝了安|眠|药,自那以后他没再提过分手。 起先陈灵还是闹,后来不知怎么忽然想通了,从此不再纠缠,但不允许他带别的女人回来,他们之间演变成一种诡异的感情,丁崇随便在外花天酒地,只要不带人回来,陈灵都会跟他和平相处,当然陈灵也没闲着,有时直接当丁崇的面和别的男人厮混,毫不忌讳。 没有爱也不放手,抓着那虚无没意义的影子折磨至死,这种扭曲的感情丁崇不想再经历,况且重活一次,他想考清华陪父母,不想浪费时间在感情问题上,于是他快刀斩乱麻,在陈灵对他的感情刚起步阶段就彻底切断。 “抱歉灵灵,我不喜欢你,也不想谈恋爱。” 陈灵听着他决断没有一点回旋机会的语气傻眼了。 “对不起。”丁崇从她身边滑过,手腕被陈灵紧紧抓住,“是我不够漂亮吗?” 丁崇没回头,冷声说:“你很好,只是我不喜欢你,别再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陈灵松开他捂嘴跑了,从李敬维那要了根烟,站旱冰场围栏边抽烟。 李敬维和张成斌在她旁边,你看看我,我看我你,最后李敬维先开口:“三哥欺负你了?我俩帮你收拾他。” 陈灵往空中吐了口烟,“你说三哥为什么不喜欢我?我胸不够大?还是|屁股不够翘?” 李敬维嬉皮笑脸地说:“哪都好,是丁三眼瞎,你要不嫌弃可以做我女朋友。” 陈灵瞪他眼,“滚!” 李敬维:“......” 陈灵扭头看向张成斌,“老四,你说三哥为什么不喜欢我?” 张成斌抬眸望了望滑冰场另一边站着的丁崇和白刃,说:“二哥家有钱,三哥学习好,他俩跟我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以后三哥去首都或者省城上大学,到时候找个有学问又漂亮的姑娘做老婆,怎么会跟” 瞄到李敬维火辣辣的目光,张成斌闭嘴把后半句话咽回去,陈灵沉默了,离场前再没说一句话。 旱冰场另一边,白刃时不时地四处张望。 “你看什么?”丁崇问。 白刃挑眉,“总觉得有人在看我们。” “谁看我们”话说一半丁崇没声了,不是白刃疑神疑鬼,确实有人在看他们,冷九程坐旱冰场外斜坡上冷冷地盯着他。 冷九程不用上班?警察这么闲? 跟着他做什么?脑子有病? 丁崇气得直咬牙。 白刃看出不对劲问:“怎么了?” 丁崇往冷九程坐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负责梁程被杀案的警察在那。” 刚滑过来听见这句话的李敬维插嘴,“我最看不上那些假模假样的条子,走干他去,咱们四个还打不过他?” “打警察犯法,你脑子是不是有水?忘了上次那些条子怎么找家长的?”白刃不想再跟没智商的说话,偏头看丁崇,“估计警察知道咱们打梁程的事了,怎么办?” 丁崇想了想,“先别慌,他不一定为了梁程的事跟着咱们。” 李敬维:“除了梁程还能为啥?” “可能在跟踪我,昨天中午这警察撞邪差点掐死我,然后就没完没了的遇见他,不知道我哪得罪了他。”丁崇说。 陈灵表白被拒和冷九程跟踪这两件事,导致大家情绪都不高,活动不欢而散,丁崇回家埋头刷题,隔壁一直没人回来,晚上十点“当”踹门响声传来,丁崇探头往外看,果然冷九程嘴里含着烟,双手插兜进院,院门敞着门也不关,大摇大摆地进屋了。 丁崇无心做题,爬到房顶,盘腿一坐,冷九程想掐死他,又莫名其妙产生敌意,还跟踪,简直一疯子,不能再装作若无其事,要还击让冷九程知道他不是好欺负的,心中顿时生出一计,十点半隔壁准时关灯,坐到十一点,他从房顶下去,悄悄翻过篱笆进了冷九程家。 房门没锁轻轻一推开了,床靠着窗边,没挡窗帘,月光倾泻在冷九程身上,敛了几分白天的锋芒,显得冷九程温和许多,他睡觉安静,睫毛纤长如鸦羽,脸长得是好看,但帅不能阻止丁崇教训他。 丁崇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对准冷九程脖子掐下去,正要发力手腕倏地被人握住,冷九程猛地往下一拽,快速翻身把丁崇按在身下,抬手捏住他下巴,寒森森地目光盯着他,“想杀我,你现在还嫩了点。” 丁崇双手被冷九程扼制住,动不了,只得扭头甩掉冷九程在他下巴上的手,“滚开。” 冷九程不怒反笑,起身揪他起来推到床边,从腰间掏出手铐,一边铐在丁崇手腕,一边铐在床头。 丁崇大喊:“你这是非法拘禁。” 冷九程讥笑,“你这种人还知道非法拘禁?拘禁你,我都怕脏了我的手铐。” 丁崇火冒三丈,呼呼喘着粗气,趁冷九程不注意,一脚踹他膝盖上,看冷九程吃痛地闷哼了声,他心情才稍稍好转,“你这人有病吧?我与你互不相识,又无冤无仇,总跟我过不去干什么?” 冷九程冷冰冰地低声重复“无冤无仇?”随即拉过椅子,坐上去和丁崇面对面说:“现在有冤有仇了,咱们聊聊。” 第6章 丁崇:“聊什么?梁程的死跟我们没关。” 冷九程没急着说话,点上根烟,贴嘴边吸了口,缓缓吐出口烟,丝丝缕缕的烟雾中,他眉眼微微一抬似笑非笑,半带着笑意的脸上透出了数不尽的轻蔑与嘲讽。 丁崇脊背发凉,像被冰凉的藤蔓缠上,同时又燃起一股愤怒,他看得出冷九程不仅不信他说的话,还十分鄙视厌恶,一冷一热在内体纠缠对抗,他没好气道:“不相信你去查,铐我在这算什么意思?刑讯逼供?” 冷九程摁灭烟,往后一靠手臂搭上椅背,“杂物间内工具凌乱,地面鞋印杂乱,根据鞋印的形态来看当时杂物间至少五个人,梁程身上有脚印,身前有劈碎的凳子腿和锤子,这说明他生前和人打斗过,受了殴打之后,被人用锤子敲碎头骨毙命,不巧有同学看见你们,在晚自习前进过那间教室,如果没杀人,请问你们当时去杂物间做什么?跟梁程玩捉迷藏?” 丁崇:“我朋友打过他,但没杀人,给他一点教训就走了,我们也没想到他会死。” 冷九程肩膀一颤,鼻腔发出声很轻的哼,“锤子是谁的?” “锤子用来吓唬梁程的,根本没碰到过他。” “那为什么锤子上有梁程的血?”冷九程反问。 丁崇沉默了一瞬,“不知道,反正我说的全是事实,不信你把白刃他们叫来问问。” 冷九程骤然向前,逼近丁崇,再次捏起他下巴,咬牙道:“你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蚁,一样的丑陋,找他们来问,和问你一个人没区别。” 丁崇闻到冷九程手指上淡淡的烟草味,徒然升起股异样的熟悉感,他抬手推开冷九程,下意识摸了摸下巴,“说话就说话,别碰我。” “嫌恶心?”冷九程伸手托住丁崇后脑,额头狠狠撞过去,痛感传来的一瞬,他松手重新坐回去。 捏下巴撞额头是丁崇愤怒时最喜欢做的两动作,那种高高在上蔑视一切的表情,冷九程记忆犹新,那时丁崇把自己当成主宰世界的上帝,殊不知在冷九程眼里就是没穿衣服的小丑,他嘴角不可察觉地勾下,眼底是深深的厌恶,冷声道:“你以后可能会爱上这两个动作。” 丁崇揉着疼痛的额头,“喜欢撞额头?我脑子有病还是有铁头功?你是不是记忆错乱,把我当成你过去认识的某个人?冷先生,冷警官,请你清醒一点,我们刚认识一天两天而已。” 冷九程一字一句道:“丁崇,总有一天你会记得我的。” 丁崇表面淡定,实则把冷九程祖宗十八代又拉出来问候一遍。 冷九程神色淡漠,讲话底气十足,“拿锤子砸碎梁程脑袋,必然会留下指纹,你不承认没关系,等作案工具上的指纹提取出来,我会找你们来警局一一比对的。” “如果我们杀了梁程,你根本不会在现场找到指纹,已经留下那么多痕迹线索,还要在作案凶器上留指纹,这不是明摆着让警察来抓?这样做还不如去自首,我不会做那么蠢的事。” 闻言冷九程抬眸对上丁崇双眼,这一刻他看到了曾经那个影子,2021年的丁崇智商高,性情傲,讨厌一切愚蠢行为,从这个角度看,案发现场留下如此多的线索,确实不像丁崇的作风。 为了让冷九程相信,丁崇又说:“假如我是凶手,首先不会在学校杀人,案发地点选学校,时间又是晚自习,这两点足以让警方第一时间怀疑凶手是在校学生,因为校外人员出入学校不方便,而且容易被人认出来,如果案发期间有校外人员进入,肯定会有门卫、老师、同学看见。 梁程的案子没人瞧见有社会人员进学校,那你们必然先把凶手锁定在学生中,这对于凶手而言无疑增加了暴露的风险。 如果是我,案发地会选在校外,案发时间不选上课时段,假期约他出去,带去某些偏远地区,杀死后消无声息地丢进河里,河水能冲刷掉一些指纹或证据,而且夏天尸体腐烂迅速,几天没人发现,尸体会烂到亲妈都不认识,等你们发现后,核实身份就要耗费大量时间。 或者埋进土里、坟里,拿坟来说,一般不会有人轻易动坟墓,也不会经常去坟地看,尤其那种家里已经没什么后代的老坟,如果赶上雨天,山上人少加上雨水冲刷,更难有人发现坟墓被人动过,尸体偷偷埋进坟墓,十年二十年你们都发现不了,即便某天发现了,尸体烂成白骨你们也无可奈何,想悄无声息地杀死一个人,方法有很多很多,何必大张旗鼓地让人死在学校,等着被你们抓。 其次梁程讨厌我,经常跟我过不去,这次打架是梁程先起的头,他多次公然挑衅,我没搭理,他就去挑衅找我校外的朋友,李敬维想教教训他,让他安生点,才去的那间教室打架。 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和梁程这种关系,你们早晚会知道,平时与死者关系不和,死前又与他打过架,还是在学校学生,根据这几点,你们肯定第一时间怀疑我,整件事串通起来,相当于自己挖坑自己跳,我有多笨才会做出这么蠢的事?” 案子之所以能变成悬案,跟当时的社会环境脱不开关系,在刑侦技术不发达的年代,遇见反侦察意识很强的凶手,警方确实没办法,群众也没那么高的刑侦意识,像方媛媛父母,孩子失踪很多年没去报过案,这种环境下,丁崇的说的杀人方法,警方确实不一定能马上侦破。 坟墓、白骨、无人发现,冷九程刹那间惊住,千禧年后方媛媛的尸体就在冷家祖坟里挖出来的,难道他这样杀的方媛媛? 丁崇的言论,如果站在2021年来看,并不是多么高超的犯罪理念,但在三十年前,少年期就有这样的潜意识,足以看出他心智比同龄人成熟,推理逻辑思维也高于常人。 恶魔or天使,疯子or天才,两种极端有时只在一瞬间,冷九程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假如丁崇才是那个团伙的头目,陈灵不过是个幌子,他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再想下去。 冷九程看着眼前的少年,忽然间没那么恨了,准确来说叛变的丁崇,和面前的少年并非一人,现在一切都没有发生,还有希望补救。 丁崇活动了下手腕,看眼冷九程起身想走,又不甘地坐下问了心底最深的疑问, “为什么总跟我过不去?” 冷九程从复杂的思绪中回过神,“我没和你过不去。” 典型的睁眼说瞎话,丁崇双手握拳,咬着牙又问:“那为什么想掐死我?” 冷九程轻描淡写地说:“撞邪。” 丁崇:“......” 撞你个大头鬼。 他起身要走,忽听冷九程说:“梁程为什么讨厌你?” 丁崇耸耸肩,“不知道,或许没有理由,像你讨厌我一样。” 房门被关上,少年气息从房间彻底消息,丁崇的话仍然回荡在冷九程耳边,他不喜欢丁崇当然有原因,只是现在的丁崇不知道,同理梁程讨厌丁崇也一定有原因,这可能会成为破案的关键点,目前警方对梁程的了解还是太少。 冷九程火速追出去,丁崇正往篱笆上爬,冷九程过去搂住腰给人抱下来,直接抱着往屋里走,“等会儿再回去,我还有几个问题。” 丁崇胳膊贴着冷九程胸膛,隔着薄T恤感受到他炙热的体温,被男人抱着很奇怪,他强行从冷九程臂弯挣脱开,语气不善:“还想问什么?” “案发前的事跟我讲一遍,每个细节都要说。” 丁崇沿桌边坐下,大爷似的朝冷九程说:“我渴嗓子到冒烟,讲不了话。” 冷九程看他眼没说话,默默转身倒了杯水,放他面前,讽刺道:“饿么?用不用给你做一桌满汉全席?” 丁崇:“......” 他喝了水口说:“晚休时间我和白刃正常回家吃饭,当时不知道梁程找李敬维约架的事,饭后回学校陈灵跟我说,他们帮我教训了梁程,以后梁程再不敢挑衅我,得知事情经过,我赶到杂物间时,梁程已经被李敬维和张成斌、陈灵打得站不起来,我本想过去扶起梁程,谁知他朝我吐口水,还骂我爸妈,骂得特难听,我一气之下在他腿上踢了脚,然后拉着李敬维他们走了。” 冷九程:“谁提出在学校约架的?” “梁程,他说要在学校打到李敬维满地找牙,让同学看看班长的朋友,不过是个小喽啰,李敬维好冲动,听见这种话直接答应了约架的事。” “锤子是谁的?” “李敬维的,他辍学后,没找到正经工作,平时跟着王忠仁他们在街边瞎混,经常打架斗殴,管制刀具长带在身边,我们打群架进过一次局子,后来李敬维爸把他那些刀什么的都没收了,没东西护身,他心里不踏实就买了把锤子,没拿锤子伤过人,就之前用它吓唬过梁程。” 冷九程双眉一拧,这段话说有漏洞,按照丁崇的说法,那把锤子是李敬维目前唯一的防身工具,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留在现场没拿走? 第7章 计划 丁崇给的解释当时上课铃响,他怕老师撞见他们打架,急匆匆赶走李敬维,慌乱中李敬维遗忘了锤子,放学后想来教室取回来,那时梁程已死亡,有警察在现场,他们不敢回来拿。 丁崇走后,冷九程重新梳理一遍谈话内容,如果丁崇所言属实,凶手另有其人的话,凶手可能在丁崇等人离开后进入教室,用李敬维的锤子砸死了梁程,至于丁崇说法究竟是真是假,等锤子上的指纹出来一验便知,如果锤子上没有其他人的指纹,说明丁崇从头到尾在说谎。 第二天早晨,冷九程远远瞧见警局门口,伸脖子四处张望的李寻,他加快脚步,“你在这做什么?有事?” 见到冷九程李寻紧拧着的眉瞬间舒展开,“队长,你可算来了,刚才五中那边来人说,梁程母亲到学校大闹校长办公室,校方解决不了,叫我们过去,高清武还没到,我自己过去怕不行,只能在这等你。” 冷九程进院开出辆警车,带上李寻往五中赶,路上他问:“你没通知梁程家属?” “通知了,去的时候他父亲不在家,只有母亲和弟弟妹妹,母亲差点哭晕过去,我们安慰几句再没什么,梁母当时没有过激行为,谁知道今天怎么忽然去学校闹了?” “把你们昨天了解到的梁程家情况,跟我详细地讲一遍。” 李寻翻开笔记本,“梁程家情况有点特殊,他出生在兴振县下面的一个小村里,十几年前兴振县盛产煤,当地许多村民在煤矿上班,三岁时他生父死在一场煤矿事故中,后来经人介绍,他母亲认识了现在的继父,此后随母亲到京川市内生活。 继父名叫梁国祥,年轻时一直没结婚,上年纪后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只能娶梁程母亲这种带孩子的,婚后他们又生了三个孩子,算上梁程家里一共有四个孩子,街坊四邻说梁国祥对梁程很好,比对亲孩子还好,吃的穿的全先可着梁程。” 李寻顿了顿,钢笔在梁国祥的名字上圈出个圆圈,“梁国祥有一点奇怪地方,他在五中做门卫,每天和梁程一起回家,偏偏案发那两天请了假,说回村里帮老母亲锄草。”李寻抓了抓头发,略带茫然地说:“也可能我想多了。” 到路口等红灯,冷九程停下车,“不要怀疑自己,有想法就去查,想验证这点很简单,去梁国祥老家走访一趟便知他说的真假。”回到90年后,烟瘾明显变重,思考问题就想抽烟,他按下车窗,“介意我在车里抽根烟么?” 李寻手一伸,“给我一根。” 烟雾从两侧车窗飘出,车厢内,两人均凝神思索,李寻的话提醒了冷九程一点,之前他断定凶手为学生,其实受了些丁崇的干扰,因此忽略了学校除学生外还有职工,教师、后勤、门卫,这些人每天出入校园,不会引起人注意,学生上课后,他们还可以悄悄地做些不为人知的事,比如进那间教室,拿李敬维的锤子砸死梁程。 梁国祥在校内工作,又在案发期间请假,确实有些可疑,看来他把这案子想得太简单,接下来要以梁程为中心,排查整个学校,包括学校附近住的居民,烟抽完冷九程开车说:“重点查一下梁国祥。” 李寻应下,“队长,我还有疑问,咱们问了高二3班那么多学生,基本可以证明梁程跟丁崇之间有矛盾,方媛媛为什么说谎? 她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 还有她说她从厕所回来,看见杂物间的门开着想去关上才发现的尸体,根据这点我特意问了学校老师,大家说除了全校大扫除,杂物间的门很少开,放铁锹扫把废弃桌椅的教室,谁会没事过去开门? 我检查了杂物间的门,没坏,案发当晚没大风,门怎么会开了?凶手杀完人肯定不希望,尸体马上被发现,凶手也不可能做完案后敞开门,学生当时在上晚自习,没风没人门自己就开了?” 冷九程诧异地看李寻,接到报案李寻紧张到说话结巴,案发现场胆汁快吐出来,时隔一天竟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案情,还做了冷九程没交代的事。 李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我.......对查案挺兴趣的,我小时候看侦探小说,能看一晚上不睡觉.......”他滔滔不绝地讲起往事。 冷九程听着听着,耳朵自动关上门,聒噪的声音隔绝在外,他想到方媛媛说谎因为喜欢丁崇,但李寻提出关于门的问题怎么解释? 真的凑巧门自动开了? 还是方媛媛在这件事上同样没讲真话? 如果梁程和丁崇关系不好这事,方媛媛说谎为了保护丁崇,那在发现尸体问题上说谎,则是为保护凶手。 她为什么要保护凶手? 这个不起眼的女孩身上还有其他秘密? 又是否跟丁崇后来杀她有关? 眼下验证这些推断最好的方法是凶器上指纹, “痕检那边怎么样了?” “还没给反馈,他们很忙,手上不止我们一个案子。”李寻瞥见冷九程眉间的川字纹,默默叹口气,领导眉眼清冷,话少,每天心事重重,他无法分担领导的心事,只能在工作上多做些事。 冷九程和李寻没走到校长办公室,就听见妇女尖锐地喊叫:“你敢碰我一下,我马上报警告你强||奸,我儿子死在你们学校,拿不出说法就拿钱。” 冷九程抬臂拦住李寻,眼神示意他等会儿再进去,两人站门外无声地观看梁程母亲表演。 校长长相儒雅,颇有书生气的中年男人,“孩子在学校出事,我们看管疏忽,这点不推卸责任,但赔偿问题,要等到警方那边有了结果,请专业人员来定赔偿金额,您现在闹我也没用,再说您要的赔偿金额,把学校卖了也赔不起。” 梁程母亲双手往大腿一拍,咧嘴放声大嚎,“别跟我说什么警察,我不管他们,我谁也不管,你们欺负梁程亲爸死得早,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我们家老梁在学校看了那么多年大门,最后儿子死在学校都不知道,上哪说理去?” 校长扶着额头,走来走去,梁国祥站一边低头不说话。 “老梁先带你媳妇回去,容我和警方沟通完,咱们再谈赔偿金的事,你既然是学校老员工,该知道现在上课时间,这么哭哭啼啼影响孩子们上课。” 梁程母亲朝校长脚边啐了口,提高尖细的嗓音:“我儿子死不瞑目,他们却在安心上课,这不公平,不让我儿子入土为安,谁也别想上课,呜呜呜呜呜......” 梁国祥唯唯诺诺,“校长......不怕你笑话,我根本管不了这泼妇,我一说话她就骂我,说梁程不是我亲儿子所以我不急,养了那么多年跟亲儿子一样,我咋不急嘛......她没有文化,撒泼闹起来我没办法,急了连我都打,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校长连连叹气,“这样吧,先以我个人名义给你们一万块,具体赔偿还有你们想要的金额,不是我一个人能定下来的,你们总得给我点时间,当下最重要的是抓到凶手让孩子安息,对不对?” 梁程母亲一把扯住校长裤腿,“想敷衍我们?别以为我们没文化什么都不知道,我老家的二丫出去打工让人杀死,二十年了警察还没找到凶手,如果警察永远抓不到凶手,你们不赔偿?孩子就这么平白无故死了?” 昨天梁程母亲还正常,今天忽然闹学校要赔偿,她的转变必须昨晚发生了什么事?这一点加重了梁国祥的嫌疑。 冷九程低声跟李寻说:“等下我自己进去,你躲起来,等梁国祥和妻子离开后跟上他们,观察他们一举一动。” 李寻走了,冷九程开门进屋,冷脸沉声道:“抓杀梁程的凶手用不上二十年,我尽快给你们结果,如果你仍然不满,可以去警察局闹,那有免费茶水专人接待,比这舒服多了。” 梁程母亲坐地上看进门的人,身高腿长,裤线笔直,鞋铮亮,往上利落的短发,眉眼深邃,瞳仁漆黑,目光清冷如冰,往那一站自带威严,即便饱读诗书的校长,也没有这般气质,生活中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不由自主地被震住,说话声音也低了,“你、你谁呀?” 冷九程双手插兜往屋里走,“我叫冷九程,负责侦破此案的刑警。” 救星来了,校长肩膀一松,朝着冷九程伸手相握,“冷警官你好。” 冷九程:“您好。” 他们打招呼期间,梁母抬头看了眼梁国祥,短暂的眼神交流后,她双手再次往大腿上狠狠一拍,“校长和警察一家亲,吃公饭的人联合欺负老百姓,还有天理嘛?儿!你死的冤枉呐。” 冷九程直言:“校长咱出去谈吧。” 梁国祥夫妻傻眼了,见人要走,梁母扑过去搂住冷九程裤腿,“今天不给我个说法,别想走。” 冷九程蹲下身,面无表情地掰开梁母的手,“我说了想闹去警局,觉得我们勾结直接去举报,说我强||奸”他冷笑了下,“先想想有没有人相信?” 遇见耍无赖的人,冷九程会比他更无赖,这种人越尊敬,越得不到好结果。 梁国祥夫妻一时愣住,眼睁睁地看人出去,等反应过来想继续纠缠,门外早没人了。 冷九程和校长去了案发教室,赶学生下课,走廊教室乱哄哄一片,无法安心聊天,校长借此去卫生间,冷九程进了高二3班,他找到梁程的座,桌上摆着书本,家长没来收拾遗物,死人的东西学生们不敢动,一切保持梁程生前的摆放,他把那些凌乱的书收起来堆在一边,没有书本的遮盖,桌面露出许多字。 丁崇去死。 愿你像风来去自由。 被疯狗咬了一口真恶心。 地狱有天使在等我。 HO滚去死。 死亡是走向光明的起点。 我愿化作蒲公英的种子,随风到天涯海角。 ...... 桌面大大小小的钢笔字、刀刻字,像少女的日记本写满心事,只是这些字东一句西一词,没办法一眼看出梁程的心事,需要拍下来回去仔细琢磨,想到拍照,冷九程有点想念2021年,拿手机随手一拍即可,90年要用胶片相机,他走得匆忙还没拿相机,只能等过后让李寻或高清武来拍。 上课铃响他起身要走,余光瞥见身后有人看自己,一回头方媛媛、丁崇、白刃,三颗脑袋齐刷刷地看他,前后三排正好连成一条线,动作整齐, 眼神各异。 方媛媛可能知道自己说谎被拆穿的事,目光小心翼翼,碰见冷九程的眼神立刻低头躲过去,不敢正视。 白刃好奇地打量,想知道冷九程在看什么,想什么。 丁崇则带着赤|裸||裸地愤怒,他在记恨昨晚的事。 冷九程离开,白刃踹一脚丁崇的凳子腿,“你说警察怎么不找咱们问话,难道咱班没人敢告诉他,咱们和梁程打架的事。” 丁崇撸起袖子,露出手腕一道红印,“没来找是因为昨晚我全说了,他把我铐在他家床头刑讯逼供,现在我手腕的红印还没消。” 白刃噗嗤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 白刃一挑眉,“他怎么铐你的?双手举过头顶铐在两边床头?双脚打开绑在两边床尾?” 画面不太对。 白刃笑到趴桌子上起不来,“三哥,戴手铐的感觉怎么样?” 丁崇把自己和冷九程带入白刃说的画面,一下脸红了,恼羞成怒:“滚!他为了逼我说咱们跟梁程的事。” 白刃止住笑声,“诶?两次给你戴手铐,要掐死你,还跟踪,怎么回事?你俩有仇?” 丁崇将手中的书卷成圆筒杵下巴上,惆怅地说:“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 白刃:“老师来了,先上课等中午放学,我们帮你想办法。” 正值炎夏,中午的太阳又毒又辣,晒得知了不叫了,街上行人稀疏,西临河水波光粼粼,河边草丛茂盛,绿地之上大柳树茂密的树枝像把大伞,树下的少年们围坐成一圈。 陈灵拉过丁崇手腕看了眼,“警察既然不说原因,别怪咱们不客气,三哥绝不能白受气。” 李敬维胸有成竹地说:“要我说就干就完了,咱们埋伏在三哥家附近,等条子晚上回来,麻袋往他头上一套,手脚一捆,他再牛|逼也打不过咱五个,事后一跑,都不知道谁打的。” 白刃瞪李敬维一眼,“我爸说他刚来分局 ,梁程是他接手的第一个案子,说明目前人家没仇人,突然在三哥家附近遭埋伏被打,你觉得他猜不出是我们?打警察叫袭警犯法的。” 李敬维一口吐掉嘴里含着的狗尾巴草,“那怎么办?总不能让三哥白受气,咱得让他尝尝被人莫名其妙盯上的感觉。” 丁崇听着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想了想冷九程其实没对他产生实质性伤害,但给点教训也可以,省着以后更放肆,“我有一办法,今晚你们准备......” 众人应下,张成斌说:“三哥,你这思路没问题,但咱们得准备一个选方案,一旦计划失败,马上启动计划二。” 李敬维一把搂过张成斌肩膀,“长心眼了斌子,说说你的计划二。” 张成斌:...... 少年们一拍即合,只等夜幕降临。 第8章 过去(修) 丁崇只想找点麻烦给冷九程添添赌,于是用了最简单的方法,他们回家各自取来弹弓,四处捡了些小石子,潜伏在冷九程家附近。 丁崇照常坐房顶上等人回家,冷九程熄灯睡觉,他一声口哨,房前屋后两个方向,同时对准冷九程家玻璃拉起弹弓。 夜幕下,小石子砸向邻居家的玻璃,打得叮当响,丁崇哼着小曲漫步在屋顶,今晚冷九程应该知道他丁崇不是好欺负的,他们五个是一条绳上的蚂蚁,但不丑陋,是团结,正美美滋滋地歌颂友谊,隔壁忽传出声巨响,他爬下梯|子一看,一块稍微大点石头砸碎了冷九程卧室窗户的玻璃,用脚指头都能猜出这块石头是李敬维扔的。 那扇窗户在冷九程床边,别出了人命,丁崇急匆匆跑出院外,找到李敬维和陈灵的位置,蹲下身说:“你怎么带来那么块大石头?打中脑袋会出人命的。” “我刚才看了,屋里没人起来才扔的。”李敬维语重心长地搂住丁崇肩膀,“三哥,男人就得狠一点,你弄那小石头子跟棉花似的,他能怕?要依着我就干他,干就完了。” 丁崇:“......” 谈话间白刃和张成斌从屋后绕回来,五人聚集在一起准备商讨下一步计划。 突然陈灵扯了下丁崇衣角,声音颤抖道:“三哥、三哥......那个......警......” “怎么了?”丁崇一抬头,卧室的灯亮了,刚才冷九程应该在睡觉,这会儿破碎的窗户中露出半个身子,离得远看不清冷九程表情,却能看清他手上拿着把枪,他正举着枪上子弹。 “卧槽!条子有枪。”李敬维一溜烟地跑了。 丁崇:“警察可以随便带枪回家吗?” 没人回应。 转头一看,周围空无一人。 丁崇:“……” 溜走这一块,确实团结。 丁崇安慰完自己,抬脚准备回家,天黑没路灯,不敢直腰走路,又担心冷九程被堵个正着,几步路他走得十分复杂和艰难,脑子想事,没仔细看路,一脚被路边的竹篓绊倒,一屁股坐到地上,盖着盖子的竹篓近在眼前,他想起这是张成斌拿来的计划二,里面装的老鼠,石子砸玻璃容易被发现,一旦计划实现不通,就等冷九程睡熟后,把这竹篓里面老鼠倒他床上。 丁崇暗淡的眼睛亮了,夜深人静正是实行计划二的好时机,他把竹篓拎自家院里,搬出小板凳坐着观察隔壁,冷九程起来打扫了碎在屋内的玻璃碎片,然后关灯睡了。 凌晨一点,丁崇被蚊子要醒,这才想起坐外面是为了实行计划二,他背起竹篓,翻过篱笆进了冷九程家,有一点奇怪,竹篓里面的老鼠从没叫过,难道憋死了?带着疑问他推开冷九程家门。 越靠近床边丁崇越不踏实,枕边和床头柜上没枪,他在床边停下稍稍松口气,随即放下竹篓,悄悄打开盖子,这时房间的灯一下亮了,他清晰地看到竹篓里的东西,霎时瞠目结舌,猛地蹦到床上。 冷九程坐起身没等开口,地面就飞过来一个人,像球一样砸进怀里,搂着他脖子狂喊:“蛇、有蛇.....是蛇......张成斌我日你大爷!” 丁崇见蛇比见枪还怕,讲话语无伦次,紧紧搂着冷九程脖子,全然不顾冷警官精致的五官按在他身上,压到变形以及呼吸困难。 冷九程在快憋死前,抬手往丁崇肚子上打了一拳,人吃了痛离开,他才没被憋死,转动了下脖子,“你” 话没说完脖子又被搂住,这次那双致命之手从背后搂过来,丁崇整个人趴在他背上,“冷哥......你家有蛇......” 冷九程瞥了眼,地上盘成一圈毫无活力的蛇说:“谁拿来的谁带走。” 身后的人像只考拉,手脚一起紧固住他,完全把他当成一棵树,怎么也甩不下去。 摇摇晃晃中,丁崇搂紧冷九程,“我大表姐长得可漂亮了,明天我把她约出来跟你吃饭,你俩见面一对眼,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一家人要相亲相爱,大表姐夫你不能见死不救。” 冷九程听着他因恐惧而发颤的声音,一下笑了,“你先松手,我才能下去把蛇弄走,难不成想让我背着你下地?” 丁崇松了一点,犹豫道:“大表姐夫你可不能骗我......” 冷九程不耐烦地“嗯”了声。 这态度丁崇不放心,立刻搂紧冷九程,用行动表明他的态度。 那条没活力的蛇,不知怎么忽然抬起头,看着他们发出吐信子发生嘶嘶响声。 丁崇把脸埋进冷九程脖颈,闭上双眼,手脚更加用力盘着冷九程。 冷九程无奈,强行把丁崇扒下去,扯起夏凉被盖他头上,大半夜没地方处理这条蛇,只能先把它装回竹篓放在院子,明天再处理,冷九程拎着竹篓走到院子,看了眼丁崇常翻的篱笆,转身把竹篓安放在另外一边的篱笆旁,放下后又往丁崇家院子看了眼,确保丁崇等会儿翻篱笆回家不会看见竹篓才进屋。 丁崇蒙着夏凉被,保持冷九程离开时的姿势没动过。 冷九程掀开夏凉被,“赶快回家,别再深更半夜往我房间溜,再有下次可没这么容易走了。” 随后又漫不经心地说:“本来打算买条狗回来看家护院,现在看来买狗不如买蛇,你知道哪里有卖蟒蛇的吗?最好黄金蟒。” 丁崇:“......” 少年如一阵风似的溜没影了。 关了灯房间再次陷入寂静,冷九程躺下睡意全无,瞧见窗户破碎的玻璃,索性推开窗户,夜风拂过,吹进来丝丝缕缕的花香,他从枕头下拿出那把原房主家的玩具枪,放在手里看了看徒然笑了, 1990年这群不拿人命当回事的恶魔,竟如此幼稚顽皮,砸玻璃这等小学生干的事亏他们想得出来。 尤其丁崇,天不怕地不怕竟然怕蛇,难怪以前他们住的房子周围都有毒蛇的药,当时大家都以为陈灵怕蛇,没想到是丁崇,冷九程嘴角的弧度变大。 “当”踢门声响起,冷九程坐起身往外看眼,丁建民拎着瓶酒,摇摇晃晃往院里走,怕丁建民再次睡到外面,冷九程看着他开门进屋才重新躺下睡觉,半睡半醒中他听见女人断断续续的哭声,接着一阵阵难以入耳的脏话和抽鞭子声。 辱骂、鞭打这两件事在脑中快速地勾勒出一段画面。 “说你到底是不是条子?” “啪!”抽鞭子的响声回荡在隐蔽的地下室。 “不说话?那就看看是我的鞭子硬,还是你的嘴硬.......” 血淋淋的画面一转,到了冷九程大学时代。 大学他有个关系亲密的室友,大三室友突然辍学,后来断了联系,警校毕业他顺利进了市局刑侦队,工作了几年被领导叫去谈话,内容关于那位辍学的室友,原来室友是去坐了卧底,由于丁崇疑心非常重,室友只提供一次情报就牺牲了,领导讲了丁崇,又讲了这些年因陈灵他们牺牲的同行。 领导看中冷九程的身世,无父无母没女朋友,孜然一身更容易做到不怕牺牲,就这样冷九程“死亡”了,他演变成另一个人潜伏进陈灵团伙,从打杂跑腿到得到信任用了五年。 为得到信任,他做了许多与超越底线的事,他讨厌恶心陈灵、白刃等人所作所为,又不得不跟他们“同流合污” 恨得要死,却装成欢喜和享受,陪他们做那些未被跨越底线的荒唐事,十年冷九程快被逼成人格分裂,若不是靠着坚定的职业信仰,他早坚持不下去了。 除了心理上的折磨,还要忍受陈灵可怕到变态的疑心,只要跟警方扯上一点关系,内部就要死人,他们防卧底的手段不亚于间谍剧里的片段,最喜欢把人捆起来拿鞭子抽,鞭子上装满了细小的钢针,抽到皮肤上,小钢针扎进肉里,拔|出|来再抽,一次又一次打到皮开肉绽,走不了路叫不出声,陈灵才能满意。 有人为了求个痛快会谎称自己是卧底,有人被活活打死,能多次从那间屋子里活着出来的人只有冷九程,无数个夜里他都想冲进去杀了他们,彻底结束这一切,恨意融进空气,吸进身体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一年两年......十年,对他们的恨已经融入骨髓,尤其丁崇,恨他叛离组织,恨他不坚定。 冷九程从梦中挣脱出来,他坐起身摸到烟盒抽出根烟,黑暗中亮起猩红的火光。 “啪!”又一声鞭响传来,还夹在着女人的哭声,他揉了揉眼睛,产生幻听? “我打死你这个婊|子生的狗东西,一对贱东西......” 污言秽语十分清晰不像梦,冷九程猛然想起李寻的话,丁崇父亲是酒鬼喝多了有家暴行为,所以现在不是梦,是丁建民在殴打妻儿。 那些被鞭打的画面再次出现脑海,呵!好好尝尝被鞭打的滋味吧丁崇。 这想法一冒出,冷九程不禁一怔,他摁灭烟走进厨房,弯腰一头扎进水缸,凉意顺着皮肤钻进血液,冷却了骨子的恨。 现在的丁崇还没背叛,他只是个顽皮少年,如果你像其他人一样漠视不管,未来一切都不会变,现在是1990年,冷九程清醒一点! 他猝然直起腰,隔壁打骂声仍再继续,冷九程抹了把眼前的水,大步朝外走,迅速翻过篱笆,悄无声息地进了丁崇家院子,他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眼眸还残留着大火烧过的星芒,一脚踹开了丁家房门。 第9章 张成斌知道他怕蛇,所以故意谎称竹篓是老鼠,丁崇还好奇老鼠怎么如此安静,他扯过被子蒙住头,懊恼今晚太丢脸,还跟冷九程叫表姐夫,算了冤冤相报他放弃了冷九程作对,明天开始假装不认识,正想着外面传出一声踹门声,他坐起身看是丁建民,这几天已经适应丁建民不回家,或深夜回家的事,他躺下准备睡觉。 “贱东西,起来给老子拖鞋。” “阿崇在睡觉,你讲话小点声。” “睡觉就不准老子讲话了?他是谁?妈的,没我能有他?叫他不要忘了这个家谁最大。” “好好好.......只要别伤害阿崇,我什么都听你的。” 父母的房间安静了会儿,忽然传出一声很响“啪!”接着传来父亲粗鲁的辱骂,和母亲的哽咽声,丁崇心生疑问,下床出去,走到主卧门口一下愣住,母亲手脚被绑上绳子躺在地上,后背一道道鞭痕,他来不及思考,本能地抓住丁建民手腕,怒吼:“你在干什么?” 丁建民笑了,回身抓住他狠狠地往墙上一撞,额头撞墙上发出一声“当!” 丁崇忍着痛,手撑墙刚站直,丁建民一脚踹在他膝盖窝,速度快到丁崇没反应过来就再次撞到墙上,这次直接跪在向墙面。 丁建民朝地上啐了口,“狗东西,还敢质问我?” 张娟在一旁痛哭,大声喊:“阿崇快跑!快跑!” 怒火冲上头顶,代替了之前的疑问,丁崇挥拳往丁建民脸上砸去。 丁建民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丁崇。 父子俩怒目而视,酒精的味道充满整间卧室,丁崇稍稍冷静下来,他不想打父亲,只想搞清楚怎么回事,见丁建民安静了,他说:“爸,你喝了多少酒?为什么要打我妈?” 话音刚落,丁建民猝然伸出双手掐住丁崇脖子,双目喷火,“敢打老子,操|你|妈的,今天我掐死你。” 张娟傻了,随后苍白着脸扭蹭到丁建民脚边哭嚎:“丁建民快松手,阿崇是你儿子......亲儿子......你想打人来打我,打死都行,阿崇还是孩子.......” 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中,丁建民终于恢复一点理智,他松开手,从兜里拿出麻绳,绑上丁崇手脚,朝地上的张娟猛踢了脚,“留他口气,让他知道这个家谁才是老子。”随即捡起地上的鞭子,手臂在空中一挥,鞭子发出清澈响声,接着落向丁崇后背,T恤瞬间裂开,露出渗血的一道红印,“我打死你这个婊|子生的狗东西,一对贱东西......” 丁崇没从窒息感中缓过来,背后又挨了一鞭子,下意识卷缩起身体,张娟扯裂心肺的哭声萦绕耳边,一瞬间他发觉眼前的事如此熟悉,好像在过去某个时间点发生过,这时房门被踹开,进门的人带进一股凉风,仰头一看是冷九程那张清隽的脸。 冷九程二话不说,一脚踢在丁建民胸口。 丁建民撞到衣柜上,柜门散开,呼啦啦掉出一地衣服,他扯掉头顶的外套往地上一摔,“你他吗谁呀。” 冷九程不理他,蹲下身给张娟解绑。 “你她妈跟你说话呢?”丁建民像头疯了野狗,起身往冷九程背上扑去。 冷九程竖起耳朵听声音,丁建民即将碰到他前转身,精准地掐住丁建民脖子,推到床上松开手,下一秒手臂一抬重重地落在丁建民脖颈上,人就晕了。 他转回身帮丁崇母子解开绳子,张娟拉住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道谢。 丁崇趟地上保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冷九程:“赶快抹药处理下伤口,我先回去了。” 张娟抽噎着说:“太谢谢你了。”转瞬惊叫了声,扑向丁崇,“阿崇你怎么了?说句话呀,别吓唬妈妈,是不是被打傻了?妈带你去医院......” 冷九程垂眸往下瞥了眼,丁崇皮肤白,脖子上一道红印格外明显,盯着丁建民露在床外的腿,眼睛一眨不眨,他没傻,是震惊过后的死寂,亲生父亲毫无理由地想掐死自己,换成谁都难以接受,冷九程弯腰把人抱起来,放回次卧的床上走了。 张娟拎来药箱拿出药水,拧开盖子准备丁崇身上涂药,“儿子,咱去医院吧?” 药水没碰到皮肤前,丁崇火辣辣的后背落下两滴冰凉的水珠,微微凉意将他从震惊、困惑、空白中抽离出来,“妈,我爸以前也打你?” 张娟捏着药瓶的手一抖,“没......有......他平时挺好的.......喝多了头脑不清楚.......” 丁崇听出母亲在说谎,翻身坐起抓住张娟的手,“为什么不离婚?” 张娟猛地抽回手,“阿崇,你在胡说什么?”她放下药水,急匆匆出去了。 丁崇换了件上衣,从窗户跳出去,顺梯|子爬到房顶,母亲吞吞吐吐明显在说谎,家暴有一次就会有N次,丁建民肯定不是第一次打他们,他伸出胳膊,借着微光仔细观察手臂,果然皮肤上除新伤口外,还有一些陈旧的鞭痕,为什么记忆中没有这些事?他只记得丁建民的好。 记忆中父母只停留在十七岁,之后多年再没有半点他们的影子,他们去了哪?为什么消失在记忆里?这几天他沉浸在重生的喜悦中,没太想前世记忆缺失的事,现在隐隐觉得不对劲,又说不明白哪不对劲。 天边泛起微光,破晓降临,丁崇环视周围,家家户户都在睡觉,道路空旷,四下安静,却又感觉这安静下隐藏着汹涌的波浪,目光往隔壁一看,院中有一点猩红的火光,冷九程倚靠菜园的篱笆上抽烟,头微微低垂,眉间川字纹深刻,好像有无数的秘密推着双眉往一起皱,白烟从他口中呼出,散尽在凌晨凉薄的空气中,他像个与这世界格格不入的孤寂者。 冷九程是第一个想掐死他的人,他死了冷九程应该高兴,为什么要出手相助?帮忙后又不睡觉,独自抽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父母跟记忆中不一样,冷九程在记忆里空白,这些人好像跟他想的全不一样,究竟该相信回忆还是眼睛?还有白刃、陈灵他们又是否跟记忆中一样?丁崇陷入到巨大的疑惑,想得正入神,冷九程忽然摁灭烟,抬头往上看了眼,四目相对,又匆匆分开,各自回了房间。 早晨丁建民如雷般响亮的呼噜声,回荡屋里,丁崇洗完漱去客厅吃饭,张娟盛满粥,打量眼丁崇,手臂有带血迹的鞭痕,额头凸起红包,她暗暗叹气,“我去学校给老师请假,今天别去上课了。” 丁崇: “不用。” 张娟小声说:“同学问起,你就说昨晚起来上厕所,没看清路撞的。” 炎炎夏季母亲穿上了高领衣服,即便这样也遮挡不住肿胀的左脸,昨晚降下的怒火瞬间窜出来,丁崇声音不自觉地提高道:“如果他今天再喝酒怎么办?你准备一直忍下去?” 张娟连忙捂住丁崇嘴,探头往卧室看眼,“小点声别把你爸吵醒了,他最讨厌睡觉被吵醒。” 丁崇放下手中馒头,“妈!” 张娟打断丁崇,“好了,快去上课。” 出了院门,白刃正哼着小曲等在门外,见丁崇额头上的包,面不改色道:“丁建民昨晚又打你了?” 丁崇微微一顿,白刃眼底没流露出半点惊讶,还用了又字,这验证了他昨晚的猜想,丁建民家暴是常事,周围的人已经习以为常,他跨上自行车后座,“我爸.......经常打我?” 白刃带着惊奇回头看他眼,“你不记得?被打傻了?” 丁崇轻咳了声,“记得......怀疑他怎么能对亲儿子下去手?因此产生一系列疑问。” 白刃笑道:“还不是被打傻了,喝酒睡觉打你们母子,是丁建民生活的全部。” “这事你们怎么不帮我出气?” 白刃长叹一声,“不是我们不帮,实在帮不了,你爸喝上酒六亲不认,谁也整不了,你爷爷被他活活气死,你爷爷都管不了,我们几个咋办?” 丁崇没说话。 白刃又说:“我想不明白,你妈那么漂亮为什么要嫁给你爸那种人?赚不到钱,喝酒打媳妇,还嫖......”意识到说错话,白刃改口:“我听大人聊天说,你爸跟西街舞厅一女的有染,没亲眼所见不一定准,你别往心里去。” 丁建民每天喝酒,那种喝多了醉生梦死的状态下,别说嫖||娼,K药丁崇也不意外,“改天咱们去亲眼瞧瞧。” 白刃:“......” 到学校上课铃响,丁崇收回凌乱的思绪准备上课,老师进来没讲课,先把丁崇和白刃叫到走廊,“梁程的案子,警察需要你们过去一趟。”老师指了指等在一旁的李寻,“跟这位警官走就行,完事他会送你们回来。”老师意味深长地看丁崇眼,“班长应该是大家的榜样,老师希望你能诚实。” 丁崇不明所以,扭头和白刃互看一眼,随着李寻往车上走,白刃凑近他小声说:“怎么回事?事情经过你不是都跟那个警察说了?” 丁崇也不清楚怎么回事,默然地摇了摇头。 “别人都在学校问话,偏把咱俩叫去警局,完了咱班同学一定疯传咱们是凶手......” 两人忐忑不安地来到警局,进门撞见陈灵三人,少年们目光一对视,知道来警局因为梁程的事,却又都带着疑惑,带他们来的警察始终不说原因,进入办公楼带他们进房间按手印,每人十个手指都要按,随后把他们分别关进不同的房间。 关着丁崇的房间门第一个打开,冷九程拎着张纸怒气冲冲地进来,纸往桌面狠狠一拍,“丁崇为什么说谎骗我?” 第10章 密室 丁崇瞥眼纸上的手印,抬眸对上冷九程目光,“那天和你说的就是当天的实情,我没说谎。” 冷九程点了点纸上的指纹,“从杀死梁程的凶器上提取出来的指纹,锤头有梁程的血,锤柄有李敬维、张成斌和你的指纹,室内鞋印的大小和花纹,与你们五人刚好吻合,昨天痕检部门对案发现场进行第二次勘察,两次勘察结果一致,窗户没被破坏,窗边没有其他人的有效指纹和鞋印,也就说那间教室,除了你们五个,根本没有人其他人再进去过。证据确凿,你还在狡辩?” 丁崇一字一句道:“我、没、有、骗、你。” 冷九程往后一仰,手搭椅背上,“那天你说你们在上晚自习前离开杂物间,当时还没上课,凶手断然不敢大摇大摆走正门,只能从背面爬窗,二楼即便他带手套鞋套进去,窗边也会留下划痕,现在前后窗都没有划痕,没有北打开的痕迹,靠近杂物间的班级,我们问过学生老师,当晚没人听见杂物间有任何声音发出。” 冷九程起身逼近丁崇,“二楼不可能有天窗,门窗没有被打开的痕迹,室内其他没鞋印和指纹,梁程被死前没发出声音,难不成鬼进去把他杀了?” 丁崇揉了揉眉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昨晚对冷九程建立起的好感,在这一顿强势地攻击下没了,但这事也不怪冷九程,警察查案讲证据,现在各项证据都表明梁程的死和他们有关,究竟怎么回事,丁崇想不明白原因,只能实话实说:“我进去时,李敬维正拿锤子吓唬梁程,我怕锤子真打到梁程就抢下来仍地上,当时梁程活着,锤子上没有血,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从头到尾讲得都是真的,没骗过你一个字。” 梁程致命的伤在头顶,拿锤子敲碎脑袋导致梁程死亡,这事毋庸置疑,可以百分百肯定锤子是凶器,凶器上的指纹来自丁崇、李敬维、张成斌,全是板上钉钉的事。 冷九程退回座位,回想这几天和丁崇的接触,有一瞬他信了丁崇的话,但因不符合逻辑很快被推翻,他们走后没人进过杂物间,窗户没被人动过,门也没有目击者见过有人进去,难道梁程自杀?自杀凶器上会留下梁程的指纹,而现在凶器上没有梁程指纹,丁崇的话根本立不住。 冷九程凝视着丁崇,似乎想要透过眼睛,看进丁崇灵魂深处,可惜丁崇的眼里只有坦诚。 李寻慌慌张张地闯进来,“队长!” 冷九程起身出去,关上房门问:“怎么了?” 李寻指着管关押李敬维的房间说:“那个李敬维不承认杀人,还对我们的人动手。” 冷九程沉声道:“先铐起来强行让他冷静,现在证据确凿,我们有都是时间跟他们耗。” 李寻跑开,高清武和其他几位负责审讯的同事纷纷赶来回报情况,五人一致否认了杀梁程的事,口供跟丁崇讲得基本一致。 高清武:“证据摆在眼前还死活不承认,队长,我们怎么办?” 冷九程:“刚进来口供肯定统一,关着慢慢耗,时间久了总有人绷不住,只要做过一定会露破绽。” 众人散去,冷九程走出警局,强烈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他抬手遮了下光,大步走向一处阴凉地吸烟,如果凶手不是丁崇他们会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又是怎么杀的人? 凶手这么做为了陷害丁崇等人? 难道是方媛媛? 方媛媛喜欢丁崇,为了护着丁崇特意瞒着丁崇和梁程有矛盾的事不说,从这角度看她不可能陷害丁崇,而且杂物间没有她的鞋印,不可能隔空杀人。 梁国祥为了讹学校赔偿金杀了梁程?杀人动机成立,但他怎么能不留痕迹地进教室杀的人? 冷九程思来想去还是丁崇他们嫌疑最大,且不说他们和梁程有矛盾,就说这几天冷九程对丁崇态度不算好,他们便砸玻璃放蛇来报复,行为虽然幼稚,但能看出这些人睚眦必报,更何况梁程从高一开始找丁崇麻烦。 问题又回到原点,梁程为什么讨厌丁崇?由于梁程性格孤僻内向,不和班级同学交心,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讨厌丁崇。 冷九程进门撞见李寻,“队长,丁崇嚷着要见你。” 冷九程点头应下,再次走进关着丁崇的房间,门一关面对面而坐,静谧的房间只有他们两人,“想说什么?这么快想出新谎言了?” “冷哥!”丁崇拿出全部真诚与尊敬,“请你信我一次,等会儿午休我不家吃饭,我妈会担心的。” “你放心,我中午回去跟张阿姨讲明白,还有你那些朋友家里,我们都会去打招呼。” 丁崇像被什么刺痛了下,带着恳求的语气说:“能不能别告诉我妈?昨晚他刚被我爸打过,今天我又出事,她会疯的,看在咱们是邻居的份上,别告诉她。” 冷九程抬眸看了眼丁崇额头凸起的红包,想起张娟那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有一瞬间动摇,瞅到桌上那张指纹对比,私人感情又散了,他不会因任何私人情感而放过罪犯,就像曾经在陈灵他们身边,无论受到多少诱惑、感动、痛苦,他从没想过背弃信仰,他的世界里只有正义,对违背正义的人绝不手软,哪怕牺牲自己也不会放过对方,这是他过去厌恶丁崇的根本点。 来到1990年,他依然是这样的冷九程,不可能因张娟伤心就放丁崇回家。 冷九程的眼神,像把刀扎进丁崇心里,祈求的眼神刹那间没了,他站起身怒吼道:“我没杀人,为什么不信?你给我一个杀人的理由?” 冷九程淡然地敲了敲桌面的指纹比对结果,“证据摆在这,不是我信不信的问题。” 丁崇疲惫地笑了声:“既然证据摆明是我杀的梁程,你告诉我,杀人动机是什么?”他望向带有铁栏杆的狭小窗户,喃喃自语:“我要考清华化学系,给我妈争光,赚了钱带她离开丁建民,到外面过过好日子。”语气加重道:“为什么要杀人?这些事都没做怎么可能杀人?” 这时丁崇的对未来的计划是考大学专研化学,大学是考上了,可为什么放弃化学去了警校?难道真像《无间道》中演的那样,陈灵他们很早计划好,送人去警局卧底,正是因为如此陈灵被抓后,才主动承认所有罪行,因为她知道丁崇会帮她逃走。 “我的杀人动机是什么?说呀!”丁崇一嗓子把冷九程从跑偏的思绪中拉回来。 “因为梁程讨厌你,经常跟你过不去,而你们几个睚眦必报,不可能看他在你面前撒泼而坐视不管,我只有几次对你态度不友好,你们就放蛇砸玻璃,梁程跟你不对付一两年,你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丁崇充满嘲讽的眼神回看冷九程,“冷警官,你莫名其妙针对我,我想给你个小教训有什么错?真想报复你,我会深思熟虑,不会用那么幼稚的手段,更不会把自己吓成那样,梁程也一样,他经常往我书桌抹胶水,偷撕作业,写恐吓信,如果我因为他讨厌我,而产生杀人动机,我早下手了,何必忍到现在?” 冷九程沉默了。 丁崇又说:“给我几天时间,我会找出证据,证明我没说谎,没有杀人。” 冷九程还是没说话。 丁崇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只能极力证明自己,“这个案子很诡异,我不知道背后的人为什么陷害我,但梁程是很封闭的人,想找到凶手,要先进入他的世界,从他那个世界里去找蛛丝马迹,如果用局外人的眼光看他,很难从他身上找到突破口,如果你们不想查,没关系,给我几天时间我去找出凶手。” 冷九程终于开口了,“查案是我们的职责。” 丁崇对他这种冷漠的态度已经产生免疫,“那就放我出去,冤案错案害人一生,又比杀人凶手强多少?” 冷九程眼睛一瞪,坐直腰板,“错案?冤案?丁崇我承认不喜欢你,但绝不会假公济私拿这种事来对付你,现在是证据指向你,不是我。” 丁崇知道自己那句话,刺到了铁面无私的冷警官,马上软下语气,“冷哥,我感觉梁程讨厌我跟方媛媛有关。” 丁崇语气软下来,冷九程也收敛了咄咄逼人的气质,“理由?” “有时候方媛媛跟我说话,梁程会回头瞪我......不太好说,就一种直觉。”丁崇借机试探:“要不我找方媛媛聊聊?” 提起方媛媛,冷九程精神高度紧绷,因为陈灵曾说过丁崇杀了方媛媛,方媛媛也确实死了,尸体在冷家祖坟,埋尸方法跟丁崇曾说过的杀人方式一样,无论丁崇因什么原因背弃信仰,方媛媛死亡这事是绝对真实的,方媛媛又是梁程案的关键人物,其中是否联系? 将丁崇等人关在警局,或许能阻止方媛媛被害,但如果真有人设局想陷害丁崇他们,警方恰巧上了真凶的局,冤枉了人会带给丁崇他们不可逆的伤害,真会害了他们一生,冷九程虽然不信丁崇的话,但也不想冤枉他,先放人出去倒也是个办法。 冷九程出去,在李寻耳边低声说了句。 李寻嘴巴张成O字,“队长,证据就在那,放人他们跑了咋办?” “派人24小时轮班盯着他们五个,只要值班的人别贪懒,他们跑不掉的。” 李寻不知道丁崇很冷九程说了什么,也不能理解冷九程的行为,“队长,证据还能有假?” 冷九程:“凶手也知道警察办案讲究证据,有时会利用这点来蒙蔽我们,如果查案太迫切,或者功利心太强就会被迷惑。 放丁崇他们暂时出去,对我们不会有任何损失,如果丁崇他们是真凶,这几天会聚到一起商讨下一步对策,像李敬维那种沉不住气的可能想逃走,只要他们一有动作,立刻抓捕,到那时候叫他们哑口无言。 如果他们不是真凶,凶手如此大费周章,肯定为了陷害他们,现在必然在密切关注这案子,证据明显警方却把人放了,凶手会困惑,计划这么大一盘棋,他不可轻易放手,警方没动作,他会焦躁不安,从而继续作案或露出马脚。 暂时先静观其变,哪边有动作我们立刻出手。” 第11章 秘密 李寻豁然开朗,默默竖起大拇指,放走五人安排好跟踪工作,李寻回到办公室,拿起笔记本翻看案情记录,想起跟踪梁国祥夫妇的事没跟领导汇报,握着本子跑到冷九程面前,“对了,昨天你和校长走后,梁国祥夫妇从学校出来,一出学校大门梁国祥马上变脸,跟在校长办公室怕老婆的模样判若两人,反倒他妻子变得唯唯诺诺,他对在办公室里的事十分不满,一路骂骂咧咧,还叫梁程母亲改日再去学校闹,命令她一定要拿到钱,行为很可疑。” 冷九程问:“去梁国祥老家走访了么?” 李寻:“去了,街坊四邻证实案发那两天,梁国祥确实在地里帮母亲割草。” 冷九程:“晚上呢?案发当晚梁国祥在哪?” “晚上梁国祥在她母亲家睡觉,家里只有他和老母亲两人,东西两屋个睡一人。” “也就是晚上没有效的目击证人能给梁国祥做证明,从他老家骑车会京川要多久?” “不到一个小时。” “梁国祥为什么这么着急要钱?他赌博?” 李寻:“没查到梁国祥有不良嗜好,从走访结果来看,他就一个普通老实的中年男人,可能想换房子?他们家很拮据。” 冷九程想到丁崇的话,梁程是个很封闭的人,想找到凶手,要先进入他的世界,对于未成年人来说,原生家庭是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加上梁国祥的疑点,冷九程决定亲自去趟梁程家,警车车七拐八拐,终于在狭长的胡同深处找到了那栋破旧的筒子楼,他敲响了梁程家的门。 梁家住着六口人,梁国祥夫妻和四个孩子,给冷九程开门的是一个六岁左右的小姑娘,清脆的童音说:“你找谁呀?” 冷九程:“你爸妈在家吗?” “我爸去上班,我妈妈去买菜了,你找他们有事的话,可以进到房间等。” 室内传出小孩哭声,小姑娘噔噔噔跑了,“你别哭了,面条马上好。” 冷九程关上房门走进室内,客厅摆着张贯穿整个房间的大床,上面坐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正哇哇大哭,小女孩跑到了厨房,叮叮当当给弟弟煮面条。 小男孩的哭声贯穿整个房间,冷九程从兜里掏出一块糖,递给小男孩,房间随处可见的儿童衣服,自制玩具书本,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冷九程只能站在客厅一角,主卧门敞开着,他往里看了一眼,卧室床铺整洁干净,东西摆放整齐有序,跟客厅的脏乱截然不同。 小姑娘做好了面条,端着小碗一口一口喂弟弟吃,弟弟吃完剩的那一点汤底儿,她仰头倒进自己的肚里,又在床边给冷九程腾出来一块地方,“叔叔请坐。” 冷九程没有坐,指着主卧的门说:“你爸妈住这间卧室?你们兄妹几人住客厅?” 小女孩摇头,“爸爸跟大哥住里面,我们和妈妈住外面。” 冷九程皱了皱眉,“梁程?你爸爸和梁程住卧室?” “对呀!”小女孩不以为然,显然已经习惯了,说起来也不觉得奇怪。 冷九程想到李寻之前说的话,街坊四邻都反应,梁国祥对梁程要比亲生子女还好,当时未多想,现在到梁家一看,发觉这种情况有点奇怪,丈夫不跟妻子睡,却跟继子睡在一起。 冷九程对面挂着一张全家福,梁程站在梁国祥身后,其他三个孩子站在母亲身后,他指着全家福的另一个男孩问:“这是你二哥?” “是啊,他去工厂上班,今天没也没在家。” 照片中黑瘦的小男孩约莫只有十二三岁,梁国祥真正的大儿子,这么小就外出打工,而继子梁程却能读到高中,在一九九零年能读到高中的孩子并不多,梁国祥不让自己亲儿子上学,却供养梁程,这看上去更奇怪。 小女孩天真地看着冷九程,“你认识我二哥?” “我认识你大哥。” 小女孩笑着说:“他死了。” 冷九程再次打量面前这个黑瘦,皮肤没有光泽的小女孩,她眼睛里是天真,说出去的话让人不寒而栗,亲哥死了她竟然在笑,“你知道是死亡吗?” “知道啊,二哥跟我说死了就是永远不会回来了。” “你不喜欢梁程?还是你二哥不喜欢梁程?” 小女孩沮丧:“我们都不喜欢,有大哥在家,爸爸根本不看我们一眼,买苹果只给大哥买一个,还不准大哥分给我们吃,只能在房间一个人吃。” “为什么?”冷九程忍不住问。 小女孩茫然,“不知道,爸爸很喜欢大哥,无论我和二哥怎么做,爸爸都不会看我们一眼,他眼里只有大哥。” 冷九程指了指主卧,“我能进去看看吗?” 小女孩跑过去给拦在门前,“不可以,如果爸爸知道我们进去,是要打屁股的。” “那我站在门口看一眼?” 小女孩想了想,重新跑回弟弟身边让开了门,冷九程趴在门边,探头往里看了眼,房子小卧室简单,只有床和书桌,书桌上摆放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梁程和梁国祥两个人,梁国祥手臂搂着梁程肩膀笑得很开心,梁程耷拉着脸,没有丝毫笑意,看上去像被强迫拍的照片。 “你哥哥有日记本么?” “以前有,后来被我爸给烧了,从那之后大哥再也没有写过日记。” “你爸为什么要烧掉他的日记?” “那天爸爸看了大哥的日记后,勃然大怒,摔了大哥的文具盒,又打他一顿,还和我妈吵一架,后来他当着大哥的面烧了日记,大哥伤心地哭了,他才心情变好。” 正聊着房门突然开了,梁程母亲拎着篮子进来,看见冷九程对女儿呵斥:“梁兰兰你再敢胡说,小心我把你屁股打开花。” 小女孩一下涌出泪花,蒙在被子里不敢再说话。 冷九程解释:“我想过来跟您了解一些梁程的情况,你没在家就跟她聊了一会儿,她没对我说什么,主要问题还是要问您。” 再见面梁程母亲,已经没了那天在校长办公室的气势,她把菜篮子放一边,“人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叫学校赶快赔钱,不赔钱我们不会善罢甘休。” 冷九程盯着他,“我替梁程感到悲哀,因为在父母心中他的命还没钱重要。” 梁程母亲忽然哭了,像怕人看见她的眼泪似的,又急忙低头擦掉,“警官吃公粮的,怎么可能知道我们普通老百姓过得有多难,你看看这烂包家里,这么多人挤在这小房子里,连坐的地儿都没有,梁程的事情我们也很难过,但这笔钱我们不能不要。” 冷九程故意讥讽道:“难过?没看出来。” 梁程母亲一下站起来,抬头与冷九程对视,“我们也要生活,难道我们还能逢人就哭?你们别看我家老梁在外面闭口不提梁程的事,其实他每晚上回家,抱着照片哭到半夜,没有人比我们更难过,但是能怎么样?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哭瞎眼,梁程也活不过来,梁程命不好,死了也是种解脱,下辈子投一个有钱人家吧。” 冷九程快速从他这段话中提取到一点重要信息,梁国祥每天晚上抱着梁程的照片哭,这不太像一个继父的表现。 梁程和梁国祥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是否跟案子有关?冷九程决定冒险再试一次,依旧用的讽刺的口吻说:“哭到半夜,怕也不是因为失去儿子吧?” 梁程母亲卑微又软弱的目光突然变得非常锐利,扯嗓子冲冷九程喊:“你胡说什么?不是儿子还能是什么?再胡说,请您出去。” 她过度紧张的反应正好验证,冷九程的判断,梁国祥和梁程之间确实存在某一种扭曲的关系,而这种关系梁母知道,并且漠视这种关系的存在。 “你明知道这事不正常,却假装看不见,梁程的死跟你脱不开关系。” 梁程母亲双手抓住头发,痛苦的喊叫了声,随后喘着粗气,赶冷九程出去。 人到中年的继父和青春期的继子之间,有怎么样见不得人的关系? 冷九程站在楼下想抽烟,发现没带火,跟路边坐着抽烟的老太太借了一下火,一老一小座在楼下的石头上抽烟。 老太太一直在楼下坐着,看这冷九程从警车里下来,去了梁程家,她问:“你是警察来查梁家那孩子的事?” 冷九程苦笑:“被梁程妈妈赶出来了。” “你一定问了梁国祥和梁程的事吧?” 冷九程诧异:“您知道?” 老太太笑了笑,“梁国祥心眼儿好,梁程虽然不是亲生了,却对那孩子极好,有时候两人一起从学校回来还拉手呢。 去年我们这新嫁过来一个小媳妇,那小媳妇在聊天时,说梁国祥和梁程关系不正常,不巧被梁程母亲听见,她当场翻脸跟小媳妇吵了一架,后来我们都不敢提这事,搞不清楚现在年轻人脑子想些什么,梁国祥对孩子好,不是很正常吗?再说梁程又不是小女孩,两个男人能做什么?他肯定只拿他当亲生儿子,梁国祥就是心太善良,怕梁程心里有想法想不开,所以才加倍对他好,这种事被人扭曲乱传,梁程妈肯定不乐意。” 老太太的话点醒了冷九程,在一九九零年,大家对同性的态度还很避讳,甚至有很多人不知道,所以街坊四邻把梁国祥对梁程的好当成父爱。 他们很有可能是一对伪装在正常家庭下的同性恋人,得到这个结论,关于梁国祥偏爱梁程,以及睡在一个房间的事情就解释通了。 “奶奶,您在这边住多久了?知道梁国祥年轻的时候为什么没结婚?” 老太太得意的说:“我看着他长大的,他以前和他妈妈住在这房子里,婚后老太太搬到乡下,把这房子让给他们夫妻,当年梁国祥一表人才,附近不少姑娘中意他,但他眼光高,谁也看不上,上门说亲的都被他撵出来,最后别人都结婚,他落了单没办法只能取二婚的。” 梁国祥年轻时不结婚,极有可能因为他知道自己喜欢男性,但是在这个环境下,他不敢出柜也不敢公然和男性一起生活,最后被各方面压力逼得没办法便找了梁程母亲,他们虽然有孩子,但没有感情,梁国祥心里面一直是空的,直到梁程慢慢长大。 冷九程的皮肤上漫出一层寒气,梁程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这样的事又发生多久了?从很小开始还是最近? 冷九程决定去找为梁程解剖的法医聊一聊。 重新上车向外开,开出小胡同时,余光瞥见路边站着一对背书包的学生,是丁崇和方媛媛,两人不知在聊什么,有说有笑。 丁崇之前没理过方媛媛,怎么忽然抛弃那群狐朋狗友跟方媛媛单独在一块? 冷九程将车停在路边,默默观察他们没一会儿,方媛媛走进巷子,丁崇朝警车方向跑来,打开车门一张灿烂笑脸,“冷警官,我有新发现。” 第12章 丁崇是笑眼,笑时眼睛弯弯的充满朝气,少年感十足,就像车窗外耀眼的阳光。 冷九程从没见过这样的丁崇,不知怎么忽然愣了下。 “喂!”丁崇抬手在他眼前摆了摆。 冷九程回过神,“上车说。” 丁崇像小兔子似的带着笑,从车前绕过上了副驾驶,兴奋地说:“我每次跟方媛媛提梁程,她都转移话题,而且神色不大对,有点慌张,如果只是同学关系,没有必要这样,他们之间可能有其他事。” 冷九程从烟盒里抽出根烟,没点燃,烟卷在手指间翻转,“然后?” 丁崇微微皱眉,“然后继续查呀?” 冷九程:“……” 他朝方媛媛回家的胡同看了一眼,梁程家也住这胡同,两人家住同一个地方,同班同学,方媛媛又是第一个发现梁程尸体的人,再加方媛媛不愿意提起梁程的态度,确实有疑点。 丁崇自顾自地说:“刚刚我说送方媛媛到家门口,被她一口回绝,好像特不愿意我去她家,不知道为什么。” 冷九程没接话,想起另一个问题,“今天放假?” “周五没有晚自习。” “不回家写作业,怎么跑到这来?” 丁崇瞪他,“写作业能有证明我清白重要?真被你们关进去,我妈还活不活?”他拿起打火机按出火苗,递到冷九程烟前,“这事还要谢谢冷哥。” 冷九程像被针轻扎了一下,他低头借火点燃了烟,“不用谢我,我只是公事公办。” 丁崇收回打火机,在手心里翻转着玩,脸上笑意依旧灿烂,“我知道你不信我,但能放我出来,给我证明清白的机会,我已经很感激……毕竟你那么讨厌我。” 冷九程:“……” 一时不知说什么,这些天他带着前世的记忆,那些融进骨子里的仇恨,无时无刻不在侵蚀他,每一次看到丁崇都会加重,可又不能做什么,只能强行挤压,不断积累却无处倾诉,压抑得他快要窒息,这些情绪有时看见丁崇会蹦出来,难以自控。 背负沉甸甸的过去,莫名来到1990年,没朋友,没亲人,没人能解答他心里的困惑,那些无法入睡的夜里,他希望自己可以失忆,没有记忆就没有痛苦,那样他至少可以在1990年做一个快乐的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背负着沉重的过往。 十七岁的丁崇,对他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并不是全盘接收,也会愤怒,对他吼,但更多时候都在对他笑,哪怕他毫不避讳地说出对丁崇的不喜欢不信任,还是会对他笑。 这样的丁崇为什么后来会面目全非?到底发生过什么?过去和现在交叠,无数问号萦绕脑中,他感觉脑袋快要炸掉,如果人有两个脑袋多好,一个装过去,一个装现在。 冷九程朝窗外缓缓吐出最后一口烟,“走吧,我们去方媛媛家看看。” 丁崇茫然地抓了把头发,“我不知道他家在哪?” 冷九程伸食指在他嘴唇上轻轻摁了下,“用嘴问。” 丁崇像被点了穴似的定在那,嘴唇上还残有冷九程指尖微凉的温度。 “走了。”冷九程再次催促。 丁崇慢腾腾下车,关上车门,背对冷九程摸了摸嘴唇。 傍晚天气凉爽,胡同里小孩追逐打闹,老人坐路边乘凉,冷九程和丁崇并肩走着彼此沉默,前面飞来一个球奔着丁崇的额头砸去,他想事情想得入神,全然没发现飞来的球,冷九程快速往前走了一步接住球。 冷九程高,站前面完住丁崇视线,丁崇从旁边走过去,发现冷九程帮他挡球说“谢谢。” 没等冷九程说话,玩球的小孩呼呼啦啦过来一群,朝冷九程要球。 冷九程把球高举过头顶,不疾不徐地问身边小孩:“方媛媛家在哪?” 小男孩指着跟在后面的一个小女孩说:“那是她妹妹,叫她带你去。” 冷九程把球给他,走到小女孩身边,“我们想找你姐姐,能帮我们带路吗?” 小姑娘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盯着他不说话。 冷九程伸进兜里摸一圈,蹲下身跟小女孩视线平行,带着笑意说:“身上没糖了,等会儿去前面给你买好么?” 站在一旁的丁崇瞪大了眼睛,冷九程在哄孩子?跟小孩说话这么温柔,为什么对他那么残暴?他也是个孩子,就是......年纪稍微大了一点......大孩子也是孩子。 小女孩不为所动。 冷九程伸出手指,“我从不骗小孩,不信的话咱们拉钩?” 小女孩犹豫着伸出手,奶声奶气地说:“拉钩上吊” 冷九程:“一百年不许变。” 丁崇:“......” 他追上去,拍了下冷九程肩膀,“冷哥,我今年十七。” 冷九程狐疑地丁崇眼,“我知道。” “还没成年。” 冷九程:??? “对未成年,你是不是该一视同仁?” 冷九程:??? 丁崇看着一脸茫然的冷九程很无奈,话都说到这份上还没懂?听力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算了冷九程本来也不是正常人,正常人谁会一见面掐脖子?何必病人一般见识?他自我开导一番后,指了指带路的小女孩说:“小姑娘是小孩,我呢.....”他顿了顿,“也算小孩,都是小孩你为什么对她那么温柔,对我这么残暴?做人不能太双标。” 冷九程打量丁崇一圈,一个一米八的......宝宝...... 丁崇轻咳了声,“别用这种眼光看我,大孩子也是孩子,都一样还没经历过暴风雨摧残,没经历过社会毒打,能有什么坏心思?我们都一样......天真无邪,大那么几岁,最多比他们顽皮点。” 大那么几岁?他还真好意思说。 冷九程盯着前方,面目表情地走着。 这位一米八的宝宝,不是容易放弃的人,他坚信人与人之间的矛盾起源于缺少沟通,有时喜欢或厌恶只来自片面的判断,一件事一句话或一个表情,都可以厌恶一个人,那不是全部,走进去看见全部以后流露出的情感才是真实的,只是没人愿意走进去,大家喜欢隔着一道门对话,重活一次丁崇要做一个明亮快乐积极的人。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长得太帅让你嫉妒?冷警官你也不差,自信点!” “虽然我们......小孩的世界也有黑暗的一面,像杀梁程的凶手,但你要相信大多数孩子是善良的,譬如我人帅心善,还主动帮你介绍对象,面对这样的祖国花朵,你怎么能讨厌?你应该爱呀,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你现在对我的行为属于摧残幼苗,严格意义讲也算一种犯罪,不要老想那些片面不好的事,内心要充满爱,尤其是对小孩,爱越多幼苗长得越茁壮.......” 少年的声音被风吹进耳朵,顺着血液流进心脏,冷九程不可察觉地勾了勾嘴角,很快又冷下脸恢复如常,“行!如果你不是杀人凶手,我就好好''爱''。” 丁崇:听这语气爱得有点沉重呀! 他没底气地说:“倒也不用多爱,别讨厌,井水不犯河水就行。” “那有点难,我这条河要么冻成冰,要么洪水泛滥。” 丁崇:“.......” “讨不讨厌很重要?你干嘛那么在乎我对你的态度?”冷九程反问。 丁崇一怔,半天没说出话。 “你很在乎别对你的看法?以前也去跟梁程解释过?”冷九程又问。 丁崇不在乎别的看法,更没跟梁程解释过,只有冷九程的看法他才在意,不爽甚至想过报复,至于原因他说不出来。 带路小女孩停下,羞怯地指了指路边小卖铺。 丁崇坐小卖铺外的长椅上等他们,盯着天边那一片火红的火烧云,思考冷九程刚才说的话。 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看法?冷九程喜欢还是讨厌又不影响吃饭睡觉,管他呢。 他踢了脚地面的小石头子,石子碰到阻碍又滚了回来。 丁崇抬眼,冷九程举着瓶汽水站他面前,余晖映照身上,发丝泛着细碎的光,比平时看上去更冷俊。 汽水无声地递到眼前,丁崇沉浸在美貌中没接。 冷九程:“小朋友要我喂你喝?” 丁崇回过神,接下汽水。 小女孩一手拿糖,一手拿汽水,看着丁崇满像找到同伴,满面笑意,就差举瓶庆祝了。 丁崇:“......” 冷九程:“瓶子要还回去,坐这喝完再走。” 方媛媛妹妹坐到丁崇身边,美滋滋地喝汽水,丁崇看她眼,大孩和小孩还是有差距的,算了喝汽水吧。 冷九程自己没买汽水,站路边抽烟,眉头紧锁。 丁崇手握汽水瓶,咬着吸管想,很少见冷九程笑,总看见他心事重重地抽烟,这人有多少烦恼?快乐活着不好吗?想得太专注,手不知怎么一哆嗦,“啪!”汽水瓶落地摔得稀碎,多半瓶汽水流满地。 冷九程闻声转头,看见地上的碎瓶子,再对上丁崇无辜歉意的眼神,默默叹口气,十七岁还不如六七岁的省心。 作者有话要说: 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爱的奉献》韦唯 第13章 方家 方媛媛家所在的这片区域,既有楼房又有平房,方媛媛家住平房区,院子不大,院左面有一颗老槐树,树下两个女童正在挖坑,其中一个女童放下铁锹朝屋内喊:“姐姐挖好了。” “你们进来吧。”方媛媛的声音。 带路的小姑娘跑进院子跟姐姐们分享糖果,冷九程和丁崇看了彼此一眼,相继走进进院子。 另一边方媛媛搂着个铁盒从屋里出来,见到迎面走来的人霎时顿住,怀中铁盒跌落地上,她赶忙弯腰将盒子重新捡起,递给身边的妹妹,又在妹妹耳边叮嘱几句,妹妹便拿着铁盒跑进屋。 方媛媛嘴边挂着僵硬的笑:“班长......怎么来了?” “刚才碰见冷警官,他想来你家看看,我没什么事就跟过来了。” 方媛媛拇指和食指捏着衣角来回揉搓,“冷警官找我有事?梁程的事,那天在学校该说的我都说了。” 冷九程:“没什么事,我刚才去梁程家,听说你也住这边随便过来看看。” 方媛媛脸色苍白,讲话看着地面,“那......有什么新发现?我跟他虽然都住这一片,但平时很少接触。” 冷九程颔首,“你知道梁程和梁国祥的关系怎么样么?” 方媛媛摇了摇头,食指已经完全卷在衣角里。 丁崇看向树下的洞,“你这埋宝的坑挖得太浅,我帮你挖深一点,保准以后没人找得到。” 方媛媛拦住他,“不用了,那是我跟妹妹们瞎玩的。” 带路小女孩是方媛媛妹妹,进门时树下蹲着两个小女孩也是妹妹,同窗两年,丁崇对方媛媛家情况一点不了解,没想到她这么多妹妹,随口问:“你有三个妹妹?” 方媛媛尴尬地笑了笑,没回答丁崇的问题,而说:“你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水?” “别麻烦了,我刚喝了汽水一点不渴。”提起汽水丁崇略有惭愧,打碎一瓶后冷九程又买了瓶给他。 带路的妹妹从屋里跑出来,拉住方媛媛的手,“方成龙醒了。” 方媛媛不满地说:“我马上进去。”转头带着歉意跟丁崇说:“我弟睡醒了,我进去哄他一下,班长稍等会儿。” 方媛媛进去,丁崇看向冷九程,他正看向方家对面的小楼,丁崇走过去,“在看什么?” 冷九程扬下巴指了指那栋小楼,“梁程家住住那。” 方媛媛家正好在梁程家楼后,站梁程家窗前能清晰地看见方家的院子,这么近的邻居,又同在一个学校、一个班级,他们不熟悉?冷九程问:“方媛媛和梁程平时在学校有互动吗?” 丁崇想了下,默然摇头,“梁程非常内向,除了他同桌几乎不跟任何人说话。” “既然方媛媛和梁程在班级毫无交集,你怎么断定梁程讨厌你,跟方媛媛有关?” “我都说了那是种直觉,有次方媛媛回头问我问题,我无意间抬头瞥见梁程瞪我,撞见我的目光后他立刻转回去,那次之后方媛媛再向我问问题,我会习惯性往梁程那边看,然后又发现几次他瞪我。”丁崇忽然想到什么,稍作停顿,“难道梁程讨厌我是因为喜欢方媛媛?多年邻居青梅竹马?可他们完全不像青梅竹马,只是梁程单方面暗恋?” 想解开这个问题,要先搞清楚梁国祥和梁程之间的关系,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真是同性恋人,而且梁程自愿的,那梁程不可能暗恋方媛媛,更不可能因此讨厌丁崇,如果梁程跟继父是被迫的,本身还是正常性取向,梁程讨厌丁崇的原因很可能倒因为方媛媛,冷九程长呼一口气说:“进屋看看。” 正欲转身院外进来一男一女,女人没看丁崇他们一眼小跑进了屋,男人上下打量他们一遍,“你们谁呀?” 丁崇:“您好,我是方媛媛同学,学校最近出了命案,死者是我们班同学,老师让我陪这位警官过来了解情况。” 男人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楼,“梁程?” 丁崇:“您认识他?” 男人仰头一笑,“我在这片住了十几年,别说死人就谁家多个耗子我都知道,再说梁程和我家大闺女年纪相仿,以前经常来我家玩,最近一两年不怎么来,可能长大了知道男女有别。” 丁崇露出灿烂笑容,“您是方媛媛父亲?叔叔好,我叫丁崇。” 方父被这声叔叔好喊得心情极好,热情地招呼道:“进去坐。” 进到室内,看见围在方媛媛身边的一群孩子,丁崇微微诧异,方媛媛不是三个妹妹,是六个妹妹,站一排高高低低跟手机信号似的,1982年施行的计划生育政策,方家至少有三个孩子在1982年后生的。 方媛媛看出丁崇的惊讶,她涨红了脸,垂头不说话。 方父:“做饭没?” 方媛媛:“我马上去做。” 方母抱着男童,跟众多女儿们去了厨房,房间稍稍安静些,冷九程瞥见桌上摆放的旱烟,拿出自己的烟递给方父。 方父看眼香烟的牌子,抽出一根点上火,“你今年多大?有对象没?” 冷九程:“没女朋友,今年25。” 方父欣然一笑,“你看我家大闺女咋样?高中文化,今年十七。” 冷九程:“.......” 丁崇:“.......” 冷九程呛了口烟,“您别开玩笑,方媛媛还未成年。” “你若没相中她,麻烦帮忙打听打听,看看你们警局有没有哪个小伙单身。”方父长叹一声,“17了不肯嫁人,非要读书,我们家可养不起这公主,真能找个吃公粮的是她的福气。” 冷九程看向丁崇,“方媛媛成绩很好?” 没等丁崇回答,方父抢先说:“好个屁,比猪还笨的木鱼脑袋,她二妹妹、三妹妹、四妹妹全知道回家帮我们忙,就她不知好歹,不让上学就一哭二闹三上吊,要依着我,她爱死不死,死了还能省一份口粮。” 听到这句话,冷九程彻底明白,为什么上辈子方媛媛死了十几年,家里无人报案,在极其重男轻女的家庭中,方媛媛作为长女没为家庭牺牲自我,反而坚持读书,这种想法与父亲的观点相悖,简而言之父母不喜欢她,甚至厌烦,让她早早嫁人也是想摆脱她,毕竟有七个女儿,多她一个心烦,少她一个负担还能减轻不少,可想而知方媛媛在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这根烟像把钥匙打开了方父的某道门,滔滔不绝地控诉起方媛媛,“隔壁张家大女儿,小学没读完开始帮父母一起摆摊卖货,照看弟弟妹妹,我家这个公主,压根不考虑父母,考大学,做她娘的春秋大梦.......” 方父越骂越来劲,冷九程和丁崇插不上嘴,冷九程瞥见进门时方媛媛抱的那个铁盒,想打开看看,刚碰到铁盒盖子,门外跑进来个小姑娘一把抢走铁盒,怒瞪冷九程道:“这是我姐姐的宝贝,盒子被女巫诅咒过,打开会烂手指的。” 冷九程道了歉,小姑娘才抱着铁盒跑出去。 方父吐槽完心中不满,又拉着丁崇让他能劝方媛媛别读书。 冷九程看这场景问不出有用信息便悄悄走出方家,坐院外的石墩上凝望梁程家后窗,方父的话证实方媛媛又一次说谎,她和梁程是童年玩伴相识多年,怎么会不熟?她为什么说谎?要么她是杀死梁程的真凶,要么她知道些什么,来看她跟这案子摆脱不了干系。 丁崇从院中气喘吁吁跑出来,抬脚往冷九程腿上踢了下,“你竟然自己先跑出来?” 冷九程起身往前走,漫不经心地说:“方媛媛父亲那么喜欢你,我怎么好意思打断?” 丁崇:“.......” 他追上去,讽刺道:“喜欢的是你吧,还要把方媛媛嫁给你,我没那么大魅力。” 冷九程双手抄兜,笔直的长腿大步朝前迈,“他喜欢的是我这身衣服。” 丁崇小跑着追上去,“说正事,方媛媛一直说他和梁程不熟,她父亲却说她和梁程从小就认识,她为什么说谎?” 这问题冷九程也不没明白,便没开口。 丁崇又自言自语道:“她说谎的原因很重要,一定要知道原因,想让她说出真相最好在松的状态下,下个周末白刃生日请大家吃饭,到时候叫上方媛媛一起参加,看看能不能有突破。” 1990年夏天、方媛媛死亡、尸体埋在冷家坟墓里、凶手丁崇,这些词汇迅速在冷九程脑中连成一条线,眼下阻止方媛媛遇害比查出杀死梁程的凶手更迫切,冷九程看了眼身边少年,人会是他杀的么? 第14章 关系 晚霞残照,炊烟袅袅,饭菜香溢出窗阁,飘进小巷,路过一家家院门,丁崇嗅着空气说:“这家在炖鱼。” “这家红烧土豆。” “这家炖豆角。” “.......” 冷九程皱了皱眉,“你属狗的?” 丁崇白他眼,“都是些家常菜,你闻不出来?” 冷九程:“......” 上了车,冷九程开到市中心一家饭馆前停下。 丁崇瞧见京川市最贵的饭馆,解安全带的动作放慢,冷九程什么意思?请吃饭?无缘无故为什么请吃饭? 冷九程嫌丁崇动作慢,附身过去解开卡扣,微微起身说:“解安全带这么慢?七老八十了?” 离得近,丁崇下意识绷紧脊背往后靠,眼神看向窗外,不自然地说:“你......先起来.......” 冷九程不明所以,看见丁崇泛红的耳根反应过来,起开身看着少年倏地笑了,丁崇竟然会害羞,这与他印象中的人截然不同。 丁崇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提高声音吼道:“你......笑什么?” 冷九程收敛了笑,“都是男人害羞什么?” 丁崇挺直腰杆,语气却没腰杆那么硬气,“男人......也要保持距离。” 冷九程往车门边移了移,“距离宝宝,请您下车用餐。” 丁崇:“......” 回想跟冷九程说自己还是小孩子的事,再听这声宝宝,他耳朵更红了,又怒又羞,那么说只是希望冷九程对他友善点,没想到冷九程抓住这茬没完,到底谁睚眦必报?他胡乱想着迟迟没下车。 冷九程打开车门,身子斜靠车门,手肘搭车门边缘,似笑非笑地睨着丁崇,“是需要人抱下来么?” 丁崇:“......” 进饭店坐下,丁崇情绪不高,闷头喝茶水不理人,直到服务员送上来菜,鱼、红烧土豆、炖豆角,小巷中闻到的菜此刻全出现在餐桌上,他带着诧异看向冷九程,当然冷九程不会因为他的目光有任何表情变化,他索性直接问:“干嘛请我吃饭?” 冷九程掀了下眼皮,拿起筷子,“被你念叨饿了,随便吃口饭。” 原来不是请他,那就表明冷九程没有其他幺蛾子,丁崇这才放下心,安心蹭饭。 冷九程夹菜,若无其事地说:“你觉得方媛媛怎么样?” “挺好的。”丁崇稍微一顿,“非要说出点缺点就是头脑没那么灵活,虽然学习非常刻苦,但成绩很一般,同学会拿这事取笑她。” “我没问方媛媛平时的表现,我问你对她感觉怎么样?” 丁崇狐疑地看冷九程眼,“那也挺好的,她经常帮我忙。” 冷九程放下筷子,无奈道:“我说的感觉是情感方面,简而言之你喜欢不她?” 丁崇一怔,起身摸了摸冷九程额头,“冷警官你没病吧?我喜欢她干嘛?” 冷九程:“......” 上辈子丁崇身边的莺莺燕燕也不少,原以为别人情窦初开的年纪,丁崇已成为情场老手,现在看丁崇的反应,应该连情都没开,他不死心,又问:“你们现在正情窦初开恋爱的年纪,喜欢女孩不丢人。” 丁崇盯着盘中的菜,坚定道:“考上清华之前,我不会谈恋爱,世上还有许多比恋爱更有意义的事等着我去做。” 有意义一词,每个人定义不同,丁崇口中有意义的事指的是什么?冷九程心中所想,嘴上却围绕方媛媛的问题继续说:“那你知道她喜欢你么?” 丁崇点头,“你觉得梁程因为这件事讨厌我?倒有这种可能,但没必要为这点事陷害我?就算想陷害我也必要送掉自己的命吧?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假设这些问题都成立,锤子上没为什么没梁程的指纹?” 这些问题冷九程曾想过,都因和现场情况不符合而被推翻,眼下他无法解答这些推断,“除了方媛媛,还有谁喜欢你?追过你?” 这些跟案子有什么关系?丁崇搞不清楚情况,只好如实回答,“有挺多,说了您也不认识。” 冷九程掏出本子,“姓名和班级。” “陈灵,没在学校,张春,没在学校.......” 冷九程笔尖一顿,“你结交了多少社会闲杂人员?” 丁崇叹气,“她们原来......也是学生,都在表白后没多久辍学了,我还为此愧疚过一段时间,有次无意中碰见其中一个女孩,问起来才知道,她们辍学全因为陈灵.......陈灵不允许学校有女生接近我,只要听到消息就找李敬维、张成斌去为难人,我知道后很生气,跟陈灵吵了一架,她答应我不会再做这样的事。” 冷九程依旧面无表情,没流露出一点惊奇和意外,淡道:“陈灵具体怎么为难那些女生的? ” 丁崇低头,不愿说。 冷九程沉声喊了遍“丁崇!” 丁崇抬头,“把人堵进小胡同打骂羞辱一顿,或者......让李敬维他们......他们没有真做什么.......就吓唬人......最多亲一口......” 校园暴力,陈灵果然在少女时期就开始胡作非为,如果李敬维和张成斌真没做什么,那些女孩为什么辍学?一定受到了很深的伤害才离开校园,冷九程握着笔的手指尖泛白,陈灵没对丁崇说实话,还是丁崇有意包庇?冷九程忽然没了胃口,筷子往桌上一扔,“陈灵怎么知道你在学校的情况?” 想到上辈子,丁崇身边那些莺莺燕燕会离奇失踪,直到丁崇身边没人才停止,冷九程不禁打了个寒颤,难道杀死方媛媛的凶手是陈灵? “陈灵有为难过方媛媛吗?” 丁崇低头,小声说:“在我没发现之前,她和李敬维吓唬过方媛媛,方媛媛没怕,被我发现后,她没再做过这种事。” “白刃生日宴,陈灵也会去?” 丁崇:“嗯,我们五个每年都一起过。” 方媛媛被杀会不会就在白刃的生日宴那天?到时候一定要盯着这群人,但梁程的死会跟方媛媛有关吗?方媛媛又为什么要隐瞒和梁程的关系? 见冷九程面色严肃,丁崇放下碗筷,“怎么了?” 冷九程回过神,“没事,吃饭吧。” 夜幕降临,冷九程将警车停在警局,跟丁崇步行回家,路上没灯,两人各自沉默走路,踏进家门前那条小巷,远远听见女人的哭声和男人粗犷的辱骂声,丁崇脚步微微一顿,随即撒腿往家跑,一口气跑到家门口,内屋飘出刺鼻的酒气,张娟躺在地上,蜷缩身子佝偻成虾米状,头发乱糟糟一团,白衣服上满是鞋印。 “妈!” 愤怒顺着这声呼喊从丁崇心底涌出来。 张娟闻声抬头,红肿的眼望着丁崇嘶喊:“阿崇快跑。” 丁崇机械地摇头,像似难以置信,短短一两秒,还没从惊愤中出来,鞭子便朝他抽过来。 火光电石间冷九程一个箭步过去,挡在丁崇面前。 “啪” 冷九程后背出现一道鞭痕。 丁崇推开冷九程,一拳打丁建民脸上,“爸,冷静点。” 酒精早淹没了丁建民的理智,像穿着人皮的动物,早没了人类的情感与道德,挨打便疯狂还击,根本不管对方是谁。 丁建民动手前,冷九程先一步铐住他,将他禁锢在床边动不得,随后扶起张娟往外走,“我带您去警局报案?” 张娟慌忙地推开冷九程,“不能报案。” 冷九程:“我不可能每次都出现,不报案以后他再这样怎么办?” 丁崇:“已经两次了,他以前也没少打我们吧?妈报警吧,送他进去冷静冷静。” 张娟上前握住丁崇的手,“阿崇,他是你爸爸,送他进去,你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万万使不得。” 丁崇:“妈……” 张娟打断他,“嫁给他是我的命,好坏这辈子我都认了,但我不能让你被人戳脊梁骨,阿崇他是你爸爸,千万不能去报警,妈求你了。” 丁崇抬眸看了眼冷九程。 “你要妈给你跪下才肯答应?” 丁崇赶忙扶起要下跪的张娟,“好了妈,我听你的。” 家事冷九程不好过多干预 ,屋内骂声渐渐变小,很快换成呼噜声,他走进房间取下手铐,出来对丁崇母子说:“丁建民睡着了,我先回去,你们早点睡。” 张娟拦住他,“冷警官真太感谢你了。” 冷九程:“都是邻居不用客气。” “还有个事想麻烦你……能不能让阿崇去你家住一夜,他爸爸今天睡得早,我怕半夜醒了又发疯。” 冷九程看眼丁崇,点点头。 丁崇:“妈你跟我一起去。” “酒后爱渴,我得在身边给他倒水,你听话先去冷警官家住一夜。” 母子交谈间,冷九程听见院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转头看过去有道黑影在边门,“什么人在哪?” 话音刚落,黑影从门口一闪而过,冷九程连忙追了出去。 第15章 月光下女孩摇摆的马尾格外显眼,冷九程一眼认出在小巷中狂跑的背影,他加快速度,毫不费力地抓到方媛媛,“你在丁崇家门外干什么?” 方媛媛用力挣扎,却甩不开手腕的禁锢, “我只是路过,路过也不让?” “ 别忘了我下午刚从你家回来,你家到丁崇家的距离,再怎么顺路也顺不到这,还有大晚上不在家睡觉,来这么远的地方顺路?你觉得我会信?” 方媛媛紧绷的肩膀一松,自暴自弃道:“先松开我。” 冷九程松开手,目光紧紧盯着她。 方媛媛被如刀的锋利目光盯得无处所逃,只得说:“我跟爸妈吵架心情不好,过来找丁崇跟他聊天,没想到会遇见这样的事。”她抬头与冷九程对视,“丁崇爸爸经常这样?” 冷九程:“平时还好,酒后比较严重。” 方媛媛的目光追着冷九程,迫切地问:“为什么不把他爸爸抓起来?你不是警察吗?” 冷九程单手插兜,偏头望向漆黑小巷,“警察也不能随便抓人,丁崇母亲不报案,我们也没有办法。” 方媛媛一把抓住冷九程手腕,“警察怎么会没有办法?你把他抓起来好不好?” 冷九程推开她的手,“别把警察想得太神。” 方媛媛焦躁地来回踱步,“那该怎么办?怎么办?” 冷九程:“这事我再想办法,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去找丁崇?” “班长肯定不希望同学看见他父亲这样,我冒然进去,怕他觉得没面子,我不想他丢面子,也不想他”方媛媛突然转变语气,乞求道:“求你一定要想办法,阻止班长爸爸这种行为。” 冷九程点头应下,“你跟父母怎么了?” 方媛媛低头不说话,她的脸颊瘦到凹陷,眼底有红血丝,衣服打着补丁,鞋不合脚,头发枯黄枯没营养,看上去完全不像十六七岁的女孩,她很像路边野草,容貌没那么美丽,生命力却极其顽强,冷九程愈发迫切地想知道什么原因,让这生命力顽强的野草消失了,他稍稍放松表情,声音跟着轻了几分,尽量让自己看着和蔼些,“你爸又提不让你读书的事?” 方媛媛:“他希望我能够尽快嫁人,或者出去打工赚钱补贴家用。” 这个时代,多数的长兄长姐都要为家庭牺牲,像方媛媛这种作为长姐,还坚持读书的实在不多,冷九程试探地问:“你家的情况,供养你读书确实困难,为什么非走这条路?” 方媛媛紧抿双唇,半晌才说:“我想离开这里,离开他们,放弃读书将来的生活,会和我的母亲一样,嫁个平庸的男人,生一窝孩子,过着贫穷又悲哀的日子,那不是我想要的人生,只有离开他们,离开那个牢笼,才能够过我向往的生活。” 冷九程微微诧异,没想到方媛媛如此有想法,他试着一点点把话题引到梁程身上,“你以后想考去哪?” “还没想好。” “梁程呢,他想考去哪?” “他想去。”话说一半戛然而止,方媛媛警惕地看冷九程,“我爸跟你们说了我俩小时候的事吧?我没跟你们说实话,是不想惹上麻烦,我和梁程小时候关系确实不错,长大后有了各自的生活圈,也就没什么交集了,像这样的朋友,冷警官也有过吧?” 方媛媛心思通透,发谎言被戳破,立刻用另一种解释来掩盖之前的说法,说法在逻辑上解释得通,但这种行为反映她心中有鬼,她知道梁程向往的大学,说明她和梁程近期内有交流沟通,而不像方父说的一两年没有联系。 方媛媛戒备心强,不是三言两语能掏出真话的人,问得越多反而越容易引起戒备,冷九程没再多说,骑车将她送回家,临别前想到方媛媛的安危,冷九程提醒:“丁崇暂时没谈恋爱的想法,你还是和他保持些距离。” 方媛媛没说话,羞涩地跑了。 冷九程回家,少年凑过来急迫地问:“谁在我家门外偷听?” 冷九程如实说了方媛媛。 “她为什么偷听?” “她说跟父亲吵架心情不好,来找你聊天,怕你觉得丢脸所以没进去。” “没什么丢脸的,我爸的事大家都知道。”丁崇黯然失神,低落地补了句“只有我不知道。” 丁崇记忆中的父亲和蔼可亲,喜欢喝酒但没打过人,一家三口逛公园,欢笑打闹吃饭,记忆里每一帧画面都温暖幸福,丁建民的行为让他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了问题。 如果记忆都不可信,还有什么是可靠可信的?丁建民一直是这样的人,还是重生后过去的事发生了改变? 丁崇望向家里黑漆漆的窗户,冷九程则在一旁望着丁崇想,丁建民夫妻后来去了哪?为什么失踪?如果死了,凶手是谁?按照丁崇的性格,父母被人杀害他不可能坐视不管,没追查凶手,没去报案,其中有什么蹊跷? 各怀心思的两人,坐在院中各自沉思,直到夜深人静起了凉风,冷九程朝丁崇坐到凳子腿上轻轻踢了脚,“进去睡吧。” 几天没来冷九程的床支起蚊帐,大热天两人挤一张床,还裹着蚊帐,怎么想怎么诡异,丁崇茫然:“怎么睡?” 冷九程面无表情道:“躺着睡。” 丁崇:“……” 冷九程:“你在里面还是外面?” “我在下面。” 冷九程嘴角轻轻的勾了下,“你爱好挺特殊,但我不喜欢与人上下摞着睡。”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说我在床下的地上睡……”丁崇急得脸都红了。 冷九程面不改色道:“我想的什么样?” “……”丁崇放弃解释了,破罐子破摔,扔掉拖鞋钻进蚊帐,在靠窗户那边躺下。 冷九程关灯,屋内陷入黑暗,月光下少年紧绷身体,一动不动像在受刑,冷九程勾了勾唇钻进蚊帐,躺在床外侧,中间隔着被子,谁也不说话。 夜静谧无声,弯月悬挂空中,淡淡光洒进窗子,映在少年脸庞,丁崇睡不着,虽然不是第一次和人挤一张床,但跟冷九程一起睡就别扭,莫名紧张,为缓解这种无声的尴尬,丁崇偏头说:“冷哥,教我抽烟吧?” “别学了,没什么好处。” “那你怎么还抽?” “我命硬。” “我更硬。” 冷九程:“……” 丁崇越过被子往冷九程身边凑了凑,“让我试试嘛,看你们抽烟还蛮有意思的。”他学抽烟的模样吐出口气,正巧吹到冷九程耳朵。 温热的气息萦绕耳边,像根羽毛轻轻撩拨耳廓,身体仿佛被电流穿过,又酥又麻还有点痒,冷九程心里倏地升起了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他马上坐起来,和丁崇拉开距离。 丁崇一脸懵,“你干嘛?” 冷九程坐床边穿鞋,“出去抽根烟,你先睡。” 听见烟字丁崇“噌”一下从床上弹起来,抓住冷九程胳膊,“我跟你一起去。” 掌心温度透过皮肤钻进冷九程体内,他猛地甩开丁崇,站到离丁崇一米多远的位置,“你......你......别过来.......” 丁崇:??? 万事不惊的冷警官怎么了? 抓下胳膊说话还不顺了? “不抽” 话没说完,冷九程已离开屋子,丁崇靠床头坐着,偏头看向窗外,院中冷九程依靠墙边低头抽烟,暗夜中眼眸深邃幽暗,装满了心事,眸光比白天更清冷,白烟围绕周围,平添了几分孤寂,熟悉感油然而生,他好像在哪见过冷九程,可究竟在哪见过却想不起来,索性直接对着窗外问:“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夹着烟的手指轻微一顿,冷九程扭头,视线落在窗前少年明朗容颜上,岂止见过,他们曾一同在金山角地带生活过5年,只是那五年恨意蒙住冷九程双眼,除了工作需要,从不曾正眼瞧过丁崇,想起过去鲜血淋漓的画面浮现眼前,那些刻进骨髓的恨意厌恶再次涌上来。 少年丁崇的眼睛干净清澈,如一阵清风吹散了时光留下的灰尘,冷九程回收视线说:“没见过。” 丁崇:“那你为什么一见面就掐我脖子?” 冷九程摁灭烟,往屋里迈步,“因为你长得帅。” 丁崇:“......” * 隔天冷九程踏进办公室,李寻顶着黑眼圈跑过来说:“队长,除由你负责的丁崇外,其他几人这几天都很安静,没发现他们五个聚集,李敬维没有想走的迹象,近期没其他案子发生,没可疑人员出现......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梁程一案目前警方掌握的证据全指向丁崇等人,盯着他们没发现异常,也没有新情况新进展,案子彻底进了死胡同。 李寻犹豫道:“要不再带丁崇那伙人来一次?” 近一两天丁崇都在冷九程眼皮底下,没表现出半点可疑迹象,关于梁程眼下还剩梁国祥和方媛媛隐藏的情况没搞清楚,冷九程说:“你跟我再去一次梁程家,叫高清武再去梁国祥老家走访,核实清楚案发当晚梁国祥的情况。” 再来梁程家,梁母瞧见冷九程直接关门不见,李寻软硬皆施讲了好一会儿,房门才打开,梁母端着没洗完的盆,一脸不悦,“你们又来做什么?一次次来我家,不如去学校把赔偿金要出来,好让梁程死个明白。” 梁母未请他们进去坐,冷九程站在门口,垂眼看梁母,自带威严,不说话便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梁母低头看盆,避开冷九程视线,“你......看我做什么?” 冷九程锋利的目光追着她看过去,“真想让梁程死个明白,就不该隐瞒梁国祥和梁程的事。” “咣当”一声铜盆落地,下一秒梁母赶忙蹲下身捡起,怒瞪冷九程,“再瞎说......我去警察局找领导举报你。” 冷九程眸中毫无波澜,平静道:“局长今天在办公室,你可以随时去。” “你......”梁母将盆往地上一放,掐腰说:“我家老梁对梁程比亲儿子都好,左邻右舍全看得见,你别血口喷人。” 冷九程指了指主卧,“好到同睡一张床?同盖一床被?作为女主人你看看那间卧室,哪有一点你的痕迹?别以为用父子身份就能满过所有人,梁国祥的喜好,你比谁都清楚。” 梁母身体靠在墙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间卧室,像被冻住了,许久眼角流出泪,呓语似的说:“我对不起梁程......梁国祥就一畜生,他.....” 第16章 暴雨将至 “他心理变态不喜欢女人,开始以为他嫌弃我结过婚,为让他高兴,菜做他爱吃的,话说他爱听的,一切以他为中心,日子一天天过去,无论我怎么做他始终对我不冷不热,结婚头两年他一直睡沙发,迫于婆婆给的压力才跟我同床,本以为有了我们自己的孩子,他会舒服些,会对我好点,没想到孩子出生后又开始分床睡,生孩子对他来说像任务,完成任务一切回到最初状态,我母亲告诉我多生几个孩子就好了,于是我又给他生了两孩子,结果梁国祥还是对我不冷不热,有段时间我心灰意冷,跟他维持表面和谐的夫妻关系,直到” 梁母说不出话,颤抖肩膀轻轻抽噎,冷九程掏出手帕递过去,梁母接过那块规整的手帕擦了擦眼角,“两年前梁国祥开始对梁程特别好,起初我没在意,时间一久慢慢发现他看阿程的眼神不对劲,还提出让阿程跟他一起睡,有一天我收拾屋子,在他床下发现几本外国杂志,文字我看不懂,但图全是.......两个男人纠缠一起......当时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去楼下闲聊提起这事,听说邻居们说有的男人心理变态,不喜欢女人专喜欢同性,我震惊过头,回家找梁国祥对峙,开始他不承认,我闹了半个多月,他受不了终于说出实话,他十几岁发现自己喜欢男人,所以一直没谈对象,后来被家里逼得受不了才跟我结婚。 我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又不知道该跟谁说,该怎么办,每天除了哭就是哭,他说对不起我,愿意跟我离婚,我跟梁国祥已经是二婚,再离婚我怎么面对亲戚朋友?带着四个孩子在城里又该怎么生活? 走投无路我回了娘家,爹娘得知此事死活不同意离婚,婆婆又来道歉求情,这事也就过去了,重新回家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跟他过那守活寡的日子,可他却变了,不再对我隐藏,还直接跟我提出条件,说他喜欢梁程......如果同意让梁程跟他,他会加倍对我好......我没承受住他的花言巧语,一时头脑发昏答应了。 从那之后梁程再没笑过......是我害了我儿子,我对不起梁程,对不起梁程他亲爹......可我没有办法,一个乡下女人想在城里立住脚,必须要有个依靠,没有梁国祥,我们母子现在还不知道过得什么日子,梁程更不可能上高中,我想.......梁程当报恩了吧.....只能怪梁程命不好......” 三人围靠门边,梁母泪流满面悲痛不已,李寻已惊得目瞪口呆,唯有冷九程面色如常看不出情绪,他淡淡道:“这么说梁程是被迫的,他可有向你求救过?” 冷九程的话像根刺扎进梁母挺拔的脊背,她顺着墙壁一点点弯下腰,双手捂面泣不成声,“他求过我......可我......我对不起梁程......阿程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我让他忍一忍,为自己也为妈妈忍一忍,忍到高中毕业找份像样的工作离开这个家......他不愿意......我就、我就用扫把打他......只有梁国祥高兴,才能对我们好.......我没有办法.......” 冷九程望向客厅那张全家福,梁程嘴边没有一丝笑容,眼里布满忧伤,他冷道:“带四个孩子一样可以好好生活,其实有很多办法,只是你没做。” 梁母抬头瞪着发红的眼,吼道:“你胡说。” 冷九程没再激怒她,平和地说:“梁程有没有关系较好的朋友?” 梁母眸中怒火少了几分,她想了想,“以前跟方家那个大女儿关系好,两人经常一起玩,自从他......跟了梁国祥后,两人不知怎么突然不玩了,碰到面话也不说。” 梁程妹妹闻声从客厅抛出来,“妈妈你说的是媛媛姐?” 梁母:“没你的事,快进去看弟弟。” 冷九程抓住小姑娘胳膊,蹲下身与她平视,“你认识方媛媛?” 小姑娘点头,“媛媛姐跟大哥关系很好,他们经常说话,但都是两个人偷偷说话。” “两个人?” “是呀,我经常帮大哥找媛媛姐出来,他们在河边见面,两人话可多能聊好久,但平时他们在街上撞见却不说话,很奇怪。” 梁母惊讶,“他们经常在河边见面?我怎么不知道?” “大哥不让我告诉别人,敢说出来他打断我的腿。” 梁母看向冷九程,“方家那丫头跟梁程死有关?她害死的梁程?敢害我儿子,我要让她全家不得安宁。” 冷九程体验过梁母撒泼的劲,赶忙说:“没有关系,我只随便问问。” 离开梁程家,李寻唉声叹气,“变态继父,自私懦弱的母亲,梁程挺可怜的......身世那么惨,还被人用锤子砸死,生而为人到底为什么?梁程社会关系简单,在学校除了惹过丁崇,几乎是个没存在感的同学,这么个平平无奇的人,到底谁用那么残忍的方法杀了他? 梁国祥? 可梁国祥为什么杀他? 难道他长大以后,不想再忍受梁国祥欺凌,梁国祥又不想放手,两人谈崩一气之下杀了人? 如果这样没必要选择在学校作案,为赔偿金?还是凶手另有其人?” 冷九程递给李寻一根烟,“先回局里看高清武那边怎么样。” 高清武这次走访结果跟之前无差别,案发当晚梁国祥睡在母亲家里,除了母亲再没人见过他,也就说案发当晚没人能给他做不在场证明。 一小时后,梁国祥被带来警局,他依旧是在校长办公室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领导,你们带我来警局干什么?梁程案子有进展?” 冷九程淡然地点头。 梁国祥眼睛瞬间亮了,“找到凶手?还是学校答应给赔偿?” 李寻:“都不是,今天想和你聊聊,你和梁程的事。” 梁国祥闻言色变,“我和梁程能有什么事?” “梁程母亲全对我们说了。” 梁国祥一拍桌子站起来,“她说什么?妇道人家的话不可信。” 李寻讥笑,讽刺道:“害怕别人说,就别做那些变态的事?” 梁国祥:“我、我、我做什么了?” 李寻第一次知道有男人喜欢男人,这事像个炸弹炸碎三观,一时无法接受,口无遮拦道:“喜欢男人,还是继子,恶不恶心?” 梁国祥气得脸红脖子粗,喘着粗气说不出话。 桌下冷九程拍了拍李寻,李寻闭嘴不再多言。 冷九程朝梁国祥比了个坐的手势,“性取向是你的自由,但强迫则是犯罪。” 梁国祥像被抽去骨头般瘫坐下来,盯着桌面出神,愤怒的目光渐渐变得悲凉,许久开口说:“我没强迫梁程,是我妻子主动让梁程进我房间的。” 李寻震得说不出话,看着冷九程眼神在说:夫妻俩一人一个说法,到底谁是真话? 冷九程没纠结这问题,他问:“梁程喜欢你么?” 梁国祥黯然失神,“他喜欢异性,一直暗恋邻居家跟他年纪相仿的女孩。” “你烧他日记本,就因为看见他在日记里抒发对异性的喜欢?” “不全是,梁程日记......写满了恨,恨我,恨他母亲,恨自己,恨全世界......那本日记是黑色的世界,过去梁程还算个快乐的孩子,最近两年越来越沉默,不欢笑,不愿出门,不跟我们沟通。 他睡在我身边看似属于我,其实他砌了一堵墙把自己藏在里面,除了他暗恋的那个女孩,没人进得去他围起来的那个黑色世界,我嫉妒那个女孩,希望梁程快乐,可我放不下。” “你强迫他,然后又希望他快乐?”李寻难以置信。 “我虽然对他有想法,但一直在压制,只偷偷喜欢爱慕,没做过越界的事,我很早发现自己喜欢同性,一直找不到同类,只能克制念头,压抑了三四十年,他母亲主动把梁程送进来,压抑太久根本控制不住......” 李寻:“梁程是她亲儿子,哪个母亲推亲儿子进火坑?” “她不想三婚,为讨好我,为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冷九程:“案发当晚除了你母亲,还有其他人能证明你在老家吗?” “干一天农活又困又累,天黑我就睡了,要人证明干嘛?”梁国祥一顿,带着诧异看冷九程,“你们怀疑我跑回市里杀了梁程?”他仰头一声冷笑,“怀疑我?我宠都宠不过来怎么杀阿程?” 李寻言简意赅,“为了赔偿金。” “人死在学校,说明学校管理有疏忽,他们有责任赔偿,再说梁程死了,我们还活着,供他读书花这么多钱,他死后我要赔偿金有什么错?”梁国祥提高声音,“因为这点事怀疑我,你们还算个屁警察,我爱阿程,怎么会杀他?你们这帮混蛋......”梁国祥扯开嗓子大吐苦水,情绪激动到难以自控。 离开审讯室,冷九程跟李寻交代完后续工作,独自回办公室,众人出去跑外勤,空空荡荡的办公室只有他一人,他站窗边拿出烟点燃火,随手按开窗台边的收音机,女性声音从喇叭里传出,“近日我市有中到大雨,请市民做好防范措施,专家预测本次可能会导致西临河水暴涨,请大家近期不要去河边。” 冷九程抬头转头望向窗外,黑云压城,暴雨将至,一根烟的工夫,电闪雷鸣,下起大雨。 远处楼道晒的衣服纷纷被收走,街道上行人奔跑,几辆自行车从警局大院门口驶过,自行车上的少年们在雨中说笑。 李敬维坐张成斌车后座,拉开雨衣帽子,展开手臂,仰头享受雨水的拍打,后面跟着白刃的车,白刃也摘掉雨衣帽子,大声跟李敬维交谈。 白刃车后座上的少年穿着蓝色波点雨衣,蓝雨衣在众多黑雨衣中格外突出,脑袋全包在雨衣帽中,车骑到警局正门,丁崇偏头往办公楼里看了眼。 穿过雨水,冷九程看清帽檐下的精致五官,丁崇、大雨,他倏地想起曾经陈灵说过的话,1990年夏天,天降大雨,她亲眼看见丁崇埋了方媛媛的尸体。 第17章 我喜欢男人 下班冷九程撑伞去家附近的餐馆吃饭,店内做满食客,他找个靠边的位置,点了两菜一汤。 “听说你儿子学习不错。” “全校第一,完美遗传了我高智商。” “就你天天醉生梦死的样,还高智商?” “可别小看我,我年轻时家里没钱,要是能供得起,没准我现在也是大学生……” “滚你娘的蛋吧,赶紧喝酒。” 冷九程闻声看过去,丁建民正在和几个男人一块喝酒,与他说话的那个又高又胖,眼下一道弯如月牙的疤,丁建民是这片有名的酒鬼,只要能喝上酒,什么样的局他都敢去,见酒必喝的主,冷九程收回视线低头吃饭,丁建民那伙人吵吵闹闹声音很大,说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刀疤脸:“你这样的酒包,供儿子上学有什么用?将来他读大学,远走高飞也不会带你,还不如把学费拿来喝酒。” 旁边有人接着说:“孩子全是他媳妇儿在供,将来丁崇准不会管他。” 刀疤脸嗤笑道:“我要是丁崇,我也不管,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丁建民手中的酒杯往桌上一放,“我是他老子,他敢不管一个试试?妈的,他都是老子造出来的,敢不管我打不死的他。” “你他妈就会吹牛,丁崇长得比你还高,你能打过他?”刀疤脸说。 “打不过他,我可以打张娟,我一打张娟他就服了,别人不敢说,我家老婆孩子必须是听我的,不然打断他们狗腿。” “吹牛吧。”众人起哄。 丁建民摇晃着站起来,“是不是吹牛你们等着,等会儿我把人绑过来,给你们看看我在家的地位。” “行!我们等着你。” “都给我等着......一个不许走.”丁建民摇摇晃晃地离开饭店。 冷九程放下筷子追了出去,没上前跟丁建民打招呼,而偷偷跟在丁建民身后,准备快到家门口时将丁建民打晕拖进自己家里,给丁崇母子一个安宁的夜晚。 丁建民走路晃悠得非常厉害,比前几次喝的多,遇见独自走路的女性,便朝着人家吹口哨,遭到辱骂也不在乎,乐呵呵地冲人笑,跟对丁崇母子完全两副面孔。 拐进小巷行人渐少,迎面走来位身穿黑色雨衣的人,快要靠近丁建民时,那人将雨衣帽子摘去,露出披肩长发,丁建民朝长发女性吹口哨,她闻声停下,走到丁建民身边。 丁建民色眯眯地盯着人说:“美女!” 淅沥沥的小雨中传出清脆的巴掌响声,“不要脸的人渣,你不配当他爸。” 冷九程听着声音耳熟,像方媛媛,为看清究竟是不是方媛媛,他加快脚步往前走,女孩看见他过去,赶忙扣上雨衣帽子,调头往反方向跑,他追过去时只看见瘦小的背影。 丁建民一手捂脸颊,一手指着冷九程说:“敢他妈打我?你给我等着……”话没说完便倒在地上打起呼噜。 冷九程:“……” 将丁建民背回家安置好,耳边回响起刚才的声音,方媛媛跟踪丁建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冷九程关上门出去,沿着女孩逃跑的小巷追过去,越往深处越是错综复杂的窄路,根本找不到刚刚的身影,他在小巷的十字路口停下,四处望了眼没看见人,准备回家,忽闻巷子里传出声救命,他顺着声音找过去,巷子深处的死胡同,两个人正按着一个女孩不知做什么,女孩嘴被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双脚不停地蹬踹。 冷九程加快速度往前跑。 “给我老实点,今天只是给你一点小颜色,以后再敢纠缠丁崇有你受的。”另一个女孩的声音,原来在墙角还隐藏着另外一个人,“行了,咱们走吧。” “已经这样,你让我走,太残忍了吧姐姐?” “别真搞她,三哥知道会生气。” “你他妈真行,不搞她就搞你了……” 不堪入耳的话,断断续续传入冷九程耳中,根据说话人的嗓音,他判断出阴影中的女孩是陈灵,那两个半跪着的人是李敬唯和张成斌,躺地上不能说话的是方媛媛。 “张成斌,你在做什么?你他妈疯了?” 张成斌不顾陈灵的警告,低头解皮带,“只要我们不说,三哥不会知道。” 话音刚落,张成斌后背一疼扑倒在地,“谁呀?” 李敬唯回头,“我靠!是条子。” 三人一溜烟地跑了,冷九程扶起衣衫不整的方媛媛,将她嘴里塞的布团拿出来,“怎么回事?” 方媛媛擦掉眼角的泪,“没事。” “陈灵不让你靠近丁崇?” 方媛媛沉默一瞬,“谢谢冷警官,我回家了。” “我送你。” “不用。”方媛媛穿好雨衣,扣上雨衣帽子,匆匆离开。 远走的背影,跟刚刚打丁建民的人一模一样,冷九程怔了下,抬腿追过去,“这么晚又下雨,你一个人太不安全。” 方媛媛没再拒绝,两人沉默地走着,听见方媛媛肚子咕噜噜响,冷九程在馄饨店门口停下,“进去吃点饭再回家。” “两位吃点”开门迎过来的服务员和冷九程、方媛媛皆是一愣。 方媛媛:“班长怎么在这?” “我姑姑家的店,今晚人手不够,我过来帮忙。”丁崇看看冷九程,又看看方媛媛,“你们怎么在一起?” 方媛媛看眼冷九程,慌张道:“……路上遇见的。” 冷九程:“先坐吧。” 怕方媛媛一个人不好意思吃,已经吃过饭的冷九程,只好再吃一顿,丁崇的存在让方媛媛十分拘谨,闷头吃饭一句话未讲。 冷九程小口吃着馄饨,四下环看馄饨店,客人不多,丁崇却很忙,一会儿在收银台前算账,一会儿跑到后厨,一会儿又出来为顾客端菜,进进出出,始终面带笑容,无事可做便在收银台旁和另外一个服务生低声闲聊,不知聊什么,脸上的笑没断过。 又破又小的馄饨店,算上顾客里里外外不到十个人,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能让丁崇如此高兴,来到1990年这些日子,丁崇一直阳光热情像个小太阳,与他印象中那个背叛组织,阴险狡诈的人完全不同,甚至是陈灵等人也没印象中那样恶劣,他不禁产生疑问,究竟什么事让一群少年变成了无恶不作的犯罪团伙? 方媛媛很快吃完,跟丁崇打了声招呼急匆匆的离开,雨天没法骑车,冷九程拦下出租车送她回去,路上他问:“你不想跟我说点什么?” 方媛媛望向车窗外的霓虹街景,“没什么可说的。” 普通女性遇见酒鬼骚扰可能会出手,但不会看见警察仓皇而逃,更何况冷九程今晚没穿警服,她逃什么?显然她和丁建民并非偶遇,她知道丁建民酒后愿意骚扰过路的女性,所以伪造了一场偶遇,由此可以看出她跟丁建民偶遇之前,已经在跟踪过丁建民,“我不问陈灵的事,你为什么跟踪丁建民?” 方媛媛不看冷九程,语气冷淡,“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你一次又一次对警方说谎,可说谎能力很一般,我希望你诚实一点,我们是警察,只要你没有做触犯法律的事,我们不会伤害你,还可以保护你。” 方媛媛扭头看着他冷笑,“你说过警察不是神,连一个家暴的人都制止不了,要我怎么相信你?人活着还是要靠自己。” “所以你想亲自教训丁建民?替丁崇母子出气?” 方媛媛不说话。 “丁建民酒后的模样你见过,一个小女孩根本制止不了他,甚至会反被他欺负,有句话叫清官难断家务事,丁崇家的事不是那么好解决,并非打丁建民一顿能有改善那么简单……别再掺和丁家的事,离丁建民、丁崇远一点,他们对你来说很危险。”冷九程放下惯有的疏离感,像家长一样苦口婆心地劝说,虽然还不知道方媛媛死亡的原因,但来到1990年刚开始阶段,他尽力要阻止悲剧发生,丁崇一家对别人来说就是普通的一家人,对方媛媛不一样,不管杀死她的人是谁,都和丁崇以及丁崇身边的人脱不开关系,不知方媛媛具体的死亡时间,他只能尽力劝说。 方媛媛仍然不说话。 “丁崇现在成绩好,性格好,不代表他以后永远这样,以后的丁崇……总而言之他和你不是一路人,别再对他抱有幻想。 方媛媛用沉默睹住了冷九程的嘴,是个固执的女孩,他默默叹口气,再无他言,到方家路口,临下车前方媛媛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其实梁程早晚会死。” 冷九程跟着下车,站在车门边,朝胡同中奔跑的身影喊:“什么意思?” 方媛媛没回头,朝漆黑的小巷越跑越远,“谢谢你几次帮助我。” 梁程早晚会死。 方媛媛想表达什么? 难道她知道凶手是谁? 梁程为什么早晚会死? 下出租车,冷九程脑中还想这些问题,直到雨水淋皮肤上才回过神打开伞,往回家的路中走去,身后传来噼里啪啦的跑步声,回头一看,蓝色波点雨衣正朝他跑来。 丁崇跑到冷九程身边放慢脚步,“怎么才回家?” 冷九程如实回答:“送方媛媛回家了。” 丁崇“啧”了声,“雨中送人还挺浪漫,你该不会真想娶她吧?那我表姐怎么办?我妈前两天还念叨让表姐放假来一趟,大表姐夫你可不能脚踏两只船。” 冷九程:“……” “你作业写完了?再去学校我应该跟老师建议多留些作业?” 丁崇撇嘴,“好了,我不叫你表姐夫还不行?”稍作停顿又说:“不过我倒有点好奇,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你这年纪家里面应该在催婚吧?怎么没见你家人来过?” “这是有点儿好奇?” 丁崇:“……” “说一说嘛,看看我表姐符不符合你的要求。” 冷九程:“什么样的也不喜欢,暂时不想谈恋爱。” “为什么不谈恋爱?”丁崇往冷九程下身瞄了眼,“有毛病?” 冷九程:“……”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一九九零年,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一切都是未知的情况下,哪有心情谈恋爱,况且他本身对这方面也比较淡漠,活了三十年也没谈过恋爱,都不知道喜欢一个人什么感觉,猛然间他想起跟丁崇同睡一张床的夜晚,那从未有过的异样感使他有些慌,莫名地问了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丁崇见冷九程一脸严肃像审讯,便起了逗他的心思,“我喜欢男人” 冷九程:“……” 雨水顺着伞沿儿一滴滴落下,连成小水流,混在大雨中流进泥土,耳边没再响起冷九程的声音,只有绵延不断的雨声,气氛突然静下来,丁崇没再说话,安静地走了一段,冷九程说:“陈灵答应以后不再欺负那些想靠近你的女孩?” “是呀,怎么了?”丁崇问。 “今晚我撞见陈灵他们把方媛媛堵在死胡同欺凌,张成斌裤带都解开了,如果再晚一步,后果很严重。” 丁崇顿住脚步,任雨水淋在头上,“怎么可能?” 冷九程也停下,将雨伞重新罩住丁崇,“你应该好好和你朋友聊聊,这种事一旦发生受害者会一辈子留下阴影。” 丁崇抬眸对上冷九程的眼,难以置信道:“陈灵答应过我不再做这样的事。” 刚淋过雨丁崇脸上流着水珠,眼睛湿漉漉的像浸过水的琉璃珠明亮又干净,望着那双黑亮清澈的眼,有一瞬间冷九程竟然忘却了这是他恨的人,只当丁崇是个对朋友失望的普通少年,不禁软下语气提醒,“有时眼睛和耳朵是靠不住的。” 丁崇掀起雨衣帽子扣头上,转身朝雨中跑去,冷九程撑伞追上他,“你去哪?” “我去找陈灵问清楚,这样的事绝能再发生。”丁崇放慢速度,“这事因我而起,我会解决好的,冷哥回去睡吧。” 丁崇一路跑到陈灵家,陈灵卧室窗户上印出三个人影,他们五人虽然经常挨家串,但陈灵不允许他们几个男生随意进入她房间,没有重要事情商讨,她不会让李敬唯和张成斌进她卧室的,丁崇的不相信,被窗户上印出的影子打碎,他放慢脚步,克制住冲动,缓缓推开房门。 陈灵三人见他进门纷纷怔住。 丁崇没说废话,直接问方媛媛的事,结果与所想并无差异,他们承认对方媛媛欺凌,在声声道歉与保证中,丁崇失望而去,陈灵冒雨追出来抓住他,“三哥对不起,我们就吓唬吓唬她,真没做什么。” 丁崇不理她,猛地一甩,继续走路。 陈灵被他的态度惹出气,追过去吼道:“为了个丑女人,至于生这么大气?说起来这事也不能怪我,是她先缠着你的,我都听说了,她经常已脑子笨不会做题为由接近你,前几天你还送她回家,为什么要送她回家?你不喜欢我难道喜欢她?” 丁崇压制的火彻底被陈灵吼了出来,“重来一次我不想再被你折磨,你想谈恋爱去找阿唯、斌子、白刃或者随便其他人都行,他们都比我适合,陈灵放过我吧。” 陈灵见丁崇生气马上变乖巧,“什么重来一次?你先跟我试一次才能重来。” “无论”话到嘴边,上辈子三字被咽回去,“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喜欢你,也从来没真喜欢过,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别再对其他女孩做这种事,再有下次就绝交。” 他们几个人从小到大,发生再大的矛盾也没人说过绝交,陈灵一时被吓住,丁崇没管她,毫无眷恋地走了。 雨越下雨大,烦闷无处诉说,路过白刃家门口,丁崇拐了进去,白刃刚洗完澡,正穿着睡衣坐桌前磕鸡蛋,蛋壳破碎,蛋液流进玻璃杯中,晶莹透明的蛋清包围着蛋黄,他端起杯子晃了晃,仰头将蛋液喝入口中。 丁崇皱了皱眉,“不腥?” 白刃见到丁崇未露意外,笑道:“要不要试试?” 丁崇连忙摆手,“我喜欢吃熟鸡蛋。” 白刃往玻璃杯中倒了半杯水,将残留的蛋液和水搅合一起,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这么晚来有事?” 五人中只有白刃和丁崇一起读书,智商也在线,丁崇和他的关系更好一些,便一口气把今晚的事讲诉一遍。 白刃没发表意见,反而问:“你为什么不喜欢灵灵?” “感情的哪有理由,主要看感觉。” “那你对谁有感觉?那个警察?” 丁崇微诧,“你在说什么?冷警官是男的,我怎么可能对他有感觉?” 白刃笑而不语,半晌又问:“三哥,你有最后悔的事么?” 这辈子才刚开始,还没后悔的事,丁崇想了想,上辈子也没有后悔的事,于是如实说:“我没后悔的事。” 白刃:“我有。” 白刃父母做生意,家里条件很好,白刃长得不差,双商很高,家庭也和睦,各方面的情况都比他们四个好很多,丁崇想不明白,赢在起跑线上的人能有什么后悔的事。 第18章 “什么?”丁崇问。 白刃笑了笑没答,“你也不用那么在意,毕竟陈灵他们没真对方媛媛做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该经历的劫难,怎么挣扎结果都一样。” 丁崇反驳:“平时小打小闹就算了,触犯法律可不一样,如果冷警官当时没有出现,陈灵他们现在已经犯法了。” 白刃拿出瓶汽水给丁崇,“喝瓶汽水解解气,一两岁就在一起玩儿,这么些年了,你能真绝交?” “如果陈灵再这样,我真的能。” “行了,回头我说说她,来干一个。”玻璃瓶碰撞后,白刃翻开课本,指着一道题,转移了话题,“给我讲讲这道题的解题思路。” “……” 雨越下越大,丁崇冒着大雨往家跑,在离家不远处,看见冷九程撑伞,蹲地上不知做什么,他跑过去,“冷哥?” 喵!”一声猫叫从黑伞中传出,冷九程回头,“回来了?” 丁崇没回答,视线被冷九程怀中的猫吸引,小猫浑身雪白,看样子刚出生没多久,“哪来的猫?” 冷九程:“不知道从哪跑来的,淋了雨怕是要生病。” “赶快带它进屋擦干。” “你爸睡在我家。”冷九程家只有一张床,他本想在地上对付一宿,谁知丁建民吐了满地,收拾干净呕吐物,仍然满屋子味道,没办法睡只能跑出来等丁崇,也想问他跟陈灵谈的结果,等待过程中意外在门口捡了只小猫。 “快去我家。”丁崇推冷九程往前走,进家门张娟已经睡了,他们来到丁崇房间。 丁崇没来得及脱雨衣,先拎来一壶热水,“快给它洗一洗。” 调好水温,冷九程把小猫慢慢放进温水。 “我来洗?” 冷九程偏头看丁崇一眼,头发被雨淋湿,身上穿着雨衣没脱,鞋也湿的,“我来洗,你先去冲个澡,换身干爽衣服。” 丁崇垂眸看自己确实有些狼狈,没再争辩,跑出去用最快速度冲澡,换好干衣服回来,站在门口擦头发,见冷九程还在给猫洗澡。 小白猫只比冷九程手掌大一点,他一手托住小白猫,一手在温水里,轻轻给它清洗,动作轻而慢,眉眼间褪去了平日的疏离淡漠,染上几分温柔。 丁崇觉得冷九程像两个极端,平时冷着张脸拒人千里之外,可对小猫的温柔,还有那天对方媛媛妹妹的耐心,又像一团不会熄灭的火苗,温热却不烫人,其实冷九程并非真的冷,只是他的温柔很昂贵,不会轻易使用,更不会轻易被人看见。 丁崇不禁想他对伴侣什么样?应该比对猫更温柔,比对孩子更有耐心。 冷九程将小猫从温水里抱出来,放在提前准备好的浴巾,卷起浴巾一角为它擦拭,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毛上的水珠全部擦干净,小猫喵喵地叫了两声,冷九程赶忙将猫抱进臂弯,抚摸背部安抚它。 丁崇走到冷九程身边,“给它起个名吧。” 冷九程转身把猫放在丁崇怀里,“你来起名,我出去倒水。” 丁崇垂眸盯着怀中小猫,“叫小冷?” 冷九程:“……” “小冷有点瘪嘴,要不叫小程?”丁崇想了想,“算了,叫小九吧。” 冷九程默默地端水盆出去。 见他一副无奈的表情,丁崇大笑出声,低头对小猫一遍一遍喊小九,冷九程回来,他说:“叫小九怎么样?” 冷九程淡淡“嗯”了声。 猫的名字就这样草率轻易地定下,丁崇翻出一套不用的被子,给猫临时搭了个窝,“小九先在这儿对付一晚,明天去给你买好点的猫窝。” 安顿好猫,他从柜中拿出个新枕头放床头,“冷哥,来睡吧。” “我睡地上就行。”冷九程说。 “干嘛睡地上?床又不是睡不下?” 冷九程:“……” 他想起上次一起睡的异样感觉,觉得有些诡异,想尽量避免和丁崇亲密接触。 “怎么跟姑娘似的扭扭捏捏,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犹豫什么?” 丁崇敞敞亮亮把话说到这份上,如果再不去,好像真有什么,冷九程过去在床外侧躺下,双臂紧贴两侧身体,生怕越界和丁崇有触碰。 已是深夜,丁崇没像上次那样找话聊天,而是很快睡了。 冷九程听着身边微小的酣睡声,也睡了,天微亮,公鸡十分敬业地打起鸣,响亮的打鸣声传进耳朵,吵醒冷九程,朦胧间他感觉怀中暖和又舒服,像抱了什么暖和的东西,微微睁开眼,他顿时屏住呼吸,丁崇不知道什么时候滚进怀里,□□的上身紧紧贴着他,而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早不在原位,一手从丁崇脖子下穿过搂住,另一手搭腰上抱着。 睡前明明各在一边,中间隔着被子,怎么抱一起了?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夜里抢被子抢的?这样想他心里淡定许多,睡意彻底被震没,他抽出胳膊,帮丁崇掖好被子,悄悄下床,到院子里点燃烟,边抽烟边看眼胳膊,皮肤很暖仿佛还留着丁崇的体温。 丁崇睡醒,身边已没人,枕头边趴着猫,经过一夜休息,小九比昨天活泼许多,围着他喵喵叫不停,他把猫抱在怀里,“大九哪去了?他怎么醒那么早?” 回应他的是一声猫叫。 丁崇勾了勾唇,“大九小九,你说你们是父子还是兄弟?” * 丁崇来得早班级没几个人,梁程的遗物一直没人来收,他望着那空空的座位,眼前浮现出梁程的背影,虽然梁程爱找丁崇麻烦,但梁程并非好惹是生非讨人嫌的同学,他心底其实不讨厌梁程,他忍不住想,到底是谁杀了这个不起眼的同学,来陷害自己? 丁崇起身走到梁程的空座,收起那些凌乱的书,桌面露出一行行钢笔或小刀刻的字迹,他单手拄着下巴,盯着这些小字逐句分析。 【丁崇去死。】 梁程讨厌他的程度,已经到希望他去死的地步,可以看出不仅单单是讨厌那么简单而带着恨,他跟梁程没有过交集,这恨跟方媛媛有关,青梅竹马的女孩不喜欢自己,喜欢另一个人,确实是讨厌一个人的理由,但丁崇认为这理由还达不到恨的程度,带着疑问他继续往下看。 【愿你像风来去自由。】 “你”指的谁?谁没有自由?梁程自己还是方媛媛? 【被疯狗咬了一口真恶心。】 文字下没有日期,不知哪天写的,无法推测“疯狗”是谁。 【地狱有天使在等你。】 天使常被比喻为美好的人和物,地狱是则是另一个极端,天地间相差万里,地狱怎么会有天使? 梁程想表达什么? 【HO滚去死。】 丁崇喜欢学化学,这条也在诅咒丁崇。 【死亡是走向光明的起点。】 这句话和地狱有天使的意思差不多,丁崇忽然懂了,梁程想说死后更美好,死亡才是光明。 【我愿化作蒲公英的种子,随风到天涯海角。】 梁程把自己比喻成蒲公英的种子,那风就代表别人,方媛媛父亲不愿意她上学,对她不好,她把家比喻成牢笼,生活在牢笼里的人最需要自由,所以风指的是方媛媛。 从梁程留下的文字中,丁崇看出三点。 第一:梁程因方媛媛痛恨他。 第二:梁程很喜欢方媛媛,希望她能脱离家庭获得自由。 第三:梁程认为死亡比活着美好。 还剩下一点疑问,疯狗是谁? 向往死亡,丁崇想到现代的一种心理疾病——抑郁症,1990年人们心理疾病认知很少,大家只觉得梁程沉默不合群,没人会想他的“不合群”是种病,难道梁程自杀? 丁崇跟老师请了假,急匆匆跑去市读书馆,冷九程作为1990年的警官,很可能不知道抑郁症是什么,想要让对方认同自己的观点,需要先解释这种病,他找出相关相关书籍直奔警局。 冷九程听丁崇阐述完,没看那些书,淡道:“案发最初阶段,我考虑过自杀,但现场的情况不符合自杀。 无论从现场情况,还是法医的判断,杀死梁程的凶器都是锤子,如果自杀他需要自己拿锤子,那样凶器上必然留下痕迹,现在凶器上只有你们三人的指纹,尸检报告是一次毙命,简而言之梁程被一锤子砸死,也就说他没有时间和机会,再去处理凶器上的指纹,即便有机会抹掉指纹,凶器上也会留下擦拭的痕迹,问题是现在凶器上除了你们仨的指纹,什么都没有。” 丁崇语塞,究竟谁布置了这么严谨的案发现场?如果负责本案的警察不是冷九程,他们可能现在已经入狱,“可我觉得梁程真有抑郁表现,并伴随自杀倾向。” 生父死亡,重组家庭畸形,又被继父强迫欺凌,梁程有可能患上心理疾病,这是否跟他的死亡有关,暂时无法下结论,丁崇的发现倒进一步证实梁程的死亡跟方媛媛有某种关系,梁程的案子固然重要,但现在冷九程更关注方媛媛,毕竟方媛媛活着,“方媛媛答去参想白刃的生日宴?” “她说考虑一下,发生了昨晚的事,估计她不会去了。”丁崇顿了顿,“方媛媛在班里其实也挺孤僻,经常被嘲笑,不愿参加集体活动。” 冷九程颔首,“白刃生日宴是什么时候?” “明天晚上。” 冷九程看向窗外阴雨连绵的天空,天气预报说这场雨会连下几天,明天也晴不了,根据之前的猜测,方媛媛很可能在明晚出事。 第19章 生日宴 白刃生日宴方媛媛始终在考虑未给出答复,丁崇希望她去,一方面盼她饭局放松能说些梁程的事,另一方面希望她多和同学交流,别太封闭,但丁崇未强求,告诉她饭店地址后匆匆离开。 来参加白刃生日宴的人不少,同学两桌,校外朋友一桌,包间闹哄哄一团,气氛相当活跃。 方媛媛进来热闹的气氛霎时安静,众人齐转头看向门外瘦小的身影。 方媛媛被盯得不习惯,下意识低头别开众人目光,丁崇看出她不适,起身去迎接,给她安顿好座位,气氛又逐渐活跃,唱生日歌吃蛋糕后,有人建议划拳玩游戏,喊叫欢笑声不断。 丁崇原本想活跃的气氛能让方媛媛放松,未曾想她比平时还拘谨,不参与游戏,也不说话,与包厢活跃气氛格格不入,丁崇从游戏中抽离出来,坐她身边问:“怎么不一起玩?” 方媛媛从书包中拿出一份礼物递给丁崇,“班长帮我送给白刃。” 丁崇没接,“来都来了,你该亲自交给他。” 白刃跟陈灵等人坐另外一桌,方媛媛往那边看了眼,咬住唇,“陈灵不喜欢我......还是班长帮我给吧。” 想起陈灵做的事,丁崇默默叹气,接过礼物,“好,我先替白刃谢谢你。” 丁崇拿着礼物到白刃身边,礼物太多白刃没一一打开看,全放墙角的桌子上,丁崇正准备把礼物放桌上,门口有人喊他,回头一看张娟披头散发,满脸淤青地站包厢门口。 丁崇只得先把方媛媛的礼物放餐桌上,转身跑去门口, “妈,你怎么来了?” 张娟的出现吸引了不少人目光,她没回答丁崇的话,慌忙地退到门边躲起来,见丁崇出来一把抓住他手腕,“阿崇先别给白刃过生日,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丁崇抬手摸了下张娟脸上的淤青,“我爸今天又喝酒?” 张娟死死抓着丁崇手腕不松,“你爸最近不知怎么,天天嚷着要打死你,今晚跟发疯似的,他知道今天白刃生日,说要来打断你的腿,这么多同学在这,我怕他找你麻烦,快跟妈走,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你告诉他我们在好运饭店?”丁崇问。 “我没说,但他去敬唯、斌子家,随便一问便知你们在这。” 丁崇往包间里看眼,他答应白刃帮忙招呼班里同学,突然走不大好,而且方媛媛还因他而来,犹豫之际,张娟拽着他强行往外走,“丁建民那个畜牲闹到这来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你和白刃玩了那么多年,他会理解你的。” 丁崇心里忐忑不安,到楼下他挣脱开母亲,“妈,我上去跟白刃说声。” 张娟严声厉色:“丁建民要是在这看见你,不仅给你带去麻烦,还会搅得你们不得安宁,阿崇听妈一次,快走吧。” 丁崇拗不过母亲,只好跟她走了。 包间内,陈灵用筷子挑开黑色塑料袋,再一层层挑开礼物包装,小巧的音乐盒露在众人面前,她嗤笑了声,扯着尖细的嗓音说:“ 怎么好意思送人这么寒酸的礼物,怪不得不敢来亲自送。” 霎时间三桌人齐齐看向方媛媛。 众人目光从四面八方过来,像一把把剑穿过方媛媛心脏,攒了许久的零花钱全用来买礼物,结果却成为被嘲笑的把柄,泪水不禁在眼眶打转,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她就是一个孤僻丑陋的怪胎,根本无法融入人群,为什么要来这自取其辱?她带着满眼的恨意看向陈灵,已经一忍再忍,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她?她是喜欢丁崇,但没奢望过什么,远远地看着陈灵也不让。 仇恨与厌恶两道目光隔空相战,最终方媛媛败下阵,她拿起书包想往外走,陈灵跟着起身,白刃在一旁拉了陈灵下,小声提醒:“你再欺负她,丁三会和你绝交。” 陈灵甩开白刃,视线在屋内巡视一圈,当着众人面摁灭烟,提高声音说:“今晚的事谁敢告诉丁崇,谁就是跟我陈灵过不去。” 学生没人愿意招他们惹一身麻烦,其他人都是陈灵等人的狐朋狗友,自然没人与她对着干,先前活跃欢乐的气氛消失得无影无踪,包间静得针落可闻,有人想看陈灵究竟要做什么,有人想看方媛媛反应,有人低头假装什么没看见。 白刃起身在陈灵耳边低声说:“今天我生日,别搞这么尴尬,有事咱改天说。” 陈灵瞪白刃一眼,抬手指向方媛媛,“不!我就要今天收拾她。”说话间陈灵上前甩了方媛媛一巴掌,响亮的巴掌声震惊所有人,“去报警啊?你倒是那天一样让警察及时出现?不要脸的贱人,还敢去跟三哥告状,他因为你要和我绝交,小贱人满意了吗?” “啪!”又一巴掌,速度快到方媛媛没反应过来怎回事,就挨了两巴掌,她摸着火辣辣的脸颊,眼中泪再无法控制,所有的悲愤委屈统统化进嘶吼里,“我没跟丁崇告状,一个字都没说,你为什么总盯着我不放?” 陈灵讥笑道:“我盯着你不放?先拿镜子照照自己,弯腰驼背,又黑又瘦跟黑猴子似的,你也配喜欢丁崇?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高一运动会的短跑比赛,方媛媛和隔壁班的女生结下梁子,女孩把输比赛的怨恨加到方媛媛身上,有一次她留在班级值日,女孩便找来班里男生去找她麻烦,空荡荡的教室她被一群人围住辱骂欺凌,在她绝望时丁崇出现帮她解了围,一个人制服隔壁班五六个男生,并让那些人给方媛媛道了歉。 这件小事丁崇未挂在心上,方媛媛却永远忘不掉,少女心第一次有了悸动,但也仅仅这样,她知道耀眼的丁崇不可能属于自己,所以没有奢望过。心底最深的秘密被挖出来示众,自尊被陈灵踩得稀碎,她像被活活拔掉一层皮,绝望到极点,想用同样的方式来对待陈灵,却在抬手瞬间被李敬唯按住手腕。 陈灵反手又给她一巴掌,“你还想打我?我不想再看见你这张恶心丑陋的脸,给你两天时间滚回家去,别再来学校。” 陈灵还想动手,白刃拦住她,“灵灵够了。”他给方媛媛使了个眼色让她快走。 方媛媛挂着泪跑出包间。 另一边。 张娟拉丁崇往回家的方向走,冷九程新搬来的又是警察,丁建民不敢随便去他家,张娟准备让丁崇先去冷九程家对付一夜。 路上遇见张成斌父母饭后遛弯,见到丁崇张成斌父母颇为意外,“阿崇怎么回来了?刚才你爸去我家问你们在哪吃饭?说找你有事,这么快找到了?” 张娟松口气,暗暗感叹幸好提前将丁崇找回来,丁崇却慌了,依照丁建民酒后的疯劲,即便他不在饭店,丁建民也不会轻易离开,惹出其他事给同学添麻烦更糟,他松开母亲转身往回跑。 一路狂奔回饭店,没等到包间就看见丁建民的身影,白刃几人正围着丁建民说话,丁建民骂骂咧咧显然没拿他们当回事,丁崇过去,丁建民像看见猎物的野兽,霎时红了眼睛,抄起手中棍子打过来。 丁建民酒后力大如牛,几个少年想拦住他的少年全挨了打,嘴上污言秽语骂不停,引来许多人围观,人越多他越兴奋,扯着丁崇便要打。 最开始丁崇还喊丁建民爸,见他发疯的模样也急了,顾不上伦理道德,与丁建民大打出手,有白刃他们帮忙,丁崇没被打到,但事情闹得极大,整个饭店的人都来围观,面子彻底丢尽,有人要报警,丁建民才稍稍冷静停止闹剧,生日宴也搅散了,走的走留的留,现场乱成一锅粥。 丁建民怕有人报警,趁机悄悄溜走,丁崇被白刃他们拽到包间劝解,这些天丁建民的种种行为,他已慢慢适应,只是搅了白刃生日宴很歉意,给白刃道歉后与他们说了会儿话,几个人相继离开,生日宴结束。 * 为确保方媛媛安全,冷九程早早去学校门口等方媛媛,人出来他悄悄跟上去,随着她去了多家礼品店,最后拐去好运饭店,电闪雷鸣,大雨还在下,方媛媛进去后,他找了个隐蔽又能看见二楼包间的位置等候。 晚上8点10分方媛媛进入饭店。 8点50张娟急急忙忙跑进饭店。 9点张娟拉着丁崇离开。 9点20分丁建民晃晃悠悠走进饭店。 9点30分丁崇再次返回饭店,期间有学生陆陆续续从饭店出来,10点丁崇白刃等人离开饭店。 10点02分,冷九程走进饭店,包间内未见方媛媛,只有打扫卫生的服务员,他寻遍整个饭店没发现方媛媛身影,他急忙出去往回家的方向跑,今天丁崇没穿那件蓝色波点雨衣,而打着雨伞,他追上去按住丁崇肩膀问,“方媛媛呢?” 丁崇一时愣住,被丁建民这一搅和,他还没真主意方媛媛,同行的白刃说:“方媛媛早走了,丁叔叔没进来之前就走了。” 走了? 怎么可能? 冷九程全程守在饭店门口,期间从未走神溜号,几时几分出来什么人,进去什么人,他全记得清清楚楚,绝不可能看错或遗漏,方媛媛8点10分进入饭店后根本没出来。 未从饭店出来,饭店内却没寻到人,方媛媛哪去了? 第20章 转变 雷鸣响于天际,雨水在顷刻间变大,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向黑伞,伞下丁崇满眼茫然,“找方媛媛有事?” 冷九程:“她几点走的?” 白刃道:“大概九点十分左右,当时没看时间。” 9点10分到10点期间,冷九程可以百分百肯定方媛媛没从饭店正门出来,难道还有其他小门?或者藏在储藏室、厨房?还要再去次饭店。 冷九程转身往回跑,丁崇跟上去,“你找方媛媛做什么?怎么回事?” “现在没法跟你解释,我必须尽快找到人,否则她可能有危险。”冷九程大步往前跑。 能让素来克制的冷九程显出慌张,必然有重要的事,丁崇对冷九程莫名的信任,像认识许久了解彼此的老朋友,他撑伞紧跟其后,“方媛媛是我找来的,她出事我有责任,我跟你一起找人。” 冷九程没拒绝,脚下加快速度,他们冒雨赶到好运饭店,饭店门口却上了锁,雨天生意少,老板提前关店。 方媛媛朋友少,加上天气不好,离开饭店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回家,冷九程看向丁崇:“我去趟方媛媛家,你先回吧。” 丁崇不走,“我跟你一起。” 两人立刻前往方家,方家熄了灯,院门却没锁,走到院落深处,房门也没锁,轻轻一推房门便开了,一家睡得很沉,全然没人发现门外进来人,冷九程点亮手电筒,从大通铺一端照向另一端,全家人都在,唯独少了方媛媛。 悄悄走出方家院子,冷九程在院门檐下避雨,顺手点着一根烟。 丁崇随后出来,关好院门也站门檐下避雨,“院门房门没锁,方家人在给方媛媛留门,也就说她没过家。” 冷九程轻“嗯”了声。 “没回家她能去哪?班里跟她关系好的女同学少,要不去她同桌家看看?也可能因为下雨天不好回家,去同学家借宿了。” 这几天一直下雨,出门都会穿雨衣或带雨伞,前几天下晚自习方媛媛独自回家,不可能偏偏今天去同学家借宿,但在完全猜不到方媛媛行踪的情况下,只能找找试试,冷九程摁灭烟,“走吧。” 冷九程除了工作需要不会随便开警车,90年的薪水也远不不够买汽车,平日出行全靠自行车,他跨上自行车座,见丁崇站原地没动上:“怎么了?” 进院前丁崇收起雨伞立在门边,进屋看一圈出来雨伞没了,不知被哪个路过人拿走,这么大雨没伞,骑到家准被淋成落汤鸡,他默默叹口气,“伞没了。” 冷九程往门边瞥一眼,下车走到丁崇面前,脱下雨衣套丁崇身上,一句话没说重新坐回自行车座,长腿支着车子等丁崇,雨水很快打湿他衣服,水滴连成流顺头顶留下来,他摸了把眼睛上的雨水,瞥丁崇,“要人抱你上来?” 丁崇连连摇头,“我经常淋雨,用不着穿雨衣,还是你穿吧。”边说边往下脱雨衣。 冷九程:“......” 耐心耗尽,他直接过去搂住丁崇腰抱起来放车后座,再低头系好雨衣扣子,戴好帽子,二话没说骑上车走了。 张娟买不起自行车,丁崇经常坐别人车,已经养成照顾司机感受的习惯,下雨他会坐后面为司机撑伞,下雪帮司机准备耳包,像这样司机淋雨,他穿雨衣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心底蔓延出些许温暖和愧意,深夜雨水比白天稍凉,雨衣遮不住裤腿,小腿和脚没一会儿就被雨水淋湿,挺凉的,他偏头朝前喊:“下这么大一直淋雨你会感冒,停一下,我脱雨衣给你穿。” “不用。”冷九程脚下不停,反而加快速度,不给丁崇脱雨衣的机会。 “你慢点。” 冷九程速度不变,“谦让小孩是成年人该有的品质,不用愧疚换成别人我也会这样做。” 丁崇:“......” 小孩这事过不去了? 不过这句话倒挺管用,他没那么愧疚了。 雨水模糊视线,冷九程看不清路,不小心骑进泥坑,车座一颠簸,丁崇险些摔倒,情急之下,他一把环住冷九程腰,雨打湿冷九程衣服,布料紧贴皮肤,腹肌一块块凸现出来,丁崇手掌心正贴冷九程腹肌,硬邦邦还带有温度,像团火燃烧了丁崇的掌心,他猛地收回手,和冷九程保持距离,随后有些坐立难安,看眼手心,看眼冷九程腰,没见他健过身,腹肌哪来的?手感真不错,是丁崇见过的腹肌中最有男性力量的。 “往哪边拐?”冷九程低沉的嗓音,打断丁崇胡思乱想,“左边拐,然后一直走。” 车到方媛媛同桌家门口,冷九程已浑身湿透,敲门后丁崇脱下雨衣挡在两人头顶,搭起临时雨伞。 暂时没雨冷九程抹掉脸上的雨水,又把刘海全推上去,露出全脸,他骨相好,线条流畅,眉眼深邃,瞳仁漆黑,眸光淡漠,长相与气质双在线。 干嘛要想一个男人帅不帅?丁崇不自然地别开眼看向地面。 出来开门的是个中年男人,经过一番解释,男人不情愿地喊出自家女儿,见到同班同学,丁崇主动与女孩沟通,经过一番询问,方媛媛不仅没来过同桌家,连她今晚去参加白刃生日宴的事,同桌都不知道。 淋着大雨白折腾一趟,丁崇有少许失落,撑着雨衣没说话,雨越下越大,路面积水没过脚脖,看样子这场雨不会停,这样淋一夜冷九程准要感冒,“方媛媛并非愿意惹是生非的女生,或许有事到亲戚家借宿,雨这么大我们先回去吧。” 方媛媛去亲戚家借宿,父母不可能给她留门,如果今晚找不到人,明天找到的可能是尸体,冷九程没办法跟丁崇解释方媛媛现在的危险处境,他想起卷宗上陈灵曾经控诉丁崇杀人的记载,1990年夏季,雨夜,陈灵亲眼看见丁崇身穿蓝色波点雨衣,推车到山上,挖开丁崇太爷爷的坟墓,将方媛媛的尸体埋进坟墓,埋好后匆匆离开,大雨毁了许多痕迹,加上坟墓闲杂人少,所以一直没人发现棺材里多了具尸体,后来警方带陈灵去了丁家坟地,挖开丁崇太爷爷的坟墓,棺材中真有两居白骨,经过DNA比对,其中一具白骨正是方媛媛。 警方为此询问过丁崇,他始终拒不承认,还主动申请押送陈灵,给领导证明清白,当时的局长考虑丁崇平日的优秀表现,选择相信他,结果他却背叛领导救陈灵走,许多人因丁崇受到了严重处罚,后来这事成了京川市局抹不掉的耻辱。 上辈子的丁崇和眼前少年重叠,冷九程默默别开眼看向远处的雨水,假如凶手是丁崇,现在丁崇跟他在一起,只要今晚不跟丁崇分开,凶手没有时间作案,那方媛媛应该暂时安全,转瞬冷九程的想法变了,不能有这种侥幸心理,还是要先找到方媛媛。 “你先回去睡,我今晚必须找到方媛媛。” “她到底会有什么危险?”丁崇问。 “找她是我的私事,你没必要跟着。” 冷九程仍然没说原因,眼神却十分坚定,丁崇刚放下的心再次悬空,还是要先找到人,他主动坐上车后座,“我们再去其他地方找。” 冷九程载着丁崇再次出发,没回家没去同学家,方媛媛很有可能还在饭店附近,他骑车再次来到好运饭店,店门紧锁,90年没电话,一切都要靠人工,想马上联系饭店老板来开门不太可能,窗户都反锁着打不开,如果方媛媛被关在饭店,应该会发出求救声,他贴近饭店窗户仔细听了许久,里面没有任何声响。 人会在哪? 1990年没有监控视频和网络,寻人并非易事,眼下只能用最基础的办法,靠人力一点点搜寻,冷九程决定以饭店为中心,向四周扩散,一条路一条路的找。 他们冒着大雨穿行在街道小巷中,骑到居民少的地方,丁崇向四周大喊方媛媛名字,回应他的只有雷雨声。 连续几天的大雨让西临河水猛涨,水势汹涌,河边杂草全被大水淹没,大雨再不停,河水恐怕会冲破堤坝,蒙蒙大雨中,丁崇隐约看见有个长发女孩站河边,“冷哥快看那有个人。” 雨水太大,冷九程腰不断擦眼睛才能看清前方,河边确实站着个人,长发清瘦,看背影像方媛媛,他用力蹬车加快速度,到河边刚停好车,没等他们往前走,女孩突然跳进水势湍急的西林河。 下一秒冷九程便追了过去,毫不犹豫跳进河里。 女孩不会游泳,双手在水中扑腾,“救命.....救......”水流太急女孩很快被河水淹没。 冷九程一头扎进河中,两人几乎同时消失在河面。 丁崇追过来时河面重新恢复汹波涛,人已没了踪影,他不会游泳,跳下去白送死,只能在河边干着急,短短几分钟像过了几个世纪,终于冷九程的身影在河水中冒了出来,丁崇松口气,站河边拉人。 女孩晕过去,丁崇将人背到岸边立刻营救,见女孩清醒,他一下瘫坐在地,另一边的冷九程也放松下来,躺地上大口喘气。 丁崇看出冷九程惊恐过后的疲惫,第一天认识就来掐脖子,他一度把冷九程当做神经病,非正常人,凶器上指纹出来的那天,又觉得冷九程这人,说好听点铁面无私,说难听就是不讲人情,做事刻板,事后他想过调节两人的紧张关系,可没找到合适的点。 他望向水流翻滚的西临河,这样的水势极容易丧命,可能尸体都找不到,如此危险的情况,冷九程跳水时竟没有丝毫犹豫,完全不够自己安危,不讲人情也好,做事刻板也罢,都是冷九程的一层外衣,外衣下包裹着真正的勇敢,怕方媛媛有危险便顶着大雨整夜搜寻,见有人跳河义无反顾救人,再冷漠的外表也裹不住一颗热忱的心。 被救下的人不是方媛媛,女孩狠狠哭了一通,今晚她被男朋友分手,一时想不开有了跳河的举动,清醒后十分后悔连声道谢,冷九程未表现出任何情绪,还是平日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 丁崇和冷九程将女孩送回家,临别前女孩问冷九程要单位地址想去送锦旗,地址冷九程只字未提,只叫她好好活着。 天色微亮,雨水渐小,剩他们两人,丁崇忍不住问:“刚才水流那么凶猛,即便会游泳也可能有危险,你不怕?” 冷九程骑车淡道:“没想那么多。” “为什么不告诉她地址?收到见义勇为锦旗,对你升职加薪有好处。” “不需要。” “你不想升职?” “嗯,升职对我来说没意义。” “什么事对你有意义?” “真相。” “嗯?什么真相?” “许多事的真相。”冷九程顿了顿,小声说:“比如我为什么来这?” “不是调岗么?你家在外地?调岗来西临分局你父母同意么?”小喇叭丁开启三连问,结果再一次普查户口失败,这些私人问题冷葫芦一句没答。 丁崇:“......” 雨停了,清晨的西林广场有人晨练,冷九程苡橋下车上前一一辨认,广场上的人全不是方媛媛,穿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晨风吹过,他不禁打了个喷嚏。 淋一夜雨不感冒才怪,丁崇环看四周,以好运饭店为中心四周全部找了个遍,仍没有方媛媛身影,她极有可能不在这一片,“冷哥先回去换身衣服。” 冷九程这次没拒绝,骑车回家洗澡换衣服,两人轮番洗完天已大亮,丁家窗帘一直没拉开,丁崇怕回家打扰母亲睡觉,便穿了套冷九程的衣服,衣服散着淡淡肥皂味,还挺好闻。 一夜未睡太困,换好衣服丁崇沾床秒睡,不知睡了多久被闹钟吵醒,床边放着热乎的早餐,他困得起不来床,窝在床上啃完馒头才起来,冷九程已不在房间,回家父母也不在,他拿上书包飞奔去了学校,到班级方媛媛没来。 丁崇问了几个同学,没人知道方媛媛怎么回事,一天过去,方媛媛仍然没来,丁崇坐不住跑去办公室,刚进办公室正巧撞见班主任出来,原来班主任也不知道方媛媛怎么回事,正要去方家寻问,丁崇知道方媛媛家地址便陪同班主任一起过去,结果方媛媛一天也没有回家,方家人还以为她在学校。 方媛媛失踪快24小时,丁崇预感到不对劲,直奔警局,跟冷九程说了方媛媛的情况。 一天有重要的会议,冷九程忙到晚饭还没吃,听见这样的消息直接饱了,想到最坏的结果,他扭头看丁崇,昨晚他们整夜在一起,丁崇没有作案时间,如果凶手不是丁崇,陈灵怎么会描述的那么详细?甚至知道埋尸地点?而埋尸方法也和丁崇说过的杀人方式一样,太多谜团萦绕脑中,他抽了根烟,决定暂不想这些,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找到方媛媛,人死了也要找到尸体。 刹那间冷九程想到方媛媛的埋尸地点,“你家坟地在哪?带我过去一趟。” 丁崇一脸懵,“在后山,你去坟地做什么?” 冷九程拿上铁锹,“去了你自然会知道。” 经过大雨冲刷,坟上的土看上去很新,找不出哪个被人挖过,冷九程问丁崇:“你太爷爷是哪座坟?” 丁崇指了指其中一座。 冷九程对着丁崇太爷爷的坟墓跪下磕头,然后拿锹开始铲土,丁崇一个箭步挡上去,“你疯了?挖我家祖坟做什么?小心我太爷爷晚上去找你。” 冷九程:“......:” 丁崇最终没能拦住冷九程,土被刨开露出棺材,冷九程招呼丁崇:“过来帮忙。” 丁崇:“......” 挖我家祖坟,还要我帮忙? 丁崇对着棺材磕了三个响头,边念叨“太爷爷对不起”边帮忙掀开棺材。 棺材盖子掀开的一瞬,冷九程愣住,里面只有一具白骨,没有方媛媛的尸体。 丁崇的好脾气用尽,语气不善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冷九程:“.......” 这下真成挖人家祖坟了。 道歉后,冷九程边给坟墓填土,边思考时间地点都符合卷宗的记载,卷宗上白骨的照片以及NDA的比对结果,仍然历历在目,案情内容他绝对不可能记错,可方媛媛的尸体为什么没出现在坟墓里?凶手发生变化?还是因为他的到来,原本1990年的事发生了转变? 第21章 尸体 “到底怎么回事?”丁崇追问。 “没什么, 是我猜错了。” 以前发表过的杀人看法,方媛媛失踪,丁家祖坟, 这些事联系起来不难猜出冷九程的想法, 丁崇说:“你该不会认为我杀了方媛媛吧?” 冷九程确实有过这想法,但昨晚丁崇一直和他在一起, 没有作案时间, 于是如实说:“你没作案时间。” 丁崇坐上自行车座,不忘解释:“我也没杀人动机。” “嗯。”冷九程抬眸看了眼丁崇,四目相对的一瞬,丁崇发现冷九程如刀锋般寒森森的眸光,已不再那么锋利,没了之前莫名其妙的敌意, 冷九程看上去也没那么讨厌, 想到之前为报复冷九程做的幼稚行为不禁笑了。 清风拂过, 自行车在蜿蜒的翠绿中一闪而过,车后座的白衣少年, 眉眼一弯, 随即往前探身, “冷哥,接下来该怎么办?要挖别人家祖坟么?” 少年清脆的嗓音掺杂在鸟鸣声中,如一首曲子令人心情愉悦, 冷九程不由地勾了勾唇,望着前方的转角, 脚下默默加快速度。 突然急转弯丁聪猝不及防地贴了上去, 双手环住冷九程腰, 脸和上半身贴冷九程背上, 到了平路丁崇松手坐好,懊恼起自己刚刚的窘态,歉意道:“撞疼后背没?” “没有。”冷九程声音清清冷冷的。 听声音不太开心可能撞疼了,丁崇抿起唇,双握紧车座把手,提醒自己坐稳别再鲁莽,殊不知骑车的人,正弯唇在笑。 傍晚时分山下村庄炊烟袅袅,小溪边玩耍的孩童欢笑声不断,赶路行人步履匆匆,见到这些冷九程从自己的小思绪中抽离出来,方媛媛就这样失踪了,他没能阻止悲剧的发生,但一定要为她讨回公道,不能再让她尸骨埋在地下数十年无人知晓,可眼下该去哪找?方媛媛尸体没在丁家坟墓,会不会现在还没死? 在饭店会不会有人见过方媛媛?昨晚事发突然,冷九程进饭店只在里面找了一圈,并没寻问饭店工作人员,眼下该再去次饭店,还有方媛媛为什么提前离开?昨晚丁崇走后包间内发生了什么? 方家人没报案,查方媛媛算私事,冷九程没办法找警局同事帮忙,只能找丁崇,“晚自习上到几点?” “9点多。” “课间你找时间问下,昨晚方媛媛为什么提前走?我去饭店问问昨晚有没有人看见过方媛媛。” “好。” 冷九程将人送到学校,去了好运饭店,两人兵分两路查昨晚方媛媛的行踪。 丁崇迫切想知道昨晚他走后发生的事,进门就找白忍问情况。 白忍看他眼,没说话。 从白刃欲言又止的眼神中,丁崇隐约猜到了些,“跟陈灵有关?” 白刃点头。 “陈灵又为难方媛媛?” 白刃再点头。 丁崇往桌上拍了一巴掌,“灵灵怎么能这样?” 白刃往后一仰靠椅背上,漫不经心地说:“还不是因为灵灵喜欢你。” 丁崇打断白刃说话,“打住,我俩没可能,已经跟灵灵说得很清楚。” 白刃起身拍了拍丁崇,“看在这么多年的情谊上,别气了。” 陈灵不在学校,丁崇只得暂时压制怒火,“昨晚方媛媛走后,有没有人见过她?” “我没见过,你问问其他同学。” 丁崇跑到讲台,关上门敲了敲黑板说:“方媛媛昨晚离开好运饭店没回家,今天也没来学校,行踪不明,老师很着急,昨晚她离开包间后有谁见过她?” 班级鸦雀无声,片刻后有人举手,丁崇立刻跑过去,“你在哪见过她?” 女同学在全班注视下,小声说:“我去卫生间回来,碰见方媛媛离开包房去二楼卫生间,她边哭边跑,我问怎么了,她没理我。” 丁崇:“当时是几点?” “好像9点十几分。” “之后有见过她出来么?” “没有,擦肩而过我就进包厢了,进去后才知道发生什么......”女孩满眼惊恐地看着丁崇说话声越来越小,身子往后靠和丁崇拉开距离,“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班长你走吧。” 显然女孩怕像方媛媛一样惹上麻烦,丁崇暗暗叹口气,上讲台和女孩拉开距离,“还有谁见过方媛媛?” 静了片刻,有人说:“班长爸爸来之前,我们都没离开包间。” 除了这位去卫生间的女孩,没人再见过方媛媛,老师进门,丁崇走下讲台回到座位,方媛媛最后出现的画面是往卫生间跑的一幕,之后同学间没有人见过她,难道她在卫生间发生了什么?想起上次陈灵他们对方媛媛做的事,他后背一凉,回头小声问白刃:“方媛媛离开后,敬唯和斌子有没有出去过?” “出去上过厕所,怎么了?”话落白刃马上明白了丁崇的想法,解释道:“又喝酒又喝汽水肯定要去卫生间。” “喝了酒,更容易冲动。” “三两分钟能做什么?公共场所想把人弄进卫生间风险很大,就算敬唯和斌子蠢,灵灵也不同意。” 白刃的话倒有些道理,可除了陈灵他们还有谁会伤害方媛媛?丁崇陷入沉思。 “你昨晚和那个警察在一起?”白刃又问。 “嗯。” 白刃微微拧眉,“一直在一起?” “嗯,我们冒雨找了整夜。” “有......发现吗?” 丁崇长叹了口气,“方媛媛没回家,没去同学家,饭店周围也没有......不知道人在哪?” “警察不知道?” “他若知道还用得着找一夜?”丁崇想起冷九程挖坟的事,随口说:“说来奇怪,晚饭那会儿,他挖了我家坟,像在找什么,可棺材里除了我太爷爷的骨头什么都没有,我们填上土又回来了,希望我爸和我大爷最近别去坟地。” 白刃双眉拧成一股绳,狐疑道:“什么都没有?” “有我太爷的白骨。”见白刃皱眉,丁崇问:“怎么了?” 白刃眉心的褶皱瞬间散开,笑道:“方媛媛的事教给警察,快考试了抓紧复习吧。” 丁崇转回身,收敛思绪开始复习刷题,注意力却无法集中,脑中时不时蹦出方媛媛的事,他邀请方媛媛去的参加生日宴,若不尽快找到人,怕是无法专心学习,他放下笔,趁老师不注意悄悄从后门溜出去,一路跑到好运饭店。 饭店门口撞见冷九程从里面出来,他停下脚步,气喘吁吁道:“怎么样?有发现没?” “有一点发现,你那么边呢?”冷九程把丁崇带到自行车边,指了指车后座,“先坐下休息会儿。”说完他拐进饭店,没一会儿拎出瓶汽水给丁崇。 清甜爽口的汽水一路奔跑的疲劳,丁崇一口气喝下半瓶,将今晚在学校了解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冷九程靠着车梁抽烟,“饭后陈灵去了哪?” 丁崇:“我们五个一起离开饭店,共同走了会儿就各回各家。” “怎么能证明她昨晚在家?” “去她家里问问便知。”丁崇看猜出冷九程的疑问,“陈灵弟弟今年六岁,小孩不会说谎,等会儿我去她家问问,你怀疑方媛媛失踪跟陈灵有关?” 陈灵知道丁崇杀了方媛媛,必然跟方媛媛失踪脱不开关系,难道杀死方媛媛的真凶是陈灵?如果是陈灵,就不存在拿此事威胁丁崇的可能,丁崇更不可能为此背叛,疑问越来越多,当下1990年的情况,跟卷宗记载的有区别,照成差异的原因目前还不清楚,冷九程决定暂时先不想2021年的事,专注当下面临的情况。 方媛媛跟陈灵发生争执后失踪,陈灵目前的嫌疑很大,没立案他没办法审讯陈灵,冒然去问陈灵的肯定不会说实话,只能先靠丁崇去查。 冷九程许久没说话,丁崇忍不住催促:“快说说你在饭店的发现?” 冷九程对好运饭店的员工进行了访问,有人看见昨晚方媛媛从二楼快步跑到一楼,然后从一楼走廊的窗户跳了出去,像在追什么人很急。 冷九程去了方媛媛跳窗的位置,经过雨水冲刷,地面的痕迹都消失了,没能发现窗后的鞋印。 丁崇:“陈灵、李敬唯、张成斌一直在饭店,除了上厕所没离开过包间,同学也没有提前离开的,她去追谁?” 由于鞋印被大雨破坏,方媛媛跳窗的行为,冷九程猜不出原因,好在今晚发现了方媛媛失踪前和陈灵发生过争吵,还有方媛媛在店内消失的事也得到答案,他跨上自行车,“你逃课了?” “晚自习,放心作业晚上我会写好。” 十七岁的丁崇知道不能耽误学业,还挺懂事,冷九程没再多言,骑车载着丁崇往家走,到岔路口,丁崇从后座蹦下来,“你先回去,我去趟陈灵家。” 没等冷九程开口,人就如一阵风似的跑了。 陈灵房间拉着窗帘,只能看见房间内亮着灯,看不见里面是否有人,陈灵奶奶和弟弟在院里乘凉,丁崇与老人打完招呼想往房子里进,却被陈灵弟弟拦住,“我姐睡了,你明天来吧。” 丁崇偏头往陈灵卧室看了眼,“开灯睡觉?” 小男孩点点头,“喜欢开灯睡觉呗,丁崇哥陪我玩捉迷藏。” 丁崇灵机一动,“如果我找到你,你要诚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小男孩一口答应,藏在大树后面很快被丁崇发现,“你姐昨晚有没有回家?” “有啊,还给我带了生日蛋糕。” “然后她还有出去吗?” “吃完蛋糕我就睡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出去,她回来我爸爸就锁了大门,应该没出去。” 没听说陈灵有开灯睡觉的习惯,丁崇不死心,想去陈灵房间一探究竟,房门刚打开,陈灵母亲从里面出来。 丁崇打招呼,陈灵母亲说:“灵灵今天不舒服早早睡了,有事明天再来。” 丁崇站着没动,陈灵母亲又说:“知道你们关系好,但毕竟男女有别,睡下了关系再好,阿姨也不能让你进去,回吧。” 话说到这份上,丁崇只能离开,走出院子,他隐隐感觉奇怪,以前几点来,陈灵都会起来见面,今天怎么不见了?他放慢脚步,时不时扭头往陈灵卧室看,某个瞬间,严实的窗帘突然掀起一角,露出陈灵的脸,目光隔空相撞,短短一瞬窗帘再次遮挡严实。 陈灵不仅没睡,还在窗口旁偷看,到底在搞什么?丁崇又踏进陈灵家,到门口再次被陈灵母亲阻拦,陈母态度强硬,没办法丁崇只能带着再次离开。 心中困惑解不开,丁崇坐立难安,陈灵、李敬唯、张成斌都不读书,空闲时间多,三人经常在一起,或许从李敬唯、张成斌那能知道些什么,丁崇拐去李敬唯家,李敬唯和张成斌正在看小人书,丁崇进门直言,“陈灵为什么躲着我?” 张成斌茫然,“灵灵躲你做什么?” 丁崇:“我也想知道。” 李敬唯翻着书说:“怕你跟她绝交。”意识到说漏嘴,李敬唯干笑两声,“你去找灵灵,应该是知道昨晚的事了?灵灵也是好心,怕方媛媛总纠缠,影响你考大学。” “她们在包间发生争执后,你俩有没有对方媛媛做什么?”丁崇看向张成斌,平日温和阳光的眼眸,刹那间锋芒锐利。 张成斌被他看得心慌,“上次我一时冲动,三哥放心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他举起一只手,“我对天发誓,昨晚我一句话没说,一下没碰方媛媛。” “去卫生间有撞见她吗?” “没有。” 丁崇又看向李敬唯,李敬唯赶忙说:“我也对天发誓,昨晚我们连方媛媛一个手指头都没碰.....不过这方媛媛真是块硬骨头,我们警告过她那么多次,就跟没听见一样,跟那个梁程一个德行,高一高二两年,我们警告过梁程N多次,可他偏不听,还是照常在学校跟找你麻烦,提起梁程我气不打一处来,骂我疯狗就算了,还诬陷我们杀了他,这种人死了活该。” 丁崇抓住重点问,“梁程骂过你疯狗?” “打不过就骂,他才像疯狗。” 原来梁程桌面刻的疯狗,是在说李敬唯。 离开李敬唯家,丁崇还是觉得陈灵奇怪,上次怕他生气不断在道歉,还冒雨追出来认错,这次面都不见了,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回到家房间漆黑,怕吵醒张娟,他轻轻关上房门,经过客厅时被桌前坐的人影下一跳,开灯竟是张娟,“妈,你坐那干什么?怎么没睡觉?” 张娟放下怀中抱的铁盒,对丁崇招了招手,“儿子过来坐。” 丁崇坐过去,“怎么了?” 张娟强挤出一点笑容,“今天放学这么晚?” “我去了趟李敬唯家。” 张娟拉过丁崇的手,苦口婆心道:“你们五个一起长大,关系总归比别人关系好,跟他们好好相处,以后遇见困难,也好有人帮帮你,妈妈老了,不能永远陪在你身边,你要”张娟突然哽咽说不出话。 丁崇一头雾水,搞不清母亲怎么回事,只好先安慰她,“谁说你老了?前几天还有同学问我,理发店老板娘是不是我姐,别人都以为我们是姐弟。” 张娟笑了,“阿崇,爸爸妈妈要去趟你奶奶家,菜我已经洗好切好放在厨房,你放学回来炒一炒就能吃。” “你们去几天?” “看情况吧,时间长没回来也不用着急,有事我会托人给你带话。” “等我周末放假过去找你。” “我们帮你奶奶弄完地就回来,你好好在家温习功课,别瞎折腾。”张娟打开面前的铁盒,里面装满各种票据,她从纸下翻出三捆钱,“这是妈妈留给你读大学娶媳妇的积蓄,现在提前给你。”她把钱塞到丁崇手里,叮嘱道“收好别丢了。” 高中还没毕业,结婚的事都出来了,丁崇把钱放回去,“我才17岁结婚妇还早。” 张娟笑了笑没说话,把钱重新放回盒里,扣上盖子,“行了,回去睡吧。” 丁崇回房间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好端端的给他那么多钱做什么?张娟深情也不对,像一直在强忍什么,心里七上八下不踏实,他起身抱着被子去了母亲房间,躺到张娟身边,“妈,我今晚跟你一起睡。” 张娟摸了摸丁崇头,像小时候一样拍拍他后背,很快丁崇便睡着了,翌日醒来床边空的,枕边放着张娟昨晚抱的那个铁盒,打开一开,三捆钱原方不动地摆在原位,去几天留这么多钱干嘛?丁崇没动盒子里的钱,他把盒子放在柜子深处锁上柜门,走出房间,院中晾衣绳上,挂着他那件蓝色雨衣,雨衣洗得很新,雨靴也刷得干净。 丁崇收回衣服,抬眼瞧见隔壁院中,冷九程倚靠篱笆抽烟,目光则留在丁家院中。 “下次下雨还会脏。”冷九程刚起床没多久,声音带着点沙哑。 丁崇耸耸肩,“我妈洗的,你吃饭了没?要不要来我家一起吃?” “阿姨包馄饨了?” “她去我奶奶家,我不会做馄饨,面条吃不吃?” 满眼嫌弃的冷九程,十分钟后出现在丁崇家厨房。 “叮叮当当”声音不断,不是盆掉地上,就碎了盘子,案板上一片狼藉,不知道的还以为丁家进了贼,冷九程看不下去,上前推开丁崇,“你去那边等着。” 丁崇讪讪地退到一旁,看着食物在冷九程手中切断,有条不紊地下锅,很快两碗蔬菜面做好了,丁崇吃了口味道不错,他对冷九程默默竖起拇指。 冷九程吃着面,淡道:“张阿姨去几天?” “不知道,她没说具体时间。” “这几天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冷九程扭头看眼灶台,“我怕没等张阿姨回来,房子先被你点了。” 丁崇:“......” 他放下筷子,“感觉我妈有点不对劲……陈灵也有点奇怪……” 冷九程问:“哪不对劲?” “具体我说出来,对了,上次跟你说梁程桌面刻的字,有句话是在骂李敬唯。” “为什么骂李敬唯?” “因为李敬唯打过梁程,所以心生恨意。”丁崇看眼时间,大口扒完最后一口饭,背起书包跑了。 房间只剩冷九程一人,他握筷子的手顿住,梁国祥给梁程的伤害比打一顿严重许多,梁程为什么没诅咒梁国祥,而去诅咒李敬唯那个小跟班? 梁程对丁崇浓浓的恨意源自方媛媛,对李敬唯的恨会不会也跟方媛媛有关?他看见过李敬唯欺凌方媛媛?单是方媛媛喜欢丁崇,梁程都难以忍受,如果看见李敬唯对方媛媛的所作所为,梁程恐怕要气得发疯,所以他对李敬唯的恨不比丁崇少,恨到极致会怎么样?冷九程一怔,恨到极限会产生想杀了对方的想法。 方媛媛和梁程的情况,像一块块拼图重新在脑中排列拼凑,被继父骚扰侵犯的少年,被父母偏心冷落的少女,两个被生活压进暗处的人,相互扶持一起成长。 两年前梁程和方媛媛表面不再互动,背地却偷偷沟通,说明他们之间情谊没变,表面不联系可能因为,梁国祥不让,还有梁程被侵犯后思想发生了变化,不愿邻居再将他和方媛媛说在一起,觉得自己配不上方媛媛,也怕事情败露,会给方媛媛照成麻烦,所以刻意跟保持距离。 被梁国祥侵犯后,梁程的世界彻底陷入无边黑暗,甚至患上抑郁症,而方媛媛是黑暗世界唯一的光,她信任梁程,鼓励他,还可能帮他想过脱离的办法。 人在处于绝望时,遇见这样的温暖,大概都会喜欢上对方,正值青春期,梁程对方媛媛的感情,逐渐从友情变成爱情,他被梁国祥毁成一摊烂泥,但方媛媛还很清白,只要能逃离那个家就能获得希望,所以把方媛媛看得比自己还重,他希望方媛媛能过上理想的生活。 梁程的一腔热情,方媛媛并不知,她只把梁程当成朋友,还跟他分享心事,得知方媛媛暗恋丁崇,想到自己的情况,梁程嫉妒得要发疯,开始处处找丁崇麻烦,甚至厌恶丁崇擅长的化学,但也仅仅是这样,并没有其他行为,直到看见李敬唯三人欺凌方媛媛,他没办法接受自己的光芒,被人踩在脚下践踏,这事成了压死梁程的最后一根稻草。 桌面刻的字,加上梁程的生活经历和性格,可以看出他患有重度抑郁,换句话说他早有了自尽倾向,本身就有想死的念头,被陈灵他们一刺激,想死的念头更强烈。 长期存在的自杀倾向,遇上守护的女孩被欺负,两件事促使他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如果李敬唯几人被判刑,便没人再来找方媛媛麻烦,能安稳地读完高中。 梁程想用死亡换一片安宁给方媛媛,所以计划了这一切,但一个人没办法完成那么完美的案发现场,他需要一个帮手,这个人很可能是第一个发现梁程尸体的方媛媛,至于方媛媛为什么帮他陷害丁崇,目前不得而知。 假如事情是这样,那案发现场留下的锤子必然不是真正的凶器,死人没办法处里凶器,真正的凶器在帮手方媛媛那。 以上证推断是否成立,需要找到方媛媛,可眼下方媛媛失踪,只能先找杀死梁程的真正凶器,方媛媛不可能把凶器背在身上,一定藏在某个地方。 会藏在哪? 冷九程看向窗外,院子中的两颗桃树枝繁叶茂,他倏地想起那天去方媛媛家,进门撞见方媛媛妹妹在树下挖坑的一幕,坑挖好方媛媛端着铁盒从屋里出来,见到他们立刻把铁盒放进屋里没埋,她想在树下埋什么东西?会不会是导致梁程死亡的真正凶器? 冷九程没再揣摩,锁上门立刻往方媛媛家去,方媛媛父母不在家,几个小孩很快说出铁盒埋放的具体位置,他将铁盒挖出来,打开一看瞬间倒吸一口凉气,盒子中赫然放着把带血的锤子,样式跟在案发现场找到的那把一模一样。 找到真正凶器,冷九程却高兴不起来,心口沉甸甸的,用锤子砸碎自己脑袋需要多大勇气?梁程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暂不想作案过程,和方媛媛为什么帮他等细节,单想少年用命保护人,现在已不知所踪,仅这一点足够令人痛惜,梁程不知道那一束光随着他的死亡而消散了,用生命换来的安宁,方媛媛还没来得及享受。 冷九程拿着真正的凶器回警局,准备交给痕检科化验,刚进办公室,李寻马上凑过来,“队长,刚接到通知,西临河边有人死了。” 冷九程交待好工作任务,随李寻来到案发现场。 前几天连下暴雨,西临河水猛涨,导致河中鱼顺着河水,游到两边的水稻地中,村民纷纷下地里抓鱼,平时空旷的田地成了热闹场合,有村民在河边草丛中抓鱼时,摸到一个人头,欢乐的气氛霎时被恐怖替换。 李寻上前给摸到人头的村民做笔记,冷九程在一旁淡然地揭开蒙在人头上的T恤衫,死者头发被剃光,皮肤肿胀,额角到下巴,是一道道外翻的伤口,翻开肉已出现腐烂,面部被毁坏十分严重,从死者面部这些有规律的伤口来看,是有人故意毁坏的,为了给辨认身份增加难度。 死者面部皮肤被毁,从头部骨骼仍能看出是女性,冷九程戴上手套,从头顶一点点往下仔细观察,脸上虽然有伤口,但还残留一部分皮肤,看到鼻翼右侧的小黑痣,冷九程的手徒然顿住,眼前浮现出方媛媛的面孔。 方媛媛鼻翼右侧的小黑痣与死者鼻翼右侧的黑痣吻合,失踪四十个小时的方媛媛,从鲜活少女变成了只有头部的死尸。 第22章 日记 冷九程将 T恤衫重新盖在尸体头部, 起身望向四周,西临河附近的一片水稻地,绿油油的稻苗正随风飘摇, 因尸体的出现, 原本在地里摸鱼的村民,纷纷跑到路边围观, 河水依旧迅猛, 他穿过狭窄的田梗,走到李寻身边,“有发现尸体其他部位吗?” 李寻合上笔记本,“附近来摸鱼的村民全问了,没再发现其他尸块,身体可能已经被河水冲走。”他望了眼快要长到岸上的水, “河水端急急, 西临河又这么长, 头不一定从哪冲来的,想找抛尸地点和身体其他部位并不容易。” 冷九程也抬头望过去, 暴雨让河水猛涨, 汹涌的河流, 像只张着巨口的蛇,别说尸块,就活人掉进河里, 也很难救上来,“再难我们也要找。” 李寻随之叹气, “谁下手这么狠, 竟把人分尸扔到水流暴涨的河里?” 冷九程站在河边默默点上根烟, 他也想知道谁对方媛媛用了这么残忍的方式?这个沉默的少女做了什么能让人如此痛恨?他脑中再次浮现出, 卷宗上的照片,棺材中两具完整的白骨,均未出现折断的现象,说明当时方媛媛被埋进棺材时,是具完整的尸体,图片是警方拍的,不可能有假,可如今却变了,方媛媛的尸体不仅没出现在丁家祖坟,还被人分尸扔进西临河,什么导致了这样的变化?这些变化又会带来什么后果? 诸多的疑问萦绕脑中,冷九程长吁一口气,暂且将疑问扔在脑后,不去想2021年,只把自己当成这个时代的人,用正常办案逻辑去侦破,“先将头部送去法医室,再叫些人来准备沿河打捞尸体,顺便通知家属认尸。” 安排完现场任务,冷九程回到警局,方家父母已经认完尸体,虽然尸体面部损坏严重,但父母还是将他们女儿认出来,方母坐椅子上默默流泪,方父面色如常在做笔录。 冷九程靠近听见方媛媛父亲说:“我家前院那男孩死了,听说学校答应给梁家赔偿,像我女儿这种情况,会得到赔偿吗?。” 为他做笔录的刑警说:“您这情况跟梁程有些不同,您还是先等到我们抓到凶手再想这问题。” 方媛媛父亲哼了声,做笔录的积极态度明显降低。 如果没有这位重男轻女到极致的父亲,方媛媛上一辈子不会被埋在地下十几年无人知晓,冷九程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再继续听,转身去局长办公室汇报案情,再下楼正巧撞见方媛媛父母离开警局,他跟过去,“我送你们回去吧。” 方媛媛父亲认得他,于是愉快地跟着上了车。 路上冷九程问:“方媛媛最近有没有跟你们说过什么?比如她想要做的事,或者对什么不满?” 方父说:“那死丫头跟闷葫芦一样,一竿子打不出一个屁,除了伸手跟我们要钱,一个字也不会多说,我们就拿她当哑巴。” 方母:“我们家的情况,您也看到了,为养活这些孩子,我和他爸爸两个人恨不得干四个人的活,平时回家就睡个觉,跟孩子沟通很少,加上媛媛读书有文化,跟我们没有共同语言,我们对她的事了解得很少。” “她跟妹妹们关系怎么样?” 方媛媛父亲:“那没良心的丫头对谁也不好,尤其是对我家小宝,趁我们不在家经常打弟弟。” 方媛媛母亲瞪方父一眼,“再不好也是你女儿,人已经没了,少说几句吧,媛媛对弟弟一般,但对几个妹妹很好,平时跟老二老三关系最好。” 方家老二老三年纪和方媛媛差不多,同龄人间有共同话题,或许能从她们嘴里问到什么,到方家冷九程叫出方媛媛二妹妹和三妹妹,问了跟方媛媛父母一样的问题。 两个女孩想了片刻,二妹妹说:“大姐最近心情不大好,每晚上写日记都一副愤怒的表情,特生气,有次我好奇偷偷看了一眼,但只看见畜生两个字就被她发现,我骂了一顿。” “她有写日记的习惯?” “大姐每天晚上都写,但本子在她书包随身携带,我们看不了,偷看会挨打。” 没有手机和网络的年代,常用信件和日记传递感情,抒发情绪,日记是最隐秘的心事,如果能找到这本日记,对于破案会有很大帮助。 冷九程:“她书包在家么?” “没在,书包跟她命根子一样,走到哪背到哪。” 冷九程立刻开车去学校,将方媛媛在学校的遗物翻了遍,未找到日记本,问当天参加白刃生日宴的同学,得知方媛媛那天去饭店也背着书包,就说日记本在她身上,人苡橋被分尸,书包很可能被凶手处理了。 上课铃响冷九程退出教室,二楼拐角的杂物间还贴着封条,透过窗户能看见警方在地面画的痕迹,在方媛媛家树下挖出的锤子,经过化验锤子头的血是梁程,锤柄有梁程和方媛媛两个人的指纹。 留在案发现场的那把锤子有丁崇、李敬唯、张成斌的指纹,埋在树下的锤子有梁程和方媛媛的指纹,为进一步证实猜想,冷九程在拿到检验报告后,将两把锤子进行比对,之前看到案发现场的那把锤子上有梁程血迹,并未多想,两把锤子进行比较才发现,在案发现场发现的锤子,上面血迹少而且淡,被方媛媛埋在地下的那把锤子,锤头有大量血迹,是真正让梁程毙命的凶器,而案发现场那把锤子的血迹,是方媛媛后淋上去的。 当时在案发现场未找到方媛媛留下的痕迹,说明她进入案发现场前,做过充足的准备,以及上厕所的时间也是提前计划好的,也就说梁程死亡这件事,她和梁程早就计划好了,梁程这么做的原因倒能解释得通,可方媛媛为什么帮忙?她暗恋丁崇,为什么又要帮梁程陷害丁崇? 如今两人都不在了,这些疑问变成了未解之谜,如果找到方媛媛的日记,或许能找到答案。 冷九程再次来到好运饭店,寻问当晚见到方媛媛跳窗的服务员,是否有看见她身上背书包,服务员给出的描述,与同学们描述的一致,是一个斜挎的墨绿色书包,说明方媛媛跳窗时仍然背着书包。 当晚饭店服务员看见方媛媛很急,似乎在追什么人,被挎背包奔跑很不方便,方媛媛会不会沿路扔掉? 冷九程不敢错过任何一种情况,他从饭店的后窗跳出,沿路翻找垃圾箱,从傍晚到夜幕,附近的垃圾箱翻了个遍,结果一无所获。 满身臭味,没办法去吃饭,只好饿肚子回家,踢开院门,隔壁邻居家传来热情洋溢的少年声,“冷哥。” 丁崇从屋顶爬下来,翻过篱笆跳到冷九程家院子,“今天去我们学校了?是方媛媛有消息?” 看着面前充满期待的眼神,方媛媛的事卡在喉咙说不出来,冷九程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递给丁崇,“抽吗?” 上次丁崇说抽烟,不过随口一说,上辈子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烟民,几十年各种档次的烟都抽过,上辈子发生过的许多事,他都不想再尝试,像和陈灵早早划开界限,对烟也一样,他把烟推回去,“不抽你也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身体?1990年夏天冷九程还未出生,2021的事不知道结果,莫名来到这,就算爱惜身体,也见得能活到七老八十,说不上哪天就消失了,冷九程笑而未答。 丁崇又问了遍方媛媛的事。 躲不过去,冷九程只好如实回答。 丁崇僵住,喃喃自语道:“都怪我。” 冷九程在饭店外盯了一晚上没能阻止悲剧发生,他一个知道未来的人都无能为力,怎么能怪丁崇,即便丁崇那晚不邀请方媛媛,也可能发生其他的事,他拍拍丁崇,“不怪你,别想太多,现在首要事情是找出凶手。” 丁崇:“方媛媛平时很低调,谁会对她做这么残忍的事?” “现在还没线索,对了,你见过方媛媛的日记本没?” “没有,日记里有线索?” “应该走。”冷九程抬腿往屋里走,余光瞥见丁崇家晾衣绳,随口问:“雨衣收进去了?” 丁崇:“我正想问,你有没有看见我的雨衣?明明早晨还晾在这,晚上回来没了,雨靴也不见。” 冷九程推开房门,“叔叔阿姨收起来了?” “我妈早起就走了,跟我爸一起去乡下奶奶家,不可能回来收衣服,而且我看了没在屋内 。” 进到房间冷九程给丁崇倒了杯水,“进贼?” 丁崇倚靠客厅窗台说:“可能吧,雨衣是姑姑从外地商场带回来的,款式新潮,附近只有这一份大家都喜欢。” “白忍生日那天怎么没穿?” “当时着急出门,忘记了。” “既然独一份,以后谁穿谁是贼。” “就怕贼不穿出来。” 谈话间,院外传来阵阵欢笑声,声音很耳熟,闻声看过去,陈灵、白刃等四人,谈笑着从街上走过,丁崇微微一怔,他们找了白刃却没找自己,以前就算关灯锁院门,陈灵也会□□进来敲窗,这次不仅没敲门,都没往院内看一眼。 冷九程往窗外看眼,“被伙伴抛弃了?” “陈灵怪怪的,好像再躲我。” 冷九程挑眉,“为什么躲你?” “不知道。”丁崇眉头紧锁,“冷哥先睡吧,我出去一趟。” 丁崇出门去白刃家等,半小时后白刃进门,看见丁崇脸上的笑意瞬间没了。 丁崇开门见山,“你们今晚出去了?” 白刃恢复以往的淡然神态,“去河边转了圈,见你家熄灯,以为睡了没去打扰。” 丁崇直视白刃双眸,“都没敲门怎么知道我睡了?” 白刃:“……” “陈灵不想见我对不对?告诉我她为什么躲我?” 白刃看他眼,欲言又止。 第23章 转机 “到底怎么回事?”丁崇温和眉眼染上怒气。 白刃见躲不过去, 只好如实说:“灵灵最近好像很怕你,提名色变,具体原因我不清楚, 她不肯说。” “怕我?”丁崇回想最近自己没对陈灵做什么, 生日宴结束陈灵就开始躲,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怕我?” 白刃一耸肩, “不知道,这些年没见过灵灵怕谁,我很好奇你到底做了什么让灵灵如此恐惧?” “她的表现?给我具体描述一下。” 白刃想了想,“提起你脸色惨白,浑身抖,像看见鬼。” 丁崇看眼镜中的自己, 阳光年轻挺帅的, 哪也不像鬼, 怎么就让陈灵这么怕? 跟白刃反复聊了许久,两人都没找到答案 , 丁崇决定再去找陈灵, 到陈家门口, 再次被陈母阻拦,推推搡搡一个小时仍然没见到陈灵本人。 丁崇泄气回家,路过冷九程家见屋里灯亮着便开门进去。 冷九程洗完澡出来, 见少年沮丧脸闷闷不乐,“真被伙伴抛弃了?” 丁崇心里烦闷无处诉说, 冷九程这么一问, 像给河堤开了道口子, 憋在心里的情绪一股脑倾吐出来, “他们躲我,是因为陈灵怕我。” 陈灵很迷丁崇,得不到都不肯放手,怎么会怕?冷九程眉头一皱,问了丁崇曾问过的问题,“陈灵为什么怕你?” “我要知道就好了,她现在根本不见我。” 冷九程拧眉沉思。 “算啦,我回去睡了,你也早点睡。”丁崇熟练地翻过篱笆,进了家门。 少年消失院中,冷九程收回视线,拿起毛巾擦头发,动作越来越机械,脑子逐渐神游到之前的事上。 在陈灵等人身边卧底多年,除了张成斌,冷九程对陈灵四人的性格非常了解,一个女性能做上犯罪团伙的头目,必然要有勇有谋,八面玲珑,不是胆小之人,俗话说三岁看老,人的性格很大一部分在童年期间就形成了,即便现在陈灵没黑化,也不至于怕丁崇怕到不敢见面,这举动确实很古怪。 陈灵曾跟警方说亲眼看见,丁崇把方媛媛埋进丁家祖坟,丁崇则说那晚他没出过家门,他俩究竟谁在说谎?还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抛开过去看现在,陈灵对丁崇从喜欢变成恐惧,突然的转变必然有原因,追溯回去,转变发生在白刃生日宴那晚。 再回头看那晚,方媛媛跳窗出去追人随后失踪,陈灵突然恐惧丁崇,联想卷宗的记载那晚陈灵看见丁崇杀了方媛媛,那么现在陈灵对丁崇的恐惧,源于她看见了“丁崇”杀人,见到暗恋多年的好友杀人,换谁都会恐惧想逃。 实际上丁崇整晚和冷九程在一起 ,根本没作案时间,也就说陈灵看见的人不是丁崇,会认成丁崇因为凶手有跟丁崇很像的特征,暴雨冲刷的夜里,雨衣或雨伞的包裹下,很有可能认错人。 那晚的事在冷九程脑中有了大概轮廓,方媛媛有正门不走,却从窗户跳下去,她可能看见了什么人,而这个人有可能是凶手,跳窗追出去之后,她与凶手发生冲突,或其他事情导致被杀,在凶手杀人或运尸过程中被陈灵看见,陈灵误以为那是丁崇,所以这些天对丁崇十分恐惧,处处躲着。 这些只是推断,真相是不是这样需要验证,冷九程扔掉毛巾,出门去了陈灵家。 陈家人已经睡觉,冷九程在门外踟蹰片刻,像陈灵这样的女孩经常打架,对警察有敌意,按照正规审讯流程,她不会说实话。 城郊这片围墙不高,夏季炎热,晚上睡觉家家户户基本都开窗户,冷九程翻过陈家院墙,潜进陈灵卧室,陈灵没睡觉,抱着被子靠坐墙角,双臂环保膝盖微微发抖,见有人进来立刻尖叫。 冷九程一把捂住陈灵的嘴,“别吵,我是警察。” “警察来我家干什么?你滚,我要告你非法侵入……” 脏话源源不断从指缝中蹦出,果然陈灵很抵触警察,冷九程:“你可以去警察局告我,但丁崇的事我会说出来,让他进监狱,然后死刑。” 污言秽语骤然停止,陈灵没想到冷九程这样说,她明显一愣,过了许久开口说:“你胡说……三哥没杀人……怎么会判死刑?” 说话有明显停顿,声音颤抖,陈灵在说谎,冷九程面不改色继续问:“你不说也没关系,那天晚上有人看见,方媛媛从饭店窗户跳出去追人,她追的人是丁崇,他们俩在路上发生了争执,丁崇一时冲动杀了方媛媛,随后冒雨埋尸。” 陈灵抖如筛糠,嘴上仍不承认,她发泄似地喊道:“你胡说,你胡说……三哥没有杀人,三哥不可能判死刑。” 冷九程低笑了声,语气十分强硬,“亲眼所见还在自欺欺人,如果没杀人,为什么躲着他?你在害怕什么?逃避什么?” 一连串的问句,击碎了陈灵的防守,冷九程感觉到指间有温热的液体,他收回咄咄逼人的语气,放低声说:“我相信丁崇是个善良的孩子,可能在争吵中失手误杀,故意杀人和误杀罪行不一样,如果误杀丁崇不用死刑。” “真的吗?三哥不用死?” 见陈灵情绪平稳,冷九程松开手,“真的,我没理由骗你。” 陈灵咬着唇,抬眸看了眼九成,恶狠狠地说:“方媛媛就该死,三哥为她送命一点不值,三哥还要考大学。”她黯然失神,“现在三哥考不了大学了,都怪方媛媛,她真是个贱人。” 为得到陈灵的信任,冷九程只好点头,“所以为了减轻丁崇的罪行,你最好如实对我说,这样我才能够帮到他。” 陈灵张嘴想说什么,突然间又闭嘴,满眼戒备地盯着冷九程,“我为什么相信你?你们警察都一个样,只是想方设法把我们抓进去。” 陈灵不信任,冷九程早有准备,如果轻易相信他的话,那就不是陈灵了,冷九程恢复以往的淡漠神态,冷声道:“三哥为她送命一点不值,你这句已经把丁崇暴露了。” “我……我……”刚刚在极度恐惧下,冷九程那番话确实有打动陈灵,这才一时说走了嘴,她追悔莫及。 冷九程趁机说:“等我们查到丁崇,你就是包庇罪。”这些满脑子兄弟情的半大小混混,嘴上天不怕地不怕,实际都害怕被关进去。 陈灵思虑片刻,“我可以说,但你一定答应我,保证不让三哥死刑,只要不死刑,多久我都能等。” 丁崇不是凶手,肯定不会被判刑,冷九程一口答应。 陈灵终于开口,“那天晚饭桌上我为难了方媛媛,回家后冷静一想,丁崇上次说,如果再有下一次就和我绝交,害怕三哥和我绝交,忐忑不安,翻来覆去难以入睡,于是我穿衣服去三哥家找他,打算认错求他的原谅。 路上我想着具体说辞没看路,不知不觉走错了路,到白刃家附近看见,三哥穿着雨衣推三轮车在路上,我以为丁叔叔又酒后抽风为难他,所以就跟了上去。 丁崇走得很快很快,我小跑才勉强能追上,期间喊了他几次,赶上打雷他没有听见,也没有回应,我只好一路小跑跟在后面,等我追上去时,看见他在挖坟,我想过去帮忙,但我害怕坟地,只好躲在一旁等,想等他挖后,一起回家顺便道歉。 他掀开三轮车车蒙的布,我才看清三轮车车上原来是个人,那人一动不动任由他摆布,当时我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心想逃跑,走之前忍不住好奇又看了眼,我看见三轮车上的人长发,身上背着墨绿色斜挎包,那晚参加生日宴的学生,只有方媛媛背了书包,书包款式还有发型都和方媛媛很像。 我一路跑回家蒙进被子里,没等缓过神,丁崇就来我家找我,他肯定看到我了,我既怕三哥杀我灭口,又怕你们抓三哥,所以这些天一直躲着他。” “你怎么断定,那人是丁崇?” “雨衣呀,那套蓝色波点雨衣是三哥姑姑,从外地带回来的新款式,我们没有,我们都是墨绿色或者纯黑的,以前我跟他借过那件雨衣,穿过一段时间,不可能认错的。” “你看见他正脸没?” “雨太大又是晚上,根本看不清脸。” “身形呢?” “看着好像是……那件雨衣我绝对认错不了……” “知道了,我会申请帮他减刑。” 方媛媛瞪着冷九程凶狠狠地说:“敢骗我,我杀了你。” 冷九程冷笑了声,跳窗走了。 那晚丁崇打伞跟冷九程在一起,那个穿雨衣的人根本不是丁崇,谁冒充丁崇去埋尸? 冷九程将那晚的事,在脑中重新放遍,每一个细节放慢重演,猛然间他发现丁建民进入饭店后再没出来。 丁崇等人离开后,冷九程进饭店没看见丁建民,说明他离开了饭店,但是没走正门,难道他是方媛媛追的人? 能够随意拿丁崇雨衣的人,除了丁建民还有张娟,那晚张娟离开饭店后的行踪无从所知,凶手是他们夫妻二人中的一个,还是合力?可他们为什么杀一个跟自己没交集的少女?难道这是丁崇父母失踪的原因?畏罪潜逃也不至于二三十年没消息,失踪二三十年毫无消息,生存的几率很小。 冷九程一怔,不好,丁建民夫妻有危险。 第24章 舅舅 丁崇在一阵摇晃中醒来, 睁开眼冷九程的脸赫然出现眼前,“干嘛?”他翻了个身继续睡。 冷九程掀开被子,强行把人拽起来, “你奶奶家住在哪?” “西下村……你找我奶奶做什么?”丁崇迷迷糊糊地说。 “赶快起来带我过去。”冷九程催促。 丁崇睡得正香, 哼哼唧唧不起来。 “你爸妈可能有危险,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 马上起来带我去你奶奶家。” 丁崇倏地睁大眼, “什么危险?我爸妈去奶奶干农活会有什么危险?” 冷九程:“先带我过去。” 被冷九程这么一折腾,丁崇没了睡意,下床穿上鞋,跟这冷九程出去,坐上车后座风一吹彻底清醒,望着冷九程骑车的背影, 心想上次冷九程挖了他家祖坟, 不知这次去奶奶家又做什么, “我爸妈到底有什么危险?你该不会又要挖坟,我奶奶年纪大了心脏可不好。” 冷九程:“……” 过了会儿, 冷九程道:“这几天你父母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想起母亲留钱的事, 丁崇把事情经过原方不动地跟冷九程讲一遍, “只是去奶奶家干农活,却把家底儿留给我,还让我留钱结婚, 真是莫名其”他突然顿住,那些钱是母亲的命根子, 若没大事她不可能拿出来, 难道父母真的遇上危险?预感到事情不对劲, 丁崇偏头朝前问:“我爸妈到底有什么危险?” 严肃的声音和之前迷糊状态完全不同, 冷九程没再隐瞒,“具体什么危险情况,我现在也不知道,可以告诉你我发现的情况,但你必须冷静一点。” 听到这丁崇明白,这不是件小事,他“嗯”了声应下。 “你爸妈可能是杀死方媛媛的凶手。”冷九程等待丁崇出现大声质疑等一系列惊讶过度的反应,然而车后座静谧无声,耳畔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少年没有一点反应,冷九程反而慌了,解释道:“这是我的推理和猜想,不见得是事实。” “他们为什么杀人?你根据什么推断的?证据在哪?”丁崇声音很平稳,没有半点慌乱和颤抖。 冷九程稍有意外,“我去找陈灵问清了,她最近躲你的原因,那天晚上她看见一个跟你穿同款雨衣的人,去山里埋尸,她把那个人当成你。” 丁崇瞳孔微微扩张,声言依旧平稳,“雨衣是独一份,那天晚上我跟你在一起,没有作案时间,所以所以你怀疑穿雨衣的人是我爸妈?” 冷九程强调:“只是推断,我要尽快见到你父母,搞清楚他们那天晚上在做什么,你父亲最近有异常行为吗?” 丁崇回忆了下,白刃生日宴丁建民大闹饭局后,有些天没回过家,这几天他没见父亲,对丁建民的行踪毫无所知,无法回答冷九程的问题,他转移话题说:“我妈不可能杀人。” 冷九程没说话。 “她连鸡都不敢杀,怎么可能杀人?我爸酒后倒有可能,但他根本不认识方媛媛。” “杀人动机我暂时没想到原因,所以必须尽快见到他们。” 丁崇朝空中缓缓吐出一口气,没再多言,天色微亮,山间小路被雾气笼罩,冷九程加快速度往前蹬,到丁崇奶奶家时天已大亮,车停到院门口,院内便传出犬吠声,一只大黑狗在笼子里朝冷九程呲牙狠叫。 丁崇过去踢了踢狗笼子,“大黑别叫了。” 黑狗盯着冷九程鼻腔发出哼哼的声响。 冷九程的视线从狗移到狗盆里,铝盆中装有半盆生肉,从盆边印记来看,原本是满满一盆肉,狗吃掉一半,现在还剩下一半,1990年肉是何其真贵的东西,他看向丁崇奶奶那破旧的土房,连房子都盖不起的家庭,怎么可能舍得给狗买肉吃,还成盆买,而且是晚上喂狗,谁家晚上喂狗? 冷九程蹲一下身,想解开狗笼子,把肉拿出来送去化验,第一次来黑狗对他很防备,靠近笼子黑狗便狂叫不止,这时建民怒气冲冲从屋里出来,“小兔崽子,滚来干什么?大早晨让不让人睡觉?” 看见冷九程的刹那,粗犷的嗓音戛然而止,丁建民僵住,下一秒猛地推开冷九程,“离狗远点,小心它咬你。”丁建民转向丁崇,质问道:“谁让他来的?怎么什么人都往奶奶家带?奶奶年纪大了,见不得陌生人,赶快让他走。” 丁崇不理父亲,探身往屋里看,“我妈呢?我妈怎么没出来?” 丁建民带着红血丝的眼睛一转,“你妈去姥姥家了。” “她走时候明明说来奶奶家帮忙,怎么忽然去姥姥家?” 丁建民:“腿长她身上,她想去就去,我还能绑起来不让她去?” 丁崇不信,自径冲进室内,年迈的奶奶不仅眼神不好,听力也很差,老太太坐炕上,眯着眼睛问:“阿崇?是阿崇来了?” 房间不大,丁崇四下一看,没有母亲的身影,他走到老人身边,扯嗓门喊道:“奶奶,我妈呢?” 老人听不清。 又喊一遍,老人才听明白,“去你姥姥家了。” “哪天走的?” “来那天晚上就走了。” 丁崇稍微放下心,又问:“奶奶,我爸这几天在家做什么?” “剁肉。” 丁崇瞬间拧眉,“剁什么肉?他哪来的钱买肉?” 老人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老了看不清东西,他晚上在厨房叮叮当当,我问他在干嘛,他说买了一头病猪回来,剁碎给大黑吃。”老人握住丁崇手掌,“死猪肉有瘟疫,阿崇再查馋肉也不能吃死猪肉。” 丁崇往厨房看了眼,干干净净,没有猪肉,也没剁肉的痕迹,意识到不对劲,他松开老人,“奶奶您先坐着,我出去一趟。” 另一边。 冷九程和丁建民相对无言,冷九程盯着那盆肉,丁建民盯着他,长长的沉默过后,丁建民先开口:“离狗笼子远点,我家大黑很凶猛,咬了你我们可不管。” 冷九程站起腰,直视丁建民,他不说话不笑时,眼神像两把锋利的剑,盯得人无处可逃。 丁建民低头别开他视线,手伸进兜里四处摸索,好半天拿出盒烟,点上火抽烟。 冷九程:“动物再凶狠,也比不过人。” 丁建民不耐烦道:“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没事赶紧走,小心一会儿狗出来咬你。” 冷九程偏不走 ,还往前迈一步,“你见过方媛媛没?丁崇的同学,不高黑瘦,走丢那天散头发,背着墨绿色书包。” 丁建民咽口唾沫,“没见过,我又不上学,怎么会认识那种小屁孩。” 冷九程笑而不语,漫不经心地问:“丁崇姥姥家在哪?离这远吗?” 丁建民极不耐烦,烟蒂扔脚下狠狠捻灭,“该你屁事,赶紧给滚。” 冷九程不为所动,指向狗盆问:“大黑吃的什么肉?” “死猪肉。” “多少钱一斤?” 丁建民有一瞬怔愣,随即破口大骂,“老子爱多钱买,多钱买,该你屁事。” 这时丁崇从屋里出来,“爸,奶奶说的死猪肉怎么回事?你有钱买肉?猪肉在哪?” 警察问完,儿子又问,丁建民耐心耗尽,抄起身边的棒子要打,冷九程眼疾手快,上前抓住他胳膊一掰,丁建民惨叫一声,棒子咣当落地,胳膊脱臼了,丁建民捂着胳膊嗷嗷直叫。 丁崇顾不上丁建民,冲父亲大喊:“我妈在哪?” “小兔崽子,还敢来质问我,你算个屁,没有老子能有你?你要是我丁家子孙,就把这傻逼警察赶走,他竟然卸了老子胳膊……” 冷九程看了眼焦急的丁崇,“要不先去姥姥家看看?” 话音刚落,门外进来位怒气冲冲的彪形大汉,二话不说冲着丁建民挥起棒子。 丁建民藏到丁崇身后。 没等丁崇开口,棒子便朝丁建民砸下来,“草泥马的,我妹妹在哪?” 丁建民哎呦一声,搂住丁崇的腰,脑袋不敢探出头,完全躲在丁崇身后,“我没找你要人,你倒恶人先告状。 高大的男人棒子一挥,丁建民后背又挨了一棒子 ,他疼得哇哇直叫,“儿子倒说说你舅,爸胳膊脱臼动不了,这样下去会被张清打死。” 丁崇没理,抬眸问张清,“大舅,我妈没去姥姥家?” 张清呼呼喘着粗气,“他说你妈去我家了?” “嗯。” 张清弯腰揪住丁建民脖领往前拽,嚷骂道:“自己儿子都骗,你他妈还是个人?”说话间,他手往腰上一摸,拿出把闪着光的尖刀,手中尖刀毫不留情地朝丁建民脖子刺去。 火光电石间,冷九程快步向前,猛地抓住张清手腕,将快贴近皮肤的刀尖扭到别处,张清不服输,用力往回掰手腕,两人较量间,丁崇过去抢下舅舅手里的刀。 张清活动了下手腕,看冷九程说:“你是谁?” 丁崇介绍说:“我家邻居冷警官。” 张清主动跟冷九程握手,“不好意思刚才不知道你是警察。”又拿出烟递过去。 冷九程摆手拒绝,与此同时黑狗突然狂叫了起来,冷九程和丁崇不约而同地看过去,见肉块中出现一节手指,张清也看到了,趁冷九程和丁崇不注意,他又从腰间掏出一把刀,朝着正准备逃跑的丁建民狠狠刺去。 丁建民又一声惨叫。 冷九程和丁崇闻声回过头时,丁建民已扑倒在地,后背插着刀,伤口不停往外流血,张清没就此收手,抬手往另一侧腰摸,手刚碰到凶器。 冷九程上前一把抓住他,铐上手铐,呵斥道:“你要干什么?”边说边抽出他腰间的刀扔在一旁。 丁建民后背血流不止,嘴里哼哼着“救命” 手指扣地面往丁崇面前爬,“儿子救救我……儿子救救我……” 丁建民祈求的面孔和丁崇记忆中的笑脸重叠,那时丁建民没喝酒成瘾,经常带他去田里抓青蛙,爬树上掏鸟蛋……丁建民有错但终究是父亲,他弯下腰准备将人背起,身后突然传来张清歇斯底里地咆哮“丁建民杀了你妈妈,阿崇别管,让这畜牲死。” 丁崇背人的动作停住。 丁建民:“儿子,别听你大舅胡说,我怎么可能杀了你妈?快带我去医院。” “你他妈还嘴硬,狗日的,把妹妹还给我。”张清脖颈青筋暴凸。 冷九程过去背起丁建民,对丁崇说:“先救人,赶快去找车。” 丁崇抬腿往外跑。 “不愧是畜牲的儿子,亲妈死了你竟然去救凶手……我妹怎么会生你这种儿子……” 丁建民做错事有法律惩罚,可见死不救和杀人凶手有什么区别?不管面前的人是谁,丁崇都不会坐视不管,冷九程更不会,丁崇没理张清,大步往外跑。 张清又气又恨,一怒之下抬脚朝冷九程后背踹去,张清长得高大威猛力量很大,猝不及防的一脚,冷九程和丁建民趴到在地。 丁建民一口鲜血吐冷九程身上,冷九程脸和胳膊出现擦伤,他顾不上伤口疼痛,回身揪起张清脖领,怒吼:“他是凶手法律会判死刑,可你打死他,不是伸张正义,也是杀人凶手,给我冷静点。” 张清被冷九程一嗓子吼懵了,僵在那微微愣住。 丁建民已无法主动爬到人背上,冷九程将他抱起来,继续往前走。 村里没汽车,丁崇找来辆拖拉机,和几位愿意帮忙的村民,丁建民的情况虽然不适合坐拖拉机,但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 将丁建民放进车里,冷九程又回去把张清一同拽进车里,一起拉到京川市。 到市区丁崇陪丁建民去医院,冷九程带张清回警局,到警局马上安排李寻带人去丁崇奶奶家搜查,又叮嘱李寻狗盆里的肉要拿回来,送去化验。 事情安排完,冷九程去了张清所在的审讯室,最初的怒火宣泄出去后,张清冷静许多,垂头看地面不说话。 冷九程开门见山:“为什么说丁建民杀了张娟?” 张清猛地抬起头,张了张嘴却什么没说,他从兜里掏出一封信扔到桌上,“自己看。” 那是封没贴邮票,应该是张娟找人带回去的,信件内容很简单,张娟告诉哥哥如果这几天自己没有回娘家,那很可能是被丁建民杀害,请哥哥务必到丁崇奶奶家找她,就算人死也要找到尸体。 冷九程收起信件, “仅凭这封信,你就认为张娟不在?有去丁崇奶奶家其他地方找过吗?” “如果我妹妹在,她看见我一定会出来迎接,丁建民那狗日的杂种,喝酒成瘾经常打我妹,早看他不顺眼了,若不是我妈拦着,我早打断他狗腿了。”提起丁建民,张清满目愤怒,“警察同志,你不了解丁建民,他喝上酒什么事都敢做,杀人放火没他不敢的,如果信上说的是别人,我还会犹豫一下,说丁建民准没错。” “可他们是夫妻,丁建民为什么要杀张娟?” “他们夫妻的事我不知道,我妹妹又没说,不管什么理由,他杀了我妹妹就是要偿命,还有屋里的死老太婆,我要一起剁了他们。老太太现在眼睛瞎,耳聋也不蹦哒了,年轻时老太太没少为难我妹,我妹妹嫁进丁家十几年任劳任怨,没得到一分好,还经常被打,连丁崇那小兔崽子也向着他爸爸。” 冷九程马上反驳道:“丁崇很在乎他母亲,冲进院子第一件事先找张阿姨。” “呸,他要是真在乎他妈妈,就不该管丁建民,只有丁建民死了,我妹妹才能在安息。” 冷九程看着面前的男人一时走神,张清接近一米九,身上的肉非常结实,不肥胖有不瘦,从他的言语,以及丁建民对他的恐惧,能看出张清不是懦弱的男人,凭一封信就来杀人,说明张清很鲁莽。今天又他和丁崇在,还没有防住,张清,让丁建民受了伤,如果他们不在,张清极有可能杀了丁建民。 上辈子丁崇父母在1990年,双双失踪,往后的二三十年,丁崇作为警务人员,从来没寻找过父母,除了方媛媛那种极度重男轻女的边缘家庭,正常家庭面对至亲失踪,必然会全力查找,丁崇不提不念也不找,很有可能因为他知道父母的情况。 案情的始末在脑中迅速串联起来,冷九程没能改变方媛媛命运,却改变了丁建民,原本应该死亡的丁建民,现在活了下来。 丁建民没死,张娟有可能也没死。 只要肉不是张娟的,一切还有希望,冷九程离开询问室,开车去丁崇奶奶家,一进院门李寻便迎上,“队长,我们在狗笼里发现一节人手指,在厨房案板下发现半具没分解完的尸体。” “快带我去看看。” 冷九程拉开装尸袋,尸体出现腐烂,未腐烂的地方能看皮肤细腻,肤色偏黑,很瘦,是方媛媛的尸体。 “再找,翻遍这院子的每个角落,地面也要认真搜寻,哪块土质疏松就挖。” “好,我马上去吩咐。”李寻转身要走,被冷九程拽回来,他朝丁崇奶奶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老人什么情况?” “眼睛不大好,只看见跟前的东西,耳朵也不行,大声说话她才能听见。” 丁崇奶奶没全盲全聋,如果丁建民和张苡橋娟在屋里发生口角,老人能听见看见,说明丁建民屋内做的事,她全知道,冷九程走过去,“奶奶,知道您儿媳妇在哪吗?” 老人盯着窗外不理他。 冷九程往前走一步,提高声音又说一遍。 老人还是不理。 摆明着不想跟冷九程说话,无奈之下,他只好到室外跟同事一起搜寻,院子不大,院门口摆放一口水缸,跟冷九程家院子格局相似,他习惯性地倚靠水缸沿,背刚贴上水缸微微动了下,水缸不小,地面平的缸怎么会动? 他蹲下身观察水缸附近的地面,周围泥土有两道细小的痕迹,是移动水缸时留下的,缸底左侧边有条微小的缝隙,冷九程起身握住水缸沿往左移动,水缸一点点移开,露出个圆形的洞口“李寻把手电筒来。” 正当这时丁崇去气喘吁吁从门外跑进来,到冷九程身边说:“我去警局找你,他们说你来这了,我大舅呢?” 冷九程:“他还在警局,你爸爸怎么样?” “没伤到脏器,已经稳定了,有我姑姑在和警察在,我便出来了。”丁崇低头看一眼洞口,“这是奶奶储藏萝卜白菜用的地窖,你要下去?你知道我母亲在哪?还有大舅说我爸杀了我妈是真的吗?” 不管真相怎么样,丁崇的家都散,父母双亡对少年来说打击很大,如果张娟能活着,丁崇就不用那么悲伤。冷九程没直面回答,而说:“我先下去看。” 他咬着手电筒,顺踩脚□□爬下去,丁崇紧随其后,手电筒的微光照射下,冷九程看清地窖角落蜷缩的人,他跑过去,“张阿姨。” 张娟没动,闭着眼睛,头部有血迹,搞不清张娟的具体状况,冷九程抬手拦住丁崇,“先把人抬上去。” 丁崇跟冷九程合力将人抬上去。 到地面冷九程依旧拦着没让丁崇靠近,他蹲下身在张娟鼻下试了试,围观人群屏住呼吸盯着他,指间没感受到气息,冷九程心凉半截,他不死心,摸了下张娟后劲有温度,手指再次贴到张娟鼻子下,触碰到皮肤,这次他感受到了微弱的气息,“还活着,赶快送去医院。” “妈!”丁崇再次扑过来,这回冷九程没拦着。 丁崇随母亲上了救护车,冷九程留在案发现场处理接下来的问题,车上只有丁崇和张娟两人,丁崇握着母亲的手,小声呢喃:“我还没考大学,妈坚持住,一定要醒过来看我上大学……”他红了眼眶,随即深吸口气,调节好情绪,他掏出手帕擦拭张娟额角的血液,无意间指尖触碰到张娟的血,随即一阵天旋地转晕倒了。 混沌中,他再次来到奶奶家院子,情景与今早来奶奶家一模一样,只是眼前所见和今天所发生的事大有不同。 第25章 想起和丢失 刺鼻的消毒水味钻进鼻腔, 冷九程不不禁皱了下眉,负责在医院看守的同事,和他并肩走在走廊, “先去看张娟, 还是丁建民?” “张娟醒了?” “嗯,刚醒没多久。” “她儿子在陪护?” “陪护的人是张娟母亲, 刚才张娟老母亲下去打饭, 现在病房只有张娟一个人。” “先看张娟。”冷九程顿了顿又问:“你一路跟他们从西下村到的医院?” “是啊,怎么了?队长?” “张娟儿子去哪了?怎么没来医院陪母亲?” “你说那个高中生啊,他在来的路上不知怎么晕倒了,被送去其他病房,听医生说好像是晕血。” 年轻力壮又有活力的小伙子晕血? 冷九程:“他在哪个病房带?我先去看一眼。” 同事带冷九程来到二楼,推开门丁崇合着眼躺在白床上, 卷翘的睫毛自然垂落, 面色红润, 见他未有一点病态的模样,冷九程放下心, 关门跟同事去了张娟的病房。 张娟原本躺在床上, 见进门的人是冷九程, 立刻坐起来,“冷警官,阿崇的爸爸杀了人, 你们快去把他抓起来。” 冷九程走过去,安慰道:“阿姨您刚恢复, 先不要激动, 我们已经知道丁建民是杀人凶手, 等他病好出院, 马上走程序。” 张娟明显松了口气,初见时冷九程儿闪出的激动光芒渐渐暗下去,声音透出病后的虚弱,“怪我没有拦住他,你们该把我也抓起来……不然我活着,没有脸去见那小姑娘的父母,那还是个跟阿崇一样大的孩子。”她说不下去,手掌蒙住眼睛,轻轻抽泣。 冷九程想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但考虑张娟的身体情况,“您先别想这些,安心养身体,身体恢复好了我们再聊。” 张娟擦干净眼泪,拿下手掌,“我没事,这几天没吃没喝饿的,提起这事真要谢谢你,没有你,我已经不在人世了。” “都是我该做的,您不用放心上。” 张娟看着面前眉眼深邃的青年笑了笑,以前他帮忙制服丁建民或收留丁建民时,张娟去道谢他都是这副说辞,做好事不仅不邀功,还反复的提醒人别挂心上,该是什么样的父母才能教育出这样的孩子?她随口问起冷九程父母。 丁崇问起家人,冷九程可以不答,但张娟为长辈,他没有办法回避,只好如实作答,“我父母都不在了,母亲生我时难产去世,父亲也是警察一次出任务牺牲了,我从小跟爷爷奶奶生活,前几年老人也走了。” 身为人母的张娟,听完这番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你若不介意以后就拿我当亲人,咱们上下院住着,有事尽管开口。” 冷九程会心一笑,“放心,如果有需要您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不客气。” 张娟也笑了。 病房外负责看守的警员一脸问号,询问当事人,怎么还问出唠家常的感觉。 冷九程把削好的苹果,切出一小块递给张娟,“看您健康醒来,我就放心了,您安心养身体,我先走了张姨。” 冷九程是敬业的警察,想必应该迫切想知道丁建民做的事,碍于她身体情况才没问,张娟喊住他,“我跟你说说丁建民的事,好帮你们早点把那畜生关进去。” “您身体?” “医生给我打了营养液,又吃过饭,现在好多了。 那天晚上我怕丁建民去饭店闹事,给阿崇惹麻烦,就找去饭店想带阿崇出来,让他去躲一躲,走到一半阿崇偏要回去,拦不住只能由着他,可我心里七上八下不踏实,于是悄悄跟了上去。 怕丁建民见到我疯得更厉害,我不敢进饭店,不敢站在门口等,只能在饭店四周转悠,等他们出来,如果听见声音立刻去报警,可等了很长时间也没听见阿崇喊叫,倒是在饭店后面等到丁建民。 我躲在垃圾桶后面,丁建民没看见我,他从后窗逃出来骂骂咧咧地走了,前脚刚走,后脚窗户又跳出一个跟丁崇年纪相仿的女孩,小姑娘朝着丁建民的方向追过去。 小姑娘追丁建民肯定是认识他,可我们这年纪根本不认识半大的孩子,我猜小姑娘是丁崇的同学或朋友,怕丁建民给儿子惹事,便悄悄跟了上去。 丁建民走在最前面,小姑娘在中间,我跟在最后,我们仨就这样走了一路,丁建民拐进我家院子,小姑娘也跟了进去,我追到院门口时,看见小姑娘正薅丁建民头发,骂他是畜生,不配给丁崇当爹。 丁建民喝酒后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以前还去我店里骚扰过女顾客,我跟他做了十几年夫妻,对他脾气秉性非常了解,在丁建民酒后,对他打骂是非常危险的。 一个小姑娘不可能打过丁建民,果然丁建民转身甩开小姑娘,反手给她一巴掌,见事不好我马上去阻拦,结果被丁建民打了一顿,趁我趴地上起不来,又拿绳子捆住我,他打人的手法我非常了解,知道下一步会拿东西堵我的嘴,于是在他没堵嘴之前,大声对小姑娘喊快跑。 可小姑娘不听我的,不仅不跑还追过去咬丁建民,你跟丁建民交过手应该知道,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根本不是丁建民对手,小姑娘被丁建民拽进屋绑了起来。 我们两个都被绑住手脚堵住嘴,像玩具一样扔在地上,丁建民从厨房翻出瓶酒,坐在桌边,边喝酒边看我们,眼神就像吃人,我心里顿时升起不祥预感。 那瓶白酒喝完,他撸起袖子看眼被小姑娘咬伤的地方,随后对小姑娘一顿拳打脚踢,发泄过愤怒后,又拿鞭子狠狠地抽打了一顿。 小姑娘没流一滴泪,只用凶狠的眼神瞪丁建民。。 我慢慢移动到丁建民身边,跪他身前求饶,可他根本不把我当回事,一脚把我踢到墙边。 如果这时小姑娘肯软下来求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能那孩子性格刚烈,偏不求饶,还处处和丁建民作对,丁建民的怒火消不下去,反而越来越高。 女孩被打晕,他来折磨我,把我打得半死,仍然不能发泄他心里的火,又回去折磨小姑娘,一盆盆凉水浇那姑娘头上,小姑娘被她浇醒后非常虚弱,丁建民把她嘴里的布拿出来,质问她是谁。 小姑娘一个字不说,一口唾沫吐在丁建民脸上,大骂他是个畜生,打骂妻儿不配当人。 小姑娘在像火上浇油,我急得不行,滚到小姑娘身边,呜呜冲她喊,意思让她不要这样,但小姑娘还是不听我的。 丁建民彻底被激怒,当着我的面……” 泪水从张娟眼眶流出,她捂着心口喃喃道:“那还是个孩子……小姑娘挨打后伤得很重,被丁建民折腾两次就不行了。” 丁建民看出我想去报案,他说如果我敢说出去一个字就打死我,再杀了我妈,糟蹋我侄女。 耍酒疯的丁建民啥都敢做,我自己死了倒无所谓,侄女和母亲是无辜的,我不能连累她们,当时我被他的话吓傻,一动不敢动,一句话不敢说,像石头一样,看着他穿上儿子的雨衣,把小姑娘的尸体装进袋子,扔到小推车里推走了。 过了很久他才回来,他解开我手脚的绳子,让我在家等儿子回来告诉儿子,我们夫妻去乡下帮婆婆干农活,他要求我第二天早上一定要去乡下找他,如果不去,他会马上对我母亲和侄女下手。 极度恐惧下,脑袋完全失灵了,我像傻子似的听从他指令 ,凌晨才慢慢回过神,为了多给自己留条后路,我把家里的钱财告诉儿子,又给哥哥写信求救。 这事成了我心里的疙瘩,觉睡不着,饭吃不下,去婆婆家看到他把小姑娘的尸体,剁了喂狗后,我彻底崩溃大喊着要去报案。 丁建民想杀我灭口被婆婆拦下,拗不过婆婆,他就把我藏到地窖,不给水不给饭,让我自生自灭。” 长长的一声叹息过后,泪水再次浸满张娟的眼,“丁建民年轻那会儿喜欢喝小酒,那时他还是个有责任心的父亲和丈夫,我们也过过几年幸福日子,日子一久,小酒变大酒,他跟着变成另一个人,我知道他早晚有天会死在酒上,但没有想到会连累一个无辜的女孩。 人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可我对丁建民的恩,早在他一次次鞭打下磨没了,如果不是长辈百般阻挠,我早带儿子走了。 任何惩罚都是丁建民罪有应得,死之前他的任何事 ,都不要通知我,不想知道也不想听,我只想好好抚养儿子长大。” 冷九程点头应下,思虑半天没想出安慰张娟的话,只得默默地退出病房,给张娟一点空间,临行前他问,“有没有看见被害人身上,背的墨绿色斜挎书包?” “有,丁崇的雨衣雨靴,和那姑娘的衣服,都被丁建民埋在了我婆婆家后院的桃树下,你们去桃树下挖,准能挖出来。” 冷九程开车再次去丁崇奶奶家,在后院的桃树下挖到个编织袋,打开袋里面有方媛媛的衣服书包,和丁崇那套蓝色波点雨衣。 回去的路上,冷九程把车让给李寻开,他带上手套,打开方媛媛的书包,找到日记本。 方媛媛每天写日记,内容大致分成三块,第一是小女孩的暗恋心事,第二是她和梁程的情谊,第三是那日偷看到丁建民打丁崇后,对丁建民的愤恨。 有些事情冷九程已经知道情况,日记本中他最关心的是梁程的死亡,从日记记载的内容来看,是梁程骗了方媛媛。 梁程对方媛媛说,有办法能让李敬唯以后不敢再欺负骚扰方媛媛。 方媛媛本就对陈灵等人怨恨已久,听见梁程这么说,满心愉悦的答应了,案发那天晚上,她像往常一样回家吃饭,饭后回来准备学习时,在书包里发现一个袋子,袋子中有鞋套手套手绢等东西,还有一封信。 信中梁程详细交代了方媛媛要做的事。 读到信件内容,方媛媛瞠目结舌,当即跟老师请假出去,她根本没去厕所,跑到杂物间一看,梁程已经死了,心里一凉到底,后悔当时答应梁程。 方媛媛第一反应想跑,有多远躲多远,转念一想梁程死了,如果没按照信中写的去做,梁程就白死了。 想到此她鼓足勇气,按梁程的吩咐内容穿上鞋套,戴好手套,贴墙边进入教室,将梁程自杀的锤子收起来,再将他身上的血淋到腿中间的那把锤子上,把凶器等东西藏好后,开始尖叫引来老师。 警方介入调查,学校流言四起,那时方媛媛才明白梁程的用意,她后悔当时太愚蠢没想到,梁程内向不喜欢打架,靠蛮力不可能制服李敬唯。 方媛媛后悔又感激,不管怎么样,死人难以复活,为了不让梁程白死,她每天都在关注案情,想等这李敬唯等人被抓进去时,要去梁程坟前报喜,未曾想这件事情,丁崇也被牵扯进来,成了嫌疑人,她感激梁程,又因丁崇受牵连埋怨自己,每天倍受煎熬,直到遇见丁健民打儿子,才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她希望丁崇快乐,所以想要找机会教训丁建民,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一直到白刃生宴那天,从卫生间出来看见丁建民,在那么多人面前为难丁崇,她气得要发疯。 冷九程合上日记本点燃一根烟,吸进肺里的烟草味,盖不住那一股苦涩和酸楚,梁程和方媛媛想守护自己喜欢的人,却都用错了办法。 梁程以为用自己的死亡,能给方媛媛换来安宁,不曾想没过多久方媛媛也死了。 方媛媛想要找机会教训丁建民,为丁崇出气,想法是好的,却忽略了自己的能力,帮助别人要建立在自身强大的基础之上。 两个有着大好前程的人,在情愫发芽的懵懂时期,因为爱而变得勇敢,又因勇敢丢了命。 世间最难懂的便是个情字,年少时冷九程专心学习,无心思考感情,工作后一头扎进各种各样的案子,也曾有人介绍过对象,怕感情影响工作,他全拒绝了。 以前的冷九程冷静得像台没感情的机器,那时遇见这样的案子,他会觉得梁程和方媛媛非常愚蠢,为虚幻的爱情,丢掉性命很不值当。 来1990年这些日子,没网络没手机,物质水平极低,人们思想也落后,这样的环境下,了解方媛媛和梁程的生活后,他想法逐渐变了。 梁程和方媛媛是活在洞里的孩子,眼前常年是黑暗,有光照进来便会不管不顾的抓住那一束光,即便知道光不属于自己,也义无反顾。 飞蛾扑火,冷九程他从没有体会过的勇敢,这台理智的机器开始好奇,感情究竟怎么一回事? * 同样起了薄雾的早晨,丁崇独自一人进入奶奶家院子,院儿里除了大黑的吼叫,再无其他声响,狗盆中剩菜剩饭大黑没有吃完,飘出一股馊味。 丁崇打开狗笼子,把那一盆馊了的剩饭扔掉,说:“别叫了,一会儿都被你吵醒。” 大黑没有听他的话,仍然狂叫不止。 没再管黑狗,丁崇推开奶奶家屋门,脚没落地就僵在门边儿,丁建民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舅舅手握尖刀,不停地往父亲身上捅。 丁崇扑过去推开张清,“大舅你在干嘛?”手往丁建民鼻下一放,毫无气息。 张清坐地上,满眼杀气,正呼呼地喘着气。 丁崇往炕上看了眼,奶奶胸口插着刀,人一动不动,他疯了似的揪住张清,吼道:“为什么杀人?为什么要杀我爸和我奶?” 张清一把推开他,“怎么不问你妈在哪里?没良心的小兔崽子。” 丁崇这下反应过来,没看到张娟,扭头四下寻找,“妈妈你在哪?” 屋内没回应。 “人在地窖,自己去看。” 丁崇不管不顾地跑出屋子,跳进地窖,打开手电筒,看见张娟平躺地上,脸色苍白,身体已没了温度。 “妈妈。” 张娟不动。 “妈妈起来呀。” “……” 丁崇疯狂地喊叫母亲,为什么不能睁开眼看一下?为什么不能给一点回应? 无论他怎么喊叫,张娟都没有丝毫反应,意识到母亲再不可能像原来那样,他瘫坐在地,无助感像一把刀,硬生生在他心割下一块肉,疼得人说不出话。 他抱着张娟的尸体哭晕了,醒来已到了姥姥家,姥姥拿出了张娟的亲笔信给他,这才知道原来母亲是被父亲杀了,至于父亲为什么要杀母亲信中没写。 张清看到信后赶去丁崇奶奶家,与丁建民发生肢体冲突,丁建民承受不住张清殴打便说了张娟在地窖。 张清去地窖看见的是尸体,等他从地窖出来,丁建民已经逃跑,张清将人抓回来,一怒之下杀了丁建民母子。 父母死了,舅舅成了杀人凶手,短短一天,丁崇经历了家破人亡。 姥姥跪在丁崇面前,乞求他别报警,舅妈表姐表妹,全跪在他面前求原谅。 丁建民平时行为恶劣,这场家庭悲剧也因丁建民而起,在全家的乞求下,丁崇没去报警,但也没原谅张清,往后的几十年始终不肯和舅舅见面。 家人偷偷将张娟和丁建民埋葬,对外说他们出去打工。 父母走后丁崇消沉了很长一段日子,上课无精打采,下课拒绝沟通,那段时间白刃他们一直陪在他身边,画面定格在五人骑车的场景,之后丁崇便醒了。 冷九程进来见丁崇脸色发白,额头一层细汗,赶忙过去问:“不舒服?” 丁崇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冷九程不放心,抬手在丁崇额头摸了摸,没发烧才放下心,他拉开凳子坐床边说:“晕血?” “嗯……哦。”丁崇情绪不高,下一秒像起什么似的,猛地拉住冷九程胳膊,“我妈呢?她怎么样?” “她很好,已经醒了。” “那就好。”丁崇收回手,刚才场景不是梦,是上辈子的事,原来记忆里十七岁以后,没有父母的身影,是因为他们死了,父亲家暴他不记得,父母、方媛媛、梁程的死亡也不记得,此刻他终于明白原来上辈子的事,他只记住了美好,或者说只能记住他愿意记住的事,上辈子不愿意回忆的事,如今一件也想不起来,美好的回忆像层虚假的外衣,重生后的他只能看见外衣的华丽,却看不看见衣服下面目苍夷。 丁崇嘴角微微向下耷拉。 冷九程敏锐的观察力,马上发现了丁崇的变化,“怎么了?哪不舒服?” 丁崇抬眼对上冷九程视线,“冷哥。” “嗯?” 丁崇沉默片刻,“没事。” 冷九程感觉丁崇有点奇怪,可能今天的事打击太大,或许看见母亲会好些,“要不要去看看张阿姨?” “好。”丁崇下床穿鞋,走廊传来吵闹的说话声,声音越来越近,到门口碰见陈灵等人站门外。 李敬唯:“三哥你咋了”?听说你住院我们马上来了。” “没事。” 少年们将丁崇包围,冷九程默默地走出病房,与陈灵擦肩而过时,相互看一眼,短暂的眼神交流,使冷九程想起案子中的一个细节。 陈灵看见丁建民把尸体推去坟墓,这点符合卷宗上的记载,可为什么尸体最后没在棺材里而被分尸?坟都挖开了,丁建民为什么没埋? 带着疑问冷九程回家,卸去多日的疲惫,倒头就睡,一觉睡到第二天早晨,睁开眼丁崇拎着油条站在桌前,见他醒了说:“刚买的趁热吃。” 冷九程坐起身,“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给我妈拿换洗衣服,我走了,记得吃早饭。”丁崇如一阵风来去匆匆。 房间重回寂静,冷九程转头看向窗外少年奔跑的背影。 丁崇曾是京川市警局的耻辱,他背叛组织,救下年少情人陈灵,后加入了犯罪团伙,这伙人是京川市的一颗毒瘤,为铲除他们牺牲许多警察,其中有冷九程的同学和同事,后来他去做了卧底混进犯罪团伙。 然后呢? 卧底生活是怎么过的? 最后有没有抓住陈灵等人? 他是牺牲了还是仍然活着? 关于卧底之后的事,冷九程一件都想不起来,刚来时恨丁崇的原因也不记得了,他抽根烟缓了缓,再想还是想不起来,冲凉水澡,去室外吹冷风,折腾半天仍然想不起来。 他的记忆呢? 为什么没有了? 一夜之间像有人在脑中擦去了一块,为什么关于2021年的记忆,突然丢失了一部分? 第26章 年纪小点 丁建民在齐全的人证物证面前, 很快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后续工作不算繁琐,结案后冷九程迎来了几天假期, 闲来无事, 他将院中杂草锄掉,种上蔬菜, 院外传来少年明朗清脆的嗓音, “姐,你这次休息几天?” 冷九程想起丁崇有个表姐,便没抬头往外望,种完菜他洗了洗脸,准备出去吃饭,却见丁崇和表姐站院门口, “冷哥, 我妈包了饺子, 喊你过去一块吃。” 冷九程擦干手,走了出去, 到门口丁崇把怀中抱的白猫塞给他, “还你儿子。” 冷九程转手又把小九塞给丁崇, “这不是我儿子。” “难道是我儿子?”丁崇又塞回去。 “我生不出猫。” “你把小九捡回来的,你得对它负责。” “你给它起的名字,还住在你家, 该负责的是你。” “我不管,你捡的就是你儿子。” “你起的名字该是你儿子。” 表姐:“……” 塞来赛去像个包袱, 小九生气了, 连叫几声表示抗议。 丁崇心疼小九赶忙抚摸后背安抚它, 小九平静下来, 他转头对冷九程说:“我抱了一路身上很热,你抱会儿。” 冷九程瞧见丁崇额头的细汗,才乖乖接过小九,一手抱着,一手摸毛。 张娟把煮好的饺子端上桌,见三人进门笑不拢嘴,凑到丁崇身边小声问:“有没有给他俩相互介绍下?” 路上丁崇和冷九程拌嘴把这事给忘了。 张娟朝他胳膊上拧了一下,“关系到你姐的终身幸福,给我上点心。” 丁崇疼得直咧嘴,“知道了……马上去介绍。”转身冷九程人没了,走到院子里见冷九程在给猫喂食,上去一把抢下冷九程手中的食物,“没到晚饭时间别乱喂,小九身体虚弱不能乱吃。” 冷九程看着比刚来时胖了两圈的小九,像个圆滚滚的白球,咳咳,确实挺虚弱,虚弱的该去减肥中心了。 “刚来时小九每天都你怎么吃饭,也不好动,我以为它活不长了……” 张娟和侄女将菜全部端上桌,干等丁崇和冷九程也不进来,张娟出去看情况 ,见丁崇蹲在那叭叭地讲瘦弱小猫如何变肥猫的事,她走过去,偷偷在后面踢丁崇屁股一脚。 丁崇正要怒,看见母亲想起自己的任务瞬间熄火,今天这顿的主题是给适龄男女介绍对象,他咋又给忘了。 指望不上儿子,张娟亲自上场,落座后给冷九程介绍,“我侄女张春梅,春梅呀,这位是隔壁邻居冷九程警官。” 张春梅淡然地说了声“你好” 再无其他话,冷九程这边也一样,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丁崇夹着饺子,暗中观察这两人,俩人都冷着一张脸,这以后要是结婚了,家里得冷成冰柜,表姐平时热情开朗,今天不太对。 张娟不以为然,声情并茂地讲张春梅的大事小事,冷九程礼貌回应,除外多一个字没说,张春梅被姑姑说的不好意思,制止了她的絮絮叨叨。 一顿饭下来,除了张娟全松了口气,冷九程借抽烟来院子里透气,张春梅和张娟在厨房收拾碗筷,张娟说:“你对冷警官热情点,工作好,长得帅,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张春梅撇嘴,“冷着张脸,话又少,无趣死了,我不喜欢这种类型,而且我觉得他人品不行。” 张娟放下手中的抹布,“胡说,见一面就知道人品不好,你有火眼晶晶?” 张春梅不满地“哼”了声,“来的路上,阿崇让他抱会儿猫,他推来推去,以后结婚准是个甩手掌柜,不管孩子不做家务,全靠我一个人岂不是要累死。” 张娟瞪了眼不争气的侄女,转身把丁崇喊过来,让丁崇去探探冷九程的意思。 在外逗猫的冷九程打了个喷嚏,抱起小九,“谁在念叨我?” 话音刚落,身负重任的丁崇从屋里出来,“冷哥出去转转?” 这些日子忙于工作,冷九程还没出去逛过,丁崇主动邀约,便跟着去了,两人漫步在夕阳下的小路上,丁崇开门见山,“你觉得我表姐怎么样?” “还行。” 国语博大精深,还行的含义可太多了,丁崇刨根问底:“还行什么意思?” 冷九程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回去转告张阿姨,我暂时不想谈恋爱,替我谢谢她的好意。” 丁崇追问:“不喜欢我表姐?” “嗯,不喜欢。” 丁崇:“……” 要不要这么直白? 空气突然安静,天也聊死了。 好奇心作祟,丁崇又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冷九程垂眸看他眼,思虑片刻,“高一点,年纪小点。” 丁崇“啧”了声,“老牛吃嫩草。” 冷九程勾唇一笑,“老了牙口不行,老草嚼不动,只能吃嫩草,牛也很无奈。” 丁崇:“……” 不知不觉走到闹市区,灯火虽然不如现代夜景那么璀璨,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路边叫卖声连连,丁崇来到这像脱缰野马,一会儿看看这,一会儿看看那,从小摊上拿起一个花环要往冷九程头上戴。 冷九程一脸嫌弃地躲过去,越躲丁崇越往他头上戴,见躲不过去冷九程一脸嫌弃的戴上了,还掏钱付给老板。 花环与冷九程的气质格格不入,这种极大的反差给丁崇带来许多快乐,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 冷九程生无可恋地看他,仿佛在说:你高兴就好,别管我死活。 丁崇笑够了,冷九程头上的花环才被拿下来,花环在丁崇手中扔来扔去,“这么好看的花环,回去送我表姐,就说是你给她的定情信物。” 下一秒花环被人无情地抢走,扔进垃圾箱。 丁崇满脸不舍,“扔了干嘛?浪费。” 冷九程沉下脸,走在前面不理人。 估计冷九程因那句玩笑话不高兴,丁崇追上前解释:“我刚才开玩笑,你不喜欢表姐,我会如实告诉我妈,强扭的瓜不甜,这道理张娟女士明白。” 冷九程知道丁崇在开玩笑,但就是不高兴,不愿听丁崇说他和表姐的事,甚至后悔今天去吃饭,丁崇不阻止张娟介绍对象,还来问他的想法,越想越气,又搞不明白这点事,到底有什么可气的? 冷九程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楚原因,独自闷气。 丁崇没再说话,跟冷九程后面等他自己消化,过了会儿,冷九程在糖画摊前停下,买了一龙一凤给丁崇。 丁崇左手一只龙,右手一只凤,“我吃不了这么多。”瞥见冷九程冰冷的眼神,立马改口,“我最喜欢吃糖,吃不完我给小九带回去,谢谢冷哥。” 冷九程终于露出一点笑颜,“甜吗?” 丁崇一口咬下凤尾,丝丝甜味在口腔蔓延开,嘴角不自觉的勾了上去,“很甜,你要不要尝一口?”边说边把糖递过去。 冷九程也没细看,低头随咬了一口,等冷九程松口,丁崇发现冷九程咬的地方,正是他刚才咬过的凤尾。 这不间接接吻么?想法冒出来不到一秒,马上被丁崇压制下去,都在想些什么? 冷九程不悦的小情绪消散在甜味中,街道两旁的商铺还在营业,忙着吃糖的丁崇,没有四处看,安静地跟在冷九程身边。 冷九程在一家商铺前停下,像被冻住似的,盯着橱窗一动不动,深如幽潭的眼眸,顷刻间蒙上一层薄薄的水汽。 从未见过冷九程这副模样,丁崇顺着冷九程视线看过去,他在看一家服装店。 丁崇知道这家店,是这片非常火爆的原创服装店,所有衣服均是老板娘亲自设计和制作,店面不大,由老板娘和妹妹两人经营。 老板娘是这一片有名的美人,五官精致,身姿曼妙,发带在脑后随意的绑着低马尾,一身收腰红裙,既有少女的活泼,又有成熟女人的性感,看上去二十五六岁左右,正在给客人介绍衣服。 冷九程喜欢这种类型的? 诶?好像哪里不对,丁崇再次看向服装店内,老板娘身材瘦,肚子却很大,丁崇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老板娘怀孕了。 怀孕说明她已经结婚,这样死盯盯着已婚女性看不太好,丁崇上前打断冷九程,“冷哥?” 冷九程一个激灵回过神,慌忙地掏出一根烟,点烟时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好半天才将烟点燃,他猛吸了几口,逐渐平静下来。 冷九程出生在1990年初秋,店内的女人是他母亲李美华,虽然他从苡橋没见过母亲本人,但却在照片中见过很多次,就算认错李美华也绝对不会认错店铺中另一个短发女人,那是她小姨李美娟,小姨待他极好,是万不可能认错的。 他出生不到十分钟母亲就死了,当时在家生产,产婆搞不清李美华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死了,埋进坟里全家人都不知道李美华的死因。 小的时候他无数次的梦见过母亲,可每次都只有个模糊的轮廓,每当快要靠近母亲时梦就醒了,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母亲,他无法再淡定。 一位身穿警服的男人,与冷九程擦肩而过进了服装店,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李美华和妹妹交谈了几句,便关上店门,挽着男人的手,从冷九程身边走了过去,谈笑着消失在人群里。 穿警服的男人正是冷九程的父亲冷云清,冷九程不到半岁,冷云清在一次执行任务中牺牲了,听小姨讲父母很相爱,父亲每天下班都去接母亲一起回家。 人群中再也找不到父母的影子,冷九程收回视线,“走吧。” 路上丁崇友善提醒,“老板娘虽然很美,但已经怀孕,有想法也不行……” 冷九程明白他的意思,浅笑了下,故意逗他,“怀孕怎么了?买一送一多划算。” 丁崇:“……” 见丁崇一脸懵逼的表情,冷九程抬手在他头上揉了揉,“逗你玩儿的,老板娘长得像我母亲,她在我出生时去世了。” 丁崇回忆请老板娘的面孔,轮廓和鼻子还真和冷九程相似,上辈子关于父母的记忆,他已经记起来了,很能理解冷九程思念母亲的心情,“以后我们常来她店里买衣服。” 冷九程挑眉,“你确定?” 想起那是一家女装店,丁崇:“还是算了。” 谈话间前方传来了一阵欢呼声,丁崇拉着冷九程挤进人群,两只猴子在模仿人类的动作,惹得围观人群哈哈大笑,一个不正规的马戏团在表演节目。 观看动物表演时,丁崇瞅见几个熟悉的面孔,左前方陈灵几人也在看表演,他和陈灵对视了几秒,各种移开视线,方媛媛被杀后,他和陈灵的关系一直怪怪的,陈灵来道过谦,他尝试原谅过,但无形中像有道墙隔在中间,他们都在努力可谁也过不去,甚至找不出原因。 丁崇一下没了观看表演的心情,默默退出人群,冷九程跟着走出来,“怎么了?” “没事。”丁崇一路沉默着回到家,冷九程也没问,只默默的跟在他身边,像一颗会移动的大树,用枝叶无声地保护树下的小孩。 丁崇没回房间休息,爬到了屋顶,坐在屋顶赏月,冷九程跟着爬了上去,在他身边坐下。 丁崇看月亮,冷九程看他。 他们五个人的事,在丁崇的记忆里,少年视的画面比较多,成年后除了一些生意场上的大事,许多小细节他都记不清。 发生丁建民这场事后,他不敢再相信自己的记忆,他和陈灵他们是好朋友,可真的是好朋友吗?会不会和丁建民一样? 刚才看表演时冷九程也看到陈灵等人,他隐约猜到丁崇的烦恼,跟陈灵等人有关系,但他没有说,默默从口袋中掏出来口琴,悠扬的琴声从房顶奔向远处的月光。 丁崇听着琴声情绪渐渐平静,虽然记忆有缺陷,但能重生一次,已经非常幸运,等曲子结束他问,“你为什么做警察?” “可能受了我爸爸的影响。”冷九程想到上辈子丁崇做过警察,开口问:“暑假过后就高三了,你想考什么专业?” 提起警察丁崇想到上辈子,消沉的那段日子,他有了当警察的想法,后来考去警校,但做警察以后的事不记得了,重来一次他想完成最初的心愿,“学化学将来做一名科研人员。” 上一辈子丁崇的警察身份真假末辨,在没有确定这点之前,冷九程未发表任何评价,“不早了,回去睡吧,晚安。”。 “晚安。” 隔日冷九程被邻居敲门声吵醒,他顶着朦胧睡推开门,邻居一把抓住他胳膊,“冷警官不好啦,巷子里死人了。” 冷九程瞬间精神,跟着邻居往外走,到巷子深处,围了一圈围观群众,走进人群,见躺在地上女尸一身穿红裙,他立刻蹲下身观看尸体 ,死者约十七八岁,小腿皮肤上有个方形的红色印章,上面印着:赵兰香。 死者女性,穿红衣,年纪十七到十八岁,腿上印有名字,冷九程一惊,这是震惊全国的悬案——红衣女人连环杀人案。 第27章 没参与 1990年夏天到1991年夏天, 京川市共有十八名穿红色裙子的女性被杀害,仅在1990年就有12名被害人,这是起恶性连环杀人案。 1991后凶手便消失匿迹, 再没有做过案, 由于当时的刑侦技术不发达,加上凶手作案范围广, 这案子一直未能够侦破, 最后变成悬案,二三十几年后成了各大网站的热门内容。 被害女性都穿着红色裙子,年纪在18到48岁之间,遇害情况都是一个人在深夜出行。 凶手作案手法很简单,先跟踪被害人,趁其不注意, 从后面捂住被害人口鼻, 导致被害人机械性窒息而亡, 尸体表面均无伤痕,但隐私部位都有撕裂或划痕等伤口, 法医在死者YD内找到玉米、木棍、刀片等物品, 唯独没又发现精|液, 尸体没有外伤,没有挣扎的痕迹,法医推测隐私部位的伤口是死后造成的。 案发时间在晚上, 案发地点不定,不同于其他案发现场的悲惨, 本案的案发现场非常工整, 尸体面部无伤, 穿着得体, 小腿处都会有一个印章,上面印有被害人名称及编号,赵兰香腿上编号是零一,正是这起连环杀人案的开始。 冷九程从警后,警队有专门负责悬案的组,虽然作为警务人员,但冷九程没看过红衣女人连环杀人案的卷宗,只了解一些简单情况。 现在他成了赵兰香案的负责人,这年代没有监控,案发时间又在深夜,没有目击证人,除了死者腿上的印章外,凶手未在现场留任何痕,隐匿在人海中,行走在黑夜里,想找到凶手并不容易。 后来警方根据被害者情况,给凶手做了嫌疑人画像,强壮有力的健康男性,年龄二十到三十五岁之间,身高在1米78到1米82之间,有性功能障碍和恋尸癖。 冷九程知道嫌疑人画像,也很难找到凶手,因为外表来看符合画像的男性太多,性功能障碍和恋尸癖是隐私,不会轻易被人知道很难排查。 既没线索也没思路,只能先用最基础的走访排查,又像大海捞针,冷九程想阻止其他女性遇害,暂时又没特别好的办法,连续几日愁眉不展,小九也不去探望了。 他不来,丁崇便抱猫过去,这天丁崇把猫换成西瓜,半块西瓜放冷九程面前,“我姥姥下午刚送过来的,你尝尝。” 冷九程摁灭烟,拿起勺子挖一口放嘴里果然很甜,可惜他对甜食无感,不像丁崇喜欢吃甜,吃了两口冷九程放下勺子,“是挺甜,你吃吧。” 丁崇没客气,拿起勺子接着挖,勺尖碰到西瓜,冷九程指着西瓜中间说,“吃中间最甜。” 丁崇这才发现冷九程只在西瓜边缘挖了两口,中间没动,他朝中间挖一大勺塞进嘴里,“还在为赵兰香的案子发愁?” “嗯。”。 “找附近的邻居问问,看有没有人见过?” “问了,当时是深夜,没有人见到过。” “赵兰香身边的人查没?有没有可能熟人作案?” “也查了,赵兰香在中心医院做护士,没男朋友没和人发生过争吵,近期也没特别的事发生。”冷九程不能说这是连环杀人案,只能挑简单的说。 “这可怎么办?”丁崇跟着愁起来。 冷九程在他头上揉了下,“期末考试成绩单出来没?” 丁崇挑眉,“第一。” 冷九程为他高兴,“将来准备去哪读大学?” “首都。” “好地方。” 丁崇嘴角的笑意渐渐收回去,小声呢喃:“地方是好,但不能经常过来找你玩。” 冷九程笑笑没说话,未来的事情谁知道,还是先看眼前,“好好享受暑假吧,过几天一开学你就没自由了。” “知道,明天跟白刃他们去旱冰场玩。” 少年的情感总变来变去,冷九程不以为然,“和好了?” “本来也没闹矛盾,就觉得有点怪,具体情况我说不清。” 第二天下午,丁崇随白刃四人一起去滑冰场,滑累了五个人依靠围栏边休息,陈灵买来两杯饮料,一瓶自己喝,一瓶给丁崇,李敬唯强烈不满。 丁崇没喝,随手将汽水给了李唯,“我不渴,你喝吧。” 李敬唯意味深长的“哦”了声,手没客气,接过汽水和张成斌两个人分着喝了,没等喝完,见到旱冰场来了两个漂亮姑娘,立刻扔下瓶子,跑去跟姑娘搭讪。 围栏边只剩丁崇和陈灵两人,陈灵缓缓开口:“三哥别生气了行吗?当时我以为你是凶手,躲你是为保护你的安全,对不起。” “你该去方媛媛坟上,跟她说声对不起。” 陈灵瞬间变脸,乞求变愤怒,“人已经死了,你念念不忘还向着她?” 丁崇抬眸直视陈灵,“你知道无辜吗?方媛媛从来没惹过你,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逼人家,我没向着她,是你做错了事。” 陈灵:“如果她不缠着你,我会去为难她?我这么做为了谁?还不是因为喜欢你,现在反被你教训一顿。” 丁崇无奈,垂头不说话。 等不到回应陈灵更生气,“你什么意思?我在跟你道歉,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不能原谅我?我因为喜欢你才那样对方媛媛,你为什么不去说方媛媛?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满意?” 丁崇:“你是独立的,不需要让我满意。” 陈灵的愤怒突然散去,她扯着丁崇衣袖,“别生气了好不好?” 丁崇推开陈灵的手,“我们之间没可能的。”有裂缝的墙,再怎么弥补也无法回到当初,这一刻竟有一丝厌恶,从心底蔓延出来。 远处传来一阵咳嗽声,李敬唯三人看着他们低笑,“行了,别打情骂俏,全过来我有正事要说。” 五人脱掉旱冰鞋,一起坐在旱冰场外的草丛上,李敬唯神神秘秘地说:“仁忠哥晚上请我们去大饭店吃饭,好像有生意介绍给我们做。” 王仁忠那个老混混会把什么生意介绍给一帮小孩?丁崇隐隐不安,“晚上得回家跟我妈一起吃饭,我不去了。” 李敬唯一把抓住他胳膊,“王仁忠提名丁三必须去,你若不去生意就泡汤了。” 丁崇看眼白刃,白刃手指间玩弄着一根野草,对谈话内容不是很上心,“我现在只想考大学,不想做什么生意。” 张成斌吞吞吐吐地说:“三哥……娟姨那个理发店……就算你考上大学,恐怕也供不起。” 提起张娟理发店,李敬唯又说:“上次有流氓去理发店为难张姨,都是仁忠哥帮摆平的,你不去,摆明了不给王仁忠面子。” 陈灵也在一旁小声说:“三哥去吧,王仁忠我们得罪不起。” 他们说的话并无道理,张娟的理发店现在能够养活他们母子,等上大学还真不一定够,那个店平安无事跟王仁忠有很大关系,王仁忠很看好丁崇,也会顺带照顾一下丁崇家的店。 丁崇思虑的片刻,“几点去?” “五点。” 五个人准时到饭店等王仁忠,五点半王仁忠腋下夹着包,大摇大摆地进来,跟几位男生打完招呼,到了陈灵面前,“几日不见,咱玲玲又美了。”说话间抬手在陈灵屁|股上拍了拍。 陈灵尴笑着躲开了。 王仁忠在陈灵和丁崇中间坐下,点了一桌子豪华大餐,吃到八分饱,王仁忠跟服务员要了瓶酒,亲自给几孩子倒酒,“都是兄弟,今天一起喝一个。” 大家都识趣地举起酒杯,唯有丁崇没动,他不想喝酒,随便找个理由说:“我爸的事我妈有了心理阴影,不允许我喝酒,我以水代酒。” 王仁忠和善一笑,“水和酒都行,就这份心意。” 两杯酒过后,趁少年们微醉的状态,王仁忠说:“你们叫我这么多年哥,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介绍给你们的生意,都是钱多容易做的好活,将来等你们赚钱,千万别把哥给忘了。” 李敬唯端起酒杯回敬王仁忠一杯,“我们到了哪,也不会把仁忠哥忘了。” 王仁忠抬臂搂住陈灵肩膀,“灵灵会不会把哥给忘了?”一双不大的老鼠眼快沾到了陈灵身上。 陈灵从他臂下躲开,“我会把忠仁哥当亲哥哥一样对待。” 王仁忠不怒反笑,“来干一个,亲妹妹。” 王仁忠不说正事,急得丁崇没了耐心直接问:“仁忠哥到底什么生意?” 王仁忠脸上挂着笑,依旧是和蔼可亲的模样,“丁崇都着急了,我就不卖关子,工作内容非常简单,等会儿我叫小弟送过来,一个装有秘密文件的包,你们把包送到飞扬舞厅陈老板那,等陈老板看完文件,你们再把包拿回来,就这么简单,事后每个人五百块钱。” 送个包就能拿五百,李敬唯两眼冒光,“仁忠哥,我们一定按时完成任务。” 王仁忠一笑,“有丁崇在我放心,哥相信你们。” 五百块钱在1990年不是小数目,一个人五百,五个人要两千五,远远高出市场价的薪水,必然存在风险,要么有生命危险,要么触犯法律,上辈子关于王仁忠的记忆不多,只有些王仁忠帮助他们的画面,这次生意的事,在上辈子的记忆中没有,丁崇不知道王仁忠让送的究竟是什么,不管是什么都会存在风险,重生一次,丁崇万分珍惜,不想冒风险。 “忠哥,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等会儿要去理发店接我妈一起回家,这次生意我不参与了。” 张成斌诧异的看着丁崇,伸出五指,“三哥,五百块钱够上大学的学费了。” 丁崇:“我知道,但我妈不能没人接,我爸出事后,她胆子变得特别小,如果不去接她,她会非常难过。” 王仁忠悄悄竖起拇指,“丁崇还是个孝子,我果然没看错人,这件事简单,我找个人开车去接你母亲。” “不认识的人,我妈恐怕不敢上车,谢谢仁忠哥的好意。”丁崇的拒绝之意非常明显。 王仁忠微微不悦,却依然笑道:“有你在忠哥放心,但你孝顺,忠哥也不为难你。” “谢谢忠哥。” 王仁忠偏头看白刃,“白刃不用回去接母亲下班吧?” 白刃想了想,回笑道:“这工作简单,我们肯定能完成,有我在,忠哥大可放心。” 事情就这么定下,饭后丁崇独自回家,其他四人随王仁忠走了。 丁崇的家庭条件,五百块钱的诱惑确实很大,他在路边走得很缓慢,有这五百块钱张娟可以轻松很多,他有过短暂的纠结,最后还是选择放弃,因为上一辈子他们赚了很多钱,可他不高兴,重生一次,他只想过平淡生活。 一夜过后,除了白刃,陈灵三人都变了一副模样,陈灵把头发烫成了卷,穿上昂贵的裙子和包,脚下的鞋从平底变高跟鞋,戴着墨镜,像从大城是刚回来的姑娘。 李敬唯和张成斌也换了新衣服,白刃家原本就有钱,不用装扮也很时尚,四个人戴着墨镜,出现在丁崇面前时,差点没闪瞎他的眼。 李敬唯一把搂住丁崇,“三哥你昨天没去真的亏大了,把包送过去又拿回来,这么简单点事,我们每个人都赚了五百,不过呢,咱们兄弟几个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们有了钱也不会亏待你,斌子把东西拿上来。” 张成斌把袋子交给丁崇,“三哥我们给你买的新衣服快试试。” 上辈子尝试过挥霍金钱的滋味儿,这辈子丁崇的物欲极淡,对那五百块钱动过心,也是想让张娟活得轻松一点,并不是想要买东西,他对李敬唯她们穿的这些花里胡哨的衣服并没有兴趣,“我不要,你们穿吧。” 李敬唯几个强行脱掉丁崇上衣,接着他也变成了墨镜中的一员,墨镜队伍去吃了大餐,填饱肚子后几个人招摇的走在街上,丁崇从以往的中心位置默默地退到了边上,话也不说,存在感极低。 “有钱真好想买啥买啥,想吃啥吃啥。” 张成斌:“古代皇帝也不如咱。” 陈灵:“行了,你们两个别跟没见过世面似的这一次任务这么顺利,多亏了白刃。” 饭桌答应王仁忠时,他们都满口雄心壮志,真到舞厅见老板门口,站有好几个保镖,每个都人高马大面无表情,他们还是有一些怕的,毕竟都是少年,最后是白忍拎着包亲自送进去的。 李敬唯对白刃说:“这次真的太谢谢你了。” 白刃很浅地笑了一下,“兄弟同心,才能其利断金,是吧三哥?” 神游的丁崇突然被点名,“阿?”过了一会儿,“阿,对。” 五个人大摇大摆的在街上乱窜,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菜市场附近。 陈灵父母开了一家猪肉铺,父亲负责杀猪,母亲负责卖肉,陈灵讨厌父母的职业,每一次路过家门口都绕路,这次因为高兴而忘记这件事,走到店门口才想起来这事,她加快速度往前走,其他几人跟在身后。 按板上摆放的肉遭了苍蝇却无人来驱赶,透过那些挂着的猪肉往里看,丁崇看见了一个男人跪在地上,看身形很像陈灵的父亲,“等一下。” 走在前面的几个人同时回头,见丁崇进了陈灵家铺子,陈灵他们几个人也跟了进来。 陈灵父母跪在地上,母亲哭着求面前带大金链的男人,“求求你再宽容几天,这几天买肉的人,少生意惨淡,现在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 男人一巴掌打在了陈灵母亲的脸上,“少他妈废话,几天了你自己数数。”男人随手拿起杀猪刀,“再他妈磨叽,老子就把你剁了卖肉。” 陈灵母亲哭跪着往前爬,拽住男人大腿,“求求你了,两天以后,我们一定想办法凑到钱。” 陈灵犹如被雷劈般惊住了,父母在家从来没有提过被保护费的事,更不知道父母一直在被威胁,她一怒之下冲了上去,甩手给那男人一巴掌,“我们不会给你保护费的,滚远一点。” 男人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打懵了,回过神后,捏住陈灵脖子要掐死他。 丁崇一看不好,第一时间冲上去救人,李敬唯几人跟上来,五对三撕打起来,店里陷入一片混乱,猪肉掉了满地,最后邻居报了警,民警将几人带进警局。 陈灵父母害怕以后有麻烦,主动对民警说不追究责任,还反帮三个流氓说好话,当事人态度明确,警方调节好后就把人放了,一行人走到警局门外,流氓头子指陈灵鼻子骂道:“臭三八,你给我等着。” 陈灵穿着新买的红裙,怒瞪那流氓,“再敢来我家,还扇你巴掌,滚远点。”她还想说,被母亲拦了下来。 流氓走远,几个人得到巨资的喜悦也散了各自回家,丁崇在离警局没多远的口路,撞见冷九程站路边抽烟,手上拎着袋子像在等人,他过去,“冷哥。” 冷九程没回他,而盯着他脸上的伤看了又看 ,“疼不疼?” “怎么不问我怎么弄的?”丁崇反问。 丁崇等人进警局时,冷九程正好看见,都在同一个院里,一打听便知丁崇打架了,这才没加班,早早来路边等人,“我看见你进来了。” 丁崇将在陈灵家遇见的事讲一遍,“这些地痞流氓欺人太甚,开店做生意本来就不容易,正常交着各项费用,还要给他们保护费,名义上保护你,其实就是勒索,生意惨淡时真拿不出钱,他们还强行逼迫,今天陈灵父母都跪下求饶了,也不怪陈灵冲动,那种场面谁见了都想打人。” 1990年这样的事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地痞流氓像韭菜似的一茬又一茬,警方割了这茬,还有其他,冷九程的父亲便在与流氓交手时牺牲的,这是由当下的社会环境照成的,并非一两个人所能改变。 冷九程话少,丁崇早已习惯,一路愤恨地发表言论,到家门口被冷九程拽到家里,按在椅子上,解开了药袋子。 丁崇坐着,冷九程离他很近,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指间捏着棉签,一点点往他脸上涂药,动作很轻。 冷九程做事很认真,一件小事也非常投入,他盯着丁崇的脸,丁崇也看着他,某个瞬间目光隔空相撞,又快速分开。 丁崇移开视线,“什么时候买的药?” 冷九程淡道:“三个流氓又高又壮的,你们几个小孩根本不是他们对手。” 丁崇“哼”了声,“他们也受伤了,小瞧人。” 冷九程轻轻扯唇,“行!你们厉害,丁无敌。” 丁崇:“……” 抹完最后一处伤口,冷九程收回手,“今晚别沾水。”他瞥眼丁崇花里胡哨的衣服,“新买的衣服?” 丁崇垂眸眼看李敬唯买的花衬衫,还不如纯白T恤好看,“李敬唯他们送我的。” “难看。” “我这就回家换了。”丁崇往门边走几步又退回来,“前几天巷子里红裙子的案子怎么样了?” 提起红衣女人杀人案,冷九程头疼,他们在案发地附近排查了好几天,却一无所获,正值夏季,红色又是今年的流行色,穿红裙子的女性不少,凶手随机作案,无法推测下一个遇害女性是谁 ,也查不到凶手的线索,案子在一开始就陷入死胡同。 冷九程站窗边望着过往人群,平静道:“没进展。” 院外的一抹红色一闪而过,冷九程见那身影熟悉,跟出去一瞧是张娟,她穿了条红色半身裙,他脑中浮现出李美华的红裙,怀着孕丝毫不影响母亲的美,今天在警局时,看见陈灵也穿着红色波点连衣裙,除了几位认识的女性,还有许多陌生女性,全都穿着红裙,而下一个被害人会是谁呢? 第28章 吻 暑假只过一半, 高三提前开学,丁崇便回学校上课去了,冷九程忙于红衣杀人案经常加班, 两人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 这些天冷九程养成每天去李美华的服装店看一眼的习惯。 这天李美华散着头发,发丝如瀑乌黑柔软, 再看鼻子脸型嘴巴都和冷九程很像, 一时走神他在门边站的时间略长一些,刚准备要走时,李美华开门出来,“先生买衣服吗?” “没有……我路过。”冷九程转身要走,李美华喊住他,“我看你每天站在我们店外观看, 不妨进来瞧一瞧, 您可以买给家人和朋友。” 李美华讲话声音柔柔弱弱, 但底气十足,让人不忍心拒绝, 丁崇跟她进到店内。 进到室内, 李美华说:“大肚婆行动不方便, 叫我妹妹给你介绍,如果有喜欢的衣服直接让她给您抱起来。”说完她给妹妹使了个眼色。 李美娟扭扭捏捏地地走过来,“这是我们最新设计的款, 面料松软……” 声音越来越抖,冷九程看过去, 李美娟小脸红得像红苹果, 做事风风火火的小姨这是怎么了? 躲在角落的李美华见冷九程一脸困惑, 只好再次出场, 推开不争气的妹妹,“我妹刚过来,面对顾客紧张,还是我给你介绍……” 冷九程朝李美娟看过去,小姨垂头丧气地走了。 李美华介绍到一半突然停住,垂眸看肚子,“小家伙不知道怎么了?从你进门开始一直踢我。” 冷九程看着她隆起的肚子五味陈杂,很想叫一声妈妈,末了还是忍住了,李美华热情的介绍下,冷九程买了条裙子准备送给张娟。 李美华将衣服叠好,放进袋子里,“给您母亲买的?” 冷九程看着她,许久才“嗯”了声。 “不给媳妇买一件?” 冷九程:“还没女朋友。” 李美华送走冷九程,关上店门笑妹妹:“瞧把你紧张的,以后要是成了,你在他面前不得变成结巴?” “姐,别瞎说。” 李美华凑近妹妹,“没结婚没对象,每天来店外准在看你,等他再来,我让你姐夫出去套套话,男未婚女未嫁有想法就直说呗,每天来看也不该说,急死人……你有没有发现他长得和咱家人有几分相似,说明你们有夫妻相。” 李美娟羞得脸更红,扭头走了不再理姐姐。 * 冷九程想到晚上要加班,便拎着裙子去张娟理发店,店内只有一个客人,看模样四十多岁,两人不知在聊什么,逗得张娟咯咯大笑。 冷九程在门外等一会儿,笑声停止才进去,正好那顾客理完头发,这人虽然人到中年,但又高又壮,身材不错还很健谈,主动跟冷九程打招呼。 临走前客人在张娟耳边低声说了句话,张娟脸瞬间红了,冷九程察觉出不对劲,转身背对他们,人走了,张娟赶忙跟冷九程说:“老顾客了,人爱开玩笑,没个正形你别误会。” 冷九程不仅不在乎这件事,反而鼓励张娟,“阿姨年纪不大,如果有合适的可以考虑。” “我都多大岁数了,还哪有这心思,只要那丁崇能健康长大就满足了。” 冷九程:“丁崇长大会有自己的生活,不能一辈子跟着他,有一个人为您遮风挡雨,也是件好事儿。” 张娟被说得不好意思,转身去清理地面碎发,“怎么突然来理发店?要不要阿姨帮你剪头发?” 冷九程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头发确实有些长,他在椅子上坐下,“剪个寸头吧。” 张娟知道他平时工作很忙,复杂的发型没有时间打理,就听从他意思,减掉长发留一层短短发茬,张娟长年理发,知道寸头考验人,但冷九程的寸头一点不丑,很符合他气质,显得人更酷,果然发型只是装饰主要看脸。 冷九程留下裙子,张娟不要两个人推脱一阵,张娟才留下。 第二天冷九程去市局开会,路上捡到一个文件袋,想着应该是哪个警员丢下的便一直拿着,准备到会议室问一问,进入市局院内,撞见一个人正慌忙地找东西,冷九程猜他在找这份文件,上前过去询问,那人一抬头,不是别人正是父亲冷云清。 份文件是冷云清的发言稿,丢了发言稿后果不堪设想,因此非常感谢冷九程,散会后非拉着冷九程去家里吃饭,推脱不掉,冷九程只能跟着过去,他也想看看自己家是什么样,父母死后房子被爷爷奶奶卖掉,还从来不知父母活着时家什么模样。 冷云清照例先去接妻子,李美华看到冷九程意外又高兴,拉着妹妹一块回家。 一间小两居,房间暖色调为主,布置得非常温馨,主卧室是他们夫妻的房间,次卧摆放一张粉嫩婴儿床,床边挂着许多粉红色的小玩具,衣架上挂着一排粉色系的小衣服,冷九程无奈地从这间粉嫩儿童房退出去。 冷云清笑道:“我媳妇儿偏说肚子里是女孩,婴儿用品全买的粉色系,老人说肚子尖是男孩,肚子圆是女孩,我看准是男孩。” 李美华扶着肚子过来,“不许胡说,我怀的就是女孩。” 冷九程随口问:“如果是男孩你怎么办?” 李美华想了一想,“把他小鸡鸡割掉。” 冷九成:“……”瑟瑟发抖。 李美华大笑了声,“开玩笑的,手心手背全是肉,男孩女孩都喜欢,只不过我做女装的,对女孩稍微偏爱一点点。”她摸了摸隆起的肚子,“男孩我也会很爱他。” 冷九程鼻子一酸,李美华已是孕晚期,肚子看着比普通孕妇略大,冷九程想起奶奶说他出生时有九斤多,好几天母亲才把他生出来,李美华的死可能因为胎儿过大,看症状也像羊水栓塞,不管哪一种原因,还是去医院生产最保险,得到及时救助,或许李美华可以活下来,如果母亲能活下来,他便心中无憾了。 饭桌上冷云清开始执行媳妇交代的任务,问起冷九程的工作家庭等一系列个人问题。 冷九程如实作答,只是每答一个问题,小姨李美娟的脸就红一个度,还没吃完饭,李美娟匆匆躲进卧室再没出来。 冷云清准备酒,冷九程高兴跟他喝了几杯,冷云清平时话不多,除了媳妇儿交代任务以外,都是李美华在和冷九程聊,酒后父子俩的话渐渐多起来。 过去冷九程绝不碰酒,凡是能影响思维逻辑的东西,他都不碰,活得像台机器,到1990年看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父母,他们的生活平淡又幸福,这种温馨的小幸福,使冷九程紧绷的情绪逐渐放松,冷九程讲了许多产妇在家生产的负面案例,多次提醒冷云清夫妇要去医院生产,临别前还着冷云清的手,再次叮嘱他们一定要去医院生产。 冷云清也喝上了头,没仔细去思考冷九程为什么一定让他们去医院,只让他放心他们一定去医院生。 冷九程回家,房间灯亮着,窗户印出少年伏案的身影,丁崇怎么在他家?他懒得走门直接从窗户跳进去。 丁崇刷题刷得投入,冷九程突然从旁边窗户跳进来吓他一跳,刚要说话嗅到冷九程身上的酒气,“你喝酒了?” 冷九程不说话,只看着丁崇。 丁崇被他盯得心慌。 冷九程:“你怎么在我家写作业?” 丁崇看一眼房间,这分明是他的卧室,冷九程喝多记错,他出去调一杯蜂蜜水,递给冷九程,苡橋“喝了躺床上睡吧。” 这时注意到冷九程剪头发了,清冷的长相配上这发型更酷,丁崇抬手在冷九程头顶摸了下,刚硬的发丝有点扎手,他收回手,手腕倏地被人握住,下一秒强有力的手臂把他带进怀抱。 丁崇慌了,推人却推不开,“冷哥你干嘛?” “抱你睡觉。”冷九程眼神迷离,脸颊微红,真喝多了。 冷九程力量很大,丁崇推不开,强硬的不行,只好改口哄:“你先松开我,好不好?” “不好。”冷九程抱着丁崇躺到床上了,在丁崇脖颈处蹭了蹭,又靠近他耳边低声道:“晚安。” 不容人靠近的老虎,不经意间透出的温柔,最能蛊惑人心,丁崇抬腿用脚关按掉电灯开关,房间陷入黑暗,冷九程的呼吸声萦绕耳边,丁崇不由得心跳加快,一下连着一下像要跳出体内。 他想等冷九程睡熟后偷偷离开,不知不觉自己也困了,半睡半醒间,感觉温热的呼吸在靠近自己脸颊,然后有吻落在额头上,他猛一下睁开眼,冷九程的唇已从额头滑到鼻尖。 丁崇呼吸加重,身体僵硬的像一块木头,某处像团火在燃烧,仅剩的一丝理智,提醒不能这样,他推推冷九程,“冷哥。” “嗯?”冷九程沙哑,带着蛊惑的嗓音,迅速把一处的火,吹到全身。 冷九程做事向来认真,从额头吻到下巴,再从下巴到脖颈,虔诚的像个教徒。 毫无前兆突如其来的吻,和莫名升起的欲念,快把丁崇的理智摧毁,密集的吻,像阵电流穿过体内,激起层层酥麻。 两个声音在丁崇体内打架,终于理智站了上峰,他往外推冷九程,“冷哥,别这样。” 话音刚落冷九程一口含住喉结,刹那间丁崇说不出任何话,当冷九程的吻落到唇边,碰到唇角时,丁崇彻底清醒过来,狠狠在冷九程胳膊咬一口,吃了痛冷九程还不松手,手臂力度比之前小很多,丁崇趁机把人推开。 床边很快传来冷九程的酣睡声,丁崇往床上看一眼,冷九程睡着了,看来真喝多了,否则冷九程不可能这样做,上辈子他遇见过喜欢同性的人,不排斥这事情,但冷九成一看就钢铁直男,绝不可能有这方面的想法,今晚一定是酒精在作祟。 气丁崇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将亲吻带起的骚动抛在脑后,他坐到书桌前,打开台灯继续刷题,困了趴在桌上睡觉,第二天在冷九成没醒之前跑去学校。 锁好自行车丁崇和白刃并肩往前走,白刃说:“迟瑞最近又去灵灵家肉铺,玲玲父母给他拿了钱,他却记恨上次的事,来勒索更多,灵灵父母打算关店,这家店是他家唯一的收入,关了店铺全家都要饿死。 陈灵想结束这件事情,你去补数学那天,我们找过一次迟瑞,他觉得我们是小孩,不把我们放眼里,瞧不起人,这个事早晚要解决,要么迟瑞放弃收陈灵家保护费,要么陈家放弃开店,现在灵灵不想让他父母关店,所以我们要想办法让迟瑞放手。” 丁崇:“如果那天陈叔叔和阿姨不接受私下调解,在迟瑞他们是能受到惩罚的。” 白刃:“可是这种事能判多久?出来后迟瑞会变本加利地为难陈灵家,警察是解决不了迟瑞的问题,只能靠我们自己,要让迟瑞心服口服才能放弃,不给点颜色瞧瞧他会一直瞧不起我们。” “现在打算怎么办?”丁崇问。 白刃:“我们打算今晚聚到一起商量这事,我说这些是想问你去不去?” 跟迟瑞那种人和平谈判不大可能,白刃说的解决办法,无非就是打架,用最野蛮的方式制服对方,如果事情闹大,白刃和丁崇可能会被学校开除,一旦被学校开除,丁崇所有的梦想都破碎了。 与社会人员打群架,在高三阶段不是件小事,稍有差次就无法参加高考,一面是前途的风险,一面是好友的遭遇,丁崇略有犹豫。 白刃冷笑了声,“丁三你何时变得这样畏畏缩缩?梁程骚扰你的时候,陈灵他们可没少帮你教训梁程,到了陈灵有难,你却这幅态度,真让人失望。” “我没有让他们教训过梁程,都是灵灵擅自主张。” 俩人再没说话,静默了一瞬,丁崇主动开口:“白刃,你想读大学吗?” 白刃直言:“一般吧,没你那么渴望。”他语气一转带上嘲讽说:“不像你,为了前程可以不管朋友。” 丁崇:“没有不想帮忙,我只是希望能找到些温和的办法,处理这问题,还有你对大学没那么渴望,是因为你家庭条件好,不奋斗也能过得很好,可我不一样,我必须靠自己努力改变生活,高考对我来说很重要。” 白刃:“不读大学一样有很多赚钱的方式,可能比大学生赚得还多,照样实现你改变生活的理想,你口中的努力渴望,不过是疏远我们的理由而已,丁崇你变了。” 赚钱的方式是很多,丁崇也曾体验过有钱的生活,可他厌倦了那样的生活方式,只想通过读书找一份普通工作,过着平淡的生活,“我没有变,你们一直是我的好朋友。” “那就别找借口,今晚我们一起。” 白刃态度十分明显,如果丁崇不去,他们的友情就走到尽头了,十几年的朋友丁崇舍不得的这样决裂,于是答应下来。 晚上放学五个人到西林河边,围坐在树下商讨此事。 李敬唯:“咱们几个肯定打不过迟瑞那伙人,找王仁忠帮忙吧,让王仁忠帮我们找些厉害的打手,打得迟瑞满地找牙,再不敢欺负灵灵家。” 张成斌:“迟瑞敢挨家挨户收保护费,背后肯定有大哥支撑,背后的人怕是王仁忠也不敢对付。” 李敬唯:“拉倒吧,咱们这一片没有王仁忠怕的人。” 陈灵不信他俩的话,抬头看丁崇,眼神在问丁崇的意见。 丁崇说:“打迟瑞对王仁忠没任何好处,我们又不能给王仁忠提供好处,恐怕他不会帮忙,为一群小孩得罪迟瑞,王忠仁怕是不会同意。” 李敬唯不满道:“三哥,能不能不把人想得那么功利?仁忠哥平时对你最好,你却不相信他。” 遇难打架李敬唯绝对会冲在第一个,他对朋友很讲义气,脑子却太灵光,陈灵只会在一些需要蛮力解决的事上找他,其他时候李敬唯的话 ,陈灵很少听从,丁崇最聪明,其次是白刃,在一些计谋上的事,陈灵还是相信他俩说的话。 说到利益,陈灵想起王仁忠色咪咪的眼神,每次见面都对她动手动脚,陈灵烦得够呛,尽可能躲他远一点,她能给王仁忠提共的利益只有自己,可她不想献出自己。 除了找王仁忠帮忙,还能有什么办法?想起前几天白刃说,要找人查一下迟瑞的家庭情况,“阿刃,迟瑞的家庭情况找人查没?” 白刃:“迟瑞有一个女儿,别看他对外人彪悍不讲理,对女儿宠得跟宝宝贝似的,女儿叫迟鑫蕊,目前在百货大楼卖化妆品。” 对付女性陈灵有很多方法,听白刃这么说,暗淡的眼眸瞬间亮了,“迟鑫蕊今年多大?” “十八。” 陈灵得意一笑:“我们就从迟鑫蕊下手,他为难我父母,我们就去折磨他女儿。” “迟鑫蕊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女学生,对付她不太容易,你有什么想法?”白刃问。 对付方媛媛可以恐吓,对付迟鑫蕊那种有社会经验,社交能力良好,父亲又背景人,恐吓自然行不通。自古情关最难过,如果他们中能有人跟迟鑫蕊谈恋爱,事情就容易办了,谈好了让迟鑫蕊回家跟父亲说一声,这点小事迟瑞肯定不会为难女儿,谈坏了,就甩掉迟鑫蕊,让她受一次痛不欲生的情伤。 派去勾引迟鑫蕊的人相当重要,既要有吸引女性的特征,又要有冷静的头脑,确保在勾引过程中,不会假戏真做爱上迟鑫蕊,陈灵看看面前的四位男生,首先排除掉李敬唯和张成斌这两个鲁莽派,剩下白刃和丁崇,白刃家境最合适,丁崇长相最合适,陈灵想了想,像陈瑞那种人,家里肯定不缺钱,钱对迟鑫蕊的吸引力肯定比不过男性魅力,如此想来丁崇是最合适的人选。 她说出这想法说后,众人非常同意,唯有丁崇沉默。 “三哥,你表个态?”陈灵底气不足,急于想知道丁崇的想法。 沉默其实已经在表态,欺负陈灵父母做坏事的人是迟瑞,迟鑫蕊是无辜的,引诱欺骗迟鑫蕊爱上自己,再无情甩掉,丁崇做不到,良心上会过意不去,况且勾引一个女孩,需要耗费大量精力和时间,他没有时间做这些事。 陈灵一如既往地黏丁崇,被拒绝后果断离开,平日对丁崇满口的喜欢霎那化为乌有,她换位置坐到白刃身边。 众人过去围着哄陈灵,原来的位置只剩丁崇孤零零一人,他望向西临河,凶猛的洪水退去,西临河恢复以往的平稳水流,他想起暴雨那天,冷九程不顾自身危险,跳河救人时的勇敢,无法成为冷九程那样勇敢的人,也要做一个善良平淡的普通人,伤害别人的事,他不想做也不屑做,如果朋友对此不能理解,他也没有办法,只能顺其自然,丁崇起身离开河边,回到家继续刷题。 * 冷九程睡醒发现自己在丁崇的房间,他揉揉惺忪的眼睛,忍着头痛,回忆昨晚的事,在父母家吃饭一时高兴喝了酒,酒后回家睡觉,发现丁崇在自己家,就拉丁崇上床一起睡,然后他亲了丁崇,想到这儿,冷九程朦胧的睡眼一下睁得溜圆。 他亲了丁崇! 还亲了不止一次! 若不是丁崇反咬他一口,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混蛋事,这酒真害人不浅。 好好的怎么会去亲人家? 这条疑问牵扯出另一个问题,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不是突然去亲丁崇的,这种想早萌生,只是被理智克制下来。 他和丁崇无论从年纪,性别还是过去的事,都不可能成为恋人,这些问题像一块巨石,压制了心底的渴望,酒后放松石头碎了,渴望全放出来。 不管怎么样,这事得和丁崇道歉。 冷九程出丁崇家院门,撞见李寻在他家门口急得直转,找到家里来必然有大事,他赶快收了自己的小心思,过去问李寻发生了什么。 李寻:“今早西临河边又出现一具红裙子女尸,上一次在小巷子深处知道这件事的人少,这一次在河边,许多晨练的大爷大妈们全瞧见了。” 冷九程和李寻冲忙地赶到西临河边,案发现场和赵兰香相同,没有任何血腥场面,周围没有血迹,死者穿着红裙,仰面躺地,小腿上有印章:郝梅,02 尸体被抬走,冷九程站河边默默点上根烟,凶手犯案的速度,远超过于他们查案的速度,目前知道赵兰香死亡的人不多,但这次案发现场的公共场合,看到尸体的人很多,等事情一传开,必然引起女性恐慌,事情闹大,凶手跑到下面的县城和村里去作案,到时更不好抓。 该怎么去查?冷九程绞尽脑汁,没想出特好的侦破方法,不过现在有两名被害人,详细了解两名被害人的情况,或许能从中找出相似点。 下午冷九程和李寻去郝梅家走访,郝梅今年23岁,结婚不到一年,没孩子,目前在鞋厂做女工,丈夫是小学老师,一个很本分的男人,根据丈夫描述,郝梅最近每天加班很晚回家,平时都跟工友一起回来,昨天工友请假没去,丈夫想起接,郝梅不想麻烦丈夫便拒绝了,未曾想会在回家的路上遇害。 冷九程和李寻在郝梅家呆了好几个小时,出来时天已黑,郝梅和赵兰香的年龄、家庭、工作、社交各方面,都没明显的共同点,这又给侦破工作无情地泼了盆冷水。 现在可以确定凶手随机作案,没有规律可循,这种情况比有预谋的连环杀人案,侦破难度大。 李寻和冷九程两个人愁眉不展,遇见一家饭馆,李寻停下脚步,“去吃口饭吧,案子要紧身体也要紧。” 一天没吃饭,冷九程的确饿了,随李寻随便进了家店,到里面才发现还是高档餐厅,俩人找位置坐下点完菜,等待上菜期间,冷九程无意间瞥见斜对桌坐的一男一女,男孩是白刃,女孩他没有见过,白刃怎么没上学?小小年纪就谈恋爱?他一下想到丁崇,十七八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丁崇谈恋爱没?昨晚的事会不会生气? 工作和生活混成一锅粥,冷九程心里乱七八糟,抬眸看向窗外,这时他发现窗边还坐着一桌熟悉的面孔,是李敬唯陈灵和张成斌,三人看似在吃饭,眼神却时不时瞟向白刃那桌,继而又低头窃窃私语。 谈恋爱需要朋友陪?丁崇怎么没来?虽说现在陈灵还没彻底变坏,但卷宗上记载,陈灵第一次杀人在1990年12月,现在是八月,还有四个月的时间,冷九程隐隐不安,小声对李寻说:“你去吧台拿一瓶汽水,绕到靠窗户那边过去,走路时慢一点,听一听靠窗那桌的三个孩子聊什么?” 李寻很快拿着汽水回来,“他们声音很小,像在秘密商讨什么事,我听到的内容不多,说什么迟鑫蕊上钩了 ……阿刃……真棒……” 冷九程的心猛一下提到嗓子,迟鑫蕊正是陈灵在1990年12月杀的人。 第29章 记忆 一个月后第四起被害人出现, 红衣女性连环案的消息,迅速在西临区流传开,一时间红色成了女性的噩梦, 商场那些红裙再无人问津, 冷九程为这案子忙成陀螺,经常几天不回家, 丁崇升入高三也很忙, 自从冷九程喝多误入丁崇房间后,两人还没见过面。 近几日冷九程忙得没时间去服装店看母亲,这天下班在警局门口看见冷云清,一问才知冷云清再等他。 冷九程没去服装店,李美华为妹妹的事着急,便让丈夫来找人。 起先冷九程还奇怪, 现在他跟父母的关系不算熟, 怎么还专门来请他过去吃饭, 路上冷云清支支吾吾地说,李美华想撮合他和李美娟。 得知此消息, 冷九程差点没喷出一口鲜血, 再回想李美娟见他的别扭劲, 大致猜到原由,他经常去女装店外看,照成母亲和小姨的误会。 这次聚餐在饭店, 看着小姨的扭捏劲,他哭笑不得, 直接表达暂时不考虑个人问题的想法。 李美娟肉眼可见的失落, 小姨不开心, 冷九程也不舒服, 正想怎么说能让小姨高兴些时,一个端菜的服务生不慎跌倒,将菜洒李美娟一身。 两件倒霉事聚到一起,李美娟直接气哭了,服务生抬头跟李美娟道歉时,冷九程却笑了,那服务生不是别人,正是小姨夫。 小姨夫家穷,文化也不高,但人品极好,对小姨忠心不二,早年小姨没嫌弃他家穷,中年小姨夫发家成了富豪,也没背叛小姨,是对恩爱有加的模范夫妻。 这个节点小姨夫突然出现,简直是冷九程的救星,他看小姨夫后背都散着金光,很想喊一声小姨夫,最后硬生生压下来。 小姨处理裙子问题先走一步,冷九程和父母饭后离开饭店,饭店门口正要分别之际,李美华突然肚子疼要生了。 冷云清第一次经历这事,一时慌了神,全靠冷九程及时送他们去医院,李美华生产期间,冷九程全程陪在冷云清身边,李美华去医院生产,会改变她产后死亡的事实么? 这问题冷九程心里没底,等待过程中非常忐忑,等了整整一夜,孩子终于生出来。 孩子被护士抱出来,李美华还没出来,冷九程上前抓住护士衣袖,叮嘱她一定要看好产妇,一分钟也别离开人,护士当时被他拽得有些烦,到产房想起他急切的眼神,还是多留意了李美华,也正因这一点,李美华出现症状时,得到及时救治,经过抢救人平安活下来,确认母子平安,冷九程才放心离去。 红衣案的凶手随机作案,给警方带来很大侦破难度,市民越恐慌,警方压力越大,每天大量的走访却又毫无线索,每个死者腿上都印有名字,说明凶手在确定目标前会先跟踪死者,并为死者刻章,而刻章有两种途径,一凶手自己会刻,二他去店里刻,第一种情况比较难查,警方不可能每家每户搜查,只能从第二种情况入手,排查市内所有的刻章店。 警服比便衣看着正式,容易获取市民的信任,这些天走访冷九程和李寻都穿上警服,无形中给人威严的压迫感。 死者腿上印章的字迹很普通,随便哪个店都刻得出来 ,没有特殊性也给侦破工作增加难度。 从一家小刻章店出来,冷九程意外撞见迟瑞,他坐在陈灵家肉铺前,梳着大背头,翘着二郎腿抽烟,身后站着两个穿花衬衫的小弟,陈灵母亲从店里出来,低三下气地端水给迟瑞。 冷九程记得上次的事,像迟瑞这种流氓,越软弱他越欺负你,强硬伤到了他,他怀恨在心又回来报复,总之不会放过你,像狗皮膏药,粘上就甩不掉,普通人招惹到他很难甩掉,冷九程穿过马路,往陈灵家店铺走,迟瑞一看警察过来,赶忙起身让座,笑脸相迎,“冷队来买肉?” 冷九程点头,“你也来买肉?” 迟瑞眼珠一转,“对对对,我也来买肉,老板娘割二斤五花。” 陈灵母亲割了肉递给迟瑞,迟瑞拿到肉,给陈灵母亲使个眼色,随后拎着肉走了。 陈灵母亲望着迟瑞的背影长叹一声,案板下冒出个小男孩,“妈妈不要愁了,姐姐说那个大坏蛋,过几天就不敢再来咱家要钱。” 陈母瞪儿子一眼,“别瞎说。”转脸笑对冷九程:“谢谢两位警官,我送你们一块肉。” 冷九程和李寻没收肉,忙碌一天到家又是深夜,隔壁丁崇的房间亮着灯,窗户印出少年伏案奋笔疾书的身影,冷九程不由地看愣了神,想到那晚的事还没道歉,他翻过篱笆去了隔壁,张娟已睡下,他轻轻走到丁崇房间敲门。 丁崇一身宽松休居家服,头发蓬松,耳后夹着笔,见冷九程一愣,从冷九程喝醉亲人那晚过后,还是第一次见面,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冷九程勾唇浅笑,“不认识了?还是不打算让我进去?” “没……有。”丁崇脸一红,开大门缝让冷九程进来。 关上门,丁崇靠门边,冷九程在前面半米的位置看他,彼此都没说话,却有说不明的暧昧和尴尬在室内蔓延。 丁崇被看的心跳加速,他躲开冷九程的目光看向别处,“冷哥请坐。” 冷九程在床边坐下,终于不在看他,丁崇暗暗松口气,“这么晚过来有事?” 冷九程淡道:“没事不能来找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随时欢迎你来。” 冷九程伸手去抓丁崇胳膊,“过来坐。” 丁崇下意识躲开冷九程的手,没让他抓到。 冷九程胳膊孤独地悬在空中,过了会儿,他默默地收回去,屋内再次陷入安静。 丁崇尴尬地想从窗户跳出去,想找地缝钻进去,没办法再跟冷九程像以前一样闲聊胡闹,他感觉很别扭,哪都别扭,只想逃出去。 冷九程先开了口,“我来跟你道歉的,那天晚上我喝多了,做出不妥行为,对不起。” 丁崇耳根发烫,喝多了怎么还记得这事?“没事……那晚你没对我做什么……” 冷九程平静道:“我差点亲到你的嘴,真的很抱歉。” 丁崇:“……” 我没失忆,不用您提醒了。 为化解尴尬,他死撑着说:“两大男人……亲到嘴也没什么……” 冷九程:“你大可放心,我不喜欢男人。” 冷九程确实像钢铁直男,丁崇稍稍放心,却又有点失落,“我恐同,那晚的事真不用往心里去,兄弟间酒后亲两口不算事,我根本没放心上,你不用再挂念。” 事情说开冷九程没理由再待下去,却莫名不想走,将近一个月没见面,丁崇瘦了高了,五官又变好看,以前看见丁崇心底就燃起满满恨意,从不曾发现丁崇这么好看,那双清澈的眼,像有魔力似的勾人心魂,怎么看都不够。 不管什么原因来到的1990年,既然来了他决不允许,丁崇再成为给陈灵卖命的狗,再过几个月陈灵会杀人,开始走上犯罪道路,他想阻止陈灵杀人,希望陈灵像普通女孩一样安稳一生,但方媛媛的事,让他明白即便知道未来,也不见得能改变每个人的命运,“最近和陈灵他们关系怎么样?” 聊起这些,丁崇放松很多,拉过椅子坐冷九程身边,“我最近忙着学习,没和他们在一起。” “有天我看见白刃在饭店跟人约会,他不用上课?” 丁崇思虑片刻,还是把陈灵的计划告诉了冷九程。 陈灵在1990年12月第一次杀人,用刀将迟鑫蕊活活捅死,尸体埋在陈家院内,当时警方怀疑过她,但没找到任何证据,最后不了了之。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应该是白刃约迟鑫蕊的计划失败,未能用迟鑫蕊伤害或者威胁到迟瑞,陈灵一怒之下杀了迟鑫蕊,阻止这件事发生最快捷有效的办法,是让迟瑞不再对陈家的欺辱,这样一来迟鑫蕊不会死,陈灵也不会杀人。 迟瑞作为流氓,打架斗殴经常进警局,冷九程决定明天去警局,找位跟迟瑞熟的同事,帮忙劝说一下。 快凌晨一点,为不打扰丁崇休息,冷九程只好起身准备离开,丁崇站起来送他,两人同时起身,刹那间四目相对。 丁崇刚喝过水,双唇水润,冷九程耳边倏地响起丁崇刚说过的话,“两个大男人亲到嘴也没什么……” 像被蛊惑了般,冷九程鬼使神差地凑过去,就快碰到唇时,丁崇躲开了,屋内又一次陷入寂静,。 冷九程:??? 丁崇:那只随便一说的台阶。 冷九程:我信了。 丁崇:“……” 回家冷九程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办案时那些冷静理智,在丁崇面前全不见,真是怪了,两个男人亲到嘴也没什么,根本就是鬼扯,糊弄三岁小孩的话,他竟然在那一刻信了。 为什么会信?因为身体渴望亲丁崇,不仅想亲,还想看他,抱他,每天跟他在一起,饶是冷九程恋爱经验再少,也明白自己怎么回事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冷九程说不清,他坐起身望着窗外的弯月,一根又一根的抽烟,天微微亮起才睡着,睡梦中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他出去一看是冷云清。 冷云清放下手中水果袋,“医生说我媳妇的情况非常危险,要不是及时发现,这会儿准没命,昨天太忙没时间感谢你。” 冷九程怔住,面前的人是他父亲,可父亲为什么来感谢他?他做了什么?他脑中一片空白,除了冷云清在他脑中有少量记忆外,什么都不记得。 冷九程将冷云清敷衍走,一头扎进装满冷水的盆里,清凉的水刺激皮肤和每一个跟神经,可却刺激不没回那些被擦掉的记忆。 他从冷水里出来,坐椅子上边抽烟边回忆,来1990年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睁眼就来到这,神志没有完全清醒的情况下看见丁崇,然后想挽救方媛媛。 挽救方媛媛失败,却阻止张清杀人和救下张娟,让丁崇有了母亲,也不用和舅舅一家人不相往来,这个结局对丁崇影响非常大。 之前冷九程没见过张娟,和张娟毫无交集,只跟丁崇和有交集,所以事后他忘记了一些关于丁崇的事。 这次从冷云清口中得知,昨天因为他,冷云清的妻子,他的母亲死里逃生,平安活下来,也就说昨天他改变了母亲原本的命运,所以今天他忘了和母亲相关的事。 回忆完这些事,冷九程很快从中找出相同点,第一:张娟和李美华是直接被他改变命运的人,凡是被他改变命运的人,都会从他记忆里消失,由于之前不认识张娟,所以现在失去记忆的事对张娟没影响,凡是之前有交集的人,被改变命运后都会从他记忆里消失。 丁崇和冷云清是间接被改变的人,所以关于他们点记忆会丢失一部分。 按照这个规律,假如这次改变了陈灵的命运,以后会忘记陈灵曾经做过的事。 如果有天他改变丁崇的命运,丁崇也会从记忆里消失,想到此冷九程慌了,为什么会这样? 满地烟蒂没来得及清扫,李寻便急匆匆进门,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队长……不好……又死人了……” 一泼未平一泼又起,冷九程抛开自身的疑问,顺李寻去案发现场,这次案发现场在西临河附近的水稻地。 死者身穿红裙,仰面朝上,腿上印有红章:迟鑫蕊,05 冷九程倒吸一口凉气,迟鑫蕊应该在12月被陈灵杀死,埋于陈家树下,为什么提前成为,红衣女人连环杀人案的被害者者? 第30章 进展 前几次通知死者家属, 院内多是哀嚎声,这次风风火火来一帮人,像要抄家似的, 警方立刻出动警力将迟瑞的跟班拦在外面, 只放迟瑞夫妻进去。 迟瑞妻子进院开始流泪,迟瑞则满眼怒火, 到殡仪馆室内, 亲眼见迟鑫蕊尸体,眼中的怒火才逐渐消散,他摸着女儿冰冷的身体,嘴角一遍遍重复,“蕊蕊醒醒.......”从小声呢喃到放声大喊,到咆哮, 再到无声抽泣 , 他欺凌人时的嚣张模样, 散成一盘沙聚不起来,他 终于像其他家属一样, 跪在女儿尸体前哭泣。 冷九程悄悄退出去, 站走廊的窗边抽烟, 无论什么身份的家属,到这一刻身份都会散去,变成最普通的父母, 失去家人这种无力感,像电钻在人心里钻窟窿,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场面, 唯有这次最心酸, 因为这些日子有见到父母, 虽然已不记得跟母亲相关的事,但还记得父亲,他想到母亲死时,父亲和外公外婆也该是这般钻心痛,好在这次母亲活下来,用失去记忆换取母亲活着是值得的,往后的日子,他该远离冷云清一家,原本也不该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 迟瑞红肿着眼睛从停尸房出来,又恢复了满身戾气的大哥模样,他递给冷九程一根烟,“警官,告诉我是谁杀了我女儿,只要你说出凶手,后面的事我自己办。” 冷九程没接烟,淡漠地说:“刚发现尸体,我们还不知道凶手。” 溜光铮亮的大背头凌乱了,迟瑞没去理会,头发掉落挡住眼睛随手一抹,“她穿着红裙子,是不是跟最近都在讨论的,红衣女人杀人案有关。” 冷九程不答,他自顾自地说:“准和那个变态有关,妈的,别让我知道他是谁,不然老子给他大卸八块扔进河里喂鱼,敢动我迟瑞的女儿,他是活腻歪了。”等迟瑞发泄完满肚子怨气,又说:“警官,我们能把尸体拉走吗?我就这一个女儿,可不能让你开刀解剖。” 提起女儿迟瑞眼中的怒火没了,眼眶红红的,说话是乞求的语气,与平日凶狠截然不同。 “想找出凶手,解剖是必不可少的一步,如果你不想找凶手,尸体便拉回去吧。”冷九程说。 迟瑞连连摇头,又上前抓住冷九程双手,“解剖完一定要给我女儿缝合回去,给她留个全尸。” 此案跟红衣连环杀人案有关,领导非常重视,迟瑞夫妻一走,法医立刻给迟鑫蕊解剖,穿着、年纪,尸体表面的特征都符合红衣连环杀人案,但迟鑫蕊隐私部位没发现伤口,这点是红衣杀人案的关键特征,由于在尸体内部,又涉及被害人隐私,警局没对外宣布,除了警方和凶手外,没人知道这细节。 法医的消息一出全队哗然,很明显迟鑫蕊并非被红衣案的凶手所杀,有人故意模仿红衣杀人案,接下来警方兵分两路追查,一部分继续追查红衣杀人案,另一部分查迟鑫蕊的案子,冷九程主要负责查迟鑫蕊的案子,他和李寻先去迟鑫蕊家里。 迟瑞是个风流浪子,子女却唯有迟鑫蕊一人,迟鑫蕊在家算得上小公主的待遇,但她本人不喜欢这种生活,家里的条件完全养得起她,她依然外出工作,不花迟瑞的钱,根据迟母和朋友反映,迟鑫蕊对父亲所作所为十分看不上,迟瑞对女儿很好,女儿对他很一般,曾多次告诫迟瑞的行为早晚遭报应。 迟鑫蕊讨厌迟瑞那伙人,见了面都要躲着走,不愿意跟别人提起自己父亲,有人找她帮忙求迟瑞做事,也会一口回绝,她不愿和迟瑞产生任何瓜葛。 百货商场的同事说,迟鑫蕊在工作上无异样,唯有下班比以往更积极,像忙着去见什么人,同事问起才得知她最近恋爱了,对方是个学生,迟鑫蕊长相一般,在柜台前并不显眼,也少有男人来搭话,这次遇见个主动跟她搭话追求的人,她很开心,在对方的猛追下很快答应了。 迟鑫蕊第一次谈恋爱,很快陷入热恋,从最初遮遮掩掩,到主动跟同事分享,提起对方也是一脸幸福和夸赞,前几日恋爱中的迟鑫蕊忽然闷闷不乐,同事问原因她不说,大家猜测她和男朋友吵架,在这没几天,迟鑫蕊就遇害了。 从百货大楼出来,李寻说:“迟鑫蕊和男朋友吵架没几天就死了,凶杀会苡橋不会是她男朋友?” 冷九程想起丁崇说的话,陈灵等人想通过迟鑫蕊来控制迟瑞,于是派白刃去勾引迟鑫蕊,没想到迟鑫蕊非常鄙视父亲的行为,不愿参与父亲的事,跟不愿和父亲打交道,因此回绝了白刃的请求,这也是案发前迟鑫蕊闷闷不乐的原因。 计划一失败,陈灵的计划二通过迟鑫蕊威胁迟瑞,在这过程中,因为迟鑫蕊不配合,或者其他原因,一气之下杀了她,并伪装成红衣杀人案,陈灵原本就是杀害迟鑫蕊的凶手,整个作案动机和流程都解释得通,现在缺的是证据,冷九程决定先不打草惊蛇,偷偷暗中观察。 他和李寻去陈家猪肉铺对面的馄饨店,隐藏店内偷偷观察陈家人,陈灵难得出现店中,在案板前帮母亲割肉,时不时逗弟弟开心,没客人时放上音乐,坐店门前哼歌,其中李敬唯和张成斌来过一次,三次聚一起低声说了几句又分开。 冷九程叫李寻跟着李敬唯和张成斌,他则留在原地继续观察陈家人,陈灵保持愉悦情绪一直到晚上关店,锁上店门,她拉着父母和弟弟去附近的饭馆,一家四口点满满一桌子菜,有说有笑地吃饭,饭后一起挽手回家。 一天下来,回警局已是夜里,李寻等着汇报情况没走,见冷九程进来,上前说:“李敬唯两人离开陈灵家后,一直在跟踪迟瑞,好好端端的为什么跟踪迟瑞?肯定做贼心虚,我看这事跟陈家脱不开干系。” 从陈家表现出愉快情绪,到陈灵让人跟踪迟瑞,种种表现确实可疑,但不能仅凭这点就说陈灵他们是凶手,只能继续观察,直到找出实质性的证据,冷九程到家门口,习惯性往丁崇家看一眼,空了许久的房顶,竟然多出一个身影,丁崇像几个月前一样,坐屋顶赏月。 往常丁崇见他回家,都会在屋顶喊声“冷哥”这次冷九程没等来这声哥,回忆起上次的尴尬劲,便想算了,可腿不听使唤,翻过篱笆爬上丁崇家屋顶,“没睡觉?” “累了上来休息会儿。”丁崇目光看向别处,还在躲人,但比上次好很多。 冷九程想靠近丁崇,想和丁崇像往常那样无话不谈,面对丁崇的闪躲又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默默坐下,静静陪在丁崇身边。 这夜月不圆,景不美,两人却都不愿离开,入了秋,夜里凉风习习,不比白天暖和,丁崇本想上来透口气就回去继续刷题,也没穿外套,这会儿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寒颤,下一秒肩上多了件外套,外套内残有冷九程的体温,他总这样不经意间给人意外和温暖,丁崇沉默不下去,先开了口,“听说又有穿红裙子的人死了?” “死者是迟鑫蕊。” 丁崇微微一怔,这些天忙于学业,未何陈灵他们接触,不曾想迟鑫蕊会死,前几天课下问起,白刃还说他有点喜欢上迟鑫蕊,短短几天竟出这事,“凶手还是没线索?” 冷九程没马上回答,现在陈灵嫌疑明显,但他很难走进陈灵那伙人了解详细,丁崇不一样,丁崇跟陈灵他们是多年好友,找线索总归比他快,他决定冒险试一下,“迟鑫蕊并非死在红衣连环案的凶手下,有人故意模仿作案,想嫁祸给红衣凶手。” 冷九程没有详细透露案情,只短短几句话,丁崇便明白他的意思,“你怀疑陈灵?” “嗯。” “像迟瑞那种到处欺负老实人的流氓,恨他的人绝不止陈灵一个,迟瑞有一个独生女,把唯一的女儿捧在手心里,这事只要出去稍作打听都能知道,所以想对迟鑫蕊下手的人,肯定不止陈灵一个。” 这番言论表明丁崇不相信冷九程的话,十几年的朋友,不相信实属正常,冷九程倒不在意,直接说:“想知道是不是他们做的,对你来说很容易。”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丁崇的思绪却飞到别处,多年好友会杀人?他不信,可从目前情况来看,陈灵确实有嫌疑,隔天早晨,白刃如往常一样骑车在丁崇家门口等候,丁崇坐车后座,未等开口问,白刃先说:“三哥,以后恐怕不能载你一起上下学了。” “你要转学?” “我不打算继续读书。” 丁崇用脚当刹车,强行使白刃停下,“再有半年高中毕业,为什么不读?” 白刃浅笑道:“上次不是说了,读书无非为将来有个好工作,多赚些钱,其实不读书同样能赚到钱,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学校?” “可是.......不一样的。” “哪不一样?” “文化素质修养哪都一样。” 白刃大笑几声没说话,丁崇听出了嘲讽,没再多言,毕竟每个人的想法不同,到学校丁崇问起迟鑫蕊的事,白刃偏头看他,“你邻居没告诉你迟鑫蕊死了?” 丁崇摇头,“冷警官最近忙,我很少见到他。” “忙着查红衣女人杀人案?迟鑫蕊那天穿了条红裙子,夜里被人杀害,这个凶手真可怕,看见穿红裙子的杀,估计心里变态。” “应该是吧.......你去见她最后一面了没?”丁崇问。 白刃放下书包,“尸体在警方那,怎么可能让我随便看,再说她死前我们分手了。” 丁崇回头,“为什么分手?没听你说。” “天天学习不理我们,说了你也没兴趣,还耽误你做功课......三哥,周末出来一起吃个饭吧,大家都挺想你。” 丁崇听出白刃的埋怨,为自己解释几句,又问起白刃为什么和迟鑫蕊分手。 “我有段时间挺喜欢她,慢慢发现性格不合就算了。我求她帮忙跟迟瑞说几句好话,让迟瑞以后别去为难陈灵父母,迟瑞那么宠爱女儿肯定会答应,对迟鑫蕊来说不过张回嘴的事,可她死活不同意,说父亲的事和她没关,她不想和迟瑞产生任何瓜葛。”白刃讥笑了声,又说:“迟瑞是她父亲,怎么可能没任何瓜葛?她就是不愿意帮忙,这点小事都不肯帮忙,足以看出她对我感情淡薄,没什么感情,我就分手了。” “她同意分手?” “不同意,找了我几次,最后没办法只能这样。” “如果对你没感情,迟鑫蕊不会去挽留,我想她还是对你有感情的,不愿帮忙可能真不喜欢父亲。” “我逃课出去陪她约会,花钱送礼物送鲜花,做那么多事,到头来让她帮这点小忙都不愿愿意,这样的感情谈着没什么意思。”白刃眉心一皱,“三哥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些?” 丁崇浅浅一笑:“没事随口问问。” 白刃叹气,“说起来有点可惜,小小年纪被人残忍杀害,其实我也最近才得到消息,案发那天我在你家。” 丁崇想起模拟考试前一天白刃去丁崇家一起温习功课,学到凌晨白刃直接睡在丁崇家,没想到迟鑫蕊就在那晚被害的。 周末丁崇跟陈灵几人一起出去吃饭,到饭店意外撞见王仁忠。 王仁忠有些日子没见到丁崇,看他在场便落座陪他们几个孩子聊了会儿,问了翻丁崇最近忙什么,又问陈灵最近迟瑞有没有去骚扰她父母的事? 陈灵下意识看眼丁崇,“没有。” “迟瑞再敢去骚扰你爸妈,一定记得告诉我。”王仁忠边说边在陈灵腿上掐一把,又抬手将陈灵耳边碎发掖入耳后,眼神动作都很暧昧。 白刃和张成斌低头假装看不见,李敬唯撇撇嘴,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最后也低下头,再看陈灵,她不拒绝不迎合,皮笑肉不笑地应付王仁忠。 王仁忠从留下看丁崇,变成看陈灵,一双老鼠眼始终在陈灵身上流连。 之前李敬唯提到找王仁忠帮忙对付迟瑞,丁崇第一个反对,因为王仁忠无利不起早,想让他帮忙肯定要让他得到好处的,现在来看,迟瑞不再去骚扰陈灵父母,应该是王仁忠在中间帮忙,得到的好处就是陈灵,迟鑫蕊的死会不会和王仁忠有关? 一顿饭下来,丁崇发现众人对王仁忠的态度大不如从前,最崇王仁忠的李敬唯都变得不冷不热,唯一正常的只有白刃,他还和往常一样对待王仁忠。 丁崇能看出众人的态度变化,混社会多年的王仁忠,自然也看得出来,但他像没看出来一样,从前对这些什么样,如今还是什么模样,笑呵呵地说:“上次曹老板很满意的你们送的货,这次还是你们送。” 没在一起的日子,他们又跟王仁忠做生意,丁崇想知道送什么货,努力回想上辈子的事,可只有美好的记忆,关于给王仁忠送货的事半点记忆都没有,正当他困惑时,李敬唯语气不善道:“最近没空送不了货,忠哥找别人吧。” 王仁忠淡然一笑,“敬唯嫌钱少?哥再给你们每人加二百,一次七百。” 话音一落,不仅李敬唯愣住,在场所有人都愣了,1990年700块钱对于他们这些半大小孩来说像天文数字,除了重生回来的丁崇,无人不心动,李敬唯闭嘴不言,偷偷看向白刃。 王仁忠趁机道:“跟着我,你们大可放心,有王仁忠一块钱,绝对有你们五毛,哥带你们发财,绝不会害你们,以后谁家再遇到灵灵这种事,尽管来找我,只要我活着绝不让人欺负你们。” 此话一出,众人对王仁忠纷纷从冷淡转为感动,白刃说:“谢谢仁忠哥,我们一定好好送货。” 饭局结束,众人高高兴兴地离开,唯有丁崇忧心忡忡,虽然不知陈灵帮王仁忠送的货是什么,但迟瑞不再欺辱陈灵家跟王仁忠有关,迟鑫蕊的死很可能也跟王仁忠有关,晚上丁崇独自去趟陈灵家。 陈灵和丁崇许久没单独见过面,一见面陈灵便哭了,丁崇不知她哭什么,只能在一旁等她情绪平复,陈灵哭够说:“三哥是想问我和王仁忠的事?” 丁崇没遮遮掩掩,直言“是。” 按照事先计划,白刃去勾引迟鑫蕊,等迟鑫蕊陷入恋情,再求她跟迟瑞说情放过陈灵家猪肉铺,起先事情进展的非常顺利,迟鑫蕊很快喜欢上白刃,一切再往预想中的方向发展,谁知到了白刃求迟鑫蕊帮忙时,她死活不肯,说自己不管父亲的事,白刃说尽好话也没用,后来他们打算执行计划二,用迟鑫蕊威胁迟瑞,可绑架迟鑫蕊没多久被迟瑞发现,迟瑞不仅打了他们,还扬言要杀了陈灵父母。 陈灵怕极了,走投无路去找王仁忠帮忙,王仁忠做了什么,陈灵不得而知,那之后迟鑫蕊死了,迟瑞也没再去过陈家。 “王仁忠杀了迟鑫蕊?”丁崇问。 “不是王仁忠,迟鑫蕊穿了红裙子,被最近那个连环杀人案的变态杀的。” 陈灵不像说谎,丁崇没继续问下去,起身要走,陈灵没像以前那样挽留,默默跟在身后送他出门,到院门口挥手说了句“三哥再见。” 进门陈灵哭,走了陈灵又哭,一次普通见面,被陈灵哭得像生死离别,丁崇挥手,“别哭了,又不是以后见不到面。” 陈灵站在门边目光追随丁崇,直到看不见。 迟鑫蕊不是红衣案的凶手所杀,所以冷九程怀疑陈灵,丁崇经过一天的了解,发现嫌疑最大的人是王仁忠,回家他立刻找冷九程告知此事。 仅凭这一点不可能冒然抓人,冷九程派人先找王仁忠的跟班打听情况,安排好这件事,李寻过来问,“继续盯陈灵他们?” 冷九程想了想,陈灵跟丁崇说的话,不一定百分百准确,没找到真凶前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人,“盯着,陈灵能想出找人勾引迟鑫蕊,指不定也能想出其他事。” “这个陈灵也真是的,动不过迟瑞就找人家女儿麻烦。”李寻随口埋怨。 “或许被迟瑞逼急了。” 两人在警局边走边聊案情,没发现走廊拐角处,藏着来问案情进展的迟瑞,此刻他双手握拳,手背青筋暴起。 派出去打探消息的警员很快回来,“我们没敢找跟王仁忠关系亲密的跟班,找了些跑腿的小碎催问情况,发现一个情况,一个叫刀哥的人,案发当晚被王仁忠叫过去,此后再没回来,我们怀疑他杀人后逃跑了。” 这是条重要线索,冷九程马上派人去找刀哥的下落,当天下午他们来到刀哥的住所,破旧的出租屋,开门扑来一股恶臭,往里走床上躺着一具腐烂的尸体。 第31章 范正之死 在尸体上上蹿下跳的老鼠纹身后, 迅速逃离,尸体表面爬出蛆虫,尸体面部只能看出大概的轮廓, 众人忍着恶心, 将尸体装进存尸袋运回去。 冷九程从房间内翻出死者身份证,范正, 26岁, 经过证实,此人正是他们要找的刀哥。 范正绰号刀哥,是这一片的小流氓,此人一直在王仁忠手下做事,案发当晚有人证实刀哥被王仁忠叫出去,之后便失踪的状态。 先是迟瑞欺压陈家人, 陈灵想保护家人, 自身实力太弱, 于是想到从迟瑞的女儿迟鑫蕊下手,未曾想迟新蕊抵触父亲的所作所为, 不愿帮忙, 导致计划失败, 正因如此,上一世陈灵杀了迟鑫蕊。 这一世,出现一个新的嫌疑人范正, 偏偏范正又死了,人死永远无法开口, 1990年DNA技术还未普及, 如果尸体上查不出证据, 范正的死亡直接让案子走进死胡同。 处理完现场各项事宜, 冷九程赶去法医室,初步推断范正死亡时间和迟鑫蕊同一天,致命伤在后背,一刀毙命,除外在范正裤兜发现一枚红色纽扣。 范正死于刀伤,案发现场和尸体上却没发现凶器,杀人后知道将凶器带走,说明凶手杀人之前,已经做好准备,是个心思缜密的人。 冷九程拿着在范正尸体上 ,发现的红色纽扣去了证物,经过比对纽扣正是迟鑫蕊裙子缺失的那颗。 迟鑫蕊并非红衣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所杀,这点早已定下来,原本迟鑫蕊是陈灵杀的第一个人,作案手法跟红衣连环案完全没关,现在不仅迟鑫蕊的死法变了,也没证据表明迟鑫蕊的死和陈灵有关。 上起案子卷宗中记载方媛媛的尸体在出丁崇家祖坟,但祖坟没有方媛媛尸体,原本1900年的事在发生变化,这次冷九程不能冒然按照记忆中的事查案,只能根据眼下的证据追查犯罪,搞清楚范正的杀人动机。 范正年幼丧父,从小和母亲一起生活,上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如今哥哥姐姐已成婚,有了自己的家庭,范正平时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二十七八岁娶不到媳妇,仍然和母亲住在一起。 范母赶到警局,在得知儿子死亡的消息,哭晕在警局,随同来的只有姐姐,两哥哥未曾露面,据范正姐姐说,范母对范正过于宠爱,导致范正长大后不做正事,四处跟亲戚朋友借钱,家人都对他避而不提,人死好几天,家人都不曾发现。 家人对范正的情况了解得很少,只能去h找经常跟范正混在一起的小混混,这些人普遍透露出一个问题,范正有赌钱的习惯,帮人卖命挣来的钱全送到赌场,可惜运气不好每次都输,他想把钱捞回来结果越陷越深,欠一屁股债。 亲戚朋友全借一遍,没人再肯借给他钱,就跑去借高利贷,结果越滚越多,还不上钱经常挨揍,他曾扬言只要能赚到钱,让他杀人都行,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出事之前。 范正经常到处躲藏,失踪了几天不出现,这次失踪大家没引起重视。 迟鑫蕊案发当天,范正和朋友一块喝酒,喝到一半被王仁忠叫去,至于王仁忠叫他去做什么,范正身边的人无人清楚,那天之后再没人见到范正。 根据走访结果,范正的事有两种可能,第一王仁忠指使他杀陈灵,之后被灭口,第二范正死于要高利贷那伙人。 冷九程和李寻兵分两路,李寻去查范找正所欠的高利贷,冷九程派人将王仁忠带到警局。 王仁忠梳着大背头,待人极有礼貌,看上去斯斯文文,身上没流露出一点流氓气息。 对待询问的警察态度十分友好,所问的问题都积极回答,王仁忠说那晚他找范正是因为范正所欠的高利贷债主,联系不上范正就找到他头上,还让他替范正还债。 对方的势力大,王仁忠说尽好话,又替范正还了一部分钱,这事才暂时过去,事是过去了,但心里非常不爽,于是把范正叫过去狠狠骂一顿,之后让范正滚了,当时谈话场景在饭店包厢,不仅有他们内部人员,还有饭店员工在场,许多人可以做证。 谈话过程太过顺利,导致问话的警员无话可问,很快从审讯室出来,“队长该问的都问了,如果王仁忠所言属实,范正应该不是王仁忠所杀。” 冷九程垂头看手上王仁忠的资料,王仁忠父母早亡,吃百家饭长大,从小学会看人眼色做事,十几岁出来混社会,几年时间,就从跟班小弟变成大哥,警方怀疑他从事卖|淫|贩|毒等行为,但王仁忠做事滴水不漏,所以警方没有找到证据。 跟王仁忠实力相差不多的人,都已经缉拿归案,唯有王仁忠还活跃,并且实力一天天壮大,警方一直在盯着他,只是始终找不到证据。 这样一个人即便拿出真正的证据,也不见得会承认,更何况没证据,三言两语问不出结果,叫王仁忠来,也只想有个初步的判断和印象。 王仁忠从审讯室出来,走到九成身边停下,伸手道:“您是新来的冷警官,久仰久仰。” 冷九程垂眸看眼伸过来的手掌,淡笑道:“不必客气,以后可能还要麻烦您再来协助我们。”他面带微笑,手却不曾伸出去和王仁忠相握。 王仁忠淡然地收回手,“协助你们破案是我的本分,况且范正跟了我这么多年,不能让他不明不白地死去,这事辛苦你们了。” 冷九程笑了下没再说话,王仁忠也回他一个笑,擦肩而过的瞬间,两人全将笑容收了回去。 现实生活中的刑侦工作远没有侦探小说中写的那样神,破案需要大量的人力,不断走访核实情况,劳累且枯燥,刑侦技术还不发达的1990年情况更是如此,每得到一个新线索,都需要用大量的时间去核实验证。 到晚上去核实情况的高清武李寻同时回来汇报情况,李寻找到范正的债主,债主拿出一张张巨额欠条,范正赌博确实欠下过许多外债,债主四处找范正要钱,也找过王仁忠,这些情况均属实。 从王仁忠帮范正还了少部分钱后,债主再没找到过范正,范正平时东躲西藏,像老鼠一样,只要躲避债主,什么环境都能呆,这次范正失踪五六天,债主也找了多个地方,未找不到人,直到警方过来才知道范正死了。 李寻:“从以往因高利贷致死的案件情况来看,债主通常不会将人一刀毙命,为了让对方还钱,债主想尽办法折磨,通常是被折磨或殴打致死,范正一刀毙命,而且在背后,我觉得不像是高利贷这伙人所为。” “范正的刀伤在背后是被人偷袭,人死了债主拿不到钱,一刀将杀死对他们来说弊大于利,应该不是债主做的。”冷九程看很像高清武,“你那边怎么样?” “我去王仁忠所说的饭店核实了,当晚包括饭店服务员共九人在内,这九人的口供基本和王仁忠所说一致,王仁忠因为欠债的事,骂范正一顿就让他走了,范正在王仁忠团伙地位不算高,没人出去送他,也没人知道他的去向。”高清武偷偷看冷九程一眼,“两条线都断了……接下来怎么办?” “王仁忠想杀人,不一定亲自动手,手下那些人随便安排一个,都愿意帮他做事,还是要盯着他们细查,”冷九程拿出烟,分给李寻和高清,“范正可能和迟鑫蕊的案子有关,并不容易查,这些天都累了,今天早点回去休息。” 冷九程刚到家,丁崇变进来,“冷哥,迟鑫蕊的案子查得怎么样?” 自从丁崇上高三,有些天没出现在冷九程家,每次冷九程下班回来,都见丁崇在房间奋笔疾书,这次竟因为迟鑫蕊的案子放弃学习时间,丁崇跟迟新蕊不熟,来问案子,不过是想知道跟陈灵那伙人是否有关,想到上一世丁崇和陈灵之间的事,冷九程心底涌出一股没有来的烦躁,他没急着回答丁崇,反问道:“对陈灵的事这么关心?” 丁崇被问得一愣,倒不是关心陈灵,最近白刃辍学,早晚上学不再跟他在一起走,其他人也很少来找他,曾经形影不离的五个人,不知什么时候起,变成他一个人,那些关于朋友的美好记忆仍然在脑中,不愿意相信记忆再次出现偏差,他迫切想知道自己的朋友是否会做那样的事,“白刃退学了,我不相信他们会杀人,所以想知道结果。” 冷九程忘记了一些丁崇的事,从2021年带来浓浓恨意也逐渐消散在琐碎的日常中,过去的丁崇已经不重要,眼前这个没做警察,没被判警队,还在为朋友担忧的少年才是真实的,他不由地抬起手在丁崇头顶摸了摸,“案子有些复杂,暂时还没有明确线索。” 突出其来的亲昵使丁崇下意识往后退一步,躲开了冷九程的掌心,喃喃道:“我又不是小孩.......” 冷九程抽出一根烟捏在指间没点火,不以为然道:“谁说17岁也是孩子的?“ 丁崇:“......” 那时冷九程见他跟见仇人一样,为能贴近关系,说了不少胡言乱语,没想到冷九程记得那些话,“我就快成年......你不能......再拿我当小孩......” 冷九程抬头直视丁崇,意味不明道:“成年?” 那清冷的眸光使丁崇心跳加速,他慌忙地扭头避开冷九程视线,急切问道:“王仁忠查了吗?” 丁崇对王仁忠的熟悉程度比警方深,或许从他这可以得到一些线索,冷九程问:“你能确定陈灵对你说的话百分百是真的?” “感觉不像说谎。” “可案发当晚王仁忠和手下在饭店吃饭到凌晨,下半夜去了歌舞厅,全程都有人证明,他没时间杀人。” “王仁忠不会亲自动手,他的手下查了吗?” “查到一个可疑的,但是已经死了,死亡时间跟迟鑫蕊同一天。” 丁崇抓了抓头发,“怎么......这样,不是王仁忠,还有谁会对迟鑫蕊动手?” 冷九程把指间的烟叼在嘴边点上火,“王仁忠想阻止迟瑞为难陈家人的方法有很多,没必要杀迟瑞的女儿,这事对他来说弊大于利,明天我找迟瑞问问,便知王仁忠究竟有没有掺和进来。” “那我明晚再来找你。”丁崇转身想走。 冷九程抬手把人拽住,“人已经死了,是不是陈灵他们做的,都已无法改变,别再参与这事了。” 记忆中丁建民是有爱的慈父,实际上喝酒家暴杀人,记忆里的朋友们无忧无虑,快乐相守多年,实际呢?丁崇不知道,父亲已经不是记忆中的样子,他很怕朋友也不是记忆中的样子,白刃上一辈没有辍学,现在突然辍学,迟瑞、迟鑫蕊记忆中根本没有的人,现在冒出来成了跟他们脱不开关系的存在,丁崇没办法假装什么没有发生过,“我想知道答案。” 见丁崇坚定,冷九程松开手,“死的人叫范正,绰号刀哥,死前曾见过王仁忠,我们在尸体上发现了属于迟鑫蕊的纽扣,迟鑫蕊很可能死于刀哥手中,只是作案动机还没找到,而作案动机,可能跟刀哥自己的死亡有关,也就说迟鑫蕊和刀哥,直接和间接死在一个人手中,如果排除流氓间帮派争斗,那这事可能跟陈灵他们有关,即便杀人的人不是陈灵,她也脱不开关系。” 为什么记忆中只有美好?重生一次难道就为了让他看美好的记忆一点点破碎?丁崇面沉如水。 冷九程试探道:“如果真是他们杀人的人,你会怎样?” “我不会怎样,一切交给法律。”无论父亲还是朋友,触犯法律下场都一样,丁崇不会为亲情友情做违背道德法律的事,他难过的点是记忆为什么缺失?这些残留的记忆像美丽的幻境,带着希望期待走进幻境中,才发现原来是白骨和鲜血,期望在一瞬间被抽离出来,剩下满目疮痍。 冷九程悬着的心落地,没再多说。 丁崇回到家一夜无眠,第二天早早起来刷题,张娟一身红裙忙碌在厨房,嘴里哼着歌曲,像只快乐的黄鹂鸟,跟一夜没睡神色暗淡的丁崇截然不同。 “最近有变态杀人犯,专挑穿红裙子的女人下手,妈,你换条裙子穿吧。”丁崇啃着包子提醒张娟。 “最近你高叔接我下班,不是一个人走路就没事。” “哪个高叔?”最近丁崇忙着学习,对母亲的事并未留心。 “就白刃家下院那个高明军。”张娟说完马上避开儿子视线去一旁忙碌。 丁崇这才想起,高明军住白刃家隔壁,是个四十多岁没结婚的老光棍,再看母亲闪躲的眼神,他隐约明白了,“你们谈恋爱,我不管,但最近不太平,理发店接触的人又多,你还是别穿红裙子了,防备一点总是好的。” “这是你高叔送我的裙子,他喜欢红色,今天是他生日,我就穿一次,没事的。” 无论年龄大小,热恋中的人都一个样,丁崇笑了笑没再管张娟的事,起身拎起书包去了学校,一天忙碌下来,晚上回家张娟没再,理发店也关门了,张娟向来守时从没有不回家的时候,等到凌晨人还没回来。 第32章 年底 想到高明军, 丁崇穿上外套往外跑,隔壁院落,月光下一道高瘦的身影正在抽烟, 丁崇来不及跟冷九程打招呼, 闷头往外跑,跑出院门被人堵住。 “慌慌张张去哪里?”冷九程问。 “我妈没回来, 我出去找她。” 冷九程低头看眼腕表, “店里看了吗?这么晚她能去哪?” “店里和她常去的邻居家都找过了......她最近认识一个叔叔,可能在那个叔叔家,我过去看看。” 冷九程望一眼漆黑的小巷,“我陪你一起去。” 两人急匆匆往高明军家敢,高家院门锁着,屋里没开灯, 丁崇用力敲门, 院内始终没回应, 过会儿,白刃家灯亮了, 白刃穿睡裤从院里出来, “三哥?” “阿刃你见到高明军没?”丁崇问。 白刃往高明军家看了看, “他今天好像没回来。” 丁崇抓着白刃,急切问道:“他去哪?你知道吗?” “不知道,他一老光棍, 你找他干嘛?” “我妈好像在跟他......” 白刃微诧,“四十多岁不结婚的老怪物, 张姨怎么能看上他?”话落白刃察觉不妥, 改口道:“谈恋爱正甜蜜, 你把张姨找回家, 会不会有点破坏气氛?你确定张姨愿意让你找到?” 重活一次,最大的收获就是母亲活着,丁崇不想让母亲有一丁点意外,过于心急忽略这一点,正值热恋,母亲忘记回来通知他,或害羞难以启齿都有可能,是他太过紧张。 白刃:“高明军家没人,如果非要找.......去东街那边的旅馆找找。” 丁崇:“算了......是我想太多。” 冷九程没参与他们聊天,目光停留在两家的房子上,白家房屋高大气派,高家房子低矮破旧,贫富差距十分明显,白家富有却没砌院墙,两家间只用篱笆隔着,站在白家院子一眼能看见高家屋内情况,篱笆则轻轻一翻就能过去,难怪白刃知道高明军没在家。 回家路上,丁崇叹气,“我妈这几年跟丁建民受了不少罪,我太怕她有事.......是我太紧张。” 张娟上一世死在丁建民手上,现在她活下来,但能遇见什么样的人,发生什么事,冷九程也无从所知,上次去理发店给张娟送裙子,他见过一次高明军,当时两人有些暧昧,看样子好了一段时间,“高明军人怎么样?” “高家兄弟四人都成家,他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结婚,早些年和高家老爷子住一起,老爷子死后,他就一个人住老房子,平时不太和人接触,挺孤僻的。“丁崇想了想,“他好像讨厌小孩,小时候我们每次去白刃家玩,在院子里疯闹,他就出来骂人,我们都不喜欢他。” 冷九程:“他以前跟你家来往密切?” “没呀,他不怎么跟邻居来往,可能去理发店时跟我妈认识的。” “之前你在理发店见过他吗?” “见过但次数不过,他那时不怎么说话,跟我妈基本零沟通,不知最近怎么发展这么快?”冷九程一问,丁崇隐隐觉得奇怪,难道高明军早就对张娟有想法?他单身那么多年,怎么忽然对张娟有了想法? 冷九程无法确定张娟未来的命运,只能提醒丁崇还是要谨慎一点。 这夜平静地过去了,第二天早晨丁崇起床,见张娟从外面进来,他松口气,出去说:“妈,你昨晚去哪了?” 张娟别开儿子的眼神,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我昨天有点事.......忘记告诉你......” 丁崇心知肚明,没继续追问昨晚的事,“你和高明军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对他了解吗?” 张娟脸色发红,羞涩中又带着气愤,“没有苡橋的事,我们没在一起......妈妈以后不会不回家。” 终归是母亲的私事,听到母亲这么说,丁崇没再问,小插曲过去,母子俩如平常一样生活,丁崇没听母亲再提起过高明军,这天放学丁崇去理发店找母亲一起回家,关上店门,远远瞧见对面马路坐着个人,是个男人在抽烟,目光盯着理发店门口。 丁崇想过去看看是谁,被张娟拦住,“别过去,回家吧。” “高明军?” “嗯。”张娟拉着儿子匆匆往前走。 路边那双眼睛一直盯着他们,走进夜幕中。 拐进小路,丁崇仍然感觉有人再看他们,频频回头却不见人。 走到一半张娟想起明天丁崇放假,拉着儿子拐去陈家肉铺,“买点肉明天妈给你包饺子吃。” 丁崇心思还在高明军身上,半晌才回应张娟,“这么晚陈伯伯家早关门了。“ “为了多卖点肉,陈生夫妇关门很晚。” 靠近陈家肉铺前,传来一阵吵闹声。 “别打了。” “再打要出人命的。” “......” 丁崇走进人群,迟瑞坐陈灵家门前,翘着二郎腿,他的手下围成圆形,挡住围观群众,人群中央正是陈灵父母,见有人在殴打陈灵父亲,丁崇立刻冲进去阻止,张娟为保护儿子也冲进去,现场乱成一团。 迟瑞叫手下停手,他走进人群,上下打量丁崇,讥讽道:“陈灵朋友?想英雄救美?” 丁崇从地上起身,目光直视迟瑞,“收保护费本来就是违法,你为何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闹事?” 迟瑞将手中烟狠狠摔在地上,怒瞪眼睛嘶吼道:“我找事?陈灵杀了我女儿。”他忽然上去掐住张娟脖子,逼问道:“如果你儿子被杀了,你会怎么样?” 张娟被掐的脸色通红,不敢说话。 丁崇疯了一般地扑过去。 迟瑞没想对张娟怎么样,问完这句话就松开了,扭头看丁崇,“你能冲过来保护母亲,我就不能帮我女儿报仇?告诉陈灵马上来见我,否则就不是一条腿那么简单。” 一群人呼呼啦啦地走了,丁崇赶忙去扶躺在地上的陈父,可陈父站不起来,他痛苦的尖叫着,陈母慌了神,围观群众有开来一辆车,众人合力将陈父抬上车送去医院,推进手术室,找不到陈灵,陈母又慌了神,张娟和丁崇便没走,一直待在医院帮忙。 陈父的腿伤得太严重,加上90年的医疗水平不发达,当晚被截肢了,陈灵赶到时陈父已从手术室出来,难以接受父亲被截肢,她哭成泪人,陈母也跟着哭,一时间压抑的氛围蔓延整个病房,跟来帮忙的妇女也着落泪的。 人群中有人说:“灵灵,快去给那伙人道个歉,说几句好话。” “是呀,不然我看他们还得来。” “他们收保护费给钱就是了,灵灵,你何必得罪他们?那人还说.......你杀了他女儿......” “灵灵,这事真的假的?不管发生啥事咱不能杀人呀。“ 陈灵盯着父亲空空的小腿一言不发,片刻后手在眼睛上一抹,随即起身推开人群出去。 张娟和丁崇追出去,张娟拽住陈灵,语重心长道:“灵灵咱不能冲动,要不报警吧?” 陈灵毫不留情地甩开张娟,“报警没用的,我要让迟瑞拿两条腿来补偿。” 张娟吓傻了。 丁崇追上去,“陈灵,你冷静点。” 陈灵径自往外走,犹如没听见,怕她出事,丁崇追上去再次拉住她,“你要去哪?” 陈灵用力地甩开丁崇,歇斯底里地吼道:“如果断腿的是你母亲,你会怎样?还会在这说风凉话叫我冷静?回去读书吧好学生。” 丁崇怔在原地,不知何时起已经与他们走上两条不同的路,他在楼梯站了许久,直到母亲将他拉回家。 * 一周后西临河边发生一场大规模斗殴,为阻止这场斗殴,市局出动大量警力,冷九程也在其中,混乱的人群中,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把刀正从背后刺向冷云清,他飞快地冲过去,推开冷云清,刀尖穿过皮肤扎进肉里,血液喷涌出来,失去意识前,他垂眸看了眼胸前的刀。 再醒来是三天后,冷九程撑着身子坐起来,嘴很干,他伸手去拿桌边的水杯,冷云清拎着热水壶从外进来,看见此幕放下水壶跑过去帮他倒水,嘴里喃喃自语:“终于醒了。” 冷九程看着面前喜笑颜开的男人,想起为了救他自己才受伤,“情况怎么样?” 冷云清微微一怔,想起他问那天的斗殴,“迟瑞被人挑断了脚筋,殴打他的人已经被逮捕起来。” “是王仁忠的人?” “不是,是北面的一伙小混混。” “北面的?为什么来跟迟瑞打架?” “审讯时说看迟瑞太猖狂,他们那伙人就这样打来打去。” 谈话间李美华怀抱着婴儿进屋,见冷九程醒来她面露喜色,抱着孩子走来,“冷警官,连续帮我们两次忙,太谢谢你了。” 冷九程轻摇了摇头,目光落在白嫩的小婴儿身上。 李美华和丈夫对视一眼,把孩子放冷九程怀里,“你连续救了我们两次,又跟我先生同姓,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打算让孩子跟你同名。” 冷九程抱着婴儿,一时竟红了眼眶,连自己也说不清楚原因。 冷九程在医院住了近一个月,出院已是年底,街道挂上红灯笼,路边多了许多卖年货的小摊,一个月不长变化却很多。 丁崇放了寒假,人变高变瘦。 张娟郁郁寡欢,没了前几天热恋时的喜悦。 白刃家买了楼房,搬去市中心住。 陈家肉铺不开了,陈灵成了王仁忠的女朋友。 指使范正杀迟鑫蕊,又杀范正灭口的真凶仍然没找到。 迟瑞女儿死了,妻子走了,他变成残疾,又经人举报做实了犯罪的事实被关进牢中。 李敬唯、张成斌、白刃成了王仁忠的手下,从街边不良少年,变成流氓小混混,欺压普通百姓,做起迟瑞以前的勾当。 迟瑞进去后,王仁忠名气大增,成了西临区,乃至全市名气最大的流氓,陈灵变成他最受宠的情人。 鹅毛大雪从无际天边落下,冷九程紧了紧衣服却没回家,仍然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吵闹声穿过耳边,他眼前浮现出,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迟瑞打断陈灵父亲的腿,没多久就被人挑断脚筋,会有这么巧的事?从这之后陈灵就成了王仁忠的情人,她的喜好怎么突然从少年变成中年?显然她出卖自己换了迟瑞的残疾。 迟瑞欺压陈灵父母导致陈灵黑化,这点没错,但时间比现在晚,方法也不对,上一世陈灵杀了迟鑫蕊来报复迟瑞,这一世她依靠了王仁忠,凭借王仁忠的势利报了仇,又逃脱制裁,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冷九程改变张娟和冷云清夫妻的命运,可这些人跟陈灵他们没交集,问题出在哪? 第33章 高考 新年一过日子变得快了起来, 白刃退学以后,丁崇基本一个人出现在校园,高三丁崇将大把时间花费在学习上, 无形中和陈灵他们拉开了距离, 双方都没想刻意的避开彼此,却无法再玩到一起。 陈灵跟王仁忠以后, 陈家关掉肉铺, 买了新房子,全家搬离老街到市中心生活,而陈灵的穿衣打扮和生活品质也不再和从前一样,似乎想和过去的生活告别,从肉铺出事后陈灵没再回过老街,街坊四邻关于他家的事也是你传我, 我传你的流言, 很少有人能见到陈灵, 换种角度来看,是陈灵不屑于在和原来邻居们接触。 现在她家里有保姆, 出门有汽车, 早脱离了原来的琐碎生活, 买东西从原来的街边小摊换成百货商场,穿着最新款的衣服,拎着高档品牌的包包, 短短数日从街边不良少女,摇身一变成了豪门女孩, 连李敬唯和张成斌也不再骑自行车, 更不会像以前一样骑车满大街小巷乱窜, 偶尔和丁崇见面, 他们也不会像以前骑车在校门口等着,而是开骑车过去。 从前李敬唯无事所做,没事便骑车在校门口乱晃,对着操场里的女学生吹口哨,他现在来学校找丁崇,要让陈灵司机拉着过来,还要并车停在校门口,然后他倚靠车边,轻而易举就能吸引到女学生的目光。 丁崇跟他们出去吃过几顿饭,饭间聊的话题从过去张二家丢狗,李四去学了厨师的零碎小事,变成他们口中的生意和金钱,全是丁崇提不起兴趣的话题,而且他们每次出现在校门口过于张扬,后来丁崇不再让李敬唯来学校找他,更不出去参加他们的饭局,失去了共同语言的朋友,坐在一起着实令他难受,还不如在教室里多写几张卷子舒服。 白刃家本来就在市中心有房子,他一直生活在老街,是为了和好友待在一起,现在陈灵搬出去,李敬唯和张成斌很少回家,他留在老街没什么意义,直接搬到外面和李敬唯等人租一套房子住。 寒冷的年底像个分岔路口,无形中将他们送去两个不同方向,等到丁崇感觉到不对劲时已无法挽回。 高三下半学期,丁崇的生活只有学校和家两点一线,冷九程也很少见,枯燥又充实的日子过了半年迎来高考。 高考前一天,丁崇如往常一样在家复习,晚上十点多,隔壁又响起熟悉的踢门声,这已成为冷九程回家的标志动作,做邻居这么久,丁崇始终没搞清楚,这人为什么有手不用非要用脚踢门,仿佛在告知家人他下班了,可他家一个人都没有。 听着熟悉的声音,丁崇放下笔,舒展地伸了个懒腰,走出门轻松翻过矮篱笆,跳到冷九程家院里。 冷九程走到院内脱|掉上衣,在水缸里盛起一瓢水浇身上冲凉,见丁崇翻过来未露任何惊讶,淡道:“明天考试了,还有心情出来闲逛?” 丁崇拉过院里的小板凳坐下,看冷九程粗犷的冲澡方式笑了笑,“就因明天考试,今天才出来放松。” “真不打算报警校?”冷九程问。 重生一次要学化学考清华,是丁崇重生后坚定的目标,“有你一个警察足够了,如果以后遇见坏人我直接找你。” 冷九程又盛满一瓢水,顺着头顶浇下去,抬手捋一把额前刘海,又甩了甩发梢水珠,“来找我们的全是刑事案件,你最好永远别来找我。” 暑假一过丁崇会离开这,读大学要几个月才能回来一次,想到即将几个月见不到冷九程,他忽然没头脑地说:“一年多来每天晚听你踹门声入睡成习惯了,等我读大学好几个月,听不到你的踹门声,不知道会不会失眠。” 冷九程在他身边坐下,“要不把我打包一起带走?放宿舍每晚专门为你踹一次门。” 丁崇开心的笑了,笑容一停又生出些伤感,“可惜没有那么大的箱子。”如果有能把人打包带走的箱子,他真想把冷九程带走,跟陈灵他们不在一起后,他生活里已没关系特好的人,除母亲就剩冷九程了。 “等我有时间去看你。”上一世高考后的暑假是丁崇等人的命运转折点,现在陈灵提前发生变故,冷九程没有找到变故的原因,更不知丁崇接下来的命运,看着眼前的丁崇对未来充满美好幻想,他忍不住抬手在丁崇头上摸了摸。 “干嘛?我又不是狗。”丁崇胡乱地抓了把冷九程摸过的发丝,不自然地别开视线,见冷九程裤子沾了水,他说:“你这样洗澡容易着凉,干嘛不弄一大桶水去房间洗。” 冷九程掏出一根烟,玩弄在指尖,大咧咧地说:“麻烦。” “吃饭也麻烦。” 冷九程笑道:“那我明天不吃了。” 话落他看一眼腕表,“时间不早,赶快进去睡,明早我骑车载你去考场。” “你最近不忙了?” 一九九零年的社会治安没有办法跟20年后比,刑事案件很多,而警局专业知识较强的刑警又少,导致冷九程一年来忙成陀螺,他手欠的在丁崇脸颊捏了下,“再忙也要抽时间送你去考场。” 丁崇:“你……你……你今天怎么回事?” 冷九程眉眼一弯,“去睡吧,晚安。” 丁崇从考场出来第一眼看到站在人群中的冷九程,并非他特意寻人,而是冷九程跨坐在自行车上的长腿太显眼,目光一转,他看到一辆黑色轿车,车门上倚靠的人更为熟悉,是李敬唯和张成斌,车内坐的人不用说也能猜到是陈灵。 张成斌冲他挥手,“三哥。” 丁崇余光瞥见冷九程板着张脸不想他过去,他也不想过去,冷九程这两日每天准时到考场外等候,他不能考完就把人丢弃在一旁,张娟经准备好晚饭,正在家等他们回去吃,那边也不能视而不见,他先走到冷九程身边,低声说:“等我一会儿。” 又跑到黑色轿车旁,对李敬唯和张成斌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李敬唯一把搂住他脖子,“这么大的事我们不可能缺席,昨天怕影响你才没来,灵灵一早就通知我们晚上过来接你,还特意为三哥准备了丰厚的礼物。” “改天吧,我妈还在家等我回去,如果不回家她会担心。” 李敬唯:“我们开车过去拉阿姨一起去饭店。” “我妈已做好饭,不必再破费,改天我请你们。” “灵灵为你考试的事,一天心不在焉,三哥总不能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车玻璃挡着窗帘,丁崇看不见陈灵,只能对着窗户说:“帮我跟灵灵说声谢谢,但我今天真过不去。” 李敬唯情绪化严重,听到丁崇这样说立刻耷拉了脸,“操!丁三你真行。” 脏话一出口,丁崇也急了,正要说话车窗帘拉开,车窗降下来,露出陈灵半张侧脸,她没眼看丁崇,对李敬唯说:“算了,我们走吧。” 李敬唯朝地上啐了口,“真tm不知好歹。” 丁崇看着被车辆卷起的灰尘,无奈地摇了摇头,记忆里上辈子他们关系很好,还一起做生意,企业做得很大,重生一次怎么变成了这样? 自行车铃声响起,丁崇回头,目光撞进了冷九程眼里。 冷九程:“上来。” 丁崇抬腿跨坐到车后座,冷九程没骑,回头说:“坐前面来。” 丁崇探出半个身子看自行车大梁,“成年人坐在那恐怕坐不下。” “坐得下,快来。” 在冷九程的坚持下丁崇只好坐过去,冷九程双臂环绕丁崇身边,将他整个人包在臂弯里,两人离得很近,偶尔遇到不平坦的路,车一晃冷九程的胸膛就会贴上丁崇,每一次冷九程贴过来,丁崇紧张又兴奋,心砰砰砰直跳,又因自己荒唐的心跳感到奇怪和不安,一路乱想回到家。 张娟看儿子表情沮丧,以为考试没考好,安慰道:“今年不行咱们明年再考。” 丁崇猛然回过神,“考得还行。” 张娟放下心,笑迎接他们进去吃饭,桌上的菜肴比春节还丰富,丁崇喜欢吃母亲做的饭菜,三个人边吃边聊很开心。 饭吃一半高明军来了,张娟见到高明军,神色立刻慌张起来,她放下筷子把高明君推到一边,小声嘀咕几句。 高明军拉扯她衣服不肯松开,两人推搡半天,张娟难为情地坐回饭桌跟丁崇说:“这位是高叔叔,他找妈妈有事说,我先出去一趟,你俩慢慢吃。” 冷九程盯着高明军背影,直到人从屋内消失,他才转回视线。 丁崇看着他说:“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奇怪,前段时间张姨已经不跟他联系,怎么突然又好了?” “可能前段时间生气,现在哄好了。” “这位高叔叔住在白刃家附近,应该跟白刃很熟?” 丁崇点头,“丁崇爸妈常年在外做生意,小时候白刃经常去隔壁找高明军玩,只是不像我们这种关系,他们更像长辈,高明军没孩子,所以对白刃很疼爱。” 冷九程筷子一顿看丁崇说:“我们什么关系?” 丁崇:“……” 他夹起一块肉,放到冷九程碗里,“快吃吧,等会儿肉凉了。”说完马上低头往嘴里扒饭。 冷九程无声地笑了。 暑假发生了一件震惊全市的大事,王仁忠死了。 消息一出,迅速占领各大新闻的版面,警方在搜寻证据捉拿王仁忠,但一直没找到能够将他钉在棺材板上的有力证据。 这样一个人竟死在自己家中,着实令人新奇,经过现场勘察和尸体检测,发现他死于吸|毒过量。 别墅只有王仁忠一个人,加上他的职业,这种死法倒合理,不过在走访中冷九程发现一个疑点。 第34章 烟在这边了 王仁忠狡猾且诡计多端, 贩|毒但不碰毒,深知毒品的危害,所以要求自己和手下的人都不可以碰,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死于吸毒过量? 毒|贩比普通人了解毒品, 这种情况下就算他一时吸了,也会控制好剂量, 不会让自己死在这事上。 根据这一疑点, 冷九程对王仁忠身边的人进行谈话,得知半年多来,陈灵是王仁忠身边最受宠的情人,王仁忠几乎时刻与她在一起,一些重要事情也交给她和她朋友做。 半年来陈灵等人在王仁忠团伙已有很重要的位置,王仁忠死了最受利的就是陈灵几人, 而且上辈子陈灵的势力发展和王仁忠脱不开干系, 如此想来这几人嫌疑最大。 发现王仁忠死亡的人是家中保姆, 根据保姆讲述,7月18日早晨, 她如往常一样去王仁忠家干活, 进门走进客厅便发现王仁忠尸体, 吓得她马上报警,7月17日白天,她也在王仁忠家干活, 期间有两人来过,分明是早晨9点来11点走的陈又年, 和中午11点来, 下午2点跟随王仁忠一起出门的陈灵, 直到晚上6点保姆下班, 别墅再没来过其他人。 根据这条线索,冷九程率先查了陈又年和陈灵。 陈又年跟在王仁忠身边多年,算王仁忠的得力助手,据他说17日找王仁忠是商讨舞厅经营问题,离开王仁忠家别墅,他去吃顿午饭,之后舞厅开门营业,他一直在舞厅接待客人,凌晨舞厅关门,他跟几个人工作人员回员工宿舍,在那对付一夜,全体员工都能为他做证明。 警方从舞厅工作人员口中,证实陈又年没说谎,排除陈又年,17日只有陈灵去过王仁忠家,但查陈灵可没陈又年那么容易,陈灵说她和王仁忠下午去了百货商店,晚上一起吃过饭后,她回家跟李敬唯三人通宵打麻将,18号早晨5点几人才散伙回家睡觉。 陈灵和王仁忠在百货商店以及饭店的言论得到证实,四人通宵打麻将这点难辨真假,白刃、李敬唯、张成斌的口供与陈灵一致,但他们关系密切,是条船上的人,证言根本没说服力,90年路面和楼道还没监控摄像头,无法通过其他手段证实陈灵的话,陈灵又住别墅,周围邻居离得远,听不见打麻将声音,也无法证实陈灵的话。 王仁忠社会关系复杂,在刑侦技术不发达的年代,想查清他真实死因并不容易,警局办公室烟雾缭绕,李寻拎着饭进来,“烟不能当饭,老大别抽了,过来吃饭,我刚从食堂打回来还热乎呢。” 从案发现场来看,王仁忠符合吸|毒过量,法医给出的结果也是吸|毒过量,因为这两点,一同办案的同事全倾向王仁忠死于吸毒过量,由于王仁忠身份复杂,追查起来耗时耗力,现场证据和尸检都指向他死于吸|毒过量,领导不想继续追查,警队唯一冷九程一人坚持王仁忠的死亡有问题。 毒|贩死于吸|毒看似正常,仔细想那些毒|贩比谁都知道毒|品的危害,他们才不会碰,更鲜少出现吸|食过量的情况,加上陈灵和白刃等人的原因,他坚定王仁忠的死因并非看上去那么简单,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说服领导继续追查,但人力有限领导只给他一周时间,若一周内查不出其他线索就结案。 以王仁忠的身份一周时间根本不够用,无奈之下冷九程只能答应,时间变得非常宝贵,前三天他几乎吃住在警局,李寻和高清武也没回家,三人忙的团团转却没查出任何线索。 随着跟警方接触越来越多,陈灵等人变得很精,连李敬维好冲动的人,在警方面都变得十分淡定,来谈了几次话言语间滴水不露,要么王仁忠的死亡和他们确实没关,要么这几个人事先有过精密的计划,甚至多次演练过才能做得如此滴水不露。 冷九程食不知味,纯为填饱肚子,李寻在一旁翻看笔录,忽然手一顿,说:“王仁忠和陈灵下午由司机拉着出门,晚上回来变成自己开车,司机去了哪?为什么不用司机拉回来?” 闻言冷九程放下筷子,抢过李寻手里的笔录迅速看一遍,王仁忠身边人多而杂,每个人都进行询问做笔录,工作量冗余而庞大,无形中忽略了这点小细节,他放下笔录说:“走,去找司机聊聊。” 李寻跟上冷九程,开车去王仁忠司机家,见家中只有司机的妻子和孩子,一问才知司机已几天没回家,妻子去王仁忠家找没寻见人,加上王仁忠又死了,更无处寻问司机下落,只能在家干等。 这点迅速引起冷九程和李寻的注意,老板死了,司机消失,一切太过巧合,回警局冷九程马上安排人四处搜找王仁忠司机,忙到凌晨李寻趴在桌上睡觉,冷九程见他几日没回家便说:“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早再来。” 李寻起来迷迷糊糊地说:“老大,你也回吧,已经派人去找司机了,咱们在这也是干等,不如回去冲个澡,咱几个身上都快臭了。” 冷九程扯过衣领闻了下,臭倒是没有但烟味太浓,他点头应下,随李寻一起离开警局,回家隔壁灯关了,想起丁崇上次说的话,他没再用脚踹门,轻轻推开进来,刚进院隔壁房顶传来口哨声,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等他走到房门口,丁崇已经站在门口等他,月下少年眉眼明媚,笑得灿烂,“再不回家,我还以为你失踪了。” “最近忙,王仁忠死了。”冷九程言语间透着疲惫。 王仁忠死亡的消息已全城皆知,丁崇自然听到一些,只是近半年没和陈灵他们一起玩,同王仁忠的关系也远了,况且他不想参与到陈灵他们中间,所以没去询问具体情况,冷九程提起这事,他才随口问问具体死因,听冷九程讲诉完王仁忠的情况,他不由一怔,“你......怀疑陈灵?” 全警局都反对冷九程,丁崇一个刚成年的小孩,却能一眼看穿他心思,他暗暗感叹如果丁崇以后能从警,他们必然成为默契搭档,心之所想嘴上却没说,他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王仁忠这人我多少了解些,为人圆滑且心狠手辣,不然不可能从街边小混混坐到今天的位置,他这种个性的人,不会去尝试有风险的事,例如吸.毒,他做这种生意不可能不知毒|品的危害,明知有危害还愿意去吸,只能说明当时有人怂恿,或者以某种条件引诱,能做到这点的必然是他信得过的人,近期陈灵是他身边红人,也是最有可能接近和引诱他的人。”丁崇笑了笑,“所以你怀疑陈灵并不难猜。” 冷九程点头,“确实这样,但你那些朋友聪明了许多,说的话做的事,我们找不到任何可疑点。” 丁崇沉默片刻,“陈灵为什么这么做?她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王仁忠给的,王仁忠死了对她没任何好处。” “为了地位权利,陈灵是有野心的女人,她想要的不仅仅是做王仁忠情人。”陈灵的个性没错,依靠王仁忠起来也和上辈子相同,唯一不同的是上辈子王仁忠在一次扫|黑行动中被捉拿,并非死于吸毒过量,这点原因冷九程倒没想明白。 看着好友走上岐途却无力改变,丁崇默默叹气,“或许我可以帮你。” 冷九程未露喜悦,语气平静道:“不用。” 丁崇不解地看他,“我背叛朋友来帮你,你竟不用?” 正因为丁崇和陈灵他们是朋友,冷九程才不愿丁崇参与进来,陈灵他们心胸狭隘容易记仇,一旦事情没成功,丁崇会被他们记恨甚至报复,他不能让丁崇跟着冒这份危险,眼下的丁崇和他记忆里的人截然相反,目前丁崇没参与到陈灵他们做的事,只是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普通男孩,他不想打破丁崇现在的生活,如果丁崇能普普通通过一辈子,日后他们经历的那些事情不会发生,那这一趟也算没白来。 冷九程:“翅膀还没长硬的小屁孩能帮什么忙,好好过你的假期。” 丁崇不满:“我已经成年是大人,别总拿我当小孩。” 冷九程斜睨他一眼笑道:“就你还敢称大人?对象谈过吗?手牵过吗?嘴亲过吗?” 讥讽的眼神激起丁崇叛逆,“做过这些才算大人?” 冷九程得意,“当然。” “你谈过?牵过?亲过?” 一连串反问使冷九程一愣,如果这时候说没有,会被丁崇笑掉大牙,他故作镇定地编起谎话,“我当然全做过。” 想到上次冷九程酒后的吻,丁崇心里隐隐不爽,回呛道:“你谈过女朋友?” 冷九程抬起手指数了数,“也就谈过那么四五个吧。” 丁崇心里燃起一团怒火,将理智烧成灰烬,他趁冷九程不注意猛地凑过去,在冷九程唇上亲了下,一触即离。 这下刚才豪言大谈恋爱经的人傻了,手心冒出一层汗,慌得冷九程伸手去摸烟,摸了半天没能拿出烟。 丁崇伸进冷九程另一边口袋,掏出烟递过去,“烟在这边了。” 冷九程:“......” 第35章 往昔 冷九程含住烟猛吸一口, “你在做什么?” 丁崇无所谓地耸耸肩,“我现在是大人了。”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时间太短?” 冷九成:“......” 他不想在这个问题纠缠下去,转身往屋里走, 摆摆手道:“小屁孩, 赶快回去睡。” 丁崇望着高大的背影抬腿追过去,“我对我的朋友非常了解, 如果警方没一个能进入他们内部的人, 再有一年你们也查不出任何线索。”他语气一顿,“我想你的领导是不会给你一年时间去查这案子。” 一周眼看就要过去,冷九程没能在约定时间查出线索,接下来必然要服从领导安排,忍受同事的非议,可这些都是他该承受的结果, 跟丁崇没关, 更不想因自己的工作牵连丁崇, 他找了个委婉的理由,“你不是警务人员, 不能参加侦查。” “我不参与你们的侦查行动, 只是跟他们在一起, 然后把眼见之事,耳听之闻告诉你,具体怎么判断、怎么做由你们来决定。” 冷九程猛然转身, 寒眸紧盯丁崇,一字一顿道:“你知不知道这种行为很危险?若被陈灵他们知道, 你和张姨都不会有好下场。” 张姨能活下来, 你应该好好珍惜。 去读你的大学, 远走高飞, 再不要和那些人产生任何牵连。 后面的话他终是没说出口。 丁崇没说话,却用眼神给了他答复。 冷九程突然颇为烦躁,又点上一根烟,语气渐渐平和下来,“为什么想这样?” “想帮你,也想知道真相。”丁崇如实说。 “无亲无故,我不需要你帮。” 丁崇不在意冷九程寒森森的语调,“既然无亲无故,你又为何帮我和我母亲?” 冷九程一把扔掉还有半截的烟,抬脚狠狠碾灭小簇红色火团,“因为你父亲家暴、杀人触犯了法律,任何人做这些事我都会出手。” 丁崇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父亲犯法我都没有怜惜,更何况朋友?及时损止对他们也好。” 冷九程盯着清澈如水的眼睛,长叹一口气,“你怎么.......如此不听话。” “冷哥,我不怕死,不怕他们报复,我只怕。”丁崇拍了拍胸口,“这里没有光。”说完他转身走了。 冷九程望着少年坚毅决绝的背影升起疑问,这样的丁崇怎么会叛变? 猛然间一个念头窜了出来,难道一切都是假的,丁崇根本没有叛变? 不可能。 他曾亲眼见过丁崇的凶狠残暴与多疑。 2017年春天因为一名手下办错事,导致走||私的货物被警方全部缴获,那次陈灵损失惨重,丁崇当众砍下那名手下的双脚。 2018年夏天一次重大毒||品交易被警方发现,这种重大行动只有核心人员才有资格参加,每一步都计划得非常严谨,警方能知道必然是内部出了叛徒,陈灵气得大发脾气,他们四人也发生巨大争议,李敬维当场指出丁崇,大骂他离开警队加入他们根本是骗局,白刃中立,丁崇为自证清白,扬言一定会将叛徒找出来。 由于丁崇有一定的侦查能力,很快便找出几个参与计划的嫌疑人员。 陈灵召集来所有兄弟齐聚一堂,酒过三旬提起此事,众人一下没了吃喝的愉悦,各个面色凝重,都怕自己被怀疑上,只要盯上非死既残。 在丁崇点出那几个人名后,冷九程心一沉,被怀疑的人中,有一人名为李涛,平平淡淡的名字和普普通通的长相,极不起眼的一个人,却是比冷九程资历还老的卧底,也是在这个庞大的人群中,冷九程唯一知道的同伴,过去的几苡橋年里,他们不常接触,却总是在对方有难时候帮衬一把,在黑暗中一同携手向前的人,即便不开口,一个眼神足够让彼此充满前行的力量。 那次他们没能像往常一样偷偷为对方化解危机,所有的疑点证据都指向李涛,没人敢站出来为李涛辩解,谁起身谁就是叛徒同党,冷九程双手在桌下捏的骨节发白,几次想起身又克制住,最后让他冷静下来的是李涛的眼神。 满面带血的李涛,隔着人群与长空对他微笑,就像感觉不到疼痛,温柔的眼神亦如平常,无需语言,冷九程一眼就读懂了李涛,他在用微笑化解冷九程内心的愤怒,他在告诉他别来送死,活下去彻底抓住这群人才是为他报酬。 冷九程对着那平静的目光很轻地点了下头,无人知道这轻轻的一个动作花费了他多少力气,仿佛数万只手按着头颅向下压,嘴里被他咬出血,血腥气蔓延整个口腔,那是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味道。 丁崇每一圈落在李涛身上,冷九程对他的恨加重一层,丁崇拿出砍过别人手脚的刀,冷九程想过去杀了他,李涛的惨叫回荡室内,冷九程的舌头已被咬出多处伤口,那刻冷九程对他们恨意深到骨髓,立誓此生一定要将这些人绳之以法,就在众人以为李涛会大家面前时,丁崇趴在陈灵耳边嘀咕了几句,陈灵点头。 丁崇便对着李涛残缺的身体踢了一脚,对大家笑吟吟道:“这么杀了太便宜他,我会让他知道背叛的下场。” 那一刻冷九程对丁崇的恨意超过陈灵,没过几天大家便收到一份“礼物”,丁崇将尸体分成分成多块,当做礼物送给下面兄弟,以示警告,没人知道冷九程抱着那盒子哭了多久。 以旁观者的角度再忆往昔,冷九程发现一个细节,每次陈灵他们有大动作,都会被警方拦截,一次次损失惨重,导致陈灵团伙日渐衰弱,而那些重大的计划只有核心人员才知道具体细节,凭借他透露给警队的信息,不可能精确地查破,这点验证了刚才的疑问,可是就算多年的老卧底,也不可能下得去手杀队友,这一想法又推翻了刚才的猜测。 丁崇究竟是黑是白 他又为什么莫名其妙来到1990年? 原本该正常发展的人事为什么没按照他记忆中的事发生? 1990年被他改变的人和事又会有怎么样的结局? 众多疑问萦绕脑中,想得他头疼欲裂。 第36章 你过来 丁崇想做这件事, 一方面是不忍冷九程太疲惫,另一方面是不信陈灵会杀人。 童年时陈灵胆子最小,见了动物尸体都会哇哇大叫, 长大后虽成了不良少女, 但也只是打打架装装样子,内心并不成熟, 一个杀鸡都不敢的女孩会去杀人?还是王仁忠那样社会混子?况且在他的记忆里, 上辈子他们做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享尽荣华富贵,根本没有杀人这事。 过去一年多来,他们之间的共同话题越来越少和丁崇忙于学业疏远,导致他已经彻底从原来的小群体里出去,如今想回来, 让大家重新接纳他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决定从心思最单纯的张成斌开始接近。 果然张成斌见到他很是愉悦, 一顿饭下来关系基本回到从前,从张成斌口中, 他听到许多关于陈灵他们的事。 王仁忠妻子只负责照顾孩子, 对王仁忠做的事情并不关心, 也不管他在外面的小三小四,更不接触王仁忠手下那些人,也不让孩子接触, 甚至抵触王仁忠的手下去家里,她有意的疏远, 逐渐让众人忘了王仁忠有正牌妻子的事, 相反是那些愿意往王仁忠身上贴的女人, 成了众人口中的嫂子, 小嫂子换了一任又一任,自从陈灵出现,小嫂子这称呼就变成陈灵专属。 时间一久王仁忠那些手下对陈灵都非常尊敬,张成斌他们三个,算沾了陈灵的光,迅速在王仁忠手下站稳脚跟。 白刃心思沉稳缜密,李敬维敢打敢做,张成斌听话忠诚,加上配合默契,他们挤掉王仁忠之前的心腹,成为王仁忠新的左膀右臂。 张成斌神神秘秘地拿起身旁的拎包,递到丁崇面前拉开拉锁,一摞摞钞票赫然显现眼前,他拍拍丁崇肩膀,“这是我最近的酬劳。”他点上根烟得意一笑,“上次往家拿钱,吓得我爸当场晕倒,醒来后跟我说他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 丁崇点头,淡淡一笑,算回复张成斌,若是上辈子,他见到这些钱怕会和张成斌父亲反应一样,但经历过挥金如土的日子,再看这些钱就很平静,记忆里上辈子他们有很多钱,想吃的、想买的伸手就来,再富华的日子过久了都变得平淡无味,反而他们会因为钱内讧,明争暗斗,忆起上辈子的事,忽然产生疑问,上辈子成年后的记忆里为什么没有张成斌? 肩膀上落下来的胳膊,打断丁崇思绪,张成斌搂紧丁崇肩膀,“你当初就该跟阿刃一样辍学跟着忠哥,读书有什么用?就算你上了大学,在省城找到工作都赚不上我们现在这些钱。” 提起白刃,丁崇默然叹气,无论上一世还是之前他和白刃都是默契最深,话题最投缘的那个,相似的性格让他们有聊不完的话题,自从白刃辍学,正式加入王仁忠手下后,他们的关系逐渐变得微妙,到现在还不如他和张成斌、李敬唯关系好,“阿刃最近怎么样?” “好得很,忠哥走后大小事情都由陈灵处理,她一个女人哪能对付过来那么兄弟,只能我们帮衬,阿刃规划各类事情,我和敬唯执行。” “9月开学我要去外地读书,到了那边就没办法老见面,趁这段日子我想多和大家在一起。” 张成斌大喜,拉着丁崇就往外走,“你早该和我们在一起,走带你去见他们。” 车上张成斌都很喜悦,拉着丁崇碎碎念一路,“咱们就像一个圆,五个缺谁都不完整,我早盼着你能来找我们。” 丁崇笑着回应,心里却感觉一阵微凉,镜子碎了再怎么拼凑无法恢复重前,人的感情也一样,童年他们聚在一起只为玩耍,长大后不能再以玩为目标,各自有了新目标,走的路亦不再相同,追其根本人都是孤独的,朋友只能陪伴一段路程,这道理他懂,白刃必然也懂,所以复原只能是愿望。 在远郊的一栋别墅前,丁崇和张成斌下车,往房间走的路上,张成斌指着别墅说:“去年我们合资买下这栋房子,大家没事时候都住在这。”他压低声音,凑近丁崇耳边,“二楼右侧有你一间房,跟灵灵房间挨着,是她专门为你留的,灵灵对你真不赖。” 丁崇笑笑没说话。 打开房门先入耳的是一阵哗啦的麻酱洗牌声,客厅中央围着一群男男女女,人多到看不清谁在打麻将,张成斌带着丁崇走过去,率先看见他们的是个中年男人,看上去比他们大20几岁,这人见了张成斌竟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斌哥回来了。” 张成斌没理那人,径自从他身边走过去,推开围观人群,嚷嚷道:“今晚有客人,都给我滚远点。” 麻酱落桌发出一声清响,接着响起女人带着少许怒气的声音,“哪有客人,你抽什么疯?” “我没抽疯,你看看谁带来了。” 陈灵抬头霎时怔住,半晌吐出声“三哥。” 能让陈灵唤哥的人肯定不是寻常人,众人纷纷知趣地散了。 寒暄过后,李敬唯心直口快地问:“前几天找你都不出来,今天咋忽然来这了?” 张成斌抢先说:“三哥想在大学开课前跟我们聚聚,以后去外地上学,不知多久才能见上面。” 陈灵面露喜色,“今晚谁都别走了,陈姨去做点吃的。” 保姆应了声退下做饭,偌大的客厅里仅剩他们五人,麻酱停止,寒暄的话也说完了,屋里一时静下,几人面面相觑,竟不知道要说什么,短暂静谧过后,陈灵说:“通知书下来了吗?哪号走?” “通知书收到了,9月初走。” “上大学,以后只有寒暑假才会回来了。”陈灵越说声音越小,眼里藏不住的失落。 “去外面增长见识是好事。”白刃看向陈灵,“离开这没什么不好,别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再说这不是还有一个月呢。” “就是就是,再说有个大学生兄弟,咱们也跟着扬眉吐气。”李敬唯指了指对面的空位,“待着也是待着,三哥来跟我们玩两圈。” 丁崇:“我不会。” “这玩意简单,打两把就会了。”李敬唯推着丁崇坐下,讲完规则,想起什么话音一顿,“我们玩的大,三哥有钱么?” “没有。”丁崇如实说。 陈灵瞪眼李敬唯,“消磨时间玩什么钱,你钱多每人给我们分点。” 李敬唯住了嘴,白刃接下说:“一点输赢没有也没劲,不如我们谁输了就一一回答大家的问题。” 陈灵眼前一亮,“好呀。” 丁崇脑子转得快,没一会儿便学会打麻酱,运气还不错,头几次都没输,陈灵和李敬唯连续输。 到陈灵丁崇思虑片刻,问:“日后有什么打算?” 陈灵眼中属于女人的娇羞散了,抬眸朝窗外的夜色看去,沉声道:“离开这。” 大家听得出陈灵口中的离开,不是单纯离开故土那么简单,她指得是将她们的“事业”做大,离开这座小城,去更大的领域获取金钱和权利。 “必须离开这,没准明年咱就能去找三哥。” “只要我们控制住陈四那家伙,我看今年冬天就行........” 张成斌和李敬唯你一言我一语,激昂地畅想未来,白刃咳嗦了声,他们才停下。 接下来几圈麻酱,丁崇有点心不在焉,他想陈灵这份野心有多久了?如果很久之前她野心就这么大,那王仁忠的死还真可能跟她有关系,因为有王仁忠在他们就没办法登上顶峰,只有除去王仁忠,她才能站到权利的顶尖。 人真是她杀的么? 一分心丁崇打错一张牌,丢出去的牌正巧给白刃点炮,他输了。 要对丁崇提问,大家忽然安静了,之前嬉笑的气氛一下变得有些凝重。 李敬唯点上根烟问:“三哥......以后.......我们还是你朋友吗?” 丁崇拿起筛子扔过去,“你这什么狗屁问题,我们永远是朋友。” 陈灵咬了下嘴唇,看向丁崇吞吞吐吐问:“到了大学会交女朋友吗?” “不知道。”丁崇如实回答。 陈灵拉长声“哦” 语气中透着难掩的失落。 三人只剩白刃没问,大家看向他,他却笑了笑,“暂时想不出来问题,等我到再问。” 白刃之前几轮也没提出问题,大家都没在意继续打牌。 “陈小姐,饭好了。”陈姨声音结束打麻酱。 丁崇和张成斌来之前已经吃过一次饭,饭桌上他俩吃不下去,只陪着聊天,饭吃一半急匆匆进来个男的。 男人神色紧张,步履匆匆,到饭桌面前看着丁崇欲言又止。 李敬唯对着跑进来的男人一挥手,“自己人有事就说。” “陈四带一群人来西宁街的场子闹事来了。” 李敬维水杯一放吼了声,“草!走。” 丁崇跟着大家往外走,陈灵拽住他, “三哥别去了危险。” 想加入他们了解真相,这些事无法避免,丁崇拒绝了,跟着白刃他们出去,坐上车一群人风风火火地往西宁街开去。 光线昏暗的酒吧里面,丁崇还没看清对方长什么样,双方就开始群架,混乱中不知谁给了丁崇一拳,丁崇找人想打回去时警察来了,两伙人全被带去警局。 丁崇做完笔录,迎面看见冷九程满眼怒气地走来,到他面前冷道:“你跟我过来。” 第37章 喜欢的人 丁崇跟着冷九程来到拐角处的一间会议室, 他前脚进门,后脚门就被冷九程“咣”一脚关上,还在门内上了锁。 见他眉眼间皆是不悦, 丁崇没敢随便说话, 垂头站一旁像犯错,等待家长训话的小孩。 冷九程拉开丁崇面前的椅子说:“坐。” 两人面对面坐下, 冷九程点燃一根烟, 吸了口说:“喊了这么久冷哥,我的话还不如放屁?” 丁崇抬眸对上他视线,“不是的。” “那是什么?”冷九程咬着牙,声音压得很低,“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非常危险?且不说陈灵和白刃,就李敬唯知道都不会放过你, 一旦事情败露, 上大学.......上他妈屁大学。” 冷九程很少爆粗口, 丁崇知道他是真气了,声音不自觉地轻柔几分, “只要你我不说、没人会知道的, 等查出事情真相我立刻退出。”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冷九程那些狠话噎在嗓子里硬是说不出口,沉默半晌才说:“群殴进局子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他看眼丁崇脸上的伤,“今天有人打你一拳, 下次就可能有人捅你一刀,跟他们这伙人在一起, 遇见事不上不是兄弟, 上了受伤的不仅是身体, 他们进出局子一百次都没关系, 但你呢?资料了上有了污点,影响的可不仅是学业,还有工作甚至婚姻。” 丁崇连忙掷地有声地说:“我不结婚。” 话音落地两人皆是一愣,冷九程捏着烟的手不由地一抖,带着火星的烟灰落下。 “小心烫到。”丁崇眼疾手快,边说边绕过桌子来到冷九程身边,掸掉落在冷九程腿上的烟灰。 见烟灰没烧到冷九程,丁崇松口气,抬头要说话,目光却先和冷九程撞个正着。 一个垂眸向下看,一个抬眸往上瞧,目光只交错一瞬,又双双别开眼。 丁崇大脑一片空白,早忘了刚才要说什么,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抽烟注意点。” “嗯。”冷九程刚应下,指间一截长长的烟灰就落在腿上,火星将裤子少了个小洞,烧到皮肤他才反应过来,慌忙地起身掸了掸。 丁崇:“.......” “我去趟卫生间。”冷九程开门出去。 丁崇望着冷九程坐的椅子怔了半天,他结不结婚跟冷九程有什么关系?一定是疯了才忙着表态,再说冷九程已到了适婚年纪,会比他更早结婚,越想越乱,脑中如同有团乱糟糟,理不出头绪的毛线。 十分钟后冷就程重新回来,坐下便说:“查真相是警察的事,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马上离开那些人。” 丁崇简短地说:“船已经开了。” 拧不动执拗的少年,冷九程叹口气,正要开口会议室门倏地一下被人从外推开,他回头一看竟是郑局。 前些天郑局不顾众人反对,给出一周时间让冷九程去查,结果一周过去冷九程一次没去汇报过进度,一周结束也不见人影,郑局只能亲自来找他。 郑局刚五十头发却白了一半,他不顾冷九程难看的脸色和对面的少年,进门直问:“王仁忠的事怎么样了?那么多人等着好歹你得给我个回复呀?” 冷九程没说话,不看郑局,默然从兜里掏出烟。 8天不去汇报进度,郑局就猜到结果,再看他这幅模样,更是证实猜想,他一把抢下冷九程的烟,“8天该有结果了......结案吧。” 听到这话死气沉沉的冷九程才抬起眼眸看郑局,“您在给我几天时间,他们几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默契十足,不好找线索。” 郑局从兜里掏出一摞报纸,摔在冷九程面前,“外界不知王仁忠在贩|毒,都以为他只是开夜总会的老板,一个有名望的大老板突然死在家中,全市的媒体都在关注这起案子,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们,不结案谁都不会有好日过,八天已经是我顶着巨大压力给出来的时间了,再没可能争取时间了,现场的一切和尸检都符合吸|毒过量,你就不要在执着。” “可是” “没有可是,常在河边走哪会不湿鞋,毒|贩也有可能翻车。” 领导有领导的难处,何况这事郑局确实顶着压力给了他一周时间,没查出头绪怨不得别人,冷九程没再说话. 郑局扭头走了,会议室陷入安静。 “等我验证完一件事,就可以确定陈灵有没有杀人动机,如果有杀人动机,我立刻把线索告诉你。”丁崇说。 话音一落冷九程猛地起身揪住他脖领,对上丁崇眼眸的一瞬,满心怒火又骤然灭了,对着丁崇他就发不出火,最后手一松放开人,“别管这些事,安心读书,做个普通人平淡过一生,行吗?”雄厚的嗓音里带上几分恳求。 相识以来冷九程都是冷淡,动作有点粗暴的大男人,丁崇从没见他这种语气跟人说话,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远离陈灵他们,其他的事交给我,不管郑局怎么做,我都会查出真相。”不想丁崇掺和进来的念头,盖过一直缠绕在冷九程心中的疑问,那念头大到胜过一切,现在他只想丁崇做个普通人,只要现在的丁崇平安喜乐,来1990年以前的事情都不重要了。 丁崇:“我......” 话没说完门再次被打开,冷九程烦躁吼了声“都他妈不知道敲门?” 僵在门口的李寻关上了门,下一秒响起敲门声。 冷九程:“.......” 李寻再次进来,“老大不好了,胜利公园又出现一具红衣女尸。” 冷九程豁然起身,“什么?” “红衣女尸......的凶手又回来了。”李寻磕磕巴巴地说。 “叫人马上去现场。”冷九程看一眼丁崇转身走了。 红衣女尸曾打破京川市的宁静,频繁出现的女衣女尸给广大女性烙下深深恐惧,那段时间丁崇每晚放学都要去理发店接母亲一起回家,后凶手忽然沉寂了,许久没再作案,人们对这事的阴影渐渐淡了,他却又回来作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些天冷九程怕连家都回不去了,想到此丁崇叹气,帮冷九程分担的想法变得尤为强烈。 门外白刃几人做完笔录正在等他,见人出来,李敬唯过去一把搂住他肩膀,“你那邻居没为难你吧。” 丁崇笑笑,“发了顿脾气。” “让你离我们远点?”白刃淡道。 丁崇如实点头。 白刃也笑笑,“是该离我们远点。” 陈灵瞪他眼,“你这是什么话,三哥跟我们本就是一体的,豆荚里少个哪个豆都不完整。” 白刃轻轻点了下头,没与陈灵争辩。 “好了、好了咱走吧。”李敬唯出来打圆场。 “能走了?”丁崇问。 李敬唯得意地说:“阿刃找家里人打点好一切,咱们可以走,陈四那伙人就要进里面带上几天了。” 走出警局天已大亮,李敬唯舒展手臂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回头对几人说:“外面的阳光可真好,走今个咱回老街吃早点去。” 几人坐上车嬉笑着往老街开,副驾驶位的陈灵回头看眼丁崇,笑道:“好像回到咱们以前骑车乱窜的时候,有三哥在真好。” 丁崇心不在此,他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满脑子想得是冷九程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红衣凶手留下的线索,若还找不到线索,这段时间又要加班,张成斌推他胳膊一下,他猛一下才回过神,应道:“以后三哥都在。” 陈灵喜笑颜开,笑得尤为灿烂。 车开过张娟理发店门前,李敬唯将车速慢下来,疑惑道:“娟姨有男朋友了?” 众人闻声齐齐看过去,早晨理发店没有客人,往常这时店内只有张娟一人,如今却是一男一女两个身影,并肩坐在椅子上,举止很是亲密,丁崇认出那男人是高明军,“他们在一起有段时间了。” 李敬唯:“诶?那不是阿刃的邻居吗?” 张成斌:“还真是高叔叔。” 丁崇:“嗯。” 李敬唯:“卧槽,他不是” 白刃捂唇咳了声,李敬唯“啧”了声没说话。 丁崇察觉出异常,追问道:“高明军怎么了?” 李敬唯从后视镜里看丁崇眼,笑着说:“没什么,两人年纪相仿,又都住老街挺好的。” 陈灵回头,“别管他,李敬唯脑子里都是些乌七八糟的恶心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这会儿嫌我恶心了?要不是我给你出主意,你能有那么多花招哄忠哥开心?是我那些独门秘方才让他欲罢不能,离不开你。” 当着丁崇面说这些,陈灵极其不满,头一转看向窗外。 李敬唯颇为不解,“姑奶奶,好好的生什么气?男女之间这点事谁不知道,忘了你以前怎么跟我们讨论的?” 张成斌都反应过来,李敬唯还在喋喋不休,他赶忙插话说:“咱三哥连女孩嘴都没亲过,你可别瞎说了。” 提起丁崇李敬唯转过弯来,为让陈灵开心,他说:“三哥咱都成年了,谈恋爱亲亲嘴,睡个觉都正常事,没啥见不得人的。” “嗯。”丁崇应答。 李敬唯接着说:“那你有喜欢的人没?” 第38章 前尘与当下 冷九程冷峻的眼神, 硬朗的轮廓闪现在丁崇脑中,他倏地怔住。 李敬唯:“嚯,看三哥模样肯定有心上人了。” 话音一落众人纷纷扭头看丁崇, 向来不八卦的白刃都跟着看向丁崇, 无人不好奇丁崇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 丁崇脸一阵白一阵红,吭哧半天说:“没有, 我......没有喜欢的人。” 那晚亲冷九程的画面再次浮现眼前, 当时带着置气的意味去亲的冷九程,并没多想其他。 现在回头看,如果李敬唯他们说那样的话,他也会亲吗? 答案显然不是。 他们不是第一次亲吻,之前觉得两个男人亲一下能怎么样?再回首他发现每次跟冷九程接触都会心跳如擂,一种不正常的心跳。 脑中那些亲密画面突然一变。 一屋子的陌生面孔, 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 他没理那些人的目光, 对着地上满身血的人狠狠地一脚,咬牙切齿道:“除了你还有谁?” 那人不大的眼睛看着他, 眸里满是愤怒与讥笑, “警队怎么会有你这种蛀虫?” 身旁伸出来一只脚踹向地上血肉模糊的人, “草尼玛的,嘴巴干净点。” 李敬唯踹得那人喷出一口鲜血,那人像球似的滚到饭桌边。 餐桌周围一圈人面面相觑, 没人敢去拉一把地上的人。 他随着那人像餐桌看去,一眼便看见冷九程, 如刀的目光快将他砍成八块, 嘴里一阵酸苦, 心也跟着疼, 可他却面不改色道:“拖下去,我就不信敲不开这条子的嘴。” “三哥!三哥!” 张成斌的呼喊让丁崇回过神,“啊?” “那么入神想什么呢?” 他敷衍地笑笑,“没什么。” “等下咱们去二姐包子?” “好呀。” “有次斌子一口气吃了人家五笼包子,给在场食客都吓傻了........” 陈灵他们一你言我一语地回忆着过去,丁崇一句话没听进去,满脑子都刚才的画面。 上辈子他和冷九程认识?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一点映像没有?地上被打得半死的人是谁?他们做生意为什么要打人?围坐在餐桌那些人又是谁? 忽然间仿佛有把电锯钻进脑中,疼得头快裂开,丁崇不得不停止思考。 陈灵发现异常赶忙询问:“三哥怎么了?” 丁崇停止思考疼痛感逐渐消失,他摇了摇头,“有点头疼,等会儿就好了。” “去医院。”陈灵命令道。 丁崇:“不用。” “不行。”陈灵对开车的李敬唯冷声呵斥道:“聋了?痛快的。” 李敬唯撇撇嘴,调头往医院开,路上说:“你什么时候对我们也能像对丁三这样?上次老子胳膊断了,你都没说让我去医院?” 陈灵瞪李敬唯,没好气道:“别找病。” “行、行、行,三哥最好。”李敬唯带着讽刺敷衍。 丁崇转头看向车窗外,李敬唯从小就对陈灵好,以前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如今细细品来他察觉出李敬唯的醋意,记忆像洪水般再次涌出来,上辈子李敬唯也喜欢陈灵,后期还当着他的面厮混过,可他并不伤心,反而在一旁悠然自得地跟白刃喝酒,神色中竟透着几分轻松,没有哪个男人能允许自己女人和兄弟厮混在一起,就算名存实亡的夫妻也无法允许,可他当时为什么一点不在意? 为什么? 他想不起来。 跟刚刚突然冒出的回忆一样,想深了就头疼。 他转换了个角度想,最初记忆里父亲不酗酒不家暴,可现实不是那样,所以记忆一直在欺骗他,他看到的上辈子并不真实,有层网隔在记忆中间,将一些杂质污垢过滤出去,留给他的只有清澈与美好。 一股冷意顺着丁崇脊背涌遍全身,垂落身边的双手不由地握成拳头,为什么这样?真实的上辈子又是什么样? 残缺的记忆怎么都想不起,他咬紧下唇,望着窗外一路无言。 在陈灵的强烈要求下,丁崇到医院做了检查,没查出任何问题,陈灵仍不放心,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缠着丁崇说:“咱再去别的医院看看。” “不用。” 陈灵扯住丁崇胳膊,“好好的怎么突然头疼?不行还是再去看看。” “真不用。” 争执间走廊对面走来两位走路带风的人,冷九程目光在丁崇身上一瞥,又看眼陈灵,带着微微讥讽走了过去,连声招呼都没打,丁崇忽感失落,彻底挣脱陈灵,“我说了不用就不用。” 见丁崇不开心,陈灵没再继续纠缠,跟着丁崇走出医院。 红衣女尸案发现场,有群众提供线索说自己家亲戚前几天晚上遇见了红衣杀人案的凶手,听闻如此重要的线索冷九程上前与这位群众详细了解情况,得知当事人正在医院治疗,他们立刻赶往医院,路上便遇见陈灵拉扯丁崇的一幕。 住院部在门诊楼上,赶到病房当事人没在,他们退出病房到走廊里等,冷九程垂眼往窗外看,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一眼看到少年清瘦挺拔的身影,浓妆艳抹的少女围绕身旁小心翼翼地讨好,情愫涌动的年纪,少男少女多美好的一幕,更何况他们本就是一对,脑中闪过许多丁崇和陈灵在一起的画面。 有年在老挝,当时冷九程只是个可有可无的跟班,负责看守陈灵安全,每天夜里站她门外把守放哨,有天他听见门陈灵撕心裂肺地喊:“你口口声声说,愿意帮我们、愿意跟我走都是爱我,可逃出国这么久,你一次没碰过我.......连亲一下都没有。” 丁崇耐心哄道:“满脑子想的是禽兽,能压制住欲望才是真爱,我为了你工作都没了,从警察变成阶下囚,这还不算爱吗?。” 陈灵继续嘶吼:“男人都是色||狼,我不信你没有欲望,你不想就是不爱我。” 屋内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丁崇的声音 “别动、陈灵别动。”声音中的耐心逐渐变成愤怒,“别他妈碰我。” 这一声吼过后,屋内静了片刻,接着传出噼里啪啦的摔东西声,伴随女人尖锐哭喊声:“你就不爱我.......”咆哮过后女人话音一顿,“你不会是条子用来掉我们的鱼食吧?” 丁崇的语气温柔下来,“你在胡说什么,其实我........我.......不行.......” 又一阵安静过后,陈灵说:“我不信,让我看看。” “别、别、别......” “在我这没有不行的男人,三哥先把这个吃了。” “这什么?” “快吃了,听话。” “不吃你就不爱我,你要敢背叛我们,阿刃他们会弄死你,三哥只有我们真的在一起了,他们才会相信你。” 女人叫声传遍走廊。 听得冷九程直反胃,这群淫|乱之人,只顾着自己享乐,全然不顾那些被他们害死的人,那些因毒|品妻离子散的家庭,他们是人却像动物一样活着。 想到那些因他们而死去的人,年轻气盛的冷九程恨得牙痒痒,几次摸了摸别在腰间的刀,想推门进去解决掉他们,又被理智压下来。 总有一天,我要将你们绳之以法,一个都别想到。 陈灵的叫声停止,这个念头却在初入贼窝的冷九程心里扎下根。 丁崇满眼疲惫地出来,伸手跟冷九程要了根烟,随后依靠着墙壁,边抽烟边看冷九程。 冷九程厌恶至极,面上却保持平静,目视前方像尊雕塑,一根烟抽完,丁崇问他,“来多久了?” “一年多。”冷九程如实回答。 “以后你就跟着楠哥吧,不用再来这看守。” 赵楠是除了白刃他们外最有权力的人,跟着楠哥接触到的信息,要比当保安多很多,冷九程礼貌地道了声谢。 “今晚的事” 丁崇话没说完,冷九程抢先说:“我什么都没听到。” 丁崇勾唇一笑,挥手让他走了。 正丁崇那次的提拔,冷九程才迅速在他们内部站稳脚跟,后来他想过很多次陈灵说的话,也想过丁崇是假叛变,只是丁崇所作所为彻底打消这种念头,尤其是他对李涛下手的一幕。 以前他对陈灵和丁崇只有恨,入骨的恨。 除了恨意外,没有任何情感,撞见他们在一起内心毫无波澜。 现在见到陈灵抓着丁崇胳膊,他十分不爽,恨不得过去强行抽走陈灵的胳膊。 烦。 很烦。 没有原因的烦躁。 他们从视线里消失,心里的烦躁都没有散去,直到当事人回来,面对工作烦躁感才渐渐散去。 许久没有红衣杀手的消息,减弱了市民的警惕感,夏天一到许多漂亮女孩子苡橋又穿起红色裙子,当事人就是其中之一,她20岁刚到厂里上班,3天下前她下了晚班,照常从厂里骑车回家,经过一条小巷时,胡同里突然窜出一人,一脚将她自行车踹翻,她摔倒在地,没等起来那人就朝她扑来。 刚要喊救命嘴被堵住,意识到不对劲,女孩强烈地反抗,最后摸到包里防身的小刀,捅了那人一刀才得以离开,虽然没受大伤,但却精神恍惚无法入睡,家里人不放心才送到医院。 黑灯瞎火,女孩没看清男人长相,只说男性,身高176左右,女孩精神不稳定,家属不放心,没问几句就将冷九程和李寻请出去。 临走前女孩喊住冷九程,红着脸支支吾吾说:“他.......他.......不是个完整的男人。” 这是条至关重要的线索,冷九程和李寻眸光不约而同一亮,李寻未经大脑思考,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女孩头快低进棉被里,“我感觉到的.......而且他一直用手.......” 李寻这才意识到刚才话说得不对,赶忙道歉,“那你没......事吧?” 女孩抬起头看向他们,“他没能得逞......如果我包里没装刀,死的人就会是我。”她身体微微颤抖,眼角豆大的泪珠一颗颗滚下,“希望你们尽快抓到他,不然还会有人......有人死去。” 离开病房冷九程和李寻脸上都挂了霜,这个人给京川市女性心里蒙上一层恐怖阴影,一天不抓人,影音一天不散,但半年多了,他们就是抓不到人,甚至一点有用线索都摸不到,他们去男科诊室,查所有来就诊的男性资料,一摞摞的病例中,符合凶手特征的男性太多了,在刑侦技术不发达的1990年,仅靠这点线索追查凶手就像大海捞针。 忙到深夜冷九程才回家,进院门一眼看到院中坐着个清瘦身影在等他。 第39章 失踪 仲夏夜上空挂满繁星, 院里他们并肩坐在院落的长凳上,冷九程抽着烟问丁崇,“不回家睡觉坐这干嘛?” 丁崇没答, 偏头看向冷九程, “冷哥,你家在哪?” 冷九程一愣, 脱口反问:“我家在这。”顺便抬手在丁崇头顶揉了揉, “傻了?” “我说你调来京川之前的家.......怎么从没见过你父母?” 一个父母早亡的孤儿哪来得家? 1990年虽然父母健在,但只能远观不能相认,依旧是一个人,孤孤零零靠着敬仰和信念活着。 “我是孤儿。”冷九程说。 这次换丁崇意外,他垂下头,轻声呢喃:“对不起。” 冷九程又在丁崇头顶揉了揉, “今天怎么回事?” “没怎么.......那你以前见过我吗?”丁崇满眼期待望着冷九程, 渴望得到想要的答案。 冷九程浅笑着摇头, “不认识。” “哦。” 默了一瞬丁崇又说:“白天做了个梦,那梦里有你。” “美梦?” “噩梦。” 冷九程:“.......” “如果自己都在欺骗自己, 还有什么是可信的?”丁崇声音很小, 冷九程还是听到了。 “去趟医院人咋不正常了?” 提起医院丁崇想到白天一幕, “白天为什么假装不认识?” 冷九程不知该如何形容那股没由来的烦躁,只得找借口说:“太熟络怕陈灵他们怀疑。” “与陈四斗殴这事是阿忍一手策划的。” 群斗的地点在蓝玫瑰夜总会,是陈灵他们的场子, 双方店里发生打斗,损坏的物品不计其数, 重装夜总会要不少钱, 给受伤的兄弟看病还要不少钱, 他们为什么这样做? 丁崇看出冷九程的疑问解释说:“为了让陈四老实, 这次只是给陈四个教训,若他出来还不听话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冷九程冷笑:“他们想怎样?继续杀人灭口。” “我不清楚。”丁崇跟他们厮混两天,只得到这点线索,不过由此也能看出他们的野心,这些日子他开始相信王仁忠的死,或多或少会跟陈灵他们有关系。 冷九程见几次劝阻都改不了丁崇固执,不再继续强迫他,“注意安全。” “好。”丁崇乖巧应答,“红衣女尸的案子怎么样?” 冷九程叹气,“有了点线索,但目前意义不是很大,告诉阿姨最近晚上早点关店回家。” 丁崇回到家,张娟还没睡,他敲门进去,“还没睡?” 张娟将床上的棉絮往一旁挪了挪,给丁崇让出空坐下,“想在你开学之前把被褥做好,再做两套衣服带着,我听人说首都的大学生都来自全国各地,太寒酸让人笑话。” 丁崇帮着往棉被里絮棉花 ,“我去读书又不是去攀比,只要衣服不露,被褥不小就可以。” “那怎么能行。”张娟放下针线,拉住丁崇一只手,“妈不会让你低人一等的,你只管放宽心,好好在学校读书。” 丁崇瞬间红了眼眶,张娟活着是他重生后最开心的事,只要母亲在多苦多累都值得,想到过段时间开学,家里只剩张娟一个人,他略略不安,“我开学后,你在理发店楼上租间房子,省着每天跑又累又不安全。” 张娟笑笑,“我又不是小姑娘,放心没人会关注一个中年妇女。” “坏人想作案,可不管是中年还是青年,最近那个专杀穿红色衣服的凶手又出来作案,你每天关店那么晚,我怎么能放心,明晚开始我去接你。” “不用,最近你高叔叔每天陪我到关店。” “你们......和好了?” “如果你不想我找人家,妈马上跟他断联系。” 往后远离家乡没办法时刻陪伴母亲,有个人能在左右陪伴照顾,丁崇怎会不愿意,“只要你幸福,我都可以。” 张娟微红着脸颊说:“明军人老实,对我也好,还愿意跟我一起抚养你读书娶妻。” “既然这样,改天让他来家里吃饭,我们也算认识一下。” 张娟脸上笑意增大,“我安排他过来。” 接下来一周丁崇都和陈灵他们混在一起,整日寻欢作乐,开学日子越来越近,事情进展却很慢,丁崇没办法,只能耐着性子等。 第十天的晚上,陈灵几人忽然一改常态,跑到二楼一间屋子开会,丁崇心知他们有计划要做,便找理由跟上去,由于前几天的铺垫,陈灵几人没防备,他听到了他们的“走货”计划。 对陈灵的信任,在半个月的相处中渐渐崩塌,丁崇不敢耽误,当晚将消息放给冷九程,这么大的事冷九程也不敢耽误,立马汇报给领导和缉|毒队。 交易当天警方顺利抓到交易双方,虽然没抓到核心人员,但这次的损失,足够陈灵他们缓很久,事情成功后。 周密的计划突然泄露,冷九程知道接下来陈灵他们会清理门户抓内鬼,这对于没有经过专业培训的丁崇来说非常危险,他劝阻丁崇以学业为借口马上退出。 丁崇却说这时离开,摆明他是内鬼不肯走,冷九程没办法只能在下班后偷偷跟着丁崇。 晚上张娟没回家,丁崇以为去了高明军家没在意,可第二天张娟还没回来,他才察觉到不对劲,跑去理发店,邻居说理发店已经关门两天。 他跑去高明军家敲门,高明军见是丁崇顿时满面笑意,“阿崇来了,快进屋坐。” 丁崇没心思进屋跟高明军搞关系,急匆匆道:“高叔,我妈有在你家没?” 高明军略带疑惑地看他,“她前两天去你姥姥家了,你不知道?” 这段日子丁崇回家很晚,每晚到家母亲都睡了,两人几乎零交流,还真不知母亲去了姥姥家,他稍微松口气,“谢谢高叔。” 高明军和蔼一笑,“你舅舅托人来说你姥姥病了,你妈着急回去看人,估计没来得及告诉你。” “应该是,高叔知道我姥怎么了?” 高明军摇头,“这我不知道,要不我骑车带你去乡下看看?” “不麻烦高叔,我自己去就好。” 丁崇没有自行车,打算找人借车时,恰巧撞击冷九程开警车回家,见他行色匆匆,冷九程问:“怎么了?” 丁崇简要说明原因。 “上车我带你去。” 以张娟的脾气,不辞而别很可能是外婆病情非常严重,丁崇没再多想,拉开车门坐进去,车在静谧的夜里飞速向前,开出市区周遭逐渐暗下来,狭窄的村道幽暗无光,像深不见底的洞穴。 丁崇看着车窗外漆黑的夜色,忽然很慌,没由来地不安,他转回头看向冷九程,“冷哥,我妈......不会?或者姥姥快......” “别乱想,很快就到了。”冷九程加速往前开。 丁崇双眉紧蹙,到姥姥家院门口都没舒展开,房间拉着窗帘,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丁崇迈开步子往屋里跑,撞门的动作惊扰了舅舅,出来看见是丁崇,舅舅说:“臭小子急急忙忙做什么?撞坏了门叫你妈妈赔我。” 丁崇抓住舅舅肩膀,急切地问:“我妈呢?” “你妈不是在你家吗?” “阿崇来了吗?”老人从另一间卧室里走出来,看见丁崇笑颜逐开,勾手道:“快来让姥姥看看大学生。” 姥姥身体硬朗,语气铿锵有力,没有半点病态。 丁崇心知不妙,却没敢大声张扬,将老人送回卧室关上房门,抓住舅舅问母亲有没有来过。 “你妈妈有段日子没来了,说店里忙走不开人。” “那姥姥的身体?” “老太太好着呢,你怎么了?” 丁崇霎时冷汗涔涔,攥着冰凉黏腻的掌心说:“我妈失踪了。” 第40章 终章(修) “她......有两天.......没回家了。”丁崇的声音带着微微颤抖。 舅舅一把揪起丁崇脖领, 嘶吼道:“母亲夜不归宿都不知道?你怎么当儿子的?” 冷九程进门便看见这一幕,过去一脚踹在舅舅膝盖窝处,舅舅猛一下摔倒在地, 扭头看冷九程, “你他吗......谁呀?” 话说一半他想起这人是妹妹家的警察邻居,他看向丁崇, “挨着警察还能让你妈妈失踪。”又看眼冷九程, “一群蠢货。” 一语双关的的讽刺,冷九程很不爽,没人希望张娟出事,但生活总有意外,他走过去,沉声一字一顿道:“嘴巴放干净点。” “叮叮当当的在干什么?”老人的声音从卧室传来。 丁崇急忙拉住冷九程, “我舅刀子嘴豆腐心, 咱走吧。” 俩人转身要走, 舅舅从地上站起来,“等等。” 丁崇和冷九程回头。 “等我叫上张雪、张雨、张雷一起去找。” 丁崇舅舅家的孩子都已成婚, 加上亲戚和左邻右里, 将近二十人进城寻张娟, 汽车坐不下,他们赶了两辆马车。 高明军也加入寻人队,众人将张娟能去的地方翻个遍, 没有半点有用消息。 丁崇想起高明军之前说的话,问道:“高叔, 来给我妈送消息的人, 你认识吗?” 高明军摇头, “没见过。” 冷九程从口袋掏出随身携带的钢笔和本子, “描述一下容貌特征。” 高明军:“男的,身高不到1米7,脸黝黑,单眼皮,塌鼻梁,不胖不瘦,戴着个深蓝色帽子,他来时我在店里收拾毛巾,没听见他们聊什么,看样子好像是娟认识的人。” 冷九程收回钢笔,摊开本子将画像给众人看,“有人认识他吗?” 众人分分看过去,短暂安静过后,有人说:“看着像村西头雷家那小子。” 这个开头挑起众人回忆,大家七嘴八舌地说: “还真像雷明。” “雷明从小就喜欢娟子,娟子结婚前天天去张家,人家结了婚他还贼心不死,后来娶了老婆才老实。” “诶?他一直在城里打工,有些年没回家了,怎么会来给娟子送假消息呢?” 冷九程打断众人讨论,“雷明现在在哪打工?” “好像在水泥厂。” 消了音的警车很快开到京川水泥厂,工作人员听闻是警察非常配合,他们顺利见到雷明。 雷明带着恐惧停到冷九程面前,“我......犯了什么事吗?” 冷九程没回答他的问题,拿出工作时一贯严肃问:“是你给张娟说她母亲病了?” 雷明点头,“你是娟什么人?” “我是他儿子。”丁崇回答。 “阿崇?长这么大了?”雷明满眼笑意,“以前见你还是个婴儿。” “你从哪听说张娟母亲病重?”冷九程打断雷明唠家常的苗头。 雷明想了想,“当时有个小姑娘来厂里找我,说是张雷的朋友,张雪拖她来城里给娟传消息,但初次进城找不到张娟家在哪,她就跑来厂里委托我去。” “找不到张娟家,能找到水泥厂?”冷九程质疑。 雷明张娟和母亲感情深厚,一听张娟母亲病重顿时懵了,根本没琢磨女孩话里的漏洞,一心担忧张娟。 冷九程看出他的惊愕没再继续逼问,“描述一下女孩的外貌。” “大眼睛,鸭蛋脸,长发梳成马尾,穿着花裙子,我当时心急没仔细看,娟咋了?” 雷明的描述不详细,冷九程只能画出大概轮廓,他把本子递给丁崇,“见过吗?” 丁崇摇头。 “这事有点古怪,先回去问问张雷。” 他们转身要走,雷明一把拉住丁崇,“你妈妈怎么了?” 丁崇沉默片刻说:“她失踪了,如果叔叔有她的消息,请尽快与我联系。” 雷明松开了丁崇胳膊,直愣愣地看着远方,呢喃道:“是我害了她。” 丁崇没接话,转身和冷九程走了。 回家众人满眼期待地看着他们,冷九程一字没说,只将张雷叫到外面谈话。 张雷连连否认,“我不认识你画的人,也从没找人给姑姑带过话,这些天都在家里忙着除草,哪有时间瞎传话。”说着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他抬眸看丁崇,“我小时候是姑姑带大的,跟姑姑的感情比跟我爸妈还好,我怎么会害姑姑?” 这点丁崇知道,舅舅家孩子多,母亲没出嫁前经常帮忙照看,他看向冷九程摇摇头。 张雷进屋,冷九程和丁崇面对面站着,看着彼此谁都没说话,许久冷九程说:“想想还有没有其他人,跟阿姨比较熟络。” 丁崇还真想到一个,这人是张娟的老顾客,家不住这片,俩人因理发结缘后相投甚欢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只是不常见面,但每次见面都能聊很久。 他们凭借丁崇的记忆找到那位阿姨家,女人见到丁崇很开心,热切询问张娟近况。 丁崇单刀直入表明来意,女人的反应跟雷明如出一辙,待她逐渐从震惊中缓过来,冷九程说:“您最近有见过张娟吗?” 女人摇头,抬眸看丁崇,“娟子交了个朋友.......你知道吗?” “知道。” “他们最近经常在一起,高明军应该知道娟去了哪。” 丁崇:“问过了,母亲被人骗走的,高叔也不知情。” “天天在一起还能让娟被骗?”女人不满地哼了声,“真是够蠢的,他能找到娟这么好的女人是上辈子积福,不好好保护竟让娟受了骗,算什么男人?哼!本来也不是男人。”女人愤愤地说着。 冷九程眸光一亮,“不是男人?” 女人意识到说错话,偷瞄眼丁崇,讪讪地说:“娟的私事不该我说” 丁崇打断她,“我妈现在情况很危险,阿姨您知道什么尽管说。” “高明军.......他不行.......要不年轻时能不娶媳妇?”女人叹口气,“你妈妈一开始不知道,知道后跟他分开过,后来谁知道那高明军用什么法子又把娟哄好了。” “谢谢您,我们先走了。”冷九程马上转身往外走,走出女人家,他看眼丁崇说:“红衣女尸的凶手也.......有|性|功能障碍。” 丁崇脑中一阵眩晕险些摔倒,冷九程一把搂住他,“可能是巧合。” “不用骗我,我妈现在很危险对不对?” 冷九程没再说安慰他的话,如实答:“对。” 丁崇:“现在怎么办?” “去高明军家看看。” 高明军家院门锁着,他们翻墙进去,院内花草修剪得整齐有序,窗户擦得干净明亮,他们绕到屋后,后面有间窗户拉着窗帘,冷九程撬开门锁,先奔那间拉窗帘的房间走去。 丁崇推开房门,没等看清里面的情况,眼睛就被温热的掌心覆盖住,冷九程一贯清冷的嗓音,忽而柔和下来,“我们出去说。” 丁崇站着没动,“松开手。” “丁崇!”冷九程温柔地唤着他名字。 “松开。”丁崇声如钢针,字字冰冷有力。 “阿姨.......”冷九程欲言又止。 “我猜到了,松开吧。” 冷九程顿了下,手掌缓缓从丁崇眼前移开。 狭小的房间里放着一张双人床,雪白的床单铺满玫瑰花瓣,张娟躺在花瓣上,闭着眼像在睡觉,丁崇轻喊了声“妈”没有回应,他走过去握住张娟的手,拿手凉得像冰。 终究还是失去了母亲,他没有咆哮、没有哭闹,只静静地握着张娟的手,忽然间一束强雷的光从棚顶照射来,晃得他闭了下眼睛,再睁眼冷九程、张娟、房子一切都消失了,面前只剩一道白光围绕的隧道。 他走进去,在隧道尽头,看见了过去的自己。 满是烟雾的办公室里,局长对他说:“陈灵这伙人不仅在国内作恶多端,跟国外的毒|贩也有勾结,上面希望我们能够顺腾摸瓜,配合国际刑警,将这伙人一网打尽,但放了他们需求有个合理的理由,也要有人能扎进他们内部。” 丁崇拿起局长桌上的烟盒,摸出一根点上,“所以你们选中了我。” “嗯,如果你不愿意” “我愿意。” 局长微微一怔,提示道:“会非常危险,他们那伙人......” “凶狠残暴,如果发现我的真实身份,你们会连我的尸体都找不到,确实危险,但总要有人去做,我跟他们相识多年,对每个人的脾气秉性都有了解,没人比我更适合。” “你.......” “别再浪费时间,尽快安排吧。” 从那天开始他从警察变成阶下囚,除了领导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背叛警队协助陈灵逃走的消息迅速传开,成了众人鄙视的对象。 为了不引起陈灵他们怀疑,不得不做违心事情。每次人群中都有一双灼热的眸子盯着他,别人看不出异常,只有他知道那种愤怒来自同类。 上辈子跟陈灵他们在一起根本不是做生意,像看了场漫长的电影,他记起所有事情。 再睁眼身在一间雪白的屋子里,消毒水的气味游进鼻腔。 “醒了?”表姐关切地问道。 丁崇扶着床沿慢慢坐起身,“这是哪?” “医院,你昏迷三天了。” “高明军呢?”神志回笼丁崇想起昏迷前的一幕,“我妈.......死了,尸体在高明军家,他人呢?千万不能让他逃走。” 表姐在丁崇肩上拍了拍,“高明军被冷警官抓走,他对谋害......小姑一事供认不讳。” 丁崇四下环看一圈,“冷九程在警局?” 表姐抿住唇角,略微低头,“冷警官失踪了。” * 2021年,夏。 “醒了、醒了、人醒了,快去叫医生。” 嘈杂的声音里冷九程睁开眼,眼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是许久未见的同事和领导,他沙哑着嗓子说:“这是哪?” 老领导长叹一口气,“总算醒了,这是医院。” “我怎么.....在医院?” “你在追杀犯人途中被打伤,险些丢了性命,请来最好的大夫才将你从死神手里拉回来。” “丁崇呢?”冷九程有气无力地说。 老领导手臂一挥,“你们先出去。” 众人纷纷退出,屋内只剩他们俩人,老领导拉过椅子坐下,“有件事你误会丁崇,他没有叛变,这次行动能成功跟丁崇有重要的关系。” 冷九程逐渐回过神,才发现当下不是1990年。 在1990年关于丁崇冷九程设想过很多种情况,最怕的就是丁崇跟自己是同类,恐惧变成现实,心口像有根细长的针,一下下扎着最柔软的地方,疼得他说不出半句话,良久的沉默过后,他颤抖着说:“丁崇杀了李涛.......怎么会是警察?” “李涛虽然受了很重得伤,但没有死,如果丁崇不那样做,整个计划都会泡汤,在那种场合他只能伤害李涛来保全大局。” 冷九程拔掉下手背的针,手撑着床试图坐起,可伤得太严重,根本坐不起来,只躺床上喘着粗气说:“丁崇知道我的身份?” “他猜出来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丁崇直接跟上面的领导沟通,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事,上次把陈灵他们那条线连根拔起了,行动很成功,你安心养病,病好了为你改名换姓重回岗位。” “丁崇......牺牲了?” “嗯。”老领导又一声长叹。 “谁杀的?”冷九程记得当时现场混乱,为活捉丁崇,他追着丁崇跑进荒山,追逐过程中身后有人朝他开了枪,之后就去了1990年。 “我们追进荒山时,先找到还有口气的你,再往深追就看到丁崇和白刃的尸体,两人身上都有数不清的伤痕,经过法医鉴定和现在痕迹来看,白刃应该知道了丁崇的身份,他们发生非常激烈的争吵和打斗,白刃......开枪打伤丁崇,而丁崇在白刃心脏扎了一刀,之后他也撑不住走了,打伤你的人应该也是白刃。” 冷九程不再说话,老领导关上病房门,默默出去了。 初到1990年他恨丁崇叛变,恨丁崇杀了李涛,满心恨意像一只浓烈的烟,后来他发现1990年的丁崇只是个普通少年,跟所有青春期的小孩一样,恨意变浅疑惑涌上心头,他为什么会去1900年? 这一刻他才明白,是被丁崇带过去的。 丁崇被误解多年,一直盼着结束时与冷九程坦诚相见,讲清楚误会,化解冷九程对他的恨,可那天偏偏白刃追过来,毁掉他隐藏心底多年的愿望,渴望太过强大,便将昏迷的冷九程带到1990年。 病房外。 小护士急匆匆往医生办公室跑“赵医生19床的病人再次昏迷了。”接着冷九程被戴上氧气罩和监护仪。 深夜护工睡去,病房重归安静,冷九程再次醒来,这次他嘴唇不受控制,无法开口讲话,但脑子是清醒的,丁崇死亡当天,正是他去1990年那天,同一时间在荒山的还有白刃,那么1990年白刃会不会也重生了? 这念头一出来,病床上带着呼吸机的人霎时瞪大双瞳,嘴里呜呜发着声音,护工正在熟睡,唯有偷偷溜进来的几缕月光发现病人的异常。 冷九程无数次疑惑过为什么1990年的事,与他记忆中不一样,原本该发生的事情都没再正常轨迹行走,他回去改变了母亲与张娟原本的命运,却没想过有人跟他一样知道90年每个人物的命运。 原来有人从中作梗。 1990年的白刃知道冷九程是谁,来自哪里,也知道丁崇未来会做什么,冷九程拥有改变人物命运的能力,白刃一样可以。 高明军是白刃家邻居,又主动接近张娟,看似偶然实则并非偶然,高明军一开始接近张娟就心思不纯,冷九程救他救活张娟,白刃就利用高明军杀了她。 他们都成了旗子。 白刃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知道丁崇未来会背叛他们,也知道丁崇这次有意接近的目的,交易消息被警方得知后,更证明白刃的猜想,所以这事结束没多久,张娟就死了。 陈灵他们因丁崇才被警方抓到,白刃知道一切后,再回1990年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丁崇,冷九程艰难地翻身,手臂缓缓伸向呼吸机。 深夜静谧的病房里,监控仪的声音戛然而止。 * 见到冷九程的一瞬,李寻惊声尖呼,“队长这些天你去哪了?” 冷九程没答反问他,“丁崇在哪?” 李寻神色黯然,“他.......” 冷九程下意识提高声音,捏着李寻肩膀问:“他怎么了?” “他......陈灵他们怀疑上次消息是丁崇放给缉毒队的,于是绑架了他,经过这些天追查,我们查到白刃把丁崇带到城西一栋废房子,同时被带去的还有个姓冷的警察,我们盯了两天了,白刃不打不骂也不放人,无论我们提出什么条件他都不理,为了保证人质安全目前还在干耗,但狙击手已经到位,如果白刃再不放人,必要时直接击毙。” “带我过去。” 荒草之上两座低矮小楼对立而建,两侧楼顶各站着一群人,白刃看见站在对面的冷九程忽而笑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他用刀尖在白刃脸上刮了刮,“你不是一直想杀他吗?今天我来帮你。“ 话落他抬眼看了看冷九程,“知道真相以后舍不得杀了?” 冷九程淡然地点燃一根烟,抽着烟不紧不慢地说:“不是每个人都有重新来过的机会,既然得到了为什么不好好珍惜?” “我就在珍惜呀,除掉这个叛徒才能永绝后患。” 刀下的丁崇冷笑,“死了一个丁崇,还会有下个丁崇站出来,永远杀不绝。” “如果不是你利用我们以前的感情博取信任,凭他们一辈子也查不出我们在金三角的窝。”白刃抬臂在空中一挥,“过去的事不提了。”他仰头朝对面的人喊:“冷警官,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李敬唯带着冷云清一家从角落里出来,白刃看眼冷家三口,又看眼冷九程,唇角一勾,笑道:“冷警官还能回到来到这,一定是和那边彻底断了,我很好奇现在你和这个孩子之间的关系。”他纤长的手指落到将满一岁的幼儿身上。 李美华被人按着动不得,她扯着嗓子对白刃喊:“拿开你的手,别碰我儿子。” 白刃看看她,笑着掐向孩子的脖子。 冷九程忍着窒息感说:“对幼儿下手,可不像你白刃。” 白刃缓缓松开手,“我不会这孩子怎么样,因为知道冷警官向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来玩游戏吧。” 冷云清夫妻身后,各多出一个人拿枪顶着他们脑袋,丁崇身后也如此。 “一边是误会多年的队友,一边是重新活下来的亲人,让我看看冷警官会选哪个?如果都不选,就送他们一起走喽。” 话音一落,丁崇猛地站起身,将身后拿枪的人撞到,那人勾起手指,子|弹没打到丁崇,现场出现短暂的混乱,趁着混乱狙击手要了白刃的命。 * 半年后。 期末考试结束,室友纷纷收拾行李回家,往日热闹的宿舍只剩丁崇一人,他无家可归只能待在学校,接近年跟天很冷,他不愿下楼,早中两餐并成一顿,中午裹上棉袄下楼,没等出宿舍门就看见门口站着的笔直身影。 “去吃饭?”冷九程熟稔的语调好像他们昨日刚刚见过面。 丁崇喜出望外,边点头边说:“你怎么来了?” “陪你过年。”冷九程接过他手里的热水壶,“热水房在哪?” 丁崇见他冻红的手说:“来很久了?” “早晨到的。” “怎么不提前写信告诉我?” “年前办了一个案子太忙没时间。” 丁崇想起冷九程每次回家踢门的场景,忍不住笑了笑,“冬天家里冷不冷?” 一个普通问题倒让冷九程想了许久,最后歉意地笑道:“你走后我基本吃住都在局里很久没回去。” 父母都不在,丁崇不想再回京川,走之前直接把房子卖掉,连同他和母亲短暂的时光一同留在京川,只一个人来首都求学,再提起京川不免想起母亲,他控制情绪转移话题说:“来出差?” 冷九程摇头,“来见你。” “想我了?”丁崇开玩笑。 “一直很想。” 丁崇没想到冷九程会这样回答不由地红了脸,赶忙找借口绕过这话题,“前面是我打工的饭店先吃饭。” 点了两个简单的家长菜,丁崇为冷九程倒杯茶水,“先喝点水暖暖身子。” “好。”冷九程还是老样子,话少却不会令人尴尬。 得知是白刃指使人杀的张娟后,丁崇受了很大打击,案件交给警方后便随舅舅去了乡下,直到开学都没回来过,冷九程几次去找他都被隔绝在门外没见到人,买房子也有舅舅出面,那个暑假他躲避所有人,直到离开京川都没见过任何人,半年过去,他已学着自愈,慢慢从泥潭里走出来。 他们面对面而坐,但谁都没提过去的事,但彼此各怀心思,都知道那是躲不过去的梦,丁崇先开口,“他们?” “都被判刑了,王仁忠也是白刃教唆陈灵杀的,他” “我知道,白刃跟我们一起来的,也和我们一样知道未来会发生的所有事情,他恨我,恨我做卧底毁了他们,恨我背叛兄弟间的情谊,所以重来一次,他要让我痛苦,让我付出代价,这才谋划杀了我妈妈。”丁崇自嘲地笑了笑,“其实也不怪他,被几十年交情的朋友出卖,谁能开心呢?像你才几年就将我恨得牙根痒痒。” “我曾怀疑过你的身份,可你演得太像了,我——”冷九程叹气,“怪我眼拙。” “我没杀队友。” “我知道,在你想起全部的那天,我回到2021年,见到领导他跟我说了一切。” 既然能回到2021说明冷九程没有死,丁崇倍感意外,“那你如何回来的?” 冷九程没说话。苡橋 丁崇明白了,“你跟我和白刃一样,我们在2021年已经死去,上天怜悯才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你应该留在2021年好好生活。” “留在2021年我无法好好生活。” “为什么?”丁崇不解。 “因为那里没有你,没有夜里等我回家的男孩,没有热情洋溢的少年,我喜欢的在1990年,所以我必须回来。” 突如其来的话,扰得丁崇心神不宁,他抿了口水掩饰慌张,“祝福你。” 冷九程勾唇一笑,“眼下他正坐我对面喝酒。” 丁崇猛地放下水杯,“我、我、我去趟厕所。” 满桌菜上齐丁崇也没回来,冷九程喝着水淡然地等,又过十分钟丁崇慢腾腾出来。 “被人撵出来了?” 丁崇:“.......” “吃饭吧。”冷九程把筷子递过去,“比夏天瘦了,多吃点。” 丁崇食不知味,没话找话说:“准备在这边待几天?” 冷九程夹菜淡道:“不回去了。” “不做警察了?”丁崇惊得忘记吃饭。 冷九程给他夹菜,“工作也调过来。” 丁崇这才松口气。 “这附近哪里可以租房?” “等会儿我陪你去找。” “好。” 饭后二人拎着空的热水壶满大街小巷的转悠,终于在距离学校不远处找到适合的房子,冷九程空身而来,租完房子他们又去买东西,折腾一下午房间才算有点人气,床铺规整好已经天黑,丁崇要走,冷九程上前抱住他不让人走,“留下陪我。” “我......明天”话没说完冷九程的吻先覆下来,片刻后冷九程松开他,低声在他耳边说:“张姨不在了还有我,我会永远陪你。” 丁崇心砰砰乱跳,怔了片刻,抬手楼主冷九程脖子,“后悔吗?” 冷九程摇头,“能来1990年重新认识你是我的荣耀。”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