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呀》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娇软呀[娱乐圈]》作者:黛色正浓 文案: 整个一中都知道,校花周阮骄傲张扬,像一朵扎在泥潭里的野玫瑰,谁也瞧不上。 直到有人爆料:周阮强吻陈骄。 少年生得漂亮,不好相处,性子冷淡,把野心摆在脸上,过于早熟的心智让他格外出色,也让他在同龄人中格格不入。 所有人都觉得周阮倒贴陈骄,是为了嫁入豪门,只有周阮心里清楚,有的人只一眼,就注定泥足深陷。 周阮原以为陈骄是懂自己的,直到有一天,她亲耳听到他说:“什么女朋友,不过玩玩而已。” 周阮这才明白过来,陈骄从未喜欢过她。 * 很多年后再次相遇,周阮已经是新生代当红明星,而陈骄也在蹿上了金融领域青年富豪榜前三名。 有次财经媒体采访:“陈总有喜欢的CP吗?” 向来不苟言笑的青年愣了一下, 他抬眸看向镜头道:“娇软算吗?” [全世界都说我们彼此利用, 只有风知道,我有多爱你。] 内容标签: 破镜重圆 阴差阳错 娱乐圈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阮 ┃ 配角: ┃ 其它:追妻,校园,甜文,暗恋,娱乐圈,资本,明星,一见钟情,治愈 一句话简介:全世界都说我们彼此利用。 立意:爱自己的人,才会被人热爱。 第1章 “重逢” Kaller顶奢的红毯视频发布没多久,各大热搜里已经堆满了营销号的爆料。 “ZR能拿到Kaller大中华区的代言,是资方的面子。” “这个饼原来是QMC的,没想到ZR截胡了。” “爆个料,K家和ZR后续还有合作,内部消息,K家高层特别喜欢ZR,还专门给女儿要了签名照。” 相关热搜里面全是粉丝在对战,各种实绩,奖项,黑料一股脑全都挤在热门上,路人想要平平静静地看个美图,蹲个妆发的真实评价都难于上青天。 路人周阮本来还想摸摸鱼,却在镜头里收到了来自妆发师的死亡凝视。 “目视前方哦,要打腮红了。” 周阮立刻叉掉手机,将视线投向镜子里被画的有些夸张的自己。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周老师可真是活生生的例子。”化妆师满意地观赏着自己的“作品”,将灯光微微调亮了一点点,转身就喊道:“可以换衣服了,拍摄的礼服在哪?” “在这!”助理闻言,立刻抱过来一个半人高的大盒子。 化妆师拆开包装,刚看到礼服露出的一点材质就惊艳道:“这是哪家的高定?怎么好像没见过?” 她下意识翻转衣摆,并没有看到任何logo或者商标,忍不住打听道:“真是太漂亮了,是哪位设计师的作品吗?” 周阮摊在椅子上微微扭头,看到衣服还是散乱的,连忙起身将礼服抖落开。 化妆师正想说“小心一点别弄坏了”,就看到周阮利落地把上下两件拆分开,又用手工编织的绳结轻轻挽出一朵花,串联在腰际的部位。 “这里用古法镶了暗扣,可以自己编花,也可以直接用扣。” 周阮仔细地跟化妆师介绍完衣裳的穿法,然后才道:“这套礼服是我自己做的改良款,并不是哪位知名设计师。” 化妆师惊得张大了嘴巴。 她也算是见多识广,每年的新款高定哪个不是先过她的眼,但会做服装设计的明星还真的很少见,她察觉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找补:“你真是太厉害了。” 周阮眼底掠过一丝忧郁,继而笑得温婉和善:“是跟我妈妈学的。不过,还是不能和专业设计老师相提并论。” 正巧摄影师在外面催促,周阮连忙在化妆师的帮助下好了礼服。 一袭白色的蕾丝露腰曳地长裙,一把发黄的做旧油纸伞,一袭雨幕之下,伞下的复古美人梳着美人尖,挽起的丸子头上别着一朵Kaller新出的海清玉兰发饰,别致的金色叶片轻轻扣在发丝上。 简约的打光,迷蒙背影,美人返璞归真。 摄影师灵感大爆发,刺眼的灯光咔咔咔不停,嘴里还不间断地说着调整的话。 “眼神不要空洞” “剖离,再加入一点破碎感。” “是邂逅,又不是分手!” “看门口!” 突然之间,摄影师感觉周阮状态对了。 小鹿似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冰冷光彩,虽然很无情,却让人忍不住忖度这无情的深处是否藏着深爱。 “对对对!就是这样。” “换个姿势。” “我们的主题是[邂逅],一定要有那种撩人心魄的感觉,女演员要动心,OK?” 摄影师激动得手都有点抖,能遇到一个天生的模特,是他工作中最幸福的事情。 “化妆师补个妆,睫毛歪了,脸颊的腮红色调太冷,换成橘红。” “灯光打在右侧,注意光影。” 周阮木木地站在光影下,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还在配合摄影师的支配,但大脑早就在看到门口站着的那个男人时候,彻底短路掉了。 白色的窗纱道具从眼前拂起,那一瞬间,周阮模糊的记忆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那些暗恋,追寻,执着,以及被辜负的曾经,雪花一样散落在她的脑海,就连同男人的气息也仿佛近在咫尺,逼得她无处遁形。 周阮回过神的时候,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拆景,等她平复好心绪,就看到男人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不到一米的距离,耳畔的嘈杂声全都化为乌有,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 陈骄还是那副不喜不怒的模样,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像是在寒暄又像是充满了危险。 “你不知道我讨厌明星?” 男人的嗓音有些薄,但是平时说话的时候总给人一种难以忽略的威慑力。 是啊,你最讨厌女明星,可是偏偏就成为了女明星。 周阮突然觉得这一切像是做梦一样,她没想到自己都躲在这里了,却还能遇到陈骄。 陈骄,她暗恋了四年的人,也是她人生最黯淡的时候最痛的伤。 只不过这次,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不顾一切地黏上去,自信到以为所有的爱都可以得到回报。 周阮觉得有些滑稽。 陈骄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呢?他的喜好与她何关?难道还想像当初那样拿她当做失而复得的玩具吗? 周阮平静地抬眸,这才发现整个拍摄现场已经被清空了。 “陈先生。”周阮直视着陈骄的眼睛,礼貌地微笑道:“您未免管得太宽了。” 第2章 “勾引” 周阮回到妆台前,迅速把脸上清理干净。 镜子里映出陈骄的侧脸,周阮面无表情地拿起一只口红,一边补妆一边道:“这里是女士化妆间,我想您可以出去了。” 陈骄一只手撑在镜前,他猝然打断周阮的话,紧盯着周阮问道:“为什么拉黑我?” 拉黑? 周阮握着口红的手指微微一顿,是啊,好像是拉黑了。 电话,邮箱,企鹅,还有微博,博客,包括他这个人她统统都拉黑了。 周阮勾完最后一笔,手指尖细细抹匀,这才缓缓扭头,两个人之间不到一厘米的距离,她噙着笑意,猫咪似慵懒的嗓音道:“分手了,难道还要留着做炮友吗?” 陈骄表情微微一滞,眼底满是复杂地看着周阮。 那样子,像是要当场就把她撕成碎片。 良久,周阮也没等到陈骄的发怒,他只是松开了手,整理着自己的西装袖口,面无表情地说:“相比较六年前,现在的我可以满足你的一切需求。” 陈骄漠然出声:“钱,名誉,资源。” 只要开口,他都给得起。 周阮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果然,他还想像当初一样,把她当做豢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吗? 想要的时候,玩玩。不想要的时候,丢掉,又不许任何人碰。 周阮扶着椅背站起身,完美的曲线就这么呈现在男人的眼前,她灿然笑道:“所以呢?” 陈骄定定地望过来:“回到我身边。” “如果你愿意。”陈骄说:“开个价。” 周阮浑身一震,心底仅存的一丝幻想彻底。 原来,哪怕是再有一次机会,他们之间也只是交易与被交易的关系。 周阮背对着陈骄,好半天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陈先生,不是所有东西都能用钱来交易。我们之间,早在六年前就已经没有任何瓜葛,我也不希望有任何牵扯。我不会对任何人说起我与您认识,请您也不要再打扰我。” 陈骄脚步微乱,下意识挽留:“你就这么想和我撇清关系。” 周阮鼻子有些发酸,背过身道:“我和您,没有任何关系。” 外面的工作人员议论纷纷,大家都在讨论沉舟资本的陈总,那位资本圈新贵怎么会突然出现? 窃窃私语间,化妆间的门突然被一把推开,所有人都亲眼看到陈骄黑着一张脸夺门而去,而室内的周阮,则像是没事人似的照常喊了助理换衣服。 “啧,这是上位失败了?” “好丢人啊,陈骄什么人,她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嘘,声音小点。狗急了还跳墙呢。” 外面的流言蜚语像是生了翅膀,等到周阮拍完主题照,换好衣服回到主厅的时候,一圈女明星看自己的眼光都变得粘稠了起来。 “小来,我脸上的妆花了?”周阮下意识问助理。 小来不敢出声,周阮正觉得疑惑,就看到经纪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朝自己打了个手势。 “我找了你半天都不回消息。感觉还顺利吧?” 周阮想到陈骄那张臭脸,下意识就想回避这个话题,抬手摸了摸耳畔的碎发,低声敷衍道:“还成。” 经纪人李偌松了一口气,眼神略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楼上,点头道:“没事就好。” “怎么了?” 周阮有点心虚,该不会是她和陈骄的事被人捅出去了吧? 她正踌躇要不要坦白从宽的时候,突然听到经纪人感慨道:“也不知道哪个没脑子的,竟然跑去勾引沉舟资本的陈总。” 谁不知道陈骄父亲二婚娶得就是个二线小明星,他本人对女明星也是厌弃至极。 李偌看热闹似的冷哼一声:“听说陈总当场发飙,摔了门就走了,那女的都被圈里人嘲成筛子了。” 沉舟资本…… 那好像就是陈骄的公司吧。 周阮有点腿软,这事竟然还能传成这样?她突然反应过来,怪不得刚刚大家看到她的时候,表情都怪怪的。 完蛋,又多了一条黑料。 周阮假笑两声,尴尬地看了眼人群,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李偌的袖子,“李姐。” 李偌觉得莫名其妙,正色道:“给我好好说话,别撒娇,恶不恶心。” 周阮抿了抿唇,猫咪似的咕哝:“我觉得……你说的那个没脑子的,很有可能就是……” 随着李大经纪人一道锐利的目光刺过来,周阮蓦地松开手,垂着脑袋,心虚地承认,“是我。” 第3章 “Battle” 虽然是闯了祸,但周阮心态还是稳的。 在观众区略坐了一会,就回到后台准备登台演出。 这次作为Kaller大中华区代言人进行压轴表演,是周阮今晚的重头戏,因为是首发单曲,光是排练走位背歌词她就准备了一个多个月。 李偌陪在周阮旁边,一颗心还在上蹿下跳。 “所以,陈骄就是你跟我说的那个大渣男?” 李偌觉得这事也太离谱了,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她心里一边盘算着陈骄的影响力,一边又琢磨自己有没有能力扛得住这种公关大事件,满肚子的慌乱下意识就倒了出来:“周阮,要不你去服个软?” 沉舟资本虽然不大,但近年来异军突起,势头十分迅猛,业界早有传言:只要是得到沉舟的青睐,三年内必定翻身。 陈骄虽然从不涉足影视行业,但是前段时间追风科技背后的资本死磕陈骄的新闻她也是知道的。追风旗下除了科技板块,还有影视行业,就连这次Kaller的独家赞助商也是这个平台。 绕来绕去,只要周阮还要再娱乐圈待,陈骄必然是得罪不起。 李偌心急如焚,越想越害怕,扭头一看周阮竟然眯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正要发脾气,就听到舞台前台主持人大声念道:“接下来,让我们隆重邀请知名演员,歌手,刚刚成为我们Kaller彩妆大使的齐明楚小姐,为我们带来……” 主持人的声音突然顿了一下,周阮也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 顺着后台的角度看过去,只见主持人下意识翻了下一张手卡,紧接着不动声色地拉长了声调笑道:“《Ice-half-girl》!” 《Ice-half-girl》 那不是我要表演的节目吗? 周阮在听到报幕的同时,猛地坐直了身体。 表演嘉宾顺序和节目都是提前一个月就沟通好的,像Kaller顶奢这种品牌更不可能犯报错节目这种低级错误。 她下意识看向李偌,李偌也一脸懵地重新带节目单确认。 “换了?” 李偌:“换了。” 周阮给气笑了。 资本一枝花·齐明楚小姐可真了不起!这么大的场合,她竟然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她的节目给替换了,真是牛批啊! 她就不怕自己破罐子破摔,真的闹起来? 周阮想,那到时候热搜可能爆出爆米花来。 #周阮齐明楚撕逼# 热搜词条她都想好了。 李偌已经在给负责任打电话,然后对方不是占线就是正在通话中,显然就是在拖延时间。 此时,舞台上的齐明楚已经在倾情演唱,就算是站在后台,周阮也隐约听得到台下伴唱的和谐乐声。 原本属于她的节目,现在却是齐明楚的高光时刻。 “唉。” 周阮听到李偌叹了口气,“先搞清楚我们的节目被换成了什么吧。最好是唱歌,实在不行演个戏也行。” 听到经纪人对自己的没底气,周阮忍不住笑道:“偌姐你振作点,不要这么丧。” 李偌斗志都没了,一想到自己下家也找的差不多了,索性实话实说道:“你当年成团虽然是第二,但唱歌跳舞没一样拿得出手的,直到现在也就演技还说得过去。” 她摇了摇头:“早知道当初就不拿接这个代言。” 德不配位,必遭反噬。 李偌突然觉得,这句话放在周阮身上,还挺合适。 她做经纪人这么久,就没见过这类艺人,什么都不行什么都差劲,但是单靠一张脸就吸了一大波的死忠粉,回回杂志、带货销量第一。 但凡事都有例外,这次她不觉得周阮还能幸运地躲过去。 周阮看到经纪人的脸色,心里也大概有了一些猜测。 齐明楚这次刁难自己,□□大概就是因为Kaller 给的Title。 Kaller 的Title可以说是国内外顶奢里最难搞到的,原因就是他们选择代言人/大使没有标准,而且还特别喜欢放飞自我。 周阮隐约记得,从她刚签约那年,公司就开始就在为齐明楚的时尚资源铺路。 Kaller 彩妆支线的大使今年合约到期,他们提前一年拿出了十足十的诚意想拿下Title,顺便利用品牌给齐明楚的时尚资源提个咖。结果,Kaller 高层犹犹豫豫就是没有答复。 直到周阮和齐明楚那个五人团出道,Kaller 突然冷不丁地提出合作,还破例许了周阮大中华区代言人的头衔。 虽然合约只有半年,但周阮到现在还记得,当时齐明楚盯着自己气急败坏的模样。 后来,齐明楚争取到大使的头衔,才稍微微找回一点点颜面。 周阮也不清楚为什么K家会选择自己,当初品牌方公开代言人的时候,文案只用了一句:“Lazy cats are so similar.” 如果说上次女团出道声势第二压第一,是个偶然;那么这次,被“抢”了代言,换了谁都会觉得对方是故意针对。 而齐明楚不光这么觉得,她还对周阮付诸了“报复”行动。 周阮已经不记得第几次被齐明楚“坑”了,但是想到当初和公司签订的补充协议,想到那笔工资,她还是忍了下来。 她正想着,就看到不远处候场的主持人朝一挑眉,和话筒握在一起的手卡微微一晃,朝她使了个眼色。 这意思是…… 手卡还是原样,但大屏幕上的流程都已经被改了? 改了手卡和节目安排,还没告诉她,看来是有备而来,打定主意要让她闹笑话了。 周阮不动声色地四处扫了一眼,一把按下了李偌还在沟通的手。 “来不及的。” 周阮平静地抬手阻止,然后踩着高跟鞋转了个身,朝着不远处的工作人员笑眯眯地挥了挥手。 周阮生得明艳,声音一旦刻意起来就像小野猫似的性感:“抱歉啦!可以帮忙看一下我的表演曲目还有多久吗?” 工作人员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周阮,只觉得本人比电视上美十倍,而且又听到对方温柔又礼貌,一点也没有传闻中那么“难搞”,还没说话就已经红透了脸。 “齐老师表演完之后,会有五分钟的互动环节。” 她声音有点哑,语速很慢:“下一个,就是老师您的压轴节目了。” 周阮笑着点头,顺手瞥了眼她手里的电子流程单。 “要合个影吗?” 看到工作人员有点羞涩,周阮主动询问。 工作人员闻言,抬起满是惊喜的眼眸,语无伦次地说:“可以吗?老师您方便吗?” 周阮立刻回头招呼李偌,顺便使了个眼色:“偌姐帮我们拍个合照。” 和周阮对视的一瞬间,李偌灵光一现。 周阮和工作人员并肩站着,脑袋还稍稍朝着工作人员歪了一下下。 “拍好了吗?” 李偌自己审核了一遍照片,抬手递给了工作人员。 “谢谢阮姐。” 工作人员抱着手机欢欢喜喜地离开,李偌终于忍不住道,“改成了舞曲battle。” 她表情有点古怪,一脸生无可恋地说:“battle的对象是郑一扬。” 郑一扬是现任Kaller顶奢大中华区腕表系列代言人,属于转型成功的实力派男星,周阮记得他和齐明楚的关系不错。 而且如果她记得没错——这人,曾经公开暗讽她业务能力差,不配“当红”。 不过这也不怪人家,她当年唱歌的确都很“翻车”,而跳舞更是是她的黑历史。 周阮脑补了一下场面。 Kaller顶奢的高层可都在下面坐着,如果是她之前的唱跳水平,这哪是battle,这简直就是公开处刑。 搞不好,会被嘲出圈…… 因为这种事出圈,也太丢人了。 李偌在心里盘算完所有的可能性,然后拟定了一份把危害降到最低的方案,她正要嘱咐周阮,猛地看到周阮脱鞋子,她下意识尖叫出声,“这鞋子是出了名的难穿,早上穿了一个小时你忘了!你怎么给脱了?这都快上场了!” 周阮不急不躁,赤着脚提起裙摆原地转了一圈。 “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你看,我这样上台去跳舞,不比站在崴了脚要体面?” 小来正好听到消息,抱着水杯急匆匆找过来,闻言心虚地看向李偌,试图劝道:“姐,要不我们试着现在和主办方协商一下?” 周阮抬眸,似乎是习以为常地垂下眼:“你以为,这件事主办方会帮我们吗?” 见小来愣住,她又轻声补充:“没有人,会喜欢制造问题的人。” 相比较白费唇舌败好感,她还是觉得留点力气上台跳舞比较值得。 “放心好了。” 周阮露出一个又甜又略显张扬的笑:“Battle而已,输了也不丢人。” 第4章 “隐私” 舞台的金色灯光聚拢成束,顷刻间又洒落成雨滴状。 余光倾斜进后台,背对着舞台的周阮就像是被镀上了一层灿烂的金边。 而更炫目的,是她眼底的神采。 周阮把手按在原本优雅繁复的礼服的腰际,食指和拇指轻轻划过,就把裙摆外层的欧根纱装饰全部卸下,露出两条紫色的灯笼裤腿。 迎着灯光,周阮抬手从发间抽走一支固定长发的单钗。 柔顺的卷发从她曲线分明的后颈倾泻而下直抵腰间,紫色束口衬托得赤足越发白皙。 不过转眼的功夫,周阮就一改之前的优雅隆重,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平白多了几分野性。 小来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这样的周阮,她就像是一下子就转到了另一个角色里,顷刻间就变了模样。 前台的掌声再次响起,主持人的声音缓缓念道:“……隆重欢迎,我们的金陇奖最佳女主角,新生代女歌手,最受00后欢迎的青年女演员,Kaller顶奢大中华区代言人——周阮小姐。” 直播弹幕上,粉丝刷屏的词条迅速飞过。 “周阮跳舞……没开玩笑吧。” “节目单好像改了吧,原本好像不是这个。” “这不是自找难堪吗?” “鬼畜区又有素材了。” 周阮踩着随机播放的鼓点音乐,登上舞台右侧。 她站在聚光灯下,下巴微扬,目光刚好看到了二楼VIP区的站起身来的男人。 他,目光灼灼。 而她,舞步蹁跹,一如往昔。 错愕的表情一闪而过,很快伴随着battle舞伴的出现,她迅速找回了状态。 “专注点。” 周阮听到battle舞伴低声说,“别在舞台上丢人现眼。” 所谓Freestyl,就是要舞者根据随机音乐现编动作,而周阮还要和舞伴Battle。 其实也无所谓输赢,飚舞酣畅淋漓,就足以赢得喝彩。 但这事落在周阮身上,就有点像是个天大的笑话。 郑一扬是民族舞专业,之所以走红就是因为出道一支舞惊艳海内外。 而周阮呢,出了名的“扶不起墙的烂泥”。 当年成团期间,周阮每天就是一副摸鱼下班的心态,而且再怎么被逼着练习也不过堪堪及格的舞蹈实力。 这种程度,怎么可能两年间就突飞猛进到能和专业选手Battle。更何况,这两年周阮的戏约不断,爆款烂剧平分秋色,每天拍戏都拼着命了,哪有时间练舞。 弹幕上纷纷刷: “这节目谁排的,太损了。” “有人敢排,周阮竟然还敢上。” “死猪不怕开水烫呗” “坐等翻车,看粉丝怎么洗地” “业务能力差,还有脸说自己是Kaller顶奢大中华区代言人……BYL” 台上的周阮可没心思想别的,她现在分外感激自己入圈这些年练就的心态,以及从小到大练舞的肌肉记忆,要不然…… 换作平常人,就刚刚陈骄那一眼,大概率就跪下了。 这人别的不说,眼神里的杀伤力是越来越绝了。 周阮甚至觉得,如果让陈骄来演那种骨子里暴戾的帝王,大概率能入木三分,一夜爆红。 有的人,天生就自带野心,他们表面温和,内心张狂。 就比如,陈骄。 周阮自嘲地想,不管他的欲望有无边界,不管他出现在这里到底是图什么,总归和自己没关系。 她不会再摇摆不定,也不会轻而易举就被他“欺骗”。 周阮心底被揪起了一点点好胜心,她回忆着那种熟悉的感觉,脚尖准确地踩着乐点,随着不同音乐的转化,舞步,风格切换得游刃有余。 长发,细颈,罗腰,修腿。 女明星们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得到的美好身形,正尽情地在舞台上绽放。 观众席的目光渐渐都被舞台上的紫色身影吸引,她看似脆弱,却风情万种,她如在呢喃,但眼底汹涌铿锵。 就像是一朵蓄势待发的花骨朵,终于在所有人都未曾准备的时刻,陡然开放。 没有人,不为她折腰。 郑一扬从接到临时表演的通知,就对这次的合作舞台十分抵触。但此时,面对舞伴认真的“挑衅”,他竟然感觉到了有些吃力。 因为周阮突然迸发出来的冲击感,他甚至频频走神,失了平时的水准。 就在两个人极限Battle的那一秒,音声突然换了风格,郑一扬的脚尖被地毯绊了一下,眼看就要失去重心栽倒在地上。 然而下一秒,就被周阮非常顺其自然地勾起腰,以一个高难度动作,配合掩饰了过去。 “专注点,别在舞台上丢人现眼。” 原汁原味的话落在郑一扬的耳畔,女人的唇上有玫瑰香气,勾得他有那么一瞬间失神。 周阮太知道怎么对付自己的对手。 舞台,对每个舞者来说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不管舞台上的人是爱人,还是厌恶之人,只要是拼尽全力的对手,都值得被尊重。 她相信,以舞者自居的郑一扬,比自己更深谙这个道理。 短暂的两分钟,对于周阮而言,却像是两个小时那么漫长。 她知道,此时此刻,那个人也许在看着自己,也许根本不屑一顾。但是她想做的,就是让他知道,就算没有他,她依旧过得很好。 一切交易买卖,利益,不值得,都随着那段青涩的少年时光流逝了。 从她选择放下,她最爱他的时光,就已经被岁月埋葬。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周阮甚至听到有工作人员悄悄喊。 “周阮姐姐!YYDS” 周阮虚搭着郑一扬的手臂谢幕,突然听到旁边的男士有些拘谨地说,“你跳的很好,我甘拜下风。” 周阮惊讶地回头,她没想到竟然可以得到郑一扬的夸奖。 “谢谢。”因为刚刚跳舞过于用力,周阮脸颊微微泛着红,她抬眸看到郑一扬还没离开,就好心地指了指旁边,“男士化妆间在隔壁。” 郑一扬神情微动,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我知道。” 他站在原地,忍不住道:“刚刚在舞台上,谢谢你。” 原来是道谢的啊。 周阮正要说“不客气”,却听到郑一扬突然笃定道:“你的临场应对能力很好,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看得出基础打得很扎实。你从小就在学舞?为什么不展现出来?” 周阮闻言,下意识皱起眉头。 她在这个圈子里生存,唯一的底线就是分寸。 她从未深究别人的过错,但也绝不希望自己被当成探究的玩物。 因此,即使是圈子里关系好的姐妹,周阮也从未告诉她们自己的私事。 可现在,这位明显对自己没有好感的,刚刚只是合作了一次舞台的郑先生,却以这种熟稔的语气这么问。 每个人都有秘密,周阮下意识感觉到了被冒犯。 但很快,周阮就拾起了营业表情。 “谢谢前辈夸奖。” 周阮脸上带着笑,但眼底却是被触及底线的寒意:“不过,我和前辈并不熟悉,如果可以,下次请不要再聊这么隐私的话题。” 第5章 “快问快答” 郑一扬微微一怔,惭愧立刻爬到了脸上。 “抱歉。” 正巧工作人员过来催进度,周阮提着裙摆站定,然后朝着郑一扬轻轻地歪了歪脑袋。 “没关系,我们该上台啦!” 周阮虚搭着他的胳膊,两个人随着主持人的流程,再次登上舞台。 主持人念完开场白之后,开始第一个环节[随即翻拍网友在线提问]。 倒计时结束,主持人照着大屏幕念道:“专业舞者 PK 新生代偶像,想问问对彼此的第一印象~ ” “郑一扬是和周阮首度合作吧?现场Battle感觉怎么样?” 周阮微笑着面对镜头,视线不经意间,扫过二楼的观影区,男人还站在那里。 此时,周阮略显不自然的表情,正好被捕捉到了大屏幕。 视频直播上的弹幕一阵唏嘘。 “内部消息,周阮看得方向有大佬——又帅又多金那种。” “靠!这种时候还想着吊男人?” “可怜我家宝宝,竟然要和这种水货同台演出。” “楼上过分了吧?人家周阮刚刚跳得很好吧(非专业,反正我看着赏心悦目)” “这场直播看得我心梗,我还想看我家C位姐姐跳舞呢,结果莫名其妙变成了唱歌……@齐明楚经纪人给个说法啊” “乱改节目单,@Kaller官方微博都不提前通知吗??” “一看就是周阮作妖。” “金陇奖最佳女主角,新生代女歌手,最受00后欢迎的青年女演员,两年两部一番收视破2影视剧,Kaller顶奢大中华区代言人——周阮小姐。看看我家姐姐的实力,请某粉不要越级碰瓷。” “笑死个人,到底是谁倒贴?去个晚宴还在台上眉来眼去勾引男人,SBS。” 舞台上,郑一扬含着笑回答了主持人的提问:“很荣庆能和周阮小姐合作,除了激动之余,我想在这里给周阮正式道歉。” 周阮疑惑地看向郑一扬,见他满眼都是真诚:“周阮小姐是很优秀的演员,舞者,我为我之前在社交平台上对周小姐的言论表示非常抱歉。” 他转身对着周阮轻声道:“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可以和你合作。” 周阮客套地伸手表示荣幸。 “一定一定。” “那周阮对一扬的第一印象呢?”主持人照着流程继续Cue。 周阮回头看了眼大屏幕,目光落在郑一扬的脸上,温婉有礼道:“遥遥若高山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 场下一片哗然,弹幕也刷过一大堆的尖叫,全部都是赞美哥哥的美貌与才华。 郑一扬微微颔首,只觉得脸颊有些发热,他头一次觉得传闻还是不可信,有些羞愧地朝着周阮点头道谢。 主持人继续抽取第二个互动。 “有网友问,相比上一个获得Kaller顶奢大中华区代言人的女星,周阮你觉得自己凭什么能拿到这份殊荣?” 话音刚落,台下就是一片寂静。 主持人打圆场笑道:“这位网友还有点犀利。”然后又故意暗示周阮,“可以说说你对Kaller的理解?” 周阮也不扭捏,回头看了眼大屏幕上的问题,这个问题是挺尖锐的。 上一次拿到这个Title的还是位影后,论影视成绩她当然不配。但今天,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影,在那个人面前她不能窝囊,这个问题她必须正面回答。 她挺直了腰杆,心里已经有了草稿。 她正要开口,就看到台下经纪人不知道什么回到了座位,朝着她猛地一顿摆手。 然而,有什么用呢。 一个台下一个台上,她想做的事情,谁能管得了她。 周阮落落大方地拿起话筒,非常流利地念道:“Lazy cats are so similar.” “Kaller代表了女性所有的可能性,慵懒,随性,矜贵,野性,也可以优雅,温柔,庄重,坚韧。任何一种美都值得赞美,不管是前辈,还是新生代的偶像。” 她收敛笑意,眉眼间有着年轻女艺人独有的生涩和紧张,“其实,我也不知道Kaller选择我的原因,但是我想和前辈一样,成为像Kaller一样坚韧的女性力量,灵魂深处皆为同类。” [灵魂深处皆为同类] 这句话,被Kaller官方单独配以周阮的九宫格单人照片,发布在社交平台,引发了百万点赞。 直播回放的弹幕里,粉黑厮杀成瘾。 而在周阮的个人超话里,守在家里老老实实吹彩虹屁的粉丝们都狂欢疯了。 “跳舞了!KKKKK姐姐居然跳舞这么绝吗?她真的有私下认真进步” “哭了!姐姐终于想通了!” “姐姐今天居然是在认真营业吗?” “两年前周阮在公众号发的跳舞视频剪辑.MP3” “姐姐今天说话好有水平,团队进了新文案吗?笑哭/” “杀疯了!Kaller上热搜了,实时都在夸崽崽,嘤嘤嘤妈妈爱死了” “二楼的视频哪搞的!考古绝了!集美求个完整版” “回五楼,是姐姐以前的公主号发过的,现在号被注销了QAQ” “新粉求问:宝贝跳舞竟然这么会吗?真的不像是一朝一夕就练出来的……” “给我挖!给我使劲挖!姐姐到底又多少魅力是我们不知道的!” “坑比公司,宝藏女孩都被你们耽误了!” “送姐姐永久出道!给爷红” 周阮坐在台下偷偷含住一颗糖,手指在手机屏幕不断滑动,突然看到一张合照。 [热帖]救命!姐姐这张原相机无P图简直是神颜!隔壁工作人员发的现场合照 一楼:草(一种植物),姐姐杀我 二楼:歪头杀,wsl 三楼:试问这真的不是内娱颜值天花板吗? 四楼:姐姐求求你多和别人合影吧,多用原相机吧,别再发死亡视角自拍图了 五楼:今天的糖分超标,姐姐今天怎么这么甜 六楼:跳舞视频在B站上热搜了,我靠你们看了没!我已经当场阵亡(流鼻血) 周阮看着评论区的吐槽,没来由觉得心情都好了起来。 她撑着下巴,时而自恋地嘟起嘴巴,时而眯着眼笑一下,看上去惬意得了不得。 经纪人收了一大堆的名片和好友申请,抱着毯子掐着空凑过来,趁着补妆的机会低声说:“没想到你跳舞跳的这么好?不过……你可有点心理准备吧,出了这么大的风头,回去之后又要被哔哔。” 周阮习以为常地笑:“随他们吧。”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了。”经纪人李姐突然顿住。 她向来精明,只不过跟了周阮之后才被迫变得佛系起来,想到今天周阮的各种表现,她不得不有个心理预判。 周阮裹着小毯子,感觉镜头朝她扫过来,下意识露出一个微笑的表情。 “还有一年,我的合约就到期了。”周阮微微欠身,抬手将毯子往上拉了拉:“既然已经走到这个位置,难道我还要任人把我拉下地狱吗?” 经纪人松了口气,周阮要是早有这种心态,她也不至于跟着白费一身本事。 “你打算怎么办?” 周阮侧过身凑到经纪人耳畔:“我可没钱赔违约金,所以……”她笑说:“如果有不错的橄榄枝,帮我留心一下。” 经纪人了然,趁机叹道:“说真的,如果你再不支棱起来,眼看着年纪大了,我对你也就不抱什么希望了。” 周阮默不作声。 她之所以决定开始反击,也是近半年才有的想法。 原本她进娱乐圈就是为了赚钱,后来答应去选秀抢出道位,也是为了赚钱。 再后来签了约,本质上就是公司觉得她还有些利用价值,而她也觉得目前的发展也是条活路。 可现在,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与其成为一枚随时可弃的棋子,不如自己甩开膀子干一干呢? 周阮原本还有些犹豫,因为她再清楚不过,在这个圈子里她无所依傍,一定会沦为炮灰。 但前几天,她无意间听到经纪人在寻找下家,而今天在在这里她又看到了陈骄。 跟了她四年的经纪人,她躲了六年的陈骄。 她突然就觉得,再不振作起来,也许她就永远都会被人踩在脚底,成为奚落和贬低的笑话。 就像,当初陈骄对自己一样。 那个年纪,大概是她最莽撞和自信的时候。 可惜,她在错的时间爱错了人,一腔热血自己栽进了陷阱里,摔得头破血流。 * 八年前的夏天,蝉鸣很吵。 那是周阮第一次见到陈骄,她正好跑到弄堂外面,去捡被风吹掉的裙子。 她随意绑着头发,一双拖鞋,只穿着一件洗的掉色的小吊带。 少年从黑色的豪车上走下来,小西装穿得齐齐整整,是她从未见过的风景。 他眉眼低垂,似乎心情很差,手里还死死地攥着一个黑色缎带的学生证。 周阮认得,那是附近一中的学生证。 少年低着头,颓颓丧丧地穿过弄堂,周阮被撞了一下,差点被石板绊倒。 但那人似乎一点也不在意,继续径直往前走去。 她当时气急了,抬腿冲了上去,一把拽住少年的手腕,大声喊了一句:“你不会道歉吗?” 少年冷冷地扬起眉眼,像是忍耐了很久的怨恨终于爆发,朝着周阮低吼道:“所有人都让我道歉,那谁跟我道歉!” 说完,他好像意识到自己误伤了无辜的女孩子,嘴唇微微动了动,静默了下来。 周阮气呼呼的,还想在声辩几句,但看着眼前的少年眼尾红的可怕,像是强忍着暴戾。 她第一次,有点害怕。 偶尔遇见过的校霸,那么蛮横不讲理的存在,她都不曾这么不安过。 年轻的妈妈从后面赶过来,见状一边责备自己的孩子,一边跟周阮道歉。 后来,周阮才知道,陈骄和母亲是被他那个富豪爸爸“赶”回了老家。而在那个繁华热闹的大都市别墅里,他的父亲和其他女人组成了新的家庭,有了属于他们的儿子。 听说,那个孩子的母亲是个女明星,他们的孩子比陈骄年龄还要大。 “怪不得陈骄跟妈妈姓,原来爸爸是入赘的。” “他妈妈每天都忙着打离婚官司争家产,感觉他们家总有人在吵架,陈骄好可怜。” “……人家上的是国际班,家里肯定特别有钱,别瞎操心了。” 陈骄那么优秀,可是他却很可怜。 周阮想,只有她是懂他的。 因为,他们灵魂深处,皆为同类,所以注定彼此纠缠,相伴相生。 第6章 “渣男” 飞往海外的航班上,陈骄看着窗外的一片漆黑,思绪不由自主回到了晚宴的时候。 舞台上美的惊心动魄的周阮,和六年前那个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带着甜甜笑容的周阮,奇迹般地重合了起来。 她好像本该就变成这幅模样,骄傲地盛放在他的记忆深处,蓄力张扬,像一朵扎在泥潭里的野玫瑰。 陈骄深吸口气,他感觉自己有点失控,从见到周阮的那一刻,就如深陷泥沼,却不想离开。 轰隆声响在耳边,陈骄烦躁地戴上眼罩,强制自己赶紧进入睡眠状态,他已经两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可是,眼前越是黑暗,周阮的身影就越是清晰。 聚光灯下,她在和别的男人共舞,像是在肆意炫耀彼此间的亲密。她眉眼带笑,唇角满是得意,看向自己的那一瞬间,没有一丝暖意。 陈骄心口微闷,他自嘲地心想,原来这些年并不是他在报复她,而是她在惩罚他。 他曾经想过无数次,她再见到自己时的惊诧,攀附,以爱之名主动靠近,也想过如何让她后悔,痛哭,求着自己重新在一起。 但现在…… 陈骄一想到在拍摄场地,周阮看都不愿正眼看自己一眼,甚至平静无比地说着“我和您没有任何关系” ,心里再次不安起来。 她断的就这么干脆吗?她原来那么喜欢自己,现在就真的一点也不喜欢了? 陈骄越想越觉得烦闷,随着沉重的睡意袭来,他恍惚又回到了那座充满了压抑和疲惫的校园。 浓重的灰暗里,有人破开了所有的阴霾,朝他快步跑过来,略带撒娇的语气气喘吁吁地道:“陈骄你等等我!从今天开始,我陪你一起放学。” 他当时说什么来着,陈骄想了想,不记得了。只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的身边就多了一个不可说的秘密。 * “我追的他,约过会,单箭头,没结果。” 回到住的地方,周阮在经纪人的逼视之下,不得不把自己和陈骄那档子事又仔仔细细地吐了个干干净净。 周阮跟讲别人的故事似的,从头到尾没有流露一丝丝的额外情绪。 经纪人两道眉头皱得死死地,正要再审就看到周阮猴子似的从沙发上翻下去,眼看就要往阁楼上躲,她连忙一把拽住周阮睡衣上的猫尾巴,厉声喝道:“再跑!再跑你这一大摊子事我就不管了。” 那怎么行!她还被挂在网上被人嘲呢!这个节骨眼上,怎么能痛失一员大将。 一想到李大经纪人是她的救命稻草,周阮只得认怂,小猫似反过来哄着经纪人:“你别生气,你继续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经纪人狠狠瞪了眼周阮,随手抡起一卷笔记轻轻地砸到了她的脑袋上,“坐下。” 周阮乖乖回到沙发,视线却顺着经纪人的手扫了过去,下意识说:“你轻一点,那可是我做的笔记,这部戏的演技就靠这玩意了。” 周阮最近正在拍一部现代小甜剧,请的表演老师每天只上两个小时的课,但是课堂笔记和作业却留了一大推,她不得不自己做减法,按照理解重新提炼重点。 她是本科期间被公司签约出道的,虽说演技不拉胯,但和科班出身的演员的确没法比。 比如一秒入戏,一秒落泪之类的,她就完全不行。因此,只能私下下功夫,用笨办法锤炼优势,弥补缺陷。 经纪人没好气地把笔记放回茶几,死盯着周阮训斥道:“别打岔,先回答我的问题。” 周阮满脸“是是是”,看到经纪人铁青着脸好半天却蹦不出一个字,她忍不住笑:“您哑巴啦?” 经纪人愁得白了眼周阮,转念对周阮的态度又微微放软,“你跟我说个实话,你们俩到底因为什么分手的?不是你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儿吧?” 周阮忍不住一记白眼,不能因为她长得红颜祸水就乱扣锅吧!! 她不假思索道:“没别的,就不喜欢吧。” 这些年,周阮也认真回想过,她当年追了陈骄那么久,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在一起了,但其实陈骄从头到尾也没有表白过一个字,或者亲口许诺过她。 她那时候,被一腔爱恋冲昏了头脑,自以为没有拒绝就是默认,现在想来全是一厢情愿,自我感动。 站在成年人的角度,哪怕陈骄真的只是拿她当消遣,她也不得承认,那是她亲手犯贱送上去的。 这么一想,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的确是不爱。 陈骄,从未喜欢过她。 “你们进展到哪种程度了?”经纪人见周阮发呆,伸手敲了敲桌子,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周阮看这架势,都觉得眼前要是有纸笔,她能一字不改地都给记录下来。 “您这是……要拿去给营销号爆料赚钱!?”周阮凑到经纪人身侧,软骨头似的摊在她身上,露出一副很好商量的表情:“那我可不同意,除非分我一半。”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经纪人一把捉起周阮的帽子,把人拎得远了一点:“坐直了,正经说话。” 周阮这才安分下来,又忍不住笑道:“你想啥呢?那会我们才十五六岁,能到什么程度,也就……” 说到这儿,她侧脸看向别处,声音压的有些低:“也就接过吻而已。” !!接吻。 经纪人惊得站了起来,“有没有拍照片,视频,有人见到过吗?” 周阮见经纪人炸毛似的立起来,也跟着急了:“没呀!就无意间轻轻一碰,哪来的照片视频。” 经纪人捂着心口,松了一口气,“没有就好。” 她是正怕周阮有什么实质性的料在营销号手上。 团队本来就穷,公司又不打算培养周阮,再闹一闹,路人缘糟蹋完了,她们就真的可以撂摊子散伙了。 经纪人端起一杯白开水,润了润嗓子。 她这一夜感觉心脏跟过山车似的,直到这一刻才稍微平缓一些。 经纪人沉吟片刻,把整件事起因结果重新理了一遍,立刻又转头盯着周阮问:“你对他不会又旧情复燃吧?” 周阮果断摇了摇头,“我姓周名阮,不叫犯贱。” “那就好。”经纪人在大脑里草拟着公关稿,然后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这次绯闻也不知道被谁爆出去了,都在骂你!这事我们先别插手,如果能让男方出面澄清,其实是最好的。” 她倒吸一口凉气,“我看着,陈骄不是个省油的灯,你不会故意在背后阴你吧?” 毕竟,陈骄这种身份,可是货真价实的资本。哪怕他不涉足娱乐圈,人脉背景也不是她们得罪的起的。 周阮眼底闪过些许情绪,陈骄不可能纡尊降贵帮她澄清,应该也没空搭理这种小事。 她下意识摇头:“他不是那种人。” 微微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已经和他说的很清楚了,也算是和平分手,不至于抹黑我。” 经纪人半信半疑地盯着周阮:“可我听说,他离开摄影棚的时候脸色很难看,你确定你没火上浇油?” 她就没听说过分手之后,还能做朋友的。 而且,正因陈骄当时冷着脸,所以才有人断定是周阮做了不体面的事情,把人家给恶心走了。 周阮迅速转移话题道:“哎呀,反正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报备了!反正,我和陈骄真的没有关系,我没有勾引他!你要是不信,现场还有工作人员可以作证。” 经纪人打量着周阮,满脸都是疑虑。 周阮顺手揽过经纪人的肩膀,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啦!我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认真工作赚钱上,什么谈恋爱啊,结婚啊,我暂时都不考虑的。” 恋爱结婚可是所有艺人的生死门,尤其是像周阮这种靠着男友粉女友粉火速崛起的新生代女明星。 经纪人守着周阮两三年,也知道她一心都在赚钱上,对工作足够敬业。但这一晚上,一下子爆出这么多猛料,对方还是得罪不起的人,她还真有些承受不住,连带着对周阮的话的可信度,也有了四五分的怀疑。 冷静下来之后,经纪人掏心掏肺地嘱咐周阮:“不管怎么样,你们俩现在的身份不能硬来,不然吃亏的肯定还是你。万一以后在场面上遇到,就算他故意为难你,你也要收敛你的暴脾气,忍一忍,成不?” 周阮嘴上答应,“这是肯定的。”她是年轻,但还不是愣头青。 她俩正聊着,公关部的助理突然电话过来。 周阮看了眼号码,新奇地哎呦一声,“我这破事,还惊动公关部啦?”她下意识询问经纪人,“不会让我付违约金吧?” 之前签合同的时候,好像是有一条乙方不得因个人行为损害公司利益什么的。 经纪人接通电话,那边的女生甜到发腻,“李姐,你家周阮在吧?” 周阮顺口答应,那边立刻语气正式了一点,“公司已经处理好周阮的负面新闻了,按照规定得把周阮所有社交软件都上交过来,我们统一审核,规避风险。” 就这么解决了? 经纪人也是一愣,下意识打开微博看了眼,这一看就被眼前的梦幻联动闪瞎了眼。 @郴悦娱乐//@沉舟资本:追星而已,散了吧。 第7章 “情敌” “追星而已,散了吧。” 周阮没想到陈骄真的会出面解决这件事,更没想到他会用“追星”这种字眼。 他多有瞧不上这个圈子,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更何况这个“星”还是自己。 周阮忍不住冷笑出声,这是在向她施舍恩惠?还是像以前那样当自己是他的一件玩具,开心的时候就拿出来逗一逗。 回想见面时陈骄的言语,周阮突然想起他那句“开个价吧”,她下意识联想到圈子里一些事情。 金主和资源,身体与利益。 陈骄这算是某种暗示吗? 周阮打了个寒颤,没来由觉得有些恶心。 闹钟突然响了起来,周阮看了眼时间赶紧整理好心情,对着镜子重新化了妆,然后点开了一个视频通话。 简城已经是深夜十一点,而视频那头却正是清晨阳光最好的时候。 周阮朝着视频里的阿姨打了声招呼,“邵姨,我妈妈呢?” 那边镜头一转,落在病床上,睡梦中的女人还在昏睡,看五官和周阮有四分相像。 “大夫说手术很成功,太太恢复得也不错,就是每天醒的次数少,早起那会还念叨你呢。” 视频那边,邵姨轻手轻脚地出了病房,带着镜头挪到了院子里,她站在藤架下面有些难为情地说:“周小姐,医院这边又要缴费了,我们的房租也快到期了……” 周阮下意识看了眼日历,当即反应过来。 “不好意思呀邵姨,我最近有点忙。您别急,我现在就转账过来。”她一边操作账户,一边又笑着安抚,“您就好好陪着我妈在那边休养,就当是度假了,其他的事情都有我呢。” 邵姨扯开一个笑,神色有些不忍,“太太每次醒过来也都在挂念你,常说‘让阮阮好好的,凡事别又委屈了自己’。”她说着又叹了口气,“这边住院花销也太了,太太说想回国治疗。” 周阮一听这话,立刻就不答应了,“当初劝了大半年我妈才愿意去这家医院,好不容易约到的,现在刚做动手术还得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再说,我妈妈这种情况,万一回国之后病情反复怎么办?” 她语气清缓,安抚似的笑道,“邵姨放心,钱的事不要紧,别担心。” 邵姨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 挂了视频通话,一切归于寂静,周阮才收起了满脸的笑容。 经纪人的短信推送到主屏幕: 李姐:记得调整好状态,别让剧组等你。 周阮正在拍一部现代小甜剧,女二的人设是个又娇又软的小绿茶,非常吃情绪。她又是非常体验派的演员,因此很受个人状态的制约。 这两天又是准备演出,又是临时被改了节目,又是遇到陈骄,所有的事情堆积起来,周阮的确有些受到影响。 她困得眼皮子都有些睁不开,但一想起有些地方还没揣摩透,还没想好怎么演,又匆匆下楼抱起茶几上的笔记认真看了起来。 一边看一边在剧本上做标记,周阮自己跟自己对着演,又照着镜子看自己的表情,折腾了半宿,只眯了两个小时就被助理按门铃的声音叫醒。 周阮素颜打着哈欠,上了车就躺在后座继续睡,被经纪人一把捞起来提醒:“昨天齐明楚走的早,今天你见了她不管她说什么都别怼,知道吗?” 周阮迷迷糊糊地笑了下,“我不是一向都被她欺负吗?” 从她踏进彬悦娱乐那一天开始,她的每一步都是在为成为齐明楚的垫脚石做努力。 女团选秀,她的任务是抢占出道位,关键时刻送齐明楚上位,明明实力魅力皆俱,却不得不在成团之夜失手落败。 综艺游戏环节,她有梗有高光,却因为抢了齐明楚的风头,镜头剪得东拼西凑,恶趣味负面热搜一大堆。 哪怕是在拍的这部戏,她也只能演个衬托齐明楚的恶心女配。 合约五年,到期不续。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在娱乐圈生存只是为了赚钱,可是这一刻,她想到本可以过得更好的母亲,想到曾经喜欢过的陈骄,莫名就有些不甘心。 除了钱,她没有梦想吗?不想被人喜欢吗? 周阮枕着手臂,眼角微微湿润,良久她慢慢坐起身,靠着经纪人的肩膀伸手捏了捏她的手背,“李姐,还记得我昨晚说的话吗?” 李大经纪人有些意外地转头,就看到周阮湿淋淋的眼睛分外明亮:“我想更贪心一点,把本该属于我的都拿回来。” 那些她曾经错付的,失去的,拱手让人的,一起都拿回来。 “嗯好。” 整个剧组看上去和往常没有任何差别,直到大家发现周阮到场。 周阮早就习惯了这种各怀心思的打量,径直走到了场地翻开剧本和助理对台词。 她刚要坐下来,就听到“哐当”一声椅子被一只脚勾走,然后熟悉的女声笑着说:“这不是我们一鸣惊人的周大明星吗?” 看着齐明楚这张自以为是的脸,周阮揉了揉眼睛,“齐师姐好。” 附近的人还以为这俩人是在打闹,出声打趣说:“你们俩关系可真好,这次又同台合作,咱们这部戏肯定大火。” 周阮自顾自地看剧本,只听齐明楚顺着说:“那可不,我们阮师妹人气那么高,可不能是假的。” 公司的钱都用来给谁买水军了,你心里没点数吗? 周阮在心里白了眼齐明楚,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正要眯着眼再养养精神,就感觉身边有人坐了过来。 “怎么样?勾引别人的男朋友,做小三爽不爽?” 齐明楚目视前方,唇角含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女主和女二在说悄悄话。 周阮被这一套说辞打得有点懵,什么别人男朋友,什么小三?这脏水泼的她可不认。 她正要开口,就感觉齐明楚一只手勾到了她的肩膀,语气里满是鄙夷和警告:“你这种女人我见多了,别总想着走捷径,要是再敢动陈骄的心思,我一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查无此人。” 齐明楚嫌恶地松开手,心想着总算给闺蜜出了口恶气,突然就听到旁边一声轻笑。 她忍不住怒道:“你笑什么?” 周阮往后一靠,剧本放在一边。 她看了齐明楚很久,久到她自己都有些厌烦了,才轻声道:“齐明楚,走捷径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第8章 “闺蜜” 周阮站起身,一身束腰雪纺裙被风吹得略略扬起,她侧过身,看着齐明楚扬了扬唇角。 在齐明楚眼里,周阮向来都是靠出卖自己换取资源,爱抢风头,虚伪,故作清高,做别人小三。但她那样被仔仔细细保护起来的人,却从来不会去在意自己在别人眼中的样子。 “没有实力,没有演技,靠着买水军,刷数据捧出来的当红顶流。”周阮平静望向齐明楚:“是你啊。” 齐明楚被说得满脸通红,她下意识反驳:“我没有实力怎么会得第一,没演技怎么会有那么多本子找我。”想了想,她气呼呼地辩驳:“我从来没有动用我家里的关系,这一切都是我努力得来的。” 周阮抬手挽起耳畔碎发,她温柔一笑,转身离开。 “你站住。”齐明楚拉住周阮,不服气地说:“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你就是妒忌我。” 周阮的视线落在齐明楚的手上,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你有什么可让我妒忌的?”她打量着齐明楚,突然笑道:“妒忌你脑子里全是水吗?” 齐明楚的助理端着水果走过来,正好看到齐明楚突然踢腿要去揣周阮,吓得扬起盘子一把抱住人,“齐老师消消气,这么多人看着呢。” 原本大家都在认真做自己的事情,只当两位女演员在闲聊,突然看齐明楚动起脚来,都有些目瞪口呆。 女明星之间有龃龉并不少见,但能当众动起手打起来的还真是稀罕。毕竟,大家都还要点体面,不管心里怎么样,台上台下的样子还是要装的。 但这俩…… 大家想了想突然又理解了。 一个是资方大小姐,一个是黑料女王,谁怕谁呢? 小来被吵闹声吸引过来,迎面就看到自家姐姐要被人欺负,连忙挡在后面大声阻止。 齐明楚脸皮子薄,被大家一围观当即偃旗息鼓,死死拽着小助理恶狠狠地吸气呼气。 好一会,她才委委屈屈地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地看向小助理,“她说的是真的吗?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爸爸?” 小助理想到自己平时打理工作时,知道的内情,支吾了一下瞬间垂下了头。 * 另一头,小来正在跟经纪人讲完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经纪人听完眉头都要歪成八字,但也就叹了口气,“下次你要摊牌,也提前让我们有个准备。万一弄巧成拙,真把你雪藏了你上哪说理去?” 周阮觉得很神奇,“你不怪我?” 经纪人瞥了眼周阮,也知道她做这个决定不容易,但既然做了就一定有了想走的路。 作为专业经纪人,她对周阮还是抱了很大希望的,所以她愿意赌一把。 退一万步,就算是输了她还能带其他人,可周阮却输不起,所以她一定会全力以赴。 经纪人:“只要你别干违约的事儿,我就有办法摆平。” 况且,齐明楚虽然和周阮很不对付,但都是明面上的事儿,大小姐脾气大,眼睛里揉不进去沙子,反而比那些背后捅刀子的人更好应付。 “基本的协约精神我还是有的,拿钱办事,我谁也没怨。” 周阮慢条斯理地剥着提子,想到齐明楚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忍不住有点羡慕:“其实,我确实挺眼红她的。” 有父母疼爱,家庭依靠,有人愿意拼尽全力保护她。 经纪人也知道一些周阮的事情,心里心疼,但嘴上却还是公事公办:“其实你没必要惹齐明楚的。” 周阮原本也没打算戳破这层窗户纸,但是齐明楚那些话正好触碰了她的逆鳞。 凭什么人人都觉得她不配呢? 不配考上好的大学,不配拥有幸福的人生,就连喜欢一个人也要卑微到骨子里。 周阮说:“我只是觉得,真相对一个人来说很重要,被泡在善意的谎言里太久,会丧失判断力。” 就像她,如果当初没有听到陈骄那段话,也许她至今还会一头栽进去。 想想就觉得惊险。 她和陈骄,原本就是天壤之别。 一个是天上云,一个是地上泥。 等到现在回头再看,周阮也会觉得奇怪,当初她怎么自信到觉得陈骄也喜欢自己,还觉得只要两个人彼此喜欢,那些家世,时间,异地都不是问题。 怪不得那时候人家都说,她是为了钱才会黏着陈骄,恐怕连陈骄也是那么觉得的吧。 暑期闷热,周阮突然觉得有些气闷。 经纪人收到片场消息,周阮的戏份挪到了后头,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小来:“去看看什么情况。”小来会意,立刻下了房车。 等到房车里只剩下经纪人一个,周阮才随口似的问:“我手机账号被收了,没法看新闻,那件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经纪人正划拉着晚上的安排,表情古怪地看了眼周阮,“挺好的。” 挺好的? 周阮觉得经纪人有点过于敷衍。 陈先生亲自下场,辟谣是一回事,带新的热度也是肯定的。这件事有利有弊,虽然能解了眼下燃眉之急,但也会埋下了隐患。 一方面,明星和资本这么明晃晃地扯在一起,摆明了让人拿背景说事,这对她来说可不算是什么大好事。 另一方面…… 她敲了敲桌角,低声说:“我听齐明楚说,陈骄是有女朋友的。” “啊?” 经纪人猛地抬头,似乎也很意外。 已婚商界人士追星?这是什么苍天大灾难。 周阮看到经纪人的表情,忍不住吐槽:“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他有女朋友干嘛还纠缠你。” 经纪人突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周阮埋的雷怎么一个比一个炸。 周阮换了个姿势,又磕起了瓜子。 从起初的震惊,到现在的冷静,她也觉得这事好笑。 “是想包养你?” 经纪人语出惊人地说。 周阮嗑着瓜子的手一顿,跟着冒了一句:“那我还挺荣幸?” 她冷笑一声,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来自[lilifeifeijiao]的语音消息。 她是高中时期的好搭档,经常和周阮一起练舞,现在是某工作室的舞蹈导师。 周阮上个月偶然遇到她,才重新联系上的。 最新的一条刚刚发过来: @lilifeifeijiao:!你和陈骄复合了吗?我看到热搜了! 无缘无故说这个干嘛? 周阮快速下滑,看到她早前还发了一条三十秒的语音,她赶紧转化成文字。 @lilifeifeijiao:宝贝我错了你别怪我!陈骄找我要了你电话号码,还问了好多你的事情……我现在慌的不行,你在简城吗?晚上见个面? 第9章 “抱抱” 虔海一圈都是清酒酒吧。 周阮走在狭窄逼仄的人工栈道上,耳畔是从远处传出来的民谣弹唱: [第七秒时突然从梦中惊醒,这一切没有想象的那么糟] 周阮举着伞,停在歌声里,酒吧门口,她看着朝着自己走来的男人,下意识生出了“逃”的想法。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只不过,雨滴突然撒了下来,给整座城的邂逅送上的拙劣的借口。 周阮鞋跟在石阶上轻微打滑,她下意识去抓旁边的扶手,却被男人蛮横地拉到了他的身前。 隔着几厘米的距离,她在伞下仓皇失措,他在伞外淋着雨。 如果是六年前,她一定会舍不得,但现在周阮除了抗拒和厌恶,竟然提不起任何情绪。 每每靠近陈骄一分,她心里就会乱的一塌糊涂。 她讨厌这种失序感,像大脑失去了控制。 “我们谈谈。” 周阮不再挣扎,她看向陈骄抓住自己的手,眼神冷的出奇:“除了欺骗,你就没有其他招数?” 利用她的朋友,她的信任,把她耍的团团转很好玩吗? 陈骄松开手,声音被雨声冲的有些散。 他侧身靠在栏杆上,心情看上去很不错,语速平缓地说:“这么凶,不怕被人拍到?” 周阮略一紧绷,下意识警惕地看向陈骄。 雨水从他的发梢滴落,沿着白皙的皮肤缓缓滑入领口,然而他像是毫无察觉,不紧不慢地松了松领口,然后朝着自己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也许,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先坐下来,再聊。” 周阮看着被雨水淋湿的肩膀,心里有些松动。 但这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她觉得很不甘心。 不管是谈恋爱还是谈生意,他好像总是提前做好了一切准备,让对手摸的一清二楚,然后在刀枪剑戟的氛围里游刃有余地掌控着一切节奏。 周阮扣了扣雨伞,将陈骄彻底挡在了视线之外。 她不得不承认,再次面对陈骄,她还是毫无还手之力。 沉默中,她还是跟着陈骄进入了一家叫[简]的清酒吧。 今天的主题是[正青春],整个酒吧都是教室的模样,墙上贴着高考倒计时的横幅,装饰都是书本试卷,就连装酒的容器也是怀旧的啤酒瓶。 周阮一看到这个场景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这算是什么呢?校园叙旧?纪念她早已逝去的青春单恋? 陈骄在木质楼梯上站定,看着周阮在发呆,趴在栏杆上轻轻地笑了一声:“不上来,等着我抱你?” 抱我? 周阮一下子就被带回了高二那年。 那时候,她自以为已经和陈骄确认了关系。 因此,每天都等着陈骄上学放学,午饭时间也爱蹲在他们班后门去等。 陈骄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对她的好不拒绝,对她的黏人也没有任何反感。 她习惯性地帮他拿习题,帮他挤在人群里打饭,帮他买饮料,体贴地问他要不要加冰少糖,然后两个人就相顾无言地坐在餐桌上。 陈骄看着题,而她看着陈骄。 直到她喝完一杯冷饮之后,突然感觉到肚子狠狠地坠痛了起来。 她仓惶站起来,结果湿烫的感觉一下子从上而下。 陈骄抬起头,大概是看到了她过分苍白的脸,皱着眉头问:“你怎么了?” 北食堂的卫生间在二楼,而他们坐在一楼靠门口的位置。 那是周阮第一次感觉到陈骄在意自己,也是整个高中唯一一次。 “坐在这别动。” 等接过男生买过来的姨妈巾,终于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的时候,周阮下意识退到墙角,满脸通红地摆手:“人这么多,不用了吧。” 陈骄过于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点不耐烦,“你想让我把短袖脱下来吗?” 暑热天里,大家都穿的很薄,没有可以用来遮挡的外套。 一中的短袖校服有点贴身,周阮扫了眼陈骄隐隐可见的腹肌,脑补了一下画面,耳朵尖也滚烫起来。 她下意识别开脸去,把自己的小裙子拉了拉,一副做好了准备的样子。 “要是不好意思,就把脸埋在我怀里。” 陈骄弯下腰,一只手轻轻地顺着裙裤将周阮捞了起来,另一只手将她整个人都搂到了身前。 短短的二十几阶楼梯,周阮感觉像是跨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二楼卫生间是给老师专用的,一个入口男女分开在两侧。 陈骄把周阮放在公共区域,“处理好了等我,我让人给你送衣服进去。” 周阮大脑都像是被烧坏了,完全没有能力思考地点了点头,然后下意识就抱着东西冲进了女卫生间。 等到了隔间里,周阮才恢复一点点理智。 刚刚陈骄走的路线是在偏楼梯,因为过道很暗,这个时间点很少会有人走。 应该没有人看到他们,周阮松了一口气。 幸亏。 太丢人了。 周阮平复心情,打开包装袋才发现陈骄不光买了姨妈巾,还有纸巾,湿巾纸,还有一个漂亮的礼品袋。 是怕她尴尬,所以特意准备的吗? 周阮心里有些甜丝丝的,她回过神,赶紧撕开包装,满脸通红地处理完。 可是当她站起来,突然发现后腿上也有一些痕迹。 这可怎么办? 她穿的是黑色短裙裤,虽然看不出来,但蹭在腿上还是会留下痕迹。 周阮心里有点乱,突然想起刚刚陈骄的话。 他说什么来着?他去哪里找衣服,这是女厕所啊他怎么送进来? 周阮正想着,突然听到有人走了进来,伴随着塑料袋抖开的声音,有个阿姨轻轻地问:“小姑娘在吗?” 虽然不确定,但周阮还是从隔间走了出来,“阿姨是问我吗?” 负责卫生间清洁的阿姨笑着从台子上拿起一个购物袋,“外面那个高高帅帅的是你男朋友吧?他说你在试衣服,让我给你这个。” 周阮听到“男朋友”三个字脸刷得一下更红了,但好在后面的理由比“高中生了还弄脏裙子”要得体得多。 她谢过阿姨,就赶紧进去重新换了衣服。 站在镜子面前,周阮突然发现陈骄眼光还蛮准的,大小尺寸刚刚好。 衣服并不花哨,和她日常的穿搭很像。 “那孩子看起来比你年纪大一点。”阿姨碎碎念似的,温柔地笑:“大一点好,温柔细心。刚刚,还说怕你不好意思,让我小声点问。” 温柔细心。 这个词,不像是形容陈骄的。 周阮恍惚了一瞬,提着袋子谢过阿姨,然后才匆匆离开。 陈骄并不在外面,周阮沿着原路返回,才发现他又回到了他们原本的桌椅上,正在认认真真地坐着试卷。 周阮下意识瞄了眼刚刚她坐过的地方。 干净的。 她松了一口气,然后伸手去端那杯饮料,却被陈骄一把夺去,喝了个干净。 “我渴了,你再去买一杯吧。”顿了一下,他说:“买温的,喝奶茶吧。” 记忆就像是温软的,碾过不留痕迹。 周阮回过神,仰起头看向陈骄,突然发现眼前的男人似乎比当年更爱笑一些。 她勾起唇角,一只手摘下口罩,也露出一个疏离的笑。 “不必了,有女朋友的人我不沾。” 第10章 “偷拍” 六月的夏季,沪城的梅雨季节。 周阮穿着短袖短袖,手里抱着两杯加了冰的红茶玛奇朵,一路冲向教学楼五楼的练舞室。 休息室里,少年坐得端端正正,笔尖簌簌划过,落下的英文笔迹飘逸硬朗。 周阮蹲在桌子对面,悄悄把饮料往那边推了推,见对方没有反应,又推了一下。 饮料的影子落在他的笔尖,在枯燥的商业案例题上覆上了一道阴影。 “这次又是你负责翻译材料吗?” 周阮还记得上次陈骄参加商赛,因为同组的成员不懂日语,作为队长的他不得不除了承担自己分内的任务,又熬了两个通宵把所有的外网资料都整理翻译了出来。 那几天陈骄几乎都是被老师赶着出教室,走在路上还一边和队友语音开会,一边让周阮盯着默背稿子,就连他们的电子材料,也都是周阮帮着分类和打印的。 这会,周阮一看到密密麻麻的英文和数据图标,下意识就觉得头疼。 陈骄这才停了笔,随着仰头的动作,额前的刘海微微侧开。 “我在做财报分析。”陈骄陈述完,见周阮好奇地眨了眨眼睛,没忍住笑说:“我们的PPT要做中英双语的,上面的数据需要自己总结出来。” 周阮学习成绩其实很好,在初中部就经常蝉联第一,上了高中也一直都盘桓在前十名里。 但说实话,相比陈骄就差的太远了。 她只是要参加普通高考的普通高中生,而陈骄所在的国际班,从来没有和她在一个赛道上。 周阮听不懂,也不装认真。 她站直了身子,微微踮脚,一把扣住陈骄面前的资料推到一边,然后捧起饮料,命令式地口吻道:“快喝吧!我一路跑回来生怕化了!现在都没那么冰了。” 陈骄下意识瞄了眼自己的材料,下一秒收敛了眼底的顾虑,伸手接过了周阮递过来的饮料。 “你现在怎么每周都来。” 周阮听到陈骄这么问,蓦地红了脸。 她不是舞蹈特长生,以前只是抽空过来排练节目,或者自己私下录视频玩,因此一学期到练舞室的次数并不多。 但自从发现陈骄周末有时间会到这里蹭空间,她也就每周都找借口来学校。 周阮偷偷瞄了眼眼前的少年,他眉眼清隽,嘴唇在冷饮的浸润下显得更加鲜艳。 陈骄被盯得久了,突然挑眉笑了起来,“你怕我喝了饮料不给钱吗?” 周阮被说的耳朵尖发烫,不假思索地反驳:“我哪有那么小气。” 顿了一秒,她又背过身,气呼呼地说:“还不是因为你次次都排在红榜第一,抢了我的风头!还有奖学金。所以,我才不得不牺牲我宝贵的周末时间,跑到这里努力学习!内卷懂不懂,都怪你先卷的!” 陈骄静静地看着周阮,直看得她转过身来,才逗猫似的说:“你还挺能掰扯。” 周阮还要反驳,就听到陈骄纠正道:“第一,我和你不在一个榜单;第二,你也有奖学金;第三,你……” 少年的眼底流露出些许自得,但很快又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忧虑。 他的目光落在紧紧握着饮料的手指上,语气肯定:“你来这里,是为了我。” 周阮当即定在原地,大脑宕机似的暂停了一切运转。 这本该是甜蜜而试探的语气,但被陈骄说出来,周阮却觉得更像是一声叹息。 “是啊,我跑那么远的路,宁可不回家也要待在学校,都是为了你。” 周阮攥紧了拳头,声音微微发颤:“陈骄,我喜欢你。那你,喜欢我吗?” 狭窄的室内回荡着细细的回音,但说话的人等了很久,也没有得到少年的任何回应。 “陈骄?” 记忆里的周阮小声试探,直到陈骄扬起声调疑惑似的“嗯”了一声。 她终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鼓起勇气说:“那我单方面宣布,周阮是陈骄的女朋友了。” 周阮是陈骄的女朋友了。 * 遥远的记忆频繁浮现,像一把把刀落在心口,提醒着过往的荒唐。 周阮重复道:“没什么好聊的,我没有做人家小三的嗜好。” 听到周阮这句话,陈骄眼底掠过一瞬的慌张。 “不是吗?”周阮在来之前就托人打听了,齐明楚没有撒谎,陈骄确实是有个女朋友——准确地说,是从小就定下婚约的未婚妻。 说起来还真是可笑。 六年前,在她倒追着他,像是笑话一样被人指指点点的时候,他其实早就有了未来要共伴一生的对象。 原来,这就是陈骄从未接受她的原因吗? 周阮仰起头,嘴角泛起一抹嘲讽,再看向陈骄的时候,多了一份探究:“到现在,你还要骗我吗?” 陈骄动了动嘴唇,似乎是想要解释,沉默许久,他突然正色道:“我会尽快解决这件事。” 没有否认? 纵然是心里早有准备,听到陈骄这么说,周阮还是微微有些震惊。 原来是真的有。 陈骄从不撒谎。 周阮忍不住自嘲,那齐明楚骂的还真的是没错,哪怕是被动的,她也确确实实属于插足了别人感情的人。 从看到陈骄的第一眼,直到现在…… 周阮看着陈骄,有些疲惫:“陈骄,我不喜欢你了。” 如果你只是不甘心,只是觉得自己的玩具不听话了,请高抬贵手放过我。 看着周阮决绝转身,一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在陈骄心底徒然升起。他隐隐觉得,如果这一次再让周阮走,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周阮当年不辞而别,是是因为休学;联系不上,是因为搬家换了座机;突然态度冷淡,是因为家里的事情。 陈骄回想着关于周阮这些年的情况,步子有些乱,他急切地挽留道:“我知道,你过的很辛苦。” 周阮脚下一顿,“辛苦”两个字一下子扎进了她的心里,突然的委屈涌上心头。 她咬紧牙关,好不容易才忍住眼泪。 知道又怎么样呢?知道她的人生多么糟糕,所以高高在上的施舍善良吗? 周阮盯着自己的渐渐模糊的脚尖,无声地笑了一下。 她好像,还没卑微到需要陈骄的可怜,愧疚和同情。 周阮下意识就想逃出这个令人发闷的空间,然而刚抬脚就感觉手腕微微吃痛,再回过神就已经被男人轻轻地抵在了旁边的书架上。 陈骄呼吸有些乱,他似乎有些急了,眼底的侵占意味越发明显,周阮下意识想要挣脱男人。 与此同时,一道刺眼的光闪起。 窗户那边,带着帽子的男人看到自己被发现,忍不住啐了一口,身影一闪,蛇一样隐没在了夜色里。 第11章 “小叔” 周阮连着拍了两天夜戏,等她终于缓过劲儿来,才发现那晚的事儿竟然一点都没爆出去。 没有媒体联系,也没有狗仔威胁…… 她躺在回家的房车上,一边敷面膜,一边打着哈欠问经纪人:“李姐,你帮我打听一下,是不是公司压下来了。” 李偌有点意外地看向周阮:“你还不知道?我还以为陈骄私下跟你讲了。” 周阮一把拿掉面膜,从后座支撑起来,皱眉道:“别胡说,我跟他哪来的私下。” 李偌不置可否:“那边自己处理的,还说底片都毁了,保证不会泄露出去,让你放心。” “其实,陈骄没有必要帮你处理的。”她说着朝着周阮凑了凑,试探着问:“你们俩,真的没可能了吗?” 周阮把面膜糊在李偌脸上,拧着眉骂道:“你到底是哪边的?你不会也把我卖了吧?” “什么卖了?”李偌挡住周阮的攻击,有些好奇,“你这么人精,还有人能算计到你?” 周阮受了夸奖似的弯了弯眉眼,想了一会说了之前@lilifeifeijiao的事情。 “我知道她拿我做幌子宣传她的工作室,因为曾经是好朋友也没有计较。可她明知道陈骄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却还是出卖我。” 周阮顿了一下,往后一靠道:“在她心里,我还没那俩臭钱重要。” 李偌和小来面面相觑,眼神交流着道:“能买到你的电话号码,恐怕不是‘俩’臭钱吧。” 话刚说完,李偌就往小来那边歪了一下,果然收到周阮一记拳头。 “哎,开玩笑的你别急嘛!”李偌回过身,翻了翻包丢给周阮一个电话卡,“给你个新号码,已经登记过了,你可以注册个微博小号去玩。” 嗯?突然开后门? 周阮有点吃惊,这可不像是李偌的作风。 周阮接过手机,警惕地挑了挑眉:“这是什么意思?” “营销部门给你做了个吐槽小仙女人设,让你用小号发发内容,等你新戏上了再爆出来,扭转下你的路人口碑。” 好端端的公司怎么突然管起她来了,也就不到一年的合同了。 “续约合同已经躺在你邮箱了。”李偌拖着懒洋洋的嗓音说,“看样子,是舍不得你这棵摇钱树了。” 至于原因,周阮稍微动点脑子就能想到。 她顺手打开邮件拉到薪酬部分扫了眼,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们要是知道我和陈骄真正的关系,肯定悔得肠子都青了。” 李偌:“那你还要走吗?” 周阮斩钉截铁,“走。” 不走等着被榨干报废吗? 李偌闻言一笑,随即从包里翻出一个剧本,“这是《重华殿》的前几场戏,你提前看看后天下午去试戏。” 重华殿?! 周阮拿这剧本突然有点手软。 这部戏算是近年来稍有的史诗级著作,纯原创考究宫廷秘史剧,讲的是两代人的政治权谋。 抚养天子的少年太后在朝堂政斗中一路走来,一生爱而不得,被命运锁在深宫,禁锢在垂帘之后,诟病声中。天子长大成人,却因为生母的身份而变得叛逆偏执,视太后为眼中钉肉中刺,直到遇到了出身颇具争议的皇后,天子视年轻的皇后为珍宝,两人经过层层困难,并肩指点江山,夺权改革,将整座王朝推向了繁华之巅。 这部剧虽然是正史,但故事并不枯燥,编剧和导演都是央视出身,几乎本本作品都是口碑大制作。 周阮记得这部戏一直在选角,前段时间才发布了概念预告片,演员阵容到现在都没有公布。 “你怎么拿到的?”周阮突然有点佩服李偌,这可是齐明楚都碰不到的资源。 她突然反应过来:“所以你刚刚是在故意试探我的决心?” 李偌含笑默认,然后淡淡地说:“是制片人专门找的我,要了你的一些资料和作品,然后就说让你去试戏。” 周阮顿了一下,心里有个不太确定的猜测。 李偌似乎看穿了周阮的想法,下一秒就否定道:“不是陈骄,他手还伸不到那么长。”说着又自言自语地感慨,“我也觉得奇怪,潘导可是出了名的严苛,怎么会主动联系我们呢?” 周阮翻开剧本扫了几眼,满脸都是藏不住的雀跃。 “不管怎么样,既然机会到了我手里,我就不会放弃。” 演员能遇到好本子,哪怕是没有片酬,也愿意拼一拼的,更何况,还是这种班底。 周阮端端正正地坐好,把剧本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然后打开手机插入新的电话卡,注册了一个新的社交账号。 她刚登录成功,就看到邵姨的语音通知。 “阮阮,你下工了吗?”她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激动,“太太醒了!” 正巧车子到家,周阮抱着剧本和手机蹦进了院子,那边过了一分钟才有人接起来。 “邵姨,我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她激动地询问,却看到镜头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年轻男人的脸。 他轻轻地笑了起来,有种很亲切的感觉。 周阮下意识看了眼昵称,是邵姨没错。 那这人是…… 紧接着,镜头里的男人朝着周阮打了个招呼,他一点儿也不生分地说:“是阮阮吗?我是小叔叔哦。” 小叔叔? 她连爸爸都没有,哪来的小叔叔…… “阮阮。” 周母的声音微弱地传过来,周阮就看到男人旁边还有些憔悴的女人,她看到女人头上的绷带还没拆,忍不住有些酸楚,“妈,你感觉怎么样?” 周母自从做完手术已经躺了三天了,听到周阮的声音,僵硬地挪了挪身体,然后笑道:“我很好。”她说着,又看向旁边的男人,“阮阮,这是你爸爸的亲弟弟,你要叫一声小叔的,今天特地过来探望我。” 从小到大,周阮还是第一次听母亲提及父亲有关的事情。 周阮打量视频里的“小叔”,浑身上下都是限量款,看着自己虽然一副亲亲热热的样子,但看得出来母亲和他并不亲近,反而有些……畏惧? 想到这里,她有些不自在。 但是当着“小叔”的面,她还是保持一副乖巧模样,“小叔好,我是周阮。” 那一头的男人也笑道:“虽然是头回见,但是我一直都在关注阮阮哦。”他像是炫耀一样,朝着周母笑道:“咱们家阮阮可是大明星,国内商场到处都挂着她的海报。” 周母已经出国有一年多了,并不知道周阮的近况,听到这话反而有些担忧,“看你又瘦了一大圈,工作辛不辛苦,有没有被人欺负?”她自责地叹了口气,“都怪我拖累你。” 周阮听到母亲的唠叨,这才稍微放轻松起来。 她笑眯眯地捏了捏自己的脸,“哪有哪有,我脸上都能开屠宰场了!你看着瘦都是因为开了美颜。” 旁边的小叔突然笑道:“嫂子放心,等阮阮跟我回家,肯定不会再吃一点苦。” “回家?”周阮微怔,下意识盯住周母。 这是没经过她同意,就做了什么决定吗? “阮阮你别多心。”周母稍微歇了歇,放缓了语速劝道:“这么多年,我一直拖累你在外面受苦,现在你祖父身体不太好,想见见你。” 周母像是疲惫极了,闭目养了养神,又道:“有你小叔在,你不用害怕。” 二十几年没联系,突然就找到她,要带她回家? 周阮警惕地看向镜头里的所谓的小叔,总觉得哪里透着不对劲。 但到妈妈为她操碎了心,又害怕她担心生气,周阮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应道:“我听您的。” 小叔热情地挥手:“那小侄女,我晚点联系你。” “好。” 直到视频挂断,周阮还没从刚刚的通话里回过神来,她真觉得自己就像是做了个狗血的梦。 她一个人和母亲相依为命生活了这么多年,最艰难的时候,最落魄的时候,都没有人出现。可现在,他们的日子快要好起来了,突然冒出来一个,甚至一群家人? 家人。 真的是家人吗? 周阮想要再打过去问问,但是回忆刚刚母亲欲言又止的样子,她还是按捺住了冲动。 不管母亲有什么苦衷,只要是她让自己做的,她只管做就好,至于其他的……任何人都别想毁掉她现在的生活。 周阮正想着,就看到她的私人号码上一个陌生电话打过来。 是小叔吗? 周阮突然有些紧张,如果那个人真的是父亲的家人,那他一定知道父亲是什么样子的人,那些她幼年时的好奇和疑惑,统统都会得到解答。 周阮手指有点发颤,接通按钮暗下去,她有些生疏地喊:“小叔?” “嗯?” 那边的男人似乎是愣了一下,低沉又撩人的声音缓缓响起,“还是叫哥哥吧。” 第12章 “玩玩” 陈骄还记得,周阮第一次见他就管他喊了哥哥。 他不小心撞到了她,被母亲训斥。 个头小小的女孩子明明看起来很害怕他,却还是弯起眼睛,软绵绵地替他遮掩:“阿姨别怪哥哥,哥哥已经给我道过谦了。” 他原本是家里的独子,从未有人喊过他哥哥。 那一刻,他突然萌生出一种保护欲。 就好像只要被喊了“哥哥”,他就要承担哥哥的责任。 后来,每次他上学放学,只要经过那段狭窄黯淡的弄堂,周阮都会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哥哥”“哥哥”的喊。 直到有一天,周阮也进入一中,她穿着和他一样的校服,再也不肯叫他哥哥。 泛黄的记忆浮现在脑海,陈骄曲起手指,将快要烧尽的烟蒂丢进垃圾桶。 他靠在石桩上,原本扣得严丝合缝的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小段锁骨,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带着若有似无的撩人意味。 陈骄定了定神,抬眼看了眼眼前别墅区的灯光,轻声笑道:“怎么?以前不是叫得挺顺口。” 旁边拿着烟火棒路过的女孩子听到陈骄的轻笑,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随即掐着同伴的胳膊小声尖叫起来。 隔着话筒,周阮听到有女孩子的搭讪声。 “请问可以加个微信吗?” 陈骄像是故意说给她听,侧过头闷闷地应道:“叔叔年纪大了,不用微信。” “哥哥看起来很年轻啊。” 陈骄温和道:“不加了,嫂子不让。” 年轻女孩子面面相觑,扫了眼陈骄的脸,一脸扫兴。 周阮感觉陈骄不太对劲,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忍不住问:“你喝酒了?” 她记得陈骄是个极其自律的人,高中的时候更是烟酒不沾。 而且,她有次听他哥们无意间提起,说陈骄其实酒量很差,半瓶就能醉倒,但因为这人自制力强到非人类,哪怕是醉了,一般人也很难看得出来。 好半天没等到陈骄的回话,周阮隐隐有些后悔。 他喝醉了关她什么事呢? 这么问,显得她好像很关心他似的。 气氛突然变得很尴尬,周阮想起上次酒吧被拍的事,“那个,照片的事我知道了,谢谢你帮忙。” “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陈骄像是等着周阮这句话,紧接着说:“我等着呢。” 上次的事情,难道不是因陈骄而起吗?周阮不明白陈骄到底想要什么。 明明六年前就已经分手了,再见面也不过是陌生人,但周阮明显感觉到,陈骄在面对她的时候有些咄咄逼人。 她奔赴他的时候,他不理睬;现在她要走,他又不肯放。 上次酒吧见面,因为被偷拍他们也没聊成,周阮深吸一口气,干脆开口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一分钟过去了,电话那头没有一点回应。 周阮正想挂断这通充满了尴尬的电话,就听到陈骄慢悠悠地说:“周阮,你不会还在为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吧?上次是我失态,可能让你有些误会。” 周阮紧抿着嘴唇,一时分不清对方是什么意思。 “都是成年人了,我还以为你在娱乐圈这些年,总该懂点事的。” 陈骄顿了顿,轻笑一声,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相比较新人,我还是喜欢念旧。我承认,我对你还是有感觉的。” 周阮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所以?” “如果你愿意,就当一起玩玩。” 周阮脑袋里轰地一声,意识里一片空白,她只觉得浑身发冷,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陈骄意味深长的暗示响彻大脑,黏腻的冷意就像小蛇一样爬过。 周阮不由自主想起那个夏天,在狭窄的林荫道上,陈骄也像今天一样略微带着醉意,把她送的生日礼物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轻飘飘地说: “什么女朋友!玩玩而已。” 如果当年还有可能是误会,那现在陈骄还真是身体力行地为她又上了一课。 那个她喜欢了四年将一颗心完完整整奉送的人,从头到尾都把她当做一件玩物。 直到现在,仍旧践踏着她的尊严。 周阮迟迟没有说话,空气里安静的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陈骄的手指不急不缓地叩打着石柱上,他的视线落在二楼的阳台,隐约还看得到人影坐在那。 “如果你不愿意,”陈骄眼角含着笑意,似乎已经料定了了鱼儿上钩的结局,“那我们也可以试着……” 他正要继续说下去,突然听到周阮笑着答应。 “好呀。” 她说:“等你单身了,我联系你。” 周阮站在阳台前,眼看着陈骄走远,绷紧的弦这次松了下来。 刚刚陈骄的话,似乎还在耳畔回响,每一个字都像是刮骨剜肉般疼。 她突然想起高二下学期,学校匿名论坛里有人曝光她的照片,指名道姓说她是一中排行榜第一的捞女。 “这种人,为了钱不光坑蒙拐骗,连自己的身体都能出卖。” “周阮滚出一中。” 那句话被截了屏,发到了学校大群里,被同学私下发给了她。 那时她才知道,在一个匿名论坛里,周阮这个名字搜出来的内容能有多脏。 “看到富家子弟就往上贴——打一人名。” “天天在学校装女神,背地里欠了人一屁股账拖着不还,要不要脸!” “恶心死了,我朋友说她亲眼看到ZR抓着CJ的手摸她……” “……第一名品行这么差,真TM丢人。” 这些事她瞒下了妈妈,也从来都没有跟陈骄说过,可现在她突然惊觉——也许,陈骄一开始就和他们是一样的。 认定了,她接近他,就是为了钱。 而他之所以不拒绝,也不过是玩玩而已。 周阮放下窗帘,一个人坐在漆黑的屋子里。 “我想你可能有些误会。” “都是成年人了,我以为你会懂。” “我承认我对你还有感觉。” “如果你愿意,开个价。” 这些声音细细的,轻轻的,伴着男人嗓音里特有的漠然,缓缓流淌进周阮的心底。 小小的身影蜷缩在一起,突然颤了一下。 周阮再也忍不住,低低地抽噎起来。 少年时的梦碎了,玻璃渣一样割得她体无完肤。 他高二,她高一。 他高三,她高二。 他冷淡自持,她热烈纠缠。 他是高高在上的,她曾跌落地狱,无人问津。 短暂的高中三年,周阮所有美好的记忆都来自于追逐陈骄,就像是泥潭里的花朵拼命向往着太阳。 周阮想,她这一生都不会再那么喜欢一个人。 陈骄是优秀的,那她也要是优秀的。 陈骄不畏惧流言蜚语,她也努力不被干扰。 陈骄打商赛熬夜做PPT,她陪着做翻译,动手找数据支持。 陈骄参加数学竞赛,她亲自整理了真题,帮他改卷。 陈骄受邀去参加模拟商战俱乐部,她悄悄补习什么是沙盘,什么是咨询模型。 陈骄需要人对练口语,要准备IB考试,她克服赖床,爬起来早读,吃力地成为他的对手。 陈骄利用各大盈利机构的人脉,谈成代言合作拿到第一桶金;他频频获奖,为学校带来荣誉;他人脉广泛,一个电话就为校际赛拉来优质赞助。 不知不觉中,陈骄成为学生时代所有人的“男神”,而她只能远远看着人群将她包围,挤都挤不进去。 恋爱,大概是女孩子们青春期最大的烦恼,但周阮要面对的,还有努力活下去。 她从记事起,就被人说三道四。 “周阮妈妈是未婚先孕。” “周阮竟然没有爸爸……” “周阮是私生女,野孩子。” 那么多流言蜚语笼罩在她和母亲头顶,但母亲从未辩解反驳过,小时候她还会缠着母亲问,但看着每次问母亲落泪的样子,她都觉得特别难过。 渐渐地,她就学会了隐藏心事。 直到有一天,陈骄突然出现。 她鼓起勇气把一整颗心捧到他面前,纵然他不接受,她都觉得十分满足。 眼角的泪水干涸,周阮走到洗手台前洗了把脸。 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她突然想:那么艰难的时候都扛过来了,现在不过是陈骄一句话而已,有什么可值得哭的。 * 虔海酒吧街。 谢觉正歪在沙发上指导布置酒吧的新主题,就看到陈骄跟中了邪似的直愣愣地撞到了玻璃门上。 他一下子蹦起来,看笑话似问:“怎么样?小姑娘哄到手没?” 他们家这个弟弟从来都是不解风情,最近突然开了窍似的约起了会。 谢觉踢腿走上前,靠近了才闻到陈骄一身酒气,“不行啊你,这么晚了怎么还回来?”他说得热闹,却发现陈骄看都没看他一眼,从头到尾都冷着一张脸,从柜台拎了瓶酒直接就上了天台。 看着架势,不太对啊。 谢觉原地琢磨了一会,难道是失手了?不至于吧…… 谢觉仔细想了想,就陈骄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这些年围在陈骄身边的人都不少,真有他主动出击的怎么会拿不下? 怎么想都觉得有趣。 谢觉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硬着头皮坐在陈骄对面,语气里掩饰不住的看热闹:“又是包场子约会,又是深夜告白,您这又演的哪出?别跟我说你被拒绝了,我可不信。” 陈骄给眼前两个空杯子倒满了酒,头也没抬道:“我去见了周阮。” 谁? 谢觉微微一愣,脸色立即就变了:“你去见周阮了?” 陈骄冷冷地抬眼,有些意外:“你早就知道她在简城?” 谢觉无语。 除了陈骄这种把脑子埋在生意堆里的人,哪个长眼的看不到铺天盖地的海报上“周阮”那俩大字。 谢觉一言难尽地看着陈骄,眉头皱了又皱,“原来是她。” 他语气里掩饰不住地鄙夷,“那种爱慕虚荣的女人,你竟然还没忘?” 他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前两天你带来酒吧的人,不会就是她吧?” 见陈骄默认,谢觉忍不住骂了句脏话,“陈骄你贱不贱,那种货色你也吃回头草。” 透明的酒水一仰而尽,陈骄黑色的眼眸越发幽深。 “哥。” 陈骄突然出声,眼底的决绝近乎实质。 他抬头看向谢觉,哑然道:“没必要再见面聊了,我要解除婚约。” 第13章 “影帝” 《重华殿》的所有角色都属于公开招募,不管是一轮轮海选上来的,齐明楚这种自荐的,还是周阮这样被邀请的,所有人都必须通过试戏筛选,最终拟定角色。 周阮来的早,挑了个僻静的位置就开始玩游戏,她手速很快,反应也很灵敏,不到1分钟就拿下了所在分区的最高纪录。 “你喜欢玩俄罗斯方块?”男人略带好奇的语气响起,周阮抬起头就看到郑一扬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身旁。 看到周阮还有些懵,郑一扬抬手按住旁边的椅子,很客气地询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周阮扫了眼场地,别说是空座位了,整个场地里还没站几个人。 “随你。” 她微微一笑,视线重新回到手机屏幕,眼疾手快地挽救了一个大长条。 “你玩拳皇吗?” 周阮闻言抬起头,顺手捋了下头发,忍不住笑弯了腰:“这么老土的游戏,你也玩?” 郑一扬已经掏出了手机,很自然地把椅子拉过来,离周阮略微近了点,“你蓝牙叫什么名字?” 拳皇单机版需要连接蓝牙才能组队,看到郑一扬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周阮也被勾起了一点兴趣。 她从文件夹里翻出了一个图标,一边登录一边说:“我连你吧。” 齐明楚在助理的道歉声中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周阮和郑一扬脑袋勾在一起,两个人笑容满面亲亲密密地不知道在说什么,看起来熟稔的不得了。 她猛地一跺脚,甩开助理直奔周阮,“你怎么在这!” 周阮抬起头瞥了眼齐明楚,急忙又回到战局,郑一扬一分神整个人都呆在原地,周阮一个飞踢系统立刻爆出一个获胜的音效。 “郑一扬!”齐明楚见两个人都不搭理自己,更加气急败坏,一把抓住郑一扬就抱怨道:“不是说好一起去见潘导!你倒好!眨眼的功夫就和人打上游戏了?” 齐明楚白了眼周阮:“真是妖精,走到哪都勾勾搭搭。” “明楚。” 周阮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到郑一扬先拉下脸训斥道:“公众场合,说话谨慎点。” 他面露不悦,却没想到齐明楚比他还横。 “陈骄那事你知道吧?她周阮要是真清清白白能被爆出来?还追星……我呸,肯定是她缠着人家发的公关稿。”齐明楚冷笑一声,打量着周阮,一脸的不屑:“一脸小三相,有什么可追的。” 周阮托着腮,等着齐明楚骂完,她自己都还没太大反应,就听到郑一扬喝道:“齐明楚!” “让她说呗。”周阮忍不住插嘴,好像她才是个局外人,她抱起手臂往后一靠:“师姐这么忿忿不平,一口一个陈骄,一口一个小三,难道……”她故作惊讶,先抬手捂了捂嘴:“你就是陈骄那个未婚妻?” 她也是有点好奇,齐明楚到底在为谁打抱不平?能让她这么一次次地当众给自己难堪。 果然,周阮的激将法起了作用。 齐明楚直着脖子道:“你才是那个土包子!”她眉头高高挑起,像是气急了:“别以为陈骄真把你放心上,喜欢他的人那么多,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 嗯,她的确不配。 但齐明楚有什么资格朝她犬吠呢? 周阮视线轻轻落下,又缓缓拾上齐明楚的脸颊:“齐大小姐,我劝你小声点。”她眼神温柔又魅惑,语气软软地笑道:“再嚷嚷下去,全世界都知道你暗恋沉舟资本的陈总了。” 看着周阮意味深长的眼神,齐明楚下意识反驳:“和我有什么关系?”她还要继续说,被郑一扬一把拽住,齐明楚感觉有些不对劲,再回过身就看到身后的场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满了人。 所有人都在有意无意地打量着自己,像是看一个小丑。 “你……” 齐明楚恨恨地指着周阮。 郑一扬见齐明楚越来越过分,连忙拉着她换了个座位。 等到齐明楚走了,周阮才有空想她刚刚的话。 土包子? 陈骄的未婚妻是土包子? 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她大概会觉得那人是在妒忌,但是在齐明楚这种直肠子嘴里出来,那那位“未婚妻”大概率就是真的“土”。 周阮略微八卦了一下,随即及时止住了思绪。 她把心思集中回剧本上,所有演员拿到内容都是一样的。 从第一页到第六页,大半都是男主和女主的对手戏,周阮顺着顺着台词,注意力突然被最后一页纸的角落吸引。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阮还沉浸在故事压抑的氛围里,突然听到有人喊:“19号老师上场。” 周阮起身示意,见小来还没回来连忙便走便给她发了条消息。 “帮我买点跌打喷雾,用得上。” 小来拎着早餐回来的路上,就看到周阮发来的这句话,她也没多想又去了趟附近的药店。 等到她大包小包的挤进候场厅,场地上已经乌泱泱坐了一大群的人,看到来人是她,都是一脸失望的表情。 “不是说唐司尧要来吗?都这个点了怎么还没人影。” “要是能见到唐影帝一面,就算是被淘汰了也值了。” “啊好紧张,19号进去有十几分钟了吧,怎么这么久。” “我刚来,19号谁啊?” “害,周阮。” “哦豁!要是能见周阮也挺好的呀。” 小来站在角落,听到自家姐姐被人议论,心也跟着被揪了起来。 她正想着,突然听到有人喊道:“20号老师请进。” 紧接着,她就看到周阮红着眼睛走了出来,看上去一瘸一拐的,小来连忙跑上前搀扶,却后知后觉地发现周阮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啊啊啊啊,那是唐司尧!!” “我死了,唐影帝好帅啊。” 周阮一只脚刚踏出门口,就听到外面女孩子们的尖叫声,回过头就发现唐司尧竟然跟着自己走了出来。 靠。 周阮下意识一推,把人又给塞进了门。 唐司尧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周阮低声抱怨说:“快回去,别给我惹麻烦。” 下一秒,叫号的门就被严严实实地关闭了。 被挡在门内的唐司尧哭笑不得,隔着门板摇了摇头,望着周阮的位置宠溺地弯起了唇角。 眼瞅着男神被别的女人挡在了门内,外场的女演员们都有些丧气,然而当有人发现遮着脸走出来的人是周阮的时候,气氛再次火热了起来。 “唐司尧和周阮这么熟吗?” “他们俩……不会在一起了吧?” “天哪,周阮竟然也来试戏吗?” “不知道为啥,总觉得刚刚唐影帝的眼神甜甜的。” 周阮刚刚表演的时候摔得有些狠,再加上场地被围成了一个椭圆形,她只能顺着过道绕一圈,等她和小来接上头的时候,感觉浑身都被人戳出了大窟窿。 “药买了吗?” 小来点点头,周阮伸手掏出喷雾使劲摇了摇,正想出去找个空地上点药,就听到身后有人问说:“你腿怎么样?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周阮回过头,看到郑一扬一脸诚恳,连忙摆手:“谢谢郑老师,我没事。” 郑一扬坚持:“不用客气,我车子就在外面。” 周阮有些犹豫。 李偌今天搬家,车子正好借给她用了,自己和小来都是打车过来的。 虽说外面也能打到车,但这边偏远,她也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 “走吧。”郑一扬不等周阮回答,直接抓过了她手里的药,连带小来手里的袋子也被夺走。 周阮下意识回头看了眼,附近的几个演员也正朝她看过来。 “齐明楚呢?” 周阮可还记得郑一扬是陪着她一起来的。 郑一扬头也没回,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她自己长着腿,不用管。” 看着身后紧闭的门,再看看眼前热心肠的男人,周阮立在原地,总觉得今天她遇到的人都过于奇怪。 小来没注意到周阮的情绪,一把扶上来问:“阮姐,你怎么会认识唐影帝啊?都没听你提起过。”她咬咬唇,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他十年老粉丝。” 周阮一瘸一拐地往出走,顺口笑道:“那你眼光挺好。他啊,是挺值得粉的。” 虽然很久没见了,但在周阮心想,唐司尧绝对是这个娱乐圈里她永远的指路人。 要不是他,自己可能到现在还在齐明楚的光环下不知出路。 要不是他,她也许至今都看不出属于自己的光明。 周阮心怀感激,笑着说:“唐司尧不光是三金影帝,也是个非常好的老师。” 郑一扬迈出大楼,就直接钻进了郑一扬的车里。 三人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快要到的时候郑一扬才问:“试的怎么样?” 周阮回想自己的表现,眼底泛出自信的神采:“女主是没指望了。”她顿了顿,笑容灿烂道:“不过,如果不出意外,我应该能拿到太后的角色。” 没等郑一扬说话,小来先惊讶道:“姐姐不是要竞争女主吗?我记得剧本里也没有什么太后的角色啊。” 前座传来低低的笑声,郑一扬头也没回道:“那明楚肯定又要生气了。” “嗯?”周阮默了一下,就听到郑一扬说:“她已经被定了祺阳公主。” 哦。 周阮忍着笑意。 祁阳公主是太后唯一的女儿。 “我可以叫你小阮吗?”郑一扬在红绿灯路口停下,突然扭过头问:“是不是有些冒昧。” 周阮摇头,一本正经地说:“你也可以喊我小周。” 郑一扬愣了一下,失笑道:“周阮,你真是我见过的最能把天聊死的人。”他略微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补充道:“还是镜头前的你比较可爱。” 周阮就当是郑一扬在夸她了,“谢谢。” 看了眼路线,周阮笑着说:“往前右转一百米就到了,今天谢谢你啊。” “嗯。” 郑一扬发动车辆,突然说:“其实明楚人不坏的,我替她向你道歉。” 周阮没把齐明楚的挑衅放在心上,真要仔细算起来,她兴许能被气吐血。 “没事,我不在意。” 郑一扬紧握着方向盘,眼看着距离目标地点越来越近,终于忍不住问了句:“那,你和陈骄真的在交往吗?” 周阮疑惑地“嗯”了声,呆呆地看向郑一扬。 圈子里的男艺人也这么八卦吗?果然,人不可貌相。 “没有。” 随着周阮的否定,郑一扬轻轻地松了口气。 正巧,系统提醒目的地到达。 周阮道了谢,小心翼翼地挪腿下了车,她刚走到小区门口,突然就听到郑一扬喊道:“周阮!下次,可以约你一起吃饭吗?” 蝉鸣声中,周阮看着年轻男人俊朗的面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影。 周阮微微一笑,朝着郑一扬挥了挥手:“郑老师再见,路上小心。” 郑一扬没有得到回应,也没有丧气,反而笑着点头:“回去记得上药,不行还是去医院看看。” 周阮点头,转身进了小区。 小来憋了一路,好不容易进了院子,终于忍不住道:“阮姐,我看郑老师好像也没网上说的那么讨厌你。” 她想了想,又说:“其实我也觉得,你没他们说的那么不好。” 小来还在再说点什么,突然就看到走出前面的周阮定在了原地。 家门口的位置,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拖着行李箱,眉眼间和周阮有两三分相像,“小侄女,还认得我吗?” 第14章 “床” 周氏算是简城少有的勋贵世家,根基之深厚,哪怕是首富见了也要客气几分。 不过,从周家老爷子这一代起,祖孙三代跟商量好似的,竟然没有一个进入官场的。 大儿子周适裴进了部队,当年因为取消婚约独立门户闹得沸沸扬扬,最后跟家里断绝了关系;小儿子周适野在国外读了几年书,满世界撒欢,突然有一天就说爱上了木雕,沉迷此道,至今都没有结婚。 周阮听过一些传闻,但也仅限于此。 因此,当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小叔叔”说“你爸爸是周适裴,你就是周家的女儿”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木了。 周阮大脑一片空白,一瞬间竟然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老人家也去找过你妈妈,但当年她死活不愿意你回去。”周适野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抬眸打量着周阮:“其实,这些年老人家早就后悔了,天天盼着一家团圆。” 父亲是因为任务死的,母亲拒绝过周家的接济,她不是私生女,也不是路边的野孩子。 周阮愣了半晌,感觉自己的世界都颠倒过来。 可是这些迟到而来的“幸福”并没有让她感到一丝雀跃,她看着眼前这位自称带着血缘关系的不速之客,脑海里突然掠过母亲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惊得站了起来:“你跟我说这些干嘛?我妈妈呢!” “如果不是已经严重到危及生命的程度,你不会送她去国外治疗。但以你现在的经济状态,你根本没有办法保证之后几十年的康复费用。” 周适野正视着周阮,适时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周家有能力照顾你妈妈,也能给你需要的。阮阮,跟我回家吧。” 周阮警惕地看向周适野,脑海里浮现出很多种情况,“你们是想用我妈妈要挟我?” 周适野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推到了周阮的手边,“老爷子安排了最好的主治医生,大嫂一定会得到最好的治疗。” 周阮迎上周适野的目光,仿佛听到他说出了了后半句——“否则,你们俩谁也别想好过”。 从周适野第一次出现,她就开始暗中调查,但每次都是什么信息都找不到。当时,她就觉得不太对劲,现在再回头看,有能力把信息屏蔽得这么干净,还真是周家人的作风。 周阮只见过周适野两面,但此时她看着男人眼底的从容,便知道这件事根本由不得她,也由不得母亲。 软的不行,他们会来硬的,到时候她就再也没有反击的余地。 周阮平静地坐回沙发,直言道:“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小侄女可真聪明啊。” 处事不慌乱,还能一眼看得出他的来意,周适野突然觉得,老爷子还真是有眼光。 周阮把头发往后一捋,语气冷冰冰的:“合家团圆的幌子就算了,直接点吧。” 周适野眯起眼睛,笑得十分亲切:“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你啊我啊。”见周阮没有反应,方才顿了一下,突然勾了勾唇角,道:“你身上流淌着周家的血,你妈妈的事家里当然不会真的不管不顾。但在这之前,你得先做一件事情。” “什么?” 周适野嘴角微微扬起,语调拖得长长的:“就相个亲。” * 周阮回忆着周适野的话,踩着高跟鞋径直来到酒店包厢门口。 门牌上[情不自已]四个字就像是某种暗示,周阮站在门口踌躇再三,最终还是没勇气进去。 “就是一场相亲。”周适野讲的特别轻松,“你要是能得了他的喜欢,皆大欢喜,要是看不对眼,也可以转身就走。” 总之,只要她出现,就算是完成任务。 相亲吃个饭,换母亲的安宁,怎么都是赚的。 周阮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再次走到门口,然而她刚屈起手指就看到房门从里面打开。 她仰起头,笑容凝固在脸上。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 不光是周阮,陈骄也格外吃惊。 他探出身看了眼外面,似乎是在等什么人出现,微妙一顿,转身就把周阮拉进了包间。 “你先松手。” 周阮想要拨开男人的手掌,反而被一把按在墙上。 陈骄眼底含着浅淡的笑意,唇齿间是薄荷的气息,“怎么?才这么几天就等不及了?” 周阮靠在墙上,只觉得陈骄的手覆在她的后背,烫的犹如火炭。 她回过神来,意识到陈骄在说什么,当即侧过脸去:“我不是来找你的。” 哦? 陈骄没有说话,视线轻轻地落在酒架后面,他像是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语气里还有微不可查的自信,“那你来找谁?” 周阮感觉陈骄的目光有些暧昧,这才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越过酒架,里间古意十足的纱幔后,竟然是一张可以容得下两个人的床。 床!?相亲的包间哪来的床? 周阮大脑轰地一声,想到刚刚陈骄话里的暗示意味,下意识就觉得脸颊发烫。 来这种地方,能说是为了吃饭? 谁特么吃饭要找个床。 周阮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一通周适野,还没来得及反驳,就感觉身后陈骄的手掌微微用力,她没有防备整个人就不受控制跌进了他的怀里。 “看来,你这几年玩的很开心啊?” 大半夜的,来这种地方取乐,的确是令人浮想联翩。 周阮抬头看向陈骄,男人今天打扮的分外得体,像极了她曾经幻想过的那些模样。 可现在,他却出现在这里。 桌上的香槟,艳丽的玫瑰,还有……那张床。 周阮突然感觉,自己心里一直紧绷的某根弦断掉了。 隔着电话,彼此还有些体面,可现在面对面,在把话说开就更显得没意思了。 一瞬间,陈骄那天晚上所有的言辞,像是玻璃碎片一样划过她的心底。 周阮觉得疼,但大脑却异常地清醒起来。 “嗯。” 周阮顺着陈骄的手臂往前微倾,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手指就挑到了他胸前打得齐整的领带上,“偶尔还行。” 第15章 “豺狼” “你这几年玩的很开心?” “嗯,偶尔还行。” 陈骄扶着周阮后腰的手微微颤抖,随着房间里的熏香渐渐浓郁了起来,他徐徐靠近,嘴唇似碰非碰道:“那,要不要试试。” 周阮像是突然警醒,松开手从他的臂弯下逃过。 隔着一张桌子,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带着恭敬的语气提醒道:“我约了人,陈先生请自便。” 陈骄愕然。 约了人? 她也约了人。 他正想着突然听到外面服务生的敲门声,来人一进来就被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给吓到了,白着一张脸匆忙道歉:“不好意思,陈先生您定的包间是[柳月送风]号包厢,我们系统录入的时候出了差错,非常抱歉。” 陈骄冷着一张脸,看周阮的神情更复杂了。 [情不自已] 周阮大晚上定这种包厢干嘛?她难道真的是来玩的? 周阮也忖度着,看来陈骄是真的来见客户,碰巧走错了房间?可是……怎么会那么巧? 她正想跟周适野联系,问他怎么还没到,就看到外门被人轻轻推开,男人眼尾到这一抹笑,春风送暖似的招手:“你们俩怎么都在这?错都能错到一处,看来是真的有缘哦。” 周阮猛地反应过来,转过头就看到陈骄的脸色也沉的要命。 一阵接引,一行三人换到了新包厢,正常的没有床的空间。 服务生专门给新包厢送上了一束蓝玫瑰,茶点,还有一瓶红酒以作赔礼。 周阮坐在玫瑰花的对面,脑子里乱哄哄的,直到周适野给俩人做介绍,她才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们家周阮,从小就和母亲在外地居住。”周适野作为长辈,但又是同龄人,语气显得公正又客气,“你们俩也是第一次见面,可以先互相了解一下,将来也可以吃吃饭看看电影什么的。” 见周阮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周适野只好迎着头皮继续说:“陈骄工作也忙,专门抽出时间过来,一定是有什么话想说吧?” 陈骄薄唇轻抿,目光直直地打在周阮脸上。 他的确是有话要讲。 可是现在…… 他看着周阮,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欣喜,宝物失而复得的欣喜。 “阮阮啊,”周适野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蹬了她一脚,见她回过神才说:“陈骄在金融圈可算得上是近些年的头筹,名声响亮,年轻有为。你现在也有点闲钱,要是想做做投资理财可以多找陈骄请教请教。” 周阮剜了眼周适野,这人编瞎话怎么也不打草稿,她房子都是租的,哪来的“闲钱”。 周阮心如擂鼓,一时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陈骄,突然就听到对面传来一声简短的回应。 “可以。” 周适野略微有些惊讶,陈骄居然说可以?! 他来之前,老爷子千叮咛万嘱咐,说陈骄从小就闹着要解除婚约,现在成年了也有了谈判的资本更加不可能由着他们的约束来,让他多多劝说,如果联姻不成交个朋友也是不错的。 他一手艺人,绷得紧紧的在搞做媒,生怕两边撕逼起来。 可突然,向来不松口的陈骄竟然主动套近乎了??! 周适野铁着脸,心道你要是对我小侄女真有意思,之前的话就别说的那么难听啊? 就这一面还是他拉着陈骄亲哥哥才争取到的。 “还是算了吧。” 周适野转动脖子,就看到小侄女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陈先生不是想要解除婚约吗?好巧,我也想。” 她像是松了一口气,朝着周适野轻轻点头笑道:“我小叔叔组这个局,其实也是为了双方有个交待。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各有各自的热爱,是该说清楚明白,免得连累旁人。” 陈骄表面平静,心里却已经是惊涛骇浪。 他听助理说过一些周阮的新闻八卦,之前在晚宴遇到他们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周阮更是被骂说“为了上限不要下限”。 当时的绯闻对他和公司其实没造成多大影响,但他还是想说点什么。 “我在追她。” “我在追星。” 区区一念之差,他想着周阮见他时的反应,选择了后者。 此时,听周阮这么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对她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圈子里很多人都知道他有婚约,而这些人也都会觉得周阮是他的女人。 女人,不是女朋友。 陈骄眉头紧锁,莫名觉得烦躁起来。 他微微往后一靠,看着周阮一脸惬意,心里突然不是滋味起来。 “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陈骄眼帘微垂,抬手紧了紧微有些松开的领带,突然轻声笑道:“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 周阮大脑快速反应着,突然意识到陈骄要说什么。 她猛地站起身。 陈骄看到周阮要走,从容地扫过旁边一脸懵的周适野,道了声“抱歉”,然后紧跟了走出了包厢。 周适野:“……”几个意思,他错了过什么吗? 楼道里,周阮只剩下本能的逃意,她踩着高跟鞋在楼梯间不断下行,脑海里不住地浮现出那天晚上他们的对话。 “如果你愿意,就当一起玩玩。” “好呀。” 周阮还记得她说:“等你单身了,我联系你。” “你害怕了?”男人的声音响起,在光线暗淡的楼道里响起轻微回音。 周阮定住脚步,头也没回。 陈骄知道周阮,她每次心情不好就喜欢爬楼梯。 就像以前,她每次压力大的时候都喜欢爬楼梯,但那时候教学楼的楼梯特别暗,她胆子又出奇的小,总是要缠着他一起。 “你听你的听力,陪着我走一走嘛,还能锻炼身体呢。” 那时候的周阮有着奋不顾身的勇气和自信,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总是分的一清二楚。 她喜欢的时候,会直白地要个答案;她害怕的时候,也会理所当然地向他求助。 可现在,陈骄感觉不到这份依赖了。 就像是风筝断了线,各自不相关。 周阮握着扶梯的手渐渐松开,心底的慌乱也平息了下来。 她到底在心虚什么呢? 初恋时的追寻,早已注定的婚约,这么多东西都没能把她和陈骄绑在一起……他们之间确确实实是没有缘分的,不是吗? 周阮镇定下来,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心里突然豁然开朗。 陈骄已经给出了答案,而她也做好了决定,他们之间不存在什么情感纠葛,只是彼此交易的关系。 他迷恋她年轻的身体,而她想报复他的无情。 周阮缓缓转身,拾阶而上,漂亮的眉眼在昏黄的灯光中像是被染了一层韵味,她抬眸看向拐角称得上是漂亮的男人,视线落在男人滚动的喉结上,开口道:“有什么可怕的,你又不是豺狼。” 第16章 “见家长” “我可比豺狼可怕。” 陈骄眼底晦暗不明,暧昧的目光逡巡在周阮的眉眼间,往下直至唇齿。 周阮有些失控地红了脸,下一秒就听到手机在响。 周适野的来电还在提醒,周阮正犹豫要怎么回答,就被陈骄一把夺走了手机。 “你干嘛?” 陈骄把手机高高举起。 周阮踮了踮脚,她本想要抢回来,但一想到这样的动作未免过于亲密就退后了一步,道:“请还给我。” “这么凶。” 陈骄看了眼周阮的手机,平静地开口:“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我没拉黑你电话。” 周阮说完,脸上神情微变,故意说:“不是还要约?拉黑了怎么联系。” 陈骄赞同地点点头,还是没有把手放下来。 “电话是电话,微信微博企鹅都要放出来。” 周阮觉得陈骄有些无理取闹:“我以前的社交账号都不用了,你想要关注关注周阮不就好了。” “你给我设置了黑名单,”陈骄似乎还有些委屈,“我看不了你的动态。” 周阮本想说“那你注册个小号不就完了”,但看陈骄这幅故意找茬的态度,还是平心静气地说:“你不给我,我怎么挪出来。” 铃声再次响了起来,周阮看着自己的手机被陈骄拿捏的死死地,心里莫名就有点生气。 “你说的,别骗我。” 陈骄把手机递向周阮,周阮手指刚碰到手机壳,陈骄突然又收了回去。 他打开主屏幕,把五官解锁迎向周阮,屏幕果然打开。 陈骄看到周阮的壁纸,愣了一下,才迅速打开微博。 “你在干嘛?” 陈骄扫了一下,却发现手机登录的账号竟然不是@周阮这个大号,他瞄了眼周阮,“小号?” 周阮无可奈何地承认。 “那不行。” 陈骄耍赖似的说:“你用大号关注我。” 周阮疑惑地“嗯”了一声,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陈骄在纠结什么。 是因为上次他关注了我,我没有回关? 这么……幼稚吗? “我社交账号都交给公司在运营,你找彬悦公关部吧。” 陈骄眉头微舒展,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看了一遍周阮的微博小号。 “昵称最好别改。” 陈骄把手机还给周阮,手指蹭到她的手掌心时,顿了顿说:“那张壁纸,你还存着?” 那张壁纸,是以前陈骄画的Q版的她,很简陋。 周阮用东西比较长情,也懒得找新的,因此不管换什么手机壁纸主题都是同步过来。 此时,周阮生怕陈骄误会,又觉得解释的话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大脑还没想清楚,嘴上就已经说:“用了挺久的,也不知道哪来的,懒得再换了。你要是喜欢,我发给你。” 陈骄:“……” 正巧周适野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周阮顺其自然离开了楼道,按下了1楼的电梯。 回家的路上,周适野才对周阮说了实话。 “这婚事是祖父和陈骄的父亲定的,原本六年前就要解除,但不知道为什么陈骄那小子突然又答应了。这些年,你母亲带着你在外面,你们俩见面的事一拖再拖,现在陈骄翅膀硬了,估计也是有了中意的人,单方面提出了退婚。” 周适野叹了口气,“祖父电话催了我好几次,但我一直觉得你人不在反而更有益处。可惜,这几天陈骄突然下重口,说无论如何也要迅速解除婚约,所以我才不得不想办法逼你回家。” 听完周适野的解释,周阮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根据周适野所说,父母是因为性格原因才分家别住,但既然是这样,父亲去世后母亲为什么没有回家?甚至日子过的那么苦都无人问津。 还有这婚事,虽然她并不了解父亲,但是他行伍之人,妻子又是蕙质兰心的设计师,怎么都不像是会让自己女儿去商业联姻的人。 当年的事情到底是怎样的?父亲和母亲究竟是为什么离开家?这么多年,母亲不光对父亲避开不谈,更是没有一次聊起过周家。 周阮咬紧牙关,忍不住想。 周适野能用母亲那套说辞来要挟她,就一定会用她来逼迫母亲就范。 这样家人,真的值得亲近和相信吗? 周阮下意识看了眼车外的路线,发现航线走就偏离了她家。 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问道:“要见的人都见了,你还要带我去哪?” 周适野头也没回,“你在陈骄面前露了面,这件事做得很好。” 他略微停了停,忽然笑道:“对了,你们俩在楼道那么久,聊得怎么样?” 周阮耳根子微红,突然想起电梯里陈骄掐着她的腰,意味深长地提醒说:“想要了,记得联系我。” 暧昧的气息像是纠缠上了她,周阮靠在椅背上,回想着陈骄的每一个眼神,渐渐地,她的表情变得有些悲凉,一双剪水似的眼却冷得生寒。 “婚约解除,两不相欠。” 以后有空,可以玩玩。 周适野回头看了眼周阮,想到这俩人今天的行为举止,欲言又止了半天,还是劝道:“其实陈骄私下没那么欠抽,要是放不下以后还有机会的,而且退一万步讲,解除婚约对你们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毕竟,谁愿意盯着联姻的旗号去爱一个人呢。 周阮正在发呆,突然听到周适野这番话,想也是误会了什么。 她想了想还是说:“我和他是认识,但没可能的。” “我爸爸,”周阮突然有些生疏地喊出口,问道:“他当年是为了我妈妈离开家的?” 周适野没有立刻答复,等到绿灯亮起,他才“嗯”了一声,“你爸爸要是还在,我大概连靠近你的机会都没有。” 天知道当年大哥和家里断的有多干净,好像这个家是什么藏污纳垢的垃圾堆,几年都不肯联系。 周阮对父亲几乎没有任何印象,她从小就觉得自己是个没有人要的孩子,但现在听到周适野这么说,她突然觉得,也许父亲的爱早在她还未出生时就已经凝结为武器,悄悄地为她的成长打破一切禁锢。 她没有像父亲那样孤勇向前的能力,她唯有的只有披荆斩棘的勇气。 周阮放弃了之前的想法,看着周适野开车的背影,下定决心说:“我会和你回家,但是你答应我的事情也必须做到。” “放心,我已经安排了最好的医疗团队。” 周适野对周阮心意的改变并无意外,毕竟周家虽然有些式微,却依旧手握外人无法想象的资源。 尤其是像周阮这种,需要大量的资金,人脉才能迅速抵达巅峰的职业。 正如老爷子笃定的:“她拒绝不了这种诱惑。” “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配合你们。”周阮坚定道:“但我不希望家里公布我的身份。” 周适野猛地踩中刹车,他手一滑车子险些打出了车道,慌忙间他大声道:“你这和拒绝回家有什么区别!?” “你们无非就是缺一个陈骄的未婚妻而已,现在婚约解除了,我当然是没有意义了。”周阮警惕地看向周适野,“除非,你们还想让我和其他人结婚。” 周家的客厅,老爷子得到消息气的直戳地板。 “他竟敢真的退婚!小野是怎么办的事?” 老人家气色极好,中气十足:“阮阮呢?我宝贝孙女怎么样?” 他像是想到了极为难堪的场面,眉头皱成“川”字伤心道:“那丫头一点周家的福气也没沾,又要收到这种侮辱,肯定是哭坏了吧!” 周阮跟在周适野身后,一步步走进周家这座低调的四合院,还没进大厅就看到有人急匆匆走了出来。 老人家健步如飞,像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叫爷爷。”周适野提醒道。 周阮有点没想到是这么个场面,动了动嘴唇还没喊出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响亮的“爷爷”。 这声音感觉…… 周阮直觉不可能,忍不住回头,就看到陈骄迎面走过来。 “你怎么在……”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陈骄一手揽住了肩头,随着他往前一带,她也跟着走到了周老爷子的面前。 老爷子状况不明地左右打量,周适野也立在原地有些震惊。 只听陈骄温和谦逊地朝着老爷子鞠了个躬,然后镇定自若道:“我是陈骄,第一次拜访您,来得晚了,请您见谅。” 第17章 “后院约会” 时隔二十三年的家宴,因为陈骄的存在变得有点怪异,但周阮看得出来,周老爷子对她这个孙女似乎并无恶意。 席面上,周老爷子对陈骄颇为赞赏,言语间满是期待。许是私席的原因,周阮发现就连在她面前一本正经的周适野也变得有些活泼,和陈骄说话的时候一直夹枪带棒,十分熟稔。 “阮阮,你去送送陈骄。” 老爷子发话,周阮只能站起身。 从餐厅到大门很有一段距离,周阮垂着眸跟在陈骄的身后,她心里揣着事儿不妨陈骄突然停下,结果一头就撞进了他怀里。 “走错了。” 陈骄抬手,慢条斯理地指着眼前一堵墙,“你连自己家的路都不知道?” 周阮看了眼面前的死路,回头才发现好像是绕进了周家的后院。 她原本就没来过,周家又是老式四合院,长廊九曲十八弯的,她不认路理所应当。但陈骄……周阮可记得陈骄记忆里特别好,他分明就是故意走错路看她出丑,未免其心可诛! “什么时候的事?” 陈骄紧紧盯着周阮,见她都不看自己一眼,就有点着急:“我和你小叔认识这么多年,可没听说过他有个大明星侄女。周家是什么时候找到你的?” 六年前?还是前几天? 周阮心想着,抬头看向陈骄。 陈骄走到哪都像是紧绷着神经,漂亮的皮囊下满心的算计。 周阮不知道他这又是搞哪出,但看在饭桌上双方都已经敲定了和平解除婚约的事情,对他的态度就好了很多:“又不是朋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为什么要告诉我? 陈骄沉默片刻,不由地在心里想:如果早知道你就是我的未婚妻,当年在沪城他就不会小心翼翼地喜欢,更不会等到现在有了资本和实力,才正式提出解除婚约,想给她一个答案。 “我单方面宣布,周阮是陈骄的女朋友啦!” 当年周阮的表白还历历在耳,而他珍藏已久的答复却已经无法送出。 他当年多想回应她: “嗯,陈骄很高兴。” 绿荫夹道,陈骄目光软软地落在周阮的肩头,抬手帮她拾走一片夹竹桃的花瓣,“我那单方面宣布,周阮是陈骄的朋友。” 周阮蓦地一怔,恍惚间迎上陈骄的眼,他继续说:“可以吗?” 陈骄在等她的答案? 周阮有些心酸,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陈骄。 他是天之骄子,扎根在心底的除了野心就是目标,哪怕是和他在一起的五个年头里,他也不曾等过谁,成绩,实力,步调,哪怕是她的追逐。 可现在,他似乎是在征求她的想法。 那种小心翼翼的期待感,没有人比她更懂。 周阮的心跳突然剧烈起来,她往后退了一小步,微微抿唇,“不可以。” 他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丢,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谁也不会一直留在原地,周阮想四年已经很久了。 “那我再努努力。”陈骄挪动步子,皮鞋打在铺满地面的石板上,发出坚硬的响声:“争取从炮友转正成朋友。” 周阮心内微动,转念一想突然又冷下了心肠:“看来,周家这块肥肉,你是势在必得?” 陈骄没想到周阮会这么想,但随即又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有意笼络周家。 周家盘踞简城几代,圈子里谁不想来分一杯羹,他父亲当年也是算好了这笔账,才拿他来做赌注。 陈骄早就表明了不承认这份婚约,但依旧和周适野保持良好关系,最本质就是利益相关。 任何事都逃不过“人情”二字,而周家过于精于此道。 过去的事情全都过去了,陈骄不想解释,他靠近周阮,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欣赏:“你在要挟我?” 周阮皱了下眉头,像周家和陈骄这种利益深切的关系,她一个临时回来的孙女有什么能耐干涉?但听到陈骄这么说,她就忍不住想要回怼:“反正,别把主意打在我的身上。” 她转身要走。 陈骄像是料到了似的顺其自然就揽住了周阮的腰身,“我好歹是客人,真要把我丢在这。” “你要是不想走,我就算是绕到天黑也没用。” 周阮没好气地想,不是都说陈骄贵人事忙,天天熬夜等C死,怎么老在她面前晃悠。 有时间去赚钱不香吗? “你想留在这里吗?”陈骄握住周阮的手微微发紧,回想到席面上周阮的不自在,问道:“你要是想走,我可以带你离开。” 带我离开,你是我的什么人? 周阮:“这是我家,里面都是我的家人,我为什么要离开?” 陈骄:“有时候,家人也未必都是好人。” 他说完,眸色微微阴沉起来,像是想到了极为痛苦的事情。 “想走吗?” 周阮看着陈骄拉着自己的手,有一瞬间真的很想抛下一切,不管不顾就跟他离开,然后没心没肺地继续“在一起”。 但是,她想到妈妈的以后,又想到周适野的提醒,又想到陈骄纠缠自己的本质…… 周阮摇了摇头:“谢谢,我现在过得很好。”她扭动手腕,“不劳费心。” 陈骄将周阮的拳头抵在自己的心口,在林荫间清亮的鸟啭声中刚要说什么,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周阮挣脱不得,下意识回过头,就看到隔着一大片竹林,周适野慌忙跑过来,嘴上还在嚷嚷着:“听人说你俩往后院走了,我就知道肯定是迷路了!真不好意思,我小侄女也是头回过来……” 周适野正说着,看到俩人抱在一起的样子,顿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安静了几秒,周适野目光落在周阮腕上那只手上,视线上移再看到陈骄一脸“你坏了我的好事”的表情,心里咯噔一声,憋了一嗓子的话突然就没了音。 这种被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周阮狠狠踩住陈骄的脚尖,趁着对方吃痛立刻跑到周适野跟前,“小叔叔,你别误会。” “嗯。”陈骄在身后整理了一下衣领,像是应和周阮,又像是欲盖弥彰,他淡淡出声,“我只是在努力和你小侄女交朋友。” 第18章 “选择” 周阮跟着周适野去书房见老爷子,没有陈骄在场,老爷子眼底的溺爱一下子就溢了出来。 听着外界传闻油盐不进的周老爷子如数家珍地夸赞自己的影视剧,周阮莫名有些意外。 “乖孙女,这些年苦了你们娘俩。”周老爷子叹了口气,拄着拐杖身子微微前倾:“既然回来了,你好好在家里住下,想要什么都跟你小叔叔说。” 周阮一直都安安静静地听着,直到这句“在家住下”一出口,她忍不住道:“我想回住的地方。” “家里不好吗?”老爷子满脸困惑,想了想又嫌弃道:“你一个小姑娘,外面租的房子多不安全。”老爷子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急急忙忙说:“我看新闻里那些狗仔啊,粉丝啊极端的很!你自己在外面,爷爷可不放心。” 旁边的周适野一个劲地给周阮使眼色,周阮看在眼里还是没有听劝。 “爷爷,我有自己的工作,不想成为养在家里的附属品。” 周阮轻轻离开座位,站着说:“可能你会看不上我做演员,但我入行这么多年也是有自己的野心的。不管家里是否接纳我,我都不会放弃。” 老爷子抬眼瞥了眼周适野,满脸都写着不悦:“这就是你做的思想工作?” 周阮忙道:“不关小叔叔的事,是我固执。” 固执。 周老爷突然想起,也总有人这么说他。 想了会,周老爷子出声:“我听你小叔说,你本科学的是财务,毕业证也拿了,实习也做过。”他支着拐杖站起身,走到周阮的面前,言辞间颇具大家长的威慑力:“你要是愿意待在家里,我安排你从财务主管做起,慢慢锻炼;你要是坚持要做演员,家里一丁点支持也不会有。” 周适野急忙出声:“小侄女你可想清楚了?” 周阮仰起头,她太知道这两个选项代表的意义,但是哪怕刀架在脖子上,她也不想出卖自己的自由。 “谢谢爷爷。” 周阮温婉一笑:“我会努力拍好的作品,一定不辜负您的喜欢。” 临走之前,周阮犹豫再三还主动向周适野问起:“我高二的时候母亲发病伤了人,当时是你们帮忙救了那孩子吗?” 周阮还记得,那天晚霞美的令人陶醉。 她抱着厚厚一叠练习册疯了似的跑向教室,正好看到陈骄从足球场过来。 少年发梢微湿,从合欢树下走过,燥热得风吹得树上的花掉在了肩膀上。 她晃了一下神,正想要叫住他,就看到后面几个男孩子跑过来,一群人打闹着从教学楼左侧小路绕了过去。 上课铃声响起,周阮慌忙赶回教室,刚到门口就看到班主任站在那看过来。 “周阮,你妈妈出事了。” 四处都是消毒水气味的医院,戴着口罩的医生大夫,还有针头扎入后缓缓涌出的浓色液体。 周阮甚至没来得及守着妈妈,就被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女一把揪在门口,哭嚎着叫骂起来。 医院里的人先是围过来看热闹,等到发生了殴打事件,再想拉就已经拉不住了。 “我儿子才七岁,他下半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你们母女好恶毒啊,我们有什么仇什么怨,你们要害我儿子。” “疯子又怎么样!脑子有问题不去精神病院在大街上逛什么!!” “你有什么脸说对不起,道歉能换我儿子一条腿吗?” “你们毁了他的人生,也毁了我!” 周阮顶着脸上的巴掌印,跪在地上由着她揪着头发打,浓重的绝望里她只能不断地磕头,不断地央求:“我妈妈不是故意的,我会承担一切责任。” “你拿什么负责!你这种贱货!死了也换不回我儿子!” 周阮感觉腹部被人狠狠踢了一脚,随着匆忙赶过来的男人近乎发狂的吼声,她整个人撞到墙角的玻璃窗上,玻璃渣碎了一地,她趴在血泊里强忍着疼痛,抬起了头。 视线一下变得模糊,周阮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血。 只是那种绝望,一下子翻涌到心底,连带着最本能的求助都失去了动力。 她是被同班的班长送到外科的,她当时脑袋都晕乎乎的,也不记得跟他说了什么,有没有道歉。 住院几天之后,警方才告知说,母亲患有严重的脑外伤伴发精神障碍。 那天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她回家的路上突然发作,车子歪到马路上,吓得小孩子跑到马路上被来往的摩托撞伤了。 检验报告,调查材料,住院费用。 冷眼,拒绝,调查,同学们的议论,还有……坐牢。 这些词,不断重复占据着周阮的意识,她什么都不懂,所以对什么都充满了恐惧。 那段时间,她实在是无路可走,才鼓起勇气去求助陈骄。 却看到陈骄扔了她提前准备的生日礼物,听到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 “玩玩而已。” 冷战,混乱,追债,问责。 一个月后,周阮办理了休学手续,在处理完所有事情之后,陪着母亲上门给那家人道歉。 好不容易见到了那家人,周阮才知道有人早就帮她赔偿了所有的医疗费,还带着那孩子去国外做了手术,成功地保住了腿。 周阮调查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帮她的人是谁,直到周适野的出现。 她想,除了家人没别人了吧? 周适野沉默了一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难看。 良久,他才若有所思道:“不是。” 他没有帮忙,相反的,他是那桩悲剧的始作俑者。 如果当年,他没有去找大嫂回家,甚至以周阮为要挟,也许她就不会失控,这些年他们也不会过的那么苦。 周阮看到周适野表情不太对,追问道:“真的不是?” 周适野点头,“我的确找过你妈妈,但并不知道你们出过这么大事。” 不是周适野,那是谁呢? 周阮心里想着,已经走到了大门口。 门口停着一辆车,旁边站着的人像是感应到什么,突然站直了身朝她看了过来。 周阮愣了一下,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周适野推到了陈骄面前,“我有点事不能送你去剧组,正好他顺路。” 顺路? 周阮不信。 “上车。” 陈骄拉开车门,走到另一边,脸上似乎还有点不耐烦,“赶紧过来。” 第19章 “赚钱” 车窗外的景色像是一帧帧的电影画面。 周阮视线挪向前方,看着陈骄笔挺的背影,突然想到了她升到一中后,差点闹翻天的一件事。 因为母亲身体不好,周阮从很小的时候就很有“赚钱”的意识。 帮同学代做作业,暑假带组辅导学习,考试后把自己的满分答案打印出来散发,偶尔还会帮忙给舞蹈队的姐姐改衣服,这些事情虽然赚不到金钱,但是收获的好感,信任和礼物,都是周阮非常珍视的“存款”。 而这些东西,因为她的大意,在一瞬间全都失去了。 刚进一中的时候,大家都在头疼采购什么教辅书。 周阮作为班上的尖子生兼学委,就负责统计所有人的需求,班里统一采购。 当时,她联系对比了很多家,最终选择了某电商平台上的商品。 店家商品种类很多,教辅书,文具,周边等等,物美价廉且评价很高。 最重要的是商家答应,可以给周阮一部分校园代理。 然而,周阮没想到的是店主发的货竟然全都是盗版,等她发现很多题目都是错误的时候,已经有同学把这件事举报到了学校那里。 老师办公室里,她当着各科目老师的面承认了错误,表示会赔偿了所有人的损失。 但传言并没有止步,很多匿名投稿都说:她自私自利,贪得无厌,利用同学赚钱。 “真恶心,没钱也没良心了吗?” “也不知道赚了多少折扣,我现在一看到她那张虚伪的脸就恶心。” “鬼知道我朋友指出我用的是盗版书的时候,我多尴尬,我也是瞎了眼信了她……” “学习好≠人品好≠有良心” “道歉态度好有什么用,她要不站在红旗下做检讨我把名字倒着写。” 后来,周阮没有做成检讨。 因为有人实名在论坛上举证了这件事的始末,并且证明:周阮也是受害者,并且已经承担了应承担的责任。 那天下午,周阮红着眼圈和店家吵了一架,然后顶着同学的冷眼把筹到的钱分别还给了每一位同学。 等她终于跟最后一位同学道了歉,抬起头就看到陈骄站在后门那里。 周阮不知道陈骄看了她多久,仓惶低下头说:“我今天不回家了,你自己走吧。” 陈骄没说话,可他站在那,所有人的目光都会不由自主被吸引。 “高二国际班的陈骄,好帅啊。” “他怎么认识周阮……” “天,他站十分钟了吧,我还以为他是走错了。” “昨天论坛,人实名为周阮说话,是认识的吧?看关系不一般。” “怎么可能,陈骄家那么有钱,他们怎么会有交集。” 周阮在议论声中回到座位,手指刚碰到中性笔,就看到少年白皙的手指探过来,几下就清空了桌上的书本。 “跟我走。” 陈骄拎着周阮的书包,走到后门口发现人还没过来,扭过头有些不耐烦道:“赶紧过来。” * “笑什么?” 前座的陈骄突然开口,打断了周阮的思绪。 周阮透过后视镜,果然发现自己的唇角微微上扬,看上去似乎想到了美好的事情。 她隐藏好心情,心里暗道: 也的确算得上美好。 记忆里的少年多数时候都很淡漠,但是每次为她出手却都很豁得出去。 周阮到现在都还记得,陈骄拿着店铺老板被抓的后续“教育”她的样子。 “这是犯罪行为。” “不要死读书,要学会动脑子解决。” 陈骄背着双肩背包,双手揣在兜里,头也没回地说:“不许再哭了。” 周阮挤出一个温婉的笑,半趴在前座的椅背上道:“想到我以前养的一只狗,又凶又狠但是又很护内。” 陈骄:“现在呢?” 现在啊? 周阮坐回后座,淡淡地说:“死了。” 陈骄眉头轻挑,半晌唇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剧组拍戏的地方在影视城,沿着一条僻静的公路一直向南,弯弯绕绕才抵达入口。 “再见。” 周阮推开车门刚要下,见陈骄正在解锁连忙道:“你就别下来了,免得被人误会。” 看着周阮离开,陈骄还是按下了车窗,“你还怕误会?” 周阮定住脚步。 陈骄这话说的,就有有些意思。 什么叫我不怕误会。 “玩归玩,破坏规则就没意思。”周阮趴在车窗上,朝着陈骄笑道:“我绯闻男友是挺多的,陈总还是别来凑热闹了。” 陈骄眼底渐渐泛起冷意,只听她说:“高攀不起。” 重逢以来,周阮拒绝过他很多次,但像今天这样云淡风轻地说出这番话,只有这一回。 他心里有些慌乱,盯着方向盘好一会,才堪堪回过神来。 陈骄正要掉头离开,余光扫过刚刚周阮离开的方向,突然看到有个女人正朝这边看过来,有些眼熟。 好像,是在谁的饭局上见过几次。 整整一下午,周阮一场哭戏NG了七次。 回到车里,小来一边帮她冰敷一边抱怨。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伙好像商量好了要针对我们,不是灯光打得跟鬼一样,就是戏份临时被调整!刚刚那一场明明演的很好啊,拍了七次结果又选了第一版,导演就是故意欺负姐姐。” 周阮躺在椅子上,随手拎起一袋懒懒地说:“得罪了齐明楚,日子是不太好过。不过,她也就这点把戏了,不用担心。” 想到待会还有一场戏,周阮坐直了身自己往洗手间过来。 剧组的卫生间不多,很容易撞到熟人,以及被动熟人——你不认识但人家认识你。 周阮洗完手正打算走,就被一个性感美女伸手拦住,“阮姐,我是伊伊,隔壁剧组的女主角。” 周阮正在拍的剧是个小甜网剧,原著名叫《双梧》,讲的是两个女孩从闺蜜到情敌再到对手,最终和解的故事。 而隔壁,周阮记得好像是个仙侠剧,主打甜宠,她还听齐明楚有次揶揄人家,说女主角一张网红脸,狐狸精似的不走正道,天天追着导演加吻戏…… 看了眼伊伊,周阮礼貌询问:“你找我有事?” 伊伊看了眼四周,肩膀挨了一下周阮,“想请教一下,姐姐家里供的是什么呀?” 周阮愣了一下。 什么什么? “哎呀你放心,”伊伊凑近了一点,压低了声音笑道:“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 第20章 “过敏” “啧,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齐明楚突然冒出来,一双大眼珠子鄙夷地扫过来,隔了老远都能听到她的冷笑声。 周阮福至心灵,突然反应过来。 “哦哦。” 她看向伊伊有点神奇地问:“你是想问我怎么勾引男人吗?” 原本还因为齐明楚的出现有点不自在的伊伊,在这一瞬间突然眼睛都亮了。 “还有怎么一夜爆红,突然转运?” 伊伊恨不能抱着周阮转两圈,“姐姐愿意教我?” 此时,齐明楚已经呆住了。 周阮到底是有多不要脸,这种下三滥的东西都敢晴天白日里说? 她恶心的不行,正要转身离开,就听到周阮疑惑道:“这种东西——”她拉长了尾调:“梦里不都有吗?” 伊伊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周阮是在愚弄她,当场就发作道:“什么玩意!竟然耍敢我?信不信我……” “干嘛?” 齐明楚抱拳站在原地,突然自报家门:“我们彬悦的艺人怎么就成‘玩意’了,什么品种的臭鱼烂虾也敢来碰瓷!” 她说着斜了眼嘴巴跟缝上了似的的周阮,目光冷的像刀子一样,朝着伊伊没好气道:“真丢我们女艺人的脸。” 伊伊被夹在中间,眼见惹不起齐明楚,就回头对周阮放狠话:“有什么好得意的!都是网红出身,我就不信你能有多干净。” 她冷笑一声,“你那些事,早晚都得抖出来。” 周阮默不作声地擦干手,转身迎上伊伊愤恨的眼神,忍不住好奇:“我好像没得罪过你吧?” 伊伊盯着周阮好一会,突然阴恻恻地笑了一声,转身就走。 齐明楚嫌恶地避开伊伊,顺便进来洗了个手,看到周阮正斜倚在旁边好整以暇地瞧着她,忍不住皱起眉头,“看什么看?” “啊~”周阮拖长了音调,温柔得有点甜:“没想到大小姐会帮我说话。” 齐明楚立刻反驳:“谁为了你,我只是为了保住彬悦的颜面。” 周阮懒洋洋地开腔,“这么在乎公司的口碑,怎么拍戏的时候总找我茬。” 她走在前面,头也没回地说:“这种小手段可没意思,有本事咱们真刀真枪比一场。” 看着周阮离开的背影,齐明楚心底没来由一阵恼火。 她确实是欠了周阮的,但她周阮算什么东西呢?为了钱连舞台都肯出卖,这样的人还跟她叫板? 一想到周阮,她就记起周阮和陈骄纠缠不清的事,越想越生气。 齐明楚正想着,突然就收到一条信息。 [沈裁雨:我回国了,有空约饭。] 齐明楚脸上立刻泛起笑脸,合上手机,朝着周阮离开的方向露出一个得意的笑脸。 “裁雨姐要回来了,看你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 绿草如茵,团花锦簇,盛大的婚宴草坪上,站着两个面容姣好的女孩。 随着场记板哐当一声响,《谁的青春如风如梧》三镜一次正式开始。 少年时候的闺蜜,如今的情敌,两个人在一次婚礼偶遇。攀附成性的颜知风在喜欢的人面前假装柔弱,引得女主角秦小梧出手教训。 齐明楚的巴掌抡圆了抽过来,周阮很有技巧性地避开,镜头看过去,只见她眼底泛着红,委屈不安和一点愤恨一览无余。 “小梧,我知错了。” 她噙着泪水,将落未落,嗡声央求:“我们回去再说,别毁了兮兮的婚礼。” “卡!”导演扬起大喇叭,“周阮表现不错。下一场,五分钟后开始,明楚提前酝酿好情绪。” 回到棚下,周阮擦干了眼泪等着助理补妆,心里开始思考下一场戏怎么演。 这一幕是颜知风和秦梧私下见面,没有外人在场,姐妹俩也卸下了伪装。 这是一场非常激烈的戏,除了颜知风要扇秦梧耳光,两个人的眼神戏也是大头。 周阮在催促声中站起来,恰巧齐明楚也走了过来。 “你不是要和我比吗?”齐明楚旁若无人地说:“那你拿出你的真实水平,少在背后说我抢了你的。” 大小姐大摇大摆地离开,周阮不由地轻声叹了口气。 助理小来闻言就劝:“阮姐别生气,她那人就这样,咱们不跟她计较。” 周阮摇了摇头,拿起旁边的道具包走到了太阳底下,突然回头笑道:“我啊,只是突然有点同情她。” 很快,小助理就明白了周阮是什么意思。 连着五次,齐明楚都没法接住周阮的戏。 “这条先放放,试试下一场。” 齐明楚急的红脸,本还想再挣扎一下,看到导演脸色是真的不好,只好咽下这口气。 然而扇耳光这场戏,齐明楚还是不在状态。 周阮陪练有点久,忍不住劝道:“要不,咱们再歇歇?”您倒是一句词没有,我这边又哭又笑一大箩筐呢。 小来趁机送上一杯温水。 周阮抿了一小口,突然听到齐明楚说:“不借位了,我们真打。” 真打? 可以,但也没必要吧。 似乎是看到了周阮一脸的无语,齐明楚更加坚定了:“真听真看真感受,我都不怕疼你怕什么?” 我怕你粉丝撕我啊。 周阮心里腹诽,但嘴上却十分利落,“那,一条过?” 齐明楚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 灯光打起,一切就绪。 齐明楚卯足了劲积蓄情绪,终于过了一条。 她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刚松了口气,就看到周阮已经脱离了戏里的氛围,走到一边和助理说话。 齐明楚心里窝着一口气,正要走开就看到周阮又走了过来,“给你。” “献殷勤?” 齐明楚没好气地看了眼药膏:“没毒吧?” 周阮听她这么说,就要收回手:“特别贵,有本来是给自己准备的。” 齐明楚脸上热辣辣的疼,想到自己下午还有重头戏,一把抓了过来,“算你有眼色。” 周阮走了,齐明楚跑到导演那边看回放。 和周阮对戏的时候,齐明楚只觉得很酣畅,虽然有时候也会觉得被动,但她其实并没有很强的不适感。但现在,她看到镜头里女演员,一切五官表情被拉扯放大,就着镜头的切换再看,她突然就觉得自己演的差了好几个档。 齐明楚有些丧气,央求道:“导演,要不我们再来一遍吧?” 导演往日里也是顺着齐明楚的,但这会察觉到她明显低落的情绪,反而直接道:“你有人设加持,观众看不出什么,真想演好,就去和对手多对对戏。” 顿了一下,导演一改常态地耐心劝道:“你年纪小,演戏可以慢慢来。不用着急。” 齐明楚下意识看了眼周阮,耳畔突然响起导演的感叹:“有的人眼睛里有故事,凭着一双眉眼没能打动人心,要是再加上天赋和努力,稳扎稳打,前途不可限量哦。” 周阮在旁边站着,听到这话下意识转身看了过去。 一向不苟言笑的导演朝她微微点头,比了个大拇指。 周阮发现,齐明楚好像受了什么刺激,每天开始变了花样折磨自己。 先是一遍遍的不满意重拍,后来又连着好几天都把她堵半路探讨表演。 对戏要她陪着,下工了也不让走……有时候在公司碰到了,齐明楚也要生拉硬拽着她去battle演技。 五月下旬,《重华殿》拟定了演员阵容,周阮和齐明楚同时被邀约参加饭局。 在场的制片人导演投资方一大圈,周阮应付了一轮之后就找借口和齐明楚坐一块填肚子。 一看到周阮走过来,齐明楚不太高兴地挪了挪屁股:“你今天老黏着我做什么?” “谁让你有个高贵老爹。”周阮弯起眼睛笑笑道:“师姐,帮我做做挡箭牌呗。” “阮姐?” 周阮听到熟悉的嗓音,抬起头就看到伊伊正好从投资人那边过走过来。 齐明楚一看到伊伊就挪了个窝,剩下周阮一个人应酬道:“伊小姐。” “上次是我做的不对,这次有机会一起合作,希望阮姐多多包涵。” 这话听着倒也没有什么不对,周阮接过酒水,略微抿了一口,算是揭过此事。 伊伊也没有多留,转眼又去主桌那边往来恭维。 周阮坐了一会,从前台取了房间卡就转身上了电梯。 她酒量向来很好,但从电梯出来突然就感觉头晕乎乎的,周阮没多想,扶着墙壁找到了自己的房间门。 刷卡,进门,换上鞋子。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周阮脑袋里某根弦突然绷紧,这才意识到这房间的灯从一开始就是开着的。 她心里一慌,下意识就要离开,突然听到浴室里的水声停止,有人大步走了出来。 周阮猛地转身,眼前一阵发晕,身体竟然就像不受控制似的摔了下去。 下一瞬,她就落入了一个湿热的怀抱里。 男人的手臂强壮有力,微微张开的浴袍处腹肌若隐若现。 周阮隔着衣服用力推开,下意识想要挣脱怀抱,她刚走到玄关处,突然就听到房门咔哒一声缓缓被推开。 齐明楚雪白着一张脸,手上还拿着一张房卡,满眼都是震惊和愕然。 “看够了没?” 男人的声音缓缓响起,沙哑里带着一丝倦意。 周阮浑身一震,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看到男人一只大手按上了房门。 “你怎么……”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声音哑的一塌糊涂,像是被烫伤了,喉咙也疼的要命,迷迷糊糊间只觉有人将她圈入怀里。 头顶男人的气息渐渐浓郁,伴随着胸口轻微的起伏。 他嗓音低哑道:“跑什么。” 第21章 “青梅竹马” 饭局上发生的一切不断在周阮大脑里浮现。 荤素不忌的试探,曲从拍马的奉承,暧昧流转的目光……以及伊伊最后地给她的那杯酒。 酒意猛烈地撞击着她的神智,周阮清醒地知道,那杯酒有问题。 她酒量向来好,绝不会因为一杯酒而这样失控,周阮试着出声,突然意识到自己喉咙好像肿了起来,熟悉的感觉让她一下子回想起来小时候吃错了东西过敏的症状。 发烧,浑身无力,生疹子,嗓子发炎,出现幻觉。 “怎么了?”陈骄突然停下脚步,声音似乎有些疲倦,带轻微的鼻音。 男人的声音回响在耳畔,周阮突然想起来——伊伊在酒桌上一直陪着的那个男人,就是追风科技的老板。 他和陈骄认识。 周阮脑袋里嗡地一声,只觉得遍体生寒。 陈骄原以为周阮只是醉了,此时发觉怀里的人眼神不太对劲,方才警觉起来。 周阮从一进门就表现得不太对劲,陈骄原以为是她走错了房间有些窘迫。此时,他仔细看过去,才发现怀里的人脸颊微微泛着红晕,眼底满是痛苦。 陈骄把周阮放到床上,手指探向周阮的脖颈,这才发现周阮身上滚烫,下领口的位置还起了一两点红色的小点。 “陈骄。” 周阮嗓音嘶哑,带着些微冷意:“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 德利私人诊所里,苏德医生刚查完房准备下班,就看到外面停下一辆黑色轿车。 他扶了扶眼镜,正打算提醒“下班”这件事,突然就看到熟悉的人影冲了进来,“苏医生,快帮她做一下检查。” “哎?陈骄!” 苏德医生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位忘年交这么失态,诧异一回,才将目光转向病人。 他略看了眼,有些惊讶,迅速回头召集值班护士准备手术室。 手术室计时灯亮起,陈骄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突然就有种有心无力的恐慌感。 就像很多年前一样。 那天,周阮突然请假回家。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找了个借口跟了过去。 那家医院在市中心,中午人特别多,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被责骂质问的周阮。 娇娇小小的女孩子,蹲在玻璃渣里,似乎已经哭得失去了意识。 他抱起她的时候,她都没有反抗,就像是一下失去了魂魄,目光空洞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那时候,正好是他的考核期,等到他处理完入学考试的事情再回到医院,正好撞到那一幕。 周阮和一个穿着白T牛仔裤的男孩子站在一起,看上去有些冷漠,和她平时在他面前完全不同的面孔。 陈骄远远看着,没听清他们之前说了什么,略走得近了些,突然就听到周阮说:“你要是能像陈骄有钱有势!我也跟你好。” 那个男生愣了一下,拳头攥得发紧。 “所以你和陈骄好,只是为了钱,是不是?” “是。” 陈骄立在楼梯口,脑海里不断回响这两句话。 周阮那认真的语气,就像是毒药一样灌入他的胸膛,一瞬间里他觉得自己只剩下了一具空荡荡的躯壳。 陈骄行尸走肉一样回到学校,整整一个星期都像是丢了魂一样。 那天下午,他们一行人去聚餐喝了点酒,回来的路上一群人闹着要给陈骄过生日。 有个皮肤很白的男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神秘兮兮地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说:“看到没?这可是嫂子给我的?” 见陈骄没什么反应,那男生又说:“嫂子一个月前给我的,还说要我保密。我要好奇死了,乔哥快打开我们一起沾沾你俩的学霸欧气,保证我们科科PASS啊!哈哈哈” 哄笑声还在,男生突然感觉手里一空,下一秒礼物就被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乔哥你干嘛?那可是你女朋友送的。” “什么女朋友,不过……”他眼眸微暗:“玩玩而已。” 自那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周阮。 这个人,就像是突然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踪迹,他想要怨恨,都无从下手。 可是,六年过去了。 陈骄发现自己并没有怨恨周阮,反而在世间的佐证下,他内心的藏匿已久的那份喜欢,已经凝重到了非要不可的地步。 哪怕,她只想利用他,他也非她不可。 手术结束,陈骄猛地起身。 见陈骄要跟过去,苏医生一把拽住陈骄,示意道:“办公室说。” 纵然陈骄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但听到苏德说起饮料成分不对,副作用还会对周阮身体有影响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发了脾气。 “人怎么样?” “还得住院看看。” 苏德叹气,要不是这姑娘严重过敏发现的早,就这浓度恐怕都很难正常恢复。 陈骄一张脸冷到极致,“谢谢苏医生。” 安静的病房里,周阮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陈骄坐在旁边看着她,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了六年前。 窗户被落雨打得啪啪作响,陈骄起身关上窗户。 院子里的合欢树被暴雨击打,满地的粉色合欢花沾满了泥污,陈骄心底突然就冒出周阮在酒店里说的那句话。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她声音那么轻,但语气里的绝望挡都挡不住。 陈骄眼底闪过一丝阴沉,转身出了病房。 昏暗的过道里,他打出去一通电话,那边很快有了回应。 “不是齐明楚,是伊伊。” 特助斟酌着语句,小心翼翼地说:“是追风的冯总安排的,说是送给您的见面礼。” 陈骄捏着手机的手指微微一顿,脸色彻底阴沉下去。 片刻后,陈骄道:“跟冯总说,再给他一次谈判机会。” 特助有些诧异,甚至都忘记了陈骄最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可是陈总,您不是说追风那个项目血亏无疑的吗?” “你告诉他。” 陈骄毫不犹豫道:“我不想在任何地方再看到伊伊这个人。” 至于其他人…… 陈骄眼底忽地泛起一丝狠戾。 * 次日清晨,值班的医师过来查房。 陈骄原想再详细问问检验报告的事,突然就被查房的医师挡在了门口。 “你是,陈骄吧?” 陈骄抬头,对着医师冷静平和的眼睛,突然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我是周阮高中时班里的班长。” 姜一韬侧身看向病床,微微往外面挪了几步,伸出手道:“我是姜一韬。” 陈骄蓦地回神,终于将眼前的医师和当年医院里那个告白失败的男孩子联系了起来。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你们俩。” 像是早就笃定了似的,姜一韬笑着说:“没想到,你们还能走在一起。” 陈骄有些微意外,“什么意思?” 姜一韬不再言语,几步推开不远处的吸烟区的门,熟练地掏出一支烟递向了陈骄。 “当年周阮妈妈受伤住院,”姜一韬吐了口眼圈,有些好笑道:“其实我看到你了。” 陈骄转着烟的手指猛地一顿,紧接着就听姜一韬叹了口气,说:“当时,我是故意激周阮说出那样的话。我原以为,那是我最后的机会,毕竟人在脆弱的时候总需要一个依靠。” 没有了陈骄,那他就可以趁虚而入。 然而他没料到的是,周阮还是拒绝了他。 陈骄听着姜一韬一字一句地说着过去,心里就像是被针一深一浅地刺着,明明喉咙里像是滚动着无数话语,但透过牙缝说出来,只余下咬牙切齿的“你再说一遍”。 原来,竟然都是他自以为是的误会。 从始至终,周阮从来都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情。 陈骄嘴唇微微颤抖,想到自己重逢后的所作所为,心里蓦地翻涌起无数自责和愧疚,这些悔意压的他喘不上气来。 “告诉你这些,”姜一韬直起身,白色大褂被风吹得微微卷起,他从容笑道:“是因为我不想赢得不体面。” 从昨晚他得知周阮住院原因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哪怕迟到了六年,命运终究把周阮送到了他的面前。 姜一韬掐掉手上的烟,有些得意地看向陈骄。 一个不喜欢她还让她深陷危机的人,和一个一直对她念念不忘的人。 “你猜,这次她会选择谁?” 男人的拳头滚石一样落下来,姜一韬顺势靠在玻璃墙上,直挺挺地挨了这一下,他抬眼瞥了眼陈骄,随手擦去嘴边的血,笑得更加真诚了些:“啊,受伤了。不过……” 他眼底闪过一丝算计。 “陈总,您说她会不会心疼呢?” 第22章 “绯闻” 周阮睁开眼,入目就是白得醒目的天花板。 她脑海里闪过很多模糊的画面,唯一记得清楚的,就是陈骄抱着她不管不顾地冲出房间的模样。 那一刻,她突然就想通了一些一直都没能理清楚的事情。 她原以为自己还爱着陈骄,可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她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那个在弄堂里朝着她发完脾气的少年。 那时候,她之所以喜欢陈骄,也正是因为他们有着一样的倔强和不甘心。可是那么多年过去了,不管是误会也好,命运使然也罢,他们都不再是以前的样子了。 既然不是了,何必再纠结于过去呢? 周阮侧过身看向门口,两道身影正好一前一后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阿阮,我……” 周阮轻声打断,“我知道。”她抬眼看向陈骄:“这件事和你无关。” 有她和陈骄之前的绯闻在,那些人无非是想利用她讨好陈骄而已。伊伊也好,追风的老板也好,都是利益使然。 他们以为她巴不得扑上去,两边讨好,还能坐收渔翁之利,可惜…… 周阮心中冷笑,他们踩准了时机,换好了房卡,却唯独猜错了人心。 陈骄原本怕极了周阮误会,进来之前就打了一肚子的草稿,此时他分明听到周阮的谅解,但心里却更加慌张起来。 他总觉得,周阮不该是这样的态度。 或者哭一哭,或者质问他,责备他,哪怕不给一个好脸色,他都可以理解。 可是她没有,甚至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例行检查的护士敲门,周阮视线看过去,这才发现陈骄身后站着的,是一位老熟人。 “班长?” 周阮苍白的脸上终于泛起一丝情绪,“你怎么在这里。” 姜一韬这才缓缓上前,站在床尾的位置笑道:“先做检查,等你恢复了我们再慢慢叙旧。” 慢慢叙旧。 陈骄听着这四个字,心里有些发闷,他想要扳回一城,但这句话又实在找不到错处。 是啊,叙旧。 多年未见,本该是要心平气和地叙旧的。 可是,他当时干了什么呢? 他当众给周阮难堪,又害得她被网友咒骂,后来三番五次故意羞辱,更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等到姜一韬和护士一起离开,陈骄方才轻声道:“好好休息,剧组那边我帮你请好假了。” 周阮“嗯”了一声,肩膀似乎是微微一颤,疏离道:“谢谢。” 陈骄见周阮还有些虚弱,转身调低了空调的温度,然后说:“我去给你买碗粥。” 周阮没有回应,陈骄站在原地顿了顿,伸手把掉在半空的被角拢好,才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房间里恢复安静之后,周阮才慢慢起身,伸手拿过了自己的手机。 电话那头李偌都急疯了,“听齐明楚说你出了事,我找了你一晚上!你现在怎么样?在哪?还好吗?” 周阮被李偌吼得发晕,愣了会才说:“我过敏了,在医院。” “过敏?!”李偌顿了一下,不知道和旁边人说了什么,立刻又道:“哪家医院,我过来。” 周阮知道自己被陈骄送到了医院,却着实不知道是哪一家。 她四下打量了一圈,也没看到任何医院名称的广告牌之类的,正要回话,就听到敲门声响起。 周阮看到是姜一韬,莫名松了口气。 “我也不知道是哪家。”周阮继续说,“我没事,晚点自己打车回来。今天耽误一整天,导演骂死我了。” 姜一韬闻言回头看了眼周阮,而后自然而然地夺过了周阮的手机,朝着电话那头的李偌笑道:“她还得住院观察一天,晚点我送她回去。” 顿了一下,姜一韬道:“我是苏德医院的23号医师,放心,我们是正规医院。” 李偌还沉浸在“这个陌生男人又是谁”的疑惑中,突然听到苏德医院四个字,整个人都怔住了。 苏德医院,那个有钱人都看不起的德资私人医院? 周阮怎么去那了。 姜一韬把手机还给周阮,语气熟稔道:“病了就好好偷懒,挣那么多钱还不够花的。” 尽管只是一句善意的调侃,但周阮听在耳里却有些难为情。 “小时候不懂事,总爱捡着刺耳的话来说。”周阮把挂掉的电话放回桌上,有些感慨地说:“希望班长大人有大量,不要记仇。” 姜一韬笑着抽出一张单子:“先把这个单子填了,我就原谅你。” 周阮接过笔,正要一项项地填写,肩膀突然被姜一韬轻轻按住,紧接着身后就被垫进来一只枕头。 “这样舒服点。” “谢谢。” 姜一韬俯视着周阮,眼底满是温柔的笑意:“和我见外什么。” 陈骄提着粥站在门外,玻璃门窗里正好是姜一韬注视着周阮写字的场景,他定在原地,陡然有一种自己才是那个多余的人的感觉。 他背靠墙站定,想了想还是没有去推开那扇门。 姜一韬离开病房的时候,脸上挂满了笑容。 等他看见靠在椅子上假寐的陈骄时候,笑意就更加浓重了几分。 “她刚洗完胃,要禁食。” 姜一韬抱着文件夹,走到陈骄身边,“别白费功夫了,没有人会一直在原地等你。” 闷热的风穿过楼道,姜一韬的背影缩成模糊的光影。 陈骄方才抬起头,微湿的发梢凌乱地打在他的眉梢,阴影错落,乍看上去有些狼狈。 * 六月中旬,《谁的青春如风如梧》全组杀青。 导演听说周阮上次“酒精中毒”的事,死活不肯再让她沾一滴酒。 周阮纵使坐着没走动,也被一壶壶绿茶灌得满肚子水,涨得连桌上的麻辣小龙虾都吃不下去。 小来坐在旁边,一边给周阮举着念接下来的行程,一边感慨:“咱们刚来的时候都没人搭理,没想到杀青的时候大伙还都挺念旧的。” 她努了努嘴,示意周阮道:“姐今天拍完杀青照,他们送来好多礼物。”说着,小来跟见了鬼似的,凑到周阮耳畔说:“齐明楚也送了一捧花。” 周阮这倒是没想到,齐明楚还有这情商? 不过……她也觉得纳闷,自从那天晚上之后,齐明楚见着她总是躲躲闪闪的。她原以为,齐明楚会落井下石一把,没想到大半个月过去了,她却比谁都安静乖巧,除了闷头背词就是和编剧探讨剧情。 本来她们俩剩下的对手戏就不多,可每次上镜居然都能一条过。 周阮隐隐觉得,齐明楚像是故意避着自己。 她正琢磨着,突然就看到齐明楚朝着自己的方向看过来,见被发现又闷下头钻进了人堆里。 李偌拖着行李箱赶过来,看到周阮老老实实地坐在角落吹风,瞬间松了口气。 “你今天可算没给我惹祸。” 她可还记得上次周阮从医院回来那副模样,跟受了刑似的,吓得她连着好几天小心呵护,仔细喂养。 李偌一边嘀咕一边把箱子推给了周阮,“看看少什么没。” 这是她的行李。 《重华殿》后天就举行开机仪式,拍摄地点在隆城的一座大型影视基地。 剧组从上个月就已经提前通知到演员,要做好集体断网五个月的准备。 周阮清点完行李,啥也不落,离开朝李偌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金牌经纪人,样样都能做的这么完美。” 李偌没好气地怼道:“嘴巴这么甜有什么用,还不如来点实在的。” 周阮笑盈盈地瞅了眼小来,又望了眼李偌,“放心好啦!等这部戏拍完,我就给你们涨工资。” 小来一听到涨工资眼睛都亮了,连忙跑过来道:“阮姐我实习期快满了,能不能让我留在咱们团队啊。” 周阮当初进彬悦的时候,没给周阮配经纪人,后来还是在唐司尧的引荐下,李偌才勉强答应带她。 后来她成团出道,流量和粉丝基数越来越大,公司才考虑给她配人。 结果,每次定好的人都被齐明楚半路截胡,后来就用新来的实习生顶上了缺。 算起来,小来也跟着自己快六个月了。 周阮点点头:“好好干,以后也跟你偌姐一样,带几个大腕出来。” 李偌忍不住笑,“我就没见过像你脸皮这么厚的。” 周阮一脸的无辜,“你想什么呢?难道唐影帝还不大腕?” 说到唐司尧,李偌表情就有些不太自然,“只不过带了半年而已,我哪敢自称是他的经纪人。” 周阮瞥了眼李偌,正要说什么,就听到不远处传来齐明楚蛮横的叫嚷声。 “周阮你给我站住!” 齐明楚东扭西歪地挪过来,一把推开助理道:“你给我站好了,别扭来扭去跟个妖精似的。” 周阮见齐明楚醉的憨态可爱,忍不住笑,“好,我站稳了。” “我跟你说,我不是故意的。” 齐明楚嘟着嘴,满不情愿地瘪了瘪嘴,“我那天不是故意丢下你跑的。” 周阮意识到她在说什么,立刻站起身打断:“我没事,你别放在心上。” 周围人来人往,周阮拉了把齐明楚,“有话我们回去说。” 齐明楚见着周阮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低着头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好在她像是听懂了,一路上真的半个字都没再说。 “你和陈骄睡了没?” 一进门,齐明楚就靠在墙上问。 周阮被惊得头皮发麻,好半晌才给她塞了一瓶水道:“没睡。” 齐明楚像是信了又像是不信,嘴里嘟囔着:“我看到你进的房门和公司给咱俩定的不一样,就想过来看看。我也不知道那个门为什么是开着的……”她说的断断续续,但基本逻辑还在,“我看到了,陈骄抱着你,还骂我。” “你是不是真的和陈骄好了。” 齐明楚越说越直白,“你不许缠着陈骄,陈骄是我裁雨姐姐的,你不要抢我裁雨姐姐的男人。” 周阮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齐明楚这么在意陈骄,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这位“裁雨姐姐。” “你放心。” 周阮道:“我对你裁雨姐姐的男人没兴趣。” 该说的,该问的都完了,周阮方才一通电话把齐明楚的助理喊过来。 “来我房间领人。” 齐明楚醉的跟烂泥似的,周阮想了想,还是站在原地等了会,看到助理本人到了才转身离开。 从六月中旬到七月初,《重华殿》剧组安排了为期两个星期的宫廷礼仪集训,女演员训练形体仪态,男演员训练骑马射箭,坐卧行止。 这天早上,周阮一走到训练厅里,就感觉满大厅的女演员气氛怪怪的。 她下意识就觉得有事发生,紧接着就看到小来举着手机跑过来,声音都有些颤抖。 “阮……阮姐你热搜爆了!” 另一头简城,正在校验新款产品的陈骄也收到了特助的紧急提醒。 “老板,您和阮小姐的视频,被人爆光了。” 陈骄沉声道:“什么视频?” 特助有些说不出口,比了半天,说:“开房那个。” 第23章 “反黑” 一段十七秒的模糊视频,牵扯到了彬悦娱乐的两位艺人,以及一位商界新秀。 十分钟不到,彬悦的声明就被各路粉丝骂上了热门的首页。 “说的什么屁话,一个正面回应都没。” “支持齐明楚维权!偷拍可耻!停止造谣!” “粉丝别空瓶了烦死了!视频已经被删了,就问齐明楚真的ZJ了?” “课代表:某饭局上,zr装醉敲开了cj的房门,两个人不知道在里面干嘛,被qmc撞见了……” “我靠有生之年我还能光明正大吃到这种瓜……” “楼上别瞎几把胡说!@齐明楚工作室已经澄清,是zr酒精过敏,cj还送zr去了医院,qmc也发声了。” “真实爆料:zr这次挺严重的,要不是cj,嗓子可能都毁了…背后搞事情那个人已经被找到了,实·恶人在人间=千万别得罪小人。” 粉丝各处游走,甜粥哭着心疼自家姐姐,明月怜惜主子被无故牵连,少数几个认识陈骄的粉丝默默在沉舟首页转了一圈空手而归…… 吃了一个小时的瓜,终于有人在热搜里弱弱地问道: “不懂就问,那个cj是谁啊?哪来的十八线小鲜肉?” “不知道,本瓜农没听说过啊。” “回楼上,cj是沉舟资本的老板,就那个还没毕业就身价千万的鸡汤总裁,去财经频道去搜,一堆八卦。” “不就是富二代,靠家里混个金融圈……” “……真隔行隔山,今日份的笑话:cj是富二代。” “这么说,zr这个酒精过敏……可就有点意思了。” “扯你马,cj和zr都是hcyz的,人家俩早就认识……” 最后一条留言很快就被冲到了下游,被一大群键盘侠占据高地。 陈骄刷了好几遍,才把周阮的广场刷开,入目就看到几条不堪入目的热门。 他皱了下眉头,下意识点开了举报按钮。 秘书看了眼会议时间,正准备开始演示PPT,余光瞄到一向严谨的老板正在填写举报原因,登时一个结巴,差点没想起来自己下一句要讲什么。 这……什么情况? 老板竟然在追星?追的还是和他传绯闻的女明星? 刚进门的特助轻轻地咳了一声,秘书立刻移开视线。 特助走到陈骄旁边低声道:“视频已经处理完了。” 陈骄点头,顺便关上了手机。 负责人陆续展示完各个目标项目的情况,陈骄思索片刻,语速比平时更快些道:“C项目虽然正在风口,但是市场容量小,加上政策收紧,不会有太大前景,反而是你不太认可的A,可以再做进一步的尽调,优先考虑。” 流程过半,助理看了眼时间,连忙将早就准备好的文件发放到与会人员面前。 “这是会计事务所出具的追风科技最新季度财报的审计报告,经核实,追风存在严重财务作假行为……” 会议室里一阵唏嘘,讨论声中陈骄起身道:“不用废话,直接撤资。” 退伙追风,法律问责。 陈骄这句结论相当于给了追风致命一击。 “陈总这是吃□□了?” “看脸色,像是给气很了。” “害,年轻人没吃过亏,多失败几次就习惯了。” 几个董事嘀嘀咕咕,特助顺了一耳朵连忙跟上了陈骄的步子。 “陈总,我们要发声明吗?。” 陈骄打开手机看了眼最新进展,彬悦娱乐又发了一条声明,陈述了当时事情发生的基本状况,并且附带医院证明给周阮做了澄清,最后是直接将造谣者和恶意剪辑视频的人告上了法庭。 “不用。” 有公司声明,酒店视频,还有医院证明已经足够了,他要是再搅合又要连累周阮被骂。 特助小心翼翼地呼吸,视线落在陈骄脸上,突然有点感慨。 谁能想到外界传闻最痛恨娱乐圈的老板,竟然还会为了女明星下场“撕逼”呢。 他心想着,莫名就觉得彬悦真不是个东西,那份声明原本就齐明楚一个人的名字,要不是陈骄施压,他们恐怕压根都不会管周阮的死活。 “听说周阮合约快到期了。”特助斟酌着,道:“彬悦好像对她并不怎么上心。” 陈骄淡淡地“嗯”了一声,视线却直直地落在姜一韬转发的这条微博上。 @苏德医院认证医师姜一韬:支持@周阮维权!//@周阮//@彬悦娱乐:图片/ 陈骄抬手放在转发按钮上,瞥了眼姜一韬的文案和周阮紧挨在一起,眉头忍不住皱了皱。 特助等了半天,没等到陈骄的回应,下意识余光瞟向了陈骄的手机。 只见,陈骄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姜一韬的转发,然后自己打了个“支持维权”,似乎又不满意,于是又写了“请停止造谣”,也不知道到底在纠结什么,最后点了两下直接发了出去。 陈骄的微博还是他给注册的,特助想了一下,微微侧过身,在文件底下打开了自己的手机。 虽然陈骄就是一个简单的转发,但特助一想到刚刚陈骄打字删掉又打字又删掉的样子,莫名觉得……超甜。 啊啊啊啊啊! 特助再心里狂叫不已,手指一滑噗地掉进了一个热搜里粉丝的主页。 首页最上面是彬悦公布的一段未剪辑的完整监控视频,视频里陈骄抱着周阮疯了似的往外冲,画面很模糊,但隐约还是看得出男人漂亮的轮廓。 @KK小仙女:srds,你们不觉得视频里cj抱着zr,很宠溺吗?本路人觉得好好磕,#娇软#CP有人磕吗? “人血馒头吃多了吗?这种事还能磕CP?” “博主快删掉吧,我们姐姐已经很惨了!” “拒绝捆绑,姐姐独美!” “没事都要被人造H谣,别了八” 特助点进超话,突然发现超话里已经入驻了89个人,首页还没人打理,但是几张从视频里截出来的糊图已经被处理过飘在了热帖里。 “这是什么绝世CP,娇软我先磕为敬!” “唯粉出门右拐,不要打扰我磕CP。” “蹲一个有生之年,娇软终成眷属。” 啊啊啊啊!麻蛋这种事一定要算他一个。 特助疯狂抑制嘴角,忽地感觉身旁投过来一道冷冰冰的视线,才僵硬地转过头。 陈骄看了眼特助,然后把手机递过来道:“帮我认证一下微博。” * 周阮躺在沙发生睡了一觉,一醒来就看到李偌拉着一张脸蹲在旁边看着自己。 “偌姐你干嘛,吓死我了。” 周阮把住沙发边缘,倒吸一口凉气,顺便打了个哈欠继续枕到了靠枕上。 “你还有心思睡觉?”李偌把手机递给周阮,“网上都闹翻了天了。” 周阮瘪瘪嘴,把手机推到一边,闭上眼懒洋洋道:“有什么可急的,不就又多了个八卦吗?上次也辟谣了,结果还不是被人拉出来日常鞭尸。” 辟谣有用的话,这世界上早就没有瓜了。 “前几天我和公司谈了续约的条件,没谈拢。”李偌坐在周阮旁边,不可思议道:“我还想着以彬悦那个尿性,肯定不会管你的,没想到竟然这么硬气。” 周阮蓦地睁开眼睛,坐起身询问:“续约?” “放心。”李偌叹了口气,“没谈拢。” 周阮这才有些生气起来,“没谈拢才对嘛!当初他们看我是新人,合同起的跟志愿者一样,分成下来我的薪酬还没有齐明楚五分之一高。” 这样的公司,死活都不能呆了。 她正说着,门突然被人撞开。 齐明楚刚从飞机场赶回来,看到周阮就直奔主题道:“我特么的绝对饶不了伊伊那个贱人!她要报复你就算了,竟敢拉我下水!去他奶奶的Zj,可气死我了!” 周阮到现在都没看微博,从齐明楚这里听到几个关键词,就忍不住问道:“是伊伊干的?” 她正觉得纳闷,伊伊好像也是这部戏的女配之一,但她入组培训了快两个星期了,好像一次都没见过。 “那可不。”齐明楚摘了帽子,坐在沙发上一口口地猛灌水:“还不是陈骄撸了她的角色,还把人给封杀了,也不知道哪窝着,竟然把主意打到了你身上。” “我爸爸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在编故事逗我玩。”齐明楚一脸的不解:“天下真的有这么心思恶毒的人。” 她顿了一下,像是好奇道:“不过,你和她有那么熟吗?她怎么连你对啥过敏都知道?”齐明楚眼神古怪地看了眼周阮:“当年我们在团里,也没见你这么较弱啊。” 周阮微微一怔,陈骄封杀了伊伊?什么时候的事情? 见齐明楚还一脸质问地看着自己,周阮莫名心虚起来,“我过敏这事没几个人知道。” 就连陈骄她都没说过。 那伊伊是从哪里知道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伊伊知道,她害自己过敏又走错别人的房间,对她能有什么好处呢?难道就图在金主那里卖个好吗?还有摄像头……很明显是在她上楼之前就安排好的。 掺了过敏源的酒,替换掉的房卡,计算好的时间,门口的摄像头,洗澡的陈骄…… 周阮突然愣住,这一切就像是安排好的,故意让他们陷入舆论的漩涡里。 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如果只是拿她当做一个讨好陈骄的工具,大可不必弄过敏源这么麻烦,他们无非是料定了她会顺势攀附,想要两边讨好而已。 可是,现在种种都把结果推向了一个方向——连陈骄送她去医院。 “走吧。” 齐明楚挥挥手,打断了周阮的思绪:“虚惊一场,请我吃个饭吧。” 周阮仰头,有些好笑:“请你吃饭?” 齐明楚:“要不是我,你以为公司会这么快帮你搞定?” 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牵涉在内?所以公司才不惜再三澄清? 周阮懒得再和她争辩,倒是这次闹得这么大阵仗,又是视频又是内部爆料的,她还想着热搜起码挂一天,骂得她狗血淋头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搞定了。 她这才从沙发缝里把手机□□,划开锁屏就看到两条特别关注的大V消息,陆续崩了出来。 @苏德医院认证医师姜一韬:支持@周阮维权!//@周阮//@彬悦娱乐:图片/ 周阮想了一下,跟姜一韬礼貌回复道:“谢谢姜医生。” 姜一韬秒回:“老同学了,不客气。” 作为周阮唯一的互动微博,姜一韬的留言区瞬间就被甜粥填满。 “谢谢医生为我姐姐提供证明。” “谢谢医生!就不说生意兴隆啦!” “谢谢医生,姐姐的身体拜托啦!” 回复:没问题,我会监督她的。 语气熟稔而亲近。 周阮微微一顿,突然看到小号的私信里跳出一条特别关注消息: @cccc乔:怎么不回我QAQ 嗯?这谁?哪来的特别关注? 周阮点开主页,就看到新一条微博写着: @cccc乔@周阮//@彬悦娱乐:图片/ 可能是粉丝?周阮觉得这名字有点眼熟,往下一条一看: @cccc乔:心/好看//姐姐剧透美爆了!这是哪家的绝世小可爱!!存货赶紧上呀!!!本甜粥已经等的干锅了!:九宫格图片/ 回复:@甜粥小仙女,甜粥是什么意思啊? 回复:@cccc乔,是周阮姐姐粉丝昵称hhh,姐妹入股吗?甜粥回报率超高的!美强惨病娇小白花只有你想要,姐姐她都有!! 回复:嗯,那我也是甜粥。 正看着,突然又收到一条消息: @cccc乔:我是陈骄。 第24章 “男友粉” [我是陈骄] 周阮盯着四个字眨了下眼。 陈骄?陈骄哪有那么无聊QAQ 周阮生怕发生以前那种骚扰的对话,连忙设置-主页-拉黑一条龙过去,直接把人送进了小黑屋。 要是又一冲动骂起来再被挂在超话,那她好不容易拿回来的账号又得被没收了,还得被“培训教育”不值当。 “看什么呢?” 齐明楚难得等人,见周阮对着手机戳戳戳半天,顿时就恢复了本性。 “你别跟我拿乔?真以为我对你态度好点,就把你当姐妹啦!快点,我还忙着呢。” 周阮收回视线,慢悠悠地抱着膝盖摇头道:“谁说我要跟你去吃饭?” 见齐明楚一双杏目瞪得微大,周阮不得已说:“下午安排了粉丝探班,我真没时间。” 齐明楚眉头拧的更紧了,想了会突然扭头道:“不早说!” 周阮反应慢半拍地抬起头,就听到齐明楚已经拖着行李箱骂骂咧咧地走到了门口,嘴里隐约还在抱怨自己浪费她的宝贵时间。 李偌跑去打了两杯冰激凌,端过来就见齐明楚没影了。 “呀,我不能吃。” 周阮抱着肚子直呼可惜:“大姨妈刚来第二天,正疼着呢。” “那你下午还出去吗?”李偌有些心疼,“要不让他们把照片收进来,你签个名送出去算了。” 周阮摇摇头:“本来就没几个粉丝,再凉薄更没了。” 李偌忍不住笑:“你这话,让你那几千万个粉丝听了多伤心。” 周阮:“大半都是黑粉,剩下的也都是颜粉。”她说着抬起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映照出来的五官精致明艳,但眼底却满是疲惫,“唉,我好困,只想再睡一觉,待会粉丝到了你喊我。” 李偌给周阮盖上毯子,顺手把空了的药瓶丢进了垃圾桶。 周阮最近总是喊困,虽然大夫说是药效原因,但是李偌看着总觉得不是滋味——真要是药效就算了,可她偏偏知道周阮最近总是失眠的事。 漆黑的夜里,穿个带帽睡衣,掉在阳台上,她差点被吓死。 结果敲开门,周阮反手拉出一提啤酒,还兴高采烈地拉着她喝了两罐。 “你知道我的酒量是怎么练出来的吗?” “我上大学的时候,参加过学校的X酒牛人大赛。”女孩子的声音微带醉意,娇俏而得意:“我喝了个第一。” “我好想妈妈啊。” “再坐回,陪我说说话。” 她迷迷糊糊的时候脆弱一下子就露了出来,李偌只好陪着她熬了半夜。 她正想着,忽然听到周阮的手机震动起来,李偌眼疾手快地揣在怀里走出了休息室。 来电显示是一串数字,来电显示是简城,看上去像是什么诈骗电话。 “哪位?” 电话那边,陈骄斟酌了一肚子的草稿顿时噎了回去,他从容询问:“周阮呢?” 李偌没听出是谁的声音,反应片刻忽觉得是周阮的朋友,于是如实道:“她现在有事,等忙完了我让她回给你。” 刚刚还在回复别人的消息,对着自己就是有事?陈骄眉眼间有些失落,她就这么讨厌自己,私信不回,微博拉黑,连电话都不愿意接了么? 陈骄心里不是滋味,“不用了,别说我找过她。” 李偌看着挂断的电话,还是有些懵。 这人也不说明来意,她连个话都不好传……唉,算了,李偌把手机收回包里,恐怕也不是什么重要朋友,等以后想起来再说。 另一头,陈骄盯着股市K线图发了会呆,再次切换到了微博界面。 周阮把他小号拉黑了,她的首页他什么都看不到。 陈骄想了想,切换到特助给申请的已认证的大号,新鲜干净的主页面空白一片,他在搜索栏找到了周阮,点击了关注,系统显示[已关注]。 看着关注栏里那一个名字,陈骄又搜了一下沉舟资本,也点了关注。 关注完之后,他自然而然地又进了周阮的广场。 第一条就是周阮□□小组发的一大串链接,评论区还有人在补充,看上去挺有秩序,像是熟门熟路的样子。 陈骄点开列表里的[恶意营销][虚假造谣][恶意P图]分类贴: “周阮早年未整容前X整容后对比:图片/图片/” 陈骄点进去端详了一会,忍不住啧了声。 这些图都是什么死亡视角。 周阮的脸型明明是鹅蛋脸,周阮的双眼皮一直都是开扇形,周阮的睫毛又软又密,周阮什么时候需要植发了…… 陈骄难得有些不悦,一口气就举报了七八条,直到看到有一条里带了自己的名字,他突然停下手怔了怔。 “周阮陈骄谈恋爱时间线出来了!图片分别是①K家拍摄棚里两个人对视②某酒吧门口路人抓拍③酒店车库视频截图,不要再装瞎了!你主子要是和这个陈骄没关系,我就直播生吞十斤臭蛋粥!” 陈骄点开图片细细看了一遍,照片原图应该很模糊,被特意处理过锐化有些严重。 其中一张图里,他打着伞垂眸站在酒吧屋檐下,周阮正在下台阶。 那天他们被狗仔偷拍,周阮是笑着打招呼离开的,可是这张图里周阮看上去似乎十分慌张,眉眼间藏也藏不住的悲伤。 他的出现,真的让她这么困扰吗? 陈骄盯着图片发了会呆,小心翼翼地把几张图都下载保存在了相册,然后把微博点了收藏。 举报结束之后,他活动了下手腕,顺手打开了旁边的电脑。 特助抱着一大沓文件走过来,余光看到老板正在敲代码,心里不禁有些疑惑。 敲代码这种事老板怎么亲自赶上了?他还没想明白,就听到陈骄说:“正好,借你微博用户一下。” 特助一脸懵,什么玩意? “把这个小程序发给甜粥反黑站。” 特助还没反应过来,“啊?” 陈骄站起身,顺手拎起外套,看了眼手表道:“上次旁骋的纪总不是约了周五吗?你跟他说一下,我下午去隆城出差,问他有没有兴趣见一面。” “今天下午?”特助脑子没跟上节奏:“我们没有隆城的行程啊?”他迅速在记忆里翻找,“今天下午您不是说要回家一趟,现在去隆城就来不及过去了,要我和陈总说一声吗?” 陈骄略微一顿。 差点忘了,明天是家里那位的生日宴,这会满房子应该都堆满了客人。 他眼底掠过一丝冷意,“帮我给阿姨准备一份礼物,说我公司有事,脱不开身。” * 周阮刚从睡梦里醒来,就听到旁边小来在和李偌窃窃私语。 一看到周阮起来了,小来立刻捧着手机走过来:“姐你看这个,超级好用!” 周阮揉了揉眼睛,顺着小来的演示看过去,不禁“哦豁”一声,嘴里含糊道:“这是你们雇人做的吗?可太牛批了!” 输入样本/关键词点一下,划拉就能爬出全网她所有的黑帖。 这是凡人能做到的黑科技吗? @甜粥反黑站:感谢匿名用户提供的反黑神器,大大提高了反黑效率。鉴于效率的提升,站子急聘十名反黑小助手,要求必须是五年以上的老粉,没有墙头,有意者请私聊。 周阮刷完牙夺过手机,点进粉丝投稿页面看了眼,昵称打码,对话内容也十分简短。 @匿名用户:站子姐姐好,我是计算机系的甜粥,做了个小程序很方便反黑,希望站子翻牌。 @甜粥反黑站:爱心/ 五分钟后 @甜粥反黑站:我靠!NP啊姐妹 @匿名用户:……投稿人是男友粉哦。 @甜粥反黑站:捂脸/ 辛苦了兄弟 还真是……粉随正主。 周阮看得一脸笑意,“没想到我粉丝这么厉害!我飘了。”她仰头看向李偌,“是不是说明我也很……” “不是。” 李偌吸着奶茶,无情打断。 说着外面有工作人员催说:“探班的粉丝还有十分钟到,周老师准备好了吗?” 周阮一把拉下面膜,急忙洗了脸找小来帮她上妆。 “淡一点,打个底就行。” 外面清风拂面,一群粉丝叽叽咕咕地被带进来,一众人里穿着白色短袖的高个青年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哥哥也是姐姐的粉丝吗?” “嗯,是的呀,我喜欢她很久了。” “哇!哥哥网名叫什么?可以互粉吗?我也是五年老粉,姐姐网红的时候我就粉她了。” “可以啊,稍等。” 男青年掏出手机,和女粉丝加了关注。 很快,里面就打开了通道。 周阮戴着帽子,穿着白色的V领短袖,方格阔腿裤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她偷偷打了哈欠,一个个地给桌前的粉丝签完名,刚要进行下一个,就看到一□□康状况调查表递了过来。 周阮抬起头,目光迎上青年的眼睛,有些诧异:“姜一韬?你怎么来了。” 姜一韬微微俯身,撑着桌子轻声道:“我也是你的粉丝,不欢迎吗?” 耳畔传来唏嘘声,周阮顿了一下,正要说点什么,突然听到有粉丝一阵起哄。 “是姐姐的朋友吗?” “哥哥是医生吗?特地过来看姐姐的?” “怪不得哥哥一直说姐姐人好,原来是熟人。” “……” “姐姐和哥哥是恋爱关系吗?”有粉丝轻声问,四周突然一片寂静。 姜一韬的语气上扬,看向周阮的目光略有些暧昧。 “是吗?” 第25章 “强吻” 影视城附近的游泳馆旁边有家电影院,正在重映《情书》。 周阮压低了自己帽檐坐在角落座位,看到姜一韬抱着爆米花走过来,抬首道了声谢:“这么晚了,还麻烦你陪我。” 周阮很喜欢这部电影,几乎每次上映都会去看一遍,前几天听说影视城这边有排片她立刻就订了位置。 本来是要和小来一起的,但没想到今天碰到了姜一韬。 高中的时候,姜一韬也是风云人物,A班的尖子生,校学生会主席,文艺部的干事,可惜那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陈骄,他的优秀一下子就显得没那么吸睛了。 但周阮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陈骄,也许她真的会对那时候的姜一韬动心。 男生总是面带笑容,温和谦逊,就像很多青春电影里的男主角,干净而坦率。 当初他当众跟自己表白的时候,她心里满满当当都是陈骄,面对突如其来的示好和黏腻,她下意识以最不体面方式应对了他。 当你心里已经盛放着一个人,那么其他人的进攻再热烈,也皆为侵扰。 周阮想来,还是觉得欠姜一韬一声正式抱歉。 他们所在的是影院的私密包间,一排沙发椅,面前是一条摆放着小零食和饮料的小桌子。 爆米花递了过来,姜一韬朝着周阮靠近了点:“你也喜欢这部电影?” 周阮点头,“人生难免有遗憾,顽固地守着过去,就永远看不到未来。” 放不下过往,就会辜负了身边人。 周阮心想着,又觉得自己好笑。 道理谁不懂呢?可是她从来都做不到——这也是她为什么喜欢一遍遍看这部电影的原因之一。 希望,有朝一日,她也可以放下过往。 影片结束后,周阮和姜一韬并肩往回去,昏黄的路灯下,两个人的身影叠在一起,像是难舍难分。 “周阮。” 姜一韬突然停住脚步,灯光落在他的眼睫上像是染了金粉,他声音很轻,像羽毛一样缓缓拂过她的心:“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周阮迟疑了一下,刚动了动嘴唇,姜一韬就突然主动拥抱过来,“其实,我这次来不是为了给你探班,也不是循例做检查……”他目光热烈如炽:“这些年,我一直在关注你。周阮,我还爱着你。” 我还爱着你。 周阮感觉心脏嘭地一下,剧烈撞击在胸口。 喜欢和爱的区别,她心里比谁都清楚。然而,这句话她已经期盼了很久,可是她从想过,会从另一个人的嘴里说出来。 她有些走神,姜一韬却已经像是欢喜疯了。 “你没有拒绝,就说明我还有机会,对不对?” 周阮定了定心神,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望着姜一韬热烈的眼神,她有些动摇地点了点头。 或许,可以试试看。 不是经常有人说,走出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恋爱。 周阮微垂着眼,咬了下嘴唇,“确定关系这件事,再给我点时间。” 姜一韬的嘴角像是怎么都放不下来了,一路上跟周阮说起他这些年的经历,周阮时而点头应和,时而赞叹几声。 从姜一韬的讲述中,周阮隐隐感觉到了他的变化。 但她很快又想,大家都是成年人,她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不也变得圆滑世故,有的放矢吗?她又有什么权利评判姜一韬不再是当年那个单纯坦率的少年。 快到酒店的时候,姜一韬突然停住脚步。 “阮阮。” 姜一韬轻轻地搂过周阮,有些像是宣誓主权一样将人抵在了路灯下,“有点舍不得。” 周阮别开脸,有些别扭地挪了下身子,“万一有人看到了……” “看到了,我就说我在追你。”他嘴角满是笑意,眼底更是带着成年人直白的欲望。 周阮感觉姜一韬的手指微微收紧,摩挲着就抵到了她的大腿。 她心里一跳,只听男人唇畔带着一丝调笑,捞起她的手顺势而下:“我都这样了,就让我陪你上去吧?” 周阮手指猛地哆嗦,一股难忍的恶心感冲出喉咙,她蓦地睁大了眼睛,下意识打开了姜一韬的手。 “怎么了?” 姜一韬的举止,让周阮有些抗拒,“我不太舒服。” 男人紧紧地贴合过来,直接忽略了她的推拒,身子微微一侧,手指用力探向她的衣扣:“不喜欢吗?” 衣扣松开的一瞬间,周阮感觉自己像是迎头被泼了一盆冰水,大脑瞬间清醒过来。 她眼底的忍耐褪尽,终于还是一把推开了姜一韬。 “对不起,我们还是算了吧。” 姜一韬见周阮态度一下子变了,连忙央求道:“我是不是太急了?你别生气,你要是不愿意我……” 周阮站定在原地,身子剧烈颤抖起来,她转过身看向姜一韬:“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只是想睡我?” 她觉得一种难以启齿的羞辱感从心底冒出来。 姜一韬愣了一下,像是有点好笑:“你有什么区别吗?” 他大步走过来,将周阮箍在怀里,男人的气息浓重,身上带着明显的琥珀香水味。 “你很在意这个?” “我以为你的试试,是默认了可以这样。” 姜一韬也像是不高兴了,“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心里还想着别人?” 周阮愣了一下,下意识摇头。 她是真心想重新接纳一份感情,也并没有分心想别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姜一韬对她有亲密动作,她总是本能地觉得危险,生理上很抗拒。 “我只是觉得太快了。” 姜一韬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压过来,唇齿间的温度喷涌在周阮的脸颊。男人的嘴唇突然贴过来,周阮大脑空白一片,本能地举起手臂抗拒。 “你是喜欢用强吗?就像你当年对陈骄那样。” 周阮心口像被剪刀划开了一道口子,愣神之间眼前全都黑了,她听到似乎有人骂了句脏话,紧接着姜一韬就被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出去。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就看到姜一韬被一个黑色身影踩在脚下,碾得痛哼。 “先回去。” 周阮腿脚不受控制地往回跑,等到了房间终于恢复了理智,趴在窗口往下看。 夜幕下,一个人影也没有。 刚刚的一切像是做梦一样。 她梦到了自己被欺负,陈骄从天而降救了她。 * 漆黑的巷道里。 陈骄擦过嘴角的血渍,身上的西装外套被他丢在路边。 他一只手揪住姜一韬的领口骂道:“再敢靠近她,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陈骄站在酒店门口很久了,远远就看到了两个人的身影。 原本,他并不打算干涉周阮的私人感情,哪怕他看得心如刀绞。 但直到眼前这个混蛋,竟敢在周阮拒绝的情况下还要……陈骄莫名蹿上一股火气,拎着人的时候,差点就没忍住废了他那一只手。 “怎么?你的女人跟我好了,你不舒服了?” 姜一韬脸上带着伤,但语气却得意的很:“你花钱收买她的感情,可她对我可是心甘情愿的呢。” 陈骄把姜一韬撞在墙壁上,他眼底的怒意盛极,抓着姜一韬的手却微微有些颤抖。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和周阮之间只有金钱和欲望关系。 他可以被误会,可他不允许任何人说周阮。 陈骄眼底的怒意翻涌,路边的棕榈树被风刮得哗啦啦响起来,冷风从巷子里灌进来,他勉强保持住些许理智。 看着姜一韬终于露出真正的嘴脸,陈骄蓦地松开他的领口。 他看着滑坐在地上的男人,眼神略显阴鸷,就像是看什么脏东西。 良久,他冷笑道:“你戏演的不错,不做演员可惜了。” 陈骄冷冰冰的语气里,姜一韬突然打了个寒颤。 上次他和陈骄也打过一架,但那次陈骄略显弱势,哪怕他是天之骄子,也掩盖不了面对周阮时的没底气。 但现在,他隐约感觉陈骄的心态不一样了。 “Shady酒吧,伊伊,苏德医院。” 陈骄简短地说了几个词,姜一韬的脸色已然大变,他不可置信地瞪着陈骄。 这些事他做的隐蔽,陈骄怎么会这么清楚。 他和伊伊是在一家酒吧认识的,后来从伊伊口中得知她和周阮有过节,他就故意在两个人情浓纠缠时透露了周阮的过敏源。 彼时,伊伊想要出气,而他想要得到周阮,两个人做了笔交易,一拍即合。 后来果然如他所愿,周阮对他的态度转好,也愿意偶尔交流。只不过,周阮心里始终都横着一个陈骄,他再怎么努力也得不到回应。 有些人的喜欢,如果一天得不到,那么一辈子也同样得不到。 他不甘心,更不甘心同样是用钱,为什么周阮愿意跟陈骄,而吝啬地不肯给自己一点温存。 想到这里,姜一韬眼神逐渐冰冷,“那又怎么样?你想告诉周阮?” 陈骄语气强硬,“她不需要知道。” 这些龌龊的事情,他会全部都处理好。 姜一韬打量着陈骄,一时搞不清楚这人究竟是什么目的。 他还想说点什么,突然听到自己掉在地上手机响了起来。 陈骄的目光掠过屏幕,就在姜一韬想要抢回手机的同时,陈骄已经看到了主屏幕上的半句消息。 “@伊伊:我一无所有!你也别想好过,最好转账……” 姜一韬远远看着陈骄,只觉得这人虽然一张漂亮面孔,但眼底的杀意却像是要蚀入他的身体,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让他忍不住颤抖起来。 “你和伊伊的事情自己解决,再牵扯到周阮……”他把手机丢到一边,目光凉凉地扫过姜一韬的手,“这双手,别要了。” 双手对医生而言,比生命还要重要。 姜一韬一阵阵地后背发寒,但他心里也知道,就算陈骄告诉周阮这一切,他仍旧有办法扳回一城。 他勉强扶着墙站了起来,“我没输,走着瞧。” “伯母也已经被周适野接回了家里。”陈骄顿了顿,面无表情地摊牌道:“姜一韬,你手里没有牌了。” 姜一韬脸上血色全无,下意识惊呼出声:“你……” 周阮的妈妈回国之后就在苏德医院。 姜一韬曾经无意中听苏医生说起过,因此他通过暗中打听,获悉了周阮妈妈的情况,并打算以此为饵,诱周阮上钩。 甚至就在刚刚,他还幻想着怎么利用这件事得到周阮的原谅。 此时,姜一韬全然没了那副温文儒雅的样子,慌不择言道:“你怎么查得到……你用了非法手段?陈骄你敢说出去,你也摘不干净!” 他再也无法故作镇定,捏着拳头就要和陈骄干个你死我活,突然却被男人一把锁住了胳膊。 陈骄目光阴冷,他把姜一韬抵在杂物堆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腿全力一踢,继而将人摔在地上狠狠地道:“你和伊伊的那几笔流水,确实让我有些怀疑。但现在,我有证据了。” 看着陈骄手里的录音笔,姜一韬起了鱼死网破的心。 “就算你告我,又能怎么样?我是动了些手段,但是我有犯罪吗?”姜一韬呛咳了一下,冷声说:“是伊伊自己要报复,摄像头也是她装的,从头到尾,我手上干干净净。” 他从地上爬起来,理了理衣摆:“陈骄,你真的忍心周阮再次被伤害?” 陈骄没有说话,长睫蓦地一颤。 姜一韬冷冷地看向陈骄,嘴角浮现起一抹讽刺:“其实你对周阮,是真心的吧?”顿了一下,他靠在一边,“可惜,她不喜欢你了。你输了。” 陈骄屈指敲击旁边的木架,听到姜一韬说到这里,目光如鹰隼般刺过来。 “你追求周阮,就是为了和我抢。” 姜一韬扬起唇角,从高中起他就在问自己,他到底哪里不如陈骄,他越是拼命越是有人劝他:“有的人从一出生,就站在顶峰。我们再爬,也在匍匐在他们的脚下。” 他不甘心,不甘心光芒被人夺去,也不甘心喜欢的人喜欢自己讨厌的人。 以前就算了,他不在乎了。可现在…… 姜一韬直白道:“只要是你喜欢的,喜欢你的,我都要抢。” 他要证明,哪怕是高高在上的陈骄,也掩盖不住他的光芒。 因此,他盯上了周阮。 一个爱慕虚荣的女明星而已,和伊伊没有什么两样,只要自己先献殷勤,怎么可能弄不到手。 “傻逼。” 陈骄扬起深黑的眸子,冰冷而又危险。 姜一韬僵在原地,一瞬间惊惧,疑惑,还有些莫名觉得离谱的感觉一起冲进了大脑,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听苏医生说,你是个有天赋的医生。”陈骄像是有些憎恶,又像是遗憾,“可惜,你的刀没用在手术台上。” 姜一韬血色全无,整个人都怔怔地站在原地,像是只剩下了一具躯壳。 他有种难以言喻的挫败感,自己所做的一切一幕一幕回放在脑海,他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上。 陈骄捡起外套擦了擦手顺手丢进了垃圾桶,他往巷子外面走,快到出口的时候,突然转身看了过来。 姜一韬狼狈地抬起头,只见陈骄沉声道: “这次,你永远错过了她。” 而我,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第26章 “撒娇” 六月下旬,《重华殿》正式官宣了主演阵容,并角色定妆照。 @电视剧重华殿:容色清徐,俯瞰黎明,是太后驾到@周阮 。 甜粥仙女令:啊啊啊啊啊啊阿——女鹅你坠吊!这是什么神仙大饼 周阮今天被黑了吗:怪不得最近周阮黑料这么多,竟然拿到了重华殿双女主 电视剧美图站子:我靠,这质感,周阮别的不说,颜值内娱巅峰没人反对吧? 黑了把球:周阮……容色清徐,今年听到的最好的笑话,她和原主角色根本不匹配,又不是资本上位,烂剧预定。 甜粥小沙糕:姐姐绝了!#周阮厉清徐#太后驾到,马上给您铺花路—— 周阮超话也炸了,这料捂得太紧他们提前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听到。 @甜粥碗筷:紧急征集《重华殿》宣传物料,感谢@cccc乔赞助的抽奖奖品,留言人人有份! 甜粥果子:啊!我中了100块!谢谢@cccc乔。 苞米粥:刚做了一套Q版宣传图已打包到私信(乔哥太勇了!) 作为超话里的新晋土豪粉,陈骄手握着手机嘴角一直都没放下来过。 他把周阮的剧照下载下来存在手机,看着相册里几百张周阮情态各异的影视剧截图,突然体会到了做粉丝的快乐。 电脑里正在播放周阮的成名剧《夭娆》,她那时候崭露头角,虽然演技青涩,但胜在和懵懂纯情的少女令娆浑然天成,暑假档播出第二天收视率就破了2,一举成为00后的新一代女神。 屏幕里的夭娆正趴在青年的腿上,她笑着答应青年会好好地活下去,但眼泪却悄无声息地滑落脸颊,濡湿了半片衣襟。 两个人明知死期将至,一个费心安排,一个故作懵懂,一双心看得透透彻彻,却谁也不忍心彼此揭穿。 这是个悲剧,却因为拍的很朦胧,给很多人一种来世有缘的错觉。 陈骄靠在沙发里,目光重新落到超话里,手指一滑突然看到@甜粥碗筷发了一套九宫格,里面正式《重华殿》官宣的那张海报形象的Q版图,他微微一愣,手指戳开其中一张,看到脸红的萌版周阮突然想到了自己曾经画的那张Q版草图。 他鬼使神差地保存到相册,然后设置-设置为屏保/壁纸。 语音电话突然接进来,陈骄接通道:“说。” 那头特助打着伞刚从警局出来,找了个屋檐站定才说:“姜一韬把伊伊给告了,故意伤害罪,侵害他人隐私权,还有敲诈勒索三罪并罚。” 特助思考了几秒,有些欲言又止地补充道:“陈总,阮小姐放弃起诉姜一韬了。” * 隆城剧组,周阮最近忙的焦头烂额。 距离上次和姜一韬通话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午夜时再想起那天晚上,她仍旧觉得汗毛倒竖,异常恶心。 周阮靠在长椅上,风扇呼呼地在脸上刮。 她抬手,点开了及姜一韬的那封长长的道歉以及想要去自首的信,然后按下了拉黑键。 很小的时候,陈骄教会她用法律保护自己,因此这些年哪怕吃过亏,却也没被人占过便宜。可是面对自己信任过的人,她的理智也无法让她扛起武器去审判。 她没有接受道歉,也没有继续起诉。 因为她知道,比起直白的痛苦,姜一韬会受到比法律的惩罚更难捱的折磨,良心的谴责将伴随他的一生,直到他走下手术台的那一刻。 “再见,班长。” 她闭上眼睛,微卷的睫毛落在眼底,唇色在阳光下艳而柔软。 “阮姐!唐影帝过来了!” 小来一声惊呼,把周阮从短暂的休憩里唤醒,她抬起厚重的袖子眯着眼看过去,只见男人穿着一身龙袍,身披无数象征着身份的饰品,一顶金龙紫玉宝冠修的他面容如玉眉眼矜贵。 周阮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撑着独自哎呦道:“我还以为我这身已经够折腾了,没想到你比我还惨。” 唐司尧假装叹气,“毕竟是登基大典,压断脖子也要假装很开心的样子。” 他顺便坐在周阮的旁边,瞧见周阮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忍不住骂道:“拍戏要有个拍戏的样子,哪有你这样在片场睡觉的。” 周阮侧过身,撑着下巴央求:“好老师,你就饶了我吧。今早那场丧偶戏哭得我肝肠寸断,好不容易才养回来一点精气神。你听,我声音到现在还有点哑。” 唐司尧又好气又好笑,拿周阮一点办法都没有:“你呀你,在外面横冲直撞,一到私下就装乖撒娇,也不知道哪学的。” “嘿嘿。”周阮乖巧地坐起身,一边招手让小来补妆,一边凑到唐司尧耳朵悄悄说:“外面坏人那么多,我不横一点不是会被人欺负。老师人这么好,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吧。” 剧组的氛围很好,下一场的群戏就在不远处的崇安殿的千米长阶上。 周阮和唐司尧坐了会,就想拉着他打一会游戏,突然看到唐司尧竟然在看新闻。 她觉得好笑:“这种场合看新闻联播,老师你真绝绝子。” 唐司尧扫了眼周阮,突然把视频挪了过来,“一起看。” 下一秒,视频里跳出一个男人的采访。 男人眉骨略高,嘴唇极薄,减少了五官中的娇美,整体看下去就显得漂亮又很不容易亲近。 此时,他穿着一套裁剪得体的定制西装,说话间手指拂过袖口的精致绣纹,回答主持人的问话言辞锐利,脸上的野心挡也挡不住。 周阮看着视频愣了几秒,突然挪开屁股:“给我看这个干嘛?” 唐司尧意味深长地一笑,收回手机,像是随口一提:“内部消息,追风已经被旁骋收购了。陈骄前段时间刚拿到旁骋的股份,骋股价大涨,这人又要赚一笔大的。” 周阮不像是唐司尧,还涉足投资领域,她懵懂地眨了眨眼,“和我有什么关系。” “傻姑娘。”唐司尧的语气宠溺,自然地拍了拍她的后脑勺,“你看不出来他在给你出气吗?” 周阮微微一怔,耳畔突然听到开拍的催促声,立刻从椅子上坐起来。 她脑袋里空白一片,嘴上却总想说点什么:“待会开始了,唐老师多担待,虽然嘴上我要管你叫儿子,但我心里还是当你是老师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影帝爸爸不要怪我演技烂。” 唐司尧听着周阮低着头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长串,忍不住勾起唇角。 下午的戏拍的很顺利,唐司尧不得不承认,两年未见周阮的演技进步很快。 如果说刚见面的时候,她还是一块未经开采的默默无闻的璞玉,那现在的她已经足以受得住眼下的褒奖和荣耀。 是个好苗子。 最后一场戏拍完,周阮换了一身清清爽爽的衣服回房间,突然看到唐司尧站在门口等她。 见他手里还提着东西,周阮不好意思地说:“来就来怎么还带东西呢,多不好意思。” “你看看尺寸合不合适。” 唐司尧跟着周阮进房间,扫了眼她身上的短袖道:“我就知道你一进剧组就不修边幅,哪像个女明星。” 女明星周阮不服气地站起身,“我又不去走红毯,穿那么隆重干嘛?” 她说着又有点怂:“再说我品牌代言本来就不多,我也买不起名牌。” 唐司尧无奈地摇摇头,此时周阮也打开了礼盒,看到躺的整整齐齐的礼服蓦地眼底放光,“这不是K家的新款吗?我在秀上见过,据说今年只出这一件。” “送给你的。” 唐司尧翘起二郎腿,一副求夸奖的模样:“喜欢吗?” 周阮哇地一声抱了下唐司尧:“大土豪,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提着衣服看了下尺寸,突然嘶地一声,表情戒备道:“你无缘无故送我礼服干嘛?”她像是想起了很不美妙的回忆,话还没从唇齿间蹦出来,就见唐司尧挑了挑眉。 “就是你想的那样。” 周阮立刻丢下礼服,“我不去。” “带你去长长见识。”唐司尧耐心地劝说道:“这么漂亮的衣服,不穿多可惜。”他比了个数字,无辜地垂了垂眼:“影帝的钱也不是大风刮过来的。” 周阮最讨厌唐司尧飙戏,但又偏偏最吃他这一套,想了想问道:“都什么人啊?” “各界的名流,投资人,还有些制片人。”唐司尧见周阮动摇了,笑着解释道:“这次不用喝酒,你只管跟着我面带微笑就行。” 周阮心里熨帖了一点,追问:“什么目的?做你女伴?” 唐司尧摇头,眼底带着一些审视:“Kaller的高层,想见你。” 这套礼服,也是他们送上的见面礼。 不过,唐司尧没说。 毕竟,偶尔逗逗周阮看她的各种反应,还挺有趣的。 晚上八点钟,车子抵达了suw酒庄。 唐司尧撑着伞打开车门,周阮着一袭鹅黄色粤秀露背曳地鱼尾裙缓缓下来。 周阮今天的妆容很干净,天生的深色眼线衬得她如出水芙蓉一般,和平时略显明艳的妆容迥然不同。 “很漂亮。” 唐司尧忍不住称赞,周阮真的是天生的明星。 不管这张脸惹出什么是非,他都觉得理所当然。 “公司你给脸上保险没?” 见周阮一脸的倨傲,唐司尧一本正经地问。 周阮挽起唐司尧的手臂,偷偷白了他一眼,“我哪有那么大脸。” “来我工作室吧。” 带着白色手套的侍者缓缓推开门,唐司尧突然认真笑道:“你考虑一下。” 周阮还真想过,不过一直没好意思问唐司尧。 唐司尧现在不光是三金影帝,在影视投资方面也是屡战屡胜,他的个人工作室也逐渐向经纪公司过渡,已签约的艺人个个都是实力派。 如果她想要转型,一定要找一个对艺人负责有规划的团队,而且她得信得过。而这段时间,李偌推过来很多邀约,她虽然看花了眼,但还是觉得没着落。 如果真的能签约尧城娱乐,倒是未尝不可。 “那老师,你给我上保险吗?” 唐司尧微微侧身,目光真诚:“嗯,还有五险一金,年终奖和分红。” 两人相谈甚欢,一点都没发现身后刚进来的两个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看着前面一对男女笑闹着走进去,沈裁雨有些疑惑地看了眼旁边的男人,轻声问:“乔哥哥,你怎么了?” 第27章 “挑衅” 在唐司尧的引荐下,周阮和Kaller的谢总相谈甚欢。 让周阮奇怪的是,席间谢总旁边的年轻女孩时不时就盯着她看。 “其实特地邀请你,还是为了我的老姐妹。”谢总有些抱怨地笑道:“你们潘导的太太可是你的忠实粉丝,听说已经粉了你五六年了,这人啊,脾气急的不行,死缠烂打非要我帮她组个局。” 潘导就是周阮正在拍的《重华殿》的导演兼制片人,潘导的太太她也略有耳闻,听说是家世显赫是真正的名媛。听说,潘太太在和潘导在一起之前还玩心大起去当过模特,曾一举拿下国际最佳新人奖项。 这样的名媛大美人怎么会是她的粉丝?何况,五六年前她还没正式出道,也就写过公主号,发过几期跳舞视频而已。 正想着,谢总突然站了起来,“果然不能说人坏话,说来就来。” 来人生得冷白,眉眼是典型的东方美人,一看到周阮就直奔过来,“我就说你有办法,可算是给我约到了。” 周阮头一次见这种场面,本想坐在旁边做个摆设,没想到潘太太活生生把席面搞成了粉丝见面会。 “他们那帮男人聊生意,咱们聊咱们的。” 潘太太坐在周阮旁边,赞不绝口:“我原本还觉得你入错了行,没想到娱乐圈也混得有模有样,也不枉费我投进去那么多钱。” 旁边的谢总也进入了气氛,故意笑道:“你就该多接几个代言,把她家钱箱子都掏空了。” 换做旁人,听出谢总的暗示肯定就拐到了代言上面,顺便给自己薅点羊毛,但周阮却只是乖乖坐着,没有多说一句话。 见周阮一副不成器的样子,潘太太事业粉的心思一下就藏不住了。 “拼事业是对的,也该好好打理一下营销,我看你家彬悦对你都不怎么上心,上次你过敏可气的我一天没打麻将。” 旁边坐着的女孩子没忍住笑出了声,周阮这才发现她一直在旁听。 谢总也发现了她,扬扬手笑说:“要是无聊就自己出去转,我知道你们这些学生都不喜欢听这种弯弯绕绕。” 居然还在读书? 周阮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女孩子,见她毫不怯场道:“哪有,我正学着呢。” 话题转来转去又回到了潘太太身上,潘太太给到周阮一个眼神,突然起身说:“坐得我腰疼,周阮陪我出去走走?” 周阮起身扶住潘太太:“听说外面有烟花秀,时间正好。” 两个人一路上走的很慢,从包间到走廊,穿过主厅才来到一处僻静的位置,窗下的烟花美轮美奂,十分别致。 潘太太拍了拍周阮的手背坐下,语气全然没了方才那般热烈。 “你妈妈还好吗?” 周阮笑容凝固,惊讶地看向潘太太:“您认识我妈妈?” “你妈妈那个混账,当年对她那么好,她说走就走。”潘太太言语间十分怨恨,但眼神却十分哀愁,像是触碰到了极其不愿意想起的记忆:“你爸爸一出现,她就跟被勾了魂似的,家也不要了,闺蜜也不要了!别说是你外祖父不能原谅她,我也气的很。” 周阮安安静静地听着,听潘太太说起当年妈妈在设计界崭露头角就抛下事业嫁人,说起外祖去世的时候她作为的独女却连家都没回,说起她几次三番找她,却都被拒之门外…… 她心里涌起一阵阵的酸楚,甩也甩不开。 “外祖父和外祖母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潘太太想了想,叹道:“六年前吧。” 六年前。 刚好是妈妈第一次严重发病伤了人的时间。 那时候她和妈妈都被重重的绝望的笼罩着,她因为母亲的病情无奈休了学,母亲自从从医院回家也一直闷声不语,偷偷哭泣,还总是瞒着自己加重药量来抑制病情。 她原以为,那时候妈妈只是因为生病痛苦,因为伤了人而自责,没想到还有痛失双亲的绝望。 周阮鼻子有些发酸。 从小到大,妈妈都是一个人扛着整个家的重担,她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却是有些怨恨的。 可是她自己呢,生病痛苦了那么多年,却一次也没有跟她抱怨;她失去了家庭和亲人,日子过得那么艰难,却还是给了她完完整整的教导和爱。 周阮在潘太太的讲述中,逐渐拼凑起了父亲和母亲的人生。 世间有很多爱,直白的,热烈的,贪婪的,沉默的,还有像他们这样细腻柔软,坚韧倔强,做尽打算的。 周阮眼眶有点湿,缓缓起身真诚地朝潘太太鞠了一躬:“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潘太太忙让周阮坐下,抽出纸巾递给周阮,继续说:“要不是你和你妈妈生得像,我也想不到去调查,更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过的这么苦。” 她像是抱怨又像是气恨:“遇到困难总是自己咬着牙硬挺,我就讨厌她这种不愿给人添麻烦的性子。” 周阮听潘太太气骂,忍不住噙着眼泪笑了起来,“您明明是担心我妈妈的。”顿了一下,周阮试探问道:“您认识一位叫做元椒的女士吗?我妈妈经常跟我提起的。” 潘太太一下子转怒为喜,脸上浮现出难得的笑容:“元椒是我的名字啊!你妈妈那时候就喜欢辣椒辣椒地叫。” 她是个爱恨分明的热辣性子,方才也听了周阮讲述了他们母女这些年的经历,心里其实已经原谅了七八分。 “那个年代,你爸妈确实不容易。” 温元椒皱眉头道:“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躲在家里干嘛呢?” 周阮这才说了妈妈生病的事情。 “妈妈上个月刚在国外做完最后一次手术,等她恢复好了,我们再来拜访您。” “什么医院?靠不靠谱啊。”温元椒心焦地问。 周阮笑道:“手术是在苏德医院做的,术后转到了黎岛上的疗养院。” 温元椒这才松了口气,抬手从包里拿出一张卡,“你妈妈那脾气,肯定是不愿意接受你外祖家接济的,这个给你,就当是我补给你这么多年的压岁钱。” 周阮连忙推辞又解释,温元椒这才停住手,又给了联系方式说:“那以后有什么事情就找我,别客气。” “谢谢潘太太。” “叫我温姨。” “嗯,温姨。” * 聊了两个多小时的天,唐司尧也不知道去哪了。 周阮和温元椒告别,一边给唐司尧发消息,一边往卫生间走。 洗手的时候,周阮看到旁边的女孩好像是谢总旁边那个,就礼貌性地点了下头。 没想到对方居然主动搭话:“你就是周阮?” 周阮点头,顺手擦干手指间的水渍,“您是?” 年轻女孩伸出手,墨绿色的拇指指甲盖上纹着一个英文名,“我是沈裁雨,独立服装设计师。” 沈裁雨。 这名字听着好耳熟啊。 周阮想了一瞬,突然记起之前和妈妈聊天,说起新金裁奖上最新涌现的几位女性设计师,也伸出手笑道:“沈小姐年轻有为。” 沈裁雨微微一愣,眼底随即又泛起一丝得意,她收回手看着周阮的礼服道:“这是Kaller雁染茉莉系列的夏季新款,很衬你。” 周阮打量沈裁雨看自己的眼神,莫名觉得她话里有话。 “人与衣相得益彰,人与人也是如此。”沈裁雨眼睛明亮,看着周阮的时候多了一分审视:“我见过周小姐改过的几件样品,运用的心思非常难得。我还年轻,老师也总说我不懂得一针一线里的情与感,所以特地想来请教一下。” 这可就有点捧杀了。 她再怎么有创意,也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哪里谈得上她“请教”两个字。 “沈小姐自谦。” 见周阮要走,沈裁雨不动声色地走到了她的身边:“正好我今天带了作品过来,不妨你帮我看看?也可以帮我提供一些思路。” 沈裁雨不卑不亢,又实在客气尊重,周阮见她并不想让步,突然有点好奇她想干嘛? 她点头,“我的荣幸。”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洗手间。 漫长的走廊里,沈裁雨走在前方,周阮看着她的背影,徒然觉得她有一种春日晴雪里柳叶怒生新芽,随风招摇的散漫傲气。 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沈裁雨,沈裁雨。 周阮突然想到什么突然刹住脚步,抬眸的一瞬间,刚好看到沈裁雨亲昵地拉起男人的手臂,转头看向周阮笑道:“周小姐快过来,刚刚还说人去哪里了,可算是找到了。” 陈骄滞在原地,看着周阮面带笑容一步步靠近自己,大脑有一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周小姐,这位是沉舟的陈总。”她介绍完又笑吟吟地看向陈骄,“乔哥哥你去哪里了,找你半天。快把你身上这件衣服脱下来,我要用。” 周阮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回过神才发觉自己竟然一直盯着陈骄,她弯弯唇角算是打了声招呼,然后又将视线挪到沈裁雨身上。 怪不得她觉得名字耳熟,可不是齐明楚天天挂在嘴边的好闺蜜吗?那个英文名也是陈骄。 裁雨姐姐,沈裁雨。 “裁雨姐和陈骄青梅竹马,他压根不喜欢那个土包子未婚妻。” “你不知道陈骄对裁雨姐有多好。” “他只穿裁雨姐设计的衣服。” 齐明楚偶尔用来嘲讽她的话突然涌现在耳畔。 周阮怔了怔,突然又觉得轻松起来。 她放下了,他也有了喜欢的姑娘。两不相欠,这大概是她能给他的最后一份温软了。 想起那一夜的“搭救”,周阮心里的芥蒂有些松软,正犹豫要不要趁机谢过,就见他垂眼看向了沈裁雨。 “大庭广众的,动手动脚像什么话。” 陈骄出声,语气轻而低,明明是责备的话,但听起来却有些宠溺。 沈裁雨笑着说:“我是真的有用,你穿在身上,我怎么给周小姐看呢?” 周阮正想说“要不算了,改天吧”,就听到陈骄一本正经道:“有什么不可以。” “穿在身上看,不是更一目了然。” 男人靠近,身上的气息清爽,没有一丝香水气息。 周阮感觉寂静一片,像是森林里落了雾,只剩下不知道谁的心跳声,如雷贯耳。 “想先看哪里?” 陈骄看向周阮,指了指自己的袖口:“这里?”又转过身,像是展示衣裳侧边的纽扣设计:“还是这里?” 周阮抿了抿唇,目光撞上陈骄深不可测的眼底,莫名有些不自在。 沈裁雨被排斥在外,觉得有些不舒服,后悔似的拉开了陈骄:“早知道不找你了!一点也不配合。” 换做是以前,陈骄是会安抚她的,哪怕语气冷冰冰。 但她等了好一会,却发现陈骄的目光一直落在周阮的脸上,那眼神清澈而隐忍,是她一眼就看得出的深情。 她隐隐皱眉,突然上前挽住周阮,破罐子破摔似的笑道:“说起来有趣,周小姐和乔哥哥以前未婚妻的名字一模一样呢!周小姐你也听过乔哥哥的八卦吧?” 未婚妻?八卦?怎么突然扯到这? 周阮侧目看向沈裁雨,脑海里一个个细节拼凑起来,再联系她此刻的故意提及,她终于明白——沈裁雨早就知道她和陈骄的过去,这是在给她下马威呢? “抱歉,我从未设计过男装,不能帮沈小姐了。” 周阮转身就要走,却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拉住。她脚下一顿,正想强行挣脱,男人的手却又倏然松开。 看着周阮离开的背影,陈骄的脸色终于沉到了极点。 “沈裁雨,别挑战我的耐心。” 沈裁雨意外地瞪大了眼,脸上刷的没了颜色,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立刻拉住陈骄的袖子央求:“乔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再干涉我的私事,就滚回学校。” 沈裁雨气急,见他要追上去,跺脚道:“你都和她解除婚约了,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凶?” 男人一双桃花眼生满了寒意,他定住脚步,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身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放进了沈裁雨的手里。 “因为你越界了。” 第28章 “同人文” 周阮刚回到大厅,就撞到了从人群里脱身的唐司尧。 唐司尧刚从几位知名投资人那边过来,见周阮脸色不太好,连忙把人拉到一旁道:“灰头土脸的怎么了?” 周阮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了。 以前为了赚钱任由彬悦摆布,她都没这么生气,甚至还能配合得天衣无缝。可是刚刚,她明知道沈裁雨是什么心思,只要她撑住站在那,演完这场戏就没事了。 可她心里偏偏就不想演。 她不关心陈骄的态度,却很在意自己是否在陈骄面前出丑。 刚刚那一幕,她大概是狼狈坏了吧。 想着,周阮赌气捡起一杯酒,拿在手里晃了晃,仰头喝了个干净。 唐司尧好整以暇地看着周阮胡闹,等她被呛得轻轻咳了起来,才掏出手帕递过去。 “看起来像是吃了闷亏?”唐司尧挨着周阮的肩膀,视线看向前方,悠然笑道:“要不老师帮你把公道讨回来?” 周阮直到唐司尧说到做到,但陈骄这事他不想跟别人提。 她接过手帕拭了拭唇角,口红印子一下子落在了帕子上。 “弄脏了,改天洗干净还你。” 唐司尧笑得十分撩人:“心情不好,拿我撒气?”他一把揪过手帕,有些好笑地说:“你什么时候拿我东西还这么客气过。” 周阮被拆穿,情绪莫名更低落了。 “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累了?”唐司尧抬手看了眼时间,拿起手机就要打电话:“我让人先送你回去,谢总那边我帮你打招呼。” 周阮点点头,笑着撞了一下唐司尧的肩膀:“啊,还是老师最疼我。” 她笑得毫无防备,然而在余光扫过走廊拐角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僵硬。 陈骄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看到她看到了自己,这才抬步走了过来。 “我有话跟你说。” 唐司尧见状就要回避,周阮却一把拉住了他,“一起走。” 陈骄的视线落在周阮抓着唐司尧的那只手上,目光一寸寸地冷却下去,他微微蜷缩了一下手指,心底突然汹涌出浓重的贪念。 “请说。” 周阮的声音骤然变得很冷。 也许并不冷,但相比对唐司尧,陈骄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陈骄见周阮根本就没有避开唐司尧的意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忍不住想,唐司尧不过是教过她一段时间演戏而已,他们之间已经亲密到连秘密都没有了吗? 陈骄默了许久,意识到周阮的耐心似乎耗尽了,终于出声道:“周适野让我跟你说,伯母一周前就转回了简城。” 周阮原本没看陈骄,听到母亲回国的事,蓦地抬起了头,她朝前走了一步,急忙主动询问:“妈妈回国了?在简城哪里?可以把地址发给我吗?” 妈妈的手术一直是周适野在安排,大约是为了逼她回家住,一直都不肯告诉她具体的医院地址。 周阮心里清楚,哪怕是为了自己,周家人也不至于对母亲不利,但是她还是十分挂念。 前段时间,她总是做噩梦,夜里一直睡不着觉。 此时,听到陈骄这么说,她瞬间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开口道:“可以告诉我吗?” 陈骄微微一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立即说:“可以。” 周阮马上就打开微信等待消息,几秒钟后她忍不住问:“你怎么不发?” 旁边的唐司尧看好戏似的找个角落坐下,然后就听到陈骄平静地举起手机说:“我发了,但你好像把我拉黑了。” 看到聊天框里醒目的感叹号,周阮微微一囧,下意识低下头。 “现在好了。” 与此同时,她收到了陈骄的信息。 一看到地址,周阮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苏德医院? 苏德医院是会员制医院,妈妈所在的疗养院在简城西北的一座疗养岛上,禁制非常严格,她就算有地址也没办法进入。 上次她之所以能去苏德医院,完全是因为陈骄的关系,可现在…… “我正好顺路,”陈骄耐心道:“你要是介意,也可以等你小叔回国。” 周适野前几天说店里进了一批新的木材,说是什么百年难遇价值不菲,一飞到国外就闭关不出,还特意发信息说短期之内不会上网,让她有事就回家找老爷子。 小叔叔是指望不上了,老爷子她也不想再叨扰,陈骄…… 周阮心想,顺路不顺路她才不管,能让她见到妈妈就行,“那你麻烦陈总了。” 唐司尧听了一大半,又对周阮的家庭状况略知一二,见她朝自己投来抱歉的目光,立刻扬声道:“快去吧,赶在明晚开拍之前回剧组就行。” “谢谢老师啦。” 看着周阮离开的背影,唐司尧不由地想到了陈骄过来时的方向,略一细想不禁勾起了唇角。 “傻姑娘,怕是被人吃了都不知道。”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编辑好一条信息发了出去。 很快,对方就回了电话,“你说什么?陈骄又把周阮拐走了?” “哎呦,冷静。”唐司尧老狐狸似的笑道:“告诉你是为了让你早做准备,不是让你提前着急上火。” 对方的女声突然扬得老高:“怎么都这么不省心!我就知道!他们俩早晚都要搞在一起!” 唐司尧靠在桌沿上,突然垂眼笑道:“我的李大经纪人,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李偌深吸一口气,心想难道还有比某一天#周阮陈骄结婚#更可怕的事情?就听到唐司尧拖着懒洋洋的语调,轻轻地说:“周阮已经答应签到我工作室了。” 唐司尧听着对面无声的回应,抬眼扫向四周,然后用气声对着话筒道:“你跑不掉了。” * 从suw酒庄到简城,全程四个小时,陈骄的特助开车,周阮和陈骄都在后座。 虽然两个人就是清清楚楚的前任关系,但因为之前赌气说的话,周阮还是觉得有点尴尬。 她的视线投向窗外,从沿街的葱郁树木再到乏味的高楼大厦,窗外的景色渐渐变得千篇一律,再远些就只剩下伶仃的路灯。 周阮看着看着,忽然就萌生了困意。 陈骄靠在座椅上,刚对着电脑敲完最后一行日报,视线就对上后视镜里周阮脑袋一点一点,眼皮子拉都拉不住地在打架。 都困成这样了还撑着?陈骄有些心疼,伸手去调了一下椅子。 周阮靠着椅背缓缓放平,大约是找到了舒服的姿势,很快就沉沉地进入了梦想。 到服务站的时候,陈骄下车买了些水,再回来时候就直接把副驾驶的一个盒子拆开放到了后座,而自己直接坐到了前座上。 特助见状连忙询问,“要不我把陶瓷先放到后备箱?” 陶瓷是一只黑额白猫,只有两周大,是陈骄来的路上捡到的。 这只田园猫应该是被丢弃的,右耳朵烂的很严重,陈骄原本是想给他看完伤就送到宠物店里,没想到那家店主一看就嚷嚷着说不要,他只好带着一起去参加了酒会,打算带回去给公司养着。 小家伙吃完药就一直蔫蔫的,一声都没有叫唤,重新见到了光才垂头丧气地舔起了爪子。 陈骄回头看了眼,想到周阮和自己坐在一起的不自在,语气轻缓道:“不用。” 车内的空调有些冷,陈骄看向周阮,果然看到她肩膀瑟缩了一下。 因为走得急,她连衣服都没换,晚礼服看着漂亮,但真要出门还是很不方便。 陈骄脱下外套,伸手轻轻地盖了上去,修长的手指无意间碰触到肌肤,温热与冰冷立时交叠,陈骄猛地一顿,感觉心脏也像是被灼了一下。 他猛地收回手,回到副驾驶,伸手拧松了一瓶水。 “走吧。” 快到疗养院的时候,车子猛地一颠簸,周阮从睡梦里惊醒过来。 看到眼前的椅子后背,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她猛地坐起身。 陶瓷被周阮的动作吓得“喵”了一声,甩着尾巴直勾勾地盯着人看。 周阮这才发现,陈骄挪到了前面,而自己身旁只蹲着一只无辜被吓的小猫咪。 陈骄的西装落在她的腿上,骤然辨认出这件不是沈裁雨的那件,心里的不适稍稍减少了一些。 意识到自己在介意什么,她微微一顿,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矫情。 陈骄头也没回,“一件衣服而已,冷了就穿上。” 周阮心想也是,再别扭下去反而是自己矫情,于是就不客气地重新披了起来。 “诶?这是哪来的猫?” 旁边的小猫突然开始转圈圈,周阮下意识询问,伸出手去逗它的小肉垫。 开车的特助感觉气氛有些尴尬,于是热情地搭话:“那个是我们陈总捡的猫,叫陶瓷。” 他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把陶瓷的来历讲得绘声绘色。 周阮听着忍不住扬起唇角,她戳了戳小猫的爪子,轻声道:“小陶瓷可真幸运,以后再也不用颠沛流离啦!” 陈骄听到“颠沛流离”四个字微微一怔,如果他当年信任周阮,也许她就不会颠沛流离地过完那几年。 人生中最该是无忧无虑的时光,他不在,她自己艰难前行。 他心情有些沉重,突然听到助理又起了话头:“没想到周小姐也喜欢小动物,您本人一点也不像采访里那么高冷。” 周阮好奇的声音从后面响起:“你看过我的采访?” “害。”特助下意识脱口而出:“陈总看的时候我瞄到过几眼,当时……” 车内突然安静得可怕。 特助猛地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找补:“其实也不是采访,就是那些同人文里写的你的性格都是那样……” 啊,特助咬紧嘴唇。 他感觉自己好像越描越黑了。 好半晌,特助才鼓起勇气瞄了眼旁边,见陈骄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这才松了口气。 周阮垂着眼,手指轻轻地滑过陶瓷的爪背,心里却想着刚刚特助的话。 陈骄看她的采访? 还追她的同人文? 周阮有点好奇起来,最近她有什么同人文,想了想就切小号搜了一下。 果然,搜索栏跳出来一个标题为《娇软在线发糖,请接收》的同人文。 娇软? 和自己有几个关系? 她心想着就点开了文章,看到前几段描述,周阮猛地心跳如雷,耳垂都烧了起来。 第29章 “同居” 陈骄不动声色地打开微博,习惯性地签完到,才在广场输入了“同人”两个字。 同人文还没翻到,反倒是一个带着#娇软CP#超话的混剪向视频飘在了他眼前。 陈骄从来没有参加过综艺、采访类节目,在镜头前露面的次数也不多,因此在看到封面上自己那张侧脸图的时候,愣了一下。 下一瞬,他忽略评论区的对骂,好奇地点开了视频。 视频加载有点慢,陈骄视线下滑落到了文字介绍上: 《裁爱》:讲的是古代千金大小姐穿越到现代豪门世家,和冷面总裁先婚后爱的激情故事。 陈骄望着最后四个字,蓦地觉得脸颊发起烫来,紧接着就是一阵轻缓而悦耳的背景音乐。 随着一声突兀的响声,陈骄猛地叉掉了视频——他忘记自己没戴蓝牙耳机了。 “不好意思,误点。” 后座的周阮疑惑地收回视线,心里还在想刚刚自己“不小心”看到的限制级内容。 这群小家伙太能折腾了,几张图就能编出这么一大串狗血剧情。 周阮背靠座椅,一手撸猫,一手抚平心跳,可是那些秾艳的画面还是占据着自己的记忆。 甚至因为杰出的文艺创作功底,想象力丰富的周阮还在脑海里完成了细节补充和剧情拓展,不知不觉中,她发现自己好像真的被刚刚的文章影响了。 ——代入毫无压力。 她悄悄抬手扇了扇风,默默地把车窗打开了一条缝,过了好一会,她才平复好心绪。 此时,同人文的评论区又多了几条留言。 其中点赞最高的评论是: @cccc乔:已收藏。 而层主的回复里,一大堆的娇软CP粉都在起哄: @甜粥不单身:乔爷不是单身狗吗?收藏这个你吃得消hhh @泛舟湖上不漂泊:乔哥买P吗?视频化,全高清,比文字更实惠哦,打钱即发货。 @软柿子也不好捏:呜呜呜又是为我娇阮尖叫的一天,写的太带感了,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吗? @高抗娇阮CP大旗:小可怜急招盟友,娇阮赛高!我们冲鸭! @只想求产粮:我饿了,有没有他俩视频啊?剪刀手太太(尖叫出声) 陈骄滑动自己的私信,挑了几个支持娇阮CP的,挨个发了一遍红包。 私信页面满屏幕都是: 谢谢乔爷 乔爷阔气 祝乔爷心想事成 乔爷磕的CP都成真!! 陈骄看到最后一条,手指点了几下又发了一个大包,然后才满意地关了手机。 车辆距离目标不到两个小时,周阮特地点开微信给妈妈发了条消息,结果等了好一会都没有回复。 她正想着,眼前突然出现一瓶饮料。 周阮抬起头,就看到陈骄不知道什么时候转了过来,“帮我给陶瓷喂一点,它应该渴了。” 陈骄的手一直举着,周阮看了眼,笼子里的猫粮和水的确不多了,就连忙接了过来。 紧接着,她就又听到陈骄温声道:“水槽填满就行。剩下的你喝掉吧,别浪费了。” “哦。” 周阮应了,视线重新聚拢到猫咪的身上。 有了集中注意力的东西,那种尴尬的感觉终于消散了一点。 “疗养院不能住人,你今晚怎么打算。” 陈骄的声音淡淡的,就像和普通朋友在交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阮隐隐觉得他好像没之前那么讨厌了,一切就好像回到了以前在学校里的时候。 周阮收回思绪,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她也没有再纠结过往,也心平气和地说:“回住的地方,我会提前约车。” 陈骄“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反而是助理的话突然多了起来。 “周小姐,我可是您的粉丝,到了疗养院可以抽空帮我签个名吗?” 他刚说完,忽然感觉面上发寒,余光扫向陈骄,才发觉老板正阴沉沉地盯着他。 “可以啊。” 听到周阮肯定的回复,亲眼目睹了老板对着手机偷笑的特助把心一横,继续说:“可以签两份吗?我有个朋友也很喜欢你呢。” “朋友”本人这才收回视线,扭头看向车窗外的黑暗。 陈骄耳朵微微一动,只听周阮很好说话地笑道:“你开了一路的车,你要一箱都可以。” “待会你留个地址,我签好了寄给你。” 被周阮的贴心感染到,特助感觉自己都要飘了:“周小姐想的真周到。” 夜色如绸,车辆在经过一段又一段的隔离带之后,前方终于出现了细细点点的灯火。 陈骄轻声提醒:“快到了。” 周阮蓦地抬头,也跟着看向窗外。 车辆刷卡驶入疗养院,周阮原本还很担心妈妈会不会已经休息了,结果两个人还没走到病房门口,就看到邵姨迎了出来。 “可算是来了,太太念叨好一会了。” 邵姨又朝着陈骄问好,“麻烦陈先生了,这么晚还送小姐过来。” 邵姨怎么跟陈骄好像很熟的样子?周阮疑惑地抬头,正想询问就听到病房里传出急促的呼唤声。 “妈。” 周阮忙抬腿往里走,她一眼就看到妈妈拥着被子坐在床头,一只脚都已经踩到了鞋子上。 “又不是没见过,你下来干嘛。” 周阮连忙跑过去,一面安置妈妈一边抱怨。 “妈妈这不是心急。” 听着里面母女的对话,陈骄示意邵姨,两个人默契地停住了脚步,关上了门。 陈骄走到疗养院凉亭下,顺手打开手机回复了一条消息,紧跟着就看到屏幕上弹出了一则银行放款通知短信。 “贷款下来了,你去通知赵总继续推进,务必要拿下高翎这个项目。” 特助立刻应下,犹豫了下还是担心道:“陈总,其实这个项目没有那么紧迫,您没必要非要抵押房产。”他忧心忡忡,此刻更像是一个贴心的朋友:“您总不能一直住在公司吧?” 陈骄明白特助的担忧,高翎现在只是个不起眼的濒临破产的小公司,但未来五年它必定会成为新兴产业的龙头老大,到时候高翎的股价至少翻十倍,这生意稳赚不赔。 他半个字都没有透露,轻声笑道:“赶紧去办吧。” 望着特助离开,陈骄这才将视线头像五楼的某扇窗户。 周阮和妈妈聊了好半天,聊起温元椒的时候,周母没忍不住垂下泪来,“你温姨是我的伯乐,是我当年太不争气了。” 周阮安抚着母亲,一边又把温元椒和自己的聊天记录给她看:“温姨脾气外露,其实我看得出来她一直惦念您的。” 周母叹息地点点头,又见周阮和温元椒十分亲近,又忍不住嘱咐:“你温姨是个直脾气,对谁好就是掏心窝子,但咱们也不能予取予求。” 想起以前欠的那些人情债,周阮也笑着点头,“我知道的。” 听着妈妈嗓子有些哑,周阮连忙起身倒水。 温开水缓缓落入玻璃杯,周阮伸手摸了摸杯壁,突然听到周母问道:“今天怎么是陈总送你过来。” 周阮手微微一颤,继而端稳了水杯放到了周母面前。 她清了清嗓子,视线落在一旁,漫不经心地问:“妈妈怎么会认识陈骄?”想起邵姨见到陈骄的反应,她好奇道:“感觉你们好像很熟的样子。” “我们这段时间手术疗养,还有这次转院回国都是陈先生安排的。”周母也有些意外,“不是你让他过来帮忙照顾我的吗?” “陈骄是这么说的?” 周阮微微皱起眉头,有些惊讶于陈骄的行为。 他不是要和自己划清界限,只谈交易吗?默默对自己的家人这么殷勤做什么? 她想着,忍不住给周适野拨了通电话过去,那边好半天才有人接。 “小侄女,怎么了?” 周阮:“陈骄怎么会知道我妈妈的事情?我妈妈不是一直都是你在安排吗?” 那头顿了好一会,周适野才说:“你们没商量好吗?是陈骄那小子说你们俩是未婚夫妻,照顾未来的岳母是理所应当,所以我才让他打理的啊。” “什么未婚夫,婚约不是已经解除了?” 周适野的声音变得有些模糊,“什么?小侄女你能听到吗?喂?”他嘀咕道:“怎么没声了呢……” 电话被挂,周阮有些郁闷,到底怎么回事? 周母围观全程,满心都是困惑:“你刚刚说什么未婚夫?和陈先生有什么关系?” 周阮这才把陈骄=未婚夫,目前他们已经解除了婚约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周母理了一会这才明白过来,再一想更加疑惑了:“你要是不喜欢,婚约解除了也好。但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和陈先生关系挺好的呀?你不是还经常追着他‘哥哥’‘哥哥’地喊吗?” 听到母亲这么说,周阮不禁想起她刚进一中时听到的传言。 “听说陈骄和妈妈是被赶出家门的,他那个首富爸爸根本就不认他,说他是外面的野种……” “还验过DNA,谁没事验那玩意,现在跑回咱这小城,肯定是避风头呗。” 她当时一心都要为陈骄争辩,插着腰就上去和一群男生理论:“你们胡说,乔哥哥才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那群人见她是个小姑娘,根本就懒得搭理,她再三缠着让他们道歉,结果就被其中一个大高个一把推倒在了马路上。 “一口一个哥哥,你跟他什么关系?” 男生扫过周阮,不怀好意地撅起嘴巴打了个啵说:“是这种关系吗?” 周围立刻就起哄哄笑起来,“没想到陈骄好这口啊。” 她气的爬起来拽着那个男生狠狠地咬了一口,还是路过的学长过来帮忙解了围。 后来,她就再也没喊过陈骄“哥哥”。 “阮阮啊。” 周母沉思良久,像是感慨地握住周阮的手,“我听说陈先生早就和家里断了关系,事业都是自己打拼,也做得了自己的主,你要是还喜欢他,妈妈不会再拦着你。” 她生怕周阮又是因为自己,拒绝别人的追求。 “你那会年纪小,不知道。” 周母像是一边想一边解释说:“那孩子当时在外祖家很不受待见,每次都闹得街坊四邻议论纷纷。他妈妈离婚官司打了三年,财产分清楚了,这孩子却是两家人都不想要。那种情况,我怎么可能让你和他有瓜葛。” 周阮从来都不知道这些内情,听母亲说完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当年陈骄的性子冷淡又偏执,钻牛角尖地似的在“学习”。 高二的时候,陈骄就已经可以和市里的大学生一起辩论,有次公开演讲他提出的问题犀利又深刻,台上的老师都大为称赞。 记得有一次她问陈骄,“你将来想做什么样子的人?” 陈骄斩钉截铁地说:“利益至上的商人。”他笔下的铅笔沙沙沙地响,声音沉稳又坚定:“我要把属于我的都拿回来。” 她知道他向来有着强烈的目标感,却从来都没深究过源自哪里。 周阮想着,朝着周母摇了摇头:“我和陈骄现在只是普通朋友。妈妈放心,咱们家欠他的人情我会还的。” 周母半信半疑地点点头,拉着周阮坐在身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哎,对了。前段时间,我听他助理说他最近好像资金出了问题,连自己的房子都抵押贷款了。” 周阮听到妈妈的话,有些奇怪:唐司尧不是说他刚大赚了一笔吗? “好像是为了投资什么项目,现在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再没地方也不至于露宿街头…… 周阮正想安慰下妈妈,就听到敲门声缓缓响起。 陈骄推开门走进来,先朝着周母打了个招呼,才对周阮道:“还有十分钟医院上锁,我送你回去。” 周阮忙起身嘱咐了周母几句,刚要走就听到妈妈突然询问:“陈先生,你现在住在哪边啊?” 陈骄如实回答:“我待会回公司。” “那怎么行啊?”周母心想着陈骄这段时间忙前忙后,又费心安排,思考再三索性抬头向周阮提议道,“阮阮啊,你不是在隆城要拍半年戏吗?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周母道:“你既然和陈先生是朋友,不如就让他暂住在你那吧。” “妈!”周阮木了一瞬,生怕妈妈乱点鸳鸯谱,她立刻就要驳回,却突然撞上陈骄坦坦荡荡的目光。 她莫名有些心虚地转道:“这种事情,还是先问问陈先生自己的意见吧。” 周阮不想让妈妈担心,因此也不愿意当面和陈骄争执。她想着,陈骄但凡有点眼色,一定知道怎么回答,才能结束这个不太美妙的误会。 好半晌,在周母的眼神询问下,她就听到陈骄面带微笑,一字一句道: “虽然是暂住,但房租还是要付的。” 第30章 “洗澡” 疗养院附近车辆很少,周阮打了三四次还是没有人接单,她正犹豫要不要在岛上过一夜,屏幕上突然蹦出一通电话。 电话那头吵吵嚷嚷的,应该是在酒吧里狂欢。 周阮把话筒拿的远了点,刚好听到李偌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听唐司尧说你回简城了?” 不等周阮回答,李偌已经把工作派发了下来,“前段时间那个舞综提档了,明天正好在简城录先导片,你正好早上过去一趟,穿的衣服我发到你微信了,明天我让小来过来接你。” 提档了? 明天就要去录制? 周阮被打得措手不及,然而不等她开口,李偌那边就挂断了电话,她再打过去就没有人接了。 搞什么? 周阮皱着眉头看了眼微信里的图片,然后在内心对李偌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表示了强烈的不满和谴责。 这么说,她今晚就必须回简城了。 手机屏幕黑掉,周阮下意识拢了拢身上的外套。 这还是陈骄的衣服。 她手指碰触到衣角,温厚的感觉从指尖抵达心尖,她突然想到来的路上陈骄若有似无的关心,心里突然有些不确定起来。 应该是错觉吧? 陈骄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用心。 周围又黑又静,周阮顺着公路走了好一会,附近还是没有人接单。 草丛里突然蹿出来一只拳头大的虫子,周阮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就从地上弹了起来,等她一边走一边平复好心跳,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个人走到了偏僻的海滩上。 平时为了解压看得那些恐怖片镜头突然就冒了出来,周阮沿着原路往回头,身后的路灯突然闪了一下,紧接着这一条道路上的灯相继都灭掉了。 周阮慌忙用手机打光,目光落在00:00上,浑身都紧绷起来,这一瞬间她突然就很后悔——刚刚不应该那么武断地拒绝了陈骄的好意,反正顺路,她干嘛有便宜不占。 “哎呀。” 周阮走的急,没注意脚下有块石板,就在她以为要栽倒在地的时候,身前突然出现一条结实的手臂,将她轻轻地揽住送回了原地。 “胆子怎么还这么小?” 寂静一片里,周阮感觉自己的心跳声格外响亮。 她努力平息心里的恐惧,看了眼说话的方向,只见陈骄单手插着兜,就站在距离自己不到一米的地方。 夜色里他的身影显得尤为高大,语气里也埋着淡淡的漠然。 “ 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听到周阮的疑惑,陈骄突然将手从兜里拿了出来,另一只手轻轻一掸,指尖露出红色的烟火,他意味深长地笑道:“你不在,我去哪?” 周阮被噎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当时在病房里,她不想妈妈操心,所以才答应了陈骄的借住。 现在就他们两个人,她思前想后,都觉得不管是初恋前任,已解除婚约的未婚夫妻,还有预约好的……那种关系?两个人都不适合做合租室友。 同居在一片屋檐下,怎么想都觉得复杂又古怪。 周阮想到在酒庄沈裁雨的那副样子,忍不住抬头打量陈骄。 微弱的光照下,男人的轮廓更加清晰,他似乎一直看着自己的方向。 良久,周阮主动开口道:“我们家欠你的,我会想办法还的。” 言下之意就是,只要你别真搬过来,我倒贴给你钱都成。 陈骄却像是没听懂似的,抬手摁灭了手里的烟头,轻轻地丢进了旁边垃圾桶里。 他突然靠近周阮:“你想要怎么还。” 男人身上淡淡的烟草味笼罩过来,周阮大脑里某根弦像是突然断掉,就在她有些愣怔的时候,突然感觉手臂上一紧,她整个人双脚离地,直接被陈骄从草坪里抱到了石砖地上。 带着咸味的海风缓缓掠过,陈骄的声音擦着周阮的耳廓说,“你说了不算,我说的才行。” 周阮木在原地,手臂上还残留着陈骄残余的力道,看着男人渐渐直起的身子,她才从牙缝里轻轻地挤出几个字。 “那你要什么?” 与此同时,周阮的手机提示音再次响起。 “尊敬的周女士,您的本次预约超时,订单已自动取消,请……”不等女士客服的话说完,周阮立即按下了关机键。 “我听说你最近又接了一档综艺。” 周阮顿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愕然抬头。 这可是签了保密协议的,陈骄怎么会知道。 “如果你真的愿意回周家做大小姐,工作就没必要安排这么满。”陈骄撩起眼皮,意有所指地说:“你这么拼命,能攒多少钱?” “你现在那套别墅租金不便宜吧?如果你考虑和我合租,房租我可以加倍付给你。” 他顿了一会,像是想起了重要的事,连忙补充道:“等你从隆城回来,我立刻搬走。” 周阮不得不承认,陈骄确实戳到了她的痛处。 她的确不愿意依附周家,更害怕得了周家人的好处,会让她处处受限。 因此,自从和周老爷子见过面之后,她就催着李偌安排满了工作,什么形式都不重要,只要不轧戏不违法能赚钱,她什么都能接。 她原以为是周家在安排母亲的一应事宜,因此满心都打算着如何体体面面地还上这笔账。可现在,她的债主突然就变成了陈骄。 她欠陈骄的不止是钱,还有人情。 陈骄说,他无家可归,得借宿几个月。 一切都顺理成章,毫无漏洞,就像是早早就设计好了的。 陈骄悄悄打量周阮,见她沉默不语,心里也有些打鼓。难道是逼得太紧?让她生了气?他有些怀疑自己,这次是不是做的有些过分了? 但一想到姜一韬的事情,又想起唐司尧对待周阮的态度,陈骄心里的危机感更加浓重起来。 “你上网了吧?” 陈骄突然出声,周阮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 “那个超话。”陈骄略微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笑意:“你粉丝建的。” 周阮登时想起了#娇软#超话,以及超话里那篇同人文。 她脸上滚烫,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陈骄笑着说:“你找人建的?”他俯身过来,微弱的光线里眼睛里似乎藏满了星星:“这……是你重新追求我的手段吗?” “闭嘴。” 周阮下意识打断,“你在说什么梦话?!” 陈骄反而笑了起来:“那你对我没感觉了?” 周阮嘴比脑子更快:“当然。” “那你还介意我做你邻居?” 陈骄步步紧逼,两个人之间只剩下几厘米。 不知道谁的心跳声如擂鼓一般,周阮听到他说:“心不虚,怕什么?” * 直到进入别墅大门,周阮都有点搞不明白,她当时怎么就脑袋一热,嘴巴一快给答应了。 看着男人拎着猫,站在客厅,一脸从容挑剔的样子。 她硬着头皮指了指楼上左侧的套房:“那间给你住。”说着,又去储物柜找了钥匙和门禁,“阿姨每天会过来打扫卫生,最近我不在所以没有约做饭,你可以自己跟她提。” 周阮拖着疲惫的身体上楼,走了几步越想越不对,于是转过身看向陈骄,“你确定今晚就要住进来吗?不回去拿个行李?” 陈骄十分肯定:“当然。行李明天让明纬送过来。” 明纬是陈骄的特助,说是特助,其实和保姆经纪人差不多,啥都要负责。 他说着,像是想起了极为重要的事情:“对了,你答应明纬的签名照,待会一并给我吧,省的你再寄一次。” 周阮靠着扶梯,看陈骄站在那里,心里那股不真实的感觉越演越烈。 她仓促答应,头也不回地冲回了卧室。 浴室里的热气烘得镜子里一片白雾,周阮顶着面膜瘫在浴缸里,肌肤泡的白里透粉。 这原本是周阮最舒服惬意的时候,却因为陈骄的存在,变得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怪异。 和李偌通完电话,周阮打着哈欠走到镜子前面。 她擦了会头发,突然想到还得去送签名照,于是又穿好了衣服。 周阮在抽屉里找了几张照片,缩着手蹲在茶几上给照片签了两个名字,然后想起小特助人还不错,又花了一颗小爱心。 从周阮的房间到陈骄的房间,其实不到百步。 但她慢吞吞地走过去,足足花了五分钟时间。 敲门声应声而起,里面立刻传来男人有些薄的声音。 “稍等。” 周阮有些犯困,耐心告罄地又敲了两声,“那我放你外面窗台上,你记得取。” 她说完就要走,突然就听到身后的门一把打开。 “先别走。” 陈骄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浴袍,头发上还滴着水,身上似乎还带着朦胧的热气。 见周阮就要走,他一把接过照片,一边笑着说:“还得借用一下你的洗发水。” 看了眼身后空荡荡的房间,他又说:“沐浴液也没有。” 哦~周阮想起来了,那边房间因为一直都没有人住,所以是有很多生活用品都是缺席的。 她看了眼陈骄,脑补到他束手无措的样子,莫名觉得有些想笑。 “我之前给我妈妈备过一份,稍等我给你拿过来。” 陈骄乖巧点头:“好。” 等到周阮走了,陈骄立刻转身回房。 漂亮的单人写真照上,陌生的花式签名写的十分漂亮。 一张只有名字,另一种多了一颗爱心。 陈骄看了两遍,将两张签名照一起放进了自己的外套内侧的口袋里。 周阮回去直接拉出了一个箱子,想着陈骄着急用就赶紧送了过来。 她敲了敲门,正想直接放在门口就走,就听到里面的男人温声道: “请进。” 第31章 “假男友” 天还没亮,周阮就赶到了录制大厅。 和导演对完台本之后,她就回到休息室补妆,看着镜子里刻意甜美的妆容,周阮突然就想到昨晚那一幕。 她放下东西,正犹豫要不要再和陈骄谈谈,把该说的事情和之前的误会全都讲清楚,突然就被陈骄带住手臂抵到了门板上。 “这么磨蹭,想留下来?” 隔着薄薄的浴袍,周阮还能感觉到陈骄的体温有些滚烫。 见他似笑非笑地靠近过来,漂亮的眉眼间含着直白的撩拨,周阮情不自禁觉得脸上有些热,她别过头道:“不是。” 气氛在一刹那间,安静至极。 周阮费力僵持,陈骄却又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腕上的手劲一松,陈骄突然放轻了语气,像是示弱似的道:“沈裁雨的父亲对我有恩,我一直都只是拿她当晚辈来照顾。” 这是在跟她解释?还是说他想帮她开脱。 周阮思索片刻,佯装无所谓道:“我不介意,你不必担心我记仇。” 陈骄表情微变,不知道在想什么,转眼间他又长舒一口气道:“明早我送你。” “不用……” 周阮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陈骄语气不太好地打断道:“顺路送个人而已,别拒绝。” 他眸色很深,脸上似乎有些郁色:“怎么?现在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了吗?” 周阮想了一会,心里也觉得十分怪异。 姜一韬做了那种事,她都可以原谅,可轮到陈骄,哪怕他只是不喜欢自己而已,她也说不出“没关系”三个字。 “小区里很安全。”周阮一把拉开门,淡淡地说:“但到了外面,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 免得她又被推上风口浪尖,被人编排。 隔着半扇门,周阮走的飞快,隐约间似乎听到了青年的叹息。 是错觉吧? 陈骄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回头。 休息室的门被人敲响,周阮从思绪里回过神,这才听到外面工作人员说其他两位男嘉宾到了。 《少年舞》是近年来一档很受年轻人喜欢的热门舞蹈类综艺,节目以挖掘舞林人才与舞者的艺术魅力为主题,开创了以原创编舞为核心的以舞叙事,以舞传情,以舞绘志的新综艺形式,前两季顺位出道的六位选手,现在都是个自个领域里炙手可热的实力派新星。 节目共安排了三位嘉宾,八位大咖评审,十二位大众点评官。 周阮提前就知道其中一位嘉宾是郑一扬。 首先,他本身就是民族舞专业,实力强悍又极具个人特色,很具有代表性;第二,作为青年舞者,他平时给大众的印象就是敢说敢做,大胆毒舌,其实很适合来这类节目搞点热度; 第三…… “你发什么疯?炒CP这种事你不是向来都不反感吗?我和郑一扬团队都已经商量好了,通稿都发出去了,你这会说不行?不行也得行。” 周阮早上来录制大厅的路上,突然就刷到大批量的她和郑一扬的“互动”通稿,以她这么多年的职业嗅觉,赶紧就给李偌打了个电话,结果就得到这么个回应。 两边团队商量好了要炒CP,李偌竟然都没有问自己的意见。 周阮当时气得只想骂人,但转念冷静下来,当初她和李偌签约的时候的确是承诺过“绝对服从经纪人的安排”,以及“不排斥任何营销行为”。 覆水难收,她心里再别扭也只能配合。 “你们俩现在都是单身,关系又不错,这个节骨眼炒个CP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李偌摸准了周阮的脾气,挂了电话紧接着一大长篇的文字发了过来,又是哄又是骗,花样百出地安抚周阮说:“你之前可跟我说过,最近几年不谈恋爱的,你该不会忘了吧?” 想到自己之前立的Flag,周阮压住心里的那一点莫名的不舒服,妥协地回道:“郑一扬没问题?” “没问题,他配合着呢。坏笑/” 想到李偌最后那个坏笑的表情,周阮对于即将就要见到面的郑一扬就有些莫名的同情。 小可怜,好好地实力派男演员不做,干嘛要炒CP?等到物理分割的时候,你就会知道有多痛苦了。 呜呜呜。 “周阮。” 熟悉的声音响起,周阮随着工作人员的指引看过去,就见郑一扬和一个身穿紫色夹克的青年男人一起走了过来。 “听说你连夜赶过来的?吃早饭了吗?台本看了没?这一期的先导片要录到下午,今天可有的辛苦了。” 郑一扬热情地给周阮介绍:“这位是谢觉前辈。” 谢觉? 那个首张专辑就破了亚洲销量记录的原创音乐才子? 周阮难掩惊愕地看过去,传闻不是说他因爱失意永久退圈了吗?现在网络上连他的照片都找不到,消息几乎是全网屏蔽,节目组竟然把他请回来了? 她忍不住又多看了眼谢觉一眼,突然觉得这人有些面熟,像是早就在哪里见过。 “看够了?” 谢觉嗤笑一声,不满简直宣之于口。 他慢腾腾地擦过周阮的肩膀走向嘉宾席,然后回头朝着导演说:“他俩换个座位吧,我不喜欢旁边有女人。” 不知道为什么……周阮感觉谢觉对自己有很强烈的恶意。 他似乎也没想着掩饰,光明正大地和她对着干。 这一切全都体现在了当日的先导片拍摄过程中,只要是有三人同框的镜头,谢觉坚决拒绝和周阮站在一起,单独采访的时候也十分露骨地表达了对于周阮实力和职业道德的的质疑。 “一个以唱跳垃圾出圈的流量,我看不出节目组所说的‘诚意制作’在哪。” “我是不会因为嘉宾是女性,而刻意讨好,或者说体谅她的拖后腿。” “希望在场的每位嘉宾,都配得上嘉宾的头衔。” “镜头不会说谎,伪装总会被拆穿。” 录制现场,谢觉一次又一次打断周阮的评价,反驳周阮的观点,节目还在录制过程中,网上就有人散布起了相关的消息。 “xswl,某综艺太强了!三位嘉宾一个毒舌小白脸一个黑红花瓶一个爷青回,海选现场场子都要炸了!听说嘉宾比选手还有精彩,期待了……” 周阮看到这些爆料的时候,人已经回到了隆城。 她连轴转拍了一夜的戏,第二天又睡到下午,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微博已经炸翻了天。 床头手机上李偌的电话打得都要炸掉了,她临睡前静了音,此时也有点怂,不敢打过去。 正巧小来过来送外卖,见周阮醒来,连忙扑过来说:“阮姐你可算醒了!偌姐都急疯了。” 不就是几个小流言吗?能有多大的事?顶多是谢觉回归的热搜再炸一炸?这和她能有什么关系? 周阮正想着,手机上就看到了唐司尧的视频通话。 “醒了?” 周阮脑袋一懵,这一个个地都怎么了,这么关心她的休息状态。 “老师有什么事吗?”周阮揉着眼睛答应着,顺手瞅向小来刚刚打开的热搜界面。 这一看,她一个反应激烈被自己呛得咳嗽了起来,周阮猛抓住小来的手稳住手机界面,清清楚楚地看到热搜第一第二分别写着: #齐明楚唐司尧郑一扬高中班长# #齐明楚劈腿# 再往下滑,还有个 #齐明楚同学爆料# 与此同时,电话那头唐司尧咳嗽了一声:“你打算怎么办?” 周阮还处于呆滞状态,又听到那边说:“你偌姐已经接到三个代言解约的通知了,再不处理她就要头秃了。” 李偌头有没有秃,她不知道。 但周阮想,她大概是距离剃发出家不远了。 “要不,我去做尼姑吧。” 周阮讷讷地说,猛地一头扎进枕头里,“这一定是做梦吧!这么可怕的梦我一定还没睡醒……小来你出去,让我再睡一会。” 小来又急又好笑,拉着周阮连忙劝道:“偌姐的电话都被打爆了,现在就等你的一句话了,姐姐你别睡啊。” 等我一句话? 周阮蓬着头发从被窝里钻出来。 “什么意思?” 小来拉出几张截图:“唐老师和郑一扬工作室已经辟谣了,现在就剩下我们。” 周阮拧着眉头,果然电话里传来有些听不清的话语,唐司尧说:“谁让你睡得那么沉,本来这事我们俩一解释就结束了,谁知道不知道哪杀出来一个你的老同学,又是爆料又是举证,连你的高中学生证都发出去了。” 唐司尧似乎还在笑:“你最近又得罪谁了?怎么招招这么狠?” 周阮已经没有心思和人斗嘴了,打开图片果然看到郑一扬工作室发了一个很正式的声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结束了“炒CP”的进度,并且澄清郑一扬和周阮只是一起录综艺的同事关系。 而唐司尧那边的公关稿更可恶: @尧城娱乐: @唐司尧@周阮母子关系罢了:重华殿剧照图片/ 这么一来,还真是只剩下了她自己。 李偌的声音突然从唐司尧的通话里冒了出来,周阮来不及思考,就听到她说:“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 周阮竖起了耳朵,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只听李偌说:“你立刻找个人,赶紧公布恋情。” 周阮下意识绝望了:“我上哪找个现成的男朋友啊?” 对面陷入了沉默,与此同时周阮看到有个陌生的微信打了视频进来,她原本想挂掉,结果手一抖就点了接通。 那边的镜头里出现了一张大猫脸,然后毛绒绒的尾巴一甩,露出了一张干净又漂亮的男人的脸。 “我还以为你现在没空接。” 男人似乎还在笑她,语气里满是调侃道:“果然是大明星,两天不到又上热搜了。” 周阮脑袋乱哄哄的,压根没工夫跟他耍嘴皮子。 她正就要关掉通话,突然看到陈骄撩了撩眼皮子,有些认真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陈骄轻轻一笑:“做你临时男朋友,怎么样?” 第32章 “粉丝袭击” @娇软那些事:他暗恋她八年,心思抵在心尖,却没来得及告白。多年后再次相遇,她是新生代当红女星,而他也蹿上了金融领域青年富豪榜前三名。一个是天之骄子,一个是顶流佳人,众星捧月里,他们只为彼此驻留目光。 晚宴相遇,酒吧相会,公开追星,英雄救美。 嘤嘤嘤这难道不是爱情吗? 网上盛传一段文案,配着陈骄和周阮在一起的时间线,一记重磅炸弹下来,一时间大家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之前周阮和陈骄的绯闻上。 有福尔摩斯·甜粥发现,那个被传和周阮劈腿对象之一的高中班长真的认识陈骄,而且两个人出现在同一张陈年旧照上。 在深挖过程中,某路人看到有个注销账户发过一段陈骄和周阮交往过的文字,截图被营销号转发起来,引起了路人的不断热议。 “陈骄和周阮真的是高中同学,青梅竹马?” “假的。” “我就说,这料编的没谱,谁不知道周阮家里条件不好。” “青梅竹马是假的,未婚夫妻是真的。” 扒到了信息越多,最开始爆料的劈腿渐渐就被淹没到了话题页,以至于原本抱着吃瓜态度进来的网友莫名奇妙就被塞了一口狗粮。 “C一直在追Z,最近才在一起。” “C发那条追星微博的时候,就在一起了。” 周阮看着李偌这个操盘手指挥着水军有条不紊地把战局给拉扯了回来,惊得目瞪口呆。 这……这时间线竟然设计得严丝合缝,毫无违和感。 她偷偷瞥了眼李偌,这家伙不会从一开始就在谋划了吧。 经纪人,可真可怕。 陈骄那边正在准备杂志采访,特助特意去和编辑调整完大纲,回来忍不住暗搓搓地问道:“老板,您什么时候和阮小姐在一起了?”他摸了摸脑袋,已经脑补了无数场景,嘿嘿地笑道:“我竟然一点儿都没发觉。” 难道是因为和明星谈恋爱,所以老板的反侦查意识才这么强了?他恍然大悟,怪不得老板最近一段时间总是在看周阮的剧和视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想到这里,明纬可怜兮兮地瞄了眼老板。 想当初,他还以为老板爱而不得,自作聪明在车上帮老板要签名照……哎,现在看来他真的是太虎了。 还要啥签名照啊,人家现在都已经飞速同居了。 陈骄面色如常,和负责采访的主持人对了一下大纲,然后就开始了采访。 最开始还是谈金融行业,再是他的背景履历——怎么在校园创业,期间都在哪些投行实习工作过,取得了哪些成就,对年轻人又有哪些建议,最后落在沉舟资本从建立初始到现在初露锋芒。 陈骄不卑不亢,言辞犀利,每次的回答都能切中要点,既能给到主持人想要的点,又风趣实用。 最后,主持人的语气明显轻松了下来,“陈总对自己将来的有什么规划呢?现在年轻人都在说‘平衡’,您是怎么看待这种态度的?” 涉及到敏感话题,陈骄也回答地十分严谨,讲述了一分钟自己的思考之后,他补充道:“其实热爱生活是种很好的习惯,我私下也会追星看剧,健身运动,有自己喜欢的事情。” 主持人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她想到做过的功课,再加上最近的流言,下意识看了眼镜头旁边的导演,有些试探地脱纲问道:“听说您是周阮的粉丝?” 陈骄看向摄像头,眼神突然有些温柔。 镜头那边的导演疯狂摆手,这特么是财经媒体,主持人专不专业啊?搞什么娱乐圈那套? 主持人见陈骄没有回应,蓦地转回视线,连忙想办法把话题拐到正规:“追星也分很多粉丝,有男友粉,妈妈粉,事业粉,陈总是哪种粉丝呢?” 只要陈骄回答“事业粉”,这话题就算是救回来了。 偶尔一两句八卦,也不要紧。 主持人正暗暗想着,就听到素来不苟言笑的青年微微抬眸,略带深情道:“CP粉。” “那陈总喜欢哪对CP呢?” “娇软算吗?” * 几日后,周阮窝在沙发里看某财经媒体专访的时候,突然就看到这一幕。 网友把这段不足十秒的视频截出来,上传到网站。 弹幕呼啦啦一片,周阮甚至都看不见陈骄的脸。 万语千言化作一句:卧槽。 周阮主动给陈骄打过去电话,那边的似乎还在悠哉悠哉地撸猫,心情大好。 “上次我不是说先试试风向吗?你采访里都在说什么屁话。” 陈骄撸猫的手一顿,周阮隔着电话线,听到他轻轻地笑道:“彩虹屁吧。” 啥? 周阮慢脑门的黑线,她顿了一下,突然就不知道下句话该怎么接了。 上次陈骄提议说假扮情侣帮她渡过难关,她原本是不想要答应的,但这人激将法用的十分好: “合作共赢而已,难道你是害怕再次爱上我?” “我都不介意,你到底在介意什么?” “你别多想,我帮你只是为了帮自己,免得你因为负面新闻失去工作,连房租都付不起,到时候我也没地儿住了。” “只是装装样子而已,零成本百利而无一害。” 得知陈骄主动请缨,李偌和唐司尧都很支持,一个劲地给周阮“洗脑”,最后周阮才答应可以先放出去点风声试试效果。 如果只需要通稿引导就可以解决,那她和陈骄就没必要走到“公开恋情”这一步。 周阮沉默片刻,突然听到话筒里陈骄说:“不是我自作主张。” 他顿了顿说,“你现在可以去网上看看,现在这种处理方式,不光不会从根本解决问题,还会让你的处境雪上加霜,难上加难。” 周阮没太懂陈骄什么意思,她纳闷地登小号上去看风向。 这都几天过去了,热搜虽然从词条上被压下来了,但热度却一直没减。 “陈骄也不是好鸟,当年在学校风评差死了。” “周阮可以啊,同时交往四个……啧啧果然是交际花。” “破案了,所以那个男的就是出来转移视线?捆绑营销咯?” “呕了。” “娱乐圈果然没有爱情。” 周阮看着网友的实时评论,眉头越皱越紧,骂她就骂她,怎么把陈骄也拉下水了。 陈骄当年在学校是风评很两极化的那类男生,有人觉得他牛气哄哄,有人觉得他自私装逼。 那个年纪的少年,大多都不能理解陈骄的种种野心,他们排斥又羡慕,仰望又嗤之以鼻,但这和人品没什么关系。 但现在,陈骄和自己捆绑在一起,反而让网友各种发散思维。 这事闹的。 周阮突然后悔,从一开始,她就不该同意这个方案。 李偌打青梅竹马这张牌,原本就是想利用周阮和陈骄的未婚夫妻的关系撇清谣言。 刚开始确实是有用的,毕竟陈骄这张牌不错,在甜粥群体内也有些好感,但扩散到甜粥之外,说什么的都有,风向渐渐就变得奇奇怪怪起来。 黑粉原本还只是猜测+拼凑证据,陈骄一送上来,他们顺着那位“高中同学”的爆料,爬着网线搜集到不少关于陈骄的“黑历史”。 比如家庭关系差,经商的时候雷霆手段树敌不少,风流债一大堆之类,最后生生给陈骄和周阮扣上了“浪荡不堪”“钱-色交易”的帽子。 “打听过了,周阮和陈骄根本不是什么青梅竹马,倒贴货一个而已。” “他们学校贴吧还有旧帖子,说周阮为了追陈骄还搞强吻……我艹高中生哎,这么猛!” “一个是为了钱,一个是为了色,有什么不好理解的,玩玩而已嘛~” “坐等一个声明,周阮要是真的和陈骄公开恋情-领证!我就手抄一万遍的对不起给周阮工作室。” 陈骄好半天没等到周阮的后续,心里也猜到一点点状况。 “追星的微博发了,该放的料也放了,采访也上线了。”陈骄抿了口咖啡,不紧不慢地笑道:“其实你不用担心,我演技还不错的。” 周阮沉思片刻,总觉得这件事哪里不太对,但陈骄给出的方案的确已经是目前看来最有效的了。 她沉思片刻,忍不住问道:“你该不会从一开始就知道会这样,故意的吧?” 故意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最后她不得不求救于他。 “没有。” 男人的声音淡淡地传出来,斩钉截铁,毫无私心。 陈骄放下杯子,指腹摩挲过边沿,道:“演个戏而已,就当是我付你的房租,怎么样?” 周阮冷静下来忍不住想,如果陈骄不是陈骄,公布恋情的确是最好的方法,永绝后患。 可现在,她自己也不知道在纠结什么,膈应什么,害怕什么。 是她还没放下吗? 还是她从来就没放下过。 周阮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她深呼吸,吸气呼气好一会,强迫自己理智起来,破罐子破摔道:“你说的对,就是演戏而已,这是我的工作。”她说:“我同意。” 合约情侣,事成分手,在线协议,一式两份。 “你帮我妈妈安排手术,房租我不收你的。你这次帮了我,我也会给你付酬劳。” 周阮算了一下陈骄现在的身价,咬着牙给了个数,“不能再多了。” 再多,她要饿死在娱乐圈了。 陈骄那边也很干脆:“没问题。” * 舆论断断续续地发酵,关于周阮的劈腿传闻越演越烈,虽然各方都发了声,该辟谣的辟谣,该发函的发函,但作为整件事件的主角,周阮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骂声的漩涡。 @洋火一枝花:合作了一档综艺而已,不熟,请勿Cue,哥哥独美,讨厌黏糊糊的某食物。 @哥哥做药我做汤:母子关系了解一下,师生关系了解一下,毒瘤退避,十八线莫挨老子。 @周阮今天滚出娱乐圈了吗:一个人对线三个顶流,周阮牛啊!这搁在古代得是妓界顶流了吧。 @黑黑白白不分明:那个高中班长也是真的,粉丝还吹过说主子被人当场告白……结果电话过去,医院那边说人家出国进修去了,未来十年都在闭关研究……噗笑死我了,那个粉丝微博都注销了,幸好我截了图。 @死也不喝粥YYY:再爆个热料,上次周阮过敏那事,其实是公司找的借口。我一姐们说,周阮在酒桌上装醉,故意去敲陈骄的门,结果被齐明楚给撞到了,当场没脸,表演了一个昏厥…… @jhgbd:她做网红的时候就满口要赚钱,这么个大金主放在这里,肯定要扑上去咯!说不定她那个什么学历也是假的……包装罢了。 @明月楚楚可怜:滚NM,别带不相关人士。 [路人观感·贵圈真乱] 有李偌渐渐铺垫和造势,周阮就蒙着头安安心心地拍戏。 七月初,《少年舞》新一期综艺正式录制,周阮这才把手机从李偌那边要回来。 见周阮要回简城,唐司尧跟没事人似的,还跑过来打趣:“机场小心点,你现在可是热度空前,别被粉丝的热情吓到了。” 周阮白了他一眼,“老师你可真不地道,我都被喷成筛子了,你还挖苦我。” “让你赶紧过来,你不听。” 唐司尧笑眯眯地继续蛊惑:“你要是来了尧城,下次再有个什么事,我一秒钟给你处理的干干净净。” 周阮拉下一张脸:“违约金你帮我赔啊?” “赔。” 唐司尧笑着答应,“也就那么点,别小瞧你老师。” 更何况,这钱又不是真的他出。 想到陈骄的嘱托,唐司尧继续发力:“你考虑一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哦。” 周阮在飞机上睡了一觉,醒过来之后就开始认真思考唐司尧的提议。 最近彬悦不知道又吃了什么屎,和李偌谈了七八次,态度起起伏伏,变化不定,原本还说要让她和齐明楚一样做一姐,这段时间合同改了三四次,每回都在降权。 合约还从五年前的五年,变成了二十年。 听起来说什么长期规划,实际上就是买断,任由公司发卖, 而唐司尧那人,虽然嘴上说的甜,但看合同也是一堆的猫腻。 为人处世,行商经营,唐司尧均有涉猎。周阮也知道,这世上没有纯粹的感情。 但人总是希望,哪怕是在最坏的境地里,也能拥有更大的权益。 落地的时候,她编辑好了一条短信,发到了唐司尧的聊天框。 因为是公开行程,周阮一出机场就看到了夹道两边的粉丝横幅。 她向来都是很随心的,看到粉丝在那边喊口号就忍不住过去打招呼,结果手里的签字笔还没落在纸上,就听到一声恶狠狠的咒骂声。 “周阮滚出娱乐圈!” 紧接着,周阮就看到有什么东西砸了过来,她下意识护住脸,突然就感觉有人将她塞到了怀里。 与此同时,耳畔传来男人忍痛的闷哼声。 “别怕,我来了。” 在粉丝,保安,经纪人,助理的惊呼声中,她被那人紧紧地抱起,他身上独有的冷调气息让她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周阮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只听到周围人群里的尖叫和议论,漫长的途中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陈骄的喘息声。 她贴在他的胸膛,他的心跳声毫无遮拦。 第33章 “上药” 周阮被黑粉攻击的新闻很快就上了热搜,#陈骄公主抱#这个词条也缓缓有了热度。 “好歹毒啊,那一塑料袋的滚水,要真浇在脸上,周阮这辈子都毁了吧?” “那个男的是助理吗?帮挡的那一下我看着都疼……” “煞笔黑粉,这特么是犯罪了吧?@周阮工作室是吃屎的吗?那么大一明星出入这种场合没几个保镖护着?” “听说是个私生饭,知道周阮谈恋爱就疯球了!已经报警被抓了。” 周阮工作室很快就发布了声明,粉丝被虐的直哭,一改佛系把维权贴刷到了彬悦的官博下面。 周阮心不在焉地录完上午场,下午评级的时候又被谢觉狠狠地针对了几次,积累了一整天的疲惫,害怕,担心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 郑一扬看周阮状态不对,这在工作人员的透露下知道了网上的消息,他本想去休息室关心一下,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争吵声。 “我就是看你不顺眼。” 谢觉冷飕飕的声音飚出来,郑一扬下意识就缩回了推门的手。 “就算你能跳会演又怎么样?”谢觉冷笑道:“你这种爱慕虚荣的人,就算是外表包装得再光鲜亮丽,也是一泡脏水,臭不可闻。” 这……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吗?怎么吵得这么狠? 郑一扬心道不妙,连忙给助理发消息让看着点,别让人过来休息室。 然而他刚把消息发出去,就看到工作人员带着摄像机器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张了张嘴正要笑着说话,突然就听到休息室里发出一声玻璃杯碎掉的巨响。 一行人面面相觑,郑一扬点头示意,然后在争吵声中和大家退回到了大厅。 休息室里的两个人完全没不知道自己的“不和”已经被外人听到,他们一个趾高气扬地坐在沙发上冷笑,一个抱着手臂靠在墙上目光如刀。 短暂沉默后,周阮率先出声:“你口口声声我爱慕虚荣不知廉耻,你倒是说说我哪里得罪您了。” 谢觉抬眼轻嗤一声:“周阮,你还要不要脸?你自己做过什么你不知道吗?” “我不想跟你打哑谜。”周阮直起身,本来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更加阴沉起来。 “我的确是不如你咖位大,但我也有自尊!前辈可以说我实力不行,说我不懂专业编舞,说我不够资格站在这里做导师,但你没有权利仗着出道比我早,就拿我无端泄愤!今天要是不把话说清楚,这节目也没有必须继续录了,我自己走人。” 谢觉也像是被刺激到了:“你说我公报私仇?” “没错我就是公报私仇又怎么样?你私德有亏,我就是要让大家知道你的真面目。”谢觉微微侧头,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当年你为了钱欺骗我弟弟的感情,还害得他差点无家可归,你现在倒是忘得干干净净?” 他站起来,对着周阮骂道:“面具戴久了,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真性情女神?” 什么弟弟,怎么欺骗感情? 周阮见谢觉要走,连忙挡在门口:“你弟弟?我不认识你弟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我弟弟是陈骄。” 谢觉强忍着破口大骂的情绪,一把推开周阮,“他为了你在医院被人打折了胳膊,为了找你差点放弃出国,甚至……”他突然闭嘴不提,忍着怒气继续道:“他一心一意把你放在心里,可你却为了钱接近他,欺骗他,甚至到现在,泥还在利用他对你的感情。” “周小姐,你可真厉害啊。” 周阮脑海里回荡着谢觉的话,整个人都好像失去了思考能力。 “我弟弟是陈骄。” “你为了钱接近他。” “利用他的感情。” “他为了你受了伤。” “你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 所有的一切在心里炸开,周阮突然想起当年在医院她受了伤,有个模糊的身影突然出现挡在她的身前,替她挨了好几下打。 后来她醒过来,眼前只有姜一韬一个人,她记得当时他的衣服是干干净净的,身上也没有污渍。 姜一韬说,他过去的时候只看到她倒在地上,没有看到其他人。 后来,她就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梦。 “他去找过我?” 周阮喃喃地,心里突然想起当年他对姜一韬说过的那些话。 “我就是为了钱。” “你要是能和陈骄一样有钱有势,我也倒贴你。” 重逢以来的一幕幕突然浮现在眼前,周阮终于明白,为什么陈骄总是要把“利益交易”挂在嘴边,第一次见面他又为什么是那种语气。 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误会的。 她突然觉得满肚子的话无从说起,慌乱之际只顾得上牢牢抓住谢觉,“他放弃出国是怎么回事?” “要不是你突然不告而别,他怎么会连IB考试都不参加跑去你家找你?你知道他为了你付出了多少?顶了多少压力吗?” 周阮不知不觉湿了眼眶,她擦了擦眼角,重新看向谢觉。 “我和他的事情,你没有权利指手画脚。” 她嘴唇微微颤抖,“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付出?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告别?你怎么知道我就没有一点感情?” 周阮直视着谢觉,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她忍不住心底的酸楚,道:“谢觉,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起码在这段感情里,我并不亏欠他的。” 她转身打开房门,在谢觉的愣怔中道:“希望接下来的录制中你不要把个人感情带到工作中,很不专业。” 下午的录制主要集中在100强进30中,周阮一改上半场的疲惫,整个人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不仅亲自上场演示,还言辞恳切地指出了好几个选手的小心思,反而是谢觉和姜一韬这两个专业出身的人士被衬托得有些黯然失色。 录制结束之后,周阮和谢觉在车库打了个照面,两个人各自无言,脸色都不太好看。 临上车前,谢觉突然扬了扬手机:“陈骄住在你家?我知道你打的什么心思,要是你再敢伤害他,这娱乐圈你也别想再混了。” 周阮现在冷静下来,也终于搞清楚了谢觉和陈骄的关系。 陈骄是家中的独子,而谢觉就是当年那个大他几个月的私生子。 周阮不知道陈骄是怎么处理和家里的关系的,但看得出来这个哥哥对他还是很爱护的,想到自己冲动说出的那些话,她趁机道:“从我出道到现在,我靠的都是我自己,问心无愧。你想怎么样都随你,但你没有权利限制我的自由,我和陈骄怎么样,是我们俩的事情,和你无关。” 不管是维持现在的交易关系,还是重归于好,周阮都不想再勉强了。 不管当年是不是误会,这些年他们彼此都变了很多,她不想再往回看,也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经营一份感情了。 谢觉看着周阮坦坦荡荡的态度,目送着她离开车库,正想上车突然看到车辆缝隙里闪过一道微弱的光亮。 他定定地看过去,过了不知道多久,却又当做无事发生打开了车门。 陈骄处理完后背的伤势,就直接赶回了家处理邮件,他一边工作一边忍不住看自己的手机。 一整天过去了,一个消息都没有。 没有关心,没有客套,甚至没有一点点关注。 陈骄叹了口气,追妻路漫漫,还得加把力啊。 周阮走到家门口,看到楼上书房的灯光还亮着,轻轻地深吸一口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只是谢觉的那一番话,让她放下了心里梗了很多年的刺。 她原本是要赶回剧组的,但也不知道怎么了,车到拐弯的地方还是不由自主就走到了回家的路线。 以前,她是孤零零在这里。 现在,她突然就多了一分期盼。 一想到要面对陈骄,她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自己,然后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 周阮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正好看到陈骄从书房拐出来,她站在台阶上想了一下,正犹豫不知道找个什么借口的时候,突然感觉脚底下毛绒绒暖和和的。 “陶瓷?” 周阮小声叫了一声,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小猫抱到了怀里。 她想了一下,就慢慢挪向了陈骄的房间。 大概只是进去取东西,房间门大开着。 周阮迈进一只脚,在陶瓷温柔的拱动下又迈进去一只脚。 她站在门口,抬手打算敲个门,怀里的陶瓷就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突然后脚一蹬跳到了地上,猛地一蹿就没了踪影。 “哎!” 周阮下意识一声惊呼,陈骄刹那间就出现在了门对面。 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裤,上半身耷拉着雪白的衬衫,看上去别有一番性感。 陈骄似乎没想到周阮会突然出现,猛地把衣服拉了起来,解释说:“抱歉,我在上药。” 上药? 周阮忍不住问:“严重吗?我看看。” 她双腿不听使唤地往前走,等到大脑恢复理智,手指已经拉开了陈骄的衬衫。 男人的后背上一大片烫伤,似乎刚涂了一点点药膏,因为动手不方便,涂得到处都是。 “看够了?” 陈骄带着笑,说的话却像是故意激她:“协约情侣不包含这项业务。” 他转过身,直勾勾地看着周阮,“得单独申请。” 第34章 “梦话” 陶瓷围在陈骄脚下打转,周阮站在陈骄身后上药。 七月的简城正是又干又热的季节,陈骄当时只穿了一件薄衬衫,周阮一想到热水浇下去的那一瞬间,就忍不住有些心疼。 她放轻了动作,一点点地在伤口上抹匀药膏,安安静静的气氛里,她突然感到了久违的安心。 “谢谢你。”周阮看着手里的药膏,换了一根棉签继续,“你受伤都是因为我,我本该陪着你一起去医院的。” 网上的描述再夸张,也抵不上亲眼目睹伤势来的触动,周阮于心不忍,下意识道:“其实你没有必要这样,就算是真的泼到了我身上,也是我自己应该承担的。” “如果是唐司尧帮你挡了这一下,”陈骄回过头,突然注视着周阮问:“你也会这么见外吗?” 他说着突然侧过身,自己穿好了衣服。 “还没上完。” 周阮正说着,手里的药膏就被陈骄接了过去。 他放下东西转身看着周阮:“先回答我的话。” “你在命令我?” 周阮有些赌气,她以前总是觉得陈骄的每一句都来之不易,她捧在怀里放在心里,细细揣摩才会小心翼翼地回答,生怕说的浅薄让他失望,说的不好让他不高兴,说的不对让他生气,再也不愿意和她聊天。 可现在,她听到陈骄这种语气,心里的清醒就多了一分。 “我不是那个意思。”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陈骄连忙解释:“我没有命令你,我……”他生平头一次觉得自己口齿不够伶俐,有些磕巴道:“我是心甘情愿的。如果你能接受别人的好,为什么不能接受我的呢?” 周阮听到这话,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底泛起些许湿气,她睫毛微颤,像是极力抑制着什么,“是啊,如果你能接受别人的好,为什么不能接受我的呢?” 她很早以前,也想这么问陈骄。 “陈骄,我承认我喜欢过你。” 周阮很平静,目光落在房间的一角,声音轻轻柔柔。 “可我的喜欢是有限度的。我一心一意对你好,不是理所应当,也不是贪图你的什么,只是因为我很喜欢你。可现在,我没那么喜欢你了。你凭什么觉得,我还是应该对你言听计从?我愿意接受谁的好,难道不是我的自由吗?” 陈骄有些心急,但他又怕自己多说多错,打破目前趋于良好的关系。 他听着周阮说完,认真地思考她说的话。 陈骄突然发现,周阮其实并不排斥他,只是不喜欢他的语气和态度。 他下意识调整了语气,慢慢地走到周阮的面前,“我没想过要用以前绑架你。” 周阮蓦地抬眸,对上陈骄的眼睛,只见他眼底满是小心翼翼,像是在示弱。 “你喜欢谁,愿意接受谁的好,都是你的自由。可是我,也有表达我自己的权利,不是吗?如果我的行为让你感到不舒服,你告诉我,我可以改。” 以前你迁就我,现在我愿意迁就你。 只要……陈骄垂下眉眼,只要你不将我再次驱逐出你的生命。 闹钟滴滴答答地响起,周阮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了改签时间的最后期限。 “我要去机场了,你好好休息。” 陈骄已经转身拿好了外套,跟在周阮的身后:“我送你过去。” 周阮见他要穿外套,忍不住道:“你身上还有伤口,流了汗不利于痊愈。不用送,我自己开了车。” “太晚了,不安全。” 陈骄已经整理好了着装,见周阮有些担心,他心里莫名开心起来,绞尽脑汁道:“再说,我现在是你名义上的男朋友,也该露露面了。” 为了避免机场的情况再次发生,李偌早早就做了安保方案,看到周阮一下车就带着人护在周阮身边,她正想说什么,突然就看到车上又下来一个人。 “陈骄怎么来了?” 李偌原本一只手护着周阮,下一秒就周阮就被陈骄一把带到了身边。 周阮惊魂未定:“你干嘛?” 陈骄目视前方,像是没有看到旁边咔咔咔直拍的动静,“做男朋友该做的事情。” 他抬起手,周阮扫了眼附近围过来的粉丝和路人,暗暗把墨镜按了按,然后搭上了陈骄的手臂。 原本送机的粉丝看到周阮满肚子的慰问,等人走近了才发现旁边还有个高高瘦瘦的漂亮男人,一大票人愣了一瞬间之后猛地喊道“甜粥不软,一生唯饭”“娇软快冲,甜死杠精”。 前一句还好,后一句一喊出来,陈骄明显僵了一下。 周阮感觉到,连忙解释:“粉丝行为,不要在意。” “陈总保护好姐姐!” “姐姐要注意安全,不要怕!甜粥永远为你托底。” 周阮刻意放慢了脚步,在人声中回头看了眼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没想到陈骄也停住了脚步,好像和自己挨得更近了些,朝着自己的粉丝笑道:“放心,我也会为她托底。” * #陈骄公主抱#和#陈骄周阮托底#上了热搜,虽然排在二十几名,但是连续好几天热度都没降下来。 “怎么都说陈骄是你找的救星,”李偌一边吃着泡面,一边吐槽:“这帮人怎么都跟钻进你脑子里似的?” “还有呢。”小来端过来一盘水果,也是不太开心道:“他们还说阮姐和陈总就是互相利用,早晚散伙,还有个网友把昵称都改了,说什么要是真能等到哥哥姐姐领证,就要手抄认错书,公开道歉呢。” 周阮听着,也没有解释。 “反正说的也是真的,让他们说去吧。” 小来笑了一下,把果盘推到周阮面前:“陈总让我督促你好好吃饭。”她笑着说:“不管有没有协议,反正陈总对姐姐的好是真的。” 她偷偷把手机里的机场图拿给周阮看,“姐姐你看,未修图都这么登对,要是真发出去,气死那群杠精。” 周阮抬眼瞄了一眼,意识到竟然是她和陈骄的机场合照,连忙要了过来:“谁拍的?”她蓦地抬头:“没发出去吧?” 小来愣了一下,看向李偌,支吾道:“不是我们呀,我从粉丝那里存的图。” 她返回主页看了眼,如实汇报:“都好几千转发了,都是夸的。” 周阮脑袋里嗡嗡嗡地,但理智还是在劝说自己,这不是预料之中的发展吗?有什么可慌的。 她机械式的吃着水果沙拉,吃完了就往后排一趟,“我睡两个小时,什么事都不要打扰我。” 小来“嗯嗯”点头,和李偌并肩坐着继续八卦。 过了一会,小鱼下车去洗手间。 东边的天空刚泛起鱼肚白,隆城的湿润空气扑面而来,她正要伸个懒腰,就看到车旁边站着一个黑影。 男人这次穿的偏休闲,但还是衬衫和裤子,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陈……陈总?” 小来噎了一下,正巧听到李偌也端着碗下了车,于是两个人一起面面相觑。 “她呢?” 陈骄淡淡地出声,语气倒也还算客气,只是听到李偌耳朵里,就觉得头大。 小来嘴快,下意识指了指车内:“姐在睡觉。” “嗯。” 陈骄点了点头,“我方便上去吗?” 人家大老远的过来,李偌也知道拦不住,于是拉了把小来,“我们有点事,那阮阮就麻烦你照顾了。对了,她七点钟有场淋雨的戏,你记得提前半小时叫她。” “好。” 陈骄看了眼腕表,扭头就直接钻进了车里。 周阮睡得不是很安稳,她翻了个身就下意识按向肚子,应该是空调吹的不舒服。 陈骄把前面的座椅放平,把空调模式切换了一下,然后就自己拿起旁边的扇子一下一下地给她扇风。 睡着的周阮,比醒着的时候,其实更多几分真实。 陈骄记忆中,周阮是个很骄傲的人,每次她和自己在一块,总会无意识地掩饰情绪,还自以为伪装的很好。 其实,他每次都看得出来,从她的眼睛里,各种小动作里。 不开心的时候,喜欢跑楼梯;很疲惫的时候,喜欢沉默不语;受了委屈的时候,就喜欢捋头发;压力大的时候,就喜欢躲在被窝里偷偷看恐怖片。 “放我鸽子……” 陈骄回过神,恍惚听到周阮说了句梦话。 “什么?” 陈骄往前靠了靠,伸手给周阮掂了掂“枕头”,想让她睡得舒服点,结果手指刚收回来,就被一把抓住。 周阮迷迷糊糊地攥着他的手指,低低地说:“我等了你好久,你不见我。” “那就再也……不见好了……” 轻轻的呼吸声响起,周阮的手慢慢松开。 陈骄定在原地,想着她那两句话,突然有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冒了出来。 李偌和小来守在车外,心想着要催一催,又觉得人家小俩口好不容易见面,他们去也太电灯泡了,于是两个人就在附近的凉棚里喝酸梅汤。 他们正聊着,突然就看到陈骄从车上下来。 “我离开一下。” 陈骄看了眼时间,“我让助理买了一些饮品,待会会送到剧组,到时候联系你。” “别告诉她我来过。”他嘱咐完,走了几步突然又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李偌道:“有任何状况,直接打我电话,我来处理。” 第35章 “好感度” 少女时期的太后,爱的热烈而赤诚. 为了喜欢的少年,她赌咒发誓和家里脱离了关系,在一个大雨滂沱的下午去找他私奔。她原以为他们两心相知,情笃不移,然而却在被少年的贴身小厮敷衍后,亲眼目睹了他极尽温柔地把一位知书达理的姑娘送上了马车。 他撑着伞,姑娘巧笑嫣然。 就像很多次,少年对着她那样。 “等我摆脱纠缠,就三媒六聘,光明正大娶你进门。” “我信公子。” 少女狼狈,眼神里盛满了悲凉。 她忍着颤抖,站在雨中凝视着他。 “我算什么?” “姑娘你既已许了皇室,当是有夫之妇,望自重。” “那你许过的承诺呢?” “年少戏言,辩不得轻重。”他撑着伞,说,“姑娘回家吧,莫要带累旁人。” 周阮在雨里提前浇了半个小时,等到开拍的时候,声音都是掩饰不住地颤抖。 导演卡了两次,喊道:“不行,反应太大了,你这样台词都说不清楚!我们是现场收音,演员控制一下情绪。拿毛巾给她擦擦,别冻感冒了。” 感冒生病,又要耽误一天的工期。 周阮从人工雨里走出来,对手戏的演员也撑着伞走了过来。 不知道是把戏里的情绪带了出来,还是真的对周阮挺不屑的,他甩了甩手里的油纸伞,道:“有什么好折腾的,害人害己。” 周阮一心只想着戏好,见连累了对手演员跟着淋雨,于是就说:“下场,我争取一条过。” 男演员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地瞥了眼周阮:“口气不小,从小练的?” 意味不明的话,嫌恶的眼神。 周阮大概猜到他在指代什么,但好在总共就三场戏,她也没指望能在工作中广结善缘,于是也就轻声笑了一下,走到一边补了下妆。 旁边的女演员扮演的是少年的未婚妻,见状连忙走过来打圆场,“第一次合作就是这种重头戏,难免会需要磨合。”她拍了拍周阮的肩膀,又讲了几个雨中说表情管理和说台词的小技巧,然后才赞赏道:“体验派的演员就是容易入戏,对演戏的把控力欠缺的话,就会出现你刚刚的情况。” 她温声说:“你很好的,不要被外界的声音影响。” 听女演员说完,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直在旁边围观的齐明楚突然说话。 “温菱姐,你可别被她给骗了。” 温菱皱了下眉头,似乎对齐明楚高声喧哗的行为不太赞同。 “外界的声音又不是假的,她敢做就敢当呗?”齐明楚凑热闹不嫌事大地走过来:“怎么?难道你不是到处勾搭?和陈骄不是做戏?这么久了一句话都不敢说,不是心虚是什么?” 她翻了个白眼,转头拉着温菱嘀咕:“这种人你教她干嘛?浪费时间!” 嗯……怎么说,清楚这话倒是半真半假。 周阮也知道,齐明楚就是想杀杀自己的锐气,这种场合越是和她较劲越是讨不到好处。冷风吹过来,周阮轻轻地咳嗽了一下,她眨了眨眼睛,只觉得眼睛被雨水冲的有些疼,更加没心情打算继续搭理。 小来捧着镜子递给周阮,镜子里她脸色冷白,妆容几乎被洗的干干净净,反而在阴沉沉的天气里衬出了一种天然冷艳的美。 镜子微微一侧,周阮瞥到齐明楚原本还一脸鄙夷突然变了脸,客客气气地微笑着朝着自己打了声招呼。 “陈总好。” 陈总?哪个陈总? 周阮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就感觉身上披过来一件衣服。 与此同时,陈骄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什么时候拍完?一起去吃个饭。” 周阮蓦地回头,看到男人高大的身影,有些愕然:“你怎么来了?” 不是刚刚才送了饮料过来?东西到就行了,人怎么也来了? 周阮眨眨眼,发觉自己身上披着的是陈骄的西装,于是一把扒下来说:“不用,弄湿你衣服。” 想到沈裁雨那副得意洋洋的语气,周阮不由自主道:“私人高定,贵着呢。” 陈骄轻轻地笑了起来,还是坚持把衣服披过去,手指擦过她的肩膀,微微一定,他有些不容置疑道:“开拍的时候再脱,今天天气不好,有风。” 会冷。 周阮不再拒绝,见时间差不多了,她就自顾自地坐在旁边去准备情绪。 陈骄自己找了个地方坐着,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周阮的脸上,等到她终于上场了,他才站起身,走到人群里专注地关注着她演戏时认真的样子。 这场戏是整部戏里最长的一个镜头,演员需要全情投入,演大概1分钟左右。 “太虐了。” 旁边的小演员被感染到,“好渣啊,我不行了呜呜呜。” “没事,他其实不渣,这里好像是故意演戏。” 另一个小演员似乎是看过原著,悄悄剧透了起来,“而且,渣男都死的,死的时候赚得还是我们的眼泪呜呜呜。” “有一说一,周阮演技没的说,同龄人翘楚吧?太绝了。” “素颜也好漂亮,嘤嘤嘤路人粉一秒钟。” “前两天我看周阮和影帝搭戏,也不落下风的,我感觉这部戏要爆了。” “哪有那么容易,只能说口碑有保障吧。” “什么呀,就周阮这颜值,卖壁纸周边都能赚了好吧。” “咦咦咦,你难道——是周阮的隐形粉丝?没发现啊。” “嘘,别胡说。我就……路人粉而已。” 陈骄听到旁边的议论,忍不住轻轻地勾起了唇角。 一边的特助急匆匆赶过来,本想催着老板做个决策,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周阮看,催促的话就卡在了喉咙。 “哎?帅哥你也是周阮老师的粉丝吗?” 左侧的女孩子还以为陈骄是新出道的小鲜肉,笑着搭讪,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打量。 陈骄收回视线,看了眼旁边的女孩子和她的同伴,又将目光移到片场上,轻轻点头道:“是。” 齐明楚站在不远处,冲着陈骄偷偷地拍了张照片。 她拿到眼前端详了一下,本想要发给沈裁雨,但仔细一看,不对劲啊……陈骄看周阮那眼神怎么跟注了蜜似的。 她微微有些惊讶,再看过去,就发现陈骄似乎是跟着入了戏,看向周阮的眼神满是心疼。 “乔哥哥性格很冷的,从小到大都不怎么爱笑,情绪都不怎么外露。” “上次我生日,乔哥哥送了我一辆车。” “好希望他能对我笑一下,那种甜甜的满世界只看得到我一个人的笑。” 满世界,只看得到一个人的笑。 齐明楚看了下照片,又看了眼吸引了附近一群人目光的陈骄,视线又挪到不远处的周阮身上。 她也说不出为什么,但直觉告诉她,觉得这张照片不能留。 她一下子就没有心思继续玩手机了,也跟着大家一起去看周阮怎么演戏。 漫长的演绎里,导演终于喊了“卡”,凝望着显示器良久,他带头鼓掌:“过了!” 齐明楚心里颇不是滋味,潘导是个非常严苛的人,能让他鼓掌喝彩的,铁定是真心认可。 见周阮擦着脸要从场上下来,齐明楚抬腿就拦在了半路石阶上。 “演技可真好。” 周阮往右挪,齐明楚也跟着挪,来回好几下,周阮忍不住发了脾气:“你有病?” 齐明楚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我好心夸你,你怎么能骂我。阮师妹,难道你对外表现的尊重师姐都是装的?” 周阮余光扫了眼场外等待的陈骄,背过身朝着齐明楚道:“你这么针对我,是因为沈裁雨?” 听到沈裁雨的名字,齐明楚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劝你一句,莫管他人闲事。” 周阮抬腿就要走,齐明楚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突然拽了她一把。 场地里刚落了大雨,脚下泥泞满地,也不知道地板砖怎么松了一块,齐明楚被绊了一跤,正脸迎着石阶就要滚下去。 二十几个台阶,石桥两侧毫无遮挡,这要是真滑到摔下去……齐明楚绝望地闭上眼,等了几秒却没有迎来预料中的疼悲剧。 周阮手比脑子快,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伸手把齐明楚拉到了怀里,齐明楚的鼻子撞到了周阮的下巴,周阮被踩着裙摆,两个人齐齐没站稳,就倒在了桥上。 爬起来的时候,齐明楚还惊魂未定,呆呆地愣了会,才看向被围拥着去换衣服的周阮。 她刚刚救了我? 周阮不是讨厌死自己了么?为什么要救我? 齐明楚扶着桥栏杆站好,目光落在高高的石阶上,心脏突突突直跳。 这要是真的滚下去,会死吗? 温菱看到齐明楚还站着,连忙过来叫她,“没事吧?摔傻了?” 齐明楚摇摇头。 刚刚发生的一切,外人未必看得清楚,可她不得不承认,周阮救了自己。 也许是一条命。 齐明楚没有心思继续带下去,收拾了一下就赶回了公司。 “周阮和陈骄真的是协议情侣吗?” 她拧着眉头向经纪人打听,对方打包票道:“协议我都见过,货真价实。”他也有点好奇,“小祖宗,你又怎么了?不会想曝光她吧?” 他劝道:“还有几个月了,再忍忍,别给公司添麻烦。” 彬悦最近几个月,为了周阮都要疯了。高层因为周阮的去留问题已经开了好几次会,左右都是得罪人,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最后,还是李偌直接给了痛快话,他们这才解脱。 齐明楚心里也琢磨着,在公司眼里,周阮充其量也就是个有些实力的花瓶,而且已经被荒废了四五年,做偶像的黄金时期早就没了,就算是放生也构不成威胁。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谁也没见过她火力全开的样子。 谁也没见过真正的她。 * 十月底,彬悦和周阮提前签署了解约协议,新东家尧城娱乐负责赔偿了所有的违约金,而彬悦的官媒也发布了一份非常体面的告别书。 @尧城娱乐: 从小视频到大荧幕, 她不惧“变”化,不畏人“言”, 素心如粥,恰到好处, 淡而醇厚,返璞归真。 欢迎家人@周阮。 @甜粥小仙女:叮咚!您的仙女已签到,姐姐好好干,尧城好好赚!甜粥永远是靠山。 @思慕你思慕州:嘤嘤嘤嘤姐姐终于要崛起了吗?脱胎换骨,返璞归真,请尧城好好待遇姐姐。 @周阮:我来啦!记得多添一副碗筷//@尧城娱乐:从…欢迎家人@周阮。 评论底部捞也捞不起的地方。 cccc乔:你到哪,我都在//@周阮:我来啦!记得多添一副碗筷 从网红到女爱豆,从爱豆到演员,周阮走过的每一步都目的明确,而签约尧城娱乐,她也早就有了自己的规划。 “你许诺我的代言和资源呢?” 敲开唐司尧的办公室门,周阮开门见山地问。 唐司尧像是刚刚还在打电话,瞧着她笑了笑,立刻就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协议:“看看,有没有兴趣?” 商科类职场综艺? 周阮确认自己没看错,她有些好笑:“我虽然大学学过财务分析,但是这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我现在连专业术语都记不太清,你让我上这个?” 唐司尧坐起身,“片酬很高,逼格也很高,你要是不去我就自己去了?” “嗷。”周阮一听这么说,赶紧把协议拿到身后:“那我去。” 唐司尧笑着滑了一下手边的平板,“《少年舞》你只签了两期,最近第一期就要上了,公司这边会帮你引导风向,你自己最好谨言慎行,别再跟以前一样,把微博当朋友圈发。” 周阮一口答应,“大号都给李偌管了,我现在用小号玩。” 唐司尧抬眼看了下周阮,提醒道:“小号也不是你?别发自拍,别发日常,别diss人,小心被扒马甲。” 小号当然是用来取乐的,周阮心想,我才不会发那种糟心的东西。 “过几天Deliery时尚盛典,安排了《如梧》剧组走红毯。” 唐司尧好像就是随口一提,“不过,没把你安排进去,你打算怎么办?” 这倒是在意料之中,《如梧》是彬悦出品的,她早就做好了脱单宣传的准备,更何况有齐明楚在,她肯定死活都不会跟自己同框的。 现在唯二的两个作品就是《少年舞》和《重华殿》,唐司尧和郑一扬都不方便和她露面,她思前想后打定主意道:“有个人可以和我一起。” 唐司尧嘴角一扯,默默点开了旁边的免提, 电话那一头,男人清清楚楚地听到周阮说: “我和温菱姐一起,正好给我们《重华殿》做宣传。” 第36章 “还在追。” Deliery时尚盛典是在桐城举办,正好是《重华殿》周阮杀青的第三天。 此时,《少年舞》的第一期刚上线,《重华殿》也在宣传期,《谁的青春如风如梧》正在开播,周阮几乎是承包了所有的作品热搜词条,隔几天就能在榜单上看到周阮的名字。 自然,周阮原本就没被压下去的绯闻,也趁着这股热度重新复苏了起来。 周阮早就把关键词都屏蔽了,大号也全权交给了新团队打理。 她悠哉地认真拼事业,剩下正如唐司尧承诺的,有专业的团队帮她解决。 从业这么多年,周阮还是头一回有这种感觉——有人托底,有人站在你的身后,不离不弃。 很踏实,像做梦一样。 周阮对着镜子整理妆容,余光突然瞥到刚进来的熟悉人影,微微一怔。 “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沈裁雨今天一身素金色西装,衬得她十分耀目,气质出色。 周阮环视四周,有些好笑:“沈小姐好奇怪的癖好,怎么每次找人说话都要在这种地方。” 她清楚沈裁雨的来意,因此也懒得再跟她虚与委蛇,转身道:“既然要谈,那就谈吧。” Deliery时尚盛典的场地有三层楼,周阮直接上了电梯,走到楼顶的凉饮吧台,要了两杯饮料,这才坐在沈裁雨的对面。 “要冰吗?” 沈裁雨警惕地看了眼周阮:“我不喝。” 周阮勾起唇角,自己拿起了一杯,咬着吸管就像是摊在家里似的,一边玩手机一边说:“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十五分钟后,她还要和《重华殿》的另一位女主角,还有温菱一起走红毯。 周阮开门见山,不想和沈裁雨纠缠过多。 “你和乔哥哥在谈恋爱?” “假的,协议恋爱。” 周阮回答得很直白,倒是让沈裁雨一愣,她拧着眉不可思议道:“你怎么能这样?” 难道周阮真的就像是他们说的那样,一点底线都没有?可是这样的女人,陈骄怎么可能会一心一意等着她这么多年。 她抿着唇,眼神试探地投向周阮:“是你缠着乔哥哥的?” 周阮微微一顿,松开被咬出牙印的粉色吸管,抬眼看向沈裁雨。 这件事算是她缠着陈骄吗? 如果不算,可分明是李偌起头去找的陈骄;但如果算,她可从来都没有主动说过一个字,是陈骄自己愿意帮忙。 见周阮犹豫,沈裁雨攥着包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起来。 “乔哥哥……是不是在追你?” 追我? 周阮猛地一震,斩钉截铁地否认:“没有。” 她还没有自恋到这种地步,陈骄只是看在老熟人的情分上,帮帮她而已,更何况她也给他付了工钱。 这顶天也就是一份合法的兼职,怎么能和私人感情扯上关系? 沈裁雨从包里掏出手机,不知道点开了什么,她深吸一口气,突然抬眸道:“周阮,你就是乔哥哥以前那个初恋吧?” 她把手机递给周阮,表情有些不自然,“齐明楚拍的。”本来已经在回收箱了,但阴差阳错她还是看到了。 周阮接过手机,照片上是片场陈骄看着自己演戏的样子。 他站的笔直,在人群里透着凛然的气质,然而目光却温柔如春风,丝丝缕缕缠绕在她的背影上,乍一看果然深情如许。 “你别误会。” 周阮把手机还给沈裁雨,她讨厌被人利用,更不喜欢被当成假想情敌,“我和陈骄以前的确认识,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你要是喜欢他,想追他,都和我没关系。至于照片……” 她缓缓道:“一张照片而已,不代表什么。” 真的就只有这一张照片吗?沈裁雨想到自己搜集来的那些破碎的信息,不管哪个镜头,陈骄看向周阮的时候都是掩饰不住的关心。 她忍不住自嘲,这大概就是当局者迷吧?正如以前的自己。 以前,她一直以为是陈骄忙于事业,所以才看不到自己的心意,她只需要默默走在身后总有一天他会回头看到自己。可是当周阮出现,她发现那个向来把原则放在心尖上的人,每时每刻都在破例,他变得不再像是她记忆里那个冷漠果断的乔哥哥,他的鲜活生动是对着另一个人。 她不甘心,她偏要勉强,甚至故意把周阮带到他的面前,试探他的反应。 “你越界了。” 陈骄的语气是冷的,连背影都不带一丝暖意。 如果陈骄只是不喜欢她,那她还可以努力追逐,默默等待,直到有一天他愿意看到自己;可她看得出,陈骄喜欢周阮,那种喜欢是哪怕过了四五年,哪怕他已经不再是当初的自己,哪怕周阮不再喜欢他,他也愿意站在原地永不回头。” “周阮,我不了解你,但我了解乔哥哥。” 沈裁雨站起身,一字一句地说:“你要是不喜欢他,就别利用他。” 沈裁雨强忍着泪意,突然勾起一个微笑,因为他真的很爱你,比你知道的还要深。 * 周阮的牌号在后面,她刚回到等待区就看到李偌一脸愁容地走过来,“待会你得一个人走了。” “嗯?”周阮疑惑,不是之前和温菱约好了一起。 “临时调了一下排序,齐明楚《如梧》剧组下来之后,直接拉着《重华殿》又走了一次,现在温菱他们都已经进去了,只剩下你了。” 这是什么操作。 周阮还以为上次救了齐明楚,这人能感恩一点点呢。 她忍不住腹诽,但内心其实没觉得这是件很棘手的事情。 小来一边玩手机一边凑过来补充:“直播的时候,网友弹幕都说是姐姐人缘差,和剧组闹不和。” 她把手机截图递给周阮,“他们太过分了!” 李偌侧过身,叹息声很重:“待会采访,肯定会有尖锐提问,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不行我得找个人陪着你。” “哎呀,不用。” 周阮笑着安慰李偌,正念叨着,就听到旁边的嘈杂环境里传来熟悉的男声。 “我陪你一起走。” 陈骄穿过人群,形形色色的明星竟然都没有遮住他的光芒。这人身上似乎总有一种安定的气质,乍一出现就能让人觉得平静下来。 周阮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李偌一把推到了陈骄的身边。 陈骄着一身海蓝色西装,黑色的领结,袖口干干净净,上衣的口袋别着一支荼白色植物装饰。周阮穿的是一条海蓝色飞行树叶绣的吊带裙,上身是件荼白编织小披肩。 两个人站在一起,看上去倒像是提前商量过。 “你跟他透露我的穿搭了?” 李偌坚定摇头:“没有。” 过了一瞬,她突然说:“不过,你俩衣服好像是同一个设计师。” 陈骄这时说话,“林遇?” 周阮仰起头,下意识点点头,这才发现陈骄这一身还真是林遇的手笔。 林遇是周阮大学时同一座城市的闺蜜,她从小家境就好,娇生惯养,但是对于国风设计天赋极佳,自身也是出了名的旗袍美人。但是她这人性子很傲,又不爱碰一些经营之道,所以设计的衣服除了自己穿就是赠与好友,在上流圈子里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有市无价。 她身上这件的刺绣,当时只是托林遇帮忙设计了一个纹样,都耗了她小半个月的口舌,再看陈骄这一身……周阮目光落在陈骄胸前的编织品装饰上,忍不住好奇:“你是怎么拿到的?” “林小姐的作品确不对外报价,这是她送我的。”见周阮感兴趣,陈骄悠悠地曲起手臂,等到周阮自然而然地搭上之后,才轻声说:“我跟她说,我是你的未婚夫,她就送了我一套衣服。” 怎么可能? 周阮正要反驳,就听到工作人员过来催促。 她和陈骄并肩走着,顺口说:“你倒是很会打着我的旗号占便宜。” 陈骄顿了一下,在灯光打过来的一瞬间,他微微颔首,垂着眸向周阮笑道:“你也可以占我的。” 直播正好定格在这一幕,两个人的视线胶着,一个温柔里含着隐忍,一个茫然中满是羞赧,他们明明只是站在黑暗的角落,一颦一笑却吸引了所有镜头的目光。 “角落那俩是在干嘛!!” “靠!他们刚刚是接吻了吗?眼神接吻我get了!” 弹幕上“啊啊啊啊”个不停,巨量的白色信息刷屏而过,不知道谁用大黄字置顶飘了句: “谁说娇软是工业骗局,TMD这难道不是真吗!!!!” 紧接着大量的娇软CP粉蜂拥而至: 某新粉丝大声骂道:“弹幕起开!MD遮住我家CP的脸了呜呜呜呜呜,破直播弹幕都不能关吗?” 老粉们纷纷支招:“下载APP-设置-个性设置-最小面有个灰色小按钮” “嘤嘤嘤嘤我女鹅和女婿绝了,我要溺死在这甜蜜里,嗷呜嗷呜——” “老狼呜咽!我命令你们给我站到台上来!” “请立即领证!” 红毯现场也已经沸腾得有些控制不住场面,各家媒体早就做过了功课,知道陈骄如今在行业里的地位,一个个长枪短炮恨不能怼到这两人的脑子里,把他们那些能公开的不能公开的全部掏空! 周阮转身去签名,因为背景板上早就密密麻麻,她只能微微下蹲把名字签到了角落。 陈骄见状,朝着媒体微微点头,然后就很自然地走到了周阮的身后。 媒体正对着周阮的镜头只看得到陈骄,有人吆喝了一声:“陈总让让,拍不到了。” 陈骄回头看了眼周阮下蹲后曲线分明的侧影,眸光微微一热,侧头道:“稍等。” 他不是明星,不太顾及所谓的舆论,而且这次参加晚宴也是受主办方相邀,有投资合作要谈,因此对媒体的不合理要求并没有很配合。 下场的媒体似乎也有些怯场,见男人不让步,只好默默拿起镜头三百六十度各种拍拍拍。 周阮签完名之后,陈骄这才走过去,简单在她旁边画了一笔。 “签个名这么敷衍?” 周阮压低了声音吐槽。 陈骄面不改色,“在你身边就行。” 周阮脑海里突然想起沈裁雨的话,一些之前不易察觉的细节突然就涌现在了她的脑海,她侧头看了一下陈骄,然后保持微笑轻声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哄人?” 正好到了采访阶段,周阮想着陈骄大概率不懂怎么应付这帮媒体,就做好了一个人抗下所有的准备,她接过话筒正要官方回应,突然就被陈骄轻轻地揽到了身旁。 “那么,陈先生回应一下最近的一些传闻?” 采访的记者也很有眼色,话头直接转向了陈骄。 周阮紧张地看着陈骄,她是看过陈骄访谈的,这人面对媒体的时候自有一股轻狂,言辞也向来直接又犀利,她生怕他会把提问的记者团给得罪个精光,不由自主就握紧了拳头。 陈骄的手突然探了过来,周阮感觉自己的手指被轻轻握住,只听他对着媒体淡淡地问:“哪个传闻?” 是哦,八卦那么多,选哪个问呢? 就在记者犹豫的一瞬间里,陈骄突然像是想到了,平静地回应道:“哦,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周阮和记者一样茫然地看向陈骄。 陈骄的视线正好看过来,灼热而直白。 周阮心脏狂跳,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只听他一字一句地说: “有过婚约。” “还在追。” “谢谢关心。” 第37章 “直播” “和周阮一起走红毯的谁呀?” “陈骄。” “这男的要出道了吗?” “……” 直播下方一大片的粉丝在刷屏,周阮的唯粉和事业粉一下就被CP粉淹没,课代表高亮飘过: “有过婚约”=“现在单身” “还在追”=“没劈腿这事” “谢谢关心”=“关你屁事” 评论区不时插入一两句冷嘲热讽: “呜呜呜呜官配亲自发糖,这是想要我的命吗?给你都给你!” “?” “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演戏吧?” “噗,他们自己还嗨上了(本年度内娱第一笑话)” 热搜上各家粉丝暗搓搓battle,然而这一回周阮和陈骄谁也没上热搜。 尧城的公关部忙的焦头烂额,公关稿一篇接着一篇搞,终于把广场给清干净。 新人端着咖啡双目无神,喃喃道:“这不都是热度吗?别人家炒作都抄不上去,咱们家怎么还拼命压啊?” “艺人营销部说了,周阮现在要转型,所有的绯闻八卦都不能有。”说话的人嘶地一声,自己其实也纳闷,但还是传话道:“尤其是和陈骄的话题,一个头都不许冒出去。” 不光是尧城公关部的人不懂,小来也十分疑惑地问李偌,“偌姐,陈总和阮姐咋没上热搜啊?我看热度都已经冒到TOP1了。” “压得越狠,爆发的时候越彻底。” 李偌轻轻地啜了一口酒,然后摸着小来的马尾悠然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此时,周阮正被陈骄揪着见几位鼎鼎大名的投资人,绕着转了一圈之后,她忍不住靠在楼梯口嘟囔。 “没想到来了还要跟着你应酬,这笔交易我可亏大了。” 旁边端着饮料路过的服务生不小心听到后半句,“交易”两个人灌入耳中,他忍不住愣了一下,抬起头见两人都齐齐看向他,方才十分从容地端着饮料走了过来。 “喝这个。” 见周阮直勾勾地盯着酒杯看,陈骄抬手挑了杯牛奶递了过来,俯下身在她耳畔低声提醒道:“酒精过敏的事别忘了。” 哦,差点真给忘了。 周阮不情不愿地接过牛奶,有点不悦:“我最讨厌牛奶了。” 陈骄眼尾上扬,微微弯腰就着周阮的手浅浅地喝了一口,然后迎着她惊讶的视线,温声笑道:“嗯,味道还可以,要我喂你吗?” 男人的声音薄而悦耳,虽然是压低了声音,却还是清晰地传到了服务生的耳中。 看着服务生端着盘子扭头疾走,周阮转过头看向陈骄,语气不自觉就带了些娇嗔:“你刚刚,演的有点过了吧?” 陈骄直起身,余光瞥了眼周阮的神色,突然走近了一大步。 周阮下意识倚到了深棕色的木制栏杆上,旁边一大簇的白色洋兰开得正盛,陈骄单手圈着周阮,视线落在她耳畔松动的发夹上。 不远处的旋转镜头自动记录了这一幕,只见镜头里陈骄轻轻地拨起发丝,垂眸看了眼有些迷茫的周阮,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发夹重新别了上去。 幕后的工作人员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头,视频定格图已经被发到了云上,后期组屏住呼吸,迅速做完氛围渲染,直接把一组九宫格传到了审核部门。 不久,Deliery官博就发布了这组内场照,而配饰品牌方也转发并配文道: [她发上夹,我心打卡。璀璨灯光,不如眼中夺目。] 品牌方在疯狂展示自己产品的魅力,而粉丝们早就沉迷于娇软不能自拔。 “走红毯说是作秀!当众告白说是炒作!请问内场角落还这么撩,难道还能是假的!!!” “娇软CP,我先嗑为敬!” “呜呜呜什么霸道总裁×美艳顶流人设,老子没了。” “如果我有罪,请用法律制裁我,为什么要让我溺死在这该死的糖里!我恨!” 永远都上不了热搜的周阮话题里,有几个网友悄悄刷起了一条留言,虽然很快就被淹没在忙忙评论里,但随着质疑的人越来越多,终于有路人也开始转发求证。 周阮裹着小毯子,百无聊赖地翻着桌上的杂志,突然看到齐明楚提着大裙摆一路张扬地走了过来,她看到齐明楚笑眯眯的样子,忍不住脱口而出:“你中邪了?” 齐明楚伸长了脖子,隔着桌上的厄瓜多尔进口多头玫瑰悄悄打听道:“你刚从陈总那儿过来?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爽?” 嗯?周阮纳闷,“我又不是去蹦极,有什么可爽的。” 齐明楚一脸扫兴,偏头扫了一眼旁边区域的明星道:“你不知道陈骄有多受欢迎啊?听说你和他一起走红毯,之前进来的某些人都眼红疯了。” 说着她突然转到周阮旁边,抬了抬胳膊肘示意道:“你看那边。” 周阮顺着齐明楚的视线看过去,陈骄穿过璀璨的灯光正朝自己看过来,她下意识就要站起来,突然看到半路冒出一个年轻女孩子,端着一杯酒迎了过去。 眼看两个人就要碰面,周阮下意识转过身,顺便拉了把齐明楚,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齐明楚甩开周阮的手,直直地看着那边,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噗嗤一声笑趴在了桌上。 周阮无奈地摇了摇头,紧接着就感觉旁边落下来一个人影。 “你怎么来了?” 周阮看着陈骄,忍不住回头瞄了一眼,见那边一团糟,明纬正在客客气气地和工作人员说着话,旁边的女孩子焦急地捂着裙摆,一边点头一边还朝这边看过来。 “我晚上有个应酬,结束之后要去机场,待会不能送你回去了,过来跟你说一声。” 这有什么好说的?搞得跟真情侣一样。 周阮感觉周遭的视线好像都聚拢了过来,忙道:“那你路上小心。” 陈骄垂着眸,彩色的灯光掠过浓密的睫毛上,眼底星河璀璨。 “替我照顾好陶瓷。”他微微俯身,像是似乎不经意似的凑到了周阮的耳畔,轻声说:“……还有你。” 男人的气息温厚滚烫,周阮愣在原地许久,直到齐明楚捏疼了她才回过神。 “别呆了,人都走了。” 齐明楚没好气地笑:“某人还真是走运,谈个假恋爱都这么让人眼红。” 周阮瞥了眼齐明楚,也没有解释。 “我也是想不通,你用了什么手段,能让这么多男人围着你转。”齐明楚“哎呦”一声,像是有些感慨:“也不知道他们在哪瞎的眼,一个个上赶着让你利用。” 周阮手里摆弄着桌上的丝带,听到齐明楚这酸溜溜的话,突然恍然大悟道:“你是故意调了红毯的次序?让我落得单?” 齐明楚瞥了眼周阮,她哪是做红娘的料,分明是陈骄“威逼利诱”。不过,她心里想了想,嘴上却还是说:“那可不?你要怎么谢我?要不是我你们俩能在红毯上秀恩爱?” 还真的换汤不换药啊。上次K家晚宴就是齐明楚换了节目单,这次又是故技重施。 周阮没忍住,轻声笑道,“你这么帮我,就不怕你的裁雨姐姐伤心难过?” 说到这个,齐明楚狠狠地剜了眼周阮,“世上漂亮男人那么多,还非得陈骄不可?人家有的是人追,要你操心。” 周阮笑着点点头,她不是什么圣母,也不想多管闲事,但她看得出陈骄是真的拿沈裁雨当做邻家小妹妹。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往往都是盲目且自信的,所有的爱与恨都会异常执着。她不清楚沈裁雨和陈骄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如果她真的愿意走出这片沼泽,短暂的痛苦也许会是件挺好的事。 只是,她找到了自己的出路,那自己呢? 周阮正想着最近发生的种种事情,突然就看到旁边突然蹿出一群人。 “周老师齐老师你们好,我们是Deliery网友在线快问快答采访组!现在我们的镜头正在直播,可以先跟观众打个招呼。” 一脸懵的周阮和齐明楚出现在镜头里,正在看直播的网友大批量涌入,很快屏幕上就刷满了各自的应援口号。 周阮的米色和齐明楚的嫩绿色应援弹幕交汇在一起,看上去声势浩大,十分壮观。 “刺激了!我就是来围观这俩姐们在线撕逼的。” “谁不知道周阮和齐明楚面和心不和,扯头花!扯头花!” “前排兜售瓜子,花生,大西瓜——” “啊啊啊啊啊,姐姐好美,怼脸镜头竟然还这么美呜呜” “比隔壁美颜200度舒服多了!” “别废话,GKD,塑料姐妹撕起来!!” 镜头面前,主持人轻声提醒道:“接下来,我们将随机在网友提问里挑选几个问题,全程采用快问快答的形式,答的慢的老师有惩罚哦~两位老师准备好了吗?” “嗯嗯。” “准备好了。” “第一个问题,”主持人随机选取屏幕上的网友提问,看到题目的时候明显噎了一下,才放缓语调问道:“这位网友提问,周老师和齐老师平时关系怎么样?是不是面和心不和?请周老师回答。” 周阮脸不红心不跳:“我和师姐是同时成团出道,又曾经在同一家公司,师姐对我一直都是照顾有加,我庆幸能在刚入圈的那几年遇到师姐这样的引路人。” “……” 齐明楚脸有些发烫。 麻蛋,这彩虹屁吹得本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第二个问题,两位老师刚合作完《如梧》,请问以后还有机会同台合作吗?请齐老师回答。” 齐明楚难道一本正经,斩钉截铁道:“和周老师一样,我也很期待顶峰相遇。” “靠靠靠!火药味来了!” “齐明楚给我加把劲!” “第三个问题,两位老师觉得你们之间,谁的演技更好呢?” 齐明楚哈哈直笑:“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周老师啦!毕竟,周老师可是出了名的表里不一——” “小花好猛!这都敢直接说。” “!!!终于有圈内人说实话了,周阮药丸!” 主持人倒吸一口凉气,抬眼就去打量周阮,却听到齐明楚突然一个转折道:“很多人都觉得她只是个花瓶,但捧在手心才知道她其实内有乾坤。” 哦豁!齐明楚啥时候这么会夸人了。 周阮心想自己也不能输啊,于是紧接着点头感叹道:“果然还是齐师姐演技更好,这话我听着都心虚。” “哈哈哈哈哈哈我靠现在小花都这么刚吗?” “自己揭自己的短可还行!” “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她们是真的关系好吗?” “楼上+1,我甚至还想……” “不,你不想。” “第四个问题,请两位老师各自说出一个对方的缺点,越具体越好。” 周阮抢先道:“单纯。” 主持人善意地提醒:“单纯好像不是缺点?” 周阮摇摇头,十分坚持道:“单纯这个词用在一个成年人身上,可以是缺点。”一瞬间,齐明楚蹬了过来,张嘴骂道:“哼!好呀!你就直接说我蠢就算了呗!” “有被内涵到QAQ” “哈哈哈哈齐明楚好可爱” “周阮也太不礼貌了吧” 齐明楚正巧也对着镜头道:“周阮的缺点可多了。”她掰着手指数着,“不礼貌,每次嘴上喊我师姐,心里全是MMP!还很装——”她顿了一下,突然偏过头说:“吃了亏也不知道解释,明明在意到不行还一脸云淡风轻。” “姐妹们她俩这咋感觉不是撕逼啊……” “听起来怎么有点秀恩爱的感觉。” “不是你一个人的错觉!她们俩是在互相洗白吗?” “我好像又被洗脑到,完了……我现在看她俩莫名就有点感动是怎么回事。” “最后一个问题,两位老师目前还是单身吗?对未来男朋友有没有什么标准?” “啊啊啊啊这是我想听的问题!谢谢翻牌!!姐姐请以我为标准。” “嘘嘘嘘” “嘘嘘嘘嘘” “闭嘴/” 这个问题是齐明楚先回答的,她举着话筒对着镜头,眼神真挚而温软:“啊母胎solo在线征婚,希望未来的你,是个有才华,会乐器,身高187的愿意护着我的大帅哥。” “嘤嘤嘤嘤姐姐要求的我马上努力!” “啧,这么具体。” “你们不觉得齐明楚这个回答,有点微妙吗?” “有才华,会乐器,身高……和那个谁好像啊。” “不是吧,那个谁不是G吗?” “……什么??你们在说谁!求解码” 齐明楚对着镜头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周阮,“该你啦。” 她眨眨眼,像是看好戏似的问周阮:“师妹快说,我也想听听你的择偶标准。” 周阮沉默了一下,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记忆,举起话筒道:“就,别太闷,主动点。” 主持人接过话筒,“好啦!虽然周老师回答了,但是有点慢哦!现在周老师必须接受惩罚。” 周阮看到工作人员拿起了三个惩罚卡,“周老师随即抽一个吧?” 三张卡片背面对着周阮,周阮看了会,心里祈祷着千万别是什么真心话大冒险之类的,抬手选了左侧第三张。 卡片旋转过来,正面写着:请拿出手机,拨通通讯录里第一个电话,对Ta说:我想你了。 工作人员已经从李偌那边拿到了周阮的手机,外放连线准备好了之后,一圈人就听到对面的手机铃声缓缓响起。 周阮仔细回忆了一遍,今天好像没有人给她打电话,而上一通电话好像是昨晚和妈妈打的。 她松了口气,正觉得和妈妈说“我想你”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听到响了接近15秒的电话终于被人接通,话筒里传过来熟悉的男人的声音。 “终于接电话了?” 男人似乎是刻意压低了嗓音,轻而薄的声音里噙着一丝醉意,缓缓道:“刚刚走得急,突然响起有句话忘记跟你说了。” 周阮鬼使神差地避开了镜头。 “什么?” “我有点想你了。” 第38章 “欺骗”(第一更) “我有点想你了。” 男人沉默了一会,突然低声询问:“你是不是也要对我说这句话?” 欸?他怎么知道。 周阮的心跳频率缓慢恢复。 只见主持人反应了一会,突然恍然大悟道:“难道这位先生是正在看我们的节目?” 不等周阮回答,那边的男声温雅平和地笑道:“是的,我也是周小姐的粉丝。” 弹幕里哗啦啦一大片问号: “粉丝怎么会有周阮的电话号码!” “来人!谁知道接电话的到底是谁?” “盲猜是朋友吧?听起来关系挺好的。” “朋友连个备注都没有?过于牵强了吧……难道是那什么友?” “恶毒了吧楼上,律师函还在网上挂着呢,嘴上积点德” 同样有点小郁闷的还有周阮。 这通电话肯定是李偌故意留的,为得大概就是可以继续炒CP的热度,最近她为了铺垫公开恋情这件事跑得腿都要断了,肯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但是,陈骄不是在应酬吗?他怎么知道直播的互动内容,还这么配合她。算了,大概是李偌提前通过风,陈骄又演技好吧。 周阮接过主持人的话头和陈骄打招呼,话都被他说完了,她也乐得自在:“这的确是我们的节目环节,你应该还在忙,那我们就先挂啦!” 她烫嘴似的把话头递给主持人,眼看电话就要顺利挂掉,外放话筒突然传出一声轻轻地叹息:“周老师就这么把我打发了?不打算再说点什么?” 男人的语气暧昧,却又沉静平缓,坦然得仿佛这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周阮“呃”了一声,对着镜头突然有些嘴笨起来。 大概停顿了一两秒,那边的环境突然变得嘈杂起来,男人微微呼吸急促,在清晰的登机提醒声中,他笑道:“欠着吧,等我回来再还。” 电话挂断,周阮握着手机只觉得滚烫无比。 主持人控场能力极强,几句话就把话题重新带回了Deliery时尚盛典,随着直播结束,周阮和齐明楚都松了口气。 “刚刚是陈骄?” 齐明楚凑上前,有些八卦道:“你们俩还真的演戏演全套,这么默契。这要是被人扒到,也没有一丝破绽。”她啧啧两声,不禁地周阮竖起了大拇指。 周阮的心思还在陈骄最后那句话上,掌心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 [如果我一切顺利,等我回来,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 明纬来沉舟两年了,还没见过这么严阵以待的老板。 这次长达5天的跨境会议至关重要,陈骄从四年前就在筹备,包括扶持旁骋,投资高翎,都是整个计划中举足轻重的步骤,如果这次谈判可以大获全胜,那沉舟必将成为近十年内名正言顺的一匹黑马,而陈骄也注定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新兴资本。 私密性极强的商务舱里,明纬对着电脑上的折线图,越看越紧张。 “陈总,您觉得我们这次胜算有多大。” 陈骄不假思索,“100%。” “……” 100%还蹙着眉满脸愁容? 明纬生怕老板是在给自己打气,于是又壮着胆子问:“那您看起来,不像是很轻松的样子。” 陈骄侧过脸,高挺的鼻梁上映着舱内灯光投下来的薄薄的光,他突然定定地看向明纬,睫毛缓缓起伏,薄唇微启道:“你有跟女孩子告白过吗?” “……告白?” 明纬腿肚子猛地抽了筋,他蹬着腿直愣愣地对着陈骄重复了一边,然后表情不受控制的夸张地笑了起来,“我我靠!您是要跟阮小姐……等等,您这么多年都没跟人家告白过?” 陈骄眸色微沉,顺着明纬的话细想,突然发现他好像的确没有对周阮表达过心意。 她给的,他都收着,细心典藏; 而他呢,所有的秘密都默在心底,沉淀在指尖。 习惯是一个很可怕的事情,他下意识就觉得,不管自己说不出,周阮都懂的。 因为懂得,所以无所谓一字一句一笔一划,甚至某个所谓承诺。 “女孩子都很在意仪式感。”明纬知道陈骄在发愁什么,立刻就打开了话匣子:“表白,求婚,生日,这些都是头顶大事,一定一定不能忘记。” 明纬挪了挪腿,仔细回忆道:“阮小姐是明星,大场面肯定见的多了。老板要告白的话,可以试试走个心。” 陈骄难得点了点头,翻开手机看了眼二十分钟前发出去的短信。 已读,未回。 飞机上没有网络,而有网络的地方却已经闹得沸反盈天。 陈骄下飞机后,就收到了各种特别订阅的信息提醒,满屏幕都是周阮的新闻头条。 《顶流女星穿山寨礼服走红毯,品牌方怒斥炒作无底线:拉黑处理,永不合作》 内容就只有寥寥数语,配了一张品牌方的回应截图,截图模糊得有些廉价,但并不妨碍一批完全不带脑子的键盘侠们发表自己的“真知灼见”: [ 200w的K家蓝玫瑰耳钉,19w的珍珠蕉叶戒指,A crysta 2021秋冬系列蓝白刺绣高定礼服——周阮牛逼坏了,全TM是山寨的!] [周阮穿K家子品牌 A crysta 2021秋冬系列仿冒礼服走红毯] [哈哈哈哈哈哈没资源就老实穿成衣,丢人丢到时尚圈天花板,等着资源狂掉吧] [虚荣女,居然还有脸带着人家品牌上热搜,low逼送你不客气。] [Kaller:我甚至不想点名批评,真掉价] [200块钱的高定,xswl] [哈哈哈楼上绝了] [虽然面料模仿的很像(本人没发现异常),但是细节和人家正品差了很多好吧!加两朵花干嘛?画龙点睛吗?还有下摆……以为改了细节就是你的原创了?呕!请周阮女士正面回应,给品牌方道歉![细节对比图片/],] 唐司尧正在开会,抬手就接通了陈骄的电话。 “你家艺人连个像样的热搜都买不起?” 陈骄冷言冷语道:“这就是你跟我说的‘态度’?” 唐司尧一下就听出了陈骄发飙的原因,好声好气地道:“我的大投资人,你别急嘛!五分钟之后你再看,眼里要再出现一点儿脏东西,我就把整个尧城都打包给你。” 陈骄是尧城的大股东这件事,圈内谁也不知道。此时,他也懒得再听唐司尧哔哔,“五分钟,最好解决干净。” 唐司尧笑着挂了电话,转身继续朝着在座的股东笑道:“尧城接下来的发展规划,各位如果没意见,那就散会吧。具体的执行进度,各部门的负责任会邮件同步各位,有任何问题我们具体再聊。” 会议室里空荡荡一片,唐司尧正刷着周阮的热搜,就看到李偌的电话慢悠悠地打了进来。 “大忙人,我们家周阮什么时候成K家的联名设计师了?这事你怎么从没说过?” 唐司尧点开crysta发布的虚假P图的澄清微博,往下一滑就看到了很公事公办的官宣正文: @Kaller:2021年秋冬款·穿蝶戏月系列联名款情侣礼服-A crysta F系列正式发布。 设计手稿@周阮 设计手稿@Killer 摄影@B 模特@姐 从初稿到正式发布,仍旧倾倒于@周阮女士的才华,期待再次合作。 [图片/][图片/] 会议室里安静极了,唐司尧含着笑站起身,他走到落地窗前,抬手撩开厚重的窗帘,看着楼下的女人的身影忍不住笑道:“什么都挂在嘴上,还有什么惊喜。” 李偌很快就赶到了唐司尧的办公室,正巧唐司尧刚好穿上外衣。 “到底怎么回事?”李偌身为周阮的经纪人,这么大的事居然提前一点风声都不知道,她有点生气。 唐司尧十分自然地揽过李偌的肩膀,哄孩子似的安抚道:“潘导的太太和K家的谢总是挚友,对她来说也就是一两句话的事情。之所以没有跟你说,一则是怕有变,二则是……”说着,他轻轻地笑了一下,“周阮对这件事很排斥。” 排斥? 李偌想到来之前周阮的反应,突然明白过来,“可是为什么啊?” 之前是因为和彬悦的合同,所以故意藏着掖着不跳舞不表现,可现在都解约了,她还藏着掖着做什么?有毛病吗? 唐司尧摇摇头:“她首先是公司的艺人,其次才是我的学生。这次联名的事情,事先也没跟她说,借着礼服的事情顺水推舟,但愿她能接受下来。” 李偌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知道周阮家里的情况吗?” “父亲是烈士,母亲是小有名气的设计师,祖父是简城的周家,但是她过的很不幸。” 唐司尧半靠在沙发上,抬眸看向李偌,“你也看得出来吧?周阮很排斥自己的过去,她从骨子里就不认可自己。” 这样的艺人,不能全心全意地接纳认可面对自己的艺人,再有潜力都终将走向一条死路。 这也是唐司尧这么多年以来,明知道周阮在浪费青春,却一直都没有跟周阮提签约的原因之一。 “你跟她好好谈谈吧。”唐司尧走到门口,语气变得有些冷:“如果没做好交付一切的准备,劝她别轻易走上舞台,尧城不收留用技巧骗人的躯壳。” 第39章 “对不起”(第二更) 看到李偌沉默不语,唐司尧屈指扣响门板:“对了,公司拿下了《从良》,距离演员试镜还有半个月。这个角色很适合她,但前提是,她愿意‘本色’出演。” 电影《从良》是一部年代戏,讲的是深陷囵圄的良儿在绝望的泥潭里挣扎求生,在禁忌之恋中浴火重生,最终在死亡中获得解脱的故事。 良儿从小就被当成妓-女培养,绝色绝情但每个见了她的男人,都趋之若鹜,恨不能把心肝儿都献上去,于此共沉沦。 糜烂的生活是她的习惯,享受纸醉金迷早已是本能,她不记得如何做一个正常女子,也再也找不回最初那个干干净净的自己。 李偌一路上都在思考:如何让周阮接受这样的良儿。 周阮入圈以来百无禁忌,可李偌心知肚明,她的底线就是角色不碰触到她的过往,她极度讨厌这类角色,因此哪怕是再好的班底本子,她都不接。 事实上,只要是碰到一点点与她的过去相接壤的元素,她都会很反感。 李偌也一直不明白,周阮到底在执着什么。 她很讨厌,别人探究她的过去,不管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除非她自己愿意展示出来。 别墅里静悄悄的,李偌有周阮家的钥匙。 打开房门,客厅里没开灯,她正要摸索着找开关,就听到周阮的声音像是鬼魅一样轻轻地响起:“你来啦?” 灯光亮起,周阮抬手遮住眼睛。 李偌出现在眼前,她把平板递了过来,就像平时一样轻声笑道:“是你们策划的?全都是夸我的。” 所有的褒奖都像是讽刺,一寸一寸揭开她心里的伤口。 “我妈妈是个很温柔的人,生我的时候伤了身体一直在生病,小时候我最喜欢看着她,一笔一划一针一线就像是变魔术一样把平平无奇的布料变成漂亮的裙子。我背着妈妈偷偷的学,手指被缝纫机砸到,被剪刀划伤,我都没说。我九岁生日那天,我兴高采烈地把偷偷做好的连衣裙送到她面前,结果妈妈却疯了似的打我骂我把衣服一片片地剪成碎片给我看。” “那是她永远都不能再触碰的梦想,而我却踩在她的伤口上跳舞。” 周阮平静地说完,脸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那时候,我就发誓,永远都不会再碰那把剪刀。妈妈就跟我道歉,说对不起是她不对,然后抱着我不住地哭。”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妈妈生病了。我看着她痛苦,我也很痛苦。后来,妈妈就开始手把手教我,但每次做好了衣服她都会看着我毁掉。我知道,她是害怕,怕有人凭借这些东西找到我们。” 但其实,周阮也知道,妈妈更怕的,是想起曾经的自己。 所以,最难的时候,她都没有靠卖衣服赚钱。哪怕后来周家人认了她,她也没想过要用这件事来给自己炒作,拉好感。 听周阮讲完,李偌一个字的责备都说不出口。 良久,周阮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她站起来身上还是那件礼服。 “我知道,比起及格的解释,这个圈子更偏爱一鸣惊人。”周阮走过来,轻轻地抱了抱李偌,“我会做一个合格的商品,但是能不能……不要再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李偌伸手按了按包里的剧本,看着周阮冷意彻骨的眼睛,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她把剧本放在茶几上,“你自己选吧。” 剧本是白底黑字,“良”字就像是破碎的玻璃,躺在汩汩泉水,浸得遍体生寒,仿佛一触即碎。 周阮整整三天都没有靠近茶几,没有上网,没有接电话,除了吃饭连房门都没出。 看着《少年舞》正在播出的视频上,偶尔掠过去的几句谩骂,攻击,周阮这才有了些真实感。 这大半年里,她几乎都快要忘记自己是怎么火的,也差点误以为尧城包装好的世界真的就是现实。 四年前,周阮凭借一张脸,加上节目中欺凌弱小的丑闻被骂的火爆出圈,积累的几千万的粉丝里,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喜欢她。 事业粉想看她逆袭打脸,颜粉天天盯着她的生图挑三拣四,最近大热的CP粉也只不过是喜欢黑红顶流×霸道总裁的人设而已。 周阮对自己心知肚明,对自己唯一能拿的出手的演技也心知肚明。 所有人都觉得她唯有演技拿得出手,但其实……什么不能作假呢?她利用自己的过往,掏空自己的情绪,假装别人逃避现实,一边出卖自己的灵魂,一边用赚到的钱喂养空荡荡的躯壳。 鼓掌,奖项,她自己都不认可自己。所谓的最佳女演员,也只不过是她用技巧贩卖来的战利品而已。 她不热爱演戏,站在舞台上从未有过灵魂。 “梆梆梆。” 门外似乎有极力抑制的喘息声,周阮下地踩上拖鞋,开门抬眸,迎面就看到了满眼激动的陈骄。 春日里,外面其实有些冷。 他左手抓着外套,修长的右手指扶着门框,薄红的唇角微微上扬,细碎短发下的眸子里满是雀跃和欣喜。 “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他衬衫领口微微敞开,毫不掩饰地笑说:“周阮,我赢了。” 他定定地看着周阮,眼底沉淀着得意和小心翼翼的试探。 消息是在回程的路上收到的,他一路疾驰,只想和眼前的人一起分享喜悦。 年少的承诺,不光是对着他,也是对着她。 “我想第一个告诉你。” 当时的周阮并没有意识到陈骄轻轻浅浅的这句话分量有多重,直到有一天她在新闻上看到,高翎技术有限公司收购了谢氏集团51%的股份,直接成为了陈氏的决策股东。五个月前,陈骄抵上全部身家投资了高翎,而五个月后的春天,高翎的股价翻了五倍,在行业内一战成名。 陈骄手握高翎大半的股权,名正言顺地走进了谢氏的股东大会。 此时,周阮看着陈骄,记忆空白了片刻。 她想起了很多事情,包括曾经因为陈骄受过的谩骂和屈辱。 她睫毛微微一颤,在男人的喜悦声中轻轻地说:“恭喜你。” 陈骄嘴唇微微一动,手指刚碰到周阮的肩膀,就听到她异常冷静地说:“那就请尽快搬走吧!你已经……逾期很久了。” * 周阮在财经频道看到新闻的时候,愣了许久。 陈氏集团是陈骄父亲的产业,是曾经那个少年说的“那个男人从我母亲那里偷走的东西”,以前的她比任何人都知道,陈骄有多想拿回本该属于他的这一切。 而现在,他终于做到了。 可惜,与她无关。 周阮拍摄完广告物料就赶回了公司,结果刚进大门就遇到了正在往外走的谢觉。 她老早就接到了《少年舞》最后一期收官之战的邀请函,但是想到自己前两期的争议,以及她并不想再次和谢觉碰面,于是想都没想就直接回了拒绝。 空旷的大厅里,谢觉的声音很沉,有些微急促:“你是因为我才拒绝节目邀请的吗?” 周阮转身,定定地看向谢觉,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她压住心思,仔细品味谢觉话里话外的意思。 她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少年舞》有谢觉的投资,所以节目组才请得动这位大少爷重新出山。这档节目从开播就处于风口浪尖,如今更是被顶流+实力派才子+飞行小花撑着,热搜从一开始就没断过,再加上节目中的选手频频出圈,大有再现爆款口碑的趋势。 很多人都说,节目唯一的败笔,大概就是前两期请了周阮。而周阮和谢觉不和,几乎已经是节目内外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对此,周阮深以为然。 因此,听到谢觉这么问,她就觉得有点好笑:“难道你也是来邀请我的?” “我问过李偌,你三月份有半个月的空档。”谢觉脑海里全是自己上次故意针对周阮的情景,回想到陈骄对自己的警告,他突然叹了口气,轻声道,“我为之前的事情向你道歉,也希望你可以认真考虑,要不要接《少年舞》的收官邀请。” 这个邀请函其实至关重要。 所有的飞行嘉宾都会在收官夜和选手进行合作表演,不管是当红顶流还是过气演员,只要你发挥得好绝对算得上是洗白之旅,惊艳翻红。但如果你明明来过,却没有被邀请,那落在市场的审视里,你也许就是官方盖章的“不被认可”,实打实的“不合群”,是会被打入黑名单的存在。 周阮的空档是李偌早就安排好的,她自己也对这次节目邀约心里有数,但是因为《从良》的事情,她现在还在赌气。 李偌是铁了心要帮她“打开心结”,但周阮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 “演员只要把自己全身心地交给角色,这样的表演才会入骨三分。” “可我只想赚钱。” “你没有热爱的事情,深爱的人吗?” “没有。” 这样的对话,几乎每天都要来一遍。 周阮感觉,她没疯,李偌也快疯了。 “周阮。”谢觉走过来,两只手都从兜里拿出来,他认真的时候显得特别严肃,漂亮的眉眼和陈骄有一两分的相似,“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周阮笑:“不是已经……” “我说的是六年前,你去陈家找陈骄,被人拒之门外。”迎上谢觉冷寂的眼睛,周阮突然就想起了眼前这个人为什么总给她一种微妙的熟悉感。 那是她决定休学的前两天晚上,不知道哪来的小流氓突然就闯到她家里,口口声声说他们家欠了他们的钱,动辄就是几万几万,家里的家具被搬得七七八八,她被拖在泥地里弄伤了脸。 那一夜她守着妈妈哭了一整夜,第二天整个人都肿的跟猪头一样。 那是她最后一次去找陈骄,她写了一封很长的信,她期待着陈骄愿意回应他,会像以前一样守时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哪怕只说一句“对不起”。 可是她从早上等到晚上,陈骄都没有来。 此时,她看着谢觉,想到那天被拦在门外的自己,忍不住鼻子有些发酸。 “原来是你。” 那个在门里面,对着她说“这里没人有空搭理你”的男孩子,居然是谢觉。 “那天,我把信扔了。” 谢觉抱歉道:“陈骄没看到信,也不知道你来找过他。” “对不起。”谢觉朝着周阮轻轻地鞠了一躬,视线落在周阮的眼底:“那天你说,这段感情里你并不欠他的。”谢觉扯出一个微笑,淡淡地说:“他也不欠你的。”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还有声误会,但我想恳求你,当面和他说清楚。”谢觉换了一种语气,声音里甚至含上了几分央求:“他在简,烂醉如泥。” 第40章 “告别” 酒吧的木制门轻轻推开,迎面就是极致的白,耀眼生冷。 男人坐在高脚凳上,一条长腿耷拉在半空,他听到声音转头看过来,头顶的玻璃灯渲染出斑斓的光彩,衬得他眼神明亮冷静。 陈骄看到周阮的一瞬间,眼底陡然生出惊喜,他薄唇微动,手指按压在高台边缘,好半晌才道:“你来了。” 周阮定在原地,在心里骂了谢觉八百遍之后,淡淡地“嗯”了一声,坐在了旁边的卡座上。 “想喝什么?” 走下吧台,就像是对待寻常的客人,陈骄语气平静,显得温和礼貌。 周阮摇了摇头:“不喝。” 陈骄给自己倒了一杯,坐在旁边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他表现得平和温柔,安静乖巧,像脱下了铠甲的兔子。 等到周阮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陈骄已经隐隐藏不住醉意,有些懒散地歪倒在了沙发靠背上。 他散漫地拉开衬衣领口,漂亮的锁骨斜入昂贵的布料,在紫色的光晕下显得迷人又性感,他一只手玩着桌角的骰子,另一只手撑着下巴正呆呆地望着她。 沉默了很久,周阮觉得趁这个机会,应该把事情说清楚。 陈骄像是支撑不住,突然倒在了沙发上,他支撑着自己和周阮保持了距离,然后起身跌跌撞撞就要爬上了二楼。 周阮看他坚持,只好跟着上楼,二楼是休息区,也有私人领域。 陈骄这人缺点很多,但向来自制力很强,对于声色犬马的东西很少沾惹。 周阮第一次来简的时候,特意查过资料。这家酒吧背后是谢氏旗下独立经营的高级会所。 后来,她和陈骄通完电话达成交易的时候就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少年也变了模样,他也许会深谙此道,并将自己也作为当中的玩物,放在掌中。 她刚开始心乱如麻,犹豫不决,举棋不定,理智和情感难舍难分。后来在酒店出了事,当她终于下定决心要放下的时候,陈骄却突然又主动靠近她,扼住她的死穴以物换物。 “不过是一笔生意,你得到你想要的我得到我想要的。你这么介意,该不会是还喜欢我吧?” 从设计她在酒吧见面,帮妈妈筹备手术和疗养,资产抵押租住,被迫协约情侣,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和陈骄就像是有一条绳子,越是挣扎捆绑越牢。 最开始,周阮总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可现在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突然前所未有的清楚——陈骄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在用他商人的本质算计她,让她就像是一只垂死的羊羔一样,每一步都顺着他布置好的求生路线,最终不得不回到他的身边。 陈骄醉了也十分安分,理智的弦绷得紧紧的,很有分寸。 他脱了外套鞋子,赤着脚去卫生间呆了十几分钟,再出来的时候,除了脸上微微泛着桃色,看上去竟然和平时没有太大的区别。 “周阮。”陈骄吐字清晰,但呼吸间酒气异常浓郁,他瘫在沙发椅上,仰着头看天花板,喉间滚动,像是自言自语:“你知道吗?你现在满脸都写满了对我的厌恶。”他抬手覆上眼睛,喃喃道:“为什么……连你也赶我走。” 周阮呼吸一窒。 她莫名想起了母亲说过的: “那孩子当时很不受待见,谢陈两家都不想要。” 陈骄像是真的醉了,自顾自地说着话:“我不想和你签协议,我也不要你的钱。”他和周阮保持着距离,但每说一句话,视线都会辗转停留在周阮的脸上,他从椅子上侧身坐起,支着身体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周阮,你真的不喜欢我了,是不是?” 周阮看着陈骄,他喝醉的时候才显得有些真实,像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男人漂亮的不施粉黛的脸上浮现出些微脆弱,偶尔流露出的情绪像丝丝缕缕的温柔触手,不动声色就让人心软。 “是。” 她走到陈骄的面前,伸手捧住了他的脸,轻声说:“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 哪怕去掉所有的误会,陈骄也从未爱过她。 周阮不想再继续纠缠了,她松开手,垂眸间睫毛轻轻地落下一片阴影,“我不会再那么喜欢一个人,也不想跟你玩虚与委蛇的游戏。陈骄,我们各自好好生活吧,把以前封存起来,彻底忘记。” “我不想忘记。” 陈骄轻轻地拉住周阮的袖子,他抬起眼,深色的眼眸里溶着星河,深邃而冷冽,他轻轻地环住周阮,“阿阮,你不要我们的以前了吗?”他把脸埋在周阮的衣间,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发出求助,喑哑脆弱的嗓音低低地说:“那我怎么办?” 哪怕是醉了,陈骄也还存着一份理智。 周阮知道,陈骄听懂了她的话,哪怕是明天酒醒,也不会忘。 她想伸手拉开陈骄的手,却发现男人的力气极大,她一根手指都掰不开。 站在沙发旁边,周阮看了眼时间,咬了咬牙解开了大衣的扣子。 陈骄清醒过来的时候,窗帘已经自动打开,大片的春日阳光映照进来,整片空间都散发着暖洋洋的味道。 他从沙发上坐起身,因为睡觉姿势的问题,他的脖子和腰都有些酸痛,视线落在手里他看到一件被他抱在怀里,压得有些发皱的女士呢子大衣。 陈骄站在洗手间的镜子面前冲了冲脸,昨晚的记忆一丝不漏地浮现在脑海里。 手机上有七个未接电话,其中五个都来自告白工坊的匠人。 短信说:“陈先生您定的包间和鲜花已经准备好了,曦日大厦 帛字间103,密码和具体的方案已发至邮箱,请查收。” * 周阮一整个周末,都在忙碌着布置房间。 周母出院,这栋别墅从此就是他们的家。 吃饭的时候,周母看着周阮空下来,才有点奇怪地打量了一圈,“怎么没看到陈先生?他不是也住在你这里。” “走了。” 周阮一边盛饭一边平静地说:“租期到了。”见周母还是疑惑,她又硬着头皮解释:“再说,他们公司拿下了新项目,资金很快就周转开了。” 碗筷放下,周阮笑着说:“我好歹也是个女孩子,和男人同住屋檐下不好。” “你们不是正在交往吗?” 周母拿出手机,这段时间她闲下来就看周阮的新闻,看得津津有味。 周阮看到妈妈的手机主页愣了一下,她眼神有些闪躲,良久才看向周母:“妈,你都看到了?” 周母垂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突然把相册递给周阮看。 “傻孩子,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其实,妈妈早就不在意了。”周母划开那几张手稿,眼底满是骄傲和喜欢,“我们家阮阮这么优秀,妈妈高兴都来不及。” 周母抬手帮周阮别好耳畔的发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湿了眼眶。 “阮阮,妈妈知道你心里的委屈,可是过去再多的污蔑诋毁,也不该影响你的现在和将来。”周母拉住周阮的手,轻轻地道:“那些都是假的,你要勇敢走出来。” 假的就不会造成伤害了吗? 周阮偏过头,不动声色地把手抽了出来。 “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周阮给夹了几道菜给母亲,慢悠悠地说:“新签的公司很好,偌姐对我也很好,我还新接了一档综艺。等片酬到了,我再攒攒钱我们就把这栋别墅买下来。以后啊,我们会过的更好。” 周母不再说话,低头静静地吃着饭。 米饭粒大饱满,很香,但她吃在嘴里却味同嚼蜡。 她太了解周阮了,她以为她藏得很好,但其实亲近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并不快乐。 人这一辈子可能会恨很多人,怨很多事,但只要能有所爱,一切都会被慢慢抹平,直至彻底淡忘。 可是周阮,她没有那份热爱。 从小到大,她肩上就扛着家庭的重担,甚至为了她差点就放弃了学业。 进入娱乐圈,并不是她的梦想,她只是为了赚钱养家,活下去。 现在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已经解决,她很怕,失去目标的周阮也会失去方向。 “我明天有个活动,要回一趟沪城。” 周阮放下筷子,抬手扯下几张纸巾,“你有什么想吃的想买的,我回来的时候捎给你。” “你回沪城做什么?” 周阮很少主动回去,那个地方沉淀着太多不好的记忆。 周阮温温柔柔地道:“是沪城一中的校庆,今年邀请我作为校友回校参观。” “走啦!偌姐他们已经在等我了。” 周阮也不知道从哪拉出一个行李箱,打了招呼就匆匆忙忙地出了门。 看着周阮只吃了不到半碗饭,想着她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是这么快节奏的生活,周母忍不住叹了口气。 手机铃声响起,周母看到来电显示笑着接起了电话。 “阿姨,听说您出院了,我正好路过,过来看看您。” 周母下意识看向外面,果然看到狭长的石子过道里男人提着礼品的身影正慢慢靠近。 她走出去迎接陈骄,“你这孩子,来就来怎么还带东西。” “应该的。” 陈骄余光扫向周母身后,淡淡地笑道:“我还要赶飞机,就不多留了,改天有机会再来看您。” “工作再忙也要照顾好自己。”周母见陈骄脸色不太好,忍不住问:“你现在在哪里住啊?” 陈骄如实道:“还在公司,有休息室,很方便的。” 周母不太懂什么投资融资上市,但看周阮的态度也大概猜到几分,应该是她和陈骄闹别扭了,才把人赶了出去。 想起刚刚陈骄的话,周母忍不住问:“你也去沪城?阿阮刚刚也说要去沪城有活动。你们要是遇到了,还要麻烦你多多照看,这孩子脾气倔,又心思重,我怕她吃亏。” 陈骄一听到周阮也要去参加校庆活动,眼睛立刻就亮了。 “嗯。” 陈骄眼底染上几分暖意,他抑制着立刻奔赴的冲动,坚定道:“阿姨放心,我会的。” 第41章 “告白” 沪城一中是百年老校,入校就是大片大片的丁香,操场附近栽着一排排的合欢,低低矮矮的平房藏在树荫下,里面聚集着参加校内社团活动的少年们。 因为正好是第一百年,校方邀请了近年来从沪城一中毕业的所有校友,其中不乏各界名流,商业精英,名师大咖,还有圈内挚友。 周阮原本是不想去的,因为她打心底里就觉得自己算不上什么“知名”校友,充其量也就是个自带流量的招商靶子而已。 但是校方很坚持,加上李偌不断的聒噪,她还是认真准备了几天,如期到场。 走完所有的流程,周阮就在校方老师的带领下开始参观学校的近年来的一切硬件设施和软件设施。 “周小姐稍等一下,”这位宋老师是个很风趣健谈的人,周阮记得他给国际班带过课,外语教的非常好,只见他看了眼时间解释道:“再等两位嘉宾,我们再一起过去。” 带着白色绒芽的杨柳在风中摇摆,迟到的人影由远及近,周阮一下子就回到了那个充满了无限渴望和无尽压抑的学生时代。 “抱歉宋老师,我们来晚了。” 宋老师难掩兴奋,“不要紧,能来就好。” 陈骄和宋老师握手,旁边的男士从容笑道:“宋老师还是这么帅气,这么多年没见,老师是不是只记得陈骄,不记得我啦?” 宋老师笑得眼角都是皱纹,看着身边的三位学生,他突然就很感慨:时光会在所有人心里都留下痕迹,却格外厚待优秀的孩子们,他们历尽沧桑仍是少年。 “元靳凡,你现在字写得怎么样?这么多年是不是还是那个狗刨体?” 元靳凡笑起来,一只手垫着陈骄的肩膀,嘟囔道:“老师怎么还这么喜欢揭人家短,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哪能和您的得意门生陈大少爷比啊。样样满分是不可能了。”他比了个手势,“99分,您看怎么样?” 宋老师笑了笑,很自然地侧过身介绍周阮,“这位是周阮小姐,比你们低两届毕业,也是一中出去的优秀学生,现在是国内一线的演员。” 听到演员两个字,周阮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宋老师说她优秀,还说她是优秀的演员。可她,对得起这个赞许吗? 她略一失神,很快就伸出手打招呼:“陈先生,元先生,你好。” 搞什么? 元靳凡看到周阮差点没当场“卧槽”出声,他倒吸一口凉气,直接看向陈骄,却见陈骄没事人似的握了下周阮的指尖,也淡淡地回了句:“周小姐,你好。” 宋老师适时开腔:“陈骄和周阮是认识的吧?”他笑得十分真诚,就像是跟自己的孩子闲聊一样,哈哈哈地笑了起来:“我看到过你们的新闻,我女儿还挺喜欢你们的。” 元靳凡刚回国不久,还在努力调整生物钟,听到这里才反应过来,一只手掐了下陈骄,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回事?你们俩怎么又搞在一起了?” 这俩人啥情况,他到现在都没搞清楚。 当初周阮追着陈骄整整两年,虽然陈骄没发话,但所有和陈骄玩的好的兄弟都把周阮当嫂子,直到有一天陈骄冷着脸叫人喝酒,回来的路上突然就说,他们没交往,只是玩玩而已。 就因为这句话,不知道哪个不要命的给曝到了论坛,联系之前周阮强吻陈骄那条,周阮被挂在首页的黑帖里被骂了差不多一个星期。 陈骄闷声不响,他们都以为这事他是真的不在意,结果第七天学校论坛就崩了,怎么修都修不好,等恢复好就看到所有匿名八卦的黑帖全都清空了。 很快就有人发现,论坛被设置了屏蔽词,所有周阮相关的帖子都发不出去。 后来陈骄出国,周阮辍学了,毕业生全都涌入了新的校园,论坛上就再也没有人讨论这段往事。 三人行,哦不四人行,元靳凡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电灯泡。 从上午转到下午,除了宋老师在不断地说话,就只剩下元靳凡一个人不停地捧哏接话。 临走之前,宋老师表达了想要帮女儿要签名照的想法,周阮二话不说掏出笔就写。 她十分认真地写完,笔画落到最后,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从她手里接过了笔。 “老师,要不要我也签一张?” 陈骄认真笑起来十分好看,宋老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连声答应:“签!我家姑娘做梦都要笑醒了哈哈哈。” 看着陈骄落笔成书,漂亮的字迹躺在周阮的旁边,元靳凡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这……陈骄是在追求周阮吗? 之前在高中的时候,明眼人都看得出周阮喜欢陈骄,但陈骄的态度,他们几个兄弟也捉摸不透。后来论坛的事情一出来,元靳凡去找陈骄试探,看到他那双熬得通红的眼,就把一切都想明白了。 可是他那又何必呢?早早不说,等到人都消失了才开始醒悟,这么虐心给谁看呢? 他们这几年都在国外,相比较其他人还算是偶有联系。 陈骄虽然和家里关系很差,但背靠着陈家和谢家,手里又有沉舟资本,别说是他还长着一张招桃花的脸,就算是个熊瞎子想要扑上来的男男女女也不少。 可是,据他所知,陈骄可没谈过什么恋爱。 难道是枯木逢春,这死榆木脑袋开窍了? 元靳凡送走了宋老师,感觉这一天自己嗓子都快冒烟了,但看着陈骄和周阮沉默不语的样子,还是主动说:“去教室看看吧?这会学生都在上课,我们溜一圈。” 大概在社会待久了的人,总会对学生时代,学校,教室这些东西有一种别样的情愫,周阮也有些心动,听到元靳凡提议就没有拒绝。 三个人一前一后走在楼道里,现在教学楼还是六层,楼道两侧有直达电梯,十分方便。 周阮站在楼梯口笑道:“我想走楼梯,就……” 她正说着,陈骄已经抬脚走了上去,他站在拐角见楼下两个人都没动,像是有些疑惑:“怎么不走?”他看向元靳凡,“你要是想做直梯就去吧。” ……暗示的也太明显了吧。 元靳凡揉了下头发,“嗯那我就去了,爬楼梯出汗,我讨厌汗味。” 周阮的手指扣在掌心,圆钝的指甲陷进皮肉里,有点疼,也让她更清醒。 日子还长,路也很多,将来难免会碰到,陈骄有意为之,她根本就躲不掉。 “你心情不好。” 元靳凡走了,陈骄才低低地吐出一句:“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爬楼梯。” 周阮没有说话。 她没跟陈骄说过这些,以前也没见他在意过。 但是现在想来,好像她每次偷偷在楼梯间的时候,他都在。 有时候不屑,有时候冷漠,有时候是淡淡的嘲讽。 可是,他是在的。 教室里老师的讲课声很清晰,隔着透明的玻璃窗,前排的学生认真做着笔记,中后排的学生有的在看小说,有的在睡觉,有的在传纸条,也有人摆着物理课本,底下却在偷偷赶着数学作业。 所有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周阮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陈骄看着周阮笑,也轻轻地弯了下眼睛。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走完一间间教室,高一课堂的活跃,高二课程的懒怠,高三的冲刺和焦虑全都写满了海报和横幅,记忆在很多年前和现在来回激荡,很多看似遗忘的记忆也汹涌澎湃起来。 周阮站在练舞室门口,伸手轻轻地推开了教室的门。 现在的练舞室还是以前的布置,只是镜子更大,旁边还放了储物柜。 空荡荡的空间,偌大的镜子里,只有她和陈骄两个人。 周阮突然发现,陈骄竟然一直都跟着她,时间就像是扭曲了一样,她恍惚觉得,好像这些年他一直都在。 练舞室的门就缓缓关上,沉默了一路的陈骄突然开口: “周阮同学。” “我想问你一句话。” 周阮转过身,清风从窗户灌入,掠起她的长发,深栗色的头发又软又细,在空中打了个卷缓缓落在了她的皙白的颈上。 她看着陈骄,内心不断挣扎。 她一只脚陷在过去的泥潭里,一只脚享受着草木芬芳,遍布血痕的双足落在草地上,她回头看到那只落在泥潭的水晶鞋,要么两只都扔掉,要么就要再次趟过那一地的肮脏。 心里有声音问她,“你还想要鞋子吗?那可是公主的象征。” 也有声音笑她,“没有了鞋子,你走不了多远的,回来吧。” 周阮觉得有些冷,她看向陈骄突然有种奇异的慌乱感。 就好像,她要丢失的不是什么鞋子,更不是短暂的过去,而是一生中最难以割舍的什么。 周阮定了定神,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你说。” 陈骄的影子一点点缩短,脚步靠近周阮,在烈日天光下,带着凉意的嗓音缓缓问道:“我可以单方面宣布,我是你男朋友吗?” 周阮怔在原地,这是她当初对陈骄表白的时候说过的话,莫名的情愫不知道从哪蹿了出来,她克制着自己的慌张,不断找回理智。 她声音有些颤:“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是我没有说清楚。” 他放慢了呼吸,声音有些喑哑,却异常坚定:“周阮,我喜欢你。” 请给我个机会,允许我带着我们的过去,走向你。 第42章 “掉马” 周阮离开的时候和元靳凡加了微信,她刚洗澡完躺回床上,就看到他发来了一个表情包。 “嫂子好。” “不是嫂子,别乱叫。” 当年元靳凡和陈骄关系很铁,对周阮也很不错。 白天碍于陈骄在场,她没有和元靳凡太过热络,此时放松下来两个人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哎呀,早晚都要是嫂子的,嫂子别害羞。” 这人总是说话每个正经,这么多年过去还是一个样。 真好啊,可以始终做自己。 “叫我名字吧。” “嘻嘻,白天我没好意思问,陈骄那个狗东西什么时候开始追你的呀?” 想到陈骄白天的表白,周阮脸颊又重新滚烫了起来。 “什么追我,没有的事。” “哎呀嫂子别瞒了,你们俩的新闻我都看过了,就陈骄那眼神,我怀疑他已经——咳咳,总而言之,” 状态栏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周阮出去倒了杯白开水,进来的时候他还在输入,等到她躺到了床上,关了主灯,元靳凡的语音突然就冒了出来。 “陈骄看到你脸红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怀疑他脑子里已经儿孙满堂了。” “嫂子你们俩好好的呀,我还等着吃你俩喜糖呢!你们可是我们这伙人的意难平。不过,” 断了一下,下一个语音接着嚷道:“嫂子你要是有遇到更好的,就把这个王八蛋甩了吧,又怂又装我都看不下去,喜欢姑娘又瞻前顾后的,真等到奔三了还能有他的屁事?!” “哦,对了!那个怂货到现在都没跟你表白吗?没跟你说过他当年徒手翻垃圾桶的啥样?我跟你说我还拍了视频哈哈哈哈,狗东西可算是栽倒了我手里。嫂子你等会我发给你。” 语音的声音很大,背景也很嘈杂,像是在酒吧里。 但周阮越听,心里却觉得越安静。 静的一片空白,一点杂念都没有,就好像整个人都空掉了。 这种状态不知道过了多久,周阮甚至都记不起自己刚刚在想什么,突然就看到了元靳凡发出来的一段视频。 视频封面上,陈骄穿着校服,低垂着眼,长长的睫毛耷拉着,阴影挡住了眼神,他大喇喇地蹲在地上,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认真地翻找着什么,身旁的垃圾放在一堆,路过的学生指指点点。 “你不知道,那怂货发酒疯扔了你送他的生日礼物。第二天爬起来满世界翻垃圾,最后还是在保洁大叔那里找了回来。”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周阮靠在枕头上,呆呆地坐着。 陈骄误会了她,他因为自己喝醉了,他扔了礼物又跑去找回来,他心里还有自己。 “我不想把以前封存起来,彻底忘记。” 他站在练舞室里,镜子里的身影淡薄又脆弱,“我爱你,以前的现在,都想要。” 语音还在继续,但元靳凡好像喝醉了,吐字不太清晰起来。 “嫂子你还在吗?” 顿了一下,那边传来低低的“卧槽”,“都快一点了。” 文字很快就打了过来,元靳凡说: “周阮小学妹,能再见到你很高兴!有人肯定比我还要高兴!无论如何,要开开心心,好好地。” 三月上旬,周阮还是放弃了《少年舞》的收官舞台,但是她接受了节目组的邀请,短暂地露了个面。 临走之前,周阮把齐明楚塞到了谢觉的面前,“好好照顾我师姐。”她看着一身酷飒黑衣的男人,轻轻地眨了眨眼,笑道:“下次有机会再合作。” 谢觉微微一怔,下意识露出一个笑容。 直播镜头扫过导师席,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幕。 微博上谢觉的粉丝都惊了。 “哥哥笑了!爷哭醒了,只是爷能妄想的吗?” “哥哥重新出山了,写了歌,谱了曲,还特么在舞台上笑了,对面是谁!能让我家崽笑得这么甜,我要给他打钱!” “……别打了,好像是周阮。” “啥????周什么?阮什么?什么阮?” “头顶锅盖,周阮和谢觉不是不和吗?” “快看!卧槽哥哥抱了周阮,还目送她离开……什么剧情” 节目收官之战非常精彩,顺位出道的几位选手也各有千秋,当即就和HIC传媒签下了允诺的合约。 直播结束之后,节目放出了会员彩蛋,其中谢觉和齐明楚在练习室伴奏清唱的主题曲猛地蹿上了热搜。 视频里齐明楚几乎素颜,谢觉抱着吉他曼声轻弹,和他以往炸裂舞台的风格完全不一样,两个人就像是清风浅水,在选手们的伴奏中频频对视。 “谢觉换风格了?” “不是……好像是齐明楚换风格了……” “虽然但是,好像都挺好?” “不懂就问,上台的不都是过往嘉宾吗?怎么周阮没上换成齐明楚了?” “齐明楚和周阮不是师姐妹吗?我看官方说的是,周阮推荐的” “周阮和齐明楚……不是塑料姐妹花吗?” “嗨呀,她们明星规划的方向不一样,又不撞型,继续炒作呗。” “我看是周阮自己不敢上台,找了人临时救场吧” “……周阮跳舞不行?请点开最新一集的《如梧》去涨涨见识吧NC” 热搜上吵得比现实还要热闹,周阮无聊地刷了刷,抬头问李偌,“公关稿准备的怎么样了?” 她想和陈骄解绑,CP粉势头大盛,她的绯闻比作品热度还高。而且,她也下定决心,不想再和陈骄有利益牵扯了。 李偌头也没抬,敷衍说:“这几天忙死了哪有空弄那个。” “这可是头等大事。” 周阮最近精神头恢复的不错,也有心情和李偌争辩:“解绑,解绑!我工资都给人结清了,绯闻还挂在那不合适。” 周阮和陈骄的恋情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公开,但是媒体热热闹闹地刷了几个月,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在一起了。 且,在一起就是为了炒作。 “光压热搜没用,温水煮青蛙,得让观众记住我是周阮,不是陈骄的女朋友。” 李偌这才扭过头,没好气道:“有好作品自然就压过去!你又不接,怪谁。” 说起这个,李偌脸色一下变得很差,“明天的试镜,你真的不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拿奖的配置,你要是去唐司尧铁定给你弄到女一号。” 周阮缩回脑袋,视线重新挪到手机上。 她最近常常看超话,也眼熟几个粉丝。 @cccc乔:老料,看吧。 又是怎么经典美图吗? 周阮对自己的美图没抵抗力,就伸手点进了链接。 这是一个自己搭建的微型网站,上面所有的栏目都是她。 从2011年开始至今,她发布过的所有的跳舞/日常/干货视频,还有影视作品传送门,美图影集应有尽有。 更重要的是,有些很老的影视作品周阮自己都没见过,还有一些一直被压着没有上映过的影视剧剧照,也都被处理的很高清,整整齐齐地放在子栏目里。 很微小,简洁的站子。 还附带了修图剪辑攻略。 周阮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伸手点进了这个账号的主页。 这是一个土豪粉,大概粉了她不到一年,但是每天都在打榜签到,做任务,偶尔会发很高金额的抽奖帮她做宣传,几乎所有她代言的商品直播中提到的清单,他都晒过图,除了支持还做了简单的盘点,推荐好物,并且鼓励量力而行不要乱花钱。 周阮的视线留在账号的注册时间上,下意识去搜了[陈骄]两个字。 她打开主页,主页提示该账号已被拉黑,您无法访问该主页,是否解除当前状态。 [是] 主页打开,周阮看到陈骄只发过一条微博。 @陈骄v:嗯//@沉舟资本:“追星而已,散了吧。” 她看了眼账号发布的小尾巴,重新回到了@cccc乔的主页。 再次在搜索栏搜@cccc乔,周阮看到了很多主页看不到的东西。 实时里,以甜粥为主的粉丝们每天都在艾特打趣@cccc乔,他都一一回复。 “乔财主买新一期的杂志了吗?” @cccc乔:晒图/ “乔爷什么时候再抽奖啊?想薅羊毛养我崽崽了呢” @cccc乔:等新作品 “乔爷是什么粉啊?感觉哪哪都有你。” @cccc乔:以前是CP粉,现在是唯粉>事业粉,拒绝所有捆绑。 “乔哥,听说你是大帅哥?” @cccc乔:你们姐姐又不喜欢我 “乔乔,你最近好丧的感觉,失恋了吗?别哭,来跟我们一起为姐姐铺花路——” @cccc乔:好 “乔爷你是因为什么粉上姐姐的呀!粉圈富二代。” @cccc乔:喜欢。 “乔爷你有女朋友吗?康康我” @cccc乔:正在努力中 “乔乔快去看姐姐的新图,你的站子要更新啦!!” @cccc乔:站子给皮蛋打理了,想要新功能找我,最近会上线一个时间轴功能,生日会的时候可以投屏。 “哇!姐姐生日会乔乔会到场吗?” @cccc乔:不 最新一条的回复是在昨天晚上,周阮一遍遍地看,消息越刷越多。 两个账号的小尾巴是一样的。 乔乔,是陈骄的小名。 周阮感觉心尖有些酸, 但好像又有点甜。 “是巧合吗?” 第43章 “小疯子” 《谁的青春如风如梧》热播,#齐明楚##周阮#两个热搜经常带着词条挂在首页,神奇的是这两位向来腥风血雨的塑料姐妹体质竟然没有撕起来,反而大秀姐妹情。 “不在同一个公司,没有竞争压力,当然就和好如初啦~” “噗,和好如初?她们俩比那个娇软CP还假好不好?” “这部剧还挺能打的,现在市场这么不景气,居然能在非黄金档收视破1,很牛批了。” “豆瓣评分8.3,还是水军下场之后的数据。虽然但是,周阮演技相比较其他花瓶,能打多了……” 其实《如梧》上线,周阮本人是不太看好的。 这部剧本身就是作配给齐明楚抬咖,彬悦那边宣传也刻意在打压她。 只是观众的审美很神奇,她明天演的是个小绿茶,但是被各路大咖一粉饰,小片段竟然被封为#人家只是绿茶而已,又做错了什么呢#话题的神段子,底下的段子粉纷纷说周阮演的又茶又可爱,表情包也出了圈。 除此之外,第一集 出场的红衣跳舞镜头也被奉为神颜,B站各路剪刀手各种拉郎,电视剧剪辑的首页一刷,满屏幕都是她在这部剧的红舞衣造型。 周阮看着自己突然涨到三千万的粉丝,觉得还有些不真实。 “这个角色有这么好吗?” 周阮纳闷地嘀咕,落在李偌的耳里,她直接转身道:“不是人设好,是你演得好。” 她其实一直都很欣赏周阮的演技,和很多人一样,她觉得周阮的演技成熟,情感丰富细腻,完美的形体,气质出众,但凡拿出一点点情绪出来,人物就能很立体生动。 但那天听完唐司尧的话之后,她再去把周阮的作品拉出来看,突然就觉得是少了点什么。 “很多人都觉得,一部IP只要演员能把角色演到七八分就是出色,但其实真正好的演员,并不单纯要完成任务,更要把自己对于角色的理解注入进去。” “演员=角色,这样还不够。因为以后,还会有千千万万个人再演这个角色。好的演员是什么呢?就是当所有演员都能100%完成任务,但观众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你,那你就是成功的。” “周阮身上没有这种特质。”唐司尧说,“她把自己包裹的太严实,她从心底不信任自己,所以角色也无法接纳她。” 最后一天了,李偌还是想再试试。 她处理完工作,把电脑收起来转身看向周阮,“前天我和唐司尧聊天,他说《重华殿》的粗剪出来了。导演说你很有天赋,是个天生的演员。” 潘导? 周阮想到自己拍摄《重华殿》那几个月,除了几位主演,她见得最多的就是这位导演。 接近五个月的拍摄,潘导没跟她说过一句多余的话,却在人前夸奖她? “对啊,那天正好《从良》的导演也在……”李偌话说到半截突然打住,她看了眼周阮,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我说,给你的剧本你看了吗?这么好的班底,你真的不去吗?” 《从良》太适合周阮了,她一想到周阮穿旗袍坐在梨花树下,整个人鸡皮疙瘩都能起来。 但李偌也不想逼她,她自己不愿意,就算去去了也是糟蹋角色。 李偌其实很能理解周阮,周阮入圈这些年,虽然是吃了不少亏,但实际上没有遭受过毁灭性打击,说白了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好。 她表面不说,但内心其实非常在意别人的评价。 记得她刚签周阮的开始,她还会因为一个私信咒骂一个人趴在被窝里哭,后来习惯了,反应才慢慢没有那么激烈,但也很少登大号去看留言。 如果要拍《从良》,周阮就必须去走进角色,这个角色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好”的角色,如果拍的不好,很容易就会被当成□□烂片挂在耻辱柱上——这个角色,是很长时间以来营销号为周阮编织的人设,她排斥是理所当然。 没有人,不在意脏水泼在身上。 每个人心底都有一处不可触碰的伤,李偌不知道周阮过去到底遭受过怎么样的攻击,才会导致伤口痊愈,还能念及生悲。 但事关前途,她不得不提醒: “你要知道,即使是尧城,没有价值,有限的资源永远不会落在你头上。” * 周阮在车上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回到沪城的老房子里。 闷热的午后,她一下下地搓着沾满了呕吐物的衣服。旁边的电视机滋滋滋地响,有时候正常播放,有时候又断了信号,电话里女孩撞破了额头搏出一条生路,然后拖着病弱的母亲一步步趟过臭气熏天的死人河。 周阮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汗,玻璃窗外又传来隔壁醉汉的骚扰和谩骂。她停下手,半张小脸映在脏污的水盆里,然后站起身打开了窗户。 家里的门是刚修好的,上了锁。这扇破旧的防盗门已经被撬了好多次,不久前还被邻居喝醉了撞开,那人蛮横又粗俗,在屋子里东摸西摸四处冲撞,梗着脖子吐得遍地都是。 窗户打开,屋子里的药味飘了出去,淡淡的,有点苦,周阮猛吸了一口气,浓重的气味让她有点想吐。 醉汉看到窗前小女孩的白嫩漂亮的脸露了出来,当即一个打转拐了过来。 “小妹妹,你妈又在喝药?” “快把门打开,叔叔帮你喂。” 梦里的视角很奇怪,周阮觉得她像是上帝,又像是幼年时的自己。她有时候记得自己已经24岁,有时候又觉得自己还没有长大。 男人的手抓在锈迹斑斑的窗户上,他力气好大,轻轻一摇,整个窗户都跟着动了起来。 “锃!” 明亮的菜单一下子砸在铁栏杆上,男人的手顿了一下,整个人就像是惊醒了一般往后退了一步。 “小疯子!” 小女孩脸上毫无表情,眼睛空洞洞的,麻木地举着刀又砍了一下,直到男人摇摇晃晃走远了,她才颤抖着收回手掌,看着掌心被震破的户口,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就像是噩梦打开了一道口子,周阮记忆里很多阴暗的污秽的东西都张牙舞爪地爬了起来。 周阮记不起他们在躲避什么,只知道他们要不断地从一个角落逃到另一个角落,战战兢兢地防范着所有人和所有的恶意。 大概是某一天清晨,有人突然找到他们,她想不起他们具体说了什么话,只记得母亲哭了很久,然后在什么纸上签了字,从那以后他们换了新的地址,总算是沪城的一个弄堂里安了家。 周阮的童年里很少有明亮的光,所以她力争上游,想要让自己站的更高一点。 高一点,就可以看到光,可以比别人更容易摸到温暖。 那天,她去捡衣服,单薄的身板被热风拱得发烫。 她站在逼仄狭窄的弄堂口,看到黑色的匣子里走下来漂亮的少年,短短的十几米距离,她看到他的眼睛,闪烁着直白的冷意,就像是刀刃上的刺目,雪地里的盛光,是她见过的最明亮的风景。 倏忽间,周阮又站在了舞台上。 聚光灯下,乌泱泱一片里,所有人都在责备她。 她捂着脸,蹲在灯光里。 四周突然高高立起一幅幅画面,画面里母亲拿着笔教她画画,父亲模糊的背影被阳光染的金黄,老师站在讲台上说她的作文是范本,陈骄坐在课桌前转着笔,突然抬头朝她笑了一下。 他的脸上带着微微笑意,伸出的手还没有展开,眼尾处就裂开了一条缝隙。 画面就像大片大片的玻璃碎掉,锋利的渣滓掉在她的身上,脸上,她再次睁开眼,浑身是汗,还是又回到了那个压抑逼仄的不足20平的小屋里。 电视里的女孩蹲在洋槐花树下,已经毫无呼吸的母亲躺在她的怀里。 夜很静,窸窸窣窣的声音诡异莫测。 女孩弯着眼睛,摸了摸母亲脸上的伤,把耳朵贴到了她的心口,喃喃道:“娘,我好怕黑,你能不能回来陪陪我。” 周阮从梦里惊醒,感觉那一幕似乎还在眼前。她缩着身子,下意识拉了拉滑落在腿上的毯子。 那个电视剧很老,名字叫《茧生》。 剧中扮演女孩的演员才三十出头,十六年前息影,转到幕后做导演,至今未婚。 《茧生》不是她最出名的作品,但周阮却因为这个角色,一直很仰慕她。 作为导演,她拍的作品也并不多,但是每部作品都很有深远的现实意义,因为个人风格强烈,市场上褒贬不一,但毋庸置疑的是,她是个令人敬佩的女性,把自己的一生都投入到了电影失业中,更在一片不看好声中,果敢坚定地造出了心底的光。 李偌在准备周阮上综艺的事情,一通长长的电话打完,回头就看到周阮在看《茧生》。 “老掉牙的剧了,怎么突然看这个。” 周阮抬眼,迎上李偌的目光,突然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一定能演好《从良》?我和她完全是不一样的性格。” 李偌想起唐司尧的评价,原模原样回答: “你们身上都有一股劲,虽不锋利,但是钝刀子割肉,磨得人心疼。” 周阮随口道:“听起来,不像是大热剧女主人设。” “房词老师向来只拍文艺片啊。” 周阮愣怔了片刻,猝然抬头:“谁?”导演是谁? 李偌捕捉到周阮的惊讶,立刻就有些不满:“房词老师啊!我靠你这半个月真的连剧本都没碰过吗?” 第44章 “脸皮厚” 《从良》是大饼,百度百科的介绍只有简单的三行字。 和很多演员一样,周阮听到电影名字的第一瞬间就想到了那三行介绍,她下意识就觉得这是一部披着文艺片外衣的博眼球商业片。 但……如果导演是房词。 她突然有些莫名的期待起来,那个眼底有光的演员,那个把世事沧桑一帧帧嵌入镜头里的温柔女子,她一定能拍出最好的良儿。 那个身世可怜,沉落地狱,却依旧在绝望中选择了光明作为归宿的薄命女孩。 昏暗的童年里,周阮每天最大的快乐就是蹲在电视机前,翘首以盼着连续剧的更新。 影视剧的女孩从黑暗里走来,世道将她的所有掠夺干净,她孑然一身,没有开挂,也没有遇到命中贵人。但是,她学会了接受自己所有的善与恶,在世人的眼光里重塑了白与黑,是与非,最终找到了自己要走的路。 房词的演绎就像是另一束光,周阮觉得,如果没有这个角色的引领,她也许早就被黑暗吞噬。 这就是演员的力量吗?是李偌想说的,她缺少的灵魂。 周阮有些动摇。 在房词那里,她可以找到自己需要的答案吗? 手机屏幕上弹出消息提醒,是周阮刚设置不久的特别关注。 @cccc乔:不热爱,不纠结。 配图是一只猫爪。 评论区下面一大片的嗷嗷求猫片,周阮的视线却落在配图上,猫爪上系着一圈铃铛,是她亲手串起来的。 是陶瓷。 陶瓷还在家里。 陈骄那天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走。 她再次把目光落在这个账号上,好不容易熬到家门口,她下意识扫了一圈,目光落在空荡荡的茶几上,扭头问向厨房里叮当作响的周母道:“妈我放在茶几上的剧本呢?” 厨房里安静了片刻,周阮看到磨砂玻璃门从两侧滑开,陈骄探出脑袋,衬衫袖子挽起露出的手臂微微一抬:“我帮你放在书房了。” 周阮大脑短暂空白了一下,转头就要去书房,然而刚踩上两个台阶突然又冷静下来。 逃,她为什么要逃? 表白失败的陈骄,又不是她,她有什么可尴尬的。 再说,这是她的家。 哪有主人走了,让客人干活的道理。 周阮脱下大衣,正想要挂到衣架,就看到旁边放着一个包装盒,熨帖整齐,一看就是送给年轻女士的。 她手指略微一停,又快速放好的衣服,然后随手把头发绑在脑后,直接进了厨房。 陈骄正在腌鱼,他刀工很好,葱姜蒜洋葱和着料酒酱油均匀地裹在鱼身上,计时器在旁边缓缓记录。 周阮就近看了眼蒸锅,被雾气包裹的玻璃锅盖下面,是一层雪白的槐花饭。 面粉和槐花的香气融合在一起,空气里也溢满了甜甜的味道。 “我去切个果盘。” 周阮从罐子里抽出一把水果刀,走到宽敞的岛台上。 陈骄不喜欢吃石榴,对芒果过敏,最喜欢……她心想着客人的忌口,手边突然挪过来一盘红艳艳的草莓。 草莓上还沾着水滴,男人纤细的手指掠过,像一副绝佳细腻的工笔画。 “你喜欢的。” 周阮的手微微一顿,她的确是喜欢吃酸甜的东西。 这盘草莓不在冰箱,是陈骄特地洗好给她准备的?她敷衍地“嗯”了一声,以最快的速度把果盘砌好,放到了客厅。 “你是客人,在外面坐吧。剩下的我来。” 大概是那天的拒绝让她心里有些惭愧,周阮对陈骄的语气很轻,有种刻意的优待。 她撸起袖子,转过身的一瞬间,突然听到男人淡淡地说:“我做的饭有毒吗?” 周阮背影僵了一下,陈骄绕到她的面前。 他头发好像变长了一点,看得出有打理过的痕迹,灰色的卫衣,黑色的束脚裤,素白的脚踝露在外面,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清爽学生气。 难得见他不穿得西装革履。 周阮对上陈骄的视线,有一瞬间的失神,她跳过他的话,低下头问:“你怎么在我家?” 陈骄低着头,额前的碎发散落下来,他微微眯眼,噙着笑的嘴角缓缓放平:“来给你还衣服,顺便看看陶瓷。” “陶瓷是你的,你带走吧。”周阮声音有些嘶哑,清了清嗓子道:“我粗心,养不好。” “没关系,我会经常来看她。” 周阮皱了下眉头,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话。 她看向陈骄,却发现对方一直看着自己,对上那双眼,她一下子就想起那天在练舞室,她和陈骄的对话。 “我喜欢你。” “你喜欢的,是那个被记忆不断美化的那个周阮,那不是我。” “我分得清。” “可我分不清。” 听到周阮的真话,陈骄沉默了许久,空荡荡的室内,他的声音带着轻微的回音: “以前的我,现在我,都给你。你要不要试试?” 周阮在心里解读了好一会,余光看到陈骄抬手松领带,突然就领悟到了他话里的意思。她仓惶退了几步,抵在门背上,嘴巴比脑子更快:“你不要脸。” 陈骄笑着停下手,眼神缱绻又散漫:“不要脸可以追到你吗?” * 回简城的第二天,陈骄就拉着元靳凡摊了牌。 这人是出了名的富二代浪荡公子,从小到大谈过的恋爱比陈骄喝过的酒还多。 他是最了解当年事情的人,给到的建议也会是最精准,最有参考意义的。 “所以说,你们俩还没在一起。” 元靳凡揉了揉太阳穴,想起前一夜给周阮发的消息,突然就觉得眼皮子突突直跳。 他咳了一声,装模作样地分析起来:“也就是说,六年前,周阮喜欢你,你也喜欢周阮,但是人家告白你没答应。六年后,你追求周阮,周阮却不喜欢你了,你想问我再怎么把人追回来?” 陈骄点头:“是这样。” 元靳凡眯起眼,俯下身开了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才冲淡宿醉的痛苦。 他把水瓶砸在茶几上,忍不住骂道:“你这特么的,不是活该吗?我要是人家姑娘,我也乐意。追妻火葬场懂不懂,你这就是作茧自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陈骄被骂也不生气,“你就说怎么办?” 元靳凡摸了把下巴,浅浅的胡茬咯得他手疼,他扭头看了眼陈骄。 这人现在混得人模狗样,听说刚把家里老头逼得低头认了错,在家老老实实做金毛。 有颜有钱有才华,就是谈恋爱的时候没脑子。 “女人最想要的就是安全感,眼下的在意一定是最重要的,谁管你什么狗屁‘为将来做打算’。”元靳凡鄙视道,“你知道全世界有多少初恋因为自以为是无疾而终吗?也就是你和周阮运气好,兜兜转转还能遇到。” 陈骄沉默不语。 他当初一心想着先解除婚约,想着等自己有了话语权再给周阮一个许诺,可是当他筹划好一切,就剩一个时间问题的时候,周阮却彻底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 “是我的错。” 陈骄伸手拆开一罐啤酒,递给元靳凡:“你有什么办法吗?” “出卖色相?” “……没用。” “花钱……哎算了,这不是侮辱人吗!” “……”陈骄眸色渐冷,想起之前的不冷静行为,心里更加烦躁。 “卖惨呢?” “没用。” “有了!” 元靳凡打了个响指:“兄弟,你有什么特长吗?单纯人格方面的。” 陈骄仔细想了想,他从小到大没什么特长,性格也不讨喜。 大概过了半小时,元靳凡两把游戏都打完了,陈骄终于道:“脸皮厚,算吗?” 公子哥头也没回,笑得幸灾乐祸:“哥们你这个,无人能敌。” * 客厅里的猫在叫。 计时器也滴滴滴地响了起来。 餐桌上很快就放慢了饭菜,周母买东西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陈骄结果周阮手里的汤,两个人眼神碰触了一秒,匆匆又别开了眼。 “真不好意思,陈先生难得来做客,还特意帮忙做饭。” 陈骄在饭桌上话不多,每句话都说的很客气,“我和周阮是朋友,阿姨不用特意招待。” “不见外就好。” 周母笑吟吟的,自从病情稳定之后,她状态一直都很好,见陈骄不怎么动筷子,就用公筷给他夹了茄子道:“以后没事就过来玩,当自己家一样。” 周阮余光瞥见茄子,下意识抬起筷子挡了回去,“他茄子过敏,妈你别忙了。” 周母哎呦一声,连忙抱歉,见桌上有汤忍不住问:“还有什么忌口的,葱蒜香菜吃不吃?” 陈骄点头答话:“阿姨不用客气,我自己夹。” 他说着打了一碗汤递给周母,又撇开汤上的葱花,给周阮递了半碗。 “阿姨晚上有空吗?” 邵姨在收拾碗筷,陈骄陪着周母走到客厅的沙发,客气地询问,“我买了票,一起去看场电影吧。” 周母笑得合不拢嘴,却连连摆手:“你们年轻人去吧,我还是在家看电视舒服。” 周阮在一边陪坐着,听到这话连忙道:“我要看剧本,没时间出去。” “《从良》?” 陈骄看向周阮,见她没有反驳,才从容道:“我定了《大荒川》的票,也是房词导演的作品。” 《大荒川》讲的是贫民大迁移过程中一对双胞胎姐妹的故事,是房词的导演处女作,当年在同类电影里杀出一条血路,连续十年都是内地票房记录。 这部电影用人非常大胆,选题也很辛辣,让房词从演员直接转型成功,并且拿到了最佳新人导演奖,影片还获得了美术概念奖提名。 当年电影上映的时候,周阮正处于低谷,她一直很遗憾没有在电影院看到这部作品。 “最近,新出了不少大力扶持青年导演的政策,正好房词导演的新作品要选角,热度很高,这家影院就趁机上架了《大荒川》,我看到的时候票已经所剩无几。” 陈骄掏出手机看了眼,平平淡淡的语气道:“18:30开始,你去吗?” 第45章 “你很美” 电影开场后,周阮才跟着陈骄悄悄潜入后排。 毕竟是小众电影,重映场次人不多,很安静。 电影很有质感,再浮躁的人只要你看了前三十秒,就一定会被深深地吸引进去。 整整90分钟,代入感非常强烈,剪辑干净刺激,几乎一丝让人喘息的余地都不留。但是到了真刀真枪干的时候,拉长的慢镜头里透露出的人性的复杂又让觉得辛辣异常,紧接着又是一个发泄的档口,随着女主的反抗,被打压,成长,最终成为狼一样斗士,整个剧情终于走到了相对舒缓的阶段。 悲剧永远都是最打动人心的,很多人都喜欢拍的煽情。 但在这部影片里,死亡的刻画拍的十分尖锐,明明是最唯美的镜头,但是从演员到镜头表达,都淋漓尽致地直白地道出了一个人间悲剧。 他们是散着步走回家的,踩着灯光,走在树荫里,旁边的马路上偶尔有自行车冲过去。 周阮穿着亚麻色的长毛衣,大大的连衣帽帽子扣在小脑袋上,松松垮垮地围巾从身前绕到身后,在肩膀处打了一个简单的结。 上次像这么散漫地出门,还是和姜一韬去看《情书》。 那可算不上是什么美好的记忆,周阮甩了甩脑袋,并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情书》是教她接受遗憾,而《大荒川》让她再次直面了“自己”。 周阮觉得,房词的每个作品,不管是她演绎的还是拍摄的,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那就是告诉每个内心脆弱的人,人最坚强的时候,不是忍受痛苦,接受磋磨,而是审视自己。 “当你有勇气面对对错,黑白,是非,和自己,不管你身处何种困境,只要活着,就可以战胜一切绝望。” 影片的最开头,女主角自问自答: “那如果我死了呢。” “死了的事,与你无关。” 是啊,生命本身就是一种筛选。 活下来的都要承担更多,好的,坏的,甜的,苦的,都是滋味。 周阮突然豁然开朗,仿佛宇宙之于尘埃,大地之于沙砾,生命之于苦难,她纠结在意的本质其实就是虚假的谎言,既然是谎言对她又能造成什么伤害呢? 真正伤害她的,一直是她的不信任。 她不相信母亲是爱她的,不相信父亲是英雄,不相信自己没有错,不相信世界还是美好更多…… 只要她有勇气去面对过去,审视真正的自己,哪怕是漆黑夜幕,也能寻得到光。 春寒尚在,再轻的风也带着尖锐的试探。 陈骄跟在周阮的身后,目光落在她的影子上,他进一步便与她融为一体,停一步她就在咫尺之间。 亲密,无间,从不反抗。 十天前,他就接到了唐司尧的催命电话,《从良》是尧城转型的重要机遇,一旦成功反响一定空前绝后,他希望周阮可以出演良儿的角色,也在导演面前打了包票。 但事实是,周阮并不愿意。 他投资尧城,其实就是投资唐司尧这个人。 唐司尧的眼光很准,他说周阮适合,那一定是非她不可。 他看过剧本,周阮和人物很贴脸,但她未必愿意揭开自己的伤疤为喂养这个角色。 作为商人,他希望周阮为他赚钱;但作为陈骄,他不支持周阮强迫自己。 他相信周阮,会找到自己的方向。 脚下的落叶发出碎裂的响声,周阮突然回过头,迎着灯光拉下挡住半张脸的围巾。 “你跟唐司尧说吧!我愿意去试镜《从良》。但是,我想靠自己去拿到角色。” 陈骄放在大衣兜里的手指微蜷,笔挺的鼻梁下方,薄唇抿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知道他和尧城的关系,知道他请她看电影的目的。 周阮反方向走向陈骄,迎着光,她看不太清陈骄的表情,只是凭着感觉轻轻踮起脚尖,“谢谢相信我。” 她笑得有些坦然,眼底藏着些许促狭:“我也是刚刚知道的。” 恍惚间,陈骄仿佛又看到了十五岁的周阮。 热烈,坚韧。 像一朵扎在泥潭里的野玫瑰。 * 试镜当天。 周阮撑着伞钻进保姆车里,抬眼就看到后排靠窗的直角沙发上还坐着两个人。 陈骄长腿长脚地靠在椅背上,膝盖上摊开一本时尚杂志,阳光透过玻璃窗打进来,偏蓝紫的光落在他长而密的睫毛上,五官看上去浓郁又艳丽。 他眼神里透出惊艳,视线在周阮脸上顿了好久,才轻咳一声转过头去。 “阮姐今天好漂亮啊。” 周阮为了试戏专门做了旗袍造型,脸上几乎没有带妆,长发编成一大束,耳畔只别着一个素色的棕榈树发夹。 旁边的明纬一看到周阮进来眼睛就亮了,顺便笑着往旁边让了让,他拍了拍左侧的位置:“阮姐这边坐。” 李偌接完电话,把脑袋探进来看了眼,见周阮还没坐下,就顺便解释道:“陈总的车坏了,正好和我们顺路,就捎待一程。前面是陈总带给大家带的早餐,自取哈~” 车坏了?车坏了不会打车啊? 那么大的总裁,还跑来蹭别人家车…… 周阮腹诽着,余光撇见中排的桌子旁边堆着一些日用品,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只能继续往后排挪。 车内的温度23度,但周阮诡异地觉得热气滔天。 她拿起手边的道具扇子扇了扇,歪头喊了声李偌:“偌姐,你不觉得车上有点挤吗?” 李偌还在接电话,听到周阮的话比了个稍等的手势,好一会她才看了一眼,前排除了司机,还放着陈骄买的一大堆的早餐,中排是待会去节目用的日用品和两大包的衣服,后排沙发上齐齐整整地码着三个人,其中的男士还坐得十分“占位置”,还有个小来站在外面不知道进还是不进。 她“哦”了一声,语气轻快:“是有点挤了”。 正巧,司机师傅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陈总的车修好了,可以再过去几个人。” 周阮把目光挪向陈骄,陈骄岿然不动,挪向明纬,明纬拧着头不敢抬。 “???: 这是她的车吧,这意识是赖着不走,让她下去? 陈骄仿佛感受到了周阮的怨念,收起杂志,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子:“明纬,你带小来过去。” 周阮呆了:“……” 明纬如释重负地答应了一声,当着周阮的面儿手脚并用从座位上爬起来,生拉硬拽着小来以及两大盒的早餐匆匆去了另一处停车位。 外面小来还在嘟囔,“急什么啊,我包还在上面,我走了姐要东西怎么办啊!” “哎呀,有我老板呢!” 你老板能照顾我? 周阮忍着生气,把窗户遮挡拉了下来,整个人都朝着一边倾斜。 旗袍是传统款,棉麻布料素雅日常,一看就是老匠人手工定制,九成新,应该以前就穿过。 低开叉的小腿处的双色滚边针脚细密,蜿蜒而上就是大片的暗花,简约的盘扣款式经典,陈骄微微抬眼就看到了周阮线条流畅的下颌。 她很瘦,比电视里还要瘦。 陈骄手指微缩,忍不住想起上次在酒店抱起她的手感,很轻,就像是空心的花朵。 看上去枝头繁重,其实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 明纬和小来一走,中排的位置立即就空了,周阮想也没想就要挪上去,结果屁股刚离开座位,就听到陈骄说:“我陪你对对戏吧?” 对戏?开什么玩笑。 周阮回头看了眼大总裁,忍不住问:“你没工作吗?你是演员吗?你知道什么是对戏?” “我不是陪你演了小半年的戏?” 前排的李偌把剧本递给陈骄,陈骄自然而然接到手里,像是随手一翻,目光定在一场表白戏上:“就它。” 周阮附身过去看,长长的睫毛在剧本上落在阴影,像棕榈树的叶子,漂亮温厚。 这场戏是剧本里最虐的一场戏之一。 女主角是被逼着表白的,她如果不说,那个年轻愚钝的生命就会被活活杀死;而说了之后,她就得把鲜花一样的一生都献祭给这个肮脏不堪的家庭。 可生命是无辜的,那是她少年时唯一的光亮,哪怕对方只是个心智全无的傻子。 周阮昨晚连夜熟悉了剧本,她记性很好对于有画面感的东西看一遍都不会忘。 她抬眸,视线正好和陈骄平视,这人的记忆力超神,她从高中的时候就领教过,这一页他不是随手翻的。 此时,她伸手翻了下目录,再看向陈骄,突然想笑:“你真想和我对这场戏?” 车子猛地开动,周阮的笑还没来得收拾,身体一摇整个人就倒进了陈骄的怀里。 他身上很凉,一身裁剪得意的西装矜贵简洁,一点香水味都没有。 周阮白皙的手指按在他的腿上,剧本掉在座位下面,男人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 “要我抱着你?” 周阮心口噗通噗通直跳,本能地从他身上爬起来,却被男人双手又揽了回去,低沉惬意的语调缓缓笑道:“也不是不可以。” 周阮支起身体,翻身落在旁边,借着弯腰捡剧本的空隙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阳光透过遮光玻璃打进来,微弱的光映在陈骄的脸上。 温柔的光衬笼罩着他,衬得他脸上少了些许锋芒,这人生得白净嘴唇又很红,黑色的睫毛轻轻一颤,偏向头看向哪,哪里就是尖叫声一片。 周阮不觉去想,如果她和陈骄调个个。 陈骄去做活色生香的大明星,她本本分分地待在某个事务所里,勤勤恳恳地做底稿,也许人生就是另一番境遇。 “开始吧。” 周阮回过神,陈骄已经从她手里拿走了剧本。 他匆匆翻了几页大概清楚了前因后果,抬头朝着周阮笑道:“这有什么不敢的。” 这场戏陈骄不需要说一句台词,他只要扮演憨傻的少年,就像是仰望星辰梦幻一样看着她就行。 周阮的词也很少,大多都是眼神戏,她在煎熬中苦苦挣扎。 少年是被人陷害塞进她房里的,那些举着火把要为她讨公道的并不是真的想帮她。他们将家法族规奉若神明,他们容不得一丝一毫的藏污纳垢。 只要她点头,承认自己和少年有婚约,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救人。但婚事之后,她还是会面对接踵而来的无边暗黑,没有了孤女身份的保障,所有的欺压和侮辱都会变成没有证据的谎言。 但如果她不点头,少年会被酷刑致死,这世间再也没有明亮清澈的眼睛看着她,说要给她好日子。 她才多大啊,可人生里已经没有了“好”字。 他也是真的蠢,自保都不能凭什么保护她。 但是良儿,她无法拒绝这样的恩惠。 哪怕只是一句无心的话。 焦黑的夜里,浑浊的空气酸臭无比,所有人都在等她,怕她,逼她,只在意一个结果。 “我们……” 周阮对良儿有种来自心底深处的共鸣,灵魂似乎在一同震颤,她咬紧牙关,恨恨地看着周围这些“为她讨公道”的人,将眼泪逼了回去,红着眼厉声道:“有婚约。” 周阮的眼睛里藏满了恨意,直白锐利地刮过陈骄的心口。 她就像是良儿一样,从这一刻就把自己交给了地狱。 不相信希望,不认可光明,她救了人,也弄死了自己。 陈骄浑身一震,不由自主地揽住了周阮的肩膀,她颤抖了起来,像是在求助又像是害怕极了,在男人轻轻地无声的安抚下,她觉得遍体的寒意渐渐消退,一股从未有过的陌生情感让她湿了眼眶。 周阮从戏里走出来,突然绽开了笑颜:“我懂了。” 她看完剧本其实一直都不理解,为什么后来少年找到她要带她走的时候,她拒绝的那么干脆。 刚刚她感受着从陈骄身上传来的温度,突然就明白过来,“正是因为爱,所以才推开。” 那不光是她的归宿,更是千万万万个百姓的归宿。她不愿意自己贪婪,耽误了家国天下。 “良儿很清楚自己的位置,站的准,做的狠,所以她哪怕到死的那一刻,心里边也是敞亮的。”周阮眼眸亮的发光,灿烂的模样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所以,她死的时候并不恨,她是怀揣着希望离开的。” 周阮抱着剧本,就像个孩子一样,她嘴角的弧度骄傲又甜蜜,是真心在为这个角色高兴。 这样的光芒,陈骄几乎没有见过。 他抬起手擦去周阮眼角的泪渍:“有没有跟你说过,你演戏的时候,眼底有光。” 极美。 第46章 “钥匙” 周阮没想到房词导演那么喜欢她,更没想到这部戏居然从一开始就是直接定了她。 “是我指名让你出演良儿的,看到你来,我很高兴。” 房词看上去非常年轻,岁月太过垂怜这样的美人,哪怕她历尽沧桑,举手投足间仍旧都带着清风明月一般的舒朗感。 从试戏现场回来,她就被邀请到了会谈室里。 房词对良儿的解读让周阮觉得自惭形秽,她掏出一本未曾发布的手稿递给周阮,“这是《从良》的初稿,也是我最满意的一个版本。”她叹了口气,“可惜审核不过,但给你作为参考肯定是有价值的。” 周阮双手接过,看着一页页上清秀的字迹,有几页里还有陌生笔迹的红色标记。 她坐得笔直,捧着这样的珍贵作品有些受宠若惊。 “老师为什么会选择我?”周阮将自己完完全全地袒露在房词的面前,“我并不是最当红的,演技也不是最好的,甚至……我的名声也很差,差……”她忍不住自嘲,“差,也差的很平庸。” 娱乐圈谁没有被泼脏水的时候,她那点黑料完全是来自于火的过于突兀,德不配位,反噬而已。 她想不通,房词为什么选她。 “你知道潘导当初为什么要选你做主角吗?”房词突然拍了拍周阮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是潘导的太太推荐的。但是这次,我是主动来找你的。” 她从手里翻出一段视频,很模糊,是从网上录制下来的,上面布满了水印。 “这是你在2012年的冬至拍的一段视频。” 那天前夜大雪入境,她在公司租的小公寓里悄悄过生日。 她不小心割伤了手,阳台上的花盆摔倒楼下碎了,她还没来得及吹蜡烛蛋糕就被打翻在地,她安安静静地擦完地板,然后在甜腻的空气里给妈妈电话保平安,然后就接到了公司的通告电话。 “找你的时候你不在,有其他老师补位了。” 在太阳冒出头的时候,她才接到通知,连打车的钱都没有,挪着被冻伤的手脚回了家。 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打开视频软件,和网友聊天聊了半个小时,后来还是公司打电话过来让她下了播。 “您怎么拿到的?” 周阮以前的很多东西,包括发过的视频文章都被彬悦清理掉了。 房词收回手机:“是你粉丝做的一个小站,里面有很多你的视频作品。” 她抬眼,眉眼深邃:“能让粉丝这么用心,说明你真的很好。” 周阮想起了那个小站。 她沉默片刻,解释的话堵在嘴边,就听到房词起身说:“我看到了你身上有良儿的影子,也有良儿的韧劲,我希望你愿意接受良儿,让良儿活过来。” 《从良》是房词最早期的作品,作为原创者,编剧,导演她把每一步都走的十分精准严谨,更不希望演员毁掉一部作品。 “你不相信自己,怎么让别人相信角色。” 周阮认真地听着房词的每句话,她专注地思考着,耳畔的发丝松垂下来也没有发觉。 清风掠过,发丝正好遮挡住周阮白皙的面庞,让人忍不住想心生怜惜。 房词站在大片的落地窗前,白纱质感的窗帘轻轻拱起,楼下的青年时不时抬头看看,她看了一会唇角绽放出一抹笑意,她回头看了眼周阮,突然提起:“听说你原本不愿意出演,是什么让你改变了心意。” 周阮仰起头,脑海里浮现出那天晚上,昏黄路灯下陈骄的剪影,明明是暗沉的氛围,此时再回味起来却多了意味不明的松弛与暧昧。 “我……”周阮顿了一下,眼中的光渐渐变得放肆而坚定:“我想告诉那些和我一样的人,不要因为外界的因素而不喜欢的自己,自卑不入骨,我们都是良人。” 恶意无法退避,但善意会接踵而来。 周阮从沙发上起身,走到房词的面前,柔软的阳光透过纱幔落在她的脸颊,温柔又美丽。 房词突然生出一种错觉,故事里的良儿从泥洼地里爬了起来,大雨冲刷掉了她身上的污垢,她踩着月光,干干净净地站在了她的身边。 “我热爱的人埋在地狱,你喜欢的人尚在眼前。”房词抬头,看向周阮的眼神里满是鼓励,她伸出手:“合作愉快。” 周阮愣了一下,想起唐司尧跟她讲过的一段过往。 房词老师和爱人是青梅竹马,但是因为被人陷害入狱十年,团圆的那天她捧着鲜花在监狱门口求婚,却看到爱人鲜血满地的模样。 周阮垂下目光,看着房词指尖的温柔地握了上去,“合作愉快。” * 电影前期有很多准备工作,周阮要去演绎风华绝代的良儿,形体仪态气质都需要接受培训,五个月的时间她只能留在简城。 除了偶尔去拍杂志和广告,李偌只给她安排了一档商科类求职综艺,只去一期做飞行嘉宾。 这档节目邀请了很多财金圈内的大咖常驻,每期会邀请一位明星,再加一位商业新秀。 算起来,周阮也才毕业不到两年,她是个很固执的人,从来都觉得做事情有有始有终。因此,哪怕是被彬悦签做艺人,也并没有拉下功课,堪堪拿到了毕业证和学位证书。 专业知识没拉下,但实际上手却差的太多。 很多商科专业的学生从大一就在计划着考证,打商赛,各种四大的俱乐部跑得飞起,大二参加实习,等到了大三,优秀的学生早就凭借履历和GPA拿到了顶级名企的留用Offer。 但是周阮没有,她从大一就沉迷于学业之外的赚钱,除了考过两个证书(还半途而废了),几乎没有任何实操经验,对于团队合作更加是陌生至极。 李偌在路上不停地给她打气,“别慌别怕,你是嘉宾,坐在那美美美就行了,没人让你去争强好胜和学员抢风头。” “再说了……”李偌仿佛是觉得说漏了嘴,拐了一百八十度大弯笑说:“观众对你的要求不会很高,站在打工人的角度说一下看法就够了。” 周阮揪起的心缓缓放下,看着窗外热带雨林别样的风景,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就好像,有什么事情马上就要发生了,而她被蒙在鼓里。 等到了录制现场,咸腥的海风穿过白色长廊,白色的贝壳风铃叮铃作响,院子里的萨摩耶正趴在男人的身上,一人一狗躺倒在地上发出咯咯地笑声。 周阮站在花藤们下方,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 她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长长的帽檐遮住了她的视线。不到半米的视野里,一双白色运动鞋靠近了过来,男人的脚踝很漂亮,细白的皮肤上还沾着露水,脚尖微动就被突然挤过来的狗毛蹭到了旁边。 周阮按着帽檐抬起头,海风轻轻地吹过,男人的发丝有些凌乱,漆黑的眉毛下方,桃花似的眼睛微微弯起。 陈骄俯下身拍了把萨摩耶的屁股,狗子就很乖的绕着栅栏去了别处,男人的声音被风吹的有些散,他拉了拉被蹭乱的卫衣绳结,然后招呼附近的工作人员说:“先吃饭,再开工。” 周阮怔了片刻,还有些恍惚,下意识就跟着大队人马一起往里走。 陈骄的手指轻轻拉了一下,周阮侧过头,他才勾起唇角问:“唐司尧没跟你说?” 说什么? 周阮拿到这档节目的邀请已经大半年了,唐司尧屁都没放,光顾着吹逼格。 “这档节目的制片人是我同学,邀请我和你搭档做嘉宾。”陈骄抬头看到门口没有了别人,伸手勾掉周阮帽檐上的花瓣,轻轻地说:“这一期的场地,是我家。” ……节目组这么穷么,连场地费都要撸,唐司尧太不是个东西了,为人师表的美德呢?李偌!李偌这个见色忘义的一定是和他们串通好的了!可气。 周阮内心咆哮了一遍,气呼呼地摘了帽子,朝着陈骄浅浅一笑:“那就打扰了。” “没关系。” 陈骄站在原地,看着周阮的背影,轻飘飘道:“就当是提前习惯一下。” 周阮身形一顿,原本想要直奔房间的想法被狠狠压了下去,然后扭头直接去了导演那边。 三天的录制时间其实很短,但是入夜的时光却像是被无限拉长。 节目组虽然免费占陈骄的场地,还强制使用了人家烤架,锅底,厨房一应器具,但餐桌上的食物还是自己单独采购了。 草坪上支好了烧烤架子,长廊下是自取餐饮,温馨的客厅里到处都是草木花香的味道,嫩黄与白相间的地毯上萨摩耶老老实实地坐在四楼的角落,守着屁股后面的房间一动也不动。 房间里,李偌正在收拾行李,“宝贝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呀,HIC那边突然提前了谈判的日程,我得回去准备一下。这边只录一期,我都和导演打好招呼了,你只要露个脸保证不出错就行。” 她说着就跟被鬼追似的,驱车离开了别墅区。 敞亮的阳台外面暖风阵阵,高大的椰子树站在两侧,不远处传来舒缓的海浪声,周阮从四楼往下看,长廊的边缘点缀着奶白色的灯,工作人员还在搭建明天要用的景,草坪上一群人正在策划着学员的出场方式。 热闹,却又令人心静。 “噗通。” 周阮应声看过去,阳台上掉落一串钥匙,钥匙有些分量,有些烫,周阮握在手里感觉还有些湿,她正想抬头看看,突然发现钥匙里混着一个银色的圈,灯罩下的光打过来她看清——那是一枚女士素戒。 她仰头网上看,正好看到陈骄附身看下来。 他定了一下,像是没有想到会见到周阮,身后的会议记录在屏幕上滚动,他抬起手臂放在阳台上,眸光微动:“你怎么住在我楼下。” 她抬眸看了眼陈骄,指腹碰到钥匙里的戒圈,觉得手心格外滚烫。 “我扔给你吧。” 这么点高度,很容易就丢上去了。 “别扔。我眼神不好,肯定接不住的。”陈骄侧过身,指了指旁边的玻璃小门,“开一下侧楼梯,我下来拿钥匙。” 隔壁的玻璃小门被扣响,周阮隔着玻璃看到陈骄站在里面,他换了衬衫裤子,头发稍还有些湿,她看了眼钥匙,又望了眼楼上,打开门,像是漫不经心地问:“你怎么会在上面?” 陈骄随着周阮的解锁弯腰走了出来,他先伸开手拿回了钥匙,然后才说:“这是我家,我想住哪里就哪里。” “那你怎么会住在我下面?” 陈骄目光扫过钥匙,坦然道:“我跟节目组说过,四楼不住人的。” 听着怎么那么像是骂人。 周阮拳头有些硬了,但还是解释:“安排给我的房间门锁是坏的,安全起见就调到了四楼,他们说跟你打过招呼。” “哦,”陈骄像是想起什么,“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见陈骄还不走,周阮就坐到了旁边的藤制秋千上,黛蓝色的阔腿裤被风吹得微微掀起,露出雪白的小腿,她偏过头,胡乱挽起来的发丝垂下来几缕,出声问道:“这是你家?” 别墅空间很阔朗,装饰很小清新,院子也打扮的很森系,一层楼还好几个房间,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民居。 陈骄缓步走来,抬起手臂搭在秋千架子上。 从周阮角度看,他的下颌弧度非常优越,配上周边的璀璨点缀,盛着星光的暗青色天空,时而拂起的鸦白色的窗帘,他深色的眸子就像是攒满了星光,在灰暗的阳台上无比夺目。 “不喜欢热闹?” 陈骄摊开手掌,拇指摩挲过钥匙串里的戒指,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甜: “那就换一个你喜欢的,怎么样?” 第47章 “初吻”(改字) 《在商言商》正式录制,三位固定导师+两位飞行嘉宾,9位来自海内外各大名校的学霸选手通过抽签,票选等形式三三分组,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共同争夺进入顶级投行实习工作的机会,并且出品方还承诺了相应的资源和流量扶持。 刚开始的时候,周阮感觉还挺轻松,正如李偌说的她什么都不用做,就当是茶话会一样,看着主屏幕上选手的表现偶尔说一下自己的想法就可以。 录制到后半期,她负责的这一组矛盾开始凸显,因为是抽签选队友,他们这组的实力低于平均线很多,每次在做策划出方案,甚至在最终的Pre环节都明显弱于其他组。 强的团队获得更好的案例,有优先选择队友的权利,而弱的将越来越弱,面对淘汰有个女孩子心态崩了,直接哭着找到了周阮,表示想要申请换队换队长。 所有的导师和嘉宾都在屏幕后方看着,周阮和选手坐在休息室谈心。 “老师,我觉得不公平。”她红着眼陈述完自己队伍目前的状态,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我是队长,我不能光顾着自己评级拿A,不管其他人。而且,我们这组虽然平均实力弱,但是单拎出来都比其他组里有的人强,我不理解节目设置的逻辑,再这样下去,我们组里肯定要被淘汰两个人。” 周阮看了全程,知道女生其实是自责,所以才想要换别人做队长。 “你觉得哪里不公平?” 女生显然已经有过系统的思考:“第一,组队的逻辑。有限的资源按照优胜队伍依次挑选,我们最弱每次拿到的资源也都是最差的,恶性循环,我们没有办法打赢别人;第二,评判的标准。我不知道老师们是怎么打分的,但明明我们的方案是最好的,但是拿到的却是C,有的组Pre的时候发音都不标准,但是老师们却给了A;第三,淘汰的规则。既然是选择不合格的淘汰,为什么不全员末位置淘汰,一定要在评分最低的队伍里选择等级最低的。” 她洗了洗鼻子,语气明显放缓:“这不公平。” 嘉宾室里,两位固定嘉宾笑着讨论:“周阮遇到大麻烦了哈哈,我也想听听她怎么解决。” “做明星导师和这个还是不一样的,现在的年轻孩子们个个又很有主见,有自己的思考。实在不行,陈骄你过去帮一下周阮,别让她被一群孩子们给难住了。” 陈骄坐在一旁,他双手握拳,手臂支在膝盖上正注视着屏幕里的情况。 “没事,她可以的。” 旁边的主持人笑道:“陈老师这么信任周老师,看来是帮忙提前做过功课?” 现场的嘉宾多多少少知道一些陈骄和周阮的绯闻,之前看到两个人一起上节目还私下说过一两句,此时听主持人正面Cue,纷纷扭头看了过去。 “没有。” 陈骄手指碰了碰腕表,看了眼时间道:“她本科的时候成绩很好。触类旁通,不管什么职业什么岗位,底层逻辑都是一样的,她能解决。” 休息室里,女生半天没有听到周阮的答复,有些坐不住地抬头:“老师是不是很为难?不然,我去找其他组的老师问问?” 周阮没有说话,起身倒了两杯水放到了女生的面前。 女生一时吃不准周阮是什么意思,结果水杯道了声谢,心里却开始打鼓。 她是知道周阮的,当红的明星,演技还行,粉丝很会闹,但是路人盘不太行。她来这个节目一方面是为了资源,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结交人脉,所以当初被分到周阮这个组,她心里其实不太痛快。 一个娱乐明星,算什么人脉。 “喝点吧,说了这么久。” 女生抓着水杯的手指微微一抖,下意识就顺着周阮的意思喝了一口。 “我一直都在关注你的表现,你很优秀,把你分到这个组做队长也是因为你的出色。” 女生赶紧说了声:“谢谢。” 周阮微顿,见女生重新坐好,才继续说:“三个队长,六个组员,你知道为什么其他四个人不愿意选你吗?” 女生一顿,愕然抬头。 “你一直在强调队友实力弱,难道他们就没有一个优点吗?”周阮笑着端起手边的水,她举例讲了这两位队员的一些行为,“在我看来,你的队伍之所以不够强,不是因为实力参差,而是缺少凝聚力。你是队长,不是领导,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再回到你刚开始说的问题。” 周阮表情严肃,全然不像是互动时温柔的大姐姐。 “第一,金字塔的世界没有绝对的公平,当你站在顶端,理所应当能拿到顶端的资源;第二,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们并不在意每个组最后的比分和等级,你去复盘每次优异组的共同特点,我相信你看得出什么是标准。第三,为什么要末尾淘汰?我们是在做单人选秀吗?完美的个人不存在,但团队可以做到。” 镜头里,女孩子怔怔地望着周阮,好半天才站起来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老师,我明白了。” 当天录制完毕,节目组除了部分在抓拍空镜和花絮的工作人员,其他人都直接返回了当地的酒店。 深夜,周阮收拾东西准备回简城,突然看到一个黑色的行李箱滑到了面前。 周阮蹲在地上抬眼,就看到陈骄从走廊走过来敲了敲门板。 “顺路吗?一起走。” 周阮手脚利索地扣上箱子,抓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不用,小来租了车,待会过来接我。” 陈骄倚在门框上,旁边的萨摩耶蹬直了双腿立在旁边,他笑着摸了摸狗头,“快跟姐姐说再见。” 周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你会的语言还挺多。” 陈骄目光扫过周阮,又落在萨摩耶身上,瞬间站直了身子。 他像是不太高兴了,往后退了半步,不知道从哪拎出一个牛皮纸袋子:“给你的,吃点东西再走,天气不好,估计航班会延误。” 周阮埋着头整理证件,陈骄的手从眼前经过,右手中指上的戒指十分醒目。 她想到昨晚陈骄掉下来下的那串钥匙链,耳畔仿佛有响起陈骄那句“还没想好?那我继续给你留着”,耳垂渐渐有些发烫起来。 门口的人影走开,周阮才从地板上站了起来。 晚餐的香味溢满了空气,周阮的肚子正好咕噜了一声,她伸手打开袋子,一眼就看到了饭盒旁边那串眼熟的钥匙。 她微抿了下唇,抬眼正好就看到桌角那只大黑箱子。 陈骄刚送走了《在商言商》的制片人,扭头就看到周阮正站在四楼盯着自己。 “这么看着我,是舍不得我走?” 周阮握了握手下的栏杆,不太客气地说:“你的箱子没拿。” 陈骄脚步顿了一下,窗外的残留的镜头悄悄转移过来. 周阮回身把箱子推出来,就看到陈骄站在原地没动,右手插在兜里懒洋洋地说:“那辛苦你搬下来。”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周阮身后,“给你的晚餐,就当是劳工费了。” * 航班因为暴雨天气延误了五个小时,最后通知取消。 周阮拉开墨镜,绝望地叹了口气。 李偌头一天就提前回了简城,而小来也带着部分行李改签了另一趟航班,陌生的城市里只剩下自己。 外面天阴的可怕,候机厅却燥热异常。沉闷的空气里,时有各种或浓郁或撩胃或古怪的气味流窜。 周阮有点困,也有点饿了。 她刷了一下其他航班,发现有一趟半小时后的飞机可以飞到桐城,从桐城坐转到简城只需要一个半小时。 结果她再一刷新,座位竟然全订完了。 “阮姐,”小来的电话来得非常及时,“我登机之前看天气预报不太妙,就帮你定了另一趟航班,不过是经济舱,半小时到桐城,酒店也订好了,我把信息发给你。” 有航班就好,什么舱都不要紧。周阮从座位上直起身,恨不得亲小来一口:“宝贝你太棒了!” 她刚挂了电话,突然就看到一个人影落在旁边。 因为高级VIP休息室,周阮没有太设防,姿态也十分放松。此时被吓了一跳,长腿一蹬就把行李箱踢到在了旁边的人身上。 来人被砸的闷哼一声,周阮扬起眼正好对上一双有些烦躁的脸,男人的脸上浮现出惊讶,瞬间弯腰勾起了行李箱,顺便坐在了周阮旁边的位置。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还没走?” 两个人同时出声,一个疑惑一个嫌弃。 陈骄轻笑一声出声:“飞机延误,我改签了。” 他也延误,也改签? 周阮心里有种不妙的感觉,正巧陈骄掏出自己的机票:“从这里到桐城,正好办点事,然后再回去。你呢?” 周阮心不在焉地点头:“我也是。” 说着,她提起行李箱走出过道。 陈骄起身拦了一下,她连忙说:“我去取票,再晚来不及了。” “取票不用带行李。” 陈骄一只手帮忙拿过箱子,“放在这里,我帮你看着。” 周阮想到陈骄下午让她搬行李箱的恶劣行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力气大,拿得动。” 陈骄侧开身,见周阮气冲冲地走了,忍不住轻轻地笑了起来。 还挺记仇。 不过让女生搬箱子却是是他过分了,哪怕箱子是空的。 周阮这一走,就没打算再回去。 但没想到,到了飞机上她竟然和陈骄是邻座。 小行李箱里都是精致的小物件和化妆品,看着不多但其实挺重,周阮拖了两次才把箱子举到头顶,正打算使出吃奶的力气把箱子推进去的时候,一只男人的大手按到了箱子拐角,轻轻一送,箱子就滑了进去。 “你力气大?” 陈骄笑着俯视着周阮,看到她墨镜上自己的倒影,忍不住伸手帮她拉了拉耷拉在脑袋上的脑子,“进去吧,你坐里面,我坐外面。” 周阮没有拒绝,她还算有些名气,顶着这张脸推推拉拉反而引人注目。 四个小时的飞行,周阮只喝了一杯蓝莓汁,她看着窗外灰暗的天空,视线落在光洁的玻璃上,突然就看到陈骄偷偷看了自己一眼。 周阮蜷了下脚趾,并拢的双腿往窗边斜了斜,她拉下遮光帘,闭上眼不再思考。 一片空白里,她梦到了高一时的一场元旦晚会。 那天,她束着高高的马尾,和高年级舞蹈队的学姐组队,跳了一支火辣性感的爵士。 因为是第一次表演没有经验,调的过程中肩带掉了一边,晚会结束后她就直接去厕所换了衣服,然后准备回宿舍卸妆。 那时候她还没有和陈骄表白,两个人看起来就像优秀的学长和邻家小师妹的关系。 因此,当周阮看到陈骄站在操场边缘等着她的时候,心里只想着过去打个招呼再走。 黑暗里,她裹着带帽的大衣,底下是轻薄束身的套装,瓷白的大腿裸在寒风里,整个人都忍不住地在发抖。 陈骄看到她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两只手都插到了兜里,然后转身就走。 她当时真的好冷,恨不得立刻跑回寝室。 但是因为陈骄在,她舍不得走,哪怕是冷,她也想要在他身边多待一会。 从操场两百米左右,是学校的校医室,后面是一排的合欢树。 那里经常有情侣散步,也经常有老师拿着手电筒四处打量。 旁边跑过去一队又一队的晚跑人马,周阮攥紧了拳头走到了陈骄的身边,她有些忐忑地问:“我今晚的表演你看到了吗?” “没有。” 陈骄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然后就像想起什么时候,脸色微微一变,抬手拉开拉链把校服罩在了周阮的身上。 “谁在那?” “别跑!” 手电筒晃了过来,操场的东北角的台阶上有人站起来跑动,周阮有些心虚地攥了攥陈骄的袖口,还没说话就被男生一把拉到了怀里,她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整个人就被男生紧紧拥住,提着塞进了校医室后窗的拐角阴影里。 操场上终于恢复了安静,手电筒的光渐行渐远。 周阮松了一口气,从陈骄身上爬了起来,她仰起头看向男生的脸,正巧他也俯下身看过来。 意味不明的眼底亮亮的,白皙的脖颈上喉结滑动,借着月光周阮看到陈骄薄薄的嘴唇动了一下,紧接着她就感觉后颈被男生的手掌狠狠一按,整个人重新扑在了他的锁骨上。 “疼……” 周阮下意识反抗,正说着就感觉脚底蓦地一滑,少年将她轻轻撑起,两个人的嘴唇就那么贴在了一块。 “谁?!” 窗户里面,突然有男同学抵着玻璃张望,周阮略一侧身,就对上了同班同学熟悉的脸。 周阮从睡梦里惊醒,脸上还残余着事后被污蔑和嘲笑的恐惧,她急促地喘息着,有些茫然地取下了墨镜。 墨镜咯得她脸颊有些疼,她伸手揉了揉,突然就听到旁边的人问:“做噩梦了?” 陈骄蹙着眉头,脸上的烦躁一清二楚。 周阮看着他的薄红的嘴唇,那一吻的冰凉触感又浮现在心底,她下意识咬了下下唇:“没事。” 旁边的乘客似乎是想要看窗外,偏过头望了一眼,见窗户关着她又躺回座位,一秒后她猛地直起身,目光毫无遮拦地在周阮和陈骄脸上打量来大量去,然后捂着嘴吧找手机。 乘客按着手机似乎想要干嘛,但手指动了几下立刻又偃旗息鼓。 良久,久的周阮都觉得这位乘客应该已经平复好心情的时候,一个手机突然递了过来。 周阮抬头看了眼那位满脸期待的乘客,还没伸出手,手机就被陈骄接了过来。 [你们好,我是你们的粉丝,请问可以合个影吗?] 便签上,清清楚楚写着一行字。 乘客十分拘谨,端端正正地望着周阮。 周阮想着和自己合影没问题,只是陈骄恐怕不乐意。她正想着,就看到陈骄点了点头,然后又在便签上打了几个字,把手机还给了乘客。 三个人悄咪咪合了个影,周阮悄悄打量陈骄。 她也拿出手机在便签上打字: “你跟她说了什么?” “为什么要告诉你?” “那是我粉丝!” “是我们的粉丝。” 周阮抱着手机不想说话。 他们俩的粉丝?CP粉? 她有些同情地瞥了眼那位女乘客,希望拆CP的时候她不会伤心。 旁边的女乘客都要笑疯了,捧着手机噼里啪啦打下一篇新鲜的同人文。 飞机落地的一瞬间,她发了条微博: @甜粥小仙女:我粉的CP是真的!!!!!! 第48章 “相信你” 等到乘客走完,周阮才从座位站起来,陈骄已经帮她把行李箱从货物架拿了下来。 “嗯,是的。好我马上过来。” 陈骄刚挂断电话,周阮就看到自己手机也亮了起来。 酒店接机的工作人员已经到了,周阮记了接机口顺手就想去拉自己的箱子。 陈骄正翻阅工作邮件,手背上突然凉了一瞬,他目光落在行李箱上,周阮的指尖猛地直缩回。 她拧着眉辩解:“这是我的箱子。” 陈骄松开手,周阮才再次提起拉杆。 空荡荡的候机厅里静悄悄的,一长一短两道身影缓缓挪动,透明的落地窗前拓下浅淡的植物阴影,偶尔降落或起飞的航班发出轰隆的响声。 周阮知道,陈骄一直都跟在她的斜后方。 又过了十分钟左右,周阮从电梯迈向平底,突然感觉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了,她偏过头看身旁的玻璃窗,才发现陈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停了停,加快步子找到了出口。 “您好,我们是SQT酒店的接送工作人员,请问是周女士吗?请您出示下身份证件。” 周阮正在翻包,突然看到手机在震动,熟悉的号码近在咫尺,她愣了一下正犹豫要不要接,余光就看到陈骄大步跑了过来。 五月的桐城已经很热,闷热的风又重又黏糊。 陈骄从暗淡的光晕里跑过来,额前的发丝微微卷曲,卷起的袖口白得像雪,周遭掠起了清澈的风,停车场里的嘈杂声突然静止。 周阮感觉一切都好像明亮了起来,万千光芒统统都聚拢到了这个人的身上,耀目的旁的一切都没入黑暗。 陈骄停在周阮面前,干净的衬衣贴着胸膛隐隐透出一点肌肉的粉色,他弯腰撑着膝盖,黑眸皓齿,笑的有些无奈,“你怎么走的这么快。” 陈骄在找她?找她做什么? 周阮捏紧手机,怔怔地看过去,茫然地开口,“怎么了?” 陈骄站在周阮面前高出了二十几厘米,他稍微下蹲,平视着周阮的眼睛说:“我行李箱弄丢了,现在急需给合作方发一份文件,想借你的电脑用一下。” 周阮纳闷,“可是我没有带电脑。” “酒店有。”陈骄亮出手机上的订单,目光看向接机的工作人员身上的标志,“我们定的是同一家酒店。” 周阮眨眨眼,既然是一家酒店,你房间不也有电脑。 “我身份证在行李箱。”像是看懂了周阮的眼神,陈骄叹了口气,“没有身份证没办法办理入住。” 周阮脑子里一片空白,所以…… 旁边的酒店工作人员不明所以地看向她,她也想说点什么,但总觉得不管怎么回话都哪里怪怪的。 陈骄一脸恳求,“一个小时,我处理完就走。” 周阮打开屏幕,现在是早上7点。 “那就一个小时。” 出了机场,周阮才发现桐城的天气很好,脱离了狂风暴雨阴云密布,她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周阮戴着鹅黄色的渔夫帽,沙青色的吊带长裙上缀着巴掌大的蝴蝶结,大大的口罩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墨镜挂在鼻梁上,浑身上下武-装到位,透过后视镜她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是谁。 登记完信息,周阮以朋友的名义带着陈骄回了房间,一个小时不到,陈骄就处理完所有的事情。 周阮看着陈骄清理干净电脑,才朝着书台那边抬了抬下巴,“90%的电量,应该够用了。” 她生怕陈骄又找类似“手机没电”的破借口赖着不走,早早地就把所有的后路都给堵死了。 “我下午有约,不能送你去车站了,路上小心。”陈骄抬手看了眼时间,见周阮懵懵懂懂的样子,不放心道:“我帮你定了外卖,大概三分钟到,取到了我就走。” 周阮噎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太不近人情。 “你行李箱怎么办?里面的东西要紧吗?” 周阮的发丝垂落,陈骄下意识抬手,手指刚擦过周阮的耳垂又猝然缩了回去。 他蜷了蜷手指背到身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喃喃道:“会找到的。” 外卖到了,陈骄离开,他没走多久,李偌的语音电话打了过来。 “陈骄劈腿啦?” 嗯嗯嗯? 周阮眉头一挑,“什么??” 李偌丢过来一大波营销号通稿,“是不是你自己放的料?陈骄真的谈恋爱了?周阮你想要解绑也用不着这样搞吧?你能不能为我想想,我一把年纪心脏受不了啊!” 周阮连忙点进去,八卦博主@搞事情的小Q爆出新料: “周阮绯闻男友携新欢入住酒店,帮女友开门拎包推行李箱,在前台耳鬓厮磨,亲密热聊,疑似热恋中。” 周阮放大看了眼拍到的九宫格动图,手指一顿,“……”这他么的不就是我吗?? 虽然只拍到了陈骄的脸和她的背影,虽然拍的角度贼死亡视角,虽然……但这特么的就是我。 周阮深吸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就看到这个博主又发了一条新料: @搞事情的小Q:粉丝别洗地了!视频里的女生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正牌女友,正牌女友手撕小三,没图我爆个锤子!#周阮小三# 配图没有打码,虽然隔得远但周阮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她和沈裁雨在Deliery见面的时候偷拍的。 水印标注的来源,圈内人投稿。 手机在周阮手机起起落落,她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反正她和陈骄也该解绑了,趁机公布“性格不合,还是朋友”正好顺水推舟。 她正筹划着,就听到李偌又甩过来一张截图。 @沈裁雨list:@陈骄v 哥你搞快点!再不抓紧嫂子#娇软#又没啦!顺便@搞事情的小Q ,偷拍素人违法哦,相关证据已提交法务处理。 周阮再一刷新,就看到博主已经删除了第二条微博。 “大胆猜测:皮下没想到正牌女友是素人+会这么快下场!现在已经收到了律师函,躲在垃圾堆里瑟瑟发抖了吧。” “所以和女人去酒店是真的吧?炒CP也敬业点吧兄弟,脚踏两只船,虽然明知是假的,还是有种吃苍蝇的感觉。” “李涛,周阮从头到尾什么都没说吧?人家也没公布是情侣关系啊。兴许就是正正经经的PY关系呢。” “……楼上真脏。” “哪脏了,不是朋友吗?狗头/” “朋友而已,请勿按头。” “南方姐妹话题都带了,还不是正主认证?唯粉醒醒吧,陈某再乱搞,你家主子还不是跪舔上瘾。有本事分手啊!不分手男方官宣也行啊。” 周阮正看的入神,突然听到敲门声响起。 透过猫眼,陈骄正看着手机打字,周阮迟疑了一下,一想到可能还有人还在暗处蹲拍,连忙拉开门招了招手。 周阮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回过神的时候陈骄已经跌靠在了墙壁上,他的目光有些滚烫,缓缓向下落在衬衣领口。 领口处,周阮微缩了下指尖,她抽手的时候突然被陈骄挡了一下,指尖擦过男人陡峭的锁骨,下一秒她的手就被死死地握入了掌心。 陈骄压低声音,“你这么急,我有点不适应。” 周阮臊红了脸,“不是,外面有人偷拍。”她咬咬下唇,突然抬眸问:“你不是走了,怎么又回来?” “我箱子找到了,你落了东西在里面,我给你送过来。” 嗯?陈骄的箱子里怎么会有她的东西? 她正想着,就听到衣物摩擦的声音,紧接着手指一凉,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手指上已经多了一个银白色的戒环。 那枚戒指,昨天不是被她塞进陈骄的行李箱了吗?周阮顿了一下,突然就明白了陈骄刚刚说的“落下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不想澄清了?” 陈骄觉察到周阮的挣扎立刻出声,他说的很慢,音调轻的像另外一个人,“阿阮,我知道你不想回头了。” 陈骄微微松手,眼底含着薄薄的雾气,他俯身凑到周阮的耳畔,呼吸有些急促道:“再借我点时间,让我陪你过完生日,我们就……彻底结束。” * 之后的一个多月,周阮都没有再见过陈骄。 两个人守着最后期限的约定,却又像是俱不在意,直到《在商言商》放出了周阮陈骄那期的预告。 节目组很会搞事情,镜头里全是帅哥美女,全程都是针锋相对的戏码,预告一放出来俩人就被强大的路人CP粉推上了热搜,娇软超话也从三百多名一下子冲到了前十名。 “周阮有什么资格坐在那啊艹。” “三组好吃亏,搞啥啥都不行,导师还是花瓶。” “我天周阮说什么了!!小姐姐怎么哭成那样!好心疼啊。。” “周阮有什么资格跟人家藤校TOP精英哔哔啊,也不自己掂量掂量,数学及格了吗?” “……南大财务专业,国内院校A+学科,不丢人吧。” “专业不丢人,学历造假才丢人。” 周阮刚从睡梦里爬起来,就听到手机轰炸似的响了起来。 “我给发一段文案,你登录大号去转发一下。” 又出什么事了?周阮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我账号不是有专人负责吗?直接发不就好了。” 周阮嘴上说着,还是一边打哈欠一边登录微博大号,她一上去就看到满屏幕的红点,她从不看微博消息,攒了这么多也很正常。 她随手点开收到的评论消息,最新的评论都在艾特骂她,周阮点到原微博: @娱乐圈打假小号:#周阮学历作假#欺诈粉丝,建议永封。 图一:周阮在《在商言商》里说自己是沪城一中XX届毕业生; 图二:沪城一中XX届毕业生名单(里面没有周阮); 图三:周阮在节目《在商言商》说错专业术语; 图四:周阮百度百科上的学历背景。 底下的评论也是一面倒: “粉丝捧得多高啊!名牌大学本科毕业,现在打脸来的真快。” “所以高中没读完吗?初中学历狗/” “艹高学历学霸人设太恶心了!当粉丝是傻子吗” “这节目可真是照妖镜!一边炒假CP一边假学历,啧啧……牛批你周姐!” “上镜装情侣,下阵蹲大狱,绝配!” 这又是什么妖魔鬼怪? 周末撇开手机,去洗了把脸,回来才懒洋洋地接起李偌的电话。 “你怎么还没发?” 李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好像还在路上跑,几乎要哭出声来,“小祖宗你赶紧点,再迟一点你也要被拖下水了。” “我学历没问题,只是高中休学过一年而已,他们瞎扯。”周阮浑不在意地说,“这么点事,你一惊一乍……”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偌的敲门声给惊得张大了嘴巴。 “什么学历啊!谁说那事了。” 李偌举起热搜,端到周阮面前,指着置顶的那个“爆”字道:“陈骄涉嫌犯罪,被拘留了!你赶紧发微博澄清和他的关系。”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周阮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世界都暗了下来。 断断续续地,她听到李偌说什么“频繁申报”“操纵市场”“非法获利”“泄露内幕信息”,乱七八糟的信息就像是蛛网一样蒙在她的心口,她喘不上气,耳畔轰鸣声响起,手臂猛地一晃,桌子上的化妆品应声落地。 清脆的破碎声中,她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被划伤的脚背,终于在疼痛中唤醒了一点点的知觉。 “你说什么?” 周阮重复了一句,继而摇头道:“不可能的。” “我知道这时候发声很……”李偌拍了拍周阮的肩膀,“反正你们也没有公开,我们要把损失降到最低。” 周阮下意识摸了摸手指上的戒指,“那节目还能上吗?” “平台第一时间就下了资源,那边的决策是节目暂停一期,看结果再做调整。” 周阮登上大号又刷了一下私心,果然新闻扩散开来,知道的人越来越多,很多粉丝和网友都在找问这件事。 “好,我发。” 看着周阮认真地编辑,李偌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在沙发上继续劝说:“反正不管这件事结果怎么样,你们俩都是要结束的,你不用太有心理负担。” “我听说陈总也是被人举报了,听说还是公司的财务总监。” “哎,你写完了记得发我审核一下。” 李偌说完,就看到周阮忽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默不作声地坐到了另一头,她略顿了几秒钟,心里咯噔一下,立刻站起身一把抓过周阮的手机,在微博消息噼里啪啦的提醒声中,她看到了周阮发的新微博。 [相信法律,等你回来@陈骄v] “?” “滚吧!” “……盗号了吗?(小尾巴好像和之前不一样)” @周阮回复:本人,没盗号。 第49章 “约定” 尧城娱乐去年刚刚转型成功,在创业板正式上市,随着投资人被捕的舆论暴风雨一样袭来,公司股票将近跌停,整个高层都处于极度紧绷和忐忑的情绪中。 唐司尧连续开了七个小时的会议,一回到办公室就看到周阮蓦地站起来,他抬手示意周阮先坐下,捏着鼻梁顿了好一会,才强打着精神说:“你先回去等消息。” 周阮站着没动,唐司尧拿过已经冷却的咖啡灌了一口,这才透露道:“只是调查取证,”他声音有些哑,视线不自觉地落在腕表上,“不用担心,再等等。” 那条微博早在第一时间就被李偌删了,之后她就被没收了手机平板一切通讯设备。 周阮直到,尧城的公关部和法务部肯定已经被她搅得焦头烂额,但是她不知道的是……陈骄现在的真实的处境到底如何。 唐司尧的助理出去送文件,见周阮还愣在原地不动,她回头看了眼老板,忍不住道了一声“请”。 周阮转身离开,路过会议室的时候,正好看到里面有位股东气的直跳脚,隔音玻璃里所有人都面色黑沉,他们争执,吵闹,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路过。 李偌一路赶过来,一楼的电梯门打开,周阮才像是回了魂似的抬起了眼,她扭头看了眼楼层按钮,反应迟缓地迈出了电梯门。 “你没事吧?” 李偌一把扶住周阮,担心地询问。 周阮摇了摇头,她有什么事情呢?出了事的,是陈骄啊。 “我妈送走了?” 李偌应声点头,“定了四点的机票,出去玩一个星期,等回来的时候……”应该就已经尘埃落定了。 她顿了一下,后半句话噎在喉咙里。 “晚上还有生日会,你先去准备,我想回家待会。” 看到周阮那副样子,李偌忍不住皱起眉头,“你要是不行,我临时取消……” “不用。” 周阮摇摇头:“一年也就这么一次,不能欺骗粉丝。” 她说着就大步走出了传媒大楼,还没等小来反应过来,周阮就招招手说:“我自己开车,你去给偌姐帮忙吧。” 小来往后靠了靠,瞥见李偌的眼色立刻就从驾驶舱跳了下去。 车辆穿梭,周阮看着路上人来人往,突然就想到了很多年前,她在人海中一眼看到陈骄,硬要缠着他回家的场景。 那时候她刚上高一,陈骄已经高二。 陈骄生得白又漂亮,学校里流传着各种风言风语,周阮甚至还听说,以前有外校的男生女生过来找他。 有限的了解里,周阮知道陈骄从来不参加任何团体活动,除了同寝室的几个朋友,大多数时间都在自己琢磨一些她完全看不懂的东西。 他就像是一颗罂粟,迷人又危险。 她常常听到同伴的女生用书捂着脸偷偷讨论他,有人说他颜值逆天,有人说他家世优渥,有人说他凄惨可怜,也有人说他目中无人,不好相处…… 陈骄冷漠,脾气大,和这里的每个人都格格不入。 但是…… 周阮觉得他不是这样的。 想起第一次见他时,那张白净的脸上那一双含着痛的眼眸,周阮心里总会觉得很疼。 她不怕他,她想证明陈骄其实很好相处。 于是,她大着胆子朝他迈出了第一步,而之后的每一步,她都如影随形。 平心而论,陈骄的确不是那种能讨女孩子喜欢的男生。他太过自我,摆在第一位的,也永远都是他自己的目标。可是,周阮知道,陈骄并不是一个会为了利益去破坏原则的人。 她不相信陈骄会犯法,以任何形式。 周阮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突然一怔。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信任陈骄,竟然远胜于自己。 周阮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一紧,右手无名指上的素戒折射出一道微光,光点划过眼眸,有什么东西仿佛被悄悄唤醒。 偌大的别墅静悄悄的,周阮把钥匙放在鞋架上,刚把口罩摘下来,就看到一团白色扑出了门口。 “陶瓷!” 她转身跑到台阶,陶瓷就像是嗅到了她的味道,在地毯上转了一圈又猛地扑了过来,毛绒绒地挂在她的脚踝,像个围脖。 周阮感觉到一点暖意,慢慢蹲下身,把手指陷在陶瓷的绒毛里。 在隆城拍《重华殿》的时候,陈骄就总爱打视频,视频里的他就这样一下一下又一下地抓着陶瓷的毛,然后音调上挑地问她:“有没有想陶瓷?” 再次重逢之后,他们很多次见面都在不欢而散。 但此时,她再想起陈骄,满脑子却只剩下他的好。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都出现在她的身边。 陶瓷似乎是感觉到什么,突然扭头扬起爪子拍了过来,粉色的肉垫擦过周阮的手背,其实一点儿也不疼。但那一瞬间,周阮突然觉得鼻子一酸,大颗大颗的眼泪砸落了下来。 “他一定会平安回来,对不对。” 滚烫的空气吞噬着一切,水滴沁入水泥,瞬间干涸殆尽。 财经新闻上还在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周阮一遍遍地刷新新闻,把书房里的法条翻了个遍,最后拿着遥控器放了一部恐怖片出来。 平时最胆小的人,看完了全程也没有发出一声尖叫。 她呆呆地看着黑掉的屏幕,爬到镜头前的女鬼开大了嘴巴,露出沟壑似的喉咙,深色的光影里血光四溅,就像是被处以极刑。 周阮后背发寒,脑海里猛地浮现出陈骄的脸。 她猛地下地,正好李偌吵吵嚷嚷地推开房门,看到她的一瞬间就跟见到鬼似的叫了起来。 周阮回头,电视里的女鬼正在吃脑子,她木然地关了电视,然后才把灯打开招呼李偌随便坐。 李偌惊魂未定地摸了摸心口,绕着房间走了一圈,又看了眼阳台,语气有些欣慰道:“怎么看恐怖片了?”她还以为周阮会喝两瓶,生怕出事才连忙赶过来。 周阮轻轻地摇摇头,因为长时间没说话有些嘶哑:“分散一下注意力。” 像是猜到李偌在怀疑什么,她扫了眼四周:“我没喝酒。” 她要清醒地等着,不能喝醉。 李偌叹了口气,顺便蹲在周阮身前,她正想说点什么,扬起脸就看到周阮红得就像是浸了血的眼角。 她被吓了一跳:“你眼睛怎么了?” “我没事。”周阮穿着中长短裤,突然抬头看了一下时间,扭头就要去衣帽间。 李偌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周阮走路姿势有些不对劲,“腿怎么了?” “上楼的时候没看清,摔了一个台阶。”周阮没事人似的把早就定好的衣服丢在一边,然后朝着李偌说:“已经上药了。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我自己。” 要是真能照顾好,就不会受伤了。 看着周阮这样,李偌也不好受。 她心里知道周阮有多担心害怕,也知道她现在只是故作镇定,但是事关沉舟,她并不清楚具体怎么个情况,唐司尧也咬紧牙关一个字不肯透露。 李偌暗暗叹了口气,按住周阮的动作,道:“别倔了。好好休息吧,其他的事交给我。” 周阮仰起头,长发从耳畔滑落,她怔怔地看向李偌,浸在灯光里的身影显得单薄又脆弱。 “小来,通知今晚的生日见面会取消。” “嗯,就说周阮病了。” “好好安抚粉丝,别跟她们说其他的。” “不用……” 李偌正嘱咐着,突然感觉袖子被人一拽。 周阮眼睫轻颤,眼底的固执越来越浓,“偌姐,不用取消。”她努力勾起唇角,“我要过生日的。” 李偌忍不住皱起眉头,试图劝说:“就来了七八个人粉丝,还都一副要债的样子,过什么生日……” “要过的。” 周阮打断李偌的话,“他……他们答应要给我过生日的。” 她仰起头斩钉截铁地说:“我不能迟到。” 李偌不明白周阮在坚持什么,但看着她的眼睛,她实在不忍心再驳回她。 算了,粉丝的事儿也很棘手,要是能在生日会挽回一些好感也行。 “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嗯。” * 因为早前的微博,周阮挂在热搜被人骂了一天。 对家的水军跟不要命似的轮番攻击,舆论热度上来,身上仅有的几个代言暂停的暂停,取消的取消,只剩下一个Kaller还没有发声。 李偌一边处理工作,一边跟进现场的流程,私人电话几乎要被打爆,却仍旧坚持不让周阮碰手机。 小来实在不忍心就朝着周阮悄悄摇了摇头。 “没有新消息。” 生日会定在希亚酒店,100个名额却只来了十七个人,其中多半都是粉丝后援会的骨干。 周阮一下车就被李偌挡在身后,生怕有粉丝攻击,或者黑子趁机报复,结果左拦右挡还是被堵在门口的媒体记者围了个水泄不通。 “周阮,你今早发的那条微博是什么意思?你是在为陈骄作保吗?” “你和陈骄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和案件有关系吗?陈骄涉嫌商业犯罪是真的吗?” “周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小来使足了力气才把周阮带出人群,后面的记者疯了一样扑了过来。 李偌的脸都被划伤了一块,眼看周阮要进去了,她突然转过头静静地看了眼记者,“今天是我的生日会,欢迎大家参加,请不要问无关问题。至于其他的……”她接过最近的一个话筒,淡淡地笑道:“法律会告诉我们真相。” 宴会厅里,明亮的灯光下挂满了周阮的周边和海报。 周阮被一群人拥着走进来,她穿着简单的白T高腰牛仔裤,最近才剪短的齐肩的短发扫过白皙的脸颊,还没迈过门槛就已经面带笑容向大家表示感谢。 座位上稀稀拉拉的粉丝站了起来,举着应援灯呼啦啦一片地喊周阮的名字。 周阮露出一个微笑,抱歉地朝着粉丝弯腰,“谢谢大家能来!” 她已经做好了被现场脱粉的准备,毕竟犯罪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她的表现的确过于感性和冲动,并不算是一个合格的艺人和偶像。 但是她并不后悔,她是艺人,是偶像,也是周阮。 作为艺人,她不会阻止李偌删微博;作为偶像,她应该向粉丝道歉;作为周阮,她无条件相信陈骄。 周阮嘴边的对不起还没说出口,突然就听到震天响地粉丝呼声: “粥饭粥饭,一生羁绊。” “姐姐!”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就是齐刷刷的:“我们也相信你!” 周阮垂着眼,呆呆地望着地面上的人影,耳畔的呼声久久不绝,她心底深处突然涌上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 她抬起头,突然发现每个粉丝脸上都是担忧的表情。 这些人,不是来责备她的?周阮不理解。 她们明明素不相识,难道只是因着荧幕上微薄的喜欢,就能扛着这么大压力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告诉:“她们相信自己。” 周阮眼眶有些湿润,她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打起精神继续走流程。 李偌把媒体把控的死死地,只要有任何一家媒体乱说话,就直接被绕开话题,周阮应对结束,然后开始和粉丝一个个地互动,帮他们签名,合影,最后回答他们的各种小问题。 看着粉丝带着礼物回到座位,周阮感激地看了眼李偌。 李偌把一切都帮她处理好了,哪怕这个生日会凄惨又狼狈,也还算留下了几分体面。 灯光渐渐暗淡下去,距离零点只剩下一分钟,座位上的粉丝齐齐戴起了带着荧光的帽子,然后一个个地依次站了起来。 “我是站子的灰灰。” “我是后援会的会长,小未。” “我是数据库的安安。” “……” “我是影视小组的簌簌。” 随着五层公主裙生日蛋糕缓缓进入视线,所有人都跟着音乐唱起了生日歌。 周阮站在烛光旁边,漂亮的眼睛微微弯起,随着写着数字25的蜡烛被吹灭,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后面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大声喊道: “姐姐!” “生日快乐呀。” “宝贝身体健康!” “要平平安安呀” “崽崽!妈妈爱你。” “每天都要开开心心。” “记得多发自拍。” “要照顾好自己。” “我们相信你!” 空气一下子变得安静,周阮站在黑暗里,看着黑暗里陌生的,熟悉的面孔,突然想起那句“灵魂深处俱为同类”,她轻轻地笑了起来,然后含着泪点了点头。 灯光缓缓亮起,周阮把切号的蛋糕一个个地送到粉丝手里。 “谢谢灰灰。” “小未唱歌真好听。” “安安辛苦啦。” “簌簌剪得视频特别棒。” 她记住了所有人和名字,一个个地向他们道谢。 有粉丝突然侧过身擦了擦眼角,后排的小男生也红着眼咬了咬嘴唇,人群中隐约有人试探着挪了几步,有个抱着周阮周边抱枕的女孩子哽咽着说:“姐姐你最好的!我们一直陪着你!” 周阮笑着歪了歪头,“嗯,我也是。” 生日会结束之后,粉丝坐在包车上朝着周阮挥了挥手,夜色里女孩的单薄身影直到他们远去也没有离开。 有粉丝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姐姐看起来好难过啊,她还在笑,还让我们要开心。” “呜呜呜我过来的时候还很生气!看到姐姐的一瞬间我就……” “心疼女鹅。” “啊——啊啊啊啊啊啊!” 前排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影视站的簌簌突然举着手机说:“天哪!!!乔爷竟然是陈骄!!” 此时,整个周阮的超话里几乎全是娇软CP粉: 飘红的帖子是一个理智粉的分析贴:“看不懂新闻的给我睁大眼睛:(详情见图)先提炼一下重点:①cj不是被逮捕;②犯罪嫌疑人不代表就是有罪;③除人民法院以外,任何国家机关和个人都没有权利认定一个人的罪。④相信法律。” 再往下就是刚刚簌簌说的那个马甲贴: “卧槽!扒到一个料!@cccc乔 乔爷竟然是cj,我是第一个知道的吗?” “!!!???” “正主嗑CP!?” “cj是……那个被送进去的商业欺诈犯吗?” “楼上长个脑子吧!没证据说JB。” “艹!快看!官方出通告了!链接在此-” 周阮等到包车拐了弯,目送着媒体散了,这才脚下一深一浅地上了楼。 零点的钟声已过,大片大片的满天星荧光灯在夜色里显得有些寂寥,秋千被风吹得微微摇晃,散落在地的仙女棒还散发着淡淡的烧焦味道。 周阮穿过写满了祝福语的彩色气球,扶着秋千轻轻坐下。 天台上的安静极了,她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支女士香烟,青紫色的火焰随风晃了晃,猩红的火光立即闪烁在夜色里。 “再给你一次机会。” 周阮把香烟插进旁边的盆栽里,带着一丝微不可闻的鼻音,轻轻地说:“你答应陪我过生日的,”她无辜地眨了眨眼,仿佛想起了很陈旧的记忆,良久轻轻道:“怎么又没来。” “我喊10个数。” 周阮一只手挡住风,一只手揉了揉有些生疼的眼睛,“这次再放我鸽子,我就真的……不要你了。” “10,9,8……3,2——”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手指掐过滚烫的烟头,攥在手里轻轻地颤抖起来。 周阮攥着绳索的手终于松开,她抬手擦了擦眼角,正准备离开,沉重的风里突然炸出一抹亮色。 她猛地抬起眼,就看到简城最高的那栋楼上空突然绽开一朵朵绚烂的烟花——就像是春日里的梨花,聚拢又随风散开,光芒点缀在大楼的四角,随着夜空中的烟火散去,楼身上的LED字体才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我回来了。” 陈骄踉跄着推开那扇门,声音带着喘息,话语和大屏幕上的字同时出现。 周阮蓦然回头,一眼就看到了深夜里穿着白衬衫的陈骄。 他头发有点乱,明亮的眼睛下方带着浓重的惫倦,下巴的胡茬很不齐整,随着胸口一起一伏,他原地重复道:“我回来了。” 空气里静的要命,滚烫的呼吸彼此碰撞。 陈骄握紧拳头,看着周阮整个人都僵在原地,看上去脆弱地好像倒春寒时的梨花,他心里藏匿已久的冲动终于决堤而出。 他手臂略微用力,还不等将人带到自己的面前,突然就感觉眼前的人踮起了脚尖,双手勾住上了自己的脖子,随着身体缓缓贴合,周阮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上。 陈骄手指微微收紧,下巴轻轻地抵在周阮的发丝,半晌才哑着声音说: “阿阮,生日快乐。” 第50章 “大结局” 陈骄回完最后一通电话,然后才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房间里留了一盏灯,薄薄的光线从床头延伸过来,像是某种温柔的邀请。 手机屏幕亮起,又骤然关机。 小夜灯落下橙色的柔光,洁白柔软的床榻上周阮睡得香甜,温暖的灯晕打在她的鼻梁,微卷的睫毛阴影落在一侧。 陈骄松开领口的扣子,轻轻地坐在床沿,目光细致地描摹着周阮的轮廓,落在她粉嫩的唇上,他喉结滑动,视线仓惶挪开。 周阮睡着的时候很乖,但是很容易惊醒。 陈骄还记得高二上学期,周阮被冤枉考试作弊。他当时正好去办公室取课件,站在楼道就听得她义正辞严的辩解,后来通报结果出来确实是另外的同学,她反而跟蔫了一样趴在图书馆不愿见人。 那天天气很好,图书馆里上了一批新书。 他随手挑了一本《国富论》,正打算找个角落的位置,就看到周阮枕着一本英文练习册睡着在书桌上。下午的阳光从狭窄的玻璃窗打进来,落在她的手畔,旁边笔记上的字迹秀气又硬朗,柔中带刚。 他靠在书架上看了很久,突然就突兀地觉得,他十八年里看过的所有的书都不如她好看。 她很会伪装,偶尔才会被炸起一身刺,漂亮,鲜活,脆弱,有着无法形容的致命引力。 大概是视线过于滚烫,周阮猝不及防就睁开了眼。 陈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周阮抬手挡了挡有些刺眼的阳光,视线落在空荡荡的书架间好像有些怅然若失。 浅白的网格本子翻到最后一页,她抬起头来想了一会,然后在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一个名字。 陈骄收回视线,抬手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十三分。 “你要走吗?” 陈骄蓦然回头,周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她一双眼有些迷离地看过来,被子里的手也跟着抽了出来,“两天两夜没睡,休息会吧。” 沉静的夜被她的声音激起波澜,陈骄心跳加速,俯下身沉声问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女孩的眼睛缓缓眨了眨,像是迷茫又像是累了,她朝着另一侧挪了挪,然后轻轻地拉了拉陈骄,一双眼像是仰望着珍视的月亮,简单而坦率。 陈骄半跪在床上,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我先去洗个澡。” 从被带去审查问询,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休息,更没有洗漱。此时,他看着周阮怎么哄都死活不松手,忍不住笑道:“洗完我就过来。放心,这次你赶我走,我都不会走了。” 男人声音柔软沉稳,笑着的时候天然能安抚人心,周阮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随即就松开了手指。 耀目的光线透过纱帘打在床上,周阮抬起手揉了下眼睛,非常自然地翻了个身,入目就看到身旁男人英俊的脸。 陈骄好像已经醒了很久,脸色微红。 周阮看过去的时候,只觉得温柔的眼里满是璀璨的亮色,像陡峭春寒里振翅的蝶,像荒野上眸色晶亮的幼鹿,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欣喜,一点一滴,浓重得触目惊心。 “醒了?” 陈骄表情有轻微的无措,原本枕在一侧的胳膊瞬间收起,他像是怕惊扰到周阮,声音压得有些失真,“饿了吗?” 周阮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被子上,被子大到足够两个人用,但此时所有的被角都被塞在她的身下,酒店里的空调有些冷,被子覆盖的温度刚刚好。 见陈骄要起身,周阮立刻伸手抓住他的袖子,手指划过很有质感的布料,轻轻地搭在滚烫的肌肤上。 她眼睛湿漉漉的,似乎还带着一点点起床气,但开口却是软绵绵的责备:“你发烧了?” 陈骄似乎是愣了一下,抬手摸了下自己的额头,连忙把周阮拉开,“你别动,可能是流感。” 周阮一下子就从被窝里坐起,她披着被子抱住陈骄,一副死活都不撒手的模样。 “那就一起生病吧。” 陈骄听着周阮这幅野蛮骄横的语气,说话间就真的不走了,他揽过眼前的人坐在怀里,手指划过耳畔的碎发,突然眯了眯眼,意味深长地笑道:“你知道怎么样才会一起生病吗?” 周阮的眸色隐没在刘海的阴影里,她垂着头良久,似乎是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正当陈骄松开手,打算再次站起身的时候,周阮突然说:“我没有发烧,也没有冲动。”她仰起头看向陈骄,一如当年一样,“我的床,也不是谁都能上的。” 陈骄眸色微凉,想起自己最开始的荒唐言辞,大脑有些失控地空白一片,他嘴唇动了动,身体却已经率先做出了反应。 白色的枕头上,周阮的深栗色的头发铺了视线,陈骄揽住周阮的后脑勺,另一只手轻轻地探进了被子里,倏忽间周阮便感觉滚烫的热度倾覆而下,不轻不重地将她紧紧包裹。 窗外的蝉鸣喧嚣又嘹亮,落地窗前的纱帘被热风一层层拱起,光亮透进室内,旖旎的风光里有密不可闻的耳语。 “阿阮。” “我这里,也只有你。” 暧昧在空气里不断散开,两个人身上的衣物都皱得有些可怜。 周阮端着一杯水,看着陈骄把药吞了下去,然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手怎么了?” 陈骄坐在床头,皱眉头抓住周阮的手,食指的内侧像是被烫出了一个泡,经过长时间的未处理看起来有些发炎。 周阮突然缩回手,眼神匆匆避开:“我现在就去处理。” 陈骄按着被子不让她起身,她只好指了指门口:“客厅的抽屉里有个药箱,里面肯定有烫伤药膏,那你帮我去取。” 感冒药都有,烫伤膏应该也有。 陈骄半信半疑地走出房门,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身后的门就已经关的死死的。 周阮隔着门板说:“你去取药,我换个衣服。” 陈骄低头看了眼自己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衬衣,也有些委屈道:“我也要换。” 周阮慢吞吞地说:“我先换,你再换。” 陈骄听着周阮越来越远的声音,表情有些不悦:“你手受伤了,我帮你换。” “……” 周阮正在系扣子的手一顿,脸颊蓦地烧了起来。 这人是怎么把这种话一本正经地说出口的。 下午三点钟,李偌正站在周阮家里为失踪人口发脾气,就看到门口的黑色轿车上走下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先一步下车,而后又绕到另一边,李偌眼睁睁地看着男人把车上的人揽进怀里,怀里的人还睡着,下意识攀着他的脖子往阴影处钻。 “陈……陈总?”李偌惊讶出声,看到陈骄警告的目光,立刻又放轻了声音,“您怎么和周阮在一起?唐司尧找你都快找疯了。” 陈骄径直把周阮送到房间,轻轻地关上门才道:“我会处理。”他抬眼看向楼上的方向,见没有什么动静,这才慢慢地询问起了目前的情况。 “司法机构已经发布了公告,舆论这边也基本稳住。”李偌偷偷看了眼陈骄,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 这次的事件发生确实突然,但其实并不是意外。 陈骄一早查到公司有人在向外透漏商业机密,查了小半年终于抓到了那人的尾巴,为了引蛇出洞他故意露出马脚,那人稳以为陈骄只不过是个运气好的年轻人,在一步步地试探下就渐渐落入了陷阱。陈骄发现的时候,第一时间通知到了警方,并且秘密配合调查,没想到对方竟然来了一招贼喊捉贼先把陈骄起诉到了法院。 短暂的24小时,已经足以陈骄把所有的人证物证摆到光天化日之下,而本该收到惩罚的人,也绝不会变成漏网之鱼。 李偌扫了眼现在各大财经媒体的报道,忍不住离陈骄稍微远了点。 想到那家爆雷的企业,李偌还是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她端起桌角的热水,一边喝一边随口道:“追风不是还和您合作过吗?怎么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其实她更好奇,追风还怎么得罪了陈骄。毕竟,一般的恶性竞争不至于用这么激烈的手法,陈骄这手段未免过于刻毒,几乎是把人连根拔起,彻底打入了地狱。 陈骄掀起眼皮子,冷淡的眸色微微眯起:“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与私交无关。” 李偌不敢再说话了,埋着头有些担心周阮。 看刚刚的状况,这两人昨晚是在一起了……是在一起了吗?她微微一顿,正巧看到陈骄突然站起,他衣服稍微有点皱,仔细看还能看到领口处有口红的擦痕,李偌脑海里浮现出刚刚陈骄抱着周阮进门的情景,突然脸颊一烫,下意识朝着楼上看了一眼。 “她有点累,不必要的事先别打扰。” 陈娇说话间打开了手机,开机画面映入李偌的眼底。 李偌:“……”怪不得联系不上。 明纬带着一套新的西装赶过来,一眼就看到李偌古怪的眼神。 他悄悄扫了眼周围,发现周阮不在,才悄悄跟上去问道:“陈总,公司那边好多事等着您处理,现在过去吗?” “让季总全权处理吧,他知道怎么做。” 陈骄在客房里换好了衣服,看着镜子里的明纬突然问道:“我之前交待你的事,怎么样了?” 明纬一听到这话,立刻来了精神:“已经布置好了。” 陈骄走出房门,站在楼梯口顿了一下,视线落在周阮的房门口,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 * 《在商言商》如期播出,因为网上的热度以及争议,节目播出当天就破了综艺收视率的记录。 刚开始很多人都想要蹲着看周阮格格不入,没想到周阮几句话就打入了小组里,思考和专业相关毫不拉跨,就连之前被嘲“没文化”引发学历造假质疑的那段也被单独拿出来痛打黑子的脸。 “断章取义!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不懂装懂?” “周阮从没炒过学霸人设,平平无奇重点院校而已,请黑子自重,不要越级碰瓷。” “见了鬼了,我竟然觉得周阮很适合这个综艺……路人粉三秒钟。” “天哪!周阮竟然是本科毕业?学得还是财务……呜呜呜干嘛要做明星啊,唉算了还是做明星吧,毕竟美貌天花板。” “学姐!!!!靠,我才知道周阮竟然是南大的。” “学霸+设计天分+富二代精英男友+颜值TOP+演技在线+从小练舞,我的天!周阮这些年到底在干嘛!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啊!@彬悦娱乐给我出来受死!!!!” “……富二代精英男友大可不必,顶多是朋友吧。” “那条微博还不够明显?普通朋友犯得上当众表态?你对哪个朋友这么不管不顾的?” “请看视频彩蛋,哪个男人会让自己喜欢的女生搬行李啊!!他没长脑子吗?” “别吵了——快看下一期预告倒数第七秒!周阮穿的那身私服!!这他妈不是陈骄那个绯闻女友的衣服吗!和那次在桐城拍到的一模一样!包包都是一个款式!” 淦! 所以—— “被拍到和陈骄一起进酒店的,不是scy,是zr。”与此同时,有营销号爆料。 一整期的节目播放完,网友们几乎个个都是福尔摩斯,从眼神扒到穿搭,从一字一句扒到细枝末节,最后有个名叫@甜粥小仙女的粉丝爆料: “救命!!憋死我了!终于能说了!我在飞机上遇到了阮姐和陈总,还合了影!他们俩超甜啊!!还有陈总……emmm虽然看着是很不好相处,但是对姐姐超级宠,帮她拿手机,帮她选饮料,眼神doI,啊啊啊啊还有我要窒息了,他们俩的合照,我要嗑死了!!!!” 微博里的照片被营销号疯狂转载,紧接着陆续有粉丝在直播的时候讲起陈骄出事那天,正好是周阮的生日。 “姐姐人特别好,亲手送了to签,还有周边,陪我们上车,远远地还冲着大家挥手。” “我也在现场,感觉姐姐全程都要哭的样子,一直强忍着,呜呜呜崽崽太不容易了……” “我感觉都不是我们陪着姐姐过生日,而是她送给我们一场美梦!不,是真实存在的梦。” “世上最好的姐姐,世界最好的周阮。” 无数现场图冒了出来,原本都低调不敢出声的粉丝一股脑都开始给周阮补生日。 当天的热搜飘到第二十四位,突然有细心的网友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娇软的忠实狗腿子:《在商言商》第36分钟里陈骄戴的那个戒指和周阮在生日会上戴着的那个是一对吧?是一对吧?是一对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软胶的超话里一下子沸腾起来,每个粉丝都恨不得用放大镜去看节目和生日会视频。 “刷了三遍,是一样的!” “刷了七遍生日会视频,虽然你阮姐(好像)在挡,但是确实是同一款的样子。” “男生右手中指,女生左手无名指,代表啥来着?” “热恋——” “……” “靠!他俩不是交易关系吗?什么时候真的好上了?” “患难见真情?” “——全世界都觉得我们相互利用系列,石锤了!” “对不起……先嗑为敬。” “先嗑为敬……” “先嗑为敬!” 短暂的休息之后,周阮又开始了满满当当的行程。 虽然经历风波丢了一批代言,但是后面接踵而来的资源,竟然一个比一个好。 七月下旬,周阮踩着细长高跟推开了唐司尧的门,她正想问个清楚,就看到办公桌上一片狼藉。 李偌嘟囔着坐起身来,从容地越过唐司尧的胳膊看了她一眼,然后镇定自若地扣好了领口。 周阮脸红地十分彻底,往后退了两步,连忙清了清嗓子道:“有点热,我出去吹吹风。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该死! 李偌和唐司尧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她蒙着头细思极恐,猛地就撞到了一个人的怀里,还没抬起头就听到男人轻轻地笑声。 陈骄一把按住周阮,目光热辣辣地投向她的耳垂,又滑落在桃色的唇瓣上,他抬手轻轻一蹭,“脸怎么这么红?” 周阮一脸的难以启齿,连忙拉住陈骄往回走,结果还没走远,就被男人抓起手指转了一圈,不知怎地,整个人就跟着他绕进了旁边的一间会议室里。 自动窗帘缓缓落下,黑色的皮鞋轻轻抵住白色的尖头鞋,黑色笔挺的西装裤贴合在白瓷似的长腿上,里面的人缓缓转动,渐渐隐没到了黑暗里。 滚烫的气息遍布全身,周阮逃出小黑屋的时候整个人跟小龙虾一样。 她仓惶钻进车里,把空调温度调到了最低,前排的小来一脸不解:“阮姐你这么热吗?今天温度不高啊,别又吹感冒了。” “嗯……我走楼梯下来的,有些热。”周阮正绞尽脑汁想着说辞,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那边的女人声音有些颤抖,陌生又熟悉的语气里夹杂着单薄的忧伤。 “是周阮吗?我是陈骄的妈妈。”她顿了顿,像是酝酿着很多情绪,良久才恳求道:“我可以见你一面吗?” 地点是沪城,时间是早上。 街边的法国梧桐树被日光映照得更加葱郁,随着微风掠过,发出细微的轻响。 周阮撑着伞,站在店门口,没多久就看到一位穿着素雅的女士匆匆下车而来。 远远地,陈俪芬就认出了周阮,她三步并作两步,从容却又紧迫地走上前来,正好周阮也将伞轻轻撑起,两个人站在伞下对视了一眼,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的夏天。 这家店已经很老了,从周阮刚搬过来的时候就在,店里的只有一排桌子,上午开始营业,几十年了老板只卖鸭血粉丝汤。 干净,正宗,分量又足。 听说,近年来也成了网红打卡地,一到节假日外面的人就特别多。 寒暄的话并没有说多久,陈俪芬就开门见山道:“我不是个好母亲,不负责任地生了他,又没能好好照顾他。这么多年,我嘴上恨他怨他,说到底还是恨我自己,没能把他留在身边,也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陈骄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这个做妈妈的,竟然最后一个才知道。” 她叹了口气,“我去找过陈骄,但他始终都不愿意见我。” “周小姐,我知道陈骄会听你的话。”陈俪芬央求道:“我已经是半截身子埋入土的人了,余生也没有牵挂,我不求他再叫我一声妈妈,只是……请他不要怨恨我。” 周阮听妈妈说过陈骄的事情,但具体的情况并不是特别清楚,此时见陈俪芬拿她当救命稻草一样,忍不住叹道:“伯母您言重了,我做不了陈骄的主。” “怎么会!”陈俪芬下意识扬高了声调,“当年要不是因为你,陈骄怎么会跟了他爸爸,他能为了你接受那边的家庭,也一定……” 周阮脑袋嗡地一声,随着椅子摩擦地面的尖锐声音响起,她蓦地站起身,眼底的震惊一览无余,“您说什么?” 陈俪芬看到周阮的样子,突然也明白过来。 她攥进手里的包,惊异地扫过周阮的脸,“他没跟你说过?” 周阮定定地看着陈俪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店里的老板送上了两份热饭,她才缓缓坐下身。 透明的粉丝浸润着浓香的汤,鸭血的味道薄而滑嫩,她低着头,温热的气息熏到眼眶,眼尾渐渐晕染出湿气。 “当年陈骄拧得很,自己赚足了学费,不肯拿家里一分钱。外人都说,我们谁都不想要这孩子,其实是他自己不想跟我们任何一个人有瓜葛。我和他父亲次次见面次次吵架,为了争夺抚养权闹得街坊四邻议论纷纷。直到有一天,陈骄去了趟医院,回家打完电话就带着行李回了简城。” “周小姐,你母亲曾经误伤过一个孩子,你还记得吗?”陈俪芬说,“是陈骄救了他的命。” 从店里走出来,陈骄感觉浑身都是冷冰冰的。 她噩梦里总也记不清的那段记忆,突然就像是被打开了阀门,汹涌着朝着她扑过来。 密密麻麻的责备声里,她被踢到灭火器上,满地的玻璃渣里,有人帮她挡住了很久的伤痛。 黏湿的血液气味里,男生身上的草木香气笼罩着她,隔断了所有的怨恨仇视,将珍视降临在她狭隘的世界里。 她怎么会忘了呢? 他怎么总是不说。 碧洗晴空,梧桐轻声呼啸,短暂的喇叭声里,周阮微微抬起头。街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很多人,年轻的身影彼此追逐,校服里的青春青青涩涩,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原点,站在了15岁的路口,隔着川流不息的人群,路那头的人从书本里抬起头,朝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拍摄快开始了,你怎么还没到?” 李偌的电话响起,周阮才回过神来。 见陈俪芬只是一个插曲,她这次来桐城其实是为了拍杂志封面。 《重华殿》马上就要上线了,这次T家专门定了周阮和唐司尧一起拍十月刊,场地就在沪城一中的丁香园里。 周阮赶到的时候,布景已经全部搭好,服装,化妆,摄影,站在旁边就像是老早就等着她。 “不是9点开始吗?” 周阮有些不好意思,生怕是自己迟到耽误了大家,她特意看了眼手表……发现才八点十分。 与此同时,服装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推着一款罩着薄纱的荼白色刺绣旗袍出现在了旁边。 周阮眼前一亮,惊喜上前,“这不是林遇的《荼白嫁衣》系列的旗袍定制婚服吗?” 全球只有这一件。 她诧异地看向服装师,服装师往旁边一侧,身后的人就跳了出来。 年轻清冷的女孩眼底浮现出别样的光彩,她上前来慢慢拥住周阮,“怎么?我做的,你还敢说不喜欢?” 周阮看着眼前的嫁衣,还是感觉有点不真实,拍个杂志而已,这是不是有点太奢侈了。 “告诉你个小秘密。”林遇一边催着周阮快去换,一边笑弯了眼睛,眼底的笑意简单而纯粹,“穿了我做的衣服,一定能嫁给自己最喜欢的人。” 周阮噗嗤一笑,不知道怎么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陈骄的模样。 她撇开心思,回头看了一圈,见唐司尧还没露面,忍不住问:“老师他已经换好了吗?” “是啊就等你啦!”旁边的工作人员cue进度,周阮连忙在林遇的指导下速速换完衣服。 这套礼服对模特的身形要求很严格,周阮本就婀娜,身形被衣服一勾勒更显矜贵。 她素着一张脸站在那,就好像冬日初雪时的娆娆红梅,超然于俗世,却又莫名地让人想把她拽进凡尘。 化妆师呆了一下,赶紧把人按在了镜子面前。 镜子里的人似乎有些茫然,摸了下落在身前锁骨处的发丝,下意识往身后看了眼。 旁边的化妆师好奇地问:“周老师看什么呢?” 周阮任凭化妆师勾勒眉眼,坐着也没敢乱动,她想了想,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莫名,良久她才如实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开拍啦!” 周阮转过身直接走到指定的站位,布景里的白雾袅袅升起,她捧着一大束虞美人佯装散落,低眉抬手间,男人的脚步声突然在耳畔响起。 周阮抬起狭长的眉眼,应声看过去,场地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到两边,一条宽敞的人工雪道上,陈骄捧着一大束紫丁香缓缓而来。 她的少年已经长大,在蝉鸣聒噪的夏季,带着满身的星光,踏着山风与明月,在最灿烂的时候,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周阮小姐,你好。” 陈骄从丁香花束里摘出一朵,修长的手指捏着细嫩的花枝,慢慢地递到周阮的面前,“请问,我可以单方面宣布成为你的男朋友吗?” 浅紫的花影里,周阮白皙的耳垂微微泛红。 世界好像都被清香涤过,甜腻的空气里,周阮不动声色地将手背到身后,眸子里盈满了淡淡的疑惑:“你刚刚说什么?” 陈骄眼底绽放出惊喜的光彩,往前挪了一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而道:“其实,那天你跳舞的时候,我在。” 周阮微微一愣,就听到陈骄一字一句地说:“周阮,我爱你。” “从你的16岁,我的17岁开始,到永远。” 周阮肩膀微微一颤,视线与陈骄交融。 男人的目光坚定而又专注,像是聚满了月光,看似清清冷冷,却默默为她驱逐所有的黑暗。 她伸手接过花枝,而后从身后抬起另一只手,原本戴在指上的戒指躺在手心,她朝着陈骄道: “那就,你再给你一次机会。” 白色的戒指重新戴上无名指,温柔的灯光下,陈骄俯下身落下一个吻。 欢呼声中,陈骄轻轻地捧住周阮的脸,无声地开口。 “往后余生,换我爱你。” 第51章 番外 | 公开恋情 《重华殿》播出的同时,T家发布了十月刊的封面图和拍摄花絮,动图里陈骄满眼载着珍重,周阮含着笑接过捧花,象征着悲伤的虞美人散落在曳地披风,紫丁香绽放着初恋的锋芒。 随着大量营销号放出爆料,#周阮陈骄#登顶微博一天,娇软CP叫得嗓子都哑了。 @一个什么都不能说的秘密小号:T家的十月刊原本定的是周阮和唐司尧的双人封,cj非常讨厌周阮和别人炒CP,当即就亲自上场换了人,听说现场闹得很不愉快,周阮还哭了。 “皮下是狗吗?吃不得狗粮爱吃屎?” “人家甜甜蜜蜜扎你眼睛吗?编这种假料。” 博主回复:“你蒸煮真,有本事结婚证发出来。” 周阮正看着这些奇奇怪怪的言论,感觉后颈微微有些痒,一回头鼻尖就蹭到了陈骄的嘴唇。 他唇色很红,又薄又凉,周阮耳下皮肤染上粉色,刚往后一缩就感觉陈骄的手臂越过自己,把手机抓到了手里。 “结婚证啊?” 陈骄重复念了一遍,转到沙发一侧揽着周阮坐下,“这个先不急,我给你看个东西。” 周阮软软地倚在陈骄怀里,他肩宽臂长,看上去单薄但靠着的时候十分舒服。陈骄弯下腰,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周阮顺着陈骄斜了斜身子,确实有些好奇,“这是什么?” 她瞄到几个关键词,有些疑惑,婚前财产证明吗? “给你补的秋分礼物。” 陈骄的手特别漂亮,青年的手很大,白皙修长,拿着白色的文件一页页翻开给周阮讲解,末了在周阮茫然的眼上落下轻轻一个吻:“以后,你就是尧城的股东了。” 他轻轻地笑,周阮靠在他的胸膛感觉浑身都有些酥麻。 “唐司尧以后赚的钱,你都有份。”陈骄抬手捏了捏周阮的脸颊,拇指恋恋不舍地划过下颌骨,又落在下巴上缓缓一晃,“开不开心?” 周阮愣了一会,从陈骄的怀里坐起身,光滑白皙的脚趾陷到柔软的沙发垫子里,她看了眼最后一页的签字和公章,最后把手放到了陈骄的额头。 “你没生病吧?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 陈骄在尧城的股份仅次于唐司尧,甚至比李偌还要高一点,这些年他在尧城赚的钱也许只是他庞大的商业版图的冰山一角,但哪怕就是这一角都足以让无数人眼红心跳,争得头破血流,更何况如今的尧城娱乐已经上市,发展迅猛,隐隐有做行业龙头的趋势。 这样的贵重的“礼物”,他们都还没有对外公开恋情,就这么给了她? 周阮把合同放回茶几,“我不要。” “本来就是给你的。”陈骄抓着周阮的手,她的手一直冰冰凉凉的,哪怕是最热的夏日里也暖不热。陈骄抬手,温厚的大手握住周阮的脚,轻轻一拉就把人拉到了怀里,两个人静静挨在一起,陈骄额头抵着周阮的额头,哄孩子似的问:“你真的不要?那我卖掉直接把钱转给你,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男人的气息很淡,但滚烫的呼吸却存在感极强,他的手臂交叉在周阮身后,这是一个很有占有欲的姿势。 周阮被陈骄弄得猝不及防,她早就知道陈骄从不做影视行业的生意,但商人趋利避害突然转性也并不奇怪,所以当初知道陈骄投资了尧城,她并没有多想。现在,陈骄把这份经营得如火如荼的“战果”直接交到她的手上,她觉得手指发烫,心里的震惊甚至躲过了感动和惊喜。 “阿阮,这点你就受不住?”陈骄眉眼里浸着得意,还有愈加浓重的爱意,“那我给你攒的家业,不就白挣了。” 周阮微微抬眼,撞到陈骄的眼底深处,那里温柔似水,缱绻纠缠,下一秒陈骄突然半跪在沙发上,她整个人往下一倒,微凉的薄唇贴了过来,蛊惑似的声音极轻地央求:“实在不行,你也送我一份礼物。” 午后的阳光暧昧又绵长,柔光笼罩在温馨的客厅,周阮轻轻地张了张嘴,脸颊上一片绯红:“你想要什么?” 陈骄搂过周阮的细腰,深色的睫毛缓缓一颤,他的嘴唇轻轻地啄了一下周阮的嘴唇,滚烫的呼吸交缠,不到一厘米的距离里,他委屈地说:“想要你。” 直白的央求响在耳畔,周阮只觉得耳垂发烫。 “多久了?” 周阮嗓音有些低哑,他们在一起有段日子了,陈骄都表现得十分清心寡欲,她原以为……他不着急的。 也许……周阮垂下眼,她有时候也会忍不住去猜测,这么多年过去了,陈骄身边不可能没有过女人,也许他已经熟稔于这些俗事。 陈骄轻轻地遮住周阮的眼睛,他的吻攻势迅猛,像是饿极了的猫在看到活鱼时的疯狂侵占。 “对不起。” 陈骄嗓音发沉,灵魂深处都在震颤,隐忍多年的渴望在一瞬间爆发,他贴着周阮的耳垂,似笑非笑地说:“我大概是个畜生。” 他很久很久以前,在很沉很沉的梦里,就已经在开始掠夺。 周阮身体微微一颤,她感觉到了青年身体的变化,滚烫的身体将她包裹,却又纹丝不动。良久,周阮感觉眼上的手缓缓移开,她看到陈骄眼里盛着烈火,灼灼火花被潮雨浇灭,“我等你准备好。” 他抬腿落地,一把将周阮也拉了起来,周阮还没坐稳,陈骄又抬手摸了把她的脸,沾上她唇色的薄唇缓缓勾起,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快点,总这样对它不好。” 周阮先没反应过来,见陈骄朝下眨了下眼睛,蓦地烧红了脸。 “你不是可以自己……” 周阮背过身,手指抓在沙发靠背嘀咕。 陈骄叹气:“阿阮,我成年都已经九年了。” 九年里,所有慕名而来的女人都只会得到一句话:“我有婚约。” 对陈骄而言,这大概是这桩荒唐的婚事最大的好处。 后来,他发现自己一直拒不接受的未婚妻竟然就是周阮,也曾有过彷徨。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也许他可以利用婚事将周阮再次绑回到身边,有家族利益的牵绊,她跳不掉的。可最终,他还是把选择权放到了周阮的手心。 只要你愿意,我就是你的未婚夫。 你要是不愿意,谁也不能强迫你。 包括我。 陈骄正想着,忽然看到周阮从沙发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勾住自己的脖子上。 女孩子温柔甜美的嗓音里带着点沉沉的笑意,突然问:“等我拍完《从良》,你来接我吗?” 《从良》打磨了小半年,周阮今天在家歇一天,明天就要跟组去甘城拍沙漠戏。 陈骄噙着笑,双手搂着周阮的腰,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要不,我陪你去吧。” 工作可以远程,出差从甘城走也不太麻烦,只要周阮说一个字,他可以如影随形。 “没网。”周阮凑到陈骄的面前,歪过头笑道:“我的大投资人,你在家好好赚钱,等我回来。” 陈骄往前站了站,突然把周阮打横抱了起来,手指滑过大腿,长睫下的眼睛里映着周阮的脸:“到时候我来接你。” 他手臂微微一抬,将周阮靠到自己的怀里,“你走这么久,我要罚你陪我再躺一会。顺便……”他指尖抖出一个钥匙,“远程看个房。” 周阮抬手接过钥匙看了眼,想到之前几次陈骄带她去过的房子,疑惑地皱起眉头:“你到底有多少套房?” 她把钥匙丢在陈骄的胸膛,拿手轻轻地锤了一下:“你当初说什么没钱没房住,都是骗我的?你还骗我妈?” “乖。” 陈骄笑得胸腔起伏,脚下一抬两个人就钻进了卧室,门口的陶瓷见状喵了一声,很有眼色地从楼梯栏杆蹿到了玄关,像个守门员。 房间里的呼吸声变得重了起来,窗台下的院子里的蓝花楹开得正盛,空气里满是沉静的馨香。 周阮从陈骄怀里爬起来看了眼时间,还没看清楚就被男人拉回到了怀里。 陈骄在外很犀利的一个人,说话做事十分利索,但只要是在床上,总是格外的黏人腻歪。 周阮稍微动一下,他就能整个人包裹过来,恨不得把人塞进心口里。 “让我再抱一会。” 三个月时间,他太可怜了。 “别动。” 陈骄的手落在周阮的肩头,缓缓下滑,手指轻轻地刮了一下,“阿阮,你想不想公开恋情?” 陈骄转过身正对着陈骄,陈骄闭着眼,半张脸陷在柔软的枕头里,有些长的刘海微微卷曲,贴在额头散乱而蓬松。 他像是随口一提,周阮却突然想起前之前在网上看到的网友言论: “公开恋情怎么可能!谁吸谁血呢!” “这是正常人会做的事?你当有钱人家的门槛就那么低?名分这种东西,你家主子不配有。” “CP粉都清醒点吧!人正主就是玩玩,加再多苦情戏那也是戏!” “但凡有点脑子,谁会娶个戏子。” “要是真在一起了,早就公开了。” “女的不敢,男的不愿意呗。” 周阮回过神,朝着陈骄蹭了蹭,忍不住笑:“公开恋情,你不是很吃亏。” “谁说的?” 陈骄睁开眼,眼底带着迷茫和不悦,他翻身把周阮压在身下,有些严肃地说:“这明明是我占便宜。” 周阮“啊”了一下,就被陈骄一把拉起来,他看了眼时间,然后轻轻地捧着周阮的脸重重地亲了一下,“换个衣服,带你去个地方。” “我晚上十点的飞机。”周阮连忙下地说明。 陈骄走到衣帽间里,声音隔着磨砂门有些不清晰,“晚了我就单独送你过去。” 从简城飞到桐城,周阮感觉太疯狂了。 傍晚的晚霞晕染了正片天空,周阮跟着陈骄从沪城一中的后门钻进去,然后兵荒马乱地跑到了操场东北角的草丛里。 陈骄提着西装,弯下腰低低地喘气,青年的脸色微微泛红,白皙的面孔上一双黑眸又亮又水润。 周阮拨开杂草走到破旧的墙角,干涸已久的水池上方是大片泛着灰白的墙体。 白色的墙面有些脱落,顶上的砖瓦在雨打日晒下歪斜破碎,荒草阴影的遮挡后,墙上的字迹却清晰如故,带着时光固有的滤色。 这边还没有被建成足球场之前是篮球场,周阮记得上高二的时候,很多同学都会走在这边背书,有时候为了图清净也会坐在这边默默看笔记。眼前的墙很破,甚至有些脏,墙面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少年们的心事,许愿的,嘱咐的,咒骂的,哭诉的,央求的,渴望的…… 周阮看得眼花缭乱,终于在一个角落找到了自己以前的笔迹。 “啊,这个是我。” 周阮回头一看,才发现陈骄一直都在看着她,目光里说不出的温柔执念。 曾经那个少年,一直都站在她的身后。而她,也有了把心事一一道出的勇气。 周阮拉着陈骄走到跟前,弯下腰一字一句地念完,然后摸了摸耳朵笑着说:“哇,我当时写好矫情。” 陈骄的视线落在她的耳垂上,他从身后抱住周阮,下巴贴在她的肩膀,然后伸手握住了周阮的手指。 “阿阮。” 他轻轻地喊,然后将周阮的手指向右移动了520毫米,再往上13.14厘米的字迹里,轻轻地指了一下,“这个是我。” 你不是孤身一人,你的身后一直都有我。 “你看,我比你还矫情。” 周阮想到陈骄那本一本正经的人,居然曾经偷偷在这里找到自己的字,然后又在茫茫情谊里留下了自己的一笔,莫名地就有些心尖发酸。 “我妈以前骂我,说我没有心。”陈骄的目光又轻又软,他突然说,“是你帮我把它找了回来。” 周阮转过身,陈骄轻轻地拭去她眼角的湿润,然后把她的手拉到了自己的心口,“以后,它就是属于你的。” 我无限平方,唯盛放你一人。 头顶月亮,脚踩温凉,陈旧的校园一角,狭窄的弄堂路口。 陈骄转发了周阮的微博: @陈骄v:#娇软#我在。 //@周阮:#娇软#我的他啊,原来一直在 @陈骄v 呀。 第52章 番外 | 齐明楚X谢觉 “妈我不想去相亲,一个私生子有什么可看的。” 齐明染单手拎包,另一只手轻轻地撩拨着长卷发,朝着客厅里的女人嘟了嘟嘴,慢吞吞地央求:“我今天要给朋友庆生,着急着呢!您就帮我推掉吧。” 女人抿了口早茶,端坐着看向齐明染,见她齐臀短裤紧贴着大腿,欧根纱的布料里影影绰绰地满是性感,本就张扬的五官上着大浓妆,登时气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看看你!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都是你爸给你惯得。” “滚上去换身衣服。”女人不容置疑地说:“人老大也是名校毕业,造诣颇深,就算是出身差了点,那也是正正经经的好孩子。我和你爸商量过了,你嫁过去不吃亏。” 齐明楚小脸一肃,昂贵的包包随手丢在沙发角落,“妈!我才18!”她气不打一处来,嘟囔着坐在旁边发脾气:“我还想多玩两年呢。” “十八怎么了?他们家陈骄可是打小就定了婚约,现在找对象多难啊。”女人挖空心思说服齐明楚,“小宝贝,其实也算不上相亲,就是两家人一起坐坐,他们家陈骄也来……咱们家就你一个闺女,你不去多不合适。” “陈骄也在啊?”齐明楚猛地弹了起来,那是沈裁雨的菜可不是她的,她摇摇头:“不行,我不去。” “哎?你小时候不挺喜欢他们家老二的?” 女人有点困惑起来,她组局可就是为了闺女的终身大事,谢家根基不错,两个儿子也是各有千秋,不管哪个只要是能结亲肯定是双赢。 “妈我有病吗?”齐明楚说完又连忙闭了嘴,想到好闺蜜被他迷得理智全无的样子,恶狠狠地说:“我的意思是,先不说陈骄那个性格有多讨厌!他都有婚约了还到处拈花惹草,我怎么会喜欢这种人。” “你这孩子,从哪听到的谣言。”女人思索着坐在齐明楚的旁边,“婚约倒是真的有,但陈家二小子可从来都没认过,再说现在什么年代了,也不兴以前那套。”她继续劝说:“不过,你要是不喜欢那就不理他了,咱就去坐坐,你也看看人家老大,说不定你喜欢呢?” 齐明楚满脑子都是“陈骄从来都没人过那门婚事”,心里顿时为沈裁雨乐开了花,想着也就是两家联络联络感情,她要是去了还能帮闺蜜盯个梢试探试探,于是往后一歪懒洋洋地答应:“要不是为了你的脸面,我才懒得去应付。” 下午三点钟,Violet别墅酒店。 齐明楚准时到场的时候,谢家夫妇和陈骄都已经坐在席位上。 她上前礼貌地一一问好,然后下意识看了眼对面那个空荡荡的位置,气氛有点尴尬,陈骄淡淡地开口:“我哥有事,晚点来。” 齐明楚和陈骄同龄,但是坐在一起明显气场不和,两个人说了两句话,句句针锋相对。 两家人寒暄之后,莫名就聊起了生意,十五分钟之后谢家那位大少爷还没到场,齐明楚终于忍不住含笑起身,她刚要开口,突然就看到陈骄也站了起来:“我和齐小姐出去逛逛。” 走到走廊,气氛一下就变得有点剑拔弩张。 齐明楚率先开口:“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约人家见面迟到十五分钟,可真有涵养。” 陈骄和齐明楚算是很小就认识,但不算很熟。 他在沪城呆了近四年,再回来的时候身份和心境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加上最近心情极差,看着齐明楚这张大小姐的浮夸嘴脸就没忍住冷笑一声:“谢家是谢家,我姓陈。” 齐明楚愣了一下,突然想起陈骄父母离婚的八卦,她艰难地扭过头,然后就听到陈骄说:“单独喊你没有别的意思。”他单手插兜,脸上冷冷淡淡的走到齐明楚的面前,“找个合理的理由,各自方便而已。” 陈骄长腿一迈,大步走向庭院,突然想到什么回了一下头:“对了,我记得你和裁雨是朋友。”他好看的眉头微微一皱,眼底泛起某种烦躁,“你跟她说一声,我让她好好学习。”别想着有的没的。 话头一滞,齐明楚反应过来的时候陈骄已经没了身影。 “什么人!”齐明楚站在风口里狠狠地跺了一下脚。 她大口呼气吸气,好一会才缓过神来,一边让珠宝店把礼物送到地址,一边给沈裁雨发消息吐槽,“宝贝我要被你们家陈骄气死了!等我到了跟你说。” 虔海酒吧街靠近简大,隔着一条宽宽的河,一到夜里灯光通明,就像是串联了俗世叫嚣与朗然君子。 沈裁雨是穿着校服直接过来的,一进门就被一大群人围着进了包厢,简城的名媛们大手一挥,洋洋洒洒好像把满城的金山玉山都堆了过来,话题聊着聊着,慢慢就从珠宝首饰过渡到了八卦。 “小雨是考试耽搁了!明楚你今天怎么这么慢?大小姐又跑去哪撩帅哥啦?” 说起这个齐明楚就一肚子委屈:“还不是我妈,非要给我相亲!”她说着就打住,然后看向沈裁雨满脸的不屑:“对了,我见到陈骄了,可气死我了!不就是脑子聪明一点吗?眼睛缝里看人,也不知道你们都喜欢他哪里。” “靠!姐妹你在哪看到的,地址分享给我。” “听说他马上就要出国了,以后看不到盛世美颜了!他要是去娱乐圈就好了!” “哎,他有没有跟你说话啊?你相亲对象是陈骄吗?” “啊啊啊想想就刺激,你要是能拿下陈公子我给你洗一个月马桶。” 沈裁雨也含着笑哄着齐明楚,“你别对乔哥哥这么大的成见,他人很好的,就是不擅长表达。” 齐明楚见鬼似的扫了一圈犯花痴的众人,你们这群颜狗,完全都Get不到陈骄那张画皮下的凶残真相吗?她缩了缩脖子,一想到陈骄眼底那股狠劲,莫名就浑身发毛。 “一群恋爱脑,我要是谈恋爱,一定要先签合同再立字据,用法律把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 “噗。” “明楚别说话,说话会打脸。” 她无奈地看了眼还在帮他说话的闺蜜,语气总算是柔软了一点点:“哦对了,你家乔哥哥让我给你传句话。” 沈裁雨脸颊微微发红,只听齐明楚说:“他让你多读点书。” “哇!果然是学霸!好体贴。” “呜呜呜我也想要这样的好哥哥。” “小雨好幸福,来自男神的鞭策,请不要客气。” “陈骄竟然会说这么温柔的话,不行我就当是给我说的,回家我就要做十套题。” 齐明楚拧着眉头看向同样抿着害羞的沈裁雨:“……”这难道不是骂人的话吗?还是她理解错了?她想到陈骄说话时的语气,本来还想再说几句,又看到今天的大寿星一脸的开心,还是乖乖闭了嘴。 从闹哄哄的生日局出来,家里的电话还在通讯录轰炸,她懒洋洋地接起电话,母亲大人缓慢悠长的语调缓缓响起:“明楚啊,你和乔乔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那你们是自己吃晚饭吗?” “对啊。”齐明楚不用想也知道那边开着外放,甜甜地敷衍过去。 齐明楚正撒谎撒的愉快,舞台上突然传来一记鼓声,震耳欲聋的乐器击打声刺入耳膜,她恶狠狠地瞪过去,就看到锐利的灯光下,高脚凳上坐着比光还要锋利的黑衣男人,他的眉眼有些深邃,皮肤很白,冷峻的五官在强曝光下也没有任何瑕疵,专注地打着鼓,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紧紧攥住。 “明楚啊,你不回来了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虚,齐明楚大脑一片空白,嘴唇微微一动,下意识就脱口而出:“妈,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要得到他。 齐明楚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一刻,看到舞台上那个人的第一眼,就觉得强烈的陌生与熟悉的互相冲击,他的眉眼,唇线,甚至是发丝的颜色,都刻入她的心底,浇灌着最迷人的酒,最撩人的香气萦绕,像是在灵魂深处被对方永久标记。 哪怕很多年后,他们许久不见,但只要轻轻一拨,就能让她如当日那般心动不已,一往无前。 “刚刚台上的帅哥叫什么名字?”齐明楚眼睛直直地盯着后台,随手拽住一个服务生,也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大沓钱直接塞了过去,“一分钟内我要知道他的所有信息。” 服务生惊骇地看了眼黑暗里一身名牌的少女,手指哆嗦了一下摇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齐明楚又掏出钱包,想了想把里面所有的现金都按在了服务生的怀里,“现在知道了吗?” “你想用这点钱买什么信息?” 沉而慵懒的声线响起,男人已经换了衣服,带着黑色的鸭舌帽靠在柱子上,旁边的服务生立刻躬身:“老板好。” 老板?他是这家酒吧的老板?能在这地界开酒吧还镇得住场子……齐明楚心里爆开了花,门当户对没问题的吧! 她抬起漂亮迷人的大眼睛,越过服务生的肩膀走到男人的面前,伸出手:“电话号码和名字。” 男人笑了一下,抬手从旁边的位置上夹起一张镀着金色的卡片:“预约点歌包场都可以,至于名字……”他微微仰起头,冷峻的眉眼轻轻一挑:“人像搜索,就看到了。” 齐明楚按捺着心跳,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完了,刚刚偷拍人家被发现了。 男人擦身而过,淡淡的小苍兰的味道扑面而来,齐明楚站在过道里愣了片刻,被路过来的小姐妹喊回神来,才抱着手机跑回包厢。 吹完蜡烛许完愿,齐明楚终于有机会拿起手机百度搜图。 那张图拍的有点模糊,但是男人五官深刻,还算有辨识度。 看着手机界面大片大片的男人的美图,写真,和杂志封面,齐明楚打开了很少打开的微博,偷偷输入了[谢觉]两个字。 “你在干嘛?”沈裁雨突然出声,吓得齐明楚松开了手机,手机掉在地上,正好是谢觉的微博首页。 沈裁雨看了一眼,疑惑地捡起来:“你怎么在搜谢觉?” “谢觉是谁?你认识?”齐明楚惊讶地看向沈裁雨,很快就从沈裁雨的眼底看出了一点点不太高兴,但很快她又表情松快。 沈裁雨把手机还给齐明楚:“他是歌手,乐队出身。”想了想,还是坐在齐明楚的身边凑到她的耳畔说:“他就是陈骄那个空降哥哥。” * 很多年后,齐明楚再想起那次相遇,都觉得心痛的无以复加。 谢觉是舞台上的王者,是填词作曲的奇才,是娱乐圈骤然升起的明星,是无数人追捧的偶像,也是天生的万众瞩目。但是在这万众瞩目里,他被口诛笔伐,只因为出身高低。 齐明楚缠着家里人趟入娱乐圈这潭水的同时,谢觉选择了暂时隐退,她往前走了一大步,自以为可以与他并肩,可他却退了一步,自此驻足深渊。 再次相遇的那天,齐明楚心情差到了极点。 她的死对头周阮,那个总是能引起她怒气的周阮,居然说她所获得的一切都源于齐氏集团的威慑。 她除了一张脸,别无天赋,可是她真的很认真,想要努力努力在努力,和自己喜欢的人站在一起,共享一片星空。哪怕,后来她的星空碎了,她喜欢的人也不见踪迹。 那天她又去了简,酒吧这些年的风格一直在变,尤其是今年,几乎每天都会换一种风格,搞得花里胡哨,唯有舞台灯光下的人依旧平平无奇,毫无惊喜。 “都已经四年了,你们老板是死了吗?”齐明楚头一次喝的烂醉,没有喊朋友也没有叫助理,烂醉如泥地在前台大喊大叫,引得附近的人频频侧目。 “那不是齐明楚吗?” “齐明楚怎么喝成那样?” “拍个视频传到网上。” 大灯突然熄灭,明明灭灭的小夜灯在头顶闪烁,齐明楚身子一晃就感觉自己被人抱到了怀里,颠颠撞撞地上了酒吧的二楼。 她心里有些糊涂,但是生理性的抗拒让她重重地扬起了巴掌,“敢碰我!你是什么东西!” 房门被撞开,屋子里只开着床头的夜灯,隔绝了楼下的喧嚣,男人的呼吸声显得格外清晰,心跳剧烈跳动,齐明楚突然一个激灵从男人怀里挣脱开来,她跌在床脚仰起头往后退,“你是谁?再过来我就报警了” 男人毫不在意,迎着女孩的推搡把人扯到了跟前,他抬手覆上齐明楚的眼睛,齐明楚眼前黑暗顿逝,房间里的灯一层一层地亮了起来。 眼上的手掌挪开,齐明楚身体也跟着晃了晃,按着旁边的柜子看了好半天,才认出站在地毯中央的是个青年男人。 她揉了揉眼睛,心底莫名浮现出一种安心感。 谢觉看到齐明楚昏昏沉沉地走过来,一头栽进撞自己的怀里,抬手刚要把人推开,就感觉女孩子雪白的手臂环绕过来,她黏黏糊糊地说:“小苍兰,我好想你啊。” 第二天齐明楚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疯掉了,看着陌生的房间,凌乱的被褥,床单上的血迹,以及自己不太整齐的衣物,她平生第一次哑了嗓子,憋了半天只记得蹲在角落咬着牙哭,她心里排演了无数戏码,最终把视线对准了桌上的一把水果刀。 房门开了一条缝,外面有人正在和酒吧经理交待着什么,齐明楚立刻握紧了水果刀,一双漂亮的眼里是从未有过的绝望。 谢觉刚提着东西推门进来,就感觉有人笨拙地冲了过来,他抬腿一扫,大手握着女孩的手腕一紧一扣,锐利的刀掉落在地。 齐明楚愣怔的目光里满是空洞,谢觉察觉到不对劲,松了松手把人放到旁边的懒人沙发。 他声音极为好听,有些低沉地问:“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恩人?” 齐明楚还沉浸在再见谢觉的复杂情绪里,听到他这么说有点呆地眨了下眼睛。 “昨晚你耍酒疯的视频不会曝光,客人的录像也都如数销毁。”谢觉从袋子里掏出一份早餐,把筷子递到齐明楚的面前,“第一次想花钱买我,第二次拿刀子捅我。”他笑了一笑,“齐大小姐口味很烈啊?” 齐明楚勉强还记得自己昨晚的冲动行为,余光瞥到床上,立刻站了起来,她脸色苍白,满眼都是不可置信,话还没问出口,就看到谢觉从另一个袋子里掏出一包卫生棉。 她心口猛地跳,在谢觉的行动和言语里突然就读懂了所有的内容。 天哪!她怎么想的,这可是谢大公子的地盘,他除了是个明星还是谢家的大少爷!怎么可能会有人做那种事!而且,她什么时候来的姨妈,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齐明楚再看床单上的血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裙摆,恨不得立刻把自己红烧了放进树洞喂野狗。 她立刻回头,双手并用去把床单扒下来丢进垃圾桶,然后拧着脖子走到谢觉面前,艰难出声:“那个,谢谢你。” 谢觉头也没抬,懒懒的语气长而悠扬:“女孩子不要一个人来酒吧。”他指了指旁边的换衣间,“里面有衣服,自己挑。” 那次之后,齐明楚就再也没好意思去简,后来她要去隆城拍戏,再回到简城,就是被周阮那家伙拉去给《少年舞》做收官之夜的合作嘉宾。 她不想去《少年舞》,因为那是谢觉复出的节目,他也是投资人。 那么多年过去了,她心里藏着那个人已经藏得有些习惯。可突然有一天,她的少年如她所愿又重新站上舞台,他已久光芒万丈,甚至更胜从前。 万人呼和里,她突然觉得自己异常渺小,哪怕拿着最好座位的演唱会门票,也如沙砾一样黯淡无光。 “我觉得我配不上他。” 她在日记里写道,“这是我为他准备的表演,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发现这个秘密。” 《少年舞》的舞台上,齐明楚跳了一支舞,这是她出道以来唯一的原创歌曲,也是慢舞。 上台之前,她特意让化妆师又帮她补了一下妆,她看了眼自己白皙完好的腿,所有的伤痕掩盖的非常完美,她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地攥着威亚带子。 舞曲名叫《扬》,讲的是一只受了伤的小白鸽为了与花同栖跋涉千里的故事。 齐明楚前半段的表现都非常稳,然而到了中后歌曲的高-潮降临,原本说好的花瓣突然变成了雾雨,袅袅湿气里,台下的嘉宾明显看到她表情散了一瞬,突然朝着某个方向看了眼。 那一眼里,惊惶失措,孤掌难鸣,绝望和希望交缠,和小白鸽的处境异曲同工。 但在场的嘉宾都心知肚明,这个眼神在彩排里是没有的。 齐明楚的表演就像是沉静的荷香佳酿,给舞台注入了宁静和和婉,质感极佳。 经久不息的鼓掌声中,谢觉的视线落在齐明楚腿上若隐若现的伤痕上,突然想起周阮说过,齐明楚很讨厌跳舞,而且她不是个能吃苦的人,做6分能及格的事情,绝对懒得做10分。 可是刚刚的舞蹈……他掩盖住内心翻涌的情绪,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广告进入的时长,悄悄跟着进了后台。 “还能上吗?” 齐明楚懊恼地锤了一下桌角,抬头就看到镜子里谢觉的脸。 她立刻站起来,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响声,“当然可以。” “嘉宾表演而已,”他的视线落在齐明楚的脸上,“其实不用这么努力。” 齐明楚抿了抿唇,解释:“我是为了不拖选手的后腿。” 谢觉轻轻地笑,倚着沙发的手收起,整个人都倒在沙发里:“我记得,C组的节目里,你好像只是伴唱助演?导师不能喧宾夺主,你什么时候换了主舞?我怎么不知道。” 他怎么知道我的节目?齐明楚愣了一下,下意识道:“你管我。” 谢觉抬手摸了下下巴,眼底闪过一抹情绪:“你要是残废了,赖在医院不还我钱怎么办?我当然要管你。” “什么钱?” “你忘了?” 谢觉手臂支在膝盖上,认认真真地帮齐明楚回忆:“上次你留在我那过夜,早上我帮你买的……” 齐明楚登时上前,越过长桌用手捂住了谢觉的嘴。 外面的助理过来催人上场,突然在门口看到隐约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悄悄关了门退了出去。 齐明楚仰头,顿时就觉得完蛋了,“说不清了!都怪你。” 谢觉没有说话,沉静的气氛里,他手指上滑突然楼上了齐明楚的腰。 齐明楚有些失神,再找回些理智,就已经被谢觉抱到了怀里。 谢觉的英俊里藏着锋芒,却又不像陈骄那么锐利,他的眼底浸着沉沉的欲望,英俊的面孔上浮现出浓稠的渴望,男人的嘴唇微动,和缓道:“那就不说。” 齐明楚觉得腰间滚烫,只听谢觉顿了一下,又说:“直接在一起吧。” 第53章 番外 | 唐司尧X李偌 [唐司尧是天生的顶流] 泛黄的签名照背后,李偌愣了一会,一笔一划的续道: [可他不属于你] 第一次见到唐司尧的时候,他高高地戳在群演里,身上穿着白净的长衫,顶着很文气的发型,扮演民国时期的男学生。 李偌还记得那天天气很热,空气里全是汗渍的臭味,她扶了扶眼镜,在人群中找寻目标,迷迷茫茫的群演里,她一眼就看到了唐司尧,她站在高栏上看过去的时候,唐司尧正好朝她看了过来,然后绽放出一个堪称完美的笑容。 那抹笑很淡,却给她一种冲动——想要不顾身份不顾年纪不顾体面直接扑上去给他一个亲吻,那一定是盛夏里最甜美的滋味。 那天下午,李偌难得有耐心在车里等了两个小时,看着唐司尧拍完了通告走出大门,她才尾随着跟到巷子口,然后轻轻地按响了早已演习了无数次的喇叭。 “想做明星吗?” 李偌葱白的手指搭在车窗,猩红的焰火明灭,她文静的脸上满是自信:“我可以做你的贵人。” 此时,唐司尧已经换下了戏服。 傍晚的霞光之下,他穿着白色的T恤,宽大的牛仔裤洗的发白,后视镜里他轮廓分明,哪怕素着一张脸,五官也惊为天人。 “好呀。” 唐司尧趴在车窗上,明亮的眼睛清澈又张扬。 他伸手接过李偌指缝间的香烟,白色的烟在他的手里很有美感,李偌还有些发呆,就看到他的手指掠过视线,烟头按入了仪表台上的玻璃烟灰缸里。 “姐姐,抽烟皮肤会变差哦。” 男孩子的语气并不轻佻,但是配上那张脸却给人一种强烈的,好像被撩到的感觉。 看着唐司尧那平静如水的眼睛,突然之间,李偌有种上当受骗的错觉。 少年这张脸太惹人瞩目,演技也在中等偏上,他在这不是一两天了,她不信没有人找过他,也不信没有公司开高价,可是……他还在。 “怎么后悔了?” 唐司尧扬起嘴角,少年的笑撩人而不自知,眉眼间的意气风发,如春风献吻,令人甘愿沉沦。 李偌死死地盯着唐司尧,从鞋子到裤脚,再到白皙的领口,她看了好一会好一会终于忍不住问:“小朋友,你不会有什么毛病吧?” 唐司尧愣了一下,然后仰起下巴轻轻地笑了起来,“大贵人,对自己的魅力这么不自信吗?” 少年额前的碎发被清风拂动,璀璨暮色里,他伸出手说:“李大经纪人你好,以后请多多关注哦。” * 唐司尧像个奇迹,李偌觉得不是她带着唐司尧,反而更像是唐司尧在带飞她。 短短一年时间,唐司尧从一个跑龙套的小演员一夜飞升成顶流,而她也从寂寂无名的经纪人,变成了圈内的金牌经纪人。 从单人作战到迅速成立工作室,一切都极其顺利,有如神助。随着手头的人越来越多,李偌接触到的艺人也越来越多的情况,李偌突然发现唐司尧对自己的态度变得不对劲起来。 “偌姐。”男人在外面绅士又风雅,一旦和李偌待在一起就黏糊又爱撒娇,“你最近带的新人很不错嘛,指数都冲到第一了。”他靠在沙发背后,手指间的香槟轻轻摇晃,“颜值那么高,你会不会心动啊?” 李偌白了眼唐司尧:“管好你的嘴,你是个偶像。” 男人突然圈压过来,淡淡的香槟味包裹过来,李偌被压在沙发一侧动弹不得,只听他轻缓又哀怨地叹气:“我不想做偶像。”他微微倾身,长长的睫毛近乎要擦到李偌的额头,“我也不想管住我的嘴。” “嗯?”李偌还没反应过来,唐司尧的吻就落了下来,舌尖撬开贝齿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生涩与野性。 她被这突然起来的攻势吓得乱了分寸,她想要推开,却莫名地又有些舍不得,最后在少年血气方刚的强制的牵引下渐渐喘息起来。 “别这样。” 李偌察觉自己声音不对,立刻别过脸闭了嘴。 空气里有些酸涩,唐司尧猛地松开李偌的手腕,突然扬起唇笑道:“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李偌微微张着嘴,嘴唇上的水渍在灯光下带着亮色。 “明天要拍我的荧幕初吻。”唐司尧双手撑着墙,整个人都贴在李偌的身上,“偌姐觉得,我这样演可以吗?” 原来只是演戏?是彩排?李偌心脏砰砰直跳,想到唐司尧平时的骚操作就多,抬眼看了眼他,顺便从他的手臂下钻了出去。 “挺好。” 李偌擦了下嘴唇,语气听不出喜怒,“下次试戏提前跟我说一声,吓我一跳。” “这是你的初吻吗?” 唐司尧撩起眼皮,白色的皮肤在灯光照耀下有些苍白,他跟着李偌走到书架前,轻轻地眨了下眼:“偌姐,这可是我的初吻哦!要好好珍藏。” 李偌心里有些怪异,她低着头扯出一个笑:“要不要给你裱起来,挂在墙上。” 唐司尧笑:“那要不我涂个口红,再来一次?” 看着李偌拒绝的脸,唐司尧扬起眉眼轻轻地笑了起来。 唐司尧飞升极快,李偌从来没见过有哪个艺人能在娱乐圈这么快站稳脚跟。 他很懂规则,也善于利用规则扬长避短。 自从唐司尧稳扎稳打之后,李偌就很少再跟着他屁股后面捡烂摊子,大部分时间都在打理工作室的事务。 这天台风天里,李偌突然接到电话说唐司尧被砸伤了,她连忙开车去医院找他。 “今天的拍摄不是取消了吗?怎么会被砸伤。”李偌放下饭盒,蹙着眉走到唐司尧旁边,少年脸色不太好,手臂包扎得很严实,正在一滴一滴地输着液,冰冷的药水注入他的体内,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冷气。 “偌姐,尧哥他是为了……” 助理正要解释,突然听到病房门被大力推开,一家子人全都涌了进来。 李偌原本还站在病床前面,结果人群涌过来她一下子就被挤到最后面,她茫然地听了好一会,才呆愣愣地回过神来。 人群里,李偌看到唐司尧挣扎着要坐起来,断断续续响起的话语里夹杂着责怪和嗔怪,但更多的是宠溺和心疼。 李偌站在角落,窗隙里的冷风灌进来,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她看着唐司尧,突然觉得自己眼前的人变得陌生无比,下意识就选择了逃离。 七月底台风来袭,周围的地铁全都停运,李偌开着车迎着风在夜里奔驰,不知道开了多久,她终于忍不住趴在方向盘上大哭了起来。 她早该猜到的,是她太蠢了。 唐司尧根本就不是什么默默无闻的小龙套,他只是来游戏人间的太子爷,是尧城工作室真正的东家。 而她,才是这个剧本里被玩弄的演员。 所谓的跑龙套,签约,一次次地谈判,一遍遍地试戏都是假的,不管她努力的结果是好是坏,只要他想要,唐司尧只需要花钱就能解决。 李偌觉得自己像是个天大的笑话,她自以为是的“赢”,不过是有钱人随手买来的“刺激”。 想到自己还陪着唐司尧对戏,大热天陪着他去试镜,在无数拿不上台面的剧本里挑选尚可的去饰演,李偌突然觉得胃里一阵恶心。 在家关了两天,李偌总算是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不管尧城真正的主人是谁,她都是经纪人,不管带哪个演员或者网红都可以的经纪人,这是她的工作。 “彬悦新签了一个女孩子,叫周阮。”办公室里,西装革履的唐司尧冷冰冰地说:“我想让你带带她。” “好的,唐总。” 李偌感觉自己像个木偶,四肢僵硬地离开了办公室,她都不记得是怎么收拾东西离开的尧城,直到车窗外的清风涌入窗口,她才堪堪回过神。 辞职报告是第二天交的,李偌承担了自己的违约金。 唐司尧的电话过来的很快,“你在躲我?” “离开尧城是我的个人职业规划。”李偌认真地解释,“不过唐总放心,那个叫周阮的小姑娘我查了,我会带。” “李偌,你想好了。”唐司尧的声音很悦耳,但李偌从来没有听过他这么冷的语气,“你离开了我,什么都不是。” 是啊,离开了唐司尧粉饰出来的成功,她一无所有。 李偌长舒一口气,看着高楼间隙的蓝天,看着偶尔掠过电线的麻雀,她笑着说:“唐司尧,我没遇到你之前,本就是什么都不是。” 可我过的比现在好,至少没有欺骗。 * 春节期间,李偌借住在周阮家里,两个人相依为命地看春晚。 八点刚过,外面就有人敲门。 “可能是我定的年夜饭到了,偌姐帮忙开下门。” 李偌擦干了手打开门,风雪涌了进来掠起她的几缕长发,她抬手遮了下眼睛,挪开手就看到高挺的青年拖着行李箱,穿着厚重的长羽绒服,带着黑色的口罩,站在那几乎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 是周阮的朋友吗?李偌回头喊了一声,话音还没落就感觉青年的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一边往里走一边笑:“穿这么少站在风口里,是想故意感冒让我照顾你吗?” “啊!老师您怎么来了。” 看到来人的打扮,周阮立刻拍这首跑过来。 唐司尧获奖之后指点过周阮演技,因此周阮对他一直很尊重,每次都喊老师。 李偌讷讷地回头,视线落在周阮脸上。 周阮才想起什么似的道:“差点忘了,我约了老师一起吃年夜饭。对了偌姐,你不是老师的粉丝吗?快趁机好好敲诈一下,让他签一箱子签名照我们拿去网上买。” “我不是粉丝。”李偌关上门走到桌前,电视机上还在播出歌舞节目,她抬手随便按了几个台,突然有些烦躁地站了起来,“我还有点工作,先上去一下。” “去吧去吧!饭到了我喊你。” 周阮答应着,递给唐司尧一叠瓜子。 唐司尧抬手抓了一把,嗑了一会,突然也站了起来,“没想到李偌也在你这,我正好有点事,上去坐会。”说着也不等周阮点头,就顺着楼梯去了客房。 周阮的视线在唐司尧和李偌身上打转,看着客房的门打开又关上,唇角微微勾起,拉过来瓜子又重新磕了起来。 唐司尧的手抵在门口,不等李偌下死手砸门,他的半个身子已经探了进来。 李偌一看到唐司尧就避之不及,此时看到他手指都被夹在了门缝里,下意识松手,紧接着唐司尧就一溜风似的闪进了房间。 “新年好。” 唐司尧脱了外套,身上只有一件黑色高领毛衣,他今天没有化妆,脸上依旧素净,一双含情的眼在黯淡的走廊灯下显得深邃又深情。 李偌扶着卫生间的玻璃门站着,旁边落地镜上的身影显得单薄又瘦弱,她仰起头,对上唐司尧的眼睛:“真想我好,就应该离我远一点。”她噙着笑,语气渐渐淡然起来,“对了,离我的艺人也远一点。” 最近网上关于周阮的负面新闻一波接着一波,她不知道唐司尧是不是在打周阮的主意,但很明显周阮对他只有师生情。但如果大年夜他们俩被拍到一起过年,恐怕粉丝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周阮刚出道不久,实在是经不起这种折腾,她也是。 李偌转身回到工作台,真的就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唐司尧兜着手靠在门背上看了一会,中指在身后轻轻一勾,房间落了锁。 李偌听到声音浑身一震,但很快她又镇定下来,继续面无表情地处理邮件。 唐司尧慢悠悠地打量着李偌的房间,目光落在床头柜上屏幕突然亮起的手机上,突然笑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是我粉丝?” “颜粉。”李偌并不在意承认这一点,毕竟当年她主动去签唐司尧就是因为那张脸。 唐司尧靠在工作台上,身后的护眼光温柔地停靠在他的肩膀,他微微弯着眼:“你没跟周阮说过我们的关系?” 李偌敲击键盘的手一顿,她抬头问:“我们什么关系。” “前艺人和前经纪人,还是导演与演员?”李偌自嘲道:“或许,你更喜欢称我为你的小丑?” 唐司尧抬手摸了下李偌的头发,手指从耳侧滑落,突然勾起她的下巴和自己对视:“既然我们都对彼此有兴趣,或许,我们可以试试另一种关系。” 李偌从第一次看到唐司尧就被他那双眼睛深深吸引,哪怕他还是个小她几岁的少年,她也无法抵抗那种来自眼眸深处的致命魅力。 后来果然如她所料,唐司尧哪怕是只靠一张脸,但凡给他镜头,就一定是抢镜的那个。 而此时,李偌看着唐司尧用这种方式来撩拨她,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她就着唐司尧的手指往前探了探,心底的欲望隐隐作祟:“大少爷,还没玩够啊。” 就在唐司尧觉得李偌又要逃的时候,就听看到她一把推开电脑。 李偌抬起手指交叉过来,她唇色偏淡,带着淡淡的橘子味,凑到唐司尧的唇角笑道:“送上门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零点新年钟声敲响,周阮哈着气从外面跑进来,一进门就看到李偌翘着手指在餐桌上吃凉菜。 周阮把厚厚的围巾摘下来,抬手在脸颊上搓了搓,没事人似的笑着说:“你和老师错过了全世界最美的风景,刚刚世纪大厦有人放烟花,几乎笼罩了半个城市,太美了!” 李偌放下筷子,发丝遮挡住的脖颈处泛着微微的红色。 她咳了一声,端起酒杯声音有些嘶哑地说:“唐老师睡着了,我今晚和你挤挤。” 周阮视线挪到二楼,也没有多问:“我那边床有点小,要不委屈偌姐住在一楼的小客房?”她说着抬腿就去找被子,“我正好买了一床被褥,新年新气象。” “偌姐!”周阮走到拐角突然回了下头,“谢谢你对我的帮助,希望新的一年,我们一切顺遂,心想事成。” 李偌抬了抬酒杯:“一定。” * 两个明白人,睡了个功利性质的觉。李偌原本觉得,唐司尧总该绕过她了。 直到她接到唐司尧的电话:“我的李大经纪人,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周阮已经签到我工作室了。”他十分得意,压着声音嚣张地说:“你跑不掉了。” 一年半的时间,李偌终于安顿好了周阮,看着她逐步走的平稳,她终于还是决定和唐司尧把话彻彻底底地说清楚。然而,她刚赶到公司门口,就收到了陈骄被捕的消息,看着唐司尧的脸色彻底难看下去,她没忍心把话说出口。 短暂的两天,李偌分分钟都在担心唐司尧猝死。她也是头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还是在意唐司尧的,在意他的情绪,温饱,冷暖,还有安全。 她安安静静地陪着他,直到最后渡过难关的一瞬间,直到唐司尧的眼睛终于亮了起来。 灰暗的凌晨,李偌还趴在长椅上睡觉,就感觉唐司尧悄悄跑过来落下一个吻,然后在她的耳畔轻轻地说:“我们赢了,阿偌我们赢了。”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在做局,只不过这场较量的结局是一场豪赌。 “陈骄和我们周阮到底什么关系啊?” 七月的热气与湿气同样浓重,李偌靠在唐司尧的办公桌前,翻了翻旁边新出的人物周刊随口问道。 唐司尧停下手里的工作,很自然地伸手拉了一下李偌的手腕:“就像我和你的关系。” “嗯?” 四目相对里,异样的情绪汹涌而至,男人突然起身压了过来。 “他想要得到他想要的。” 唐司尧的声音很轻,像蓬松的羽毛轻轻拂过敏感的心尖,他手臂一用力,将李偌勾到身前的桌上,“我也想要得到,我想要的。” 李偌脸上微微一红,轻轻地推了一下唐司尧。 唐司尧抬手拨开李偌的额发,语气认真起来,“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 “你知道吗?我们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我比你小两届。”唐司尧将李偌按在桌前,随着他缓缓倾斜,领口的扣子轻轻蹦开,露出两道嶙峋勾人的锁骨,他抬眸蛊惑道:“学姐,其实我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 喜欢到,不惜编造弥天大谎。 跟演一场戏,予你一场表白。 “你可以喜欢喜欢我吗?” “哪怕,就只是一整夜。” 李偌贴着唐司尧的肌肤无比滚烫,她有些紧张下意识摇了摇头。 在唐司尧紧张的等待中,她说: “一整夜有点短,不如从现在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