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不折腰》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美人不折腰 作者:也辞 文案: 裴言作为冥府判官,不求升官发财只求阅尽众生美人。 结果他跑去凡间手贱调戏了一位高岭之花回来他的愿望变成——他想活着! 美人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小命故,通通都可抛。 到了后来,高岭之花来找他算账,裴言缩成一团儿,“我有罪,我错了,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把我脸蒙住再调戏你。” 宁晔:“……” 禁欲系仙君攻x可冷可怂可撒娇的美人受 小剧场 裴言:“你走开!我要回娘家!” 宁晔:“你现在就在。” 裴言转眼看了看身处的奈何桥,以及旁边围观的吃瓜鬼差。 他抓紧怀中的小包袱,“我不管,这次你必须得哄我!” 宁晔上前把他的小包袱拿过来,“乖,回家给你做烧鹅。”说着,摸摸裴言的头。 吃瓜鬼差一号:“裴大人这是戏瘾又犯了?” 吃瓜鬼差二号:“可能是沉迷于人间话本子那一套,霸道仙君苦追小娇妻?” 食用指南 1.1v1,he 2.逻辑时常掉线,背景架空大多数是胡扯勿考据,不喜勿喷,我们还是彼此的小天使~ 3.剧情线和感情线并行。提示:裴言会有女装出没(不会很长)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仙侠修真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裴言,宁晔(阮瑾)┃配角:甲乙丙丁┃其它: 一句话简介:调戏人是要以身相许的。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1章 阴律司 三个黑金大字镶嵌在头顶,高门之外,数盏青灯,一佝偻的小鬼拿着一盖着红布绸的物件等了良久,时不时瞧瞧那门里的动静,奈何什么也看不到。 恰在此刻,高门从里被推开,吱呀的响声令小鬼立刻恭敬起来,接着前方响起尖锐的嗓音。 “大人醒了,进去吧。” “多谢鬼差大人,多谢鬼差大人!”小鬼不停的俯首鞠躬,恨不得把自己放在地上。 随着前面黑袍鬼差小心翼翼的进去,愣是不敢多看。待身后的高门关上,小鬼略有些紧张起来。 四周空寂无声,唯有墙上的篝火点亮,前方屹立着两尊守卫雕像,瞧来凶悍严明。时而冷风穿过,令小鬼全身瑟瑟。 “到了。”黑袍鬼差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小鬼咽了咽喉咙,小心翼翼的抬眼,虽说不是第一次见裴大人,到底还是有些紧张。 且看上方那人横卧矮榻,跟前桌案堆积成山,那幽幽冥火恍恍惚惚摇摆不定,造就更加诡异的氛围。 “有何事这般急着见我?”清凉悦耳的声音让小鬼赶紧低首跪在地上,将手中盒子恭敬的放在掌上,道:“小的日前在鬼市得来一物件,心想……裴大人可能会感兴趣,这不……” 裴言慵懒的撑起身来,三千墨发随意散着,动作间如白瓷般的手腕撩过发丝似无聊般撑着下颚,“规矩你是知道的……我可不给你那什么婶婶舅舅家的儿子孙子添寿加命啊。” 小鬼赶紧道:“是是是,只是小的于冥府二十年,就是想知道我那妻儿是否安好。”他话语中隐藏思恋和小心。 裴言低眸看去,小鬼全身褴褛,发丝蓬松凌乱,托着盒子的手乌青可见。 裴言微一挑眉,那盒子便飘到他跟前的桌案,“我倒要看看,你这东西值不值……” 小鬼松了口气等待着宣判。 盒子一开,一根红线闪着金光便可透出不同寻常。 “你逗我?”裴言话语幽幽吓得小鬼直打哆嗦,原本裴言已经是四司之中最好说话的了,可他还是掩饰不住害怕。 “小的不敢,这……这是仙家之物,乃是月下仙人的红线,只要……只要绕与指间,另一头绕上心头之人,这缘分便是定了。” 天知道当时为了这根红线他付出多少心力,完了之后还有多少鬼魅盯着,他着实不敢耽搁,得手之后便立刻赶往阴律司。 月下仙人的红线?裴言挑于指间绕了两圈,那红线似有灵一般在空中飞舞,跟着消失于指间。 裴言动了动如玉般的手指,“你从哪儿看出来我需要姻缘了?” “那个……裴大人俊美无双,定然是不需要的。这……权当小的一分心意,望大人见谅……见谅。” 他现在也不求什么得知妻儿安好,只求这位大人莫要发火,否则他这鬼命可就不保了。 这些好话裴言大抵是听得耳朵都生茧了,本是想要将红线解下,但他解着解着就出现了问题,因为这个红线还真调皮了赖在他手上不肯下来了。 裴言使劲儿扯了两下,上面没有动静,小鬼看了眼迅速低下头其实他什么也没看到。 到最后裴言稳不住了,干脆放下扯红的指头,嘴角勾起一分勉强笑意,“罢了,难得你送来个稀奇玩意儿,回吧,到时候会有鬼差告知你的。” 小鬼没想到这事儿还真成了,本来他还想着这位大人会拒绝来着,毕竟他刚才却是不想收来着。 怎么一会儿功夫就改变主意了,这些问题想了一会儿小鬼便不再多思,总归大人们的想法,他这等小鬼哪敢揣测。 “是是是,谢谢大人,小的这就告退。” 等到小鬼离开后,裴言不死心的再扯了扯,呵呵……没用。 他的确是想将这玩意儿还回去来着,结果解不下来他也无可奈何,他又不是只收东西不办事的人,这件事儿他现在是不准也得准。 “切,什么破红线,还真成精了不成!?”他小声嘟囔着,桃花眼水光潋滟带着几分不满,随后便释怀,好在这玩意儿不会显形,要是被另外几个同僚看到还不得笑掉牙,他一个大男子带着根红线…… 嗯,啧啧啧,不敢想。 然,那小鬼前脚走,后脚便有一个酒气熏熏的家伙闯进来,手里还拿着个酒瓶,若不是因为有一副潇洒英俊的样貌,大抵是要被打出去的。 没错,虽然裴言不愿意承认,但他是个实实在在看脸的。 此刻飞逝一个白眼,“我这儿可不是人间酒楼,你最好出去跳个河清醒清醒再上来说话较好。” 赤炎俊脸微醺抱着酒瓶笑了两声,“裴兄我今儿个真真没醉,这不闲了许久,偶有兴致便来此想同你把酒言欢一二。” 裴言边是整理桌案上的卷宗,边是说道:“不比赤炎兄,您可是镇守冥府的神兽,我不过小小冥官哪能有幸同您把酒言欢啊。” “瞧你把话说的,咱俩这交情谁能比得上!?”他拍拍胸脯,酒壶也不要了,迂回的步子走三步倒一步,指着裴言道:“我知道,你不就是嫌弃我上次醉酒动了你的生死簿吗?我后来不是自己去冥主那儿请罪了嘛,这事儿都过去许久,你这心也该宽宽了。” 不提还好,一提裴言抓着卷宗的手恨不得给赤炎砸下去。 喝醉的酒鬼竟敢在他的生死簿上东涂西改,差点闯下大祸扰乱冥府秩序,好在冥主大人有大量只训斥了自己一二,面前这位就没那么好过了,直接去地狱里走了一圈,愣是养伤半载。 还害得他当时成为冥府笑柄! “我可没功夫陪你把酒言欢,没看到我这儿事多着呢。”裴言看也没看他,摆明了嫌弃之意。 若是赤炎真被这一两句就打退那还真不能叫做赤炎了。 厚着脸皮上前台阶抓着裴言的胳膊,“走吧走吧,我听勾魂的鬼差说今儿个是人间的上元节热闹得紧,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呗?” “你戍守冥府上千年,人间哪次热闹你没去凑过?还没够?”裴言撇开他的手,兀自站起身来整理衣衫,被赤炎弄出来的褶皱好反复理了理。 赤炎突然举起指头,“我跟你发誓,就这一次,这次过后我绝不扰你,你就陪我去呗~” “我就奇了怪了,整个冥府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你怎么每次都拖着我下水?”裴言分外恼火,他怀疑赤炎简直是他的克星,每次遇上他绝对没有好事。 他脸上也没写着大字——我是好人。 赤炎笑得灿烂,“纵观冥府上下,哪个我敢去招惹,旁的不说就说其他三司,我要敢提一句喝酒,他们准得把我绑上押到冥主跟前。” 裴言冷笑,“那你的好兄弟赤浑呢?”这俩都是镇守冥府的神兽,人家咋就那么安分守己,尽职尽责。 “哎呀,我那兄长你又不是不知道,刚正不阿,就算他陪我我也没心情。” 瞧瞧,他还挑上了。 “哼,所以我就成了那个倒霉鬼?”裴言环臂笑说,当然是假笑。 “这不看你劳累几日都没空休息,再说你都多久没出过这个阴律司,也该出去感受感受人气了。”赤炎的脸皮大抵是比那城墙还要厚上一分,这会儿扯着裴言撺掇着要去人间。 他唠叨的声音令裴言脑袋痛,最后自己怎么被拉到人间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灯色十里不歇,光华闪耀璀璨,花灯琳琅满目延绵数里。 不少人家门上皆是放杨柳枝,跟前摆着酒肉祭门户。 摊贩吆喝声音不绝于耳,猜灯谜,赏花灯等等对于裴言都是寻常景色般。倒是身边的赤炎一直兴致浓厚,东瞧瞧西看看,直到站在一处酒楼跟前一动不动,满是沉醉的模样裴言恨不得上前给他一掌。 “裴兄,你闻到没?” 裴言刚走近就听到他的话,“什么?” 赤炎激动道:“酒香啊。”说着他动了动鼻子,伸出手指,“得是二十年以上的佳酿!”说着便准备冲进去,结果刚跨出一步就被一只手拉住,他不解的看向裴言,裴言面无表情道:“我可不是来看你喝酒的!” 赤炎想起离开冥府之前的话,立刻心虚的转移目光,随即指着前方的河面兴奋道:“你看,那河面上的画舫精致奢华,定是富贵人家,咱也去瞧瞧。” 裴言看着他背影,捂住自己额头,他一定是疯了才会陪这个傻子出来,浪费时间,有这功夫他那些堆砌的卷宗早就批完了。 “裴兄,你说说你不要冷着个脸嘛,虽然你长得好看,但这冷然桀骜可是吓坏不少路人。”说着,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拿来的塞给裴言一根红艳艳的糖葫芦,上面的光泽诱人垂涎,然而裴言还是给了他一个白眼。 他心中有一个预感,他今天要倒霉,特别是看到赤炎兴奋的脸他那预感更甚。 就在他以为也许这次是个例外的时候,刚说那精致华美的画舫突然炸开锅,一片哗然,落水声尤为清晰。 裴言正欲转身离开时,赤炎突然扯着他的衣衫,急忙道:“裴兄有人掉水了,你快去救人,这水凉的很你快些上来哈。”正当他觉得最后一句话奇怪的时候,整个人就被赤炎给推到水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的一本又开始啦,嗯……主角智商肯定是高不过我的。 第2章 裴言耳朵里灌入冷水,瞬间清醒过来,在河下面看到赤炎冲他挤眉弄眼,因为自己的落水声也挺大的,引来不少路人围观。 他真是憋着一口气铁定回头好好修理赤炎这个…… 到底还是往画舫那边去,虽说跟下去几个小厮模样的男子,远远便看到他们在河里翻腾冻得快受不住,裴言抬手间,河水中多出一股浮游之力,将那几个自身难保的小厮给送上去,自己再游过去找落水的人。 几个转眼,裴言便瞧见离他不远处有个挣扎的少年,他毫不犹豫的游过去,少年仅着了一件薄薄的白色锦衣,腰间的玉珏在水中漂浮,越是挣扎越是无力。 阮瑾以为自己会溺水而亡,不曾想隐约看见一个男子朝他这边游来。 这男子甚为陌生,当不是画舫里的人,他呼吸太弱,直到腰间多出一股力,这才勉强看清楚男子的脸庞,那双沁水的桃花眼在他心中烙下印记,接着便受不住水中寒意晕了过去。 裴言打量着少年,倒是一副好面相,虽稚嫩但也看得出是一块美玉,似明月清辉,如矜贵公子。 不多耽搁,他施法让少年自己游上岸去,自己潜伏于水下,本欲去寻那丝鬼气,却发现手指有拉扯感,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他低眸望去,红线显现一直连着不远处的……少年。 就在裴言瞠目时,那小少年被人救起,可手中的红线却没有断,裴言跟着了魔一样使劲儿去扯那红线,不盼着从他手上扯下来,只盼着这红线中间断了也成。 然而…… 这红线愣是不断。 还真成精了不成!?裴言懊恼时,有颗石头砸下来打断他郁闷的心绪,抬眸望去正见赤炎催促他一般,裴言顿时怒火中烧,捏紧手指,这次他不收拾这个酒鬼他就不信裴! “啊!有话好好说啊,我这也没喝酒惹祸,你干嘛打我……君子动口不动手,何苦呢!?” 鬼门关前,赤炎的喊叫声引来边上的鬼差纷纷抱着好奇的目光遥遥相望,似难得见着热闹一般。 裴言揪着赤炎的耳朵,一路杀到赤浑面前。 与赤炎不同的是,赤浑化形得人高马大,远远一看便知道不好惹,此刻吹胡子瞪眼的看着自己这个混账弟弟。 “敢问裴大人,他这是又犯什么事了?” 裴言气得脸蛋通红,发丝衣衫早在回来之前便已经彻底干了,将捂着耳朵的赤炎甩到赤浑跟前,“令弟着实不大像话,平白无故的跑到人间喝醉酒调戏民女,这罪过可大了,我不是他的兄长无权指责,但……这样的败坏品性在冥府确实上不得台面,还请赤浑兄好好管教!”他咬着牙说道。 “诶,裴兄你怎可胡说,我哪里喝醉酒调戏民女了,你怎么这般污蔑于我。”在赤炎准备争论之时,一根金绳锁住他的身体令他一动不能动。 赤炎立刻脸色变换,苦着脸道:“兄长,你莫听他胡说,我这次可老实了。” 赤浑黑着脸跟拎小鸡仔一样把赤炎领走,边说道:“有劳裴大人将我这不争气的弟弟带回来,改日定当上门感谢。” “赤浑兄不必如此客气,乃是我应该的。” 裴言勾起一抹大仇得报的笑意远送那鬼哭狼嚎的赤炎,估摸着他可以很久不见到这克星了。 回到阴律司,裴言阴沉着脸,让手下的鬼差愣是不敢多言。 手中的红线依旧显眼,只是连着的那一头……裴言默默瞧着红线延绵直直穿过阴律司的大门……他叹息一口气,愁闷的捏了捏眉心,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就在他烦闷之时,一个黑衣鬼差恭敬的走进来俯首道:“大人,天宫来了一小童子要见您。” 小童子?裴言立刻将红线隐下,貌似这红线只有他自己能瞧见,“哪位仙君家的小童子?”他说着已走下那石阶,即是天宫来的,他再有脾气也不能得罪。 鬼差蹙眉摇了摇首,“小童子并未自报家门,小的只觉他似有顾虑,也不过奈何桥,只是站在忘川河边等待。” 这就耐人寻味了,哪有天宫来的贵客站在那里等的,也不怕忘川河中突然冒出个什么鬼脸吓着。 他思索片刻,“罢了,我前去看看。” 忘川河 小童子面相白嫩惹人怜,眉间一点朱砂甚是讨人喜欢,着一身绯红交白短打,发上一个小髻绑了一根红色绸带,远远一看裴言便知道其身份了。 一见到裴言,小童子先是拘手作礼,“裴大人,小仙乃是月下仙人座下小童。” 那白白的肉脸一下激起裴言想要捏捏的冲动,好在他忍住了。 回以礼数,“小童子怎不进去?” 小童子显然有些犹豫,余光默默看向望乡台那边赶紧收回眼神,裴言自然注意到,脑子里立马回想起以前听到的传言,貌似……月下仙人和孟娘子有些牵扯,原是不知真假,但现在小童子的模样,恐是掺了几分真。 裴言立刻说道:“这里也挺好的,忘川河旁彼岸盛开别有风华。” 小童子笑笑,身后满是绯红一片,河中倒影的花海确实美不似真。 “今此前来,受仙人所托。敢问裴大人是否于几个时辰以前去过人间?” 这么快就知道了!? 裴言想到手中红线心虚的点点头。 小童瞧着他的手指欲言又止,裴言觉得定是被看出来了,这红线本就小童家的看不出来才奇怪。 但小童纠结的不是这个……而是,这裴大人手上……怎么会有两根红线! 一根较为明显,而另一根十分隐晦,怕是除了仙人和自己,就连裴言本人都看不出来。 怪哉,怪哉。 “那便没错了,大人此去人间救一公子,本是好事。但……那公子命途不凡,若是旁人出手也就罢了,偏是裴大人出手结果打破了那小公子原本的姻缘,仙人特命小童来告知大人,为避免天道无常坏了那公子命格,只好让裴大人受累一二前去人间将那小公子原本的姻缘移正回来。” “我!?”裴言怀疑自己是否听错,这是不是就是多管闲事还惹一身骚!? 他的怨气在心里翻腾,将赤炎那家伙从头骂到脚。 小童确定的点了点头,“裴大人莫急……”他说着,左右瞧瞧低声道:“那小公子本命不凡,若是裴大人助上一二,是添了福气解了因果,免得日后招来祸患。” “若我不应呢?”裴言挑眉相问,他着实不太想管闲事。 小童为难的看着他,“不应的话……仙人恐会直接找冥主……”他声音越来越小,到底是小童子不过是替月下仙人传话罢了。 裴言内心轻叹,果然……那些仙君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这是不应也得应啊。 “只要他原本的姻缘归位便可?”他不确定的问道。 小童见他松口,脸上些许轻松的点了点头,“稍后我会将一份命书交给裴大人,此乃那小公子这一世的命途,切记不可泄露于他人否则天谴将至,谁也不能搭救。裴大人千万不要干涉那小公子其他的命途,否则还有无尽的麻烦。” 小童子郑重的口气令裴言生疑,他多次提到那小公子命途不凡,再怎么不凡也终究是凡人,但能让月下仙人亲自出手,想必那小公子原本的身份就不简单。 裴言心下有了猜测,面上倒是一般无二,“那便依仙人所托,裴某自当尽力。” 送走小童子之后,裴言默默的站在花海之中,手中的命书如千斤重,他笑笑,一双桃花眼仿佛染了色般,令人无法移眼。 “一道命书便窥尽人生八苦……”他似感叹般移开步履往奈何桥去,经过望乡台时,孤魂排着长队,且看那大缸前的素衣女子,只简单的挽了一个发髻,别着一只素朴的白骨簪,容貌秀丽,轻柔婉约。 世间都道孟女为老妪,怕是只有死后才知其真正样貌。 拿着命书裴言回了阴律司,连夜将堆砌的卷宗批阅掉,边是批阅边是叹息,尽管他心下有了一个主意,能让他赶紧解决那小公子的姻缘。 离开冥府之前,他没忘去赤浑跟前多‘说’两句,让那赤焰好好闭门思过,没事儿别出来祸害人。 …… 阮府 “太傅,小公子醒了!” 不知道是哪个丫鬟喊了一声,让在用膳的阮太傅立刻放下碗筷往后院厢房而去,“瑾儿……” 床榻绕着天青色的床幔,隐隐约约将里面躺着的少年轮廓映照出来,房中透着一种书墨香,各方布置摆设皆是用心精致。 阮瑾木木的看着上空,大夫诊脉之后同旁的阮太傅交代着什么,他没听进去,脑子里反而想着救自己的男子。 妖冶的面容,总觉得邪气……即便如此却吸人得紧。 难道……是水鬼? 阮瑾想着,阮太傅已经坐在床侧,抚着他苍白的脸颊,“瑾儿,可还有哪里不适?” 阮瑾轻轻摇首,“无事了,劳父亲忧心。”他低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自从我换了输入法,我的颜文字都变成了问号脸…… 第3章 阮太傅蹙紧浓眉,满含担忧,“早知如此便不让你随世家子弟出去游玩,还不如留在府内多读两本书来得要好。” 原本阮瑾不爱出门,他这做父亲只想着让其出去多多同世家子弟交流交流也好日后多三两知己相互帮衬,哪知道突发事端,竟不幸栽下河去。 现在想来尤为懊悔。 “福祸是躲不过去的。”阮瑾闭上眼,显得有些疲累。阮太傅只觉得这孩子真是少年老成,自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没有孩子的天真活泼,唉~可怜他那早逝的爱妻不知见独子如此,会不会怨怪自己。 “昨夜送你回来的下人只说你失足跌落,为父想着平日里你细致小心,那么多世家子怎么就偏偏是你。” 阮太傅这话明显是不满意画舫中人的说辞,好像跟推脱责任一般,自打阮瑾被捞回来他也没时间问。 现在得了机会,自然要好好问清楚。 “是我失足,父亲不必懊恼。”阮瑾说话透着些无力。 阮太傅听此,只好作罢。 替阮瑾捏了捏被子,“那你先休息,待会儿熬好药后让彤云给你送来。” 阮瑾颔首,道:“父亲慢走。” 听到门扇关闭,耳畔是阮太傅交代下人的声音,随后便止于宁静。 阮瑾睁开眼,双目透亮却是无波无澜平静一片,心头依旧思索着那个男子……到底是他的幻想还是水鬼!? 闭眼思考,一直到喝完药再躺下等到月出,外面隐约素洁的月光从窗缝钻进来,将阮瑾的脸庞蒙上一层软纱,朦胧非常。 一阵风拂过,将床幔吹得飘摇一二。原本闭眼的阮瑾蓦地的睁开眼朝窗棂望去,远远可观院子里栽种的几棵白玉兰花枝随风摇曳,如曼妙的仙子桀骜高雅。 他起身披上一件素色外衫,赤脚踩地前去将窗扇关闭,转身之际立刻顿住,因为他清晰的感受到……身后多了一道呼吸。 得见小少年怔愣的模样,慌张的情绪一闪而过,随后故作镇定的模样……真是分外可人啊。 不得不说,看着这样一张脸裴言觉得管这闲事也没那么难受。 不过现在那小公子貌似在犹豫要不要转身,裴言起了逗弄的心思,一双精致的眼眸渗了水漾,平添几分风情。 一双瓷白的手腕从阮瑾肩上挽过,勾勒住阮瑾整个胸膛,这样突如其来的动作令阮瑾顿时白了脸。 方才明明没有任何人进门,所以这是…… 他闭了眼又睁眼,闻到一缕淡淡的冷香好闻得紧。 心乱如麻仿佛在告诉他此刻贴在他身后的……不是人。 “啧啧,小公子这是害羞了!?”裴言悄悄将脑袋靠近,看着对方的耳朵以可见的模样变红,他顿时玩心大起,故意慢悠悠的吹拂着对方的耳垂压低嗓音道:“这圆夜正好,小公子可懂得我的意思?” 他故意说得意味不明,只见阮瑾紧紧抿着唇似是忍耐,下一刻便猛然转身脱离裴言的双手往旁边移了几步,看到裴言的脸时他先是一愣,随后颤着手指着他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副气急的模样令裴言内心憋笑,环着手等着他蹦出个一字两语。 “你……你……你无礼!”他睁着澄澈双眸久久憋出这几个字,结果听到对方忍不住的噗嗤笑声。 一时间,阮瑾白净的脸顿时红成了蟠桃。 裴言笑眼看他,这小公子约是舞勺之年,身在大户之家按理说该通那回事儿了吧,怎么跟个毛头小子一样。 “放浪?我只是来等着小公子报恩的,别告诉我你忘了是谁在水下救你的。”他兀自坐在床榻边,轻拂过飞扬的长眉。 阮瑾一时被他的话噎住,他规规矩矩的站在窗口,方才牵扯之际连窗扇何时露了一条缝隙都不知道,外面的冷风充斥在他周围,也无暇去搭理。 听到报恩……他蹙眉垂目,一时间变成了一个木头人。 裴言手指抵着下巴跟欣赏画卷一般看着他沐浴在月光之下,手指动了动,那红线显了形连接着二人的手指,裴言目色微暗想到命书上的话。 原本阮瑾的确会在上元节那日落下河去,之后船上一个女扮男装的小女子跳下河去将其救上来,这也造就他们日后姻缘。 但是……裴言很不幸的插手了这件事,导致他现在坐在这里。 “你想要什么?”那边突然问道。 裴言立刻回神,对上阮瑾的如墨一般的双眸,他勾笑,“小公子能给我什么?” 阮瑾身形未动,给他什么……他救了自己的命按理说无论他要什么自己都要竭尽所能去报答,可他却反问自己能给什么。 “只要我能给。” 这么实诚的话裴言免不得眼尾上扬,但一看到阮瑾那副认真且疏离的模样他顿时收敛起脸上的调笑。 故作思考的揪着耳畔的发丝,“不如……”他刚一开口,阮瑾便上前一步,好似要认真听他说话般。 裴言眼珠微转,反而摇摇头,“不行,我还没有想好。” 阮瑾略有失望的撇开头,“我不会……忘了你的恩情的。” 这意思不就是说,不急在此刻,想要何时便何时。那倔强的小模样可是让裴言心里痒痒想要去摸摸头。 但他到底是忍住了,啧啧两声干脆躺在床上,阮瑾眼睛放大,张开嘴最后愣是没说什么。 裴言枕着自己的双手翘着腿,道:“嗯……我也并非不讲道理,方才不过起了戏弄之意,小公子可莫要见怪~” 莫要见怪,他这副把这里当自己家的模样……还不见怪…… 阮瑾终于感受到丝丝冷意,抬眼间瞥见裴言衣衫单薄,但对方却丝毫不觉得冷,阮瑾还是回身将窗扇关严实。 此刻桌上的蜡烛不再过分摇晃,将裴言的影子完完整整的映在墙面上。 “咚咚,小公子……歇了吗?”丫鬟的声音响起,阮瑾心下竟多了丝慌张,缘由便是床榻上的那位。 他立刻道:“歇下了,你回去吧。” 外面人应了声便离开了,直到脚步声远去,阮瑾才松口气。 裴言抓着现成的被子盖在身上,露出个脑袋直直的看着阮瑾,似乎在等他过去,阮瑾当然不会过去了,动了动嘴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你觉得呢?”裴言故作为难道。 阮瑾觉得对方吊儿郎当没有正形,那双桃花眼一直充斥着笑意,令他心绪不稳,狠着劲儿捏了捏拳,阮瑾自己走到靠墙那边的矮榻上躺着,方才的害怕也在瞥见裴言模样的时候一扫而空,既然昨日他救了自己,按道理来说不会伤他。 把人给气着了,裴言无辜的转了转眸子,“话说还未请教小公子姓名呢?” 他自来熟到阮瑾无可奈何,“阮瑾。” 这名儿说得颇为无力,裴言见他闭上眼准备睡觉的模样,只回了二字:“裴言。” 说完,屋子的烛火骤然熄灭,阮瑾却跟着睁开眼,嗯……果然不是人…… 这般想着,脑中袭来倦意令他眼皮越发沉重,何时睡去也不自知。 同时,床上的裴言跳下床过来将其抱起放在床榻上,好好的盖上被子,拿捏着阮瑾的手腕似在把脉,暗黑中看不出裴言的神色。 他抬手,指尖凝起一缕金光飞向阮瑾的眉间。 裴言收回手,准备离去时想到手上的红线,抱有一份希望的上前去扯阮瑾手指上的红线,这玩意儿生了根一样死死缠着,真真是半点松动都不可见。 裴言丧气的作罢,“果真是月下仙君的红线……名不虚传啊。”他兀自嘟囔着,十分不要脸的上手捏了把阮瑾的小脸蛋,手感不错让裴言忍不住多捏了几把。 尽兴之后方才离开。 …… 阮瑾第二天醒来,身下的异样令他回忆起昨夜的景象。似做梦一般,他坐起来反复的看了看床榻和窗户边,揉了揉眉间,没有半分有病在身的颓然感。 仿佛经过一夜,他的伤寒已经完好。 阮瑾赤脚走下床,将窗棂打开,外面何时下了雨他都不知道,寒气逼人他立刻将窗扇重新关上。 奇怪,他睡觉一向浅眠怎么会……连下雨都不知道。 还有……昨夜的那男子是真来过,或者又是他的幻觉!? 他在屋子里找寻,皆无痕迹。 “裴言……”他低声呢喃,当真不像是梦。 他如斯想着,直至用晨食之时都一直在想这回事儿,阮太傅一边用饭,一边注意到阮瑾的脸色,几番欲言又止。 这父子俩仿佛各有心事。 “父亲再看着孩儿,怕是要饿肚子了。”还是阮瑾率先从沉思中走出来。 阮太傅假意咳嗽一二,放下碗筷,大有好好相谈的意思,道:“瑾儿年纪不小,为父思衬着该为你定下一门亲事了。” 阮瑾显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怔愣片刻,看着阮太傅道:“父亲怎么突然提及这个?” 这实在是突然,阮瑾想到。 阮太傅抿出一丝笑意,“不瞒你,为父昨夜得遇仙人入梦,只道你的天赐良缘,需得赶紧定下。” 第4章 “父亲信这些?”阮瑾抬眼,平淡的眼眸不动丝毫涟漪。 “神明之话自然要信的。”阮太傅笃定道。 “那敢问父亲,是哪方神明?” 这下阮太傅纠结了,哎呀!昨夜做梦貌似忘了问了。 “这……总归他说得有理,而且指的亲事你也识得,为父深觉不错的。” 阮瑾听完这些话,自然无心再吃饭,沉默起来让阮太傅一阵心虚,又道:“瑾儿,说来有缘,正是那虞将军家的小女虞初。这门当户对,日后那虞将军家的公子定然与你是同僚,这般岂不正好?”他分析得头头是道。 阮瑾低眸一直看着跟前的桌面,一时无语。 “那……仙人长得是何等模样?”阮瑾再开口,竟然还是围绕那仙人的。 阮太傅回忆,只记得依稀,“嗯……仙风道骨,端庄严肃。” 听到这些话,房梁之上的裴言无语,他看着自己从上到下,哪里仙风道骨了? 哼……明明是潇洒不羁。 真是个健忘的老头。 他思来想去找到个上上策,用这个做启示,还不信那姻缘定不下来。 只盼着那小公子快些松口。 不仅他如此想,一早上都在劝解的阮太傅使了一出苦肉计,装模作样的抹了把眼角,“瑾儿呀,当年你母亲生下你便撒手人寰,为父就怕照顾不好你怕日后身入黄土被你母亲责怪,而今天赐姻缘,想必你母亲在天之灵也是期盼的。” 阮瑾:“……” 巧的是,话音刚落,老管家便快步过来,“太傅大人,虞将军派了人来邀您商谈要事。” 阮太傅立刻摆正脸色,忙的喝下一杯茶,思虑自己和那虞将军可有什么要事未了,思来想去还真没有。 “嗯,将人请进来稍等片刻。”阮太傅说完,便回屋收拾一二。 阮瑾独自坐在旁边好似在发呆,这会儿一个粉衣的丫鬟端着药汤过来,“小公子该用药了。” “先放着吧。”阮瑾摇首道,他到现在还未告知他人他病已见好。 裴言手肘撑着下巴,低眸看着那少年,“莫非……是一大早吓傻了?” 这可是他想到最快的主意,只要把这门亲事定下来,那他就可以回冥府了。 这一日,阮瑾都在屋中看书,整日心绪不宁,阮太傅出门多时未归,而他在府上寻了良久,丝毫不见那裴言踪影。 他内心总是在怀疑,或许就是梦。 裴言等那阮太傅回府都快要长草了,那小公子还真沉得住气,几本书来来回回的翻,愣是不腻味。 到了月出,将整个阮府笼罩一层朦胧的光纱,裴言坐在园中高树之上,拈下一片稚嫩的新绿在手中把玩。 老远便看见阮太傅的车马在府前停下,阮太傅穿堂而过一路往这院子而来。 且见他喜上眉梢,仿佛有天大的喜事急欲告知阮瑾。 裴言扔掉树叶,眼尾扬起,看来是成了。也不枉费他半夜还跑到虞府去送梦啊~ 据命书所记,当日上元节虞初女扮男装随她大哥在那画舫之上,若当时裴言不出手的话,自小擅长水性的虞初就会跳下去救下阮瑾,从此谱写一段姻缘。 想到这里,裴言对赤炎的愤恨更上一层楼,要不是那个多事的,人这姻缘就更加顺理成章了。 哪还用他在这里绞尽脑汁,旷工出来。 书房的烛火一直未歇,大约一个时辰过后,阮太傅才从里面走出来,那份喜色倒是未减。 裴言猜想这是说通了? 看来这阮太傅还是有两把刷子嘛。 他忍不住扬起笑意,总算把这事儿解决了,目光不由盯着那硕大的月亮,兀自道:“这么简单的事儿干嘛非得自己来,随便送个梦不就成了。” 心头觉得这月下仙人可真是小题大做,害他还以为自己做了多大的错事呢。 拍拍手准备打道回府的他,突然改变主意,本着好事做到底的心……好吧,他其实是想要确定一下,反身去了书房。 原本紧闭的房门松开一条缝隙,风吹进来令那四周烛火摇曳晃动。 书案前的少年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裴言想象中的喜悦,当然,也没有烦恼。 还真不是一般人啊。 裴言站在他身后,捏了诀对方自然看不见。 他揪着自己的头发,看着阮瑾专注的凝目于眼前的书上,摇摇首,莫不是要成书呆子? 裴言起了戏弄的心思,眨眼间,烛火全灭,一时间整个书房陷入黑暗之中。 静得只能听到阮瑾的呼吸声。 他没有恐慌,身子一动不动挺立在椅子上,裴言借着月光打量他,眼中笑意更甚…… “呼呼……厉鬼索命来了~”裴言刻意做出沙哑的声音,仿佛来自天边。 阮瑾身体一时僵硬,手指抵在书案上,他能感觉到凉意袭进,奇怪的是在凉意靠近几分的时候他瞬间没了害怕的心绪。 “裴言。” 正扬起爪子的裴言一时顿住,在黑暗中眨眨眼,表示不服。 “我叫无常……” 阮瑾站起身回头便看到一个黑影,他毫不犹豫的上前抓住其两只扬起的爪子。 裴言:“……” 这跟他想象中不大一样啊。 这小公子莫不是经过一夜胆子也大了!? 阮瑾跟着松开他,从旁边重新点燃烛火拿在手上靠近裴言,这下清晰的脸庞印在他眼中。 果然是他。 裴言不服气的上手摸摸阮瑾的脑袋,阮瑾蹙眉一瞬,转而上手抓住裴言的手腕,好似在确定什么。 有脉搏…… “你不会觉得我是鬼吧!?” 阮瑾不说话,松开手转身坐下来。 裴言觉得没意思,走过去脑袋搁置在书案上,“其实……我是神!” “哦。” 裴言:“……” “我真的是神!” “嗯,你是神。”阮瑾点点头,无比敷衍道。 看出他毫无玩笑的兴致,裴言撇撇嘴,上手扯扯他的脸蛋。 阮瑾忍了。 “那敢问你是何方神圣?”阮瑾道。 这个问题倒把裴言给问住,脑子灵光一闪,看着他无比认真道:“守护神!嗯……我可是你的守护神!” 好吧,他承认这是他瞎胡扯。 阮瑾自然看出他的玩笑,干脆又不说话了。 即便如此,他却骗不了自己那一瞬间的心悸。 裴言实在忍不住,又道:“干嘛呀,我可是看到你定下亲事了,听说还是个大美人,不开心?”他明知故问。 阮瑾这才将目光放在他身上,这人长了张妖冶的脸,可总是吊儿郎当不正经。 真不知他…… “你知道的真多。” “那当然。” “你说你是守护神,那为何还要我报恩?”阮瑾又把话题绕回去。 裴言挑眉,“谁跟你说守护神就得无私奉献啦?我可是要公平交换的。”他说得理直气壮。 阮瑾抿了抿干燥的唇,“既然你是守护神你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吗?”他这话说得犹豫且小声。 弄得裴言压根没听清楚,“你方才嘀咕什么我没听见。” 阮瑾默默收回卡在嗓子眼的话。 “没事了。” 裴言觉得这小公子心思真难猜,抬手戳戳对方的胳膊,“你还没说是否满意这门亲事呢?” “父母之命,我的满意与否不重要。”阮瑾淡淡开口,仿佛谈及的只是一桩平常事。 裴言倒是觉得这小公子是死鸭子嘴硬,那命书上明明是喜欢得不得了,现在还这幅样子。 诶~不诚实,不过也可能是害羞不敢承认。 罢罢罢,他都懂。 阮瑾瞥见他那异常的目光,不知道裴言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 “嗯?”裴言说了半天口干舌燥的,得见旁边摆着一杯清茶,毫不客气的一饮而尽,落在阮瑾眼中,那耳垂以可见的速度红起来。 “那茶……我方才饮过。” “难道我这救命恩人还配不上一杯你饮过的茶?”裴言瞪大眼,眸光潋滟,让阮瑾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想说的与对方理解的压根是两码事好吗? 他的无奈让裴言彻底感受到,难道自己破天荒被嫌弃了? 好歹他也是阴律司一枝花呀~ 罢了罢了,时辰差不多,这事成了他还是赶紧回冥府吧,这般想着忍不住上手再捏捏阮瑾的脸颊。 “你……” “你累了,快睡会儿吧。”裴言用轻柔的话语说着,对面原本精神的阮瑾只觉眼皮沉重,下一刻便倒在桌上。 裴言不怕死的上手再捏了捏,“奇怪,怎么跟个嫩豆腐一样。”他嘴里嘟囔着。 站起身,看着阮瑾的侧脸,正了正脸色,“说来也奇怪,总觉得与你亲近,回想咱俩也没见过。”说到这里,裴言兀自笑了。 他一个阴官,若是和自己见了才有鬼呢。 “当真好奇你真正的身份。”他又道。 不过……他们的缘分终究是止步于此。 裴言勾起一抹淡笑,随之烛火的熄灭,他也化作一抹青烟消失在原处。 翌日清晨 阮瑾初醒,迎着从窗扇缝隙中跑进来的阳光,他眯起眼揉了揉,才发现身边空无一人,且他在书房呆了一夜。 但随之而来的是发觉脑子有些重,仿佛……忘了什么事。 他敲了敲眉心,什么也想不起来。目光不自觉的盯着身边那盏茶,已然空空如也…… 第5章 阴律司 裴言前脚踏进,后脚便有鬼差来报饿鬼村大乱,此刻其余三司已然赶往,裴言自然不能耽搁。 这饿鬼村本就是冥府不大安生的地方。平日出现点小事情也就罢了,现在竟然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儿打起来,结果那些饿鬼急了眼相互撕咬互食。 裴言急急穿过三生石,直往饿鬼村而去。 那里比之冥府其他地方要显得更加阴森,此般看去,鬼气弥漫,冥火环绕。 守卫的鬼差见到他立马放行,这饿鬼村路也不好走,路上全是崎岖难行的石头路,还有那些个乱扔的骨头…… 阵阵臭气袭来,裴言咬着牙赶紧往里走。 他是八百年不愿意踏足这里的。 不说这里环境堪忧,且大老远就能听到鬼哭狼嚎的声音,浑身起鸡皮疙瘩。 到达之时,饿鬼村之乱已经控制下来。赏善司、罚恶司、察查司三位大人面色严肃,各自在手中掌簿上记录着什么。 那旁边一直侯着的夜叉罗刹两鬼见到裴言,眼睛都发光了。 “裴……裴大人,您来了~”夜叉谄媚的说道,青面獠牙,红发肆意,手持着黑色长戟。 别说,笑起来有点傻气。 旁边的罗刹给了夜叉一个白眼,相比夜叉,罗刹倒是正常些,犹如凡间貌美女子,一袭黑衣裹身,将曼妙身姿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扭着水腰过来,扬起春意笑容,“裴大人,三位大人正在商议如何惩处这次事端,不如由我来为大人说说发生的事儿吧。” 裴言瞥她两眼,点了点头。 夜叉耸拉着脑袋呆在原地。 罗刹掩着唇瓣柔声细语道:“事端原是因为一饿鬼在黄泉路上捡了一死了不知道多久的尸体,拿回来的时候引起其他饿鬼的注意,结果相互抢食,每个分了几口,可这下了肚子方才不对劲儿,那几个饿鬼开始红眼发狂,肆意吞噬饿鬼村其他饿鬼……” 来龙去脉搞清楚,裴言的目光被旁边鬼差看守的几处牢笼里的饿鬼吸引。 他们皆是瘦骨嶙峋,看着头大身子小,个个跟入了魔一样,伸出长舌,露出长牙,那没剩几根的头发随着他们疯狂的挣扎在那里‘摇摇欲坠’。 裴言知道,饿鬼这种鬼类乃是众鬼之中最低等的。是因为他们只会吃吃吃……除此之外毫无用处。 为了哄抢食物而打架,几百年来屡见不鲜。只是如今大规模相互吞噬,倒是头一次。 他走过去,其余三司皆是注意到他,随后赏善司杨子舟看过来,脸上依旧是那幅温和无害的模样。 裴言一见到他就头疼,自打他初见这位大人,那脸上的表情就没有变过,仿佛要对得起赏善司的名号一般。 可……问题是这位大人虽然笑得和煦,但每次裴言看到他那万年不变的笑容时就有种对方好像在看黄金一样…… 虽说把自己比作黄金俗气了些,可感觉就是这么个感觉。 “裴兄,听闻你前去人间,可是发生事端?” “办了些私事,因此来迟向各位大人赔罪。”裴言拱手做礼做出一副好同僚的模样。 杨子舟笑着摇摇头,“我与二位大人已然查探,那误食的尸体出现在黄泉路上着实不该,思来想去总觉得此事不对劲,而这几个饿鬼的情况也证明,那尸体有问题。”他的话并不明朗,但裴言却听出来一丝怀疑。 怀疑有人故意为之,将那尸体放在黄泉路上引诱途径饿鬼,从而扰乱冥府。 这一番猜测并非他胡想,而是这另外三位大人同样怀疑。 四人目光对视,裴言心下明了。 “敢问各位大人,可有应对之策?”这件事儿估计已经传遍冥府,想必冥主已经知道,不日便会询问。 罚恶司的韩大人倒是率先开口,“这件事当然是如实告知冥主。” 罚恶司的韩大人一向刚正不阿,公正严明,此刻所言不出裴言预料。 倒是一直未曾开口的查察司李大人有了不同见解,“此事暂交由黑白无常前去彻查,韩大人见解固然好,不过近日冥主事务繁忙,此等事不如待我们四位调查清楚再做结论,如何?” 杨子舟点点头,“李大人说得有理,韩兄和裴兄呢?” “李大人考虑周全。”韩大人随后颔首道。 裴言符合的颔首,随后目光定格在那几个饿鬼身上,“敢问三位大人,这几个饿鬼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提到这个便是难题,杨子舟拂袖叹息道:“我与二位大人查探多时,发现这几个饿鬼失去神智,倒是不见得多严重。毕竟……饿鬼本来鲜少神智,只是……将他们心中所想放大了一般。” “欲?”裴言简介道。 杨子舟恍然一般,随后笑道:“对,可以这么说。将他们心中的欲放得更大了。” “尸体全数被他们吃下去,勘察不得。不过也能猜测,那尸体被人施了法,也不知这冥府得罪了哪路‘神魔’。”李大人道。 冥府得罪的三界,数不胜数…… 这范围可就大了。 “那这几个饿鬼如何处置呢?”裴言寻问。 韩大人精气神十足,大着嗓子道:“自然按规矩办,这饿鬼本就是生前大恶没度过饿鬼道之人,既然犯了错那就去地狱道好好走一遭。” 地狱道,八重地狱……嗯……应该是走不出来了。 或者说,他此生估计是看不到这几个饿鬼走出来的日子了。 裴言没有异议,其他二位亦如是。 旁边听着决断的夜叉罗刹二鬼默默的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回到阴律司,裴言反复在殿中踱步来回,愣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既然是在黄泉路寻得的尸体,也许会有发现?”他抱着一丝侥幸,立刻动身前去。 赶往黄泉路途中遇见不少引魂的鬼差。 黄泉路,远远看去无尽头,烟雾缭绕,除了冥府阴官,皆是辩不得方向。 他执着幽冥灯,游走于其中。 突然,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攀附于他的肩上,裴言眼中寒光飞逝。 紧接着传来一声惨叫。 裴言提灯照近,得见赤炎抱着自己的手坐在地上,脸上全是埋怨,“裴兄,几日不见你怎么越发凶悍了。” “废话少说,你怎么会在这里?按理说你不是该好好面壁吗?” 裴言给了他一记白眼,赤炎拍拍身上的尘埃站起来,“还说呢,我可是好说歹说,哭爹爹叫奶奶才叫我那兄长网开一面。现在被发配搁这儿打扫黄泉路呢。” “那是你活该。”裴言丝毫不同情。 赤炎不乐意了,“嘿,我说裴兄你对我的介怀也太明显了,我思来想去没哪儿得罪你啊,上次去人间你污蔑我调戏民女我都不跟你计较呢,你怎么还跟我摆脸色。” 提起这个裴言就来气,转身继续做他的事儿去。 见对方不理自己,赤炎扔掉手中扫帚缠上去,“裴兄,你别不说话呀,我都在这儿扫了一天一夜呢,好歹我也是镇守冥府的神兽,现在被罚这儿扫地,这脸都没了。” 了解他的意图,裴言挑眉冷笑,“哼,那又怎么样?反正你也没脸了。”反正他是绝对不会去向赤浑求情放了赤炎的。 说完,裴言又开口打断赤炎欲辩解的话。 “我且问你,你打扫黄泉路,可发现哪里不对之处?” 赤炎的注意力被转移,“不对之处?脏污太多算吗?” 收获一个白眼。 赤炎摸摸头,“哎呀,你到底要问什么直言便是。” “我在查饿鬼村之事,你应该听说了。” 的确是听说了,毕竟冥府这么点大…… 赤炎明白过来,“听说那被饿鬼吃下去的尸体是从黄泉发现的。可我扫到这里,什么也没有。” 裴言觉得自己真不该跟他废话。 刚往前走了几步,赤炎便追上来,“话说我的确捡到个东西。” “嗯?” 赤炎神秘兮兮从怀中掏出个翠绿玉佩,上面刻画着繁复的花纹,精致华贵,可上面花纹代表着什么却不知。 “这可是我捡到的,看这成色质地怕是值不少钱,应该能换几坛子好酒。” 裴言直接抢过来在手中好好打量。 “诶,说好了这可是我捡到的,你可别打主意。” 裴言当做耳边风,玉佩成色确实不错,不说换几坛子好酒,就是上千坛也能换。 他收回眼,看着赤炎道,“喝死你!” 赤炎撇撇嘴,“裴兄,不带你这样的。”说完,他欲上手去夺玉佩,却被裴言躲过去。 “诶,裴兄你这是……” 裴言捏着玉佩,面色严肃道,“先别惦记你的酒,告诉我,这玩意儿在哪捡到的?”毕竟是□□,出现在黄泉本就不对,这人竟还想拿去换酒,还真是不当规矩当回事。 赤炎憋着气,指指裴言身后,“百米处。” 说完,裴言便化作风而去,赤炎没办法,只好放弃扫帚跟上去。 裴言看着烧焦一片的彼岸花,“这就是你告诉我的无任何不对劲之处?” 追上来的赤炎,心虚的移开眼,“这……这或许是哪个路过鬼差所为呢。” 裴言蹲下身来,手指凝起点点幽光浮在花丛之上。 心里却越发沉重。 因为他好像感应到一丝极浅的仙气,再探之时,便什么也没有了。 纳闷之际,远远传来疾跑之声,他同赤炎转头看去,一个鬼差匆忙赶来,“裴大人,韩大人有要事找你。” 裴言多看了眼那烧焦之处,便不做耽搁。 “诶,我的玉佩……” 赤炎刚喊完,便不见了裴言背影…… …… 罚恶司 此刻,韩大人正一脸黑的坐在殿上,跟前的矮几已经碎成了渣渣,旁边候着的鬼差皆是战战兢兢不敢多言。 心头都纷纷想着该从何处去寻更加坚固的桌子。 这会儿裴言走进来,一眼便看到中间匍匐于地上的小鬼,他双眉微蹙,深觉那小鬼有几分熟悉。 这会儿韩大人开口,“裴大人,这小鬼你可认识?” 鬼差强硬的将小鬼拉扯起来,满脸血痕,狼狈至极。那双眼浑浊不堪,久久无法直视裴言。 裴言目光凝固,顿时了然,如实道:“识得,前几日他曾来过阴律司。” 这不是给他送红线那小鬼吗……裴言疑惑着。 韩大人微微颔首,随后鬼差送上纸录,裴言半是疑惑的摊开来,上面详尽的写了这小鬼生平来由,以及所犯罪孽。 此鬼名为赵恒,生前乃一乡富户,举家搬迁之时遭匪寇所杀,属于枉死,因此入冥府之后一直留在枉死城。 所谓枉死城,乃是枉死者的归属之地,只有等到原本寿命过尽方可轮回。 这些并不奇怪,让裴言惊讶的是,赵恒竟然是将尸体放到黄泉路上的黑手。 “这……”裴言不大相信的抬首,韩大人已经平息自己的怒火,道:“裴大人接着看便是。” 依他所言,裴言继续看下去。 原来赵恒死之后,他那貌美年轻的发妻被匪寇强占了去,三岁孩儿和六十老母也被匪寇斩于刀下。 因为其母亲和孩儿命数已定不算枉死,所以并没有出现在枉死城,而是直接轮回了去。 赵恒也就和他们错过了。 而他那发妻也命运多舛,跟着匪寇三年,终究被厌弃,之后那匪寇头子醉酒将其推让撞柱而亡,死后丢弃乱葬岗,也就成了孤魂野鬼。 孤魂野鬼连踏入冥府的资格也没有。 赵恒之所以能入冥府,还是因为他那发妻偷偷为他置了衣冠冢。 而那被饿鬼误食的尸体……是那匪寇头子,被饿鬼抢食,连魂魄都留不住的。 “他一度咬定是他自己所为。”韩大人道。 裴言心下沉沉,“他……他家人之事是我派鬼差告知的。” 韩大人颔首,“这点我知道,他有求于你,这件事不怪你。” 裴言抿唇,目光再次看向那浑浑噩噩的赵恒,若是……若是当日他不手贱去碰那红线,也就不会答应赵恒之事,赵恒也就不会知道自己妻儿的下场。 “他一个小鬼怎么可能凭一己之力强夺凡人性命?”裴言立刻恢复理智道。 枉死城的鬼魂在冥府虽不限自由,但也绝不可能让他们去到黄泉路上,那与阳间交接之地。 这正是韩大人头疼之处,“你来之前我已经给他上了孽镜台,结果……一片空白。” 裴言知道孽镜台乃是罚恶司至宝,可观恶鬼前世今生,话说,孽镜台前无善人,这句话便诠释了孽镜台。 “刑罚也上了,就是不开口。”这也是韩大人黑脸的原因。 这样裴言也犯了难,他尝试着上前同赵恒说话,可他呆滞不语…… 韩大人看得厌烦,“先把他带到血池地狱。” 一挥手,鬼差便架着赵恒离开,就在赵恒同裴言错身之际,他突然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等等!” 鬼差停下,韩大人也看向裴言。 裴言走至赵恒跟前,道:“你若道出实情,本官可以开恩将你发妻送入轮回。” 他说完,紧紧盯着赵恒。 对方垂眸,随后用粗砺沙哑的声音道:“不必了,生死有命。” 裴言疑心大起,不对!明明上次他来求自己的时候,万般小心委曲求全的模样,不过就是想得知自己的妻儿消息。 现在,竟然如此。 反应过来,裴言立刻对旁边候着的鬼差吩咐道:“去查他发妻的魂魄。” 韩大人也发现了不对劲,从殿上下来,“可是有何不对劲?” “马上就知道了。”裴言看着赵恒低声道。 过了阵子,鬼差回来禀告,赵恒的妻子在半个时辰前已经送入轮回。 裴言和韩大人相视一眼,明白过来,赵恒一直在拖延他们的时间。 也间接说明,赵恒身后有人帮他。 韩大人气急,上前就是一脚将赵恒踢翻,“竟敢欺骗本官。” 赵恒趴在地上,身子微颤,却不多吭声一二。 等到赵恒被鬼差带下去后,韩大人忍不住将身边桌椅震碎。 当真难消他心头怒火。 “现在线索只有赵恒,韩大人准备如何做?”裴言问道。 “连夜审问,不管是酷刑还是其他,本官就不信他当真天不怕地不怕。”韩大人狠狠道。 说完,他又想起另一回事儿,面色缓和些许,“小裴,算起来我是你的长辈,今日叫你过来是提醒你,日后少答应那些鬼魂所求,你看今日你就差点牵扯进去。” 他说得苦口婆心,好歹是看着裴言长大的,韩大人不管是作为同僚还是长辈,打心底的还是出于关怀。 裴言俯身行礼,“晚辈知道了。” 在冥府,鬼魂和阴官做交易是要一物换一物的,但是一不小心就会惹上麻烦,所以现今已经很少有阴官和鬼魂做交易。 他打心底感激韩大人,若是换了其他人,指不定给自己身上泼脏水呢。 从罚恶司出去,便看到某个偷偷摸摸时不时看过来的影子。 赤炎手里抓着扫帚装模作样的跑过来抓着裴言,“玉佩呢?那可是我拿来换酒的!” 方才他追了一路,一直追到罚恶司,愣是没敢进去。 没办法,谁叫他害怕韩大人那张黑脸啊。 提到玉佩,裴言才想起来,“我先去办正事。” “诶,裴兄不带你这么耍赖的!” 一路上都是赤炎叽叽喳喳向他讨要玉佩的话,裴言听得脑瓜仁疼,“你别吵。” 他突然严肃的说道,随后看向跟前所处之处。 赤炎这也才闭嘴发现自己跟着裴言来到了……血池地狱。 他说怎么刚才一路上都听到鬼哭狼嚎的声音。 咽了咽口水,“裴兄,你跑这儿来干什么?”扯扯裴言的衣袖。 裴言嫌弃的扯开自己的袖子,径直穿过那沟壑深邃的血池,咕噜咕噜的,鲜红的颜色直看得赤炎呕吐。 “方才从罚恶司送来的小鬼呢?”裴言询问着地狱鬼差。 鬼差给他指了路,裴言随即前往,赤炎没办法只好背着扫帚跟过去。 赵恒四肢上锁,垂头望地。所处之地热气腾腾,血腥味直冲鼻子,裴言保持面上平稳。 倒是赤炎忍耐得面目扭曲。 “这样东西你可识得?”裴言掏出玉佩,赵恒愣愣的抬起脑袋,不言不语。 裴言将玉佩收回怀中,赵恒的眼睛已经告诉他答案。 方才看到玉佩的时候,眼中没有丝毫波澜,摆明了不认识。 他和韩大人心里清楚,赵恒背后有人相助,可他们现在却处于被动。 “你就算瞒着,日后我也会查出来。”裴言面色凝固,看不出喜怒。 赵恒定定的看着他,仿佛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 正当裴言疑惑时,赵恒突然激动起来,疯狂挣扎着,面色突然窜红,那双眼变得血红,赤炎察觉到杀意,忙拉着裴言退后一步,然,还是晚了一步。 第6章 “唰”一个浑身火红的东西从赵恒口中飞出来砸向裴言。 “裴言!” “噗!” 裴言单膝跪地,手指捂着胸口的地方。 果然,事实证明不能带着赤炎,他果然又倒霉了。 赤炎连忙上前,手凝起火拳砸向那坨红彤彤的东西。 裴言胸口传来异痛,痛得他脑门上青筋暴露。 “给我弄死它!”裴言指着那红团,疼死他了。 说话间,裴言胸口越发的痛。 这边的赤炎正吃力的对付那大虫子。 “我去,裴兄,这玩意儿太难弄了” “你给我弄死它,我给你一百坛酒。” 听到酒,赤炎眼睛都亮了,“说好了,不许反悔。”说完,扫帚也给扔了,更加专注的对付那大虫子。 裴言看他们打来打去,眼睛泛花,瞧不得真。 只觉得脑子眩晕,越发无力。 “啪。” 晕过去之前看到许多鬼差朝这边而来。 再醒来之时,入目的便是熟悉的阴律司,旁边候着几个鬼差。 他想揉眼睛,却连抬手都困难。 “怎么回事?”他一开口,嗓子跟火烧一样,令他微怔。 这会儿,赤炎从门外进来,身上破破烂烂的,头发也乱七八糟。本来一副好面相,现在却跟个乞丐一样。 裴言眼中的嫌弃不加掩饰,赤炎坐过去,“裴兄,若不是因为你我怎会搞得如此狼狈。” “别给我乱扣帽子。”裴言虽然没有力气,但脑子还是清醒的。 赤炎叹口气,“还记得那条虫子不?”他意有所指,目光时不时心虚的瞥向裴言被子下胸口的位置。 “说。” 赤炎指着他胸口的位置,“虫虫那可怜的尸体肉糜正敷在你胸口呢。” “赤——炎!”含着怒意的话语冲破阴律司。 赤炎连忙上前捂住裴言的嘴,连忙解释,“别激动,这玩意儿是解药,我可是按照鬼医叮嘱做的。你也该庆幸有我这么个帮手帮你拿下那虫子,不然没有解药,你就等着浴火而亡吧。” 裴言忍住那股恶心,他颤巍巍伸出手指想揭开被子看看情况,被赤炎拿下阻止,“还是别看了,免得你吐。” 他说得有理,裴言那叫一个痛恨啊。 “说吧,那虫子怎么回事儿?”裴言望着上空,此刻头皮发麻,告诉自己那虫子算什么! 见他已经安抚好自己的内心,赤炎才接着道:“那虫子名为火星虫,这玩意儿乃是妖界之物,凡是被它袭击者,若没有原体做解药,三日后便会自燃而亡。” 听起来好惊悚。 裴言默默庆幸,他还这么年轻可不能死。 “火星虫怎么会在赵恒肚中?”裴言意识回归。 “谁知道?这件事儿韩大人已经知道了,正在查。不过,我还得告诉你一件事,你别激动啊……” 裴言心头紧绷,“你说。” 赤炎摸摸鼻子,愣是站起来离他远些,“那什么,火星虫虽说不算什么,但它那毒真真骇人,所以……即便有它本体做解药也只是解决毒源……鬼医建议你还是闭关几年,好好养养。” 裴言已经无语了,静默良久,久到赤炎以为他睡着的时候,开口:“若是不呢?” “嗯……那你可能,连普通鬼差都打不过,你应该不想变成娇弱的病美人吧。” 裴言无语望天:“……” 赤炎犹豫着上前,“裴兄啊,你想想闭关没什么不好,你也好歇歇是不?” 裴言看着他眼中一片平静,“你过来。” “不不不用了,裴兄你说便是,我能听到。”赤炎战战兢兢。 裴言咬牙切齿,“我想说,我闭关出来以后,希望你……离我越远越好!”他一字一句道出,其中的怨念压得赤炎快直不起身子来。 “裴兄我……” “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裴言有气无力说道,他这是上辈子欠了赤炎多少债呀,上天派他这辈子这样折磨他。 每一次……是每一次碰到他,自己都要受大罪。 此刻,他有点欲哭无泪。 赤炎踌躇着,站在门口露出个脑袋,“裴兄……别,别忘了我的一百坛酒。对了,那玉佩我就当送给你了啊!” “关门!”裴言吩咐鬼差。 裴言正内心懊悔的时候,韩大人跟着来了。 几番看着裴言欲言又止。 “韩大人有话直说便是……”裴言虚弱道。 韩大人叹口气,“赵恒灰飞烟灭了。” “什么?!”裴言撑起身子到一半脱力又跌回去。 韩大人扶着他,道:“火星虫在他身上已过三日。” 三日……方才赤炎才说过,若三日不解便会自燃而亡…… “我猜测,赵恒和幕后之人做了交易。” 且是以魂魄消散的交易,裴言心想。 怪不得,怪不得他那般无所谓的模样,原是妻儿都已入轮回,且大仇得报,已无不甘。 “韩大人……”裴言说道,将那玉佩递出去。 “这是……” “在黄泉路上找到的,我猜测与真正幕后之人有关,昨日本想试探赵恒,哪知道……” 韩大人面带疑惑的接过,左右翻看,“这玉佩不似凡物。” “不瞒韩大人,昨日在黄泉路上我还感觉到了一丝仙气。” “仙气?确定没有错?”韩大人同样惊讶。 裴言双眉深锁,“虽然只是瞬间,但是我能确定是仙气……” 他们也不想这件事和天宫那些仙君扯上关系。 可现在,牵扯到冥府安宁。 “这件事不是你我能左右得了,看来……还是得告知冥主。”韩大人当机立断。 裴言颔首,现如今只能如此。 “也罢,你就好好闭关养伤。”韩大人安抚道。 裴言面带犹豫,他知道自己是必须得闭关了,心下却有一件事放不下,“韩大人,我有一事所求……” 韩大人了然,摆摆手,“我知,不就是你师父的事儿嘛,他与我犹如亲兄弟,这老小子消失多年,你放心,在你闭关之时,我会继续调查他的行踪的。” 裴言感激道:“多谢韩大人。”说完,内心沉重。 师父消失多年,没留丝毫线索。其实在冥府其他同僚心中,师父大约是已经出事了,当年冥主彻查,依旧没有丝毫线索。 可裴言打心里不甘心,一直默默找寻。 直到现在……依旧无任何线索。 …… 人间 夜色微凉,皎月映在池塘上好似误入凡间的仙子。 阮瑾站在池塘边,看见水面涟漪,他自迎风,岿然不动。 “公子,夜色凉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免得着凉。” 彤云踩着夜色过来为他披上一件外衫,阮瑾蹙眉,问:“你们果真没有在府上见过一陌生男子?” 彤云脸色微愣,她是打小伺候阮瑾的。阮瑾自小性子冷淡,比之同龄显得较为稳重。 但最近……也不知是何缘故,小公子突然说在屋子里见过一个陌生男子。 要他说男子样貌,他偏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询问了府上众下人都说不曾见过。 彤云只好悄悄去请来大夫,趁着小公子熟睡之后把脉,可大夫说身体无恙……这件事她还没告知太傅…… “或许……是梦吧?”彤云斟酌着话语。 阮瑾却抿唇不语,此事他同样费解,他明明可以想起那男子的声音,可……就是想不起他的模样来。 莫非,真如彤云所言,此乃他的梦? 见他神色略有松动,彤云又道:“时辰不早,明日小公子还得去书院,早些休息较好。” “……嗯。” …… 裴言闭关果如赤炎说中,还真真闭关了个四年。 还好,对于裴言而言,这点儿时间不过弹指一挥间。 只是……刚出关就面临着一屋子的卷宗,他慌了。 呆在阴律司,没日没夜的坐在书案前,执笔多日,最后竟连笔都不知道怎么握了。 他抖着手,愤恨的看着面前如山的卷宗,心头顿时觉得疼痛。 “所以,这几年阴律司的鬼差都死哪儿去了!?”他忍不住咆哮。 旁边递茶的鬼差手一抖,茶水就落在裴言身上,望着衣角的濡湿,裴言只手扣头。 小鬼差忙的跪下,“大人恕罪。这几年,虽有鬼差辅助,但能力终究赶不上大人您……” 这吹嘘的让裴言自己都差点信了。 他抬手示意对方退下,裴言打算歇歇去换身衣服。 走到寝屋,那里有一圆形浴池,裴言坐在其中,旁边点着冷香,沁人心脾。 烟雾将他的面容勾勒得更加雌雄难辨,他此刻半身□□沉浸于水中,靠着岸边,一手拿着葡萄往嘴里塞,一边思考着。 刚刚出关那几日,他便忙着去向韩大人询问,师父的事还是无丝毫线索。 即便是有准备,心头难免有失望。 除此之外,还有赵恒那回事……韩大人只说冥主做主揽下,其余的便不由他们多想。 裴言想着,这里面是不是掺杂了其他事,不然冥主也不会选择不了了之。 “唉,当真是什么事儿都凑一堆。”裴言小声嘀咕,又塞下几颗葡萄,腮帮子鼓鼓的,和他平时在鬼差面前端着的样子天差地别。 他估摸着时间,偷闲够了还得继续忙活,换衣的时候,鬼差来报,赤炎已经等在阴律司前殿。 裴言尤感嫌弃,但还是加快速度。 一出去便看见赤炎抱着一坛酒坐在椅子上,见到他立马热情洋溢。 “裴兄,别来无恙。” “有恙,离我远点。”裴言在他靠近之时,退后一步,嫌弃之意令赤炎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第7章 “诶,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怨我这么晚才来看你?你看这个,可是我不辞辛苦寻的一坛好酒,刚挖出来的,就为了挖这个我才来得这么迟,这不赶紧拿来给你品品。”他跟献宝似的。 裴言瞥了他一眼,当中嫌弃丝毫不减,至于那坛酒,确实是坛好酒,这点倒是毋庸置疑。 “你果真舍得?”他不大相信,嗜酒如命的赤炎会割爱。 然而,事实就是出乎他意料,赤炎爽快的将酒坛放在他手上,边说道:“那你说得,你可是我赤炎知己好友,自然比这酒重要。” 好像拿酒跟他比,也不是什么好例子吧? 不过,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 “你有何事?”他警惕的看着赤炎。 赤炎搓搓手,“嘿嘿嘿,那什么明日不是中元节嘛,鬼门大开,酆都闹市……咱俩去凑凑热闹?” 为何觉得这番说辞如此熟悉!? 裴言回想,中元节……上元节! 一双桃花眼顿时冒起金光,没错,先前上元节也是赤炎来找他去人间,结果惹了一身骚回来。 现在…… “不去,酒还给你!” 似早有预料,赤炎忙去保住裴言胳膊,“裴兄,我好不容易盼着你出关,你不知我这四年日日挂心为你担忧……” “闭嘴!”裴言忍无可忍,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力气确实不及赤炎,压根摆脱不了对方的双手。 “想当年,我费尽修为把你从火星虫下救回来,一路背着你奔波,自己的伤都没能来得及治愈……”他说着苦着脸捞起衣袖,几处明显的烧痕落入眼中。 这越说越惨,搞得跟裴言成了忘恩负义之人,阴律司不少戍守的鬼差悄悄抬首往这边看来,仿佛是一出新鲜事儿。 裴言被赤炎堵得一肚子气。 “如今……我一个小小要求……” “去!” “好的,明日我便来阴律司候着,裴兄莫要多睡哟~”说完,还好心的为裴言理理衣襟。 直到赤炎走远,裴言才气得在原地跺脚,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太傻,立马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坐在书案前开始批阅卷宗。 其实,他内心把赤炎从头到脚被骂了个遍。 第二日,赤炎果然准时出现在阴律司门口。 裴言默默的跟在赤炎身后,今日中元节对于冥府而言算是最热闹的日子,且看大多鬼差都往酆都方向而去。 酆都本为鬼市,平日里也不过普通鬼市,只是到了中元节这天,酆都门开,外客需得带上面具。 这外客自然是指冥府之外,妖魔鬼怪神人皆可。 踏进那一刻起,赤炎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个马面面具给自己戴上,顺手递给他一个牛头面具。 裴言都不忍心说它丑。 为怕引来麻烦,他还是认命的戴上了。 鬼市之中,各种交易。 其实裴言一直觉得,这就是——群魔乱舞。 游走在各色面具之中,两旁皆是交易的鬼魂。 这会儿,赤炎戳戳他的胳膊,在他耳边小声道,“感觉到仙气没有?” 裴言正搁一处地摊上拿着一个铜镜把玩,经赤炎一说,他自然感觉到仙气波动,且那波动越来越强。 鬼市龙蛇混杂,不足为奇。 随之,一个面罩白色鬼面具的男子站在他身旁,俯身从面前摊子上拾起一幅美人画来。 摊主是一个大舌头鬼,说话含含糊糊的,但那眼中的精明可没法掩饰。 “这……这客官,此乃南海鲛人画,里面封印的乃是一绝色美人……”他说完,笑得令裴言有种冲动送给他几拳。 那白面男子转而放下拿起旁的一颗夜明珠,那摊主又道:“此乃烛龙守护的十八明珠之一……” 裴言只多看了那男子两眼,该不会真会信了那大舌头鬼吧?想着,他选择拉着赤炎离开。 “干嘛走那么快?”赤炎环着手不明白。 裴言瞥了他两眼,知道他不会那么早回去,只是裴言这心一跳一跳的,总觉得今天没好事。 正这样想着间,前方突然喧闹,整个鬼市嘈杂起来,耳畔叽叽喳喳,愣是听不清各自在说啥。 下一刻,一行鬼差中穿过,各个带着杀气。 裴言意识到不好,忙拉住一个鬼差,扯下面具,极具威严道:“发生何事?” 看见他的脸,鬼差自然晓得其身份忙道了:“回裴大人,关在血池地狱的恶鬼出逃了。” “血池地狱?那不是出了名的看管最严的地狱吗?怎么会任由恶鬼出逃?”赤炎插过来说道。 当年他跟着裴言进去,还经历重重关闸呢。 鬼差脸色不好看,“我们也不知怎么回事,现在黑白无常二位大人正赶着去追,此事已经上报,想必不久便有结论。” “逃往何处?”裴言道。 “人间。” 顿时,裴言和赤炎脸色黑了。血池地狱之中能被称之为恶鬼的自然是罪大恶极,不是普通鬼差能对付的。 若是,真任由其逃到人间,怕是为祸一方,届时冥府脱不了干系。 “我去追,此事稳下,不可在鬼市宣扬!”裴言话不多说,立马消失在赤炎跟前。 鬼差恍惚的看着赤炎,“裴大人他……” 赤炎蹙眉,免不了担忧。 估计裴言又在心里埋怨他这个倒霉鬼了。赤炎默默的再次带上马面面具…… 裴言的速度自然比那些鬼差要快得多。 穿过幽暗的黄泉,裴言发现那恶鬼对冥府甚是熟悉啊。 浓郁的鬼气是裴言追查的线索,只是……他到底晚了一步。 此时正是人间白日,烈阳之下,裴言站在一处长桥之上,脚下河岸映着璀璨光芒。 裴言定定的看向河岸,河中闪过一丝黑色雾气,他手起,河中顿时起了一道涟漪。 “唰”的一声,一个白色的东西从河中跳出来…… 水鬼跪在裴言跟前,身子隐隐发抖,如同水草的长发匍匐于水鬼颤巍巍的肩背上。 这动静自然是凡人不可见的。 且看还有几个作伴的书生从水鬼身上踩过去,有说有笑的。 裴言懒得耽搁,“可见一恶鬼路过?” 他能感觉到鬼气弥漫,只是范围太大,且那恶鬼似故意般,刻意在不同凡人身上留下鬼气,导致他不得辨别。 水鬼结结巴巴道:“前面……前面舞坊……” 话音一落,水鬼便感觉到凉风拂过。他小心翼翼抬起灰白浮肿的脸,两只眼睛黑漆漆的,脸上隐隐有这几条青筋。 恍惚的捏捏自己的脸,真真吓死了。 还以为……还以为他的鬼生就要结束了呢。 他默默松口气,经过日晒,身体略有恍惚,赶紧倒头跳下河去…… 裴言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径直闯进那个连名字都没来得及看的舞坊。 一进去,便是乐声歌声交织,他打量着这繁华的舞坊,目光定格于二楼的方向,那处的鬼气最为浓郁。 不多想,追上去转角时瞥见一片绯色衣角,他目光瞬凝,接着一行丫鬟穿过,弄得他不由耽搁一二。 且那几个丫鬟见他眼生,又生得好看不免多看了两眼。 裴言现在满目怒气,旁人着实不敢惹。 站在一处紧闭的屋子跟前,里面似乎热闹得紧,女子抚乐之声飘出来,裴言不带犹豫的推开门。 扑鼻而来的异香,还未有何动作,两个侍卫打扮的人拔刀出现在他跟前,“何人敢擅闯厢房。” 裴言看过去,一对上他的眼,两个侍卫跟着了魔一样放下刀乖乖的站在两旁。 他径直绕过飘摇纱帘,脚步踩在花纹精致的地毯上愣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离抚乐之声越发得近,那股鬼气浓郁得令裴言怀疑那恶鬼已是何等修为。 推开又一扇内门,咔吱的声音很是清晰,裴言走进去便收获几道目光。 “你是何人!” 一个年轻男子惊奇的从椅子上站起来,随之还有他旁边那个白衣公子,正执着一杯茶顿在半空怔怔的盯着自己。 若换了平时裴言定会上前调戏那白衣公子一把,是因为对方……长得实在太…… 等等,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这点儿想法转瞬即逝,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儿摆在眼前。 内屋里就两个年轻公子,且屏风那边还坐着一个抚乐女子,带着面纱,露出一双水眸,对于闯进来的陌生人同样感到惊慌。 裴言注意到她身穿绯衣,眼中闪过狠厉。 此外,那女子身后还站着两个丫鬟,裴言定眼不移。 气氛一时紧张起来。 虞阳对于这位突然闯进来的男子,有生气有不解,这怎么看都像是来寻仇的。 可他自问,他的确没有得罪过对方。 “这位公子——” “啊!!!” 女子的声音突然高涨,且见原本呆在她身后发丫鬟抬起黑雾般的眼睛,神色狠辣,只手穿透女子的胸膛,女子当场咽气。 丫鬟瞬间移到虞阳身后掐着他的脖子。 裴言亮出判官笔,“本官觉得你比较适合灰飞烟灭。”他嘴角带着残忍的笑意,熟悉他的便知道这是他生气的真正迹象。 阮瑾看着这一切,不知不觉间手中的茶杯已经被他捏碎,掌心流落出来的血正滴答滴答的落在桌上。 虞阳一时没反应过来,目瞪口呆的盯着那女子尸体,这一切都发生在转瞬间,超脱他的思绪。 “你……我……”虞阳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掐着他脖子的手令他浑身不敢动弹。 是因为丫鬟身上有一种可以压制他发气息。 那是来自于……黑暗和血腥。 丫鬟笑及耳边,“裴大人是在威胁我吗??”她轻轻靠在虞阳肩上,好不亲密。 她一开口便是男子的声音,吓得虞阳身子越发僵硬。 只有阮瑾保持镇定,但他不能动,因为那丫鬟虽说着话,目光却不经意瞥过他的头顶。 裴言拿着判官笔在手中转悠,“现在的问题是你在威胁我!” 丫鬟呵呵一笑,“这的确是个交易,裴大人应该不想再死一个或者两个人吧?我记得冥官导致凡人身死,可是要受到惩罚的。” 第8章 她的话意有所指,裴言咬着牙。 挨鞭子是逃不过了,裴言默默想到。 转而,裴言眼中寒意一片,“是啊,可是……死一个和死两个对本官而言也没有区别。大不了……本官给他们下辈子添福加寿,若是抓了你,本官或许还能将功折罪!” 话音一落,判官笔如棒槌一般朝丫鬟砸过去,同时,黑白无常从窗外跳进来两手一把将丫鬟扯离虞阳的身体。 恶鬼立刻从丫鬟身上挣脱出来,从窗扇逃了出去,“裴大人,咱们来日方长,哈哈哈哈哈哈……” 黑白无常同裴言对视一眼,立刻追出去。 裴言不敢耽搁本欲跟上去,结果跑到窗边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扯住了他的手指。 嗯? 裴言心头只觉不好,当他看到手指上的红线连于……那个白衣公子的时候,他是绝望的。 这都是哪门子的孽缘啊。 他只手一挥,虞阳晕倒在地上。裴言走到阮瑾旁边,见他低眸看着桌上血滴,以为他被吓傻了,裴言上手摇摇他的身体,“阮瑾?阮瑾……” 阮瑾缓缓抬起头来,一张俊脸毫无变化,只是注视着裴言的双眸,如墨的星眸有着裴言看不清的心绪,阮瑾开口轻唤,“裴——言。” 说完,便两眼一闭倒在裴言怀中。 裴言:“……” “你别这时候晕啊……阮瑾?”裴言没有哪一刻觉得头这么疼,那是被气的。 他狂躁的扯扯指间红线,坚韧不断……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他苦丧着脸,连连叹息,上手给阮瑾把脉,这下脸色稍缓,“还好,只是鬼气入侵。不过你身为一个大男人,身体怎么这么娇弱?!”裴言上手点点阮瑾的眉心。 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 阮瑾没想到自己再度醒来,会是自己府上,且床边还有席地而坐的男子背对着他,仿佛在费劲的扯着什么东西,嘴里还嘀咕着,“这玩意儿怎么跟天蚕丝一样……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按理说也该断了,到底谁坑谁啊?” 他动了动,窸窣声让裴言忙的转过身来,两手撑在床边,裴言忙拿起旁边的茶杯在他跟前问道:“这是什么?” 阮瑾:“……”他默默挥开茶杯,低声道:“我没傻。” 裴言了然,放下茶杯,内心腹诽,没傻就好,傻了又是一桩麻烦。 “这次怎么没让我失忆?”阮瑾静静看着他道。 裴言转悠眼珠,难免心虚。 敢情,他记起来了…… “如果……你愿意,我是不介意的。”裴言老实答道。 阮瑾撑起身子,坐起来,尽管脸色苍白也难掩俊容。 此刻眉眼低垂看着身边的裴言,过去四年……没变。 沉默下来,气氛一时尴尬,裴言撇撇嘴说道:“哎呀,你记得我也不是什么好事,当初我是无意戏弄你的……再说,我又救了你一次,咱也算扯平了呗。” “这次不许。” “啊!?”裴言先是疑惑,而后对上他的明眸,瞬时明白过来,他无法否认刚开始他的确又想抹了他的记忆,可……手里的那根红线不断的提醒他,他可能又闯祸了。 阮瑾见他无辜的模样,不仅想起当时在府上找他的模样,弄得府中人都以为他得了癔症。 到最后,他自己都险些以为自己病了。 又一次的相对无言,裴言这会儿心里着急啊,既然他已经醒过来,自己就赶紧回冥府处理要事。 “我得走了,你自己好好休息吧,要是难受找个大夫看看。” “你去哪儿?” 裴言站起身拍拍袖子,边说道:“回家。” 这可是实话,毕竟冥府就是他的家嘛。 阮瑾不再说话了,只是那双眼中的光亮一点一点消弭下去,裴言这会儿着急,也就没注意到。 裴言走到门边的时候,想起什么赶紧跑回来,阮瑾一时心起期冀,然后…… 两边脸被裴言捏着,让阮瑾想到厨房里的面团。 瞬间,双目放大,阮瑾眼见他一举一动愣是没有去摆脱。 裴言笑开,“你的脸跟四年前一样滑呢!” 阮瑾:“……” 裴言见他没有生气,搓搓手,总觉得会和他再一次想见,道:“对了,你那好友被我抹了记忆,你可别说漏嘴了。” “你……” 裴言欲离开,旋即回首等他下言,阮瑾抬眼,似有犹豫,就在裴言以为他不打算说的时候,阮瑾开口道:“你……还回来吗?” 这个问题嘛……裴言摸摸下巴,挑起眉头,“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恩情呢,我不回来,你给谁报恩去?” 阮瑾内心悄悄松口气,只是颔首便不再所言。 裴言见他无话可说,才真正离开。 等屋中只剩下阮瑾一人的时候,他看着裴言离开的地方许久,也不知在想什么。 …… 冥府 裴言一回去便赶往望乡台,那里长队不减,他在长群新鬼中寻了眼,在排第二个的新鬼上凝固目光。 孟女正准备送上迷魂汤,突然一只手插足,她抬起一双杏眼,见着是裴言,警惕消弭。 还以为是哪个搞事的呢。 “怎么?裴大人也想来一碗?”她面带笑意,如三月桃花。 这番打趣令裴言不仅想到小时候,那时不懂事跑到这里来,只见好多新鬼捧着迷魂汤,他以为是什么好东西,也跟着上前去讨要,孟女见他生得可人,倒也不介意给他来一碗,只是刚接下的时候,就被一只大力的手从后拎起来。 没错,他的师父来得很及时。 那时候他不懂师父为何不让他喝,再大些,他可是明白了,这玩意儿下口,那些个前尘往事就如烟而逝,虽然……他当时也没什么前尘往事。 孟女给他的迷魂汤自然是掺了水的喝了也无事,这也是他后面才知道的。 这会儿,裴言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孟姐姐还是如此取笑我。” 孟女勾起淡淡笑意,“怎么有空到这里?” 裴言目光瞥向站在孟女跟前的女子,这意思够明了,孟女明白似的点点头,转身继续去熬制迷魂汤去。 裴言正视脸色,看着女子,心中难免愧疚,“抱歉,让你枉死。” 女子无神的望着他,随后好似想起什么似的,“你是……误闯的那位公子?” 裴言点点头,“是我。”说完,他退后一步朝她拱手做礼,“这债我会还的。” 女子先是恍惚,再而释然,“不必愧疚。” “嗯?” 这怎么和裴言想象中不一样,他以为对方肯定会埋怨自己,若不是因为自己,她当然不会这般早死的。 女子道:“反正我也不喜在舞坊的日子,但愿……重来一世,再做清白女子吧。” 她眼里的希望,让裴言心里酸涩。 孟女重新端着迷魂汤过来,女子接过一滴不剩的喝下去。 “何必愧疚,她命该如此,就算不是你,她昨日也会因醉汉闹事,被推下楼而亡。”孟女环着手道,她说得虽说冷酷,却也在理。 即是如此,乐女才没去枉死城。 裴言勉强一笑,他自然知道,回来时便查了卷宗的,这女子自小身世凄凉,被父母遗弃,养父母待她刻薄,到了年纪便送去舞坊,虽说比花楼听起来好些,但……她一介柔弱女子,有些事哪里能由她自己做主。 “看来孟姐姐已经知道了。” 孟女摇首,“不过是方才无常送来时多言了一二,趁此你赶紧去找冥主认罪去……” 裴言点点头,他正有此打算,昨日无常追去便杳无音讯,他就知道没有追上…… 虽然来时已有准备,可站在天子殿跟前时,裴言还是怂了。 他在高悬匾额前走来走去,绕得跟前几个鬼差眼睛都花了。 “裴大人,你再不进去,冥主就该休息了。”一个鬼差好言提醒。 裴言咽了咽嗓子,闭着眼往里走了几步,突然停在一个鬼差跟前道:“要是我进去一个时辰没出来,你赶紧去找赤炎来!”满脸诚恳的模样,仿佛是进去送死的…… 鬼差仿佛司空见惯,因为,裴大人在冥府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冥主,每次求见的时候跟老鼠见到猫一样。 鬼差惯常的点点头,“放心吧裴大人。” 裴言心里沉了口气,认命的往里走,穿过三重殿门,来到宽敞幽静的内殿之中,不多说干脆先跪下,一副来认错的可怜模样。 “冥主到。” 鬼差尖锐的嗓子,让裴言身子僵硬,更加怂了。 不一会儿,耳畔传来脚步靠近的声音,略过他径直跨上汉白玉台阶,裴言一直低着脑袋,心里一直在祈祷…… 宣危拿起一文书在手中翻阅,良久,裴言听到对方那凉薄的嗓音,“捉拿恶鬼失败,因此枉死一凡人,你闭关四年倒是连个恶鬼都对付不了了……” 话音轻飘飘的,听不出生气与否,裴言脑门上出着密汗,他低声道:“是我无能,还请冥主惩罚。” “怎么,做错事连脑袋都不敢抬起来?” 裴言无可奈何的苦着脸抬起来,迅速的瞥了眼高殿上的男子。 其实,冥主长得并不可怕,相反还是三界出了名的美男子。 可怕的是他那生人勿近的气势。 男子长发及腰,两鬓细辫缠直脑后,留下两缕黑发微微挡住两侧眼尾,整张脸俊美无俦,又高不可攀,玄衣金纹的长袍懒懒的拖在台阶上,裴言当然不敢多看,只是小声道:“没……没脸见冥主。” 第9章 “三十鞭够吗?” 裴言内心呕血,忙道:“够……够了~多谢冥主。” “恶鬼之事你去办,将功折罪。” 裴言内心又遭一拳,果然多管闲事是要遭罪的。 “……是。” 宣危定定的看着殿中跪着的人,久久未动,双眉微蹙,“还不退下。” 裴言纠结着,大着胆子试探道:“回冥主,那凡人女子因我而死,不知……可否与后世添些福业?” 宣危回身背对着裴言,裴言看不见冥主脸色,自然不敢多加揣测。 许久,上方响起清冽的话,“你自己看着办。” “多,多谢冥主……” 裴言总算松口气,忙的退出去,看着朝他走来的鬼差,刚松的气又给堵回去了,得……忘了还有三十鞭了。 天子殿中,宣危将将坐下,身后帷幕中走出一人,那人带着斗笠,抬首间脸庞显现,细看会发现其面庞同宣危有几分相似。 “你觉得是巧合吗?” 宣危放下手中文书,“你说的是近几年发生的事?” “裴言那孩子一向本分,可最近接二连三的事儿同他有关,四年前赵恒,还有现在恶鬼出逃,虽不算大事,但会发现其中处处蹊跷,不知是冲着冥府还是裴言。” 宣危眼中划过深意,“到底是你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护着便是,若是冲着冥府……”他说着,压下嗓子,“我便叫他好吃苦头。” …… 裴言可怜巴巴的趴在床上,时不时看着门口,简直是望穿秋水可形容。 终于,一个人影出现,他蓦地眼中放光,待他看清来人全貌的时候,小脸渐渐黑下去。 赤炎憋笑走过来,“裴兄,你说你……被冥主亲自赏三十鞭,啧啧可是莫大的荣幸。” “离我……远点。”裴言眼中警告。 赤炎当然不听,两眼笑眯眯,怎么看都让人想打一顿。 “过去半个时辰,你的事儿就被传遍冥府,我这不是担心你脸上无光,特来安慰嘛。” “你不来便是对我莫大的安慰。”裴言颔首重声道。 冥府嘴杂这一点,裴言是知道的,估计他一瘸一拐的走回来时被过路鬼差瞧了去,然后……他的事迹就得到了‘传扬’。 “裴兄你可别嘴硬,在这冥府你可找不出第二个有我这么关心你的。” 裴言懒得跟他废话,“以后你与我见面,保持——十步之遥!”最后四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吓得赤炎连忙退了十步。 “裴兄……就算你在冥主那儿吃了后果也不带这样迁怒我嘛。”赤炎委屈巴巴道。 裴言疲累的闭上眼,“那你说得,我还敢在冥主面前放肆呢!?”简直被对方气笑。 赤炎挑眉无谓道:“这有什么,当年你不还敢在那位跟前放肆嘛。” 裴言顿时睁眼,如两道火光直逼赤炎,“你狗嘴里果然吐不出象牙,那是都是小时候不知天高地厚,瞎胡扯的事儿。再说了,人那可是冥主的叔父,我再大胆子也不敢瞎嘚瑟。” 说来就是一把辛酸泪,他们所说之人便是忘川河主,说及忘川河主,那可有的说了,他乃是冥府特殊的存在。 因为他实在太神秘了,只知道他是冥主的叔父,且修为高深,常年也不会现身。 至于,提到这位忘川河主裴言为何如此跳脚,那得是小二百多年前的事儿了。 当时他依旧是个小豆丁,天真烂漫,一次瞎跑到忘川河边摘花的时候,无意看见靠岸的一艘竹筏,他想也没想就跳上去。 这才看见站在旁边撑着竹竿的摆渡人,那张脸第一次给了裴言什么叫做俊美。 嗯,没错,他那么小的时候就懂得欣赏美了,然后傻兮兮的上前去拉住人的手,还大言不惭的说日后要娶他……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因为师父告知他,那摆渡人是冥主的叔父……嗯,叔父…… 裴言隔那一段时间一直绕过忘川河走,生怕再遇见,自己又丢脸。 “算了算了,你在这里太影响我养伤,快走快走。”裴言不耐烦的挥手。 赤炎本欲还想说什么,裴言又道:“诶,我听说赤浑兄巡视回来了?” 话音刚落,赤炎便没了踪影。 裴言昏昏欲睡之际,鬼差来报,赏善司杨大人来了。 裴言立马精神起来,可算是等来了。 “抱歉啊裴兄,我在处理要务耽搁些许。”杨子舟依旧那幅温和无害的模样,裴言摆手,“不碍事的,倒是我耽搁了杨大人时间。” 杨子舟摇首,“裴兄言重,你的事儿我都听说了,你也是为了冥府,大家都不容易。”说着,还贴心的为裴言捏捏被子。 “那个……其实,此刻得见杨大人是有一事麻烦。”裴言抿了抿唇,颇有些不好意思道。 杨子舟和善的点点头,“无妨,裴兄直言便是。” “昨日因我而死的女子,我查过她的今生,甚为凄然,下一世也算是我的偿还,让她过得顺遂些。” 杨子舟瞬间明了,淡然一笑,“放心吧裴兄,此事我记在心上,回头给她添一笔,让她富足一生。” “多谢杨大人。” “裴兄客气,对了,近日我那夫人又念叨你了……” 裴言忙道:“待我伤好一定去看望嫂嫂。” 杨子舟笑言,“不着急不着急。既然如此,裴兄便好生休息,莫多操劳。” “杨大人慢走。” 裴言呼出一口气,侧首躺在床上,其实他也想不通,为何杨子舟的夫人待他分外亲近。 每次去赏善司做客的时候,他都有种杨夫人用老母亲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看得自己心都快化了,生怕那年轻貌美的杨夫人唤他一声,“儿啊~” 想到这里,裴言瞬间头皮发麻。 此刻无聊,无意瞥见手中红线,他揪起眉头,“奇怪,都过去四年了,怎么还没断……” 当时陪在昏睡过去的阮瑾跟前时,他可是用了十八般武艺都没有把这玩意儿扯断。 难不成……裴言想着,阮瑾现在还只是定亲并没有成亲,所以这红线未断算是在理? 他想不通透就不再多想,干脆找个时候拜托月下仙人那小仙童帮他剪断得了。 此般想着,睡意如山海压倒,这一觉就睡到了隔日傍晚,还是鬼差来报,黑白无常求见。 裴言用冷水在脸上胡乱抹了把,这才整理自己衣衫,勉强可以坐起身来,背后的伤痕撕扯感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黑白无常各执着引魂幡,看他俩衣炔飘飘,除了脸白点,同人间书生无甚两样。 黑无常先开口道:“裴大人,冥主吩咐我们协助您捉拿恶鬼。这是之前韩大人连夜查到的关于恶鬼的前世缘由。” 他说着,递上一卷帛书,裴言展开来,密密麻麻的字,他揉了揉眉心细致看下来。 恶鬼名为祁渊,乃是五百年前夏国的将军,手握兵权,统领千军万马,甚得民心。 当时夏国君王多疑,不知道从何处找了个巫师,说是可通神明,一同设计祁渊。 让其背上造反的罪名,累及家人,死后更是恶名昭彰。 裴言展了展帛书,发现没了…… “没了?”他不大相信道。 黑白无常相视一眼,“夏国立朝时间短,灭国快。所以,史书上并没有多少记载,有些甚至没有记载。这已经是韩大人连夜查找卷宗所知。” 意思就是,真就这些了。 “按时间来算,五百年前审理祁渊的时候应该是韩大人,他知道的怎么会这么少?” 多年过去,四司各自官位更替,就剩下韩大人一个老人。 黑无常解释道:“韩大人说这事儿当年是交由崔大人审判的……” 怪不得,裴言合上帛书,师父已去他大约是寻不得更多的线索。 “没有其他线索,那夏国王室名录总该有吧?”裴言道。 黑无常点头,“这个属下得去找找。” “现在就去调查,此事耽搁不得。”裴言当即下决断。 他把自己想象成祁渊的话,心怀仇恨,凭帛书那三言两语可判断,祁渊对那夏国君王和巫师当是深仇大恨。 所以,他逃出去想必第一件事就是报仇。 等黑白无常走到门口处,裴言又想起一件事问道:“对了,那恶鬼到底是如何逃出血池地狱的?” 白无常脸色沉下来,黑无常神情也不大好看,“回大人,禁锢恶鬼的玄锁裂断,恐是那恶鬼蓄积多年力量所致。” 这个理由未免牵强,裴言想到那玄锁乃是经过千锤百炼,要是那么容易就打开,那其他地狱的恶鬼不早就逃出去了? 白无常又补充道:“这件事韩大人还在调查。” 韩大人当是尽职尽责,必定要查出一二才可作罢。 “去吧……” …… 虞府 虞阳病恹恹的躺在床侧,整个人蔫儿蔫儿的。 阮瑾到的时候便见他无神的望着床幔,仿佛能看出朵花来。 “虞兄。” 虞阳回神,得见阮瑾好似盼来救星,忙的下床抓住阮瑾,“阮兄你可算来了,这几日我日日恍惚,跟被鬼缠身一样。”他分外苦恼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我都在跑偏的边缘~ 控制自己的爪子不要把小裴写偏了,捂脸 第10章 “可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甚至连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你我同去可知缘由?”虞阳一脸迷茫。 阮瑾转眼,淡淡道:“是有那么回事儿,你为救那乐女不幸受伤磕到脑袋,忘了实属正常。” “啊?我还试图救过那乐女?”虞阳更迷茫了。 “嗯,江洋大盗手法狠辣,你我能保住命实属不易,最后是舞坊之人将你送回府上的。” “身体可还有事?”阮瑾倒是淡定,脸色与虞阳比较起来好上许多。 虞阳听此摇首,“也不知为何,当日从舞坊回来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前日还听闻舞坊发生了命案,说是哪个江洋大盗闯入杀了一个乐女。” 阮瑾不动声色,垂眸间,星眸泛过几分深意。 对于阮瑾的话,虞阳倒是深信不疑。 “诶,不对,是秦逍约咱们去舞坊的,到最后他也没来,要不是事发意外,我都怀疑是他安排好的。” “不会,牵扯人命,他不敢。”阮瑾笃定道。 这么说也对,秦逍那人也就欺软怕硬,仗着家世,平日没少耀武扬威。 平日在朝便对他和阮瑾势同水火,前日突然来信说要冰释前嫌,当日他看了眼信上的地点,便觉得奇怪。 谁没事儿冰释前嫌去舞坊?又不是去寻欢作乐,害得他还多带了两个侍卫,免得说不清。 事实上,还是出事了。 其实,对于秦逍最后到底有没有去阮瑾也不知。 当然,现在追究这个也无用。 …… 等了两个时辰,黑白无常寻来名录,和那帛书差不多,也就那么几页…… 裴言仔细翻看,夏国王室子孙凋零,算来算去也不过经历三代就没了。 名录上和祁渊相对时间的王室人数,占了几个。 他指尖划着,一一翻看,王室之中除了君王,就只剩下三个皇子还有一个公主。 “巫师呢?” “回大人的话,我与白弟翻查,发现冥府并无那巫师记载。” 裴言面色沉凝,无记载不就说明巫师不是凡人吗? 看来这个夏国不简单啊。 就在他如此以为的时候,看到名录上的另一个人的名字时,就更确定夏国不简单了。 咏裳,夏国嫡长公主。 重点不是这个,而是名录上记载了其转世。 她这一世是一个乐女。 裴言渐渐蹙眉,随后掏出生死簿往前查阅,找到咏裳的名字比对…… 他无语了。 巧合他是不相信的。 那个枉死的乐女竟然会是当年夏国的公主。 还这么巧的被祁渊杀了? 他原先以为乐女是枉死,现在来看……貌似是祁渊事先计划好的。 只是他如何得知乐女下落,还未可知。 他以为祁渊会去找夏国君王的转世,万万没想到会是夏国的公主。 手上这些记载并没有写明咏裳和祁渊有何纠葛,撇去这些,裴言做不得准,或许……祁渊是想血债血偿。 别忘了,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也因其被君王下令赐死。 所以他想要杀掉夏国王室也情有可原。 心头预感不好,裴言立刻问道:“当日你们追过去可发现什么?” 黑无常回想道:“那恶鬼几次临近城门,可都没有逃出去,仿佛执意留在京城。” 裴言眯起眼,“莫非……京城这个地方……” 白无常接着道:“是夏国的国都?” 黑无常听完立马道:“属下这就去查地物志。” 裴言目光凝在名录上其他人,假如京城真是夏国国都,那王室中人转世留在此的还有三人。 咏裳已死,下一个……会是谁呢? 这其中的纠葛,裴言知道的不过片面。了解得实在太少,只能凭借这几行文字判断。 “裴大人可有何想法?”白无常道。 裴言叹口气,“如果我们猜测没错,那就只能等了。” 白无常面上疑惑,等回来黑无常,一切果如裴言猜测。 京城正是夏国国都。 裴言想了想,心下有了决断。 “黑白无常。” “属下在。” “你们分头行事,去跟着这两人身边,我猜测,祁渊很快又会动手了。”裴言指着名录上的转世二人。 至于另外一个,他就自己去吧。因为,此人很巧,正好……在阮瑾府上…… 方才他看到的时候,还觉得惊讶。 这一下目的明确,就是尽快将祁渊捉拿回来。 他同黑白无常来到人间各自分头,裴言每走一步伤痕跟裂了又裂般的疼痛。 抹了把脑门的汗,他幽幽的飘进阮府,转悠了一圈并没有发现阮瑾的身影,想想又换了地方去找那个转世的人。 那人名唤何安,乃是阮府的一个账房先生。 裴言站在窗外,透过缝隙看进去,何安一身素衣端坐在桌前,跟前掌着算盘,貌似在对账。 看得久便觉得无趣,裴言打了个哈欠,在何安身上施了一道咒法,便走开了。 既然要盯着,他肯定是要留在阮府,但日日将自己隐藏太过麻烦,裴言思衬道。 这会儿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从身边匆匆而过,后面追来一个下人,“德叔你这是去哪儿呢,这么着急?” 德叔回眸,叹口气道:“彤云不是月前嫁人了嘛,寻思着得给小公子找个贴心丫鬟照顾我正打算去牙婆那儿买几个回来。” 下人疑惑,“可咱府上不是有许多丫鬟嘛?” “是有,可每次我提及的时候,小公子只说不用。我寻思着小公子是不是觉得府上丫鬟不够彤云细心,干脆重新买几个做事细致的。” 下人了然的点点头,“原来如此,还是德叔考虑周到。” 裴言默默听着,找丫鬟……他脑子里有了个主意,虽然他得牺牲点自己…… …… 阮瑾从虞府回来时,月亮已经露了脸,同阮太傅问安之后便径直回了屋中。 刚点燃烛火,准备换衣的时候,门扇被人从外推开,阮瑾手指停顿,身后的步子极轻,甚至能听到对方手中端着水摇晃的声音。 阮瑾微微瞥头得见一个身影罩在身后,他立刻道:“不必伺候,退下吧。” 说完,并没有动静。 正当他欲转身时,一双手从后环过他的腰际,骨节分明的手指一动,阮瑾的腰带就被勾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撩吧撩吧,将来是要还滴…… 第11章 如此胆大的行为,阮瑾心中错愕,抬手狠狠捏住那手腕,“你……” 说到一半他顿住了,双眼放大,直愣愣的看着面前人。 裴言眨眨眼睛,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傻了?”他一开口竟然还是女声…… 裴言扬着笑意,提着裙摆在原地转了一圈。 阮瑾依旧目光不移,裴言男装藏着潇洒不羁,如今女装……竟,竟辩不得男女。 那脸蛋倒是胭脂未施,明明是同一张脸,可感觉完全不同。 除了个子高些,嗯……胸膛平些,其余的压根不会觉得他是男子。 “你怎么……穿成这样?”阮瑾回神,眼中不解,甚至有些无奈。 裴言无辜的撇撇嘴,“还不是你这府上只要丫鬟……我就顺便冒充了一下,你不知道这女子的衣裳太难穿了,我弄了一个时辰才穿上……”他小声嘟囔着。 阮瑾已经能够想象到他苦恼换衣裳的模样,目光不由柔和些许。 “你打算长留府上?”阮瑾从他只言片语估算出大概。 裴言挑眉点点头,“算是吧。” 这番突然,阮瑾回想上次他离开之前的话,深觉此人不靠谱,“为何?” 裴言原本还想戏弄他,不过看他正经的小模样还是放弃。 哼…… “不是说了嘛,我是你守护神呀,得时时刻刻守着你呀。”话虽然这样说着,他毫不客气的跑到桌边,抓起桌上精致的点心往嘴里送。 阮瑾给了他一个眼神,明显不信。 裴言拍拍手,将手中残渣拍掉,“你不信算了,反正我现在已经是你丫鬟了。” 大有一种死赖着不走的气势。 阮瑾默默看着他穿着女气……坐姿豪迈的翘在凳子上,分外不拘小节的吃着点心。 “话说你怎么还不擦脸?”裴言指指旁边的铜盆,那可是他刚才在后院辛苦打上来的。 阮瑾回身,望着洒了不少水的盆,无言的自己动手…… 裴言跟个二大爷一样,看着他换衣,解发…… 眼见着阮瑾忙活完,时辰差不多,裴言摸摸自己的肚子,嗯……已经饱了。 待裴言走后,阮瑾恍惚的躺在床上,时不时看看桌上那空碟,才能证明裴言确实来过,并且跟他说要留下的话。 他辗转反侧,仍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这种情况在当年裴言走后也是如此,他当时在想,那到底是梦还是事实。 如今看来…… 阮瑾不是傻子,他猜测得出裴言不是凡人,留在阮府大抵不是为了自己,不过那人还傻兮兮的以逗自己为乐,他也就随对方而去了。 这般想着过去两个时辰,阮瑾睡意朦胧间,听到窗扇被推开的声音,他立刻警惕的摸索到枕下的匕首,双目如夜狼般盯着窗扇的方向。 首先,一只绣花鞋踩在窗台上,接着一张熟悉的脸冒出来。 裴言轻巧的跳下来,双脚落地没有丝毫声响。 抚开挡眼的发丝,他朝床那边的方向看过去,阮瑾恢复好睡着的模样,裴言默默回身关好窗户。 “下人房的床也忒硬了,还是这儿好。”裴言小声嘀咕。 不仅如此,与他一个屋子的还有一个丫鬟。从小秉持着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裴言自然不会与其同房。 这点理他还是知道的。 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阮瑾房中最好。 这不,半夜三更跑这儿爬窗来了。 快步跑到靠墙的那软榻边,裴言躺在其上,舒服些许,他侧身躺着,就怕背后的伤被他给扯裂。 刚吹了冷风,他此间睡意全无。 思衬着祁渊的事。 心想,冥府对于夏国的记载少之又少,为了清楚缘由他需得多了解些夏国之事。 干脆明早跟阮瑾打听打听,哪儿的史书是最全面的。 如此想着裴言困意来袭,折腾一日,他是累了,不久便熟睡过去。 阮瑾无声的睁开眼,赤脚下床走近,裴言的脸颊在月光的映衬下越发柔和。 一夜无梦。 裴言趁着阮瑾未醒之时,赶紧悄悄的溜回去,然后又‘装模作样’的过来‘伺候’。 所谓的伺候,就是他在旁边歇着,其他的事儿阮瑾自己来,完全没有自己身为人家丫鬟的自觉。 “你要去翰林院?”裴言问道,昨日入府后,他就听到德叔说过,阮瑾现在是翰林院学士,所以让他照顾仔细点。 阮瑾坐在他对面兀自吃饭,斯斯文文的,听到裴言的话他轻轻颔首。 裴言似很有兴趣的趴在桌上,幽幽的望着他,“我听说翰林院有很多书?” 阮瑾点头。 “史书呢,有吗?” “你想干什么?”阮瑾看他一眼,又收回眼神专心吃饭。 裴言转眼,不大自然道:“我就问问。” 阮瑾只当他好奇,便不再多问。 等到阮瑾出门,裴言也跟着收拾出门,在阮府转悠的时候,德叔在后面叫住他。 “小言,原来你在这儿害得我一把老骨头好找。” 裴言立马转换脸色,扬起一抹明朗笑意,压低声音,柔弱道:“德叔,您找我有事?” 德叔看了看她,发现自己这次买来的丫鬟太过标志,原先他物色时还犹豫过,但牙婆一直在旁说好话,简直要把小言夸到天上去。 不知怎的,一看到小言吧,他就想到自己女儿,最后想了想还是将她买回府上。 “昨日你第一次照顾公子,我担心公子不习惯,所以来问问你。”德叔担忧道,前几次安排人都被公子赶出去了。 裴言立马会意,道:“公子挺好的,没有说什么。” “做真?”德叔明显不大相信。 裴言肯定的点点头,“自然是真,不然等公子回来德叔您亲自去问。” 听他这样说德叔就放心了,松口气笑言道:“只要公子无异议就好,日后你可得好生照顾公子,逾矩之事万不可做也不可想。” “是是是,德叔您昨日已经说了八遍,我保证不对公子有任何非分之想,成了吧。”裴言这边还着急的要去查史书呢。 德叔倒是没有再说什么,最后再叮嘱几句才放过裴言。 裴言从阮府出去,便施法一路飘到翰林院。 翰林院守卫比裴言想象中还要森严,幸好他不是人,那些人自然看不见他。 裴言游走在翰林院众人之间,看他们不少人都在忙活。 整个翰林院还挺大的,各处分隔互不影响,看着诺大的架子上的藏书,裴言兀自扶额。 其实他并不喜欢看书的…… 唉,他又明目张胆下晃了晃,最后一个屋子看到阮瑾,见他正静坐于矮几前书写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吃货裴上线~ 第12章 身边还有几个老者,同样安静的在书写。 整个屋子弥漫着书香气。 裴言悄悄潜入,站在阮瑾跟前,俯身在他耳边吹拂了一口热气。 阮瑾随即碰耳,左右看了看,并无一人。意识到自己动作奇怪,跟着放下手,不当回事。 裴言见他继续写着,好像在起草文书之类。 他无聊的俯下身,揪起阮瑾额前的一缕发丝,阮瑾抬眼,眼波微动,从旁拿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写道:“裴言。” 裴言停下手,没想到还挺聪明的嘛。 他勾起笑容,低声道:“是我。” 阮瑾又在纸上写道:“何故?” 何故?他是问自己为何到这里来? 裴言干脆直言道:“我想看史书……” 这话,听着竟觉得有几分委屈,好像在跟依赖的人撒娇一样。 阮瑾撇开眼,明知道身边站了个大活人,对方说话间的呼吸直喷到他脸上,可以想象对方离他有多近。 “我带你去。”良久,阮瑾才在纸上写道。 随后将其扔进旁边的火盆。 他站起身,推开门扇,带着裴言穿梭于翰林院。很快裴言站在‘书阁’的匾额之下。 “这儿!?” 阮瑾颔首。 裴言无语,刚才他不知道在这里路过多少次,压根没注意到这扇门。 阮瑾推开门让裴言得以进去。 往里走了几步,裴言发现这书阁也很大,外面的阳光从窗扇照进来,暖洋洋的。 许是到了时辰,这时候并没有官员留在此地。裴言放心大胆的显了身,依旧是女装打扮。 阮瑾多看一眼还是不大习惯,默默转过头去,指着跟前的一面书架道:“这两边都是,你想找什么便找吧。” 说完,阮瑾准备离开,移开一步手指被人拿捏住,“你去哪儿?” 对上裴言不变的桃花眼,阮瑾指指书阁内不远处的矮几,随即坐在那里又开始不知道在写什么。 裴言只好自己苦巴巴的开始找。 他突然明白黑白无常去查的苦楚,一一翻阅不下十本,时辰越来越晚,眼见着外面的官员陆陆续续的离开…… 裴言盘腿坐在地上,夕阳从窗外而来,将他整个身体笼罩在内,阮瑾收笔抬眼便可瞧见裴言快要趴在地上的背影。 时不时传来唉声叹气,阮瑾起身过来,发现裴言旁边已经摆了高高的一沓。 “你想查什么?” 突然出来的声音,吓得裴言把手里的书给撂了。 “走路不出声!”他埋怨的看他一眼,貌似忘记自己才是那个走路不出声的。 裴言干脆放下书,“查个五百年前的国家而已。” 阮瑾俯身将其看过的书一一整理,“哪个国家?” “夏国。” 阮瑾动作微顿,转首道:“夏国于五百年前灭国,有关其的史书,大多被烧毁。”他平淡的道出事实。 裴言睁大眼,“你知道?”尤为激动。 “小时候曾读到过,关于这个朝代记载寥寥,至于是哪本书……你若需要,我便找找。”说完,他手头的书已全部归置好。 裴言仿佛看到救星,“我需要……很需要。” 阮瑾只是颔首表示明白,这会儿书阁门被推开,走进来几个人,裴言立马隐身。 进来的几个男子同阮瑾一般大,且穿着差不多样式的衣裳。 带头的那个看见阮瑾,剑眉微挑,“哟,这不是阮瑾嘛,这个时辰怎还不回府,莫要阮太傅回府不见担忧。”他好似关怀的模样。 引得身后几个男子憋笑。 阮瑾瞥他一眼,不咸不淡,准备错身而去,那带头的男子一把抓住阮瑾的胳膊。 “我听说虞阳病了?莫不是在舞坊被那什么江洋大盗吓着了吧?”他眼中的嘲讽十分明显。 阮瑾扯开自己的手,“若是虞将军知道虞阳因你才去舞坊,想必会去国公府拜会的。” 这人正是当日约阮瑾和虞阳的秦逍。 秦逍脸上挂不住,先是脸色沉下随后嗤笑一声,“那还不是你们蠢,真以为我要同你们和解呀,你们……也配?” “你……的确不配。”阮瑾目光坦荡,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气势卓然,引得身后既然愣是不敢多言。 裴言听着,总觉得两人对话间的火药味直冲肺腑。 秦逍的脸色更加黑,瞪着眼似乎在忍耐。 阮瑾便在他狠毒的目光之中走出书阁。 途中 裴言显了身,“方才那是你仇人?看着气势跋扈,盛气凌人。特别是他眉间发黑……大凶之兆!” 阮瑾停在一糕点铺前,买了点放在裴言怀中。 “嗯?”裴言捧着香喷喷的糕点,面带疑惑。 “这个时辰回府过了晚饭时间。”阮瑾带着他穿过人群,其实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瞧来真真郎才‘女’貌。 裴言听明白了,敢情是给他买的。 好吧,他欣然接受。 回府之后,裴言便回了下人屋子,躺在硬邦邦的床上,愣是不敢转身。 没办法,谁叫墙角那边还睡着个丫鬟呢。 罪过,罪过。 好不容易熬到后半夜,裴言悄悄溜出门,熟门熟路的往阮瑾那屋子走。 窗户开了一条缝,确定阮瑾睡着之后,他才小心钻进去。 冲到软榻上躺着,嗯!?怎么感觉身下更软了? 裴言借着月光看了眼身下,谁没事搁这儿垫了一层软毯。 他摸了摸,心里愈发满足。 至于为何如此,他没有深究。 翌日 裴言一大早端着早饭进屋,阮瑾已经收拾好,且桌上摆着一本古旧的书册。 正是裴言要找的关于夏国的书。 “嗯?你什么时候找的?” “今晨。”阮瑾坐下来不在意的说道。 裴言半信半疑拿过来翻阅,的确是比书阁那些记载的要多。 阮瑾默默抬眼,见裴言看得认真,仿佛在书中找什么。 他不禁想到,昨晚后半夜起身去到书房一一查找,总算在书架角落处找到的。 他回去时,裴言正睡得沉。 回到现在,裴言看着书上面的记载,夏国建立不过百余年便灭国了。 只是……他发现最后一任君王,名为归鹤,乃是……咏裳之弟! 裴言回想在冥府看到的名录,上面只说咏裳有三个兄长…… 压根没有关于归鹤的记载。 他忙的翻开下一页,上面长篇大论,简而言之,归鹤年岁小,国事都交由巫师代理。 第13章 这行径,怎么像是傀儡君王? 裴言想着继续往下看,上面记载虽详尽些,算下来其实也没多少。 夏国最后在巫师手中陷入灭国之境,而那小君王被推下城楼而亡…… “只有这些?” 阮瑾点头。 裴言又道:“你昨日说许多书都被烧毁了?” 阮瑾抿下一口白粥,用锦帕擦擦嘴角,道:“有一本史书曾记载,夏国灭国那时,藏书阁的书突然起火,所有藏书皆葬送其中。” 这里面……莫非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裴言放下书,沉浸在自己的思虑之中。 连阮瑾为他盛粥都不知道。 早饭吃得浑浑噩噩。 待阮瑾离开后,裴言便掏出生死簿开始查,这一查他更纳闷了。 “怎么回事,巫师没有下落,现在连个亡国之君也查不到?”他显然不敢相信,忙的又翻阅一遍,仍旧没有。 裴言无语了……不过又很快想开,反正他要做的是把祁渊抓回去,连他都找不到的人,祁渊这么可能会知道其下落? 再说,那巫师明显不是凡人,至于那归鹤……他暂时理不出来什么。 要么,魂飞魄散,要么升仙。 无论哪种,都不是祁渊可奈何的。 这般想着,裴言总算不再苦恼,随即想起自己的本分来,作为一个丫鬟,该做的还是得做。 裴言捞起袖子,开始收拾屋子。 这时才发现阮瑾的屋子东西摆设极少,而且鲜少灰尘。 端着水出去倒掉的时候,无意瞥见院子外走过一个熟悉的人。裴言立马放下手里东西追过去。 何安正准备出府,突然听到身后追赶的声音,他停下来看去,是一个丫鬟。 而且是一个长相秀美的丫鬟,深觉陌生,莫不是府中这两日说的那个模样好看,得小公子允许伺候的小丫鬟。 裴言在他跟前停下,“嗯……那个,何公子我听说你来自钱乡?” 何安淡笑,“是,你……” “额,我叫小言,是刚来府上的不大熟悉。前日听人提及你来自钱乡,正巧我也是那儿的。” 空口说谎话,裴言绝对不脸红。 何安倒是没想到还能他乡遇故知,顿时对小言的印象好上不少。 “原是如此,小言姑娘不必见外。” 裴言觉得还是要多接触接触比较好,他在何安身上没有感知到鬼气,这两日黑白无常那里也没有消息。 没有消息对于裴言而言才是最难熬的,他自是不可马虎,万不得再造乐女那样的孽债。 想想那三十鞭,现在还疼呢,话说他今儿个该换药了。 “哦对,这是我从钱乡带来的特产,你尝尝?”裴言使了小法术变出来跟何安套套近乎也是值得。 面对突如其来的热情,何安显然不适应,原本要拒绝的话对上裴言的桃花眼,里面满含期待。 何安那些话顿时说不出口来,想想毕竟是寄人篱下,且刚刚才来阮府,难免害怕,有一同乡相互帮衬也是好的。 他点点头,接过道:“多谢小言姑娘,日后有何需要帮忙之处,尽管来找我。” “好呢!”裴言笑得灿烂,殊不知这一笑让何安心神荡漾。 套近乎成功,裴言搓搓手从阮府后门溜了出去。 阮瑾不在,怪无聊的。裴言想想该去问问黑白无常。 来到一处临近郊外的平屋,裴言靠在柳树下,周遭充斥着清新的味道。 这大概是冥府永远也不会有的。 他揪着头发发愣之际,白无常从后面过来,裴言转首,拿在手中的柳叶悠悠飘落。 裴言瞠目,对面的白无常同样目瞪口呆。 他俩都处于相视不敢认的模样。 且看,白无常把自己打扮成八十老妪,手里的拐杖被他拿着还挺那么个样子,走动起来颤颤巍巍,生怕他下一刻就栽倒下去。 “裴……裴大人?”白无常带着三分小心点问道。 裴言这才回神,捂着脸,他貌似忘了变回男装了…… 两两相望,似乎都从对方眼中读出无奈。 裴言咳了几声,“都是为了将功折罪,这点委屈不算什么。”他拍拍平平的胸脯道。 白无常赶紧附和,“是是是,裴大人说得极对。” 裴言点点头,又道:“这事儿……嗯……” “若是日后还有他人知晓,裴大人尽管来找属下算账!”白无常说得振振有词。 这样,裴言就放心了。 一副哥俩好的过去拍拍白无常,旁人看来,秀美的姑娘豪迈的搂住年迈老妇,当真是一副慈孝的模样。 “对了,你在此可有何发现?” 白无常摇首,“未曾,属下连夜守在此,没有一丝线索。” “黑无常那里呢?”裴言又问。 得到的依旧是摇首。 裴言松开手,又手贱的摘下一片柳叶,他这心里总觉得不平,明知道祁渊就潜伏在京城,可他却无可奈何。 “大人莫急,祁渊再怎么说也是历经五百年的恶鬼,他心中有怨不是一朝一夕就可捉拿的。” 裴言叹口气,他就是怕祁渊会出乎他的意料,做出其他逆天而为的事,那时候就不仅仅是恶鬼出逃这么简单了。 很有可能会牵扯到冥府。 他断然不能让冥府陷入非议之中。 手指靠在树干上反复曲指,“罢了,看紧一点,千万不能再出人命。另外……我得去城隍庙一趟。” 白无常听出些名堂立刻应声,“是。” 裴言转而去了城东的城隍庙,城隍庙香火鼎盛,远观高墙琉璃,广袤严肃。 不少信徒都在上香,裴言径直踏入殿中,抬首看着中间的庄严神像,这会儿无人可知那神像眼睛动了一下。 裴言消失在凡人之间,转眼身处混沌,周遭昏黄一片辩不得清,此刻他倒是记得变回男子模样了。 “阴律司裴大人。” 话音从后而来,裴言转首得见城隍爷站在气候,连上是慈善的笑意。 裴言微微俯身,“晚辈打扰,还请见谅。” 城隍爷摆手,“好说,裴大人今此来可是冥府有事吩咐?” 城隍神职管辖颇广,也是冥府通阳世的神灵。 算下来和裴言是同僚。 裴言执礼,“是有一件难事,要麻烦城隍大人。” 第14章 “直说便是,早年我同你师父还一起喝过酒呢,不必如此见外。” 他这么一说裴言倒是想起来,确有其事,不过当时他还是孩童罢了。 “是晚辈正在人间调查一桩事,需要劳烦一些力量帮衬,大人知道,鬼差除了勾魂不得擅自逗留人间……所以,想借大人手下神官帮忙。” “哦?不知要做些什么?”城隍拂着胡须道。 “帮忙监视整个京城的鬼气波动。”这其实是裴言的不放心。 不放心自己的猜测是十足的正确。 城隍听后到没啥为难,“原是如此,前两日我倒是听说冥府逃出来一个恶鬼。” 裴言说着脸上无光,低声道:“是……是晚辈疏忽。” “唉,别什么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冥府那么多阴官呢。”城隍直言道。 总而言之,这桩事很是顺利。 从城隍庙出来,裴言望着远边天际,万里无云,晴空万里,与他心之所想完全相反。 他按着额头,兀自淡笑,“师父啊,您走了后可是给我留了不少人情……” 那么多照顾他的长辈,裴言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是倒霉久了转好运了。 比如,遇上他那师父,是他命中的幸。 回去阮府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他没忘记自己是溜出去的,自然要再‘溜’回去。 今日频繁使用法术,让他倍感劳累。 他果然是在冥府享福久了,都没有机会活动筋骨……不过在人间还是少使用法术得好,万一乱了秩序可就不好了。 其实……若是没有穿罗裙,裴言铁定可以翻墙的。 他猫着身子,悄悄潜入阮府,犹如一只灵活的猫儿游走在院子里。 “小言。” 裴言吓得差点栽下去,还好旁边有一高树让他及时扶住。 这黑灯瞎火的,裴言拍拍胸口朝声音那端看去,这一看不得了了。 德叔提着灯盏站在不远处,且他身边则是……阮太傅。 过去数载,阮太傅倒不见老,裴言一时无语,德叔忙的开口,“你站在池塘边干什么,黑夜无光小心掉下去。”说着,忙跟他招手。 裴言立刻装作乖巧的模样,过去德叔身边,微低着脑袋,一副任你说教的模样。 德叔对阮太傅道:“这便是给公子新找来的丫鬟。”他语气和缓尊敬,阮太傅打量般看了看,“嗯……就是个子高了点。” 裴言:“……” 德叔干笑,道:“老爷,别看小言个子高,起码公子没赶她出去……” 这也算优点嘛……裴言心想。 阮太傅觉得有理,“日后好好照顾公子即可。” “是。” 远送他二人而去,裴言拍拍胸脯松口气,准备回去躺着。 今日奔走,又施法,早已疲累。 而且……他该换药了。 裴言苦巴巴的望着前路,那施鞭的鬼差还真没留情,裴言无语叹气。 回到屋子,与他同屋的丫鬟还没有回来,趁此赶紧的。 他关好窗扇门扉,掏出赤炎给他留的一小瓶药。 烛火昏黄,立在旁边,裴言坐在桌旁,将那衣裙一件一件褪下,白皙的肌肤在光芒之下带上一层浮光。 裴言动作困难的往自己背上倒下药粉。 忍不住咬牙,面部扭曲。 “咔吱。” 门被人突然推开,裴言手一抖,药瓶滚落在地上,清脆的响声令他蹙起双眉。 朝门口看去…… 阮瑾愣在原处,确实没有想到推开门会是如此光景。 裴言和他大眼瞪小眼,光裸着上半身,如温玉一般。 阮瑾面上有些不自在,“抱歉……”他低声道,转过身去。 裴言捡起药瓶,内心庆幸还好没碎。 “吓死我了,还以为是与我同屋的丫鬟呢。”裴言嘟囔着,阮瑾不自觉的凝起手指,干巴巴道:“你本为男子,与女子同屋的确不妥。既然你明面上照顾我,便搬去彤云的屋子。” “彤云?”裴言疑惑道。 “是我以前的丫鬟,她屋子就是我的院子里……”阮瑾看着外面的黑夜低声道。 裴言了然,“嗯……你说得不错,搬去你那儿我也方便。” 起码,他不用再每夜爬窗了。 “对了,能不能劳烦你帮我上点药?”裴言大咧咧的手肘撑在桌上,眼中浮着点点笑意。 阮瑾听到‘上药’二字,才反应过来方才所见,裴言的确拿着个小瓷瓶不知道在干什么。 “你受伤了?”他转过身,目光不敢直视,只好瞥向旁边的对面。 裴言抱着衣裳,可怜巴巴的点点头,“在家里做错了事被长辈罚了。” 迄今为止,阮瑾都不曾问过他的身世来由,只知道他不是凡人。 “行了,都是男子你害羞什么,快过来帮我上好药,我就准备搬东西了。”裴言看到他的不自在,自然明白这小公子,自小圣贤书,礼仪什么的长记在心,嗯……太沉闷了。 他这样催促,阮瑾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回身将门扇关闭,走过来便看见裴言背后的血痕。 “你家人……下手都这么狠吗?”阮瑾怔愣,手指抬起,不敢近一分。 他转手拿起药瓶,就听到裴言无所谓口吻说道:“这都算轻了,不过也是我罪有应得。” 阮瑾看着他的侧脸,轮廓确实比普通男子要柔和些许,这也是为何他扮作女子的时候无人怀疑。 裴言为了不掉面儿,那可是辛苦忍耐,不让自己哼唧一句。 阮瑾同样注意着手下轻重。 他现在明白为何这两日裴言都是侧躺着。 等药上完,阮瑾发觉自己好像经历劫难结束一般,裴言自然的套好衣裳,过去卷起自己的被褥,“走吧!”脸上洋溢着莫名的兴奋。 阮瑾默默想,应该没有哪家的主子做成自己这样吧…… 帮裴言开门,带他去新的屋子。 屋子就在阮瑾院子里面的角落处,幽静干净,旁边栽种着小片竹林,晚间休息时都能闻到清新的气息。 裴言推开窗扇,晚间的风瞬时带进来竹香,阮瑾在旁……帮他铺床。 一切看起来十分和谐。 “嗯?这里都打扫过一遍啦?”裴言回眸问道。 阮瑾整理好床铺,前日清晨他便着人打扫过一遍。 裴言半夜爬进他屋子,有何难处他大抵是明白的。 “天色不早,你好好休息吧。”阮瑾走到门边说道。 裴言眨眨眼,摩挲着下颚,“看着挺冷,实际还是个热心肠嘛!”他嘟囔着躺在床榻上,一时激动滚了滚不小心压到后面…… 乐极生悲,大概就是他。 之后几天裴言安心在府上养伤,黑白无常那还是没有消息,呆在屋子实在憋闷,他忍不住就跑到府外去了。 路过上次阮瑾给他买糕点的铺子,裴言兴奋的跑过去,一副指点江山的要了一大包,等到付钱的时候裴言懵了。 他忘了自己现在只是个小丫鬟,身上哪里有钱? 面对对面一直等着他掏钱的小哥,裴言尴尬的一笑,“那个……不好意思,我忘了带钱。” 小哥打量跟前的裴言,看衣着应该是大户人家的丫鬟,许是帮府中小姐来买的。 毕竟他们的家糕点可是在京城出了名的。嶼汐獨家整理,敬請關注。 小哥道:“无妨,姑娘可告知府门,我们送上门便是。”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裴言扬起笑意毫不犹豫道:“阮太傅府上,那个……就报阮小公子的名儿。” 小哥顿时了然,“好呢,稍后便送往。” “谢谢小哥~”裴言笑得灿烂,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站着的几个人。 以秦逍为首的几个世家子弟从旁边酒楼出来,不经意就听到裴言自报府门的声音。 “秦兄,没想到这阮府的小丫鬟长得如此标志。” 秦逍看着裴言转过身来,一张脸桃花人面,双眸如绚烂星芒,柔唇轻弯带着几分娇俏。 如果裴言知道有人说他娇俏,他可能会忍不住上前好好戳戳对方的双目,看看是不是瞎了。 突然,裴言眼光一亮好似看到什么稀奇玩意儿,从秦逍那行人身边快步过去,辗转间裴言站在一转角处的小摊跟前。 油酥饼的味道让裴言忍不住眼睛放光,看来层次分明,色泽诱人。 卖饼的是一老伯,正手法熟稔的煎着饼。 “姑娘可要来一个?”老伯和善的问道。 裴言正欲点头,意识到自己没有银钱,想想还是算了,摆摆手,“不了。”他说着,目光恋恋不舍的移开,走了几步,身后多出来一道声音。 “给。” 裴言抬眸,跟前正是他心心念念的油酥饼,香气喷喷,令他微微挑眉。 秦逍眼角微微笑着,裴言一看便想起来此人不是在书阁嘲讽阮瑾的男子吗,目光移后,几个公子哥正看好戏般望着这边。 他故作疑惑,“这……” 秦逍礼貌一笑,“方才我听你是阮太傅府上的,见你似乎没带钱,我与你家小公子乃是同僚的,一个饼还是买得起的。” 裴言表示了然,赶紧摆手,做出副娇羞的模样,“多谢公子好意,实在不妥,不过是我自己的口腹之欲。”说完,赶紧行礼转身快步离开。 连给秦逍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秦逍看着裴言急促的背影,心想许是那丫鬟害羞了,秦逍讥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自认为样貌不比阮瑾差…… 至于手上的油酥饼,脸上满满嫌弃,直接扔在地上,转身找那些世家子去。 第15章 裴言站在不远处,环着手靠在墙侧,“啧啧,可怜我那香喷喷的油酥饼了。”他略带可惜的看着被人踩踏的饼。 心里那叫一个痛啊。 虽然他好歹是阴官吧,但以前整日在冥府,吃的……唉,总归就是那几样。一点没有人间的烟火气息。 很快,裴言又想起另一回事,“那人眉间黑印越发明显,恐要遇灾。” 他可没有丝毫怜悯的想法。 方才那人看着自己的目光透着欲望,弄得裴言想给他一拳,就那他副纵欲过度的模样,不说是先遇灾还是先死在床上。 拍拍手,准备回府,这会儿不远处的一个人影让他改变主意。 何安正在一处字画摊前选择,裴言眼眸微转,装作偶遇的样子走过去,“诶,何大哥你怎么在此?” 何安听到熟悉的声音,一看正是裴言,眼中也有些惊讶,忙的浅笑道:“出来办事,正好买些东西。” 裴言点头,“原来如此,我看天色不早,何大哥是准备回去了?” “嗯。” “那正好,咱们一同吧?”裴言眼中的光亮让何安想起几日前她给自己送东西时候的模样,迫不得心头一软点头了。 回去途中,裴言看到一处首饰铺,忙的跑过去,何安要喊住她结果晚了一步。 裴言望着跟前琳琅满目的钗饰,一时看花了眼,一手拿着簪子,一手拿着步摇,似乎在纠结选择哪一个比较好。 旁边的何安几番欲言又止,他想说这里的首饰当是贵重……恐是…… 裴言可没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方才看到这些,脑中还记得自己要去看望杨子舟的夫人,这去看望嫂嫂怎么能不带礼物去?再说,他还欠杨子舟人情。 “小言,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吧?”何安实在忍不住说道。 裴言不明所以,“何大哥很急吗?要是急你可先回,我还想再看看。”他说完,笑了笑。 何安面色犹豫,这小言似乎过分单纯了。 这会儿,旁边几位挑选的女子目光不由往这边看来,裴言在旁看了许久,仍是没挑出什么。 何安有些忍受不了这番打量的目光,便道:“那我先回了,小言你……你也赶紧回吧。” 裴言兀自点头,也没看他的脸色。 待何安离开后,旁边原本在挑选首饰的一个大娘过来拍拍裴言的肩膀,“姑娘,方才那位是你……相公吗?” “啊?不是啊……”他懵懂的摇首。 大娘一副了然的说道:“那许是喜欢的人。” “???”裴言无语看她。 大娘一副过来人低声道:“小姑娘我跟你说,他那样的大娘我见多了,方才看你挑东西的时候他恨不得拉着你赶紧走……定然是不想给你买……” 裴言更懵了,“大娘……他,我……” 大娘安慰的拍拍他的手,“没事儿,世间好男儿多的是,大娘看你长得水灵,身姿高挑,定能找个好相公的。要不……大娘给你介绍介绍?” 裴言嘴角抽了抽,“不……不了,不瞒大娘,刚才那是我大哥,不是什么喜欢的人。”他说得坦荡,那大娘却还是不信,只当是小姑娘害羞罢了。 “唉,罢了,我看你是不撞南墙心不死,大娘我可是这条街上最有名的红娘,若是日后你有需要可来找我。”大娘笑得欢喜,裴言只觉得脑子发麻。 干笑了几句,那大娘才拿着买好的首饰离去。 裴言默默的擦了把额头,这会儿掌柜的说道:“小姑娘莫怕,那盛大娘就喜欢给人做媒。” 那也不能大街上随便遇见就那样吧…… 裴言憋着话没说,他果然是太久没来人间都不能适应了。 掌柜的又道:“姑娘,看你喜欢这几样,可是要包起来?” 裴言见他指着自己跟前的几样珠钗,的确是漂亮。 想着,他犹豫着要不要拿出某样东西跟他换,比如…… “裴言。” 裴言正准备施法的手一抖,朝声源看去,阮瑾正站在门口处,与他遥遥相望。 那一刻,他仿佛又看到了救星。 非常不要脸的指着跟前几样首饰,“我要了,他付钱。”说完,又指着阮瑾。 身后赶来的虞阳观赏这一切,脸上惊诧,“阮兄,你这丫鬟了不得呀。”还敢使唤主子了。 方才两人走得好好的,阮瑾突然停下来,说是听到熟悉的话音,往这边过来,果不其然看到裴言。 最后,阮瑾乖乖的交了钱袋,满满一钱袋呀,虞阳憋笑,“你真是我见过最好的主子。” 裴言抱着东西走在阮瑾旁边,搭腔道:“我也觉得。” 虞阳笑着看着裴言道:“你是新来伺候他的吧?我说怎么没见过你。” 裴言点头,“嗯,我刚伺候公子没几天。” 虞阳揽着阮瑾的肩压低声音在他耳畔说道:“我怎么觉得你这丫鬟有几分熟悉呢?” “错觉。” “不不不,总觉得在何处见过。”虞阳确定道。 “长得好看的你都这么说。”阮瑾一本正经道。 虞阳顿时目瞪口呆,忍不住扯扯自己的脸颊,“你竟然会说自己丫鬟好看这种话,难得啊阮兄,莫非你开窍了?” 裴言只听得窸窣几句,“好看?什么好看?” 虞阳立马改口,“嗯……这天儿真好看。” 裴言默默看了眼快要暗下来的天,“……” 回到府上,差不多灯火已点,裴言摊开今日成果,一会儿敲敲成色不错的翡翠,一会儿看看那剔透的玉簪。 “嗯……”裴言心思不在此的收拾好东西,转而站在阮瑾屋子前,里面烛光昏黄,裴言敲敲门。 “咔吱。” 门扇从里打开,阮瑾一身白色寝衣,见是裴言,“有事吗?” 裴言回头瞥了瞥确定没有人,便从阮瑾手下的空子钻进去。 一把冲到桌子旁同阮瑾招招手。 阮瑾面色平淡,对于裴言的突然好似习惯,关上门过去,裴言怀里掏出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一根褐色熏香,一把檀木折扇还有一支看来十分普通的毛笔。 “这是……”阮瑾垂目没有错过裴言献宝似的神情。 第16章 裴言一把将东西推过去给他,“给你的,回去屋中我思来想去,总觉得我在你这里白吃白喝白住,还胡乱用你的钱财,实在不该……” 这可是大实话,裴言赶紧掏箱底的把这些东西找出来过来送给阮瑾。 还未等阮瑾开口,他便拿起那熏香道:“这个啊你只要对着人一吹,那人不管多厉害,准在三个数之内倒下。还有这个折扇……这上面的画可是活的。还有这个毛笔……”裴言抓起毛笔在阮瑾手心写下他的名字——裴言。 “无墨也可写。”裴言兴奋着双眼,仿佛得了天大的宝贝一样。 他现在滔滔不绝的模样,像是一只啰嗦的小猫。 阮瑾垂目盯着手心的名字,裴言只管说自己的,压根没去管阮瑾心里的想法。 “咚咚……” 敲门声响起,裴言终于止住话语,疑惑的朝门扇看去,阮瑾回神,站起身去开门,原来是德叔。 “小公子,这是百味斋送来的,说是您定的点心。” 阮瑾就开了门缝,德叔压根看不见里面是否有人。 裴言听到点心,心里更虚了……他忘了自己还以阮瑾的名义买了点心。 阮瑾哪里能不知道这是谁所为,还是颔首接下,“是我买的。” 德叔笑着点头,“下次小公子若是想吃,吩咐下人去买便可。” “嗯。” 阮瑾关上门背靠着,抬眼看着某个不敢看这边的人。 “你若是没有银钱,直接去何安那里拿便可。”他说着过来,还将点心盒子打开放在裴言跟前。 裴言瞧着模样精致的小点心,忍不住伸出爪子,一咬下口,眼睛都亮了。 入口即化,回味香甜,裴言忍不住多咬几口。 “嗯……好吃。”他鼓着腮帮子说道。 阮瑾沉默的帮他倒下茶水,趁机,裴言又抓起一枚糕点,趁阮瑾不备,一把将其塞进阮瑾口中。 “嗯?”阮瑾猝不及防碰到裴言的手指,冰冰凉凉的。 裴言喝下水,道:“尝尝嘛。” 说完,继续奋战去了。 一大盒点心以可见速度消失。 阮瑾慢慢咀嚼口中糕点,手指拿起裴言放在一旁的熏香,看旁边裴言吃得欢喜,哪里有当年他调戏自己那幅风流肆意的模样…… 现在看,就是只贪吃的小猫。 “呼。” 本来是想试一试,裴言正吃得开心,突然一阵香气飘来,他深觉意外的熟悉。 忽而睁大眼朝阮瑾看去,瞬间,手上的点心掉落,全身越发无力,“你……”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人倒在桌上。 阮瑾放下熏香过去拍了拍裴言的后颈,“裴言?裴言……” 眼前人侧对自己,鸦青色的睫羽在眼下映出一道小黑影,安静乖巧的模样。薄唇微抿,似有不满…… 阮瑾低眸无辜的看了眼那熏香,没想到是真的。 …… 第二天醒来,裴言深觉神清气爽,左右遥望,发现他在自己的屋子。 意识回忆昨晚,他蓦地掀开被子,咬着牙准备去找阮瑾算账。 结果一打开门,便是在门前踌躇不前的何安,裴言表情跟变戏法一样,回归成一副温柔有礼的模样。 面上故作惊讶,“何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何安先是退后一步,同样没想到面前的屋门会突然打开。 “是公子今晨吩咐我将这些银钱交于小言姑娘。”他说着递出来一袋沉沉的荷包。 裴言接过在手上掂量,“这么多?” 何安点点头,“公子说,小言姑娘出门在外,有时帮他买些东西无银钱傍身实在不便。” 这话……还真是阮瑾会说出口的话。 裴言毫不客气的收下,“那……多谢何大哥跑来一趟。” 何安抿唇,目光犹豫似有话说。 裴言当是察觉到,问:“何大哥可是有话要同我说?” 一阵风吹过,带起竹叶沙沙作响,裴言靠在门框,额前青丝随之舞动。 何安多看了他一样,随后……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面上羞涩,“昨日看小言姑娘喜欢那些钗饰,这……这是我昨夜做的,比不得那些珠钗华美……” 望着他手中的木簪,上面刻画得十分精美,朴素却别样精致。 “何大哥你手艺真巧。”裴言发自肺腑的说道,却没有接过,“不过……你这是……给我?” 何安热着脸重重点头。 裴言本身还在疑惑他为何送自己木簪,脑子里突然想起昨日那红娘的话来……莫非他以为自己是喜欢那些珠钗? 而且,在人间男子赠予女子珠钗一类,貌似有不同意思。 “那个何大哥……昨日我选珠钗只是想买来赠予我嫂嫂,我本人却是不喜欢这些的。” 何安本来紧张的心瞬间平下来,好似没有反应过来,他抬眸得见裴言一脸认真不似说谎。 难不成……是他误会了? 还是……他不想要这木簪。 何安心里想的那些个,裴言压根没有多余心绪去思考。 他犹豫着将木簪收回,面色已有了些不对,裴言看在眼中,貌似明白过来什么。 “何大哥,你手艺这么好,这木簪承了你的心意,送给我不值当的,不如留着日后送给心上人也好。”裴言用惯常的语气,自觉自己说得很是明白。 何安到底不傻,嘴角勉强扯出笑容,“那……我先回去对账了。” 裴言关上门,回想自己言行,随后兀自点头,“嗯……以后还是得注意自己,莫教人误会了去平添麻烦。”他晃了晃的手心的钱袋,悠哉悠哉。 本来还想等到阮瑾回来去算账的,可裴言趴在窗台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 按时辰来看,阮瑾早该回来了呀。裴言推开门走出去,院子里一片漆黑。 要说阮瑾不喜麻烦别人这是真话,毕竟整个院子就住了他一个人下人,平日伺候……嗯,基本上是阮瑾自己动手,裴言倒跟个二大爷一样。 他撇撇嘴,“奇怪,这么晚没回来不像他呀。”裴言低声嘟囔着,踩着月色出了阮府。 在府外没走几步,就见一个小厮远远往这边而来,裴言本是不在意的,那小厮却突然喊住他。 “姑娘可是阮府中人?”小厮问道,脑门上全是汗,想必是一路疾跑。 “有事?”裴言打量着他。 小厮道:“小的是城中望鹤楼的,阮瑾阮公子醉酒了,麻烦贵府派人来接一下。” 第17章 “醉酒?”裴言头一回听阮瑾还会喝酒。 小厮连连颔首,“今日翰林院傅剑傅大学士做寿,阮公子和几个同僚都在那里,小的也是承了吩咐来此。” 原来如此,裴言还在想阮瑾怎么无缘无故跑那儿去呢。 “行,那走吧!”裴言扬言,小厮先是一愣,“姑娘一人前去吗?要不还是再叫两人帮衬?” 也是,裴言现在在旁人眼中就是一弱女子,裴言不甚在意摆摆手,“我一人便可,走吧。” 小厮挠挠头,“这……这靠谱吗?”他低声说道。 等裴言到的时候,寿宴差不多都散了,他跟着小厮拐上去,酒气直冲大脑,裴言蹙眉等在一间厢房外面。 里面似乎还有交谈之声,分外嘈杂,至于说的什么压根听不清楚。 “咔吱。”门扇打开,小厮扶着阮瑾走出来,阮瑾脸上红绯一片,双眸透亮,裴言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醉了?” 阮瑾眨眨眼,认真的摇首。 这模样……惹得旁边的小厮憋笑连连。 “阮公子怕是醉得无法思考,有劳姑娘帮忙的。” “好说。”裴言上手扶着阮瑾的胳膊,走出酒楼,凉风舒爽,阮瑾微微驻足。 “怎么?”裴言问他。 阮瑾定定的看着他,“有点晕。” “晕是正常的,酒可不是个好东西,以后少喝点。” 裴言对酒这个东西没什么好感,特别是因为赤炎那家伙几次醉酒误他的事。 阮瑾乖乖的点点头,跟着裴言的步子一步一步往前走。 “哟,阮公子这是喝醉了,还带着个小美人,准备去哪儿一度春宵呢?” 熟悉且刺耳的话从前而来,裴言乍一听心里不舒服,抬眼看去,正是秦逍那伙人…… 视线与那秦逍对上,可见那秦逍眼睛闪了闪,大抵也是醉了,裴言心里啧啧。 阮瑾蹙眉,虽然醉了,倒是听得出对方的讽刺。 “借过。”他直言道。 秦逍那伙人笑开,说着什么荤话,裴言假装听不懂的模样。 秦逍身后跟着的一个公子哥放肆的过来一把拉住裴言,贱手一上来就掐了把裴言的脸。 裴言的脸顿时黑了,那公子哥正得意的时候,腹部遭受一重击,啪下捂着肚腹躺在地上,“你……你个贱蹄子竟敢打我。” “哼……我还踹你呢。”裴言话说着上来就是一脚,那公子哥又嗷呜一声,引得周遭过路百姓余光好奇。 秦逍勾着笑意,“没想到脾气还挺烈的。” 裴言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下一刻就听到秦逍说道:“就是不知道换个地方还能不能这么有力气。” 话音一落,身后跟着的公子哥纷纷围上来,裴言目光一闪,准备施法之时,耳边响起接二连三的叫痛声。 他朝‘罪魁祸首’看去,阮瑾默默的把几个人打倒在地,不废吹灰之力。 接着走过来反拉着他,“回吧。” 秦逍看得目瞪口呆,正准备再开口的时候,裴言实在忍不住给他下了咒法让他闭嘴! 途中,月色清冷,不知何时阮瑾已经走在前面,步伐稳当,没有丝毫喝醉的模样。 “你什么时候清醒的?还会打人了?”裴言实在忍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快步上前问道。 阮瑾望着迷离月色,连带着双眸都透着几分迷茫,“我……本来就没醉。” 信你才怪! “他们欺负你便打了。” 裴言:“……” 不用这么实诚的,裴言还是扬起笑容,“知道啦,快走吧,再晚些,阮太傅就该急了。” “你不急?”阮瑾看着他道,就像个执拗的孩童,非得问出个所以然来。 跟个醉鬼不要计较,否则会把自己气死。 裴言干脆顺着他的话说,“急,当然急,没看到我都出来寻你了嘛。看在你帮我教训那伙纨绔的分上,昨晚你弄晕我的事儿,就不跟你计较了。” 阮瑾听得半懂,愣在原地思虑他的话。裴言一急,上手就拖着他的胳膊,“赶紧走吧,大晚上凉嗖嗖的。” 刚今日阮府,德叔就跟鬼一样冒出来,见阮瑾一身酒气,裴言扶着他,忙问道:“小言,公子这是……” “喝多了。”裴言耿直道。 德叔捂头,他一把岁数又不是老眼昏花,自然知道公子这是醉了。 “公子是如何醉的。” “喝醉的。”裴言顺着话回答。 德叔脸都要气红了,无奈摆手,“算了算了,先将公子扶回屋去,再熬些醒酒汤让公子喝下。” “那……德叔,你也早点歇息。”裴言说完就带着阮瑾回屋了,德叔远远看着,叹口气兀自说道:“笨些也好,免得多生事端。” “呼!” 裴言一鼓作气把阮瑾扶到床上,拍拍手坐在旁边歇息,“真不知道是你太重,还是我太弱。”说完又站起身去给他打水去。 阮瑾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不一会儿裴言端着热水进来,用布巾给他擦拭脸庞。 一番下来裴言觉得自己跟批阅了三天三夜的卷宗一样,累得他手指头都不想动弹。 真没想到照顾人这么费劲儿。 他摇摇脑袋,准备出门的时候,对上阮瑾亮晶晶的眼眸。 “公子可还有吩咐?” “你去哪?” 裴言没好气的说道:“给你拿醒酒汤去。” 似是感受他心情不好,阮瑾乖巧的不再开口,裴言倒觉得自己成了欺负孩子的大坏蛋。 错觉,肯定是错觉。他怎么会突然生出要上前摸摸阮瑾的想法。 委屈的是他好不好,这都折腾到三更半夜了。 哼! 给阮瑾拿来醒酒汤,又伺候着他歇下,裴言最后躺在自己床上才终于觉得解脱。 翌日 天蒙蒙亮的时候,裴言便睡不着了,翻来覆去最后认命的起床,想到阮瑾昨晚宿醉,大抵也没什么精神。 看在他帮自己的份上,嗯……裴言是这么想的,出门准备打水伺候阮瑾起床。 这站在井边,裴言拎起一桶水对他而言毫不费力,只是在水桶快拎上来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鬼气的波动。 “哗” 水桶掉下去裴言没功夫多管,忙朝着鬼气波动的地方而去。 就在阮府,他担心何安是否安全。 “咔。” 门扇被人大力推开,何安正在擦拭桌面,这强烈的动静,吓得他手里抹布都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宁晔:醉酒我也是好宝宝~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七泽20瓶;梦舞天清2瓶;jinn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见到是裴言,何安脸上闪过些许不自在。 “小言姑娘这是……” “方才可有何怪异之事?”裴言自知感觉不会错。 何安虽觉奇怪,可看到裴言严肃的模样,这还是头一回,且令他倍感压力,甚至不敢抬眼对视。 “不曾。” 裴言微微眯眼,那双桃花眼再没了笑意,这种改变让何安内心忐忑。 何安自然不会说谎,裴言内心思衬,屋子里确实没什么不对劲,方才一路走来都甚是平静。 “抱歉,是我唐突了。” 何安摇首,本想问他发生何事来着,可一看到裴言的面色,那是一种决断大事的模样。 弄得何安开口一二,就是没说出什么来。 同样的,裴言也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便转身离开,仿佛有什么急事。 何安低眸,想到今早上听到的闲言碎语。 都说,昨晚是小言将公子带回来的。 其中有下人还说,小言自打进府,不知多少次看见公子和他同进出,这还是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公子和哪个丫鬟这般亲近。 想想也是,小言本就生得秀美,当时进府的时候,还惹得不少人谈论。 何安自嘲,也许人家只是念及自己是同乡才会亲近呢。 到底是……他想多了。 裴言推开门,发现屋中并没有阮瑾的人。 这么早,应该还没去翰林院。裴言想着转身去了书房,果不其然,阮瑾已端正的坐在桌案前看起书来。 “你怎么起这么早?”而且,裴言发现对方脸上没有丝毫疲累的痕迹。 阮瑾放下书开口:“习惯了。” “你这习惯不错,不过……你可别再喝酒了啊。” “我……喝醉后可做了……什么失礼的事?”阮瑾开口问道,脸上略有些忐忑。 裴言满心都在鬼气上面,没有心情同他玩笑,实话实说道:“你打了几个纨绔子弟。” 阮瑾似在回忆,看他脸上迷茫,裴言挑眉,“真不记得了?就是当日书阁欺负你的那伙儿昨晚上调戏我来着,然后我一个不注意,你就把他们全部打趴下了。” “调戏……你?”阮瑾有些惊讶,不过瞬间便收敛。 裴言点点脑袋,“对啊,不过当时即便你不动手,我也会收拾他们的。竟然掐我的脸……”裴言说着越发生气,连带着没有找到鬼气所在的郁闷都平息不少。 “你没事吧?”阮瑾走过来,一步之遥看着他。 “当然没事了,我要有事儿咱俩准得流落街头了。”他拍拍胸脯分外自信。 阮瑾确定他没事便悄然松口气。 这会儿,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下人看见阮瑾稍有犹豫,阮瑾看在眼中,“直说便是。” 下人目光停在裴言身上,“是……门外有个自称是你朋友的男子找你。” “我?”裴言一时想不到他在人间有什么朋友。 “他可介绍名字?” 下人回想,“他说他叫老黑!” 裴言立刻憋笑,险而笑出声来,“我……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是你朋友?”阮瑾看在眼里,裴言应该猜出是何人。 “嗯,定是找我有事儿,我得去看看。”说完,一溜烟儿跑了。 下人愣在原处,原来小言都是这样跟公子说话的呀。 一点都没有作为下人的自觉耶。 更奇怪的是公子好像已经习惯了…… 裴言跨出阮府,便看到附近徘徊的男子,一身黑衣,当真不愧他的名字。 要是换了白无常会不会说自己叫老白? 裴言笑笑,黑无常比之白无常和自己已经很正常了,就是他原本的模样,只是换了衣服,透着人气儿了不少 见到他,连忙要行礼,裴言先一步阻止,“不必拘泥小节了,发现什么了?” 没什么事儿,黑无常当是不会光明正大的来找自己。 现如今,黑无常也无心思把注意力放在裴言的女装身上,正经道:“鬼气在城中到处弥漫。” 裴言眉心一跳,黑无常又道:“但只是一瞬间。这些都是城隍手下神官告知我的。” 裴言捏捏眉心,那刚才在府上感知的当不是他的错觉。 “最近盯紧点,按理说他也该动手了。”依着祁渊的脾性,能忍耐至此也是极限。 “是。” 裴言闭上眼,总觉得今日……不太平。 希望是他的错觉。 然而有时候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秦逍死了。 这个消息是晚上才传出来的,裴言正坐在房中……吃宵夜。 一口差点噎着。 因为阮瑾被大理寺带走了,约莫两个时辰过后才回来,接着与阮太傅在书房当中不知道说些什么,又是一个时辰。 裴言手肘撑着脑袋,一手咬着松软可口的水晶糕,就说昨夜见着那秦逍,越发虚弱的模样,当是厄运将至。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他发愣之际,阴影罩在他脸上,裴言顺着看去,原是有人挡住了他的白月光。 “大理寺没怎么你吧?”裴言放下吃食,拍拍手问道。 阮瑾摇首,“这几日你莫要出门,秦国公……就是秦逍的父亲可能会借机报复。” “报复?……你?”裴言一想应该是。 阮瑾颔首,秦国公府和阮府一向不对付,累及小辈也是,秦逍自小便看自己不得眼,已成习惯。 方才去大理寺走了一遭,本是昨夜秦逍一伙人落水之前同他发生口角,问话罢了。 再怎么,此事也同他扯不上什么干系。 只是担心秦国公咽不下那口气罢了。毕竟……昨夜跟着秦逍的那几个世家子已经被秦国公好好的教训了。 裴言能明白里面的弯弯道道,“那……你自己也小心啊。” 阮瑾垂眸,抬手在裴言脑袋上摸了摸,发丝柔软,只是在接触他手的时候,裴言面色微微一愣,跟着偏移洞中仙脑袋,“摸我干嘛,又不是兔子。” “无事。”阮瑾放下手,心中微叹。无意瞥见裴言宵夜残渣,“晚上少吃点,容易积食。” “噢~”裴言虽应着,爪子可没有丝毫松懈,见这模样,阮瑾默默走开。 隔了没一会儿,一个年纪稍小的丫鬟端着食盒过来。 “小言姐姐?” 稚嫩的声音让裴言立刻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女子,他忙的站起身,动作优雅的过去开门。 第19章 在阮府多日,和这些小丫鬟们当是熟悉。 比如面前这位,就在厨房当差,好几次给他开小灶。 “杏儿这么晚你……” 杏儿双眸灿烂,将食盒递上去,“山楂汤,公子吩咐的。” 裴言摸摸自己的肚子,嗯……确实有点撑。他两眼弯弯笑着接过,“谢了,对了把这些拿上当做宵夜。”他从旁把点心盒子拿过来塞在杏儿手上。 小丫头面上欣喜,分外可人,“谢谢小言姐姐。” “乖,回去吧。”裴言摸摸她的头。 别说,这动作还挺舒服。他倒是可以理解阮瑾摸他头了。 之后几日,裴言果真听话的呆在府上哪儿也没去,身上的伤也差不多痊愈,他闲得每日都在窗前赏竹。 再赏下去,估计那竹叶都要枯了。 祁渊也没消息,裴言头一回对于自己的见解产生怀疑。 正在他发愁的时候,黑白无常来消息了。 …… 裴言站在一府门之外,上面已然挂上白绸等等。 国公府三个大字,十分气派。 只是里面正在做白事,难免有些凄然。 可现在,里面除了做白事,还有另外一桩事发生在府中。 而今他与黑白无常三人已恢复原来模样,光明正大站在府门之外,旁人自是瞧不见他们。 “就是这里,两个时辰前,鬼气浓郁至极,想来……”黑无常说着摇摇头颇有些无力。 “先进去看看,小心为上。“裴言说着,三人便消失原地。 国公府屋角的小院子,丫鬟忙得团团转,裴言和黑白无常相视一眼。 里面的妇人小产了。 裴言能感觉到这里的鬼气,他掏出生死簿核对,这一对,可就让他眼皮子狂跳。 见他脸色微凝,眼中酝酿着怒火。 白无常小心问道:“大人……” 裴言“啪”的一声合上生死簿,目光如针锋看向屋子里,他抿唇不语。 错了……都错了。 祁渊根本就没想过找夏国其他王室报仇,他的目的就是咏裳。 里面妇人未出世的孩儿正是转世投胎的乐女咏裳。 而前几日的鬼气波动,很可能是他使出的诡计,来转移他们三个的注意力,才方便对咏裳下手。 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他得好好想想。 “你们先去驻守城门,不能让祁渊离开京城。” “是。”黑白无常齐声道。 裴言默默看着里面正忙活的屋子,秦国公的小妾,咏裳若是能活下来也是国公府的大小姐,一辈子衣食无忧,虽不是嫡女,但也一生顺遂。 若说没有懊悔是不可能的,裴言辗转出了国公府。 夜色微凉,他内心也是一片寒意,站在护城河旁,河水被风带起涟漪。 裴言只觉得冷。 明明都不了解祁渊的前尘往事,他怎么能就一些大概做出凭断呢。 他扔下一颗石子打破河面的平静,水滴溅上岸来,裴言嗅到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垂眸定眼一看,一个惨白无血色的鬼脸正与他两眼相对…… 裴言蹙眉,刚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那水鬼突然跑了。 得,连水鬼都不待见他了。 裴言无比郁闷。 “裴言。” 男子悦耳的声音让裴言回眸,不知何时阮瑾已经站在他身后。 他走过来,“很晚了。” 裴言点点头,他知道很晚了,“你不会是出来找我的吧?”他无聊的又投下一颗石子。 一只手伸过来扣住他的手,将其手中的石子拿过来。 “嗯?” “先回府,我带了你喜欢的宵夜。” 他说完将石子一把扔下去,裴言压根不想回去,他现在心烦意乱,因为自己的蠢又把咏裳害了。 “我想回家。”裴言幽幽道。 这一句话如石锤砸进阮瑾心里。 “你不喜欢这里?” 裴言摇头,“没有,我只是……突然想了。” 冥府那个常年无光的地方,以往他每次遇到烦恼的时候,师父都会开解他,再不济赤炎那家伙还会厚脸皮的逗他开心。 哎…… “你遇上什么烦恼了?”阮瑾看着他眼中的愁然。 裴言不说话了。 祁渊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呢?这是裴言想破脑袋都没有想出来的。 倘若他和咏裳真是仇人,那也不至于在其要转世的时候将其扼杀吧,这太损阴德了。 得是多大仇多大恨啊。 想到这里,裴言突然开窍。 不对! 祁渊是如何知道咏裳会投胎于国公府的?轮回事宜皆是交于阴官,祁渊一个恶鬼,自他逃出来当然不可能回去冥府调查。 所以……裴言目光闪了闪,有人在帮他。 只有如此,一切方才说得通。 不然,他是怎么从血池地狱逃出来的,那里看管严明,千百年来无一鬼擅自离开。 要说祁渊是个强大的恶鬼,可血池地狱比他更加强大的比比皆是。 把这点想通了,裴言心里堵着的那口气总算是顺畅了。 “我只是……”他叹口气说到一半,一只覆着水的苍白手指从河面钻出来,悄无声息的抓住阮瑾的脚踝。 裴言原本的话抛去,伸手要去拉阮瑾。 “阮瑾!” “哗。” 伴随着落水声,裴言立刻跳下河去追赶。 远远就看着水鬼一手掐着阮瑾的脖子,裴言扬手一击,那水鬼被重重推开,裴言游过去抓住阮瑾的手。 裴言可没打算放过那水鬼。水鬼见势要跑,裴言忙的施法困住他。 一手拉着阮瑾,一手牵制着水鬼。 “呼。” 裴言带着阮瑾爬上岸,阮瑾可就不大好了,靠在岸边一直咳水,裴言听得撕心裂肺般,过去给他拍拍背脊。 “这么多年你还没熟悉水性?” 阮瑾虚弱的摇首,他没说的是……他害怕水,一直都害怕。 那种失重感,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因为他不相信每一次都会有人来救他。 裴言见他呼吸均匀下来,这才停下手准备去料理那水鬼。 这一转眼不打紧,对上一双狠毒的眼,裴言抹掉脸上的水滴,“你……秦逍?” 这话引得阮瑾转过身来,定定的看着那匍匐于地的水鬼。 “是我。”秦逍被施法脱离,此刻只能乖乖的躺在岸上。 第20章 “你落水而亡,不会是被水鬼扯下去的吧?”裴言猜测。 秦逍抚开挡眼的长发,整张脸确实令人不敢认。 这也是开始裴言没有认出来的原因。 因为他……嗯,水鬼嘛,在裴言眼中就是长得差不多,若非他认识秦逍,不然……也是认不出的。 “你是男子!?”秦逍没有明面回答裴言且反问道。 夜风萧瑟,裴言自觉身体不错,也耐不过从冷水里出来又呆在夜风中。 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阮瑾拉过他站在身后,与秦逍正面对视。 这动作看在秦逍眼中是及其的维护。 他突然笑了,笑得莫名其妙。 裴言环抱着身子不明所以的看着阮瑾,“他不会是傻了吧?” 阮瑾不语,秦逍的笑声透着凄然,渐渐而止。 “没想到你竟然会对一个男子……” “住嘴。” 阮瑾打断他,秦逍眼眸深深,他眼中划过一丝冷笑,“怪不得……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和虞初成亲的打算。” 听到虞初的名字,裴言眼睛亮了。 他伸手扯扯阮瑾润湿的衣袖,“对啊,你怎么还没成亲?” “呵,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的?”秦逍嗤笑,转而又对阮瑾说道:“若是他真不明白,你这心思还真真白费,若他是装的……那就更可悲了。” “我怎么觉得现在更可悲是你?”裴言忍不住了,两人跟打哑谜一样,他倒是跟个局外人一样。 “木已成舟,我不过是想找个替死鬼安心投胎去罢了。”秦逍道。 “你想得……还真是通透。敢说你扯阮瑾落水不是顺便报私仇?”裴言回怼。 秦逍扬笑,可惜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他看着平静的河,从最开始的痛恨他已经缓下来,作为水鬼他离不开这条河的范围,只能去找替死鬼。 “我与他的仇……扯不清。”秦逍愤恨道。 “你既已死,以往之事我不与你计较。”阮瑾说完,连多余的目光都不想分给他,抬手拉住裴言的手离开护城河。 秦逍看在眼中,阮瑾未免离开得太着急了吧?他勾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到头来还不是一介为情所困的凡夫俗子。” 途中,裴言还没反应过来,忙的停下来,“为何这般着急?” “你身上湿了。”阮瑾一本正经说道。 裴言低眸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他,猛地一下敲了自己的脑门,“等等,不对啊,秦逍是水鬼,你怎么能看到他的?” 他现在才想起这回事。凡人是不可能看见水鬼的。 就算阮瑾的真实身份不是凡人,可他起码现在是啊。 阮瑾瞥眸,道:“我不该看见吗?” 你该吗? 裴言气呼呼的,累了干脆跑到旁边矮树旁靠着,什么冷意啊都被这对话给气跑了。 阮瑾走过来,“我不知道。” 他这次说得实诚,裴言却…… “你要是知道才怪呢。还有,我记得当年我走的时候你才定亲,这几年过去你和那虞初按理说年纪相仿,差不多也该成亲了,怎么连点风声都没有?” 裴言脸上还有些水滴,乌发全湿,水滴顺着长发滴流在他身上。 一双水眸好似被清水冲刷过,分外的亮。 阮瑾多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看向斑驳树影,他低声回答:“虞初有喜欢之人,我同她的订亲不过是权宜之计。” 裴言:“……” 他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辛辛苦苦的送梦,结果这俩就给他来个权宜之计。 所以,这到底是玩儿谁呢。 他说手指上的红线为何迟迟不断,原先以为是阮瑾还没成亲所致,现在……裴言只想呕血。 裴言盯着阮瑾的目光由最初的埋怨转为委屈。 他这是倒了什么霉,咋什么事都被他碰上了? “你……没事吧?”阮瑾试探着问道。 裴言几欲想哭,想到自己又不是女子,没事哭哭啼啼的有失颜面,赶紧忍下去。 “行吧,你比较厉害。来告诉我你喜欢哪家女子,我给你做媒去!”裴言开始胡说八道起来。 阮瑾神色收敛,目光淡淡看得裴言心里发虚,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不妥,连忙道:“我的意思是,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娶妻生子,身边得有个贤妻照顾你。” 他说得苦口婆心,宛若来自长辈的教导。 话音刚落,阮瑾贴身上前将他抱在怀中,原本冷得无知觉的身体渐渐回暖,甚至……裴言唾弃自己咋还有些贪恋阮瑾身上的温暖呢。 他靠在阮瑾怀中,胡思乱想许多,深觉这姿势不对,忙的推开,“有说好好说嘛,动手动脚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阮瑾被他推得退后几步,站定下来,没有错过裴言脸上的别扭,“你是想断了这红线?” 裴言双眼瞬时放大,他觉得自己今夜遭受的惊讶快把他压得直不起身子了。 指着阮瑾结结巴巴道:“你……你能看见?”他似不敢相信。 阮瑾抬手牵起那条拴在他和裴言之间的红线,裴言目瞪口呆。 “什么时候?” “一开始。” 裴言捂头,他觉得有些疼。回想过去,自己在那儿扯红线的样子落在阮瑾眼中跟个傻子一样。 他的面子一点都不剩。 见裴言脑袋越来越低,一句话也不说,身上的湿意差不多已干。 “裴……” “是我的错。”裴言抢先开口,抬眸间眼中万分平静,仿佛方才激动的人不是他。 “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让你跟我绑上的,本来我以为你和虞初成亲,这红线就断了,也就没其他事端,但……”裴言也想不明白,明明命书上写了阮瑾会和虞初相伴一世的。 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因为他,导致了阮瑾的命途发生改变。 他说着越发心酸,本来也只是救阮瑾,结果自己摊上事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把这红线断了的。”他重新抬眼,有了星光。 阮瑾听他的话,只字不语。 久到裴言以为他生气了,忙道:“我知道你跟一个男子绑上红线肯定觉得奇怪,不过……我自认为没那么讨人厌,你再忍耐忍耐吧。”这会儿他实在腾不出功夫去找月下仙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阮瑾低言。 裴言只当他是为了顾及自己的面子,他长叹一口气,摆摆手,全身疲惫。 “先回府吧,你身体弱别感染风寒了。”他这会儿想起来两人身上是湿的。 他自己倒好,阮瑾可是个娇弱的,得是小心。 阮瑾到底没说什么,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府上,好在三更半夜没什么人,裴言回到屋子换上女装躺在床榻上。 “也不知道这段时日韩大人查出来什么没有。”他侧过身子定定的看向窗外的月光。 抬手将那明月圈起来,在冥府可是瞧不见这些光景的。 也是奇怪,回来之前他觉得累,现在休息却什么睡意也没有。 他辗转反侧多时,干脆穿上衣推门而出,院子那边有一池塘,远远的裴言看见一白衣背影星愿。 拉拉披上的衣衫,他朝着那人走过去。 “刚泡了水,你又坐这儿吹冷风,真不怕感染风寒?”裴言说得有些无奈,特别是看到阮瑾仅仅着了单衣。 干脆将披着的外衫给阮瑾披上,“我身体结实。”还分外热心的解释。 阮瑾转眸仰首看着他,裴言的长相十分出众。就凭他平日在府中听闻下人的议论便可知。 以为他会说什么的裴言,等了良久的沉默,裴言耐不住寒冷,搓搓手,“算了,你自己在这赏月吧,我回去睡了。” 他回屋子的背影落在阮瑾眼中,成了一只活泼的兔子。 裴言回到屋中赶紧关门靠在门后,手指捂着胸口,“奇怪,刚才被他盯着,总觉得瘆得慌。” 到了后半夜,裴言依旧脑子清醒,朝窗外看去那里已没了阮瑾的身影。 他悄悄松口气。 既然睡不着,裴言也不想闲着,把柜子里前日买的那些钗饰包好,多日没回冥府也该回去看看了。 …… 冥府 穿过熟悉的望乡台,裴言总算找到了自在的感觉。 第一件事便是去拜会杨子舟的夫人曲烟。 赏善司 “来便来,怎还带着礼多见外?”曲烟笑颜如花,看着裴言好似见着喜欢的……嗯……小辈。 裴言不好意思的笑笑,“嫂嫂客气,这是我到人间只觉得好看,当是配上嫂嫂这等美人。” 甜话谁不会啊?裴言自认为纵观人间话本无数的人,除了那些个酸麻话说不出,其余的……还是游刃有余。 果然,曲烟拿起一支珠钗,正好这会儿杨子舟回来,曲烟同他招手,“相公,快来帮妾身带上。” 杨子舟同裴言双双颔首,便扬笑接过那珠钗替曲烟带上。 “如何?”曲烟笑得温柔对裴言问道。 每当这时候裴言就有些顶不住杨子舟的目光了,按理说这话应该是第一个问杨子舟的。 奈何……裴言只好硬着头皮道:“嫂嫂带上,自然是好看的。” 曲烟笑得明艳动人,“还是你会逗我开心,哎……若是你肯松口娶妻,我定然让我那小妹嫁于你。” “咳咳咳……”裴言一口茶水呛出来,忙道:“不急……不急,多谢嫂嫂美意。” 曲烟无奈摇首,“真不懂你这孩子,都三百来岁了,连个心悦之人都没有。” 第21章 裴言捂头,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还是杨子舟看不过去了,“夫人不是说要给裴兄熬参汤吗?” 一句话让曲烟反应过来,“对啊,光顾着说话了。小裴可别急着走啊,得尝尝嫂嫂的拿手菜。” 等她走后,裴言大大的松了口气,转眼对上杨子舟打量的眼神,“杨兄你这是……” “若不是我了解裴兄你和烟儿,定然会怀疑她是否真对你……嗯……”他说着喝口茶并没有说完的意思。 虽没说完,裴言也能听得出。 哎……若不是曲烟看自己的眼神坦荡至极,裴言自己都要怀疑对方对自己另有意思了。 “杨兄莫打趣我。”裴言一脸疲累。 杨子舟明白他如今多忙之事,“还没有找到那恶鬼踪迹?” 裴言点头,“不仅没找到,还让他又捷足先登一步……” 杨子舟想起来裴言先前所托之事,“你拜托那女子又转世了,莫非与那恶鬼……” “嗯,正如杨兄猜测,他俩可能渊源颇深。” “怕是孽缘颇深。”杨子舟在冥府多年,多少事都看遍了,不过恶鬼能做到如此该是多大的仇恨。 良缘还是孽缘,裴言无所知也不想知。 两人闲聊些许,裴言喝过曲烟的参汤才将其放过,最后在杨子舟保重的眼神中离开。 裴言没打算立刻回去人间,转而去了罚恶司。 这会儿去,想必韩大人已经醒了。 再一次坐在森严的罚恶司,裴言没等多久,韩大人便一身公服出来。 “小裴回来了?” “刚回,有些事想要请教大人。” 韩大人抬手坐下,“我知道,可是为了那恶鬼一事?” 裴言尴尬一笑,看来他那些事迹已经传回冥府了。 韩大人倒没什么取笑之意,接着道:“这件事我也没想到会这么棘手。” 是啊,不仅棘手还倒霉,裴言内心苦涩,越想越郁闷,他好好一冥府判官,怎么沦落至此啊。 裴言干笑,韩大人立刻道:“此事恐不是简单将那恶鬼带回的事儿了。” 是啊,不解决祁渊的执念,怕是他宁愿魂飞魄散也不愿回到冥府。 看出他的忧虑,韩大人道:“按理说你师父会将当年卷宗保留于阴律司,你大是可以回去细查一二。” 四司各执其责,互不干涉。 裴言想着他那师父的脾性,的确会将过往卷宗保留,只是…… “我知道的都已吩咐黑白无常告知你。若是有其他发现会吩咐鬼差告知你。” 这话说得很是明了,裴言只好无功而返。 他没想过自己会在一天之内跑遍三司。 窝在阴律司的书阁中,裴言将镶嵌于壁上的幽冥灯点亮,幽蓝的光将整个黑暗狭小的书阁照得通透。 连着过去三个时辰,一本书一本书的查看,直看得裴言眼睛发疼。 望着快要被他搬空的整个书架,裴言变作苦瓜脸,“师父,您老人家可真会给我做难题。” 找来找去,愣是没有看到祁渊的记录。 他垂头丧气的摆弄着手上的书页,忽而一整风吹过,将那书页吹得簌簌作响,幽冥灯被吹得熄灭。 裴言想起来自己离开阮府许久,若是再不回去就说不过去了。 哎,一忙起来把这事儿就给忘了,起码他现在还是阮府的小丫鬟。 一骨碌的从地上爬起来,走得急不幸撞到书角,裴言捂着胳膊倒吸气,感受到书架子顶上有重物掉下来,他连忙让开脚步。 “哐当!” 一个木匣子掉落,上面灰尘厚得让裴言嫌弃。 他捡起来,看着还上了锁,干脆摇了摇,好像……是书? 他可不大相信里面是关于祁渊的卷宗,毕竟……默默回头看着被他堆砌的如山高的过往卷宗。 那些都是被他师父随意放置的,他可不觉得祁渊有何特别到能让师父他故意用个盒子来装。 其实说到底,他是极其不喜欢到这书阁来的。 里面几乎是关于师父的过去。裴言不愿意去想过去,那样会让他愧疚,愧疚自己……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师父,甚至是……师父或许已经辞世的线索。 说到底,他还是个胆小鬼。 他心口涩涩,揣着那木匣子便回去人间。 刚跨进阮府便看见德叔带着一个大夫往阮瑾院子里走。 裴言忙追上去,“德叔,这是……” “你这孩子,昨夜跑哪儿去了,害得小公子连夜寻找,今早上受了风卧于病榻。”德叔打断他直接就是气呼呼的模样道。 “阮……小公子病了?”裴言瞠目,还真被他说中了? 德叔摆手,“算了,回头再问你。”说完,引着大夫赶紧去看病。 裴言自然是跟上去,这会儿阮瑾已经睡过去,面色苍白,手脚冰冷。 大夫开了方子,德叔拿到方子迫不及待的去抓药,特意吩咐裴言莫要离开半步好生照看。 忙完,屋子仅剩下裴言一人,他将窗扇打开些许,让外面的阳光能够照射进来,衬得屋子明亮温暖些。 阮瑾睡得沉,裴言也没有刻意扰他。 跟四年前一样给他施法,见他面色越发红润起来,裴言才收手。 “呼。”裴言叹口气,这点儿小法术倒是给他造成不了什么疲累。 阮瑾没有醒过来的征兆,裴言只好顺着床榻坐下。 就此看着阮瑾的脸,双眉乌黑,眉眼似画,紧闭的薄唇泛着异样的苍白,裴言鬼使神差的凑近了些许,他发现阮瑾的睫羽很长,以前见他眨眼就发现了。 好看啊好看,是真好看。 他兀自心里赞叹,闲得去数阮瑾的睫羽,这数着数着,原本紧闭的眼睛如花瓣绽放般睁开眼,明亮的眼肿倒影出裴言被看破的傻样。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他大声的说道,像是要证明自己并未心虚。 赶紧站起身子规规矩矩的站在床侧。 阮瑾紧盯着他,哑着嗓音道:“你去哪儿呢?” 裴言随即给他倒了杯水过来,“就……出去走了走。” 他说得含糊,阮瑾并没有细问,只是点点头,接过他递来的水喝下,见他喉结滚动,那一刻,裴言觉得自己好像也有点渴了。 第22章 “听说你去找我啦?”裴言赶紧又给他倒一杯,阮瑾摇首表示不再喝了,他本是想自己喝了去,随后想起那年书房对方好像很嫌弃用同一杯子,裴言赶紧放下茶忍了忍口中的干涩。 阮瑾垂下眼不语。 这模样像极了受委屈的小媳妇儿,而裴言觉得自己成了……负心汉。 怎么办,他莫名其妙生出了愧疚感。 裴言颤着手上前给他捏了捏被子,“方才德叔带了大夫过来给你诊脉。” 阮瑾坐起来,没觉得自己病了,见他迷茫的样子,裴言跟着解释,“我给你治好了,到时候德叔把药带回来,你就装个样子喝点儿好说得过去。” 别说,每次看到德叔,裴言就生出无形的压力。 阮瑾看着他的脸,没有错过他眼中的倦意,他低声道:“你若是……哪日离开还是告知我一声吧。” 不知怎的,他这话让裴言顿住,内心稍有伤感,但很快他扬起笑意道:“自然的,毕竟同你相处许久,你又待我好,我怎么可能没良心到一走了之。” 裴言说完便有些后悔了,因为……他又看到自己和阮瑾手上的红线,越看越扎眼。 “你先回去休息吧,德叔回来我会同他解释的。” 阮瑾靠在床头,闭着眼,安静温润的模样。 “那好吧……” 回到屋子的裴言静坐在桌子旁,看着跟前的木匣子,他倍感嫌弃的好好的将其擦拭一番。 原以为就是个普通木匣子,直到他看到木匣子上的纹路,是一朵君子兰。 上面的锁坚固不破,裴言怎么施法都无法将其打开。 裴言揉着眉心,手指敲在木匣子上,看那锁眼,不像是正常钥匙能打开的。 保存得如此隐秘,裴言都快怀疑里面是不是师父写给哪位仙子的书信了。 可那也不对啊,师父他就不是这种细致的人,看上面花纹雕刻,栩栩如生,裴言的好奇心被勾起来。 他燃着烛火一直在寻求那锁眼……看着看着自己倒是先睡过去了。 “嗖嗖嗖……” 冷风从窗外灌入,裴言一个哆嗦惊醒,再醒来已是三更半夜。 他揉了揉眼,发现自己睡去好些时候。 旁边的烛火已经燃尽,他叹口气,在漆黑之中准备重新去点燃,刚站起身,门扇被人推开,他看过去一个黑影站在那里。 他眯起眼来,带着警惕。 那人垂着头,现下缓缓抬首,何安的脸出现在裴言眼中。 “何大哥?” 那人一动不动只是定定的看着他,接着将目光放在那木匣子上。 裴言内心涌动,这是来自直觉的危险。 因为今夜的何安很是不同。 全身充斥着阴郁,而且,何安到底是个知礼数的,大是不会晚上去到女子屋中。 “祁——渊。” 话音刚落,来自他的鬼气充斥而来,裴言躲开,瞬间桌子上的木匣子落在了何安手中。 裴言面色变换,追随出去。 直到他跟着祁渊站在一处乱葬岗。 四周冷风嗖嗖,尸骨混乱,还能听到些许孤魂野鬼的声音。 祁渊已经在方才变成了自己的模样。 这还是裴言第一次见着真正的祁渊。 发丝极长,只差些许便可落地,穿着破旧的盔甲,细看可发现胸口处布满了鲜血。 他长得可以说是刚毅俊美,同时给人一种压迫感,那是征战沙场,浴血而来的锋利。 当然,如果忽略他身上的怨气的话。 祁渊抓着木匣子抬起手来直对着裴言,眼中的冷漠好比冰雪山川。 不知为何,裴言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些许……怨恨。 这份怨恨针对自己。 裴言被这个猜测吓到。 他自认为在冥府之时可没有和祁渊打过照面。 而且,他很快联想到另外一种,他总不会前世是祁渊的仇人吧? 可这也说不通啊,师父说他是一农妇之子,农妇难产所以去到冥府血河池,就快被血河将军押走的时候,他师父路过,一时善心大发把他给留下来。 这可是冥府数多阴官可以作证的。 “我想你应该是不会主动同我回去的。”裴言拿出判官笔。 祁渊冷笑,那笑意渗了毒一般,让裴言有种被人凌迟的感觉。 他内心擦擦汗,果然是名震天下的将军啊。 “裴大人有自知之明就好。” 裴言:“……” “所以呢,引我出来何故?”裴言正经起来,带着不复以往的严肃。 祁渊顺着坐在一块石头上,脚下还有俩骷髅头。 他一边打量着手里的盒子一边慢悠悠的说道:“要我跟你回去也不是不可以。” 裴言眯起眼来,“你想让我破除你的执念?” 不用猜便是。 祁渊勾起冷然的笑意,“你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了解我吧?” “我没那么自负,仅凭史书几行字。” 祁渊随手一扔,那盒子掉落于地。 “哼,成王败寇罢了。”他望着夜空,眼中划过一丝裴言看不懂的深意。 “即便如此,那便说说吧。” “说什么?” “夏国,咏裳,还有……你的执念。” 祁渊仿佛听了笑话般,摇首道:“你不过是个小小阴官,有何本事帮我?” “我的确只是小小阴官,说直白点,我并不想管你这些事儿,但我也没办法,我已经牵扯了。” “你倒是实诚。”祁渊道。 裴言垂眼望着脚下泥土,缓下声来,“这么久了,你逗留人间,却并没有加害凡人,且也没有对夏国王室的其他人复仇。我相信,一个在之前得民心的将军是有良善的。” “良善有什么用?到最后说你好和骂你的都是同样的人。他们……不过是被表象迷惑的无知之人。”祁渊说到最近,声音低下来,似乎在忍耐什么。 “所以呢,时辰不早了,你该说说你目的了。”裴言紧拿着判官笔,不敢有丝毫松懈。 经管他觉得对方不会伤害他。 祁渊转过头来,一双凌厉的眼和裴言双双对视,他邪佞勾起一边嘴角,如当日在舞坊一般。 “说实话,我很累,纠结于仇恨折磨的终究是我自己。可我不服啊,我为夏国鞠躬尽瘁,忠心不二,凭什么最后不得轮回化作恶鬼的是我?” “你生前染血太多。” “哈哈哈哈……战争,不染血吗?” 作者有话要说:状态有点不好……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哟~ 第23章 “那你自认为问心无愧吗?当年审判你的是我师父,我信我师父为人,他不会误判。” 他话音绝对,不容置喙。 祁渊沉默了。 他歪着头,长发扰了眼,看不得真。 良久,他道:“你没说错,我问心有愧。当年我化作恶鬼……”他顿下来,说到此,他身上的鬼气更加浓郁,逼迫得周遭孤魂慌忙逃窜。 “我杀了我府上所有人,包括……我怀孕的夫人。” 裴言眼睑微颤,捏着笔的手摇曳一分。 “你知道那个巫师吧?” 裴言颔首。 “他控制了我。” “你要找那个巫师?”裴言猜测。 或者说祁渊就是不知道巫师的下落,所以引自己出来。 “没错,我化作恶鬼虽不平但我认了。我唯一不甘的便是那巫师还苟活于世。” “夏国王室你不恨?”裴言不大相信。 “这是我找你的第二件事。”祁渊看着裴言,眼中闪着异光道:“我可以放过夏国王室其他人,除了咏裳。缘由我没必要告诉你,但我可以跟你保证她一点都不无辜。” “所以?”裴言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祁渊的话音传来。 “第一,帮我找到巫师。第二,咏裳要么魂飞魄散要么永世囚于冥府。” 裴言差点被气笑,“如你所言,我只是小小阴官,哪里有那等本事无故判咏裳于冥府?” “孽镜台。” 裴言顿时凝住,“我凭什么要答应你,别忘了是我抓你回去。” “你不是我的对手。”祁渊自信道。 说完,他释放浑身鬼气,顿时百里之内无一鬼魂。 远比树林摇曳,飞窜出数只雀鸟。 天边乌云聚拢,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祁渊站起身来,瞬间移到裴言眼前,“别想着回去冥府搬救兵。我可以告诉你,若你不应,京城十日之内必定……”他渐渐靠近裴言耳边道:“大乱。” “你……”裴言目光一寒,内心说不出的冷意。 “你知道的,我已经无所谓了,天道已经不是能威胁我的。反正……我也会遭天谴的。” 裴言自然相信他是说到做到的。 他退后一步,“巫师不是凡人,央央三界,我如何查知?” “那就看你裴大人的本事了,只有十日……就算我烟消云散,也会拉着全城的凡人陪葬!” “祁渊!” 裴言气愤的咬着牙说道,祁渊已经离开,唯有地上那木匣子证明他方才来过。 反应过来,裴言恨不得撞墙。 他被威胁了?他竟然被一个恶鬼威胁了? “哐当。”踢走脚下的大石头,“唔。”裴言吃痛抬脚,恼火得紧。 最后还是默默的把那木匣子捡起来。 望着天边乌云,裴言长叹一口气,“不行,还是得回冥府。” 他思索着拍拍手里的木匣子,准备离开之时突然想起阮瑾的话。 裴言眼神不禁柔和下来,这么多事情以来,也就阮瑾能让他顺心点了。 罢罢罢,当真是自己欠他了。 连夜赶回阮府,裴言悄悄钻进阮瑾屋中,此刻他闭目沉睡,裴言站在黑暗之中,思索着大晚上把他叫醒不大好,要不,留个字条? 这般想着他立刻跑到桌案处找笔墨去了,一时激动不幸把砚台给打落了……了。 嗯……裴言无辜的摸摸头,可能今日诸事不顺吧。 他正思索着,床榻那边传来动静。 阮瑾已经坐起身来,明亮的眸子目不转睛的看着这边,裴言捧着砚台想做错事的孩子,规规矩矩的站好,“那个……我得回家一趟,可能有段时日不会回来。” 回来……他用的是回…… 阮瑾听在心里,知道对方把他今日所言记在心里了。 颔首道:“好。” 就一个字? 裴言懵了,他还特意跑回来告知他一声就得个好? 也不装装样子,挽留挽留。 这样想着的他,反应过来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挽留什么啊挽留……你俩又没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裴言吐吐气,“那我……就先走了。你可得帮我给德叔圆好,别我下次回来被他劈头盖脸的说教。” “好。” “……” 好就好吧。 裴言退出房门,阮瑾透过窗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目光久久未移。 …… 冥府,天子殿 裴言战战兢兢的站在殿中,一站在这里,他这背就隐隐发疼。 哎…… “他真如此所言?” 裴言肯定的点点头,仿佛在外受欺负的孩子跑回家跟父母告状。 宣危依旧淡定优雅端坐于殿上,手中不知道在写什么。 听到上面的冷笑,裴言双手手指交错摸不准冥主心里所想。 说实话,他对冥主大是敬畏的。 唔唔唔“小小恶鬼也敢威胁,他真当……无人可奈何他。”宣危漫不经心说着,手中的毛笔断裂。 裴言跟听到骨头断裂一般。摸摸转眼当做没看到的模样。 “属下其实还存疑惑。” “说。” 裴言呼口气,道:“回冥主,属下之前彻查到祁渊生世,关于他生前所处朝代也就是夏国,杳无音讯。甚至连人间史书记载都不过寥寥,敢问冥主可知当年夏国发生何事?” 毕竟是朝代更替,按理说冥府是有所知的,更何况是冥府之主。 宣危抬眼,凤眼精致且凌厉,带着桀骜高贵。 裴言等着对方的回答,半响才听到话音,“那时候我在闭关,不知晓。” “……” 真是让裴言猝不及防的回答。 宣危扫袖负手而立,缓缓走下台阶,同裴言面对面,“先说说你的想法吧,你想帮他?”确定的话语让裴言不敢撒谎。 他点点头,“我知道是我太过多管闲事,或许,只要冥主出手说不准就能立刻将其捉拿归案。只是……祁渊执念太深,再这样下去纠纠缠缠,几生几世都不得化解……” 宣危瞥眼,“恐不是这一个缘由。” 裴言心里嘟囔,果然是冥主啊。 他低下头,睫羽微颤,道:“恶鬼出逃已是冥府失利,若再让冥主出手,恐是……叫旁人看了笑话。”他到底话没说完,却肯定冥主能听懂。 第24章 也是,传出去就会是冥府看管不利,恶鬼出逃竟让冥府众阴官束手无策,最后竟落得个让冥主出手。 不仅冥府失了面子,冥主的面子也没了。 “这三界没人敢笑话我。”宣危不在乎道。 裴言越发的怂,“总之那些闲言碎语不大好。” 宣危对于他的怂简直没眼看,索性转过头去,背对着他道:“你可以帮他,若是十日无果,我会在他大乱之前将其……灰飞烟灭。” 裴言松口气,笑意还没来得及展现,忽而又想到一回事儿,“对了,恐还得留祁渊一命,属下怀疑冥府有人同他勾结。” 宣危长眉一挑,带着他惯有的气势。 裴言将对方知晓咏裳转世之事以及以前怀疑之事通通告知。 宣危修长的手指拂过耳边发丝,眉眼漠然,“你尽管去处理恶鬼之事,其余暂不必操心。” 裴言有些犹豫,不过一想到冥主那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余下的话也就免了。 准备退去的时候,宣危突然转身抓住他的手细细打量,不知为何被冥主这样审视的目光看着,他这心跳得有些慌。 还好,很快宣危放过他的手,接着凉薄的话音传来,“红线真丑。” 裴言:“……” 正当他要反驳的时候,宣危又道:“不过……”他说着摇摇首,“真不知你走了什么运。” 这模样仿佛对裴言很是嫌弃,裴言确定他没有看错,因为他看到了冥主眼中的惋惜,问题是那惋惜不是给他的? “???” 最后……他终究啥也没问出来,只因为冥主说他累了要去休息。 得,作为一个贴心的属下,自然要乖乖去办事。 站在罚恶司门口,裴言其实是无奈的,最近隔三差五前来,得他是个脸皮厚的。 “此次前来是想借韩大人孽镜台一用。” “嗯?”韩大人不解其意。 于是乎裴言大意说明,当然,该省略的地方都省略了。 韩大人倒没有什么为难的,大手一挥准了。 就这样裴言跟着鬼差去到孽镜台,他吩咐鬼差将咏裳魂魄带来。 上次魂魄未转世,所以咏裳还是乐女的模样。只是她喝过迷魂汤连裴言都不识得。 裴言看着她站在孽镜台之上,他翻阅着卷宗,按道理说孽镜台只观其前世种种,至于咏裳那世,得是追其五百年前了。 想到这里裴言就头疼,绕了这么大一圈,但愿孽镜台会给予他线索吧。 “开始吧。”裴言发话,鬼差押着咏裳,孽镜台之上流光波动,千丝万缕的光芒包裹着咏裳的身体。 渐渐的,孽镜台上迷雾般散开。 入目的便是一处华丽的宫殿,以及坐在殿上的美艳女子——咏裳。 她浑身华丽精致,美目流盼,只是周身充斥着丝丝阴郁。 “你说祁府上下都死了?”咏裳漫不经心的看着手指道。 底下跪着禀报的人抖着身体,颤颤巍巍回答:“回公主,千真万确。” 咏裳吹了吹指甲,红唇勾起一抹冷艳笑意,双目却如毒蛇般,令人浑身充斥寒意。 “巫师说过,死后之人不入土便会成孤魂野鬼……呵呵呵,不如就把祁渊那夫人的尸体挂在城楼之上暴晒吧。”她扬起诡异的笑容,听得禀报之人愣是不敢抬眼。 “可是……公主,这会不会让百姓……” “怕什么,他祁渊在百姓心里都是个大奸臣了,这不过是本宫给予的警示罢了。” 画面一转,咏裳站在城门之上,冷眼看着城楼前吊着的尸体。 望着天边烈阳,“贵女又如何,嫁了个好夫君又如何,最后还不得暴尸荒野,遭万人唾弃?”她说得故带唏嘘,旁边伺候之人皆是不敢多言。 突然,城楼之下□□声起,在禁军保护之下,不一会儿来人上前禀报,有人意图救下祁渊夫人的尸首,已被擒获。 咏裳面无神色,冷言道:“不过是些无名小卒也敢闹事。”她顿了顿,“就斩于闹市以儆效尤吧。”她轻飘飘说道。 “可他们都是普通百姓,只是信服祁渊为人……” 咏裳冷眼看去,“本宫不想说第二遍。” 那人讪讪,“……是,公主。” …… 回到现在,裴言看着孽镜台恢复平静。他若有所思,咏裳愣住,全然不知该如何的模样。 裴言继续翻阅手中卷宗,诚然,关于咏裳的记载寥寥,这还是从韩大人那里借来的卷宗。 上面记载,咏裳乃皇室之女,生前犯杀孽,被怨气腐蚀,故判其七世悲凉,不得更改。 裴言总算知道咏裳为乐女这一世为何命途多舛。 而且令裴言奇怪的是,祁渊那夫人怎么和赵恒一案颇为相似。 他晃晃脑袋,这两件事风马牛不相及,定是他多想。 孽镜台只现其前世恶业,越往前照出来的越少。所以关于咏裳的就是那么点儿…… 这也是之前裴言追查夏国王室时没有用孽镜台的缘由之一。其二,他当时对咏裳有愧,故而不想其在孽镜台前遭罪。 果然应了一句话,前世因,后世果。 尽管唏嘘,裴言没有多余功夫浪费至此。 他走近半跪于地的咏裳,女子泪眼婆娑,哑声道:“方才……那女子是我?”她好似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会那么狠毒。 裴言点点头,咏裳捂着眼可观其身子颤抖。 其实她受七世之苦已是惩罚。 祁渊提出的要求加持在他怨恨之上不无道理。 但……审判咏裳灰飞烟灭亦是囚于冥府都不是……裴言能够决定的。 “先将她押下去。”裴言说道。 他到底有自己的顾虑。 裴言回到阴律司,独自坐在椅子上,沉浸于黑暗。 孽镜台之中并未显现巫师。 有的不过咏裳提及的一句话,那话可证明巫师不简单,对于巫师不是凡人一事裴言更确定。 只是……裴言头痛的抓抓脑袋,既然和祁渊勾搭之人都查不出巫师行踪,那祁渊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查到那巫师? 这里透着一丝不对劲儿。 裴言暗想。 他绕着殿中两尊石像走了一圈又一圈。 最后站在一尊石像前和其大眼瞪小眼。 第25章 算了,在此纠结还不如睡会儿。 裴言甩袖转身,“啪”摔在地上,面朝下这模样可不怎么好。 唯一让裴言庆幸的是,辛亏这会儿殿中没有鬼差,不然这模样瞧了去可真成了笑话。 裴言站起身看了看平滑的地面,奇怪……他刚才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难不成他自己绊着自己? 哎,果然倒霉起来喝口水都能呛着。 裴言拍拍身上灰尘,回到自己的寝屋,如躺尸般瘫在床榻之上,盯着朦胧纱帘,他怎么都睡不着。 翻来覆去,辗转反侧。 趴着的时候,胸口被一东西硌着,尤为难受。 他顺着脖子摸下去,一根红绳绑着的……狼牙。 裴言翻过身子,两手抓着胸前的狼牙项链。 他目光闪了闪,不经意思绪就想到了这狼牙的来历,记忆仿佛回到两百年以前。 那时他是第一次随师父去到人间,结果师父要去见城隍,他觉得无趣便独自跑出去玩儿。 结果就玩出事儿了。 当日恰巧中秋佳节,他自小灵气充裕,自然容易惹来妖物觊觎,虽有师父给的护身符,不曾想这次遇到个棘手的。 那是隐藏在人群中的狼妖,待他发现时已经晚了,在这关键时刻,还好……一个男子突然出现。 男子带着一个面具,当时耳边嘈杂,裴言只听到狼妖说了什么仙君。 之后嘛,自然是那什么仙君救了自己,对方还分外亲切的给他买了串糖葫芦,还从自己脖子上取下狼牙坠子转而挂在裴言脖子上。 那时候裴言就在想,原来天宫的仙君这般好。 事实证明,并不是每一个都如他那般…… 而那狼牙坠子一伴他就是多年。 回到现在,其实作为阴官他一般是没有机会去天宫的,自然也找不到所谓的救命恩人。 当然,曾经的他十分厚脸皮的跑去求冥主帮他找找救命恩人,可惜他提供的线索……实在太少,关键是对方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所以冥主也没办法。 他叹息着摸着这狼牙坠子,他知道这不是凡物,这么多年他身体无恙,大约是仰仗了它。 他不相信无缘无故,那位仙君赠予自己的好,是他不明白的。即便他想着报恩,也更想要弄清楚对方为何帮他。 当时他戴上的时候其实问过,对方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你我有缘。” 想想,裴言忍不住心酸,呸,什么有缘无缘?若真是有缘都过去快三百年了,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哎……”裴言长叹一口气,盯着这坠子,闭上眼……脑子灵光一闪。 等等! 他重新睁开双眼,带着不同寻常的兴奋。将狼牙坠子取下来看,这形状怎么像是……他转眼看向那边桌上的木匣子。 确切的说是木匣子上的锁眼。 不带耽搁的冲过去,如获珍宝般捧着木匣子,裴言难以置信的进行比对。 下一刻,他快要忍不住落泪,这是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激动的颤着手将狼牙送进锁眼,白光一闪,“咔。”锁掉了。 裴言内心期盼,这里面可一定要有线索啊。 他轻轻将木匣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本书册,上面没有名字,不过看着痕迹已经保存多年。 “不会真是师父他老人家的小秘密吧?”裴言喃喃,还是选择打开。 浮现于眼前的竟然是一幅画,好像是一个祭祀仪式,当中祭台之上站着一个男子,他手持权杖,意在通天。 翻阅下一页,天边忽现玄光将男子笼罩其中,可见其围观百姓齐齐跪拜叩首。 风雨而至,百姓恩谢。 这画面没什么奇怪,裴言继续翻下去,还是那做法的男子,此刻站在华丽宫殿之上……这地方像是皇宫。 宫殿之上坐着年迈的君王和美艳的妃子。 接下来裴言一口气翻阅完半本册子,大约是那男子后来成为一国国师,每年都会做法保王朝百姓平安。 这没什么不对啊,裴言想着,翻开接下来的页数,也就从这开始,裴言神情越发凝重,他反复翻阅又比对前半册。 后半册画的还是那国师,只是……那国师好像变了一人般,不再做法祈天,玩弄权术,将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直到最后,那国师站在一处府邸跟前,面前府邸黑气笼罩,里面血色照天……留给裴言的就是对方于画册之上的背影。 裴言发觉最后一页背面还附有一画。 画上是一小像,透过身形,裴言可以断定这是那个国师。 前面翻阅完一册,那国师几乎是背对着,这会儿却是面对着。 不过……他那发丝几乎挡住半张脸,也就露出一只极其漂亮的眼睛。 嗯……撇去其他,裴言不得不说这眼睛很好看。 可想而知,这长发而下的真正面容。 裴言啧啧两声,余光略过,突然定住。 他手指抚上,定在那人腰间的玉佩之上,裴言眯起眼恨不得盯出个洞来。 这玉佩的形状为何同……同当年赤炎捡到的那块相似? 虽说玉佩形状相似不足为奇,可……这上面的画像精致得将玉佩上的花纹都勾勒得一清二楚。 裴言好似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不行,他得赶紧去找冥主。 透过方才他几乎猜出这画上男子的身份——夏国的巫师。 最后一页那泛着血光的府邸,正是祁府。 等他找到冥主是,冥主脸色铁青,十分不满意睡得正好被人打扰的心绪。 裴言也想晚些来,可他实在耐不住了。 “你不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你还是挨鞭子去吧。” 裴言身子抖了抖,连忙将画册递上去,“这是属下连夜发现,应该就是当时夏国的巫师事迹,最后一页画像上的玉佩同当年属下交山与三夕于韩大人那一块极为相似。” 韩大人说了,那玉佩早之前便交给冥主,之后便不了了之。 宣危垂目,俊逸的脸不动神色看着那小象。随后合上画册,“是同一块。” 裴言立刻放亮眸子,下一刻宣危目色平淡的看着他,道:“你可知那玉佩的主人是谁?” 这话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宣危继续说道:“宁晔。” 作者有话要说:嗯……文文篇幅不算长哈,后面作者君努力稳住心态不跑偏哈。 提示:五一那周会隔日更,就那一周,小可爱们别抛弃我~五月要准备考试了,窝要神隐去了,稿子会放存稿箱滴~ 第26章 轻飘飘的两个字让裴言有点腿软。 “宁……宁晔?”裴言显然生气不足。 宣危颔首确定。 这也是他当年不了了之的原因。 裴言更纠结了,宁晔的名字他是听过的。也是……三界谁没听过啊,出了名的美男子,同时身份尊贵,天资绝伦。 想当年他还想过一睹芳容呢。 “可……这……”他原本怀疑的是巫师是否是帮助赵恒祸乱冥府之人。 但现在……按理说传闻中宁晔仙君一向独身,清高桀骜绝不多管闲事。 宣危理解他的疑惑,难得好心同他解释,“四年前我就曾查过,这玉佩在五百年前就丢了。” “丢了?”裴言更是惊讶。 宣危无言颔首。 “而且……宁晔……”宣危说着没有再说,反而对裴言说道:“裴言,万事眼见不一定为实。” 这话仿佛在提醒裴言,他面色沉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宣危将画册还给他,没有再多说什么。 裴言离开天子殿不知不觉走到忘川河,望着波澜不起的忘川河,裴言无意折下几朵彼岸花坐在岸边。 不可否认,他刚开始怀疑巫师和宁晔仙君是有关系的。 可是乍一想,那巫师作恶多端,怎么会同那高高在上的宁晔扯上关系。 还有,师父特意将这画册单独放置也实在有问题。 更让裴言无语的是,他那狼牙坠子竟然会是钥匙。 越想越烦躁。 他只是想将祁渊抓回冥府而已,怎么扯出来这么多谜团。 裴言撒气般朝着忘川河扔下几颗石头砸起几处水花。 他垂着脑袋,默默不语的看着脚尖。 不一会儿,身边多了道呼吸。裴言以为是哪个鬼差,道:“不要打扰我。”这话说得无力。 “这是我的地盘。” 深沉的话让裴言一惊,抬眸看去……他傻了。 “司寂大人……”裴言麻溜的站起来行礼道。 垂下头,那小脸顿时皱成了苦瓜脸。 他这是走什么运,不过是想发泄一下就撞上冥主他叔父…… 司寂依旧带着斗笠,将脸庞遮在其中。 “嗯……无意打扰司寂大人。”裴言继续说道,准备离开。 就在他转身那一刻,画册从他身上掉下来,裴言认命的去捡,结果一只苍劲有力的手先一步将其捡起。 裴言盯着司寂的方向,见他一页一页的翻阅,他压根看不清对方的神色。 “夏国巫师。” 裴言抬眼,目含惊讶。之后才反应过来,对啊,冥主当年闭关了,这位又没有。 他点点头,“……是,大人知道?”他试探问道。 司寂将画册还给他,“听闻过。” “那……那大人可知他踪迹?”裴言抱着一丝希望。 司寂沉默,沉默到令裴言尴尬,正想开口之时对方道:“宁晔。” “啊?”裴言没怎么反应过来。 司寂又道:“巫师就是宁晔。” 裴言有种被逗了的感觉,方才冥主还告知他眼见不一定为实,不就是暗示他巫师和宁晔没关系吗? 等等……裴言顿住,回想冥主说这话的意思。 他似反应过来,冥主的意思不一定是巫师和宁晔没有关系。而是……他从别处了解到关于巫师的恶行不一定是真的? 那……到底谁在说谎呢? 小眼神瞥瞥司寂,裴言还是有点虚,“敢问大人,当年夏国灭国到底为何?” “天道。” “……” “历朝都是由天定命数,当然……有时候国君的决策会影响国之气运。那夏国君王……可没有那等才华。” 裴言觉得这话透着一种淡漠。 淡漠的看各朝各代从建立到毁灭。 “所以灭国跟巫师……” “旁观者的言论有时候是带着偏见的。” 裴言更迷茫了。 他垂头丧气的模样像是迷了路的兔子,可怜巴巴。 司寂好心又道:“前尘往事罢了,你要做的只是将祁渊捉拿,其余的你就是操心也无用。” 这倒是事实啊。 裴言勉强扬起笑意,“多谢大人点拨。”说完便往阴律司方向离开。 在他离开不久,宣危出现在忘川河边。 “叔父说得如此明白是想……” “你不觉得都是冲着裴言和宁晔来的吗?” 宣危垂目,当年的赵恒一事还有如今……许多事都在诱导裴言。 “宁晔可不是吃素的。”宣危幽幽道。 司寂走近忘川河,望着河中倒影,“事无绝对,总归他得护得住小裴,不然你会把人交给他?” 宣危眸光闪烁,“红线都绑着了,我能如何?要么把他风光嫁出去,要么等着宁晔来抢人。” “听起来挺有趣的。” 宣危长眉挑起,“别说,我还挺好奇宁晔气急的模样。崩了上千年的脸该有些变化了。” …… 毫不知情自己快被卖了的裴言正盘腿坐在床榻上,一会儿看看画册一会儿看看狼牙。 他着实想不起这俩有啥联系。 巫师就是宁晔,狼牙……裴言回想,狼牙也是一个仙君给的。 正当他苦恼之时,绑着手的红线突然灼热起来,仿佛有火焰燃烧指尖一般。 裴言目不转睛的看着红线金光波动,烧得他难受,“这……怎么突然……”他试图放松手指,奈何…… “难不成阮瑾有危险了?”裴言猜测着,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到与这红线有关的事儿。 不行,他得赶紧去。 想也没想的,裴言拉好衣衫冲出阴律司,恰巧撞到来找他的赤炎。 被赤炎拉住,“听说你回来了,这么急又要去哪儿。” 裴言嫌弃的挥开他的手,“我有急事儿。对了,你帮我查一下宁晔仙君现在在那儿,此事重大,你若查出,日后的酒我给你包了。” 说完不加耽搁的跑了。 赤炎目瞪口呆,“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裴言马不停蹄的赶到人间时,差点忘了变作女装,好在他趁人不注意赶紧变作小丫鬟。 此刻,阮府之中弥漫着一股丧气。 他无意撞到何安,何安一见他显然意外,有些犹豫的上前,“小言姑娘。” “何大哥,那个……你知道公子去哪儿了吗?”他着急的模样落在何安眼中便是另一种情况。 “公子在城南别院。” “别院?他怎么在那儿?”裴言离开不过两日而已。 何安吞吐道:“公子受伤了在那里养伤。” 第27章 没等何安继续说,裴言便一股脑的跑了。 看他焦急的背影,何安眼睛闪过几分复杂。 城南别院 这一次,裴言当真是爬墙。 整个院子幽静无声,宁晔坐在院子里安静的看着书,如果他脑门上没缠上绷带就更好了。 “阮瑾!” 阮瑾转首,高墙之上某个人正趴在那儿同他摇手。 他放下书走过去,“可以走正门的。” “守门那俩不让我进。”一提这个裴言就来气,他都说是阮瑾的丫鬟还是不让他进。 哎,无可奈何他选择爬墙。 这一次,他稳当落地,拍拍沾满灰尘的手,阮瑾递给他一张白色绢帕,裴言毫不客气的接过来好好的擦了擦。 “诶,何安说你受伤了。”裴言自然注意到阮瑾的脑门,看那样子伤得还不轻。 “怎么回事?”他想看看阮瑾脑袋来着,意识到自己手上还有灰呢也就收手了。 阮瑾摇首,“在翰林院取书的时候不小心磕到的。” “不小心磕到?”裴言半信半疑,目光往下注意到阮瑾的手,红痕在他手上何其明显。 “那你手呢,也是不小心?”裴言指着他手道。 阮瑾不说话了。 “你不说我还能不知道?”说着正准备往外走被阮瑾适时拉住。 “嗯?” “你想知道什么,我同你说便是。”阮瑾无奈道。 “到底怎么回事儿,我就离开两天你就跑这儿来了,看模样也不去翰林院了。” “秦国公的报复罢了。” “报复?秦逍?” 阮瑾点头,转身往桌子那边而去,裴言自是跟在其后。 阮瑾在书阁木架上取书的时候,架子突然倒下来,也是幸好并未要命。 受伤之后也只好闲赋在此,阮太傅担心他再遭毒手,索性将其放在别院里好好养养。 “翰林院有诸多是秦国公的学生。” “难不成你就忍下来?”裴言不解,压根没从阮瑾脸上看出些许愤恨。 阮瑾摇首,“凡事都要证据,而且……这点小事,陛下不会责备秦国公。” 裴言拍下桌子,“就算是他权势大,也不能拿你泄愤啊。” “你别激动。”阮瑾将他拉着重新坐下。 “那你也不能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肚子里咽。”裴言闷闷不乐道,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闷闷不乐。 阮瑾将桌上点心推至裴言跟前,“正好当做休息。” 裴言没好气的看他一眼,还是不争气的拿起来塞进嘴里。 他心里反正是不服气,可看着阮瑾淡然如水的模样,他那纠结的心顿时无处安放。 到了晚上,裴言趁着别院夜深人静悄悄溜了出去。 站在国公府屋檐之上,裴言选择让这个什么秦国公消停会儿,再别去给阮瑾找麻烦。 这样还弄得他七上八下的。 他想了想选择故技重施,干脆装成秦家老祖宗去吓唬吓唬秦国公。 嗯……就这样。 然后,接下来半个时辰,秦国公府热闹了,因为秦国公被吓醒了,嚷嚷着列祖列宗来找他了。 府中人连忙去找大夫,整个府上乱得团团转。 裴言看着这一切,总归得消停一段时日了吧。 他才不会承认心里还有帮阮瑾报仇的私心。 后半夜,裴言踩着夜色悄悄溜回别院,只见自己那屋子亮着灯火,他脚步缓下,这大半夜的…… 靠近那屋子,轻轻推开,里面依旧安静无声。 他刚踏入一只脚,男子清朗之声便打在他耳边,“你去了哪里?” 裴言眨眨眼转过头去,正是本该陷入梦乡的阮瑾。 他没有错过阮瑾脸上的无奈。 “去……赏月色。” “说实话。”阮瑾淡淡开口,毫不留情的戳破裴言的谎话。 “那你大半夜的跑我这儿干嘛?别忘了我现在可是丫鬟,被府中下人知道,可是要被闲话的。”他一副指责的模样弄得阮瑾成了小人。 “我……”阮瑾已经无话可说,总不能说他怀疑裴言会帮他去报复所以前来盯着,没想到还是晚来一步? 裴言摆摆手,“既然你说不出那就这样了。我就是去赏月了!”他嘴硬道,快步走到床榻边躺下装作要睡觉的模样。 阮瑾走过来站在他身旁,到底没有再执着追问,“夜凉,把被子盖上。” 裴言发小脾气似的,闭上眼转过身体背对着阮瑾。 阮瑾:“……” 最后,还是得他俯身帮其把被子盖好,吹灭烛火,门扇关上。 裴言在黑暗中睁开明亮的眸子,无神的盯着眼前,他抬手捏紧被角,若有所思。 第二天一早,裴言给阮瑾留了字条,独自去到乱葬岗。 白日来此倒是没什么凉飕飕的感觉。 不过周遭空无一人怪荒凉的。 裴言抬手亮出判官笔,在跟前一划,不远处便浮现一个鬼魂。 是个孩童,睁着两只无辜的眼睛害怕的看着裴言。 诶,他长得很可怕吗?裴言摸摸自己的脸,头一次产生了怀疑,最后还是同那孩童招招手,亮出一个善意的笑容。 “过来,我不欺负你。” 孩童半信半疑的挪过来,手里还拿着根狗尾巴草。 裴言摸摸孩童软乎乎的脸,嗯……还是阮瑾的脸滑些。 他回神过来,双手把着孩童的双肩,“哥哥问你可在此见到一个身穿铠甲,发丝极长的男子?” 孩童摇摇头。 “嗯?”裴言不大信。 孩童怯懦道:“是真的,我在这里好多天,除了前几日这里鬼气浓郁我不敢逗留避了一阵子才回来。” 额……他说的鬼气浓郁那时应该是祁渊释放鬼气的那夜。 也就是说这几日祁渊并未在此现身。 裴言纳了闷,当日对方只顾着提及条件压根没告诉自己如何寻他。 他拍拍自己脑袋,果真是越来越傻了。 好吧,他其实此刻找祁渊是试图生擒。 反正他那俩条件自己是没办法了。 还不如搏一搏,他虽然比不得祁渊,却不代表他一点胜算都没有。 “唉……” “叹气会变老的。”孩童天真的说道,还上手帮他把粗气的眉毛抚平。 裴言笑了,点了点孩童的眉心,“你在这儿多久了?” 孩童望天在认真的盘算,“嗯……三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阮瑾(对手手):被欺负了,要媳妇抱抱~ 裴言:都快掉马甲的人了,还装? 凡间这块儿快要结束啦,搓手手 第28章 “三年了?你就没想过想办法去轮回?” 孩童摇头,“不要。” 裴言微讶,还是头一次见着孤魂野鬼不要转世轮回的。 “为何?” 孩童撇撇嘴,“我喜欢这样留在人世,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 “可这样,你就不能享受人间烟火,带着过去记忆一直如此生活在暗处。” 孩童还是坚定的摇首,“做人没什么好的。” 裴言捏了捏他的脸,大抵是人各有志吧。 “好吧,我先走了,你自己保重啊。” 孩童同他挥挥手。 裴言再回到府上的时候,阮瑾已经坐在院子里开始吃饭了,看着他对面摆着的空碗,裴言不确定道:“我的?” 阮瑾点点头,跟着给他夹了菜。 裴言恍惚的坐下,望着阮瑾跟前那几碟子素菜,再看自己这边……嗯,荤素皆有。 “那我就不客气了。”他拿起筷子,虽说有点饿,动作还是斯文优雅的。 吃饱喝足,裴言几乎又和原来一样陪着阮瑾看书,见他拿着一本书看了两个多少时辰还不准备放下。 裴言嘀咕道:“这书有那么好看吗?” 阮瑾将书合上,转首看着他道:“出去走走?” 裴言眼睛放光重重点头,总算是听到句人话。 阮瑾眉眼柔和,带着裴言出了别院。 别说,这别院附近真真是处好风景,周遭清静,且青山绿水美如画卷。 此刻傍晚,远边夕阳染红天际。 裴言提着麻烦的裙摆,踩着水中堆积的石头上,他转过身同身后的阮瑾招手。 “石头滑,你慢点。”阮瑾这话刚落,裴言就倒霉的应了,双目放大往后栽去。 “裴言!”阮瑾快步上前一把扯住他的手,裴言抓住阮瑾的手,这会儿他体会到阮瑾的手劲了。 愣是被阮瑾给拉回了,只是没控制住力道他就撞进阮瑾的怀中,嘴巴不幸磕到阮瑾的下巴。 “唔……”好疼,裴言捂住嘴吃痛。 阮瑾下巴被他磕出来个印子,倒没有多余功夫去管,“疼?” 裴言缓了会儿就好了,“没事。”他摆手道。 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还在人家怀中,裴言赶紧退开一步,脸上不争气的热了起来。 一定是走路累得。 他兀自内心安慰道。 阮瑾只好再次叮嘱,“小心些。” 裴言转过身去点点脑袋。 两人坐在山丘上,裴言望着远边,“算是赶上这太阳落山了。” 阮瑾余光看着裴言的侧脸,感受到他的目光裴言收回神色,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我干什么?” “没什么。”阮瑾转过头去。 又是这样,裴言内心腹诽。 想到另一回事儿裴言尝试着开口,“那个……我要回去了。” 阮瑾眼睑微遮,裴言又道:“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祁渊的事儿总归是要交代的,无论何种结果裴言都没有理由继续打扰阮瑾。 还有六日时间,他必须要抓紧找到祁渊的下落,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阮瑾面色如常,几乎让裴言觉得自己的离开不会引起对方半分波动。 说不清心中的失落是怎么回事,裴言正纳闷时。 阮瑾突然开口,“闭眼。” 裴言眼含疑惑,最后还是在阮瑾的静默之下乖乖的闭上眼。 看着他精致的脸庞,阮瑾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不是……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吗? 等了良久,什么动静都没有,裴言都打算睁眼的时候,一道温热印在他的眼睛之上,裴言愣住不敢动,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不过轻轻一触便离开,裴言闭着眼再度睁开之时带着些许迷茫。 他目光不自然的移开,轻咬着唇。 “对不起。” 阮瑾的话轻柔的飘进耳畔。 裴言总觉得在方才,心里有了变化。 如果……如果他安然度过祁渊这劫,一定想办法把阮瑾给弄回正道去。 度不过,顶多他死了,红线自然而然也就断了。 显然,他觉得阮瑾方才的举动是因为红线的干扰。 因为命书上明明写着……他和未来的夫人琴瑟和鸣的。 夜晚两人按原路返回将阮瑾送到门边,裴言挥挥手,“我走了……你,好好养伤。” 阮瑾站在门边点点头。 裴言还想要说什么,最后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他只好扬起一抹笑意,一双桃花眼渗满了光芒站在夜幕之下。 “裴言。” 裴言站在石阶之下,回过头去怔怔的看着阮瑾。 “谢谢你。” “啊?” “每次都出现得那么及时。” 裴言努力忽略心底那点儿酸涩,“不是说了,我是你的守护神呀,当然要负责你的安危,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以后莫要遇上危险。” 阮瑾嘴角扬起明显的弧度,这还是裴言第一次明显的见到阮瑾这样笑。 这一刻,裴言突然不舍了。 然而,他还是得朝他挥挥手,“保重。” 这一次是真的离开,阮瑾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眼中。 回到屋子,阮瑾坐在桌案边,目不转睛的看着跟前摆着的东西。 一枝香,一支笔,一把折扇。 …… 冥府 裴言刚进入阴律司,便有鬼差来报黑白无常求见。 这会儿求见,裴言颔首示意让他们进来。 “裴大人,近日城中鬼气波动尤为频繁。”黑无常禀报道。 裴言抓着判官笔默默不语,看来祁渊坐不住了。 黑白无常退下之后,赤炎跟着前来,“裴兄你让我查的可真真是费劲。” “查到了?”裴言总算在心情郁闷之际有了点安慰。 赤炎拿着茶壶直往嘴里灌,“我那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托了多少人情……” “别废话,快说。”裴言焦急道。 赤炎对他的焦急尤为嫌弃,“好好好,那宁晔仙君听说是去历劫去了。” “何方历劫?” “人间。” “历什么劫?”裴言又问。 赤炎瞥眸想了想,“好像是……体会凡人生老病死去了。” “也就是说他现在……是个凡人?” 赤炎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那你可知他化作凡间何处姓甚名谁?” 赤炎蹙眉无语,“裴兄,你真当我上知天下知地啊?这等秘事我怎会知?” 裴言真是急糊涂了,也是,仙人历劫定是要保密的。 知晓的……他想了想,一般就是司命、月下仙人以及天帝。 裴言在那儿徘徊绕得赤炎眼睛疼,“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我得去趟天宫。” “什么?”赤炎没反应过来,裴言二话不说要去找冥主求一令牌,他得去找月下仙人。 …… 天宫 望着跟前匾额——姻缘祠 裴言在府前等候,不一会儿那金灿灿的大门打开,小童走出来同他行礼,“裴大人别来无恙。” 有恙……裴言憋着一口血还是扬起笑意,“敢问仙童,月下仙人可在?” “师父同好友去昆仑相聚去了。”小童依旧粉嫩嫩的模样。 裴言左右遥看,拉着小童往旁边走了走,“小仙童,此次前来裴某是有所托。” 小仙童看着他手指上的红线若有所思,“裴大人可说来听听。” “我想知道宁晔仙君历劫化身凡人的身份。” 小仙童疑惑,“裴大人怎知宁晔仙君历劫去了。” “这……事发突然,恳请小仙童告知。此事关乎宁晔仙君安危。” 这话听来若是换了旁人只觉得是笑话,但深知内情的小仙童可就不这样想了。 “这……按规矩此事是不能随意透露的。” 裴言赶紧举手发誓,“我若有歹心,定让我魂飞魄散。” 其实不用这么严重的,小仙童心想把裴言的手扒拉下来,“裴大人言重,这……”他簇着浅眉。 裴言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小仙童纠结着道:“不瞒裴大人,其实……你跟宁晔仙君已经有了接触。”话音到了后面越发的小。 “嗯?”裴言心里有点慌,而且开始越来越慌。 小仙童艰难的与他对视,映衬着裴言的猜测点点头,“如裴大人所想。当年我与你命书之人……” “咳咳咳……咳咳” “裴大人你没事吧?”小仙童赶紧扶着咳得快要晕厥的裴言紧张道。 “此话做真?”裴言抓着小仙童的手不甘愿的问道。 小仙童苦着脸再度点头。 好吧,裴言认命了。第一时间回想自己有没有欺负过阮瑾。 嗯……还好,他应该没有怎么欺负他。想来宁晔仙君不是个小心眼儿大抵是不会同自己计较的。 “那这红线还有什么办法剪断?”裴言抓住救命稻草般问道。了解之后神情尤为苦闷。 小仙童同样为难,“当年告知裴大人就是让裴大人去断了这红线,没想到……” 没想到到如今这红线还是没断。 裴言捂着头,算了算了这不是要紧事。 “罢了,多谢仙童告知,裴某还有事需得赶紧去办,若有下次定当还好感谢小仙童。” “裴大人客气。” 裴言一路赶回凡间,他可算是明白了。 那个祁渊真玩儿他呢。绕了这么大一圈就是想支开自己这个麻烦,他的最终目的就是要找阮瑾。 怪不得当初咏裳投胎,祁渊明明可以却没有令其魂飞魄散,敢情在这儿转移自己视线呢。 祁渊的敌人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巫师。 第29章 这段时日,裴言被玩儿得团团转。 越想越气,恨不得扇祁渊几个大嘴巴子。 一路带着怒气的裴言心里一边骂着祁渊一边祈祷着阮瑾没事儿。 如果他没猜错,祁渊怕是早就知道巫师真正的身份。 而且很可能比他早一步知晓阮瑾就是宁晔。 只是…… 当他赶到别院时,发现整个屋子空无一人。 “不可能啊,一个下人都没有?” 裴言自问他离开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这里怎么可能一人不留? 他冲到阮瑾的屋子,里面整齐非常,等到注意到书桌时定住了眼。 上面摆着一枝香,一支毛笔和一把折扇,且那折扇歪着放在桌角要掉不掉的样子。 嗯?这不是他送给阮瑾的东西吗? 依着阮瑾的性子绝对不会将这些东西乱放至此。 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他被带走了。 裴言冷静下来,在原地转了两圈,他突然看向手中红线,嘴里念了句咒法,红线立刻显形。他松口气,跟着警惕挂在眉梢。 最终他拖着疲累的身体追随红线的方向,到了熟悉的地方——阮府。 此刻的阮府安静得不像话,裴言推开紧闭的朱红之门。 入目的不再是熟悉的阮府府内光景。 而是……真正的祁府。 此刻明月高悬,一切都透着诡异。裴言站在石阶上,身后的门跟着关上。 裴言缓了一口气,抹掉头上的细汗。 他望着手上红线,该不该庆幸这会儿还有这玩意儿连接着他和阮瑾。 看着红线连接的方向,裴言镇定下来跟着红线而去。 五百年前的府邸和现在摆设相差许多,裴言在经过堂屋之时,甚至听到追逐打闹的声音。 他感知着周围,鬼气浓郁至极,压根发现不了祁渊具体于何处。 他尝试着扯动红线,本是没做希望,哪知片刻之后,红线那头传来动静,他的手指跟着抖了抖。 裴言紧绷的心总算是得到松懈,阮瑾他没事。 等他绕到一处后院之时,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个背影。 一个身着盔甲的背影,而那背影的对面就是阮瑾。 阮瑾同他遥遥相望。 裴言身体泛冷,面色沉黑。 前面的两人平静的坐在棋桌旁,裴言缓缓靠近,尽管所过之处都是虚妄。 唯一真实的就是他们三人。 祁渊手执白子,侧首带笑的看着裴言,“好久不见,裴大人。” 他的笑冷然入骨,裴言定然不动。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裴言沉下声音道。 祁渊深觉好笑般看了眼对面的阮瑾,“当然知道,报仇啊。” 说完,他又将目光放在裴言身上,“该来的都来了。” 裴言不解他这话是何意,什么叫该来的都来了。 正当他思虑之际,祁渊站起身来,“裴大人,冤有头债有主,他欠我的始终得还,不管他是谁。”他指着阮瑾道。 这时,冥主和司寂大人的话飘进裴言脑海。 “那你且说他欠你什么了?” “你想拖延时间吗?” 裴言摇首,“好歹也让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吧。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你一人所言。” “他蛊惑我杀及全家老小便足矣。”祁渊指着阮瑾,话音波动隐含怒火。 “我又怎知你所言非虚?” “你信与不信与我何干?”祁渊突然看向阮瑾,黑眸闪烁异光。 “既然都到齐了,不如来玩儿个游戏。”祁渊对着裴言和阮瑾说道。 他指着阮瑾,“若是你能杀了他我可能会放过你。” 那个他自然是指裴言。 阮瑾神色未显,倒是裴言冷笑,“你跟我是有多大怨多大仇?” 祁渊控制着阮瑾站起来,一边对裴言说道:“若是裴大人能杀了他,岂不更好,我也可乖乖随你回冥府。” “真是没想到祁大将军也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你认为我还会信你?”裴言皮笑肉不笑。 阮瑾已经快走到裴言跟前,祁渊不知从何处拿到一把匕首塞进阮瑾手中,在他耳边低沉道:“杀了他我就放过你,如果不……你和你的家人都会死。” 裴言迎着阮瑾的双眸,看不出什么特别。 他悄悄拿出判官笔,祁渊现在的注意力完全在阮瑾身上,裴言一动不动,就在阮瑾靠近他一步之遥的时候,裴言身体立动,扬手打掉阮瑾手中的匕首,穿过他直击祁渊。 “不自量力。”祁渊躲过去,抬手间,整个府邸上方弥漫着黑气,不见天日。 裴言估计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阮瑾被放开束缚,身体前倾一步,俯身将掉落的匕首捡起来。 风势越来越大,周遭刮起乱石,沙尘迷乱了眼。 裴言还被小石头刮伤了脸颊,一边追击祁渊。 阮瑾看着那边对打的两人,捏紧手里的刀刃,裴言很少同人斗法的,这会儿几个来回便有些支撑不住,他正当他想法子的时候,祁渊突然改变方向转瞬间钳制住那边的阮瑾。 站在其后,一手控制着阮瑾的脖子,裴言瞠目,“住手!” 祁渊岂会听他的,黑眸恨意浮现,企图立刻了结阮瑾。 裴言顾不得其他,双手划过眉眼,眉心闪耀金光,“万鬼听令,破!”一瞬间,风停树止,裴言唇瓣染上血线。 孤魂嚎叫之声逼近整个府邸,祁渊感受到压迫,有一道无形的力量在控制着他,他不甘心,在他被迫微微松开手的时候,阮瑾意识回归扬手用匕首在他手上划了一道。 黑雾从伤痕处不停流动而出。 这匕首自然不是凡物,若真插进裴言身上,可就性命堪忧了。 阮瑾退后几步,裴言适时上前接住他的身体,“没事吧?” 阮瑾看向他,眼里闪过一丝复杂,还是摇首,“没事。”他抬手将裴言唇角的殷红抹去,“这样好看些。” 裴言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都这会儿了他还有心同自己说这些。 “小心。”裴言得见祁渊挣脱他唤魂的压制,一把拉过阮瑾,两人险险躲开。 祁渊仿佛失去了神智,全身黑气压根看不清他的面貌。 “死,你们都得死。” 作者有话要说:阮瑾(微笑脸):我终于要死了,高兴得原地转圈圈~ 裴言(捂脸):我不认识他。 第30章 沙哑的声音落下,祁渊凌于半空,整个身子笼罩于府邸上方,扬起可遮天的手意欲拍下。 裴言内心翻腾,“判官笔。” 他大喊,判官笔立刻如抵抗之势阻止祁渊。 趁此,裴言拉着阮瑾往外跑,这里是祁渊设下的幻境,裴言现在虚弱得紧,实在没有多余力气去破除。 忽然,阮瑾拉住他,裴言喘着气疑惑回头,“嗯?” “他说这里是死局,一旦踏入九死一生。” “他说你就信!”裴言恨不得戳戳阮瑾的脑门,这都什么情况了,还在这儿想东想西。 阮瑾松开他的手,面色不对。 不知怎么,裴言心起紧张,“阮瑾你…” 阮瑾抬手,手里举着那匕首,银光夺目。 “你要干什么?”裴言声线微动,哪知阮瑾突然退后一步,扬手—— “哗”的一声。 血花溅到裴言脸上,他恍惚的站在原处,眼睁睁的看着阮瑾慢慢倒下。 “阮瑾!” 裴言忙过去扶起他,一时不知该如何,他看了看虚弱的阮瑾,咽了咽口水狠下心将那匕首抽出来。 耳畔传来阮瑾隐忍吃痛的声音。 “你……你是想气死我?”裴言满目委屈,他大老远跑过来救他,结果他倒好自刎了。 阮瑾艰难抬手指着裴言身后的门,道:“开了。” 裴言明白过来,阮瑾是这府邸的钥匙。 不行,裴言有点头疼。 气得他全身都疼,“我……你……” 阮瑾垂目,看着手指上的红线渐渐脱落,自嘲一笑,“如你所愿,断了。” “你是傻子吗?红线有你命重要吗?”裴言边是看着阮瑾流血的胸膛,一边试着施法,奈何匕首不是普通匕首,连祁渊都能砍伤,别说现在还是一介凡人的阮瑾。 阮瑾抿唇不说话,倒真像是做错事一般。 这会儿祁渊那边传来动静。 “哈哈哈哈……你们都得死。”祁渊已经被判官笔卸掉一只手,他却感觉不到疼痛般,拖着残缺的魂魄过来。 “你……走吧。”阮瑾虚弱的推让裴言。 “走什么走,那匕首会伤及你魂魄的!”裴言直接给他吼回去,他突然转首,面露寒霜,恶狠狠的看着祁渊,“既然你执念不消,那我只能让你魂归天地了。” 裴言话音刚落,身后的门被人掰开,“裴兄我来了!” 赤炎说时迟那时快,如一团金光手执金枪同祁渊对峙起来。 裴言的白眼来不及收回,赶紧搀扶着阮瑾挪到墙角,“阮瑾阮瑾?”拍拍他的脸,阮瑾靠在裴言肩上,“我在。” 裴言松口气,“你坚持坚持……我想想办法啊。”裴言哆嗦着,痛恨自己这一刻脑子空空。 见他着急的模样,阮瑾不自觉的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无妨的,听他说你是阴官……我死了之后应该还会见到你吧?” “他说什么你都信!?”裴言揪着眉头内心气急。 还见他,光是那匕首都能伤及宁晔本身,不知道之后怎么办呢。 “可是……我很累,一点都睁不开眼……”阮瑾虚虚说着,话音越来越小,裴言忙的给他施法吊命。 奈何…… 原本断了的红线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存在。 “阮瑾!!!”裴言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都心情,很闷……甚至被揪起一块儿,疼得他无暇去顾及。 尽管他知道阮瑾也就是宁晔并不会真正离去,顶多……他这次历劫白费了。 裴言叹口气,“罢了,大不了改日你来冥府找我算账,是死是活我都听你的。”他相信那匕首或许会伤及宁晔魂魄,到底要不了命。 这会儿那边赤炎和祁渊打得不可开交。 赤炎修为在裴言之上,祁渊本就虚弱自然不是赤炎对手,几个回合祁渊便被赤炎打趴在地无法动弹。 赤炎举起金枪眼睛也不眨的刺入祁渊体内,裴言赶到,“且慢!” 赤炎疑惑,“啊?裴兄你晚了一步。” 说话间,裴言连白眼都懒得给他忙跑过去抓着祁渊,“你说,到底是谁与你勾结的!” 祁渊的魂魄怨气消散,身子逐渐透明起来,宇惜读佳无论裴言怎么逼问他皆是不多言一句。 赤炎收回金枪,“裴兄你这是……” “说啊,谁与你勾结陷害冥府大乱!” 祁渊笑开,斜眼冷冷的看着裴言,“你会知道,你会遭到报应的。” “祁渊……”裴言眼睁睁的看着他魂飞魄散,在那一瞬间,府邸恢复成阮府的模样,天已经大亮阳光照入,一切都显得美好。 “你怎么能了结了他!?”裴言实在是憋闷。 赤炎摸不着情况,“是冥主下令,干脆直接结果他免得麻烦,还好我来得及时,不然就给你收尸了。” “我……” 裴言捂着头,他只能将这些气咽下去,赶紧去查看阮府中人,还好都只是短暂昏迷。 如果他估计不错的话,这阮府就是五百年前祁府的位置,因此,最后祁渊才会选择这里。 “裴兄,那位怎么办?”赤炎指指阮瑾的身体。 裴言得是跟做错事般巴巴跑过去搀扶起已经死去的阮瑾。 “是我对不住你……” …… 回去冥府的路上裴言一个字也没说,把赤炎吓得不轻。 “哎呀裴兄,他好歹是宁晔啊,小小匕首不至于的,你莫放在心上。” “给你插一刀试试?”裴言的眼眸失了往日明亮,瞧来沉闷至极。 这……赤炎一时无话可说。 “要不你回阴律司好好休息,我去找冥主汇报情况。” 裴言话也没说直接往阴律司而去,赤炎更想不通了……他不就……好吧,他确实来晚了一步。 …… 阴律司 裴言苦巴巴的坐在殿上,孤孤单单冷冷清清。 接下来几日,裴言没事就往天子殿跑,弄得整个冥府皆知。 宣危沉着眸子,耐着性子道:“宁晔没事,我同你保证如何!?” “那倒不用,不过宁晔仙君没受伤吗?”裴言紧张的问道,诚然从前几天开始他就追在宣危背后追问。 一副定要知道结果才作罢。 “那匕首被施了咒法,还好宁晔修为高深,这点伤对他不算什么,此刻还在天宫静养,你不必愧疚。”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隔日更了哟,只有这一周,后面恢复日更,五一快乐,随机掉小红包 第31章 裴言唇瓣蠕动,最后什么也没说。 祁渊的事儿算是结束,尽管留了许多谜团。 可冥主只说余下之事不用他操心。 裴言没觉得自己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只是……他近日心情烦闷。从知道宁晔没事儿之后心里的烦闷不减反增。 “怎么回事儿!我怎么就静不下心来。”裴言兀自唾弃。 这脑子一会儿想着宁晔,一会儿想着红线再一会儿又想到真正的幕后黑手。 哎……裴言觉得自己可能真是瞎操心。 宁晔是何等身份,天宫一群人围着照顾当是没事儿。估摸着对方也不会记得自己这人。 至于那绑错的红线……宁晔都不记得自己这人了,更别说这荒唐的红线。 反正他也不怕了,他都已经破坏宁晔的历劫,随便吧。 至于和祁渊勾结的人……说白了,他就是小小阴官,这些事儿还真轮不着他费心。 可他依旧觉得乱。 乱着乱着以至于他什么时候跑到人间也不知道。 站在熟悉的糕点铺子,裴言看着跟前精致诱人的点心。 “公子要来一些吗?”还是那个满眼含笑的小哥儿。 裴言随意指了些,“要这些。” 很快,小哥儿帮他包起来,“公子慢走,下次再来。” 裴言走在热闹的街上,拿了块塞进嘴里,松软可口,可他就是觉得没有以前阮瑾给他的好吃。 他迎着风来到护城河,这会儿接近傍晚,不少百姓都开始回家,裴言蹲在河边一脸愁然。 “哗哗哗” 平静的水面出现漩涡……秦逍突然窜出来,露个脑袋在水面上和裴言对视。 裴言觉得看着他,心里都有了点安慰。 “要吃吗?”他伸出手把点心递给秦逍。 秦逍以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裴言垂头丧气,“果然,连水鬼都嫌弃我。” 秦逍试探着朝他靠近,“怎么……阮瑾没跟着你?” “他死了。” 秦逍以为他说胡话呢,轻哼:“你以为这样我就不记恨他了?” 裴言叹口气坐下来,神色认真,“他真的死了。” 说完,一脸惆怅。 秦逍半信半疑,“你……你可别玩什么花招。” 裴言无奈摇首,“跟你有什么花招可言,我动动手指你就得乖乖认栽。” 秦逍被他气得险些吐血,不带这么气人的。 话说回来,秦逍又问:“阮瑾怎么会死?” 裴言低下脑袋,“为了……救我。”不知为何,他现在竟然能对一个水鬼吐露心绪,这些事儿憋在他心里多日,愣是不敢与同僚透露。 秦逍脸渐渐垮下来,本就青白的脸更显得吓人。 “他……他怎么能死!”他有些气急的说道,极不甘心。 “话说你同阮瑾到底有何仇怨?我见阮瑾也不像是难以相处之人。” 秦逍忍不住在心里给他一个白眼,那阮瑾在他心里定然跟度了光一般的存在。 “你懂什么,从小被旁人拿来比较,偏偏落在别人口中哪儿哪儿不如阮瑾……”反正阮瑾也死了,秦逍正好憋着一副苦闷的劲儿,天知道他还想着报仇把阮瑾拉下水呢。 哪知道…… 虽然他也死了吧,搞得成了这水鬼。想想连死都不如阮瑾死得好,对方起码还能轮回,他呢?搁这儿日日夜夜守着,愣是找不出个倒霉鬼。 “那难道不是你的问题吗?再说……人阮瑾本来就比你好。”裴言毫不留情打破。 秦逍气得在水底下捏拳砸水。 “哼,早知道当年上元节,我就应该踢重一点,他怎么就没淹死呢。”秦逍眼里的恶毒和说出来的话令裴言没了方才的闲适。 “你这话是……当年上元节,是你把阮瑾给推下水的?”裴言站起来,心头火气顿起。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秦逍心虚的转过眼,“那,那又如何!反正这么多年他本尊都没敢来找我算账,现在人都死了还计较这些。” 裴言呵呵两声,“是,他不计较,也计较不了。刚好我闲,我来计较计较。” 话音一落,护城河边响起杀猪般的叫声,好在路过百姓压根瞧不见这一幕。 且看,秦逍被绑住倒吊在河边的高树之上,水鬼不能长时间离开水,裴言就施法每趁着秦逍快要受不住的时候,让他侵入水中一次再钓上来。 这模样可是滑稽。 裴言悠闲的站在一旁,悠哉悠哉的吃着手里的点心。 “我看你那小心眼儿得改改了,就你这成日纵欲的,还跟阮瑾比?” 秦逍口中叫喊着,愤愤不平,“你……你不能以为你喜欢他就公报私仇!” “什么公报私仇,我跟你之间哪来什么公私可分?这些……全凭我心情如何。”裴言刚塞下一块桂花糕,才反应过来秦逍的话,“我……我喜欢他?你在说什么胡话?” 秦逍呼着气,全身湿漉漉的,长发挡住他的脸落于半空,别说大半夜的,还挺吓人。 “胡话?哼,别以为我看不出你们俩那点儿苟且之事,当是一对狗男男!” “你给我闭嘴!”裴言瞪大桃花眼,还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说完施法让秦逍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呜呜呜…… 裴言尚不解气,指着他道:“我告诉你,我可是冥府判官,你惹了我,小心日后你脱离水鬼身份跑去冥府投胎的时候,我给你真公报私仇,让你下辈子当牲畜去!” 秦逍气不过,奈何他的模样掩盖于黑发之下,意识到裴言所言非虚,想到猪圈里刚出生的小猪仔……秦逍虚了。 见他也不支吾了,裴言憋着那气可算是消了,顿时间心情都好了些许。 ”这儿风大,我得回冥府了。至于你……”裴言手指抵着下颚,嗯……“干脆就吊这儿吧,谁知道什么时候那绳子就掉了呢?”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裴言转过身去完全不拿后面那呜呜呜的声音当回事,该是叫他长长教训。 这一番倒腾,裴言整个心情都好了些许。 只是…… 为什么他经过黄泉路的时候,途径的鬼差看着他便窃窃私语,裴言摸了摸自己的脸,除了被祁渊伤及的脸上刮痕,应该不至于那么恐怖吧? 他意欲向途径的鬼差寻问,哪知道那鬼差忙的行礼,麻溜的跑了……了。 嗯? 裴言满脸疑惑的往阴律司走,这什么时候阴律司还把门关上了,他这主人可没进去呢。 像个客人似的上前将那青铜大门给推开,忽而一缕仙气朝他飘来,裴言扶着门的手顿住。 他眨眨眼,桃花眼闪耀些许茫然。随后彻底将门打开,跨步进去,发现戍守的鬼差一个也不见。 不对劲。 裴言警惕的往里走,幽冥灯亮着火光,让他能够看见殿上坐着一个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嗯……卖萌求预收《殿下每天都在恨嫁》 作为仙界天帝的的幺子,华颜可谓是得尽宠爱。 每日最喜欢的就是粘在自家表哥身后。 突然有一日,他那高岭之花的表哥被冥府一个小判官拐跑了,华颜不干了,他决定要好好报复那个小判官。 于是他决定去勾搭小判官的头头——那位存在传言中的冥主。 三界传言冥主俊美无俦,华颜不信,再好看能有他表哥好看? 本着自己吃亏的心,华颜豁出去了,直到他真正见到传闻中的冥主,华颜默默的吞了口水,表示……他好像赚了。 这是一个小可爱每天想尽办法要把自己嫁出去的故事。 帅得人神共愤隐藏毒舌属性的冥府大佬攻VS娇气粘人绝对的厚脸皮受 双开连载主攻快穿《请叫我苏先生(快穿)》有兴趣可以戳~ 第32章 (倒v开始) 那人白衣着身,端坐于案几前,姿态优雅,风华无双。 裴言觉得他好像没有得罪谁来着……等等! 一个打住,裴言忍不住靠近几步,睁大双眸看去,那人美如冠玉,雅人深致,举手投足间都带着矜贵之气。 而他现在正在看案几上摆放的卷宗。 上面大概还有裴言昨夜的批阅之际。 裴言愣在那里,他……这人怎么有点眼熟? 此刻男子放下卷宗,那双仿佛被精雕细琢的手指轻轻搭在案几边缘。抬眼间,狭长的眼带着万般星芒,定定的看着殿下的裴言。 就是这一眼,裴言怎么觉得仿佛穿透了多年的沧海。 错觉吧! 裴言启口犹豫道:“阁下……是……” 尽管他心有猜测,到底不敢脱口而出。 男子站起身,没待裴言反应,男子便出现在裴言眼前,吓得他连忙退后一个趔趄。 “啪。” 摔着了…… 裴言屁股着地,暂时没时间感受疼痛,两只眼睛越发无辜的看过去…… “宁晔。” 裴言:“……” 冥主……快来救我……裴言在心里呐喊。 裴言立刻移开眼眸,脑子有些懵,“原……原来是宁晔仙君,不知仙君前来有何要事?”他话音越发的小,完全没有底气。 说完他就后悔,什么呀,来找他肯定就是来算账的呀! 想想,在凡间时,他时时戏弄对方,还……让对方给他买吃食,最后还连累他为自己死了。 越想裴言心越方。 沉默……良久的沉默。 裴言以为对方在想法子罚他的时候,一只手出现在他眼前,白皙掌纹清晰可见,裴言色胆包天的多看了几眼,“手真好看。” 一说完,他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巴掌。 老毛病又犯了。 裴言内心那叫一个激烈。 “我抱你起来?” 平淡的声音配着这话,裴言觉得自己被讽刺了,连忙摆手,自己撑地站起来,“不……不劳仙君了。” 他说着不自觉的往后再退了几步,仿佛跟前的是洪水猛兽。 小动作落在宁晔眼中,那双古井无波的眼,转瞬即逝一抹异光,丝毫不尴尬的收回手来。 这样和宁晔面对,说不尴尬那是不能。 裴言心里期盼着赶紧来几个鬼差。 在他祈祷之时,对面人突然开口,“裴言。” 要开始算账了!裴言内心波澜四起。 “裴……裴言是谁?仙君你认错人了。”裴言保持着脸不红心不跳。 宁晔无言不语,恰巧这时一个鬼差端着茶水进来见到裴言,脸上带着喜色,“裴大人你可算回来了,仙君在此等了你一个时辰呢。” 不知者无罪。 裴言尽力维持着脸上客气的笑意,憋着闷咬着牙对那鬼差说道:“怎么不早点禀报我,害得仙君在此浪费时间?嗯?” 鬼差不知道怎么得罪自家大人了,明明走之前还不这样啊。 “那个……不是大人你说你要去人间一趟不要打扰吗?而且仙君说了,不着急的。”鬼差单纯的模样让裴言不知道该怎么接下他的话。 那勉强的笑意渐渐变成了苦笑,他心里纠结,准备再拯救一下自己的名声,希望宁晔赶紧忘记刚才那个死不承认的自己。 “那个……什么,我……改名了,一时间没想起来自己以前叫裴言。”裴言抿着笑,两只眼睛笑得不见缝隙。 鬼差不解道:“大人……你啥时候改名的?” 裴言内心长叹,同鬼差眨眼,“你……先出去吧。Y。U。X。I。” 鬼差不大懂裴言今日怎如此奇怪。不过看裴大人神色不大好看,鬼差识趣的退下。 唉…… 裴言已经不知道自己脸色该是如何,宁晔又不是傻子……裴言缓缓低下头,“我错了。” 他本以为对方会生气,但是对方只是淡淡落下二字,“抬头。” 裴言认命的抬头,目光却是不敢去看。 微凉的手触碰到自己的脸颊,裴言浑身一怔,转眸看着宁晔,他欲开口时,感受到脸上疤痕正在愈合。 顿时将要说出口的话给憋回去了。 “好了。” 宁晔收回手。 裴言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怎么觉得比以前更滑了。 “多……多谢仙君。” 话音一落,宁晔又再次伸手贴近,手指一勾,脖子上的狼牙坠子被勾出来,带着裴言身体的余温此刻躺在宁晔白皙的掌心上。 裴言莫名其妙觉得有点……暧昧。 不!错觉。 一定是,可别自作多情! 说阮瑾对他有那么点儿意思也就罢了,而且还是受红线影响的。现在站在他眼前的可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宁晔啊。 裴言默默在心里念叨。 “还留着……” 裴言从自己思虑中回归,回想宁晔的那话意思,还留着? 嗯!? 他脑子有了猜测,“那个……当年那个救我的仙人不会就是……仙君你吧?”他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只希望对方摇首。 然而…… 宁晔“嗯”了一声,何其淡定。 裴言这次稳住没再失态,只是他连假笑也做不到了。 “此次前来实在唐突,凡间历劫之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无错对之分。终是多谢你……” 裴言懵了,确定这话不是该自己来说? 宁晔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放下狼牙,“还有要事同冥主商议,再会。” 裴言愣在原地半响,回过头去的时候,已不见其背影。 他拿捏着狼牙坠子,上面似乎沾染了对方身上的气息。 裴言恍惚的走上台阶,发现卷宗旁边摆了什么东西。 他凑上前去看,原是一碟子玲珑精致的藕粉桂花糖糕,他舔了舔唇瓣,明明是吃饱了才回来的怎么觉着又饿了。 不过……这不会是宁晔带来的吧? 毕竟……这阴律司何时会出现这等东西? 裴言一时摸不着头脑,那宁晔也怪怪的。 话说,原来宁晔历劫时也改变了样貌,不似现在这般……丰神俊朗,也是,长成这样去凡间历劫不是祸害别人嘛。 不过……怎么觉得话更少了?裴言想着毫不客气的拿起一块糕点送进嘴中,甜糯可口,唇齿留香。 忍不住多吃了几块。 裴言趴在案几上,边是叹气边是感叹。 果然是他担心太过,看宁晔那模样大抵是没什么事儿,不过……没事儿就好。 第33章 天子殿 “我想这几次让冥府出事的幕后之人,仙君应该知其身份吧?”宣危站在楼阁之上,远远可眺望整个冥府。 山峦,篝火,忘川河……还有地狱等等皆入眼中。 宁晔负手而立,轻轻颔首。 宣危倒是不喜欢废话,直言道:“我不管如何,只要伤及冥府,我不会放过。”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最好如此。”宣危凤眼泛起光芒,唇角勾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多添几分邪肆。 宁晔看向阴律司的方向,那里沉浸于黑暗,唯有屋檐四角处的幽冥灯火起。 宣危瞥他一眼,慢悠悠道:“再过两个时辰,鬼市开,不如仙君去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宝贝落入仙君的眼呢?” 他的话带着暗示,宁晔神色未变,跟着宣危又加了一句,“裴言是那里的常客,带仙君熟悉熟悉可妥当?” 宁晔收回眼神,朝天子殿外而去。 宣危看着他的背影,“小裴啊,能不能他变脸就看你的了。”他带笑低声道。 仿佛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裴言也不知道冥主怎么了,突然让他带着宁晔去逛鬼市。 可现在距离鬼市打开还要些时间,裴言默默看向旁边的男子,满心苦恼。 这一晚,可真真是大起大落啊。 裴言暗自抹把汗。 特别是冥府这地方吧,又没其他地方可看的。 所以,俩人站在奈何桥上怪奇怪的。 裴言仰首,冥府又没有星辰,远远望去不过一片漆黑。 “那个……多谢当年仙君救命之恩。”裴言纠结着说道。 “不必。” “啊?” 宁晔看着他一副啥也不知道的模样,内心软了软,道:“不必如此生疏。我没失忆。” 裴言忙的去细思他的话。 见他那桃花眼又开始胡思乱想,宁晔只好直言,“同在凡间一样便可。” 便可……便可什么呀。 裴言立刻在心底反驳。 到底他还是笑了笑,“时辰差不多,走吧。”裴言走在前,缓缓吐口气。 恨自己不争气,老是这么紧张为何,宁晔又不会吃了他。 这么一想裴言那消失无踪的底气总算是回来了点儿。 宁晔跟在其后,没有将裴言的别扭放在心上。一路上裴言刻意的说着关于冥府的事儿,宁晔静静倾听,有时提出一二疑问,以至于到达鬼市的时候,裴言差不多放松了。 平日鬼市也会开,只是针对冥府罢了。 当然不会如中元节那般热闹。同时也不必再带着那些个面具。 这会儿刚走到上次那长舌鬼的小摊前,长舌鬼一眼认出裴言忙带上殷切的笑容,“裴大人,我这儿可多了些新宝贝,可掌掌眼?” 裴言怀疑道:“什么宝贝这么稀奇?” 长舌鬼神秘兮兮的从身后掏出一个彩贝出来,上面还起着五彩流光,裴言感受到诸多灵气。 宁晔站在裴言身后看着他跟长舌鬼熟稔的对话,果然是……这里的常客。 裴言拿在手上细看,彩贝如花开绽放,当中躺着颗色泽极佳,珠形饱满,瑰丽夺目的海珠。 他伸手要去拿,被长舌鬼提醒,“裴大人小心着呢,这珍珠可是不同寻常。” 裴言唏嘘,“你可别给我说什么鲛人泪珠什么,那些话我可不信。” 这长舌鬼最是擅长夸大其词。YXZL。 长舌鬼讪讪一笑,“自然不敢哄骗裴大人,只是这海珠真真是千年一颗,光是那灵气就是旁物不可比拟,拿来修炼事半功倍。” 裴言半信半疑,忽而想起自己还带了宁晔来,忙的回首发现什么空无一人,裴言一惊站起身来被长舌鬼拉住,“大人不再看看?” “先留着。”裴言丢下一句忙去寻宁晔。 这转眼间怎就不见了? 他左右遥看,跑到一处在小店外招揽生意的小魑魅前,“可见过白衣男子?” 小魑魅对他大是惧怕,忙的指指前面的方向。 裴言追过去,远远就看见一个胖乎乎的老鬼拉着宁晔说着什么。 走近就听到句,“我这眼睛可观阴阳,我见公子样貌不凡,也可便宜些许的。” 裴言无语,赶紧上前挡在宁晔跟前,“我说……你能不能换个说辞、都两百年了,我就没见你说过不同的话。” 老鬼一见他,立刻心虚上将手里那眼睛放回眼睛里,眨巴眨巴,装瞎子一样摸索着往前走去,口中呢喃着听不懂的话语。 裴言插着腰,回首道:“他就一骗子,你没上当吧?” 宁晔摇首,方才不过是见裴言得趣逗留,他第一次来此便想着到处看看。 途中被方才老鬼拦住。 不过……听裴言的口吻,貌似他上过当。 “他也骗过你?” 虽然很不想承认,裴言还是点了点头,“年少无知。”他揪着手道。 这一页被裴言糊弄过去。 明显不想多提及,裴言无意瞥见旁边摆出来的鬼面面具,他来了兴致指着面具道:“仙君若是不想太惹眼也可戴上一个。” 从刚才踏入鬼市他就察觉到不少鬼魂的眼神飘在宁晔身上,这鬼市嘈杂,就算他是阴官也不敢断然这里都是好鬼。 宁晔接过他手里青面獠牙的面具带上,那张脸被掩于其下,但那周身气质却是无法盖住的。 这个……裴言就没办法了。 他装作自己挑选的模样,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且熟悉的胭脂味。 侧首看去,曲烟正含笑的挽着一个年轻女子有说有笑的。 让裴言虚的不是遇上熟人,而是……曲烟发髻上正带着自己送她的发钗,如果没记错的话,貌似真正给发钗付钱的是……他默默看向身边的宁晔,心更虚了。 看不见……看不见…… 他刻意转过头去装作没看见曲烟的模样。 然后…… “小裴?” 裴言:“……” 宁晔自然听到动静,缓缓瞥眼,注意到走过来的两个女子,一个文静贤淑,看模样已为人妇,另一位年纪较小,眉宇间透着娇俏机灵。 裴言抿着小,规规矩矩道:“嫂嫂好。” “客气什么,小裴怎么有空来鬼市?嗯这位是……”曲烟这才发现站在裴言旁边气质出众的男子。 裴言道:“……是冥主的客人,我带着熟悉熟悉。” 宁晔看过去,裴言说得毫不犹豫,仿佛就是这样认为的。 他垂下眼睑,到底一字未语。 作者有话要说:要考试啦,大概不会频繁上来,还有——从后天起开始日更啦都放存稿箱了~原地转圈圈 第34章 “唉……原是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还得带着阿尘回去呢。”她挽着旁边女子的手说道。 称作阿尘的笑开眼同裴言点点头,随着曲烟的步伐离开,走了几步还回首同裴言摆摆手,裴言立刻挥手同她回应。 宁晔看在眼里,“你在冥府很是自在。” 裴言笑意渐凝,半天不能理解他这话意思,“啊?你说阿尘吗?阿尘从小都在冥府长大,除了不会说话哪哪儿都好。” 宁晔眼睑微遮,怪不得方才从头到尾那女子都不曾说话,明明看见裴言很是欣喜的。 良久,宁晔又道:“我还是……希望下次我予你之物莫要再转赠他人。” 裴言咽了咽口水,还是没能逃脱其法眼。 他跟着怂拉着脑袋,弱弱的回应,“好。” “那个……首饰什么的我着实用不上……”走了几步裴言还是不放心的解释道。 宁晔正视他,“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 裴言内心翻涌。 跟着宁晔在鬼市转了转,回去时,裴言还是忍痛买下了那颗海珠。只因为那海珠灵气浓郁,日后说不准会有用呢。 不过,紧接着问题来了。 宁晔貌似没有离开的打算,他俩走在忘川之畔,裴言时不时看看那边水里的倒影,其实……他的目光一直流连于前面之人。 裴言以前只是听闻过宁晔的名字,从不会想自己还会见到他以及和他相处多时。 “那个……仙君……” “宁晔。”话语被宁晔打断。 “我知道你的名字。”裴言点头,回味过来忍不住骂自己傻。 貌似……他是让自己唤他的名字。 宁晔停下步履,转过身来,脸上可没有取笑的意思,依旧的一本正经。 裴言多看了眼赶紧瞥向旁边的河面,“其实……我想请教……这个狼牙为什么能开启我师父的一个盒子?” 这个疑问一直盘旋于心底。可惜前段时日实在忙得无心顾及。 现在好了,正主在此。 宁晔下意识看向裴言白皙的脖颈,道:“那个盒子……是我交给你师父的。” “啊?”裴言不解。 这位怎么会和师父认识。且以前师父从未提及。 宁晔又道:“夏国那段时日于我……算不得什么好的回忆,那画册算是唯一见证我曾在夏国出现的证据。交给你师父……你以后或许会知道的。” 这话怎么说一半留一半! 裴言眨眨好看的眼睛,明显呆愣。 “好……吧,可惜我师父不见了。不然就可以问他了。”裴言小声嘀咕,不料这话一字不落的被宁晔听见。 “崔判官踪迹还是全无?” 裴言突然觉得师父和这位关系匪浅啊,这口吻明显是熟识。 他点点头。 宁晔瞥开眼,划过一丝深意。裴言越发不懂他了。 时辰过得很快,只是裴言觉得宁晔没打算离开呢? 以往,天宫来的仙君大是不愿意在冥府多呆的。 毕竟这里阴暗潮湿,时不时能听到鬼哭狼嚎的声音。 裴言犹豫要不要问,可是问出来显得他在赶人。 然就在此,一个鬼差从远处而来,朝他和宁晔行礼,转而说道:“冥主有令,仙君暂居冥府实属突然,便将阴律司左殿收拾出来委屈仙君一阵。” 裴言:“……” 为什么,他这个阴律司主人显得如此没有存在感。 宁晔点点头,鬼差同裴言点点头便转身而去。 裴言觉得今日有些……让他措手不及,所有事都是嶼汐獨家整理,敬請關注。 “那……那真是要委屈仙君了。”裴言也不知道该哭还是笑。 反正他知道此刻自己的神情一定很可笑。 宁晔显得淡定许多,“唤我名字即可。” 裴言有种错觉,这个传闻中冷漠疏离都仙君对自己貌似……有些亲近? 莫不是因为凡间他俩实实在在的相处? 他半是疑惑着,什么时候和宁晔回到阴律司都不知道。 这会儿消停下来,他靠在小浴池里,雾气氤氲,迷离恍惚。 裴言脸颊红扑扑的趴在那里,此刻手里攥在那狼牙,自从知道那是宁晔送的,他就觉得这东西烫得他不能直视。 “嗯……我这是怎么了。”裴言捂脸苦恼自问。 诶,不对! 裴言突然反应过来,宁晔没事儿留在冥府干什么,方才他一直沉浸自己苦恼压根没有想到此事。 这会儿时辰已晚,他当然不能去打扰宁晔。 算了,来日方长吧。 裴言这样想着,还是选择把狼牙戴上。 毕竟过去多年,这狼牙给予他与众不同的安全感。 他转过身子面对着浴池中央,抓起买回来的海珠,看那细腻光泽,裴言依旧忍不住唏嘘。 这宝贝真真是值了。 他不断在心里赞美着,欣喜不过片刻,便发觉海珠突然泛热,仿佛要立即自燃起来,裴言忍不住松手,海珠直直掉入水中,溅起几滴水在裴言脸上。 “诶……去哪儿了。”裴言揪着眉,瞎摸索着。 摸了半天仍是没有下落。 就在他准备施法的时候,感觉到大量灵气从浴池溢出来。 “怎么回事!”裴言睁大眼,眼眸被水汽氤氲过,显得分外妖娆。 他正疑惑着,身后传来动静。 一回眼,宁晔站在他身后,面色无常,只是在对上自己眼睛时,宁晔立刻转过去,“先穿衣上岸。” 裴言狂点头,抓衣服的时候,发现自己没把衣服放在旁边。 “可否麻烦帮我取一下衣服?”裴言底气不稳道。 宁晔转移视线,扫着这间屋子,他看到角落处翠玉屏风之上挂着的衣衫,过去拿上,这会儿裴言红着眼睛眼巴巴的看着他,宁晔眸子暗了暗,依旧面不改色的过去将衣衫递给他。 裴言看也不看一骨碌的穿上,猜上岸,赤脚站在岸边,这会儿浓郁的灵气不停的往外溢,裴言张望片刻道:“今日我买回来那海珠掉下去就这样了。” 宁晔余光多瞥了他衣衫松垮的胸膛……还挂着水珠…… 立刻扬手,浴池泛起波澜,啥时间传来啼哭的声音。 裴言怀疑自己幻听呢。 “这……孩童啼哭?”他不敢相信的模样。 第35章 宁晔放下手时,灵气止住,走过去,裴言跟随其后,就看到…… 一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正扒拉着浴池石壁惨兮兮的哭着。 那脑后小撮发丝被红线缠绕,除去这个,全身未着寸缕。 “抱……抱……”小崽崽艰难的伸出一只胖乎乎的手,眼巴巴的看着裴言。 “我?”裴言怀疑着,小崽崽再度张口,“抱抱……” “抱就抱吧。”裴言没感觉到危险什么的,过去一只手将小崽崽捞起来让其靠坐在臂上。 小崽崽扬着双手死死抱住裴言的脖子,跟护着什么宝贝似的。 裴言指着小崽崽同样无可奈何的看着宁晔,“这是……” “成精了。”宁晔一言点出。 裴言嘴角抽了抽,他这是多走运,买个海珠还能买到成精的。 “不过……”宁晔看着那藕粉团子欲言又止。 “嗯?”裴言顾不得自己身上湿透,从旁取了一件外衫将小崽崽包裹住。 “他得是有五百年以上的灵气。” 这话……是真的让裴言吓到。 五百年?比他岁数还大,默默看了眼枕在自己身上的小崽崽,他咽了咽口水,长得还挺好看的。 宁晔瞧着这一大一小皆是衣衫不整,跟两朵出水芙蓉一样。 “方才他灵气外泄,怕是会引得不少异心觊觎。” 裴言拍拍小崽崽软绵绵的背似哄睡,他张口,“那怎么办?” “送到他母亲身边。”宁晔淡淡开口。 “他还有母亲?”裴言不大相信的样子。 宁晔认真点头,“他出自鲛人的眼泪,机缘如此令他成精,按理说那位鲛人便是他的母亲。” “可是……鲛人不是早在千年前就灭族了吗?”裴言听过许多关于鲛人的故事。 但故事最后都是鲛人灭族结束。 所以上次长舌鬼卖那副鲛人图的时候,他只觉是谎话。 但宁晔说这话他却是不会怀疑的。 宁晔缓缓摇首,“隐世也未可知。” “是不是不及时送回去,他就会有危险。”这会儿小崽崽已经睡着了,只是死死扒拉着裴言不放手。 宁晔点头。 原先是海珠时就是个宝贝,而方才他成精之后,那灵气更显,方才灵气泄露,估摸着……这会儿不少人都盯上了。 “或许……你可以问问卖他的那个鬼魂。” 裴言点点头,只能如此了。 “是我打扰你休息了。”裴言抱着崽崽颇为不好意思道。 宁晔移开眼刻意不去看他的笑眼,“无妨,这事你明日再去吧。”说完便轻轻颔首转身而去。 只是在快要走出这屋子的时候,宁晔施了层结界。 裴言摸摸那撮小揪揪,崽崽睡得香,两眼睛的睫羽很长,上面还挂着细小泪珠,裴言那心儿一下都化了。 小心抱着他躺在床榻上,侧躺着伸手搓搓崽崽哭得红红的鼻尖。 “但愿能顺利寻到你母亲。” …… 翌日一早,裴言便迫不及待的跑到鬼市去,这会儿没开门,他记得长舌鬼的住处,在酆都打听一二,总算是在个鸡角旮瘩的地方找到个矮屋。 “咚咚咚” “谁啊?” “裴言。”裴言话音一落,里面安静了一阵子。 半响,门扇打开,露出长舌鬼的模样,“嘿嘿嘿,裴大人这么早可是有事?”他把着门,眼里的精光可是没有逃过裴言的法眼。 裴言直接挥手,走进去,后面传来长舌鬼着急的声音,“诶,裴大人你这是……” 屋子黑漆漆的,唯有桌上一盏幽冥灯,其余的便是数不清的木柜暗格,“你这地儿可真真无处落脚。” 长舌鬼关好门,摩挲着手过来,“这不是……不是东西多嘛,小本生意,没办法……” 裴言白他一眼,“废话少说,我问你,昨日我从你这里买回的海珠你从哪儿来的?”他擦擦木桌上,厚厚灰尘,顿时打消要坐的打算。 长舌鬼虚虚一笑,“大人您也知道规矩,这些东西可都是不打听来历的。”他指指周遭暗格意有所指。 “废话,没事儿我会跟你打听这个。还不是出事了!我得找找缘由去?” 长舌鬼惊讶,“敢问大人,那海珠出什么事了?” “大事!我可没有同虚与委蛇的心情,这事儿若处理不当,莫说你,还有我自己都有危险。予熙” 裴言这话所言非虚,就那孩子身上的灵气,足足可增千年修为,敢问三界谁不动心? 若是没成精,说不准他自己就先笑纳了。 长舌鬼被他的话语吓住,任显犹豫,“可……可,小的得讲规矩呀。” 早知他会这样说,裴言连后话都准备好了,“罢了,我不难为你,你只要去打听这海珠从何处而来便可。” 长舌鬼一直在鬼市做生意,裴言知道长舌鬼也不过是从别人那里买回来再转卖的。 他只要知道这海珠出自何处罢了。 长舌鬼敲着脑袋,“行吧,不过得让大人等上几日。” “尽快。”裴言呆不住,落下这句便离开。 长舌鬼松口气瘫在地上,摸摸凸出来的大肚肚,“大清早的,吓死鬼了。” 裴言回去时经过望乡台,无意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转移步子往那处而去,孟女在熬汤,在旁还有一女子帮衬,便是……咏裳。 这会儿咏裳也看到他了,尴尬一笑。 “怎么会……”裴言站在奈何桥,咏裳低着头轻轻点点。 “小女子经过孽镜台知晓前世罪孽,便打算留此赎罪,还好孟姐姐可怜我,亏我帮衬。”她温声细语,依旧如那抚乐的女子。 裴言心头五味杂陈,咏裳是可以轮回的,只是命途苦了些,但只要她受过那些惩罚便可重新来过。 可现在留在冥府,每日面对的不过方寸之地…… 咏裳看出他的可惜,道:“大人不必怜我,不过是我咎由自取罢了。” 裴言抿唇,他说不出规劝的话,因为……她就是错了呀。 回到阴律司,静悄悄的。 戍守的鬼差自然不会出声打扰,裴言想起被他闲置了多日的卷宗,该是判一判了。 坐在殿上,握着判官笔,行云流水般…… 第36章 其实他在批阅卷宗时是一副极为认真严肃的模样。一般这时候,鬼差不会上前打扰,也尽量不让其他鬼魂打扰。 不一会儿功夫,堆砌的卷宗快见底。 这会儿黑衣鬼差送上一碗汤,裴言嗅到香味,吸引住他的注意。 “这是……” 鬼差解释道:“回大人,乃是宁晔仙君吩咐的,说是给大人补身子。” “补身子?”裴言挑眉,他哪里看起来需要补身子? 鬼差又道:“前段时日大人久累,的确是该补补身子,还是仙君心细,不像我们……” 裴言脸上闪过不自然,“他……我是说宁晔仙君在哪?”这个时辰应该不会在左殿吧。 鬼差回道:“仙君去了天子殿,留下话若是大人有事,可前去寻他。” 裴言不说话了,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默默的捧着那香气四溢又泛着凡尘烟火气的汤咕噜噜的喝下去。 喝完深觉神清气爽,裴言放下空落落的碗,意犹未尽的舔舔唇瓣,“挺好喝的。” 他拿起最后一卷宗,密密麻麻的小字,裴言看到上面详细的善恶功过,他越看长眉揪得越深。 看到上面写着的名字,裴言捏了捏眉心……秦臻。 ——秦国公。 裴言算了算,他和宁晔离开笼统不过十日左右,这秦国公就去了。 他再仔细看了看卷宗,上面写的死因是因为秦国公被孤魂野鬼所害,不过算是因果循环,他生前干了几件祸事,这会儿估计在领鞭子,领完便可轮回。 裴言看在眼中,“孤魂野鬼?”低声呢喃。 孤魂野鬼入不了轮回,不代表他们接触不了凡人。但大多数他们都没有伤人的能力,除非……他们被人操控。 如是想到,裴言翻了翻页数,见上面写着,害人者,姓林名佑,已捉拿归案。 裴言摇首,这孤魂野鬼本是凄凉,还犯了案,怕是走不出这冥府了。 其实,要救那些孤魂野鬼还有另一种法子,不过得是靠机缘了,那就是得遇高僧送咒。 这种缘分,是可遇不可求的。 他放下卷宗整理好,突然想起这几日赤炎那家伙好像没来打扰自己,也不知道干嘛去了。 摇摇首,裴言决定回屋看看海珠精。 回到屋中,海珠精还在睡,这一觉可真真是足。 裴言见他无转醒痕迹,又设了道结界方才离开。 他决定去看看赤炎。 走出阴律司,裴言往鬼门关而去,这会儿赤浑当值,就不信赤炎会在其兄长眼皮子底下溜走。 然而…… 赤浑气得脸色发青,手执的大棒槌落在地上,裴言真怕砸到自己的脚。 “那混账又跑去凡间偷懒了,真真是不长记性。” 裴言无奈的摸摸鼻子,寻了借口就往回走。 没想到赤炎还真是胆肥了。 他已经可以想象到赤炎回来时被赤浑捏着耳朵哭嚎的模样。 想想都憋不住笑。 裴言负手走着,难得如此闲适,这不……晃悠到罚恶司的时候,就见着俩鬼差押着一个孩童。 那俩鬼差还同他打招呼,裴言颔首回应,就在他们错身而过的时候,裴言突然开口,“等等。” 俩鬼差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裴言走过去,同那孩童面对面。 他俩面面相觑的模样让俩鬼差满脸迷茫。 裴言指着这孩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是罚恶司! 一般只有做了恶事的鬼魂才会出现在此,无一例外。 而这孩童不就是上次他在乱葬岗问祁渊下落的孤魂野鬼吗? 孩童依旧怯懦的看着他,那双眼闪躲裴言的注视。 “不记得我啦?”裴言晃晃手。 良久,就在裴言以为对方真把他忘了的时候,他点头了,低声且带着哭腔道:“记得。” “你这是……”裴言依旧记得他当日所言,不还说喜欢当个孤魂野鬼吗,怎么没过几日就落到罚恶司这里来了。 孩童抿唇跟做错事版低下脑袋。 俩鬼差忍不住催促,“裴大人,时辰不早,我们得赶紧将他押到第六地狱。” 裴言欲开口,那孩童却是提步老实的往前走。 这……裴言怎么觉得那孩童方才看自己的目光十分悲凉。 失去了当日他所见的生气。 裴言在罚恶司思虑了会儿,不久押解的两个鬼差回来,见裴言还在此难免疑惑。 “方才那孩童犯了何事?” 其中一个回道:“回大人的话,他呀……杀了一个凡人。” “他?”裴言眉心一挑,瞬间想到方才的卷宗。 “他叫什么名字?” 另一个鬼差歪着头想了想,“林……林……” “林佑?”裴言接着问道。 “对!就是林佑,裴大人是怎么……” “多谢。”裴言飞快的跑进罚恶司。 俩鬼差站在原地,相互看看,“裴大人还是这么……风风火火呀。” 韩大人正整理卷宗,听到鬼差来报,立刻放下手头卷宗过去。 “小裴此刻前来……” 裴言忙道,免了那些虚头巴脑的话,“韩大人,方才是不是有个孤魂野鬼犯事?” 韩大人点头,“杀了凡人,理当受罚。” 裴言看着他意思很明了,一个孤魂野鬼怎么可能有那个能力呢。 韩大人察觉到裴言对于这事的重视,“你认识他?” “一面之缘,当时见面还是一个单纯的小孩儿。” 韩大人颔首,“原是如此,我懂你的疑惑,不过我问过他……他说什么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 “嗯,就好像大梦初醒才发现自己已经杀了人。” “那他去地狱……” “此事我自然考量过,不偏不倚,那秦臻在为人时有功有过,可他的确是亏欠了这孩子,如今命已偿还。但……那孩子毕竟用的手段不正当,我且是让他受些罚,再做定夺。” 韩大人已经说在这个份上,裴言点点头。 他不过与林佑一面之缘,了解不算多,不可凭他初见感觉评断。 相信韩大人会有公断的。 他这般想着回到阴律司,然,前脚踏入便听到震耳欲聋的哭叫声,裴言连门都没来得及关连忙往寝屋赶去。 看到小崽崽半趴在床沿,裴言见状忙过去将他捞起来。 第37章 小家伙得到依靠,小心翼翼的闻了闻味道,随后才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揽住裴言的脖子,那眼泪全部擦在裴言衣襟上。 裴言摸摸他柔软的脑袋,赶紧坐下冷静会儿。 “会说话吗?”他温和道。 小家伙蹭了蹭脑袋,“抱抱。” 就会这一句? 裴言道:“抱着呢。” “……饿。”糯糯的声音让裴言想起来小崽崽已经是人的模样的。 也是要吃饭的。 可…… 他从未照顾过孩子,这么小的孩子要吃啥? 裴言一时摸不着头脑,苦想一阵子,眼见着崽崽又要哭了,他忙道:“别哭别哭,马上给你找吃的。” 裴言搁屋子团团转,这事儿还得问女子吧…… 他回想冥府,思虑再三,他决定去找曲烟。 还好宁晔给这孩子施了术法,让他的灵气暂时不会暴露。 裴言抱着他拐着小路躲开鬼差跑到赏善司去。 这会儿曲烟正闲适的绣着花,一日不见,就看着裴言抱着个大胖小子过来,吓得曲烟手中袖帕都掉了。 “小裴,你这是……”曲烟指着孩子说不出话来。 裴言苦笑着点头,“捡的,可我实在不会照顾孩子,不知道嫂嫂可会?”其实他还是很不好意思的。 曲烟惊讶一时未消,裴言这是走什么运,平白无故都能捡个大胖小子来。 惊讶归惊讶,曲烟静下心来看向孩子的方向,那小脸,那亮亮的眼睛,还有那粉嫩嫩的小嘴巴,曲烟承认她心化了。 见她有意,裴言连忙将孩子递给曲烟。 抱着软乎乎的一团儿,曲烟顿时眼中暖意泛滥,裴言内心窃喜,看样子是不讨厌。 小家伙很识时务的拉住曲烟的衣襟,分外亲近。 “虽说我没孩子,不过以前见母亲照顾小妹,我应该可以。不知道这孩子的父母……” “还在找,应该不日便会有消息。” 曲烟点点头表示明白。 “这几日……能否麻烦……” “当然,刚好我闲来无事,有个孩子逗逗趣儿也好。”曲烟回答的干脆利落,看样子是喜欢孩子的。 这样裴言就放心了,不过他立马想起另一回事儿,“那个,这个孩子出现实属突然,希望……嫂嫂莫要太多人知……” 曲烟疑惑,“不会真是你的孩子吧?” 裴言被她噎住,“嫂嫂,这玩笑可开不得。我……我还是清白之身呢。” 曲烟顿时笑开眼,“玩笑罢了你还当真,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我看这孩子身上没有冥府的气息,还是少为人知比较好。” “那就多谢嫂嫂。”裴言总算了却心头大事般。 等裴言离开后,曲烟忙得不可开交,一会儿吩咐鬼差去准备吃食,一会儿吩咐去准备小孩儿喜欢的小玩意儿,衣服之类。 以至于刚刚忙完回来的杨子舟看着他家夫人抱着个大胖小子在逗弄,怀疑自己眼花。 “夫人……这……”杨子舟难得没有挂上他那惯常的笑容,此刻呆愣呆愣的。 曲烟挑眉一笑,“怎么样,生得漂亮吧?是小裴捡回来的孩子托我照顾。”说话间,忍不住亲了口小家伙的脸颊,曲烟一脸满足。 “捡回来?”杨子舟不可置信。 曲烟点点头,“对啊,这事儿你可别多嘴,人小裴可是让我保密的。” 杨子舟傻了,这捡回来干嘛还要保密……他忽而想到另一种可能,难道……裴兄有孩子了? …… 裴言打死也没想到,过了一两日,冥府的传言越演越烈。 “我有孩子了?”裴言‘啪’的一下站起来,气得连都快扭曲了。 黑袍鬼差不敢多言,只是老实的点点头。 裴言捂着头,他怎么就忘了杨子舟是个大嘴巴呢。 他愁着眉围着案几绕了几圈,他说,怎么这几日不少鬼差和同僚看着他的眼神欲言又止,敢情问题出在这里! 还有那个长舌鬼,消息还没打听回来。 再没有消息,外面就得传自己是个负心人了,不然怎么只见孩子不见其母亲呢。 一想到这个可能,裴言瞬间咳出来。 “那个……大人可需要茶?”鬼差问道。 裴言撑着案几无力的摆手,“算了,你下去吧。” 他垂头丧气的趴在案几上,冷静下来默默将掉落于地的卷宗捡起来。 “何事唉声叹气……” 触及耳畔的气息一下子刺激的裴言,他一个激动,就……撞上了案几。 “唔!” 裴言捂着脑袋,抬首就对上宁晔的双眸,就像是平静无波的湖水,可细看,其中却隐藏着几分……嗯……裴言说不清那种感觉,就是仿佛要被吸进去,舍不得移开眼。 可这会儿,舍不得也得舍得。 他别过头去,“我没事。”重新坐下来,脑袋上磕了一个红印,也没在意。 “仙君今日回来得挺早的。”他装作无意的样子问道。 却不知,他这话怎么听都透着奇怪。 宁晔收回欲扶他的手,“嗯”了一声,道:“要……敷一些吗?”他指指额头。 裴言按了一下那红印,唏嘘一声,宁晔已经上手在他额头上轻点,顿时不再疼痛。 “浪费术法干啥,敷点药就好了。”裴言说與山道。 宁晔看了眼裴言右手旁堆砌的卷宗。貌似每日这卷宗不断,却不见裴言不耐烦。 “不碍事,你继续吧。”宁晔说道,便转身往右殿而去。 裴言悄悄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其消失在眼中,裴言大大松口气,忍不住扇了自己一嘴巴子。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他嘀嘀咕咕道。 方才要不是看走神,他哪儿至于撞桌子出丑呀。 裴言万分懊恼,但已无法改变。 只能埋着脑袋继续批阅卷宗。 等到三个时辰后,从其余三司不再送来卷宗,裴言总算是瘫在案几上睡过去了。 只是他沉入梦乡之际,老感觉自己浮于云端,轻飘飘的。 无论他怎么滚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锁着不掉下去。 这感觉……软绵绵又温暖好生舒服~ 翌日 裴言醒来,默默看了眼周遭,嗯……他的寝屋。 问题是他没记错的话昨日他是趴在案几上睡着的。 阴律司可没有鬼差能够动他,所以……裴言看向左殿的方向。 第38章 “这个仙君……果真是不计较了啊。而且……也不想传闻中那么冷漠嘛。”裴言低声说道。 不多时,一个鬼差站在门边来报,“裴大人,一个长舌鬼求见,说是有您要的消息。” 听到这个裴言立刻掀开被子,换好衣服就冲出去。 长舌鬼扣着手走了许多个来回,终于听到脚步声,抬首,“裴大人。” “有什么消息?”裴言抬手让他免礼。 长舌鬼笑呵呵道:“回大人,小人打听过了,那海珠来自南海之域。” 裴言嘴角抽了抽,南海!?那儿隔冥府可是十万八千里,他就是把小崽子送到南海都得数月……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瓣,长舌鬼注意到他神色有变,“大人这是……” “确定是南海?南海那么大……” 长舌鬼麻利的掏出一羊皮地图交给裴言,“上面标记的地方便是发现海珠的地儿。” 不得不说长舌鬼是个会做生意的,这个都准备好了。 裴言看着上面的红点,南海只打,这一点完全是角落处。 他仔细看了会儿便合上又问:“我记得你那有一副鲛人图?” 长舌头摸摸脑袋,“有是有……不过……画中都是幻象罢了。” 裴言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上次他还说得振振有词来着。 “所以说这世上就没有真正的鲛人喽?” “大人是要打听鲛人?”长舌鬼眼冒精光。 “好奇罢了。” 长舌鬼了然的点点头,“鲛人存在千年以前,确实不见其影,只闻传言。” 裴言干脆摆手,“罢了罢了,你干脆回去做生意去。” 长舌鬼犹豫了,面带为难,“大人,上次你说那海珠关乎小的危险……” “暂时要不了你的命,就算要也是我先!”裴言免不得嫌弃。 有了这话,长舌鬼放心了,立马带笑颔首,“那小的先告退了,大人留步。” 裴言摊开那地图,有些年月了。 他愁眉不展,这可不好办了呀。 想着间,赤浑的到来打破他的惆怅。 “赤浑兄怎么有空来此?” 赤浑举着大锤十分有魄力的样子,“裴大人,你可知我那混账弟弟的下落?” “还没回来?”裴言猜测。 赤浑颔首,“这不像他呀,已过去多日,一点消息也没有。”他说着叹口气。 “或许……是留在哪个酒坊,再说,平常人也不是赤炎对手。”毕竟,若是打起来,他自己都不是赤炎对手。 赤浑摇首,也不知该如何的样子。 “若是我有他消息,立刻告知赤浑兄。” “只好如此,这几日也不知怎么回事,不少妖魔鬼怪企图潜入冥府,扰得我也没法去寻那混账。” 裴言心中咯噔,“妖魔鬼怪?” 赤浑点头,“是啊,好像跟冥府有什么宝贝似的,不要命的往里窗,还真当冥府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裴言干笑,如果没错……应该和海珠精有关。 当日浴池,泄露的灵气实在是太过庞大。 冥府之所以平静,是因为冥府阴气太重,将那灵气阻挡。可偏偏阴律司的方向对着黄泉那通阳之路,所以灵气可能就是从黄泉飘出去的。 而那些修炼的妖魔鬼怪对于灵气,可是要比他们这些阴官灵敏许多。 将赤浑送走,裴言觉得海珠精不能再久留,说不准会给冥府带来什么麻烦。 他如是想着,过去两个时辰,冥主那边派了鬼差传他。 裴言思考一阵,这段时日他老实得很,也没犯什么错处,冥主应该不会……是罚他吧。 想通透时他已经站在天子殿外,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看见宁晔的身影。 咦,不是说宁晔每日都和冥主在一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什么私情呢。 裴言撇撇嘴,等了片刻,冥主才出现。 宣危睨了他一眼,闲适的拿起一张请柬看了看。 “几日不见都听说你有孩子啦?” “咳咳……冥……冥主,传言怎可信。”裴言呛红了脸。 宣危眼波微转,一手扣在椅子的扶手之上,幽幽道:“是吗~可这传言说得神乎其神。” 裴言抹了把额头,十分无语,“那……都是胡说八道的。” “行了,你那些事自己处理好便可。今日我叫你前来有重要之事。” 这话一出,裴言立刻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宣危挑了挑手指,那请柬就飞到裴言跟前。 看着请柬之上的大字,貌似还带着来自海里的腥味。 他展开来,上面说得十分清晰,“南海龙二太子要娶亲?” 宣危轻轻点头。 娶的还是……没有听闻过的女子。 或者说这好像不是个门当户对的亲事。 “所以,南海邀请冥主前去?” 宣危闭上眼,“你代我去。” 的确是简单明了,毫不委婉。 裴言傻了,就在前几个时辰刚知道海珠精与南海有关,这会儿南海就跟自己扯上关系了。 “这……不合适吧?”裴言犹豫,他一个小小判官怎能代替冥主。 “没什么不合适的,这次他南海设宴遍请仙界诸君,我懒得去那儿寒暄,问起来你就说我闭关了。” 又闭关?有那么多闭关吗?就算不愿去好歹也有个像样的理由啊。 裴言真是服气冥主的率性而为。 “可……为何是属下?” 宣危挑眉,“你的问题很多。” 裴言:“……” 宣危好心又道:“其他三司近日忙碌脱不开身,你反正习惯堆积卷宗,不耽搁的。” “可……” “嗯?” “好……的。”裴言无话可说,有话可说的代价就是挨鞭子,算了吧不值当的。 他在心底安慰自己。 “对了,怎么不见宁晔仙君?” “三界他都横着走,我能管住吗?”宣危慵懒的伸手,站起身来看来是乏了。 裴言立刻道:“是……那属下告退。” “还有……” 裴言走到门边,宣危突然开口。 “前几日阴律司泄露的灵气,你赶紧解决。” 裴言眼睑颤了颤,“是。”果然就算瞒过冥府其他人,也是瞒不过冥主的。 他回到阴律司,宁晔已经回来。至于他为何知道呢,因为他的案几上摆了一碟子红枣糕。 第39章 他往右殿瞧了瞧,咬下一口,甜甜哒…… 还是百味斋的,裴言一时不知是何滋味。 自从宁晔留于此,裴言的肚子就没空过。 他放下点心,压低步子往左殿而去,这还是自宁晔住进来以后他第一次走进左殿。 站在门口,裴言举起手犹豫着要不要敲门来着,结果下一刻门“咔吱”自己打开了。 裴言眼珠微转,往里瞧了瞧,踏进去一只脚,沁人心脾的冷香扑面而来,裴言忍不住多闻了闻。 终于在雕花轩窗前看到其人,宁晔握书端坐,旁边摆着一盏幽冥灯。 此刻他放下书看着这边。 两只黑亮的眸子,如同埋于深渊的宝石。裴言情不自禁的移动脚步,“我……打扰到你了?” 宁晔摇首,“有事?” 裴言揪着衣袖,道:“其实……仙君不必帮我准备点心,太麻烦了。” “我记得你很喜欢。” “喜欢是喜欢,就是……”他咬了咬唇,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总不能说他对自己这么好,容易让自己多想吧。 瞧得出裴言的别扭,宁晔忽而站起身来,裴言看着他走近,心律跳动之声让他有些站不住。 直到他站至跟前,宁晔突然抬手,裴言眼睛盯着他的手慢慢的靠近自己…… 唇角感受到触碰,只是一瞬间的事儿罢了。 裴言垂眸,看见宁晔之间上的糕点渣子,裴言的脸突然一下变红。 他忙的擦擦嘴,嗯?他刚才怎么不知道,莫不是自己脸上一直挂着吧。 将他的动作的看在眼中,宁晔脸上失笑一瞬,可惜裴言顾着擦嘴,没注意到。 “于我无妨的,不过是去凡间走一遭的事情。” 宁晔的解释听起来让裴言无地自容啊。 “那……多不好意思。”裴言撇过头去颇有些不好意思。 “来此只是问我这个?” “没有,还有一事!”裴言立刻道。 说完,他观察宁晔的脸色,不无寻常,所以他是怎么从一张平静无波的脸上看出来温柔的!? “那个……我只是好奇,仙君为何留于冥府?当然,我绝对不是要赶您走的意思!”裴言马上解释道。 这问题他早就想问来着,一直没那胆子。 这不,跟宁晔相处几日,稍微熟悉了一点点他就忍不住了。 宁晔垂眸,将眼中的波澜隐于其中,“有些往事需要解决。” 近段时日,不少事冲着冥府,冲着……裴言。 的确是需要彻底解决了。 宁晔扬手摸了摸裴言的发丝,“无须担心。” 裴言眨眨眼,这动作……嗯,他竟然会觉得习惯? “噢。” 从左殿出来,裴言被一阵穿堂风给吹醒。他回想方才,捂着脸走出阴律司,非常不顾仪态的坐在台阶上。 “完了完了,裴言你完了。”裴言捂着心口处不断念叨。 他舔舔唇瓣,“色字头上一把刀,一把刀呀!” 就在他给自己不断暗示的时候,一个熟悉的人以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裴言顿时恢复回来,对上赤炎那张拥有霉运的脸。 他立刻站起来往后退了三步台阶,“打住,别上前!” “裴兄,多日不见我还以为你想我了呢。”赤炎做出伤怀的神色。 裴言环着手,冷笑一声,“你倒是会逍遥自在,今晨赤浑才来我这找过你。说!你是不是又干什么缺德事去了?弄得满脸疲累的模样。” 话语中嫌弃之意,不言而喻。 “裴兄,这你可就误会于我了。我就是多喝了几杯……嗯……被骗了而已。”赤炎话语越来越小声,明显底气不足。 裴言狐疑的看着他,“骗了?” 赤炎沉重的点点头,“就……喝了杯花酒,被一个女子缠上了,要死要活的,我就没脱身……” “结果你现在脱身了,说明你成了负心汉?” “负心汉我还是担不起的,就……趁机跑了呗。不过我留了全身家当,已经够惨了。” 听起来怎么像是赤炎被骗了的感觉。 “你好歹是神兽,连个凡人都奈何不了?”裴言啧啧,对比之下,他突然觉得自己也没那么倒霉了。 “裴兄你也知道,我总不能对女子下手吧。” “算你有点儿良心。” 赤炎摆摆手,这件事不大想提。 “话说,怎么我一回冥府就听说你有孩子了?” 裴言顿时睁大眼,“假的!我能生得出来吗?” 倒是忘了这则传言了,他想过,除了杨子舟……不会有他人。 赤炎同情的看着他,“罢了,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本来还想给你孩儿送点贺礼呢。” 裴言:“……” “唉,我得跟我兄长认错去了。大概短时日咱俩也不会见面,裴兄你若是还记得我,就去同我兄长求求情吧。” 那是不可能的。 裴言不语。 赤炎叹着气,“就知道你不会,算了,看在好兄弟的份上,咱俩抱抱,也算是安慰我近日伤心伤身。”他说着就要上前,裴言赶紧又退。 “不用了不用了,你的伤心我已经感受到了。回去好好休息休息,自然会痊愈的。”裴言赶紧道。 他实在是怕了,每次因为赤炎倒霉发生的事都是大祸事,他想小命还能留到现在已是上天垂怜。 见此,赤炎沮丧着脸,表达着裴言无情无义。 裴言看不过去,飞快的走下台阶抱了他一下又退回去,“你一个男人这么磨叽干什么。” 赤炎心情得到好转,“你不懂,在一个人绝望的时候,一个拥抱也是寄托和安慰。” 裴言怀疑他是不是去凡间和那些个整日念着酸诗的书生呆久了。 “罢了,裴兄你不懂我的心情。再会……” 裴言看着他的背影,透露着沧桑,难不成……真的被女子伤了心? “咦,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什么太可怕?” 男子清冽的嗓音出现在身后,裴言回首不知何时宁晔已经站在他身后。 裴言刚还替赤炎感怀呢,现在轮着他自己个儿了。 “没什么。” 裴言呼出一口气,也不知道他在身后站了多久。 宁晔猜出他所想,道:“在你同你好友抱在一起的时候。” “他……伤情得紧,我安慰他呢。”裴言顺着就脱口而出,说完才发现这句话怎么那么像解释? 他解释干什么?哎哟喂,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第40章 懊恼之际,宁晔倒是会意的点点头,“我得离开几日,你爱吃蟠桃吗?” “啊?” 离开几日和他喜不喜欢吃蟠桃有什么联系? “甜的就喜欢。” “好,等我回来。” “……” 裴言眼睁睁的看着他往冥府出口而去,“蟠桃?不会……” 不会是去天宫吧?所谓蟠桃不会是蟠桃园的蟠桃吧!? 如果是,裴言仿佛得到大馅饼了。 愣了阵子,裴言不禁好笑,人家又没说是蟠桃,他想那么多干什么。 摇着首他来到赏善司。 望着那威严匾额,裴言呼口气,理理衣襟,扫扫衣袖。 他还不知能否直面杨子舟,真怕看到他忍不住去掐他。 然后…… 真等他站在杨子舟跟前的时候,杨子舟还笑语晏晏,“裴兄,你那孩儿喜欢我家夫人得紧,这几日你是不见长得白白胖胖的。” “所以……到底是谁告诉你那是我的孩子?”裴言咬着后槽牙指着自己说道。 杨子舟微愣,“不是?” “哪里是?我跟他哪里长得像?”裴言无语且无奈。 杨子舟恍然大悟,难道…… “裴兄你……你若是有苦衷可同我说说。该帮衬的为兄绝不吝啬。” 裴言捂住额头,“罢了,孩子呢?” 杨子舟茫然,“裴兄你怎么这幅神色,难道我说得不对?” 裴言告诉自己冷静,冷静。 “嫂嫂在何处?我想见见那孩子。”他扬着干硬的笑意,脸都快僵了。 杨子舟默默指向偏殿。 看着裴言风风火火的背影,杨子舟摸索着下颚,“难道……裴兄他……”他忽而睁大眼捂住嘴。 难道裴兄不是负心人而是被抛弃那个? 杨子舟在心里想着那出大戏,定然是那女子负心于裴兄,就说嘛,相处多年,裴兄怎会是那种人。 唉~怪不得裴兄不肯承认,许是为了面子,他也得好生保密。 杨子舟摇首叹气,十分为裴言处境所怜惜。 不知道杨子舟瞎想的裴言正和一个胖了一圈的崽子两两瞪眼。 片刻后,旁边的曲烟忍不住噗嗤一声,掩唇笑道:“几日不见不认识啦?” 裴言眨眨眼,桃花眼满是不可思议,小崽崽变成胖崽崽这长得也太快了吧。 “这孩子身体不似常人,长得快。”曲烟在旁解释道。 好吧…… 裴言点点头,想起来此目的,便一一对曲烟明说。 听完后,曲烟本是笑意的脸渐渐变成不舍,抱着小崽崽亲热的捏捏他柔柔的脸蛋,“不曾想这么快就要走了,也罢,这儿就算是千好万好哪有呆在自己父母身边来得好呀。” 裴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安慰道:“日后,嫂嫂和杨兄定也会有个白白胖胖的孩子。” 曲烟淡笑,“这种事儿还得随缘。” 寒暄几句,小崽崽只知道两只大眼睛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等裴言抱起他的时候,似乎意识到要离开,金豆子开始洒落,本是崭新的小布衫,顿时淹没了半块儿。 裴言驻足,手忙脚乱的给他擦拭,那小脸儿没多久就通红一片,曲烟捏着帕子,不忍的走近,从自己脖子上取下一块环形玉佩挂在小崽崽身上。 “也算是咱俩有缘的见证吧。”她点点小崽崽的鼻子道。 小崽崽好似听得懂一般,小手攥着玉佩,那小模样儿活像护着传家宝一样。 真真把曲烟给逗笑了。 裴言摸摸小崽崽的脑袋,回去路上,不少鬼差的目光都在他和小崽崽身上,窃窃私语的声音让裴言无可奈何。 他相信时间久了,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离启程去南海的日子还有七日,这不,冥主已经将要送去的贺礼都准备好了。 他默默看着跟前这比他还大的大箱子。 回想,他问送来的鬼差其中是何东西的时候,鬼差给了他一个眼神,“裴大人还不知道冥主的脾性吗?” 得,这问题他就不该问。 事实上,等他打开箱子的时候,感觉到了什么叫做俗气。 应该说俗气至极。 因为里面全是金银珠宝,别说是凡人,神仙也是爱这些的。 当然,因为是出自冥主之手,就算是金银珠宝那也不是平常的金银珠宝。 及此,冥主还给他分了六个鬼差,毕竟抬那箱子确实需要人手。 冥主考虑得还挺周全。 裴言想着间,日子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三日。 每日,殿上都会多出来一份点心,都不带重样的,裴言每次都厚着脸皮笑纳了。 大不了……大不了他以后还这份人情嘛。 这会儿正吃得香,突然,衣角被什么东西扯了扯,他嘴里包着甜枣看过去……小崽崽正奋力的抓着他的腿往上爬。 裴言忙放下手中东西,“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小崽崽指指自己扁下去的肚肚,“……饿。” 裴言得了曲烟传授的经验,赶紧给他拿能吃的吃食去,一口一口喂着糊糊。 “唉,一个时辰前才给你喂过呢。”裴言也是累极,这几日他忙碌卷宗,一边照顾崽崽实在分身乏术。 前几日将他带回也是怕久了给杨子舟带去麻烦,毕竟人家好好夫妇俩,中间夹着个旁人的孩子算怎么回事嘛。 而且……冥府传言不只是他,还有些猜测往杨子舟和曲烟身上泼水,他觉得赶紧接回来比较好。 小崽崽才不管他的嘀咕,只管张嘴咽下,两只葡萄眼笑得月弯弯。 裴言久了,心一动捏捏他的小脸。 小崽崽被他逗得咯咯笑倒在裴言身上。<·)))><< 宁晔出现在门边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裴言注意到视线,抬首间和宁晔目光对上。霎时间,笑容变得矜持。 只有小崽崽不知道发生何事,抓着裴言的发丝在裴言脸上划拉。 裴言赶紧抓着他的小肉手站起身来,“仙君回来啦?” 宁晔已经走近,将锦盒放置他跟前,颔首道:“接回来了?” 裴言赶紧把自己发丝从小崽崽作乱的手中解救出来,“嗯……过几日我就去南海,顺便找找他那父母。” 小崽崽靠在裴言肩上,眼眸闪亮看着宁晔,一眨一眨的,似乎很好奇。 听到南海,宁晔面色微微变幻。 “宣危不去?” 裴言苦闷的点点头,“冥主大概比较喜欢闭关。” 宁晔想着三界关于宣危的传言,“肆意惯了也好。” “是挺好,苦了我们这些手下了。” 许是他俩对话太过无聊,小崽崽听着听着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裴言注意到随后压低嗓音道:“仙君回天宫,可是处理好事儿了?” 宁晔抬手摸了摸小崽崽的脸蛋儿,“没什么事。” 裴言没想到宁晔也会主动触碰小孩子,“那……南海也给仙君发请帖了?” “恩……”宁晔点点头,原本他是不打算去的,不过……看着裴言他改变了主意。 “你我同去。” “啊?”裴言只是多嘴的问了问,他发誓绝对没有另外的心思。 宁晔又道:“正好顺路。” “可是……你不是有事才留在冥府吗?不……耽搁吗?”裴言疑惑开口。 “没什么可耽搁的。”宁晔低言道。 说完便回了左殿,裴言摸不着头脑,回首瞥见那锦盒,他一手抱着崽子,一手打开,里面正躺着两个巴掌大,红润饱满的蟠桃。 裴言嗅了嗅,不是凡品! 他一边咽了咽口水,忍住将其给盖上,想了想将崽子放回屋里去。 此刻坐在桌案前,裴言深觉自己又白吃宁晔的了,唉……怎么有种找到后台的感觉。 一时愁然,过会儿便往左殿瞧瞧,闲得紧,他脑子突然灵光一闪。 忙去找来那千年不腐的纸张,“还好,就剩这么一张了。”他念叨着一边吹吹,这时候他就得感谢师父他老人家在自己小时候逼迫自己学画了。 好吧,其实当时他师父原话是:“学好了,以后给你师父我和你未来师娘画小像。” 可惜等他学会了,连个师娘影子都没有。 这会儿重拾画笔,裴言思衬着…… …… 冥火摇曳,一切都显得幽静无比。 宁晔从左殿走出来,第一眼就看到殿上男子撑着脑袋,一下接一下的往下坠,直到撑不住才靠在桌案上睡去。 旁边候着的鬼差瞧见宁晔,忙要行礼,宁晔摇首阻止,提步上前,“他一直都这样?” 啊?这样是哪样?小鬼差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后看向裴言才脑子聪明一回忙的点头,“大人就是这般勤勉,最是不喜耽搁批阅卷宗的。” 小鬼差说得笃定,把裴言夸了一顿。 可惜,某位大人并不知晓,转了下脑袋,压着的那张白纸就出现宁晔眼前。 小鬼差眼珠微转,“偶尔是陶冶情操。” “你先下去吧。” “是。” 等鬼差离开后,宁晔才靠近,将裴言压着的那画卷取出来。 画像上的男子,端方雅致,长身玉立如清风朗月,世无其二。 宁晔目光一直停留在画像之上某处,耳边红痣,只是微小一点,若不是细致入微之人断然不会发现的。 此刻,风吹进来,裴言打了个哆嗦醒来,揉了揉眼睛,感觉到身边多了道影子。 抬首看去,正见宁晔执着他刚完成的画卷…… 裴言靠在桌案边的手猛的一紧,神情紧张。 “仙君,那个我……” 第41章 宁晔垂目,模样同画中人神色一般无二,“……画得很好。” 裴言耳朵突的一瞬红透,他真的是手贱啊,可千万别误会呢。 但是羞涩之际,听到宁晔的夸奖他怎么还有点喜滋滋。 “当年冥主也夸过我呢,还说我这画画的技艺是我最拿得出手的。”这时候,裴言还没忘了借着宁晔的话下台。 宁晔似乎听出什么,抬眼道:“你给宣危画过画?”没有意识到口吻有何异样,裴言顾着回答也没细想道:“对啊,我记得是冥主生辰,我作为下属连夜画出来聊表心意的。” 握着画卷的手紧了紧,宁晔面色不改,只是话语冷淡些许,“原来如此。” 这次裴言注意到了,宁晔似乎……心不在焉。 莫非是累了?也是,现在都多晚了还未歇息。 意识到错误,裴言立刻道:“仙君……我……就先回去了。你早些歇息。”他说完也不给宁晔回应的时间,便转身急匆匆的跑了。 跑得快,连画也不打算要回去了。 瞧着他那跟逃命似的背影,宁晔转眼看着手中画像,低叹一声。 裴言一把冲回屋子,后面反应过来,诶……画……好吧,他若是开口要,岂不是叫旁人误会了去。 不过,他这样画人家,好像就挺让人误会的。 他揉揉脸蛋儿,仔细回想方才宁晔并无不悦,想到此,裴言才放心,还不忘打打自己的手,“下次可不能手贱了。” 大不了,他躲起来悄悄画嘛。 …… 两日后冥主安排的鬼差同裴言禀报。 裴言手里抓着判官笔,默默往下瞅了眼,突然目光一亮。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站在最后的鬼差。 嗯……身形较为瘦弱,瞧来弱不禁风的模样。但他有一张清隽怡人的脸。 穿着鬼差的玄衣,不同的是他没有寻常鬼差身上的死气,反而多了些和煦温暖的感觉。 裴言很少见旁人第一面有如此明显的嗯……怎么说,很舒服的感觉。 这样儿的出现在冥府不得不好奇了。 不然,他还以为自己见到哪个得道高僧亦或是不知红尘的小道士呢。 “你……叫什么名字?”他点了最后面的鬼差。 那鬼差微微一愣,反应过来裴言说的是自己,立马低首回道:“回大人,小的名唤沈逐。” “沈……逐?随波逐流的逐?” 沈逐微微垂目轻轻点头,“……是。” 还挺有意思的名儿,裴言估算着时辰,“行了,都下去准备,不日便出发。” “是。” 裴言靠在椅子上,撇撇嘴,“长得还挺好看的。”说完就反应过来,给自己一嘴巴子,“诶!老毛病又犯了!” 他晃晃脑袋,可不能随便调戏呀,默默看了看左殿的方向。幸好宁晔大人有大量不跟自己计较啊。 “大人大人,那幼童醒了。”一个鬼差从后面跑出来,嘴里嚷叫着。 裴言捏捏眉心,苦巴巴的站起来,“也许……这就是命吧,我可能上辈子欠了那小祖宗的。” …… 前往南海,裴言抱着小崽崽绝对是独树一帜,站在鬼门关,鬼差们都到齐了,他左看右看都没等到宁晔。 “莫非……是睡过头了?”裴言猜测到,还是说宁晔当日一言不过是客套话,自己却当真了。 正当他纠结的时候,远远看着赤炎从黄泉路跑来,“裴兄!” 裴言抱着崽崽往后退了步,连小崽崽把玩他的发丝都不在意了。 “有事你说别靠近!” 赤炎及时止住脚步,他叹口气,从身后拿出一封信,颇为委屈的递给裴言,“喏,路上遇见一鬼差要把这信交给你,我顺道就来送送你。” 裴言定眼一看,上面“裴言”二字,隽秀有力,十分好看。 他疑惑着接过,赤炎赶紧从肩上把小包袱递给他,“这里面是防身的家伙,你都带着,可得平安无事的回来啊~” 裴言挑眉,听他这话裴言有了熟悉的不好的预感。 赤炎旁的没多说就把小包袱交给裴言身后的沈逐,跟裴言挥挥手,“不行,我还得去打扫地狱,一路好走啊裴兄。” 裴言:“……” 裴言嫌弃的瞥他一眼,赶紧展开信,原来是宁晔留给他的。 看完之后,裴言心底悄悄松口气。 上面言简意赅解释了,宁晔又有事耽搁要回去天宫处理一二,恐是耽搁时间不能同行。 看来这天宫还是挺多事儿的。 不过让裴言放松的确是,他俩不同行自己也就没那般拘谨了。 将信收好,他下达命令:“出发。” 一路上小崽崽还算安分,幸好离开前曲烟准备了小崽崽需要的吃食。 这也造就小崽崽,吃了睡睡了吃…… 裴言生生羡慕啊,的确……他也是个无远大志向的。 好在一路无恙,因为赤炎的出现,搞得裴言一路上提心吊胆的,生怕又倒霉。 在半月时间,一行人马便到达南海。 这还是裴言第一次来南海,为了安全,他将小崽崽变回原形,免得打草惊蛇。 看着快要亮瞎自己的珊瑚群,裴言默默转眼,边跟着引路侍女,边打量快要到的宫殿,他发现这宫殿真真是富丽堂皇。 怪不得,都说四海有钱啊…… 安排下来,裴言望着自己的住处,比冥府亮堂许多,只是中间那蚌壳的床榻才令他有了到了海里的感觉。 看了看门外,确定没什么人的时候,他赶紧让小崽崽出来,好在还在睡,把他放在床榻中央。 中间陷下去一块儿,不知是不是到了海里的原因让小崽崽有了丝亲切感,蜷缩的身体舒展开来,毫无防备。 裴言叹口气,撑着手肘在旁看着小崽崽,变回原形估计是把他憋坏了。 想着给他捏捏被子,随后自己也不知不觉都睡着了。 等他再醒来时……崽崽不见了!!! “小祖宗?”裴言满屋子的找,柜子里纱帘之后什么的,什么也没有。 裴言方了,要是被侍女发现可真真说不清了。 他此刻万分后悔自己睡着了。 赶紧开门出去,结果没走多远就看到……宁晔抱着已经睡着的小崽崽走过来。 他傻乎乎的站在原地,直到宁晔走近,“仙君……不是去天宫了吗?”说着看了眼趴在宁晔肩上的小崽子,睡得还挺香,那小脸蛋儿红扑扑的。 这小没良心的,跑得快还睡得香。 宁晔抚着小崽子的背,“处理完便赶来了。” 裴言觉得宁晔似乎没有自己看起来这么空闲……而且他来得好快哟! “怎么碰到的?”裴言指着小崽子。 宁晔回想,道:“一个鲤鱼精拉着他坐在礁石上吐泡泡。” 裴言:“……” 敢情他还没吐泡泡来得有趣? 裴言不平的神色落在宁晔眼中,当即垂目,“先进去。” 一直站在外面被侍女看到就不妥了。 裴言点点头,想接手来着,结果宁晔从他身前而过……徒留他欲伸出的手,难掩尴尬,裴言赶紧跟随其后。 宁晔将小崽崽放在床榻之上,又问:“他能跑出去应该是有了感应。” “感应?”裴言想了想道:“与他那父母之间的?” 宁晔点头,“待他转醒你可问问。” 裴言不怎么报希望,小崽崽除了“抱”就是“饿” “咚咚,裴大人?” 敲门声起,裴言转眼看去,“谁?” “沈逐。” 裴言紧张的心顿时落下,看着宁晔道:“是我带来的鬼差。”他解释道。 过去将门扇打开,沈逐依旧温温和和的,递出小蓝包袱,“裴大人你的东西。” 乍一看,裴言险些忘了,笑着接过,“我都忘了有这东西,行了你下去休息吧。” “嗯。” 裴言撇嘴看着手中包袱,没有发现宁晔方才看到沈逐的神色变幻。 也不知道赤炎那家伙给他装什么防身的宝器。 把结打开,没注意从里面落出几样东西…… 匕首…长鞭……还有一本书。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裴言俯身去捡,一只手比他还要快的将那书捡起来。 他抬眼而去见着宁晔盯着那书封,神色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他迷茫的问道。 过去将书取过来,将将翻开第一页,裴言双目放大,二话不说把那玩意儿扔一旁去。 “不是我的,我没有,我没看!”他忙的摆手,无辜的看着宁晔,心头想着他还能保留一丝清白吗? 且看散在地上的书……或者说春宫图……裴言恨不得冲回冥府把赤炎揍一顿,那玩意儿怎么会出现在包袱里? 宁晔异样的看着他,裴言那白嫩的小脸在他眼中渐渐成了绯色。 两只桃花眼水亮水亮的,彰显无辜。 “嗯,你先休息。”宁晔神色淡淡走出屋子。 裴言顿时成了苦瓜脸,手捂着脸蹲下来,这到底是信还是不信啊? 他会不会在宁晔心里成了个游手好闲,还贪图美色的小判官? 裴言连叹三口气,他激愤又无奈。 跑过去把那本春宫图当做赤炎撕拉撕拉成了碎纸。 眼不见为净。 天渐渐暗下来,海里燃着独有的灯火,裴言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个小东西在他身上摸索。 作者有话要说:举手手,明天后天不更!文文应该在下周一入v,当天万字,明后两天的章节窝会在后面补回来~感谢支持~ 这两天牙痛,要是我没回评论,我可能拔牙去了! 第42章 (倒v结束) 一睁眼就看到某个小崽崽闭着眼却扬着手从他身上翻越过去,裴言觉得自己成了一座小山。 而小崽崽就是那个翻山越岭的人。 裴言张嘴欲唤小崽崽来着,忽而想到宁晔说他可能会有感应…… 他随即闭上嘴,披上外衫跟着小崽崽溜出去。 猫着腰看着前面一小坨还挺机灵的躲过巡逻守卫,裴言跟着他东躲西藏,还愣是走出外客所居之处。 然后……走了许久小路,前面生灵越来越少,裴言出来得急没多加件衣裳还有些冷。 且看着小崽崽依旧闭着眼,迈着小短腿儿,后面用红绳系着的小揪揪跟着他的脚步一颤一颤的。 这会儿小崽崽停在一处红珊瑚群,远远看去,红艳似火,凸显瑰丽神秘。 裴言赶紧弯下身,只见着一只红色鲤鱼从深处跳出来,跟着左右张望,确定之后在小崽崽跟前现了身形。 是一个女子,穿着火红衣衫,模样……裴言好像看到对方脸上一半脸都是鱼鳞……这是还没化形完吧? 重点好像也不是这个,裴言立马盯紧那鲤鱼精。 望着小崽崽,鲤鱼精眨眨眼,立刻泛起微笑,伸手捏了捏小崽崽脸上的柔软。 “可算是找到你了~”她的声音过分尖锐,裴言皱了皱眉,看着那鲤鱼精俯身笑得诡异将小崽崽抱在怀中。 裴言抓着珊瑚,欲出手之际,手腕被一阵微凉拿捏。他美目一睁,不待回眸,一道气息贴近他的脸颊,“是我。” 是你就是你啊,可是……仙君大人,您不用贴这么近…… 裴言转动着黝黑的眸子,滚了滚喉结,“仙君你何时……” “我住你旁边。” 裴言:“……” 为什么不早说。 裴言嘴角抽了抽,随后略带疑惑道:“以仙君的仙格貌似不应住在我旁边吧?” 这话乃是实话,宁晔是何等尊贵。那南海当是有数的,怎么会让宁晔屈尊降贵住在他一个小判官旁边? 除非…… 他想着便等来对方低低的一句回答,“我不放心。” “啊?”裴言想问他不放心啥来着,就被牵着起身,“跟着我。” 裴言恍恍惚惚,动了动被牵制的手,宁晔瞥眸间跟着放开手,“失礼了。” 裴言抿了抿唇瓣,什么也没说。 鲤鱼精脸上的狂喜让裴言想到要开吃了~ 反观那小崽崽还是闭着眼窝在鲤鱼精怀中,裴言心里唾弃,准是被卖了还倒数钱那种。 跟着鲤鱼精来到荒芜之地,四周都是暗黑海域,若不是跟着前面的宁晔,裴言独自是辨不得方向的。 “那是什么?”裴言眯着眼指着鲤鱼精的方向。 宁晔看了眼道:“礁石群。” 裴言只觉得眼前一片黑。 好吧…… 也不知道这鲤鱼精到底要干什么,他俩穿过狭窄的礁石群,原来礁石群后面隐藏着一间小屋子。 小屋子亮起来,从裴言的位置可以通过窗扇看进去,那鲤鱼精拿着一个海贝靠近小崽崽……小崽崽虽闭着眼身体却自然放松,甚至主动抱着鲤鱼精的手。 别说,这画面看着还像那么回事儿的,嗯……温馨。 但是不包括裴言,他默默看着,眼睛越来越酸,腮帮子越来越鼓。 宁晔注意到他那满是委屈的模样。 “你……” “那个小没良心的,我衣不解带夜不能寐的照顾他,结果……哼,转身就投入别人怀抱了!” 宁晔欲脱口而出的话止于口中,他以为对方会发现那海贝的奇怪。 裴言正气愤着,前面的小屋子突然暗下沉入黑暗,跟着传来小崽崽哭叫的声音,裴言二话不说就奔过去。 那焦急的模样,仿佛刚才嫌弃的话不是出自他口 屋子里空空如也,唯有……蹲坐在桌子上抓着海贝听着的小崽崽。 两眼睛泪光闪闪,一边还吸允着指头听得痴迷。 “不见了。”宁晔出现在门口,意有所指。 裴言一把捞起小崽崽,刚想教训他来着,小崽崽就满眼欢喜的抓住裴言的衣襟靠上去,别提多亲热。 裴言:“……” 火气顿时消弭。 “跑得真快,不过……她也太敏锐了吧?”裴言回想,方才发生不过转瞬间,鲤鱼精这反应简直可以媲美自己。 裴言挑挑眉不解。 宁晔走近,目光落在小崽崽手中的海贝上,小崽崽感受到什么,迷茫的将手中得来的新奇玩意儿乖乖交过去。 嗯……真乖。 裴言打心底感叹。 海贝在耳边,可以清楚听到一阵悦耳动听的歌声,即便是放下,那歌声依旧萦绕脑海。 “怎么?”裴言疑惑,宁晔将海贝放在他耳边,裴言一听,心里所有的急躁跟着消失,面色也跟着缓下来。 他发现这歌声犹如天籁。 “是鲛人的歌声。”宁晔淡淡道,将海贝还给小崽崽,看小崽崽跟护宝一样环在胸前。 裴言听说过,鲛人的歌声可是有迷惑心绪的力量。 他默默看向怀中小崽崽,那完全对歌声痴迷的模样…… “莫非,这唱歌的鲛人算是他的父母?” 宁晔缓缓点头,黑眸幽转,“不过……” “不过什么?”裴言疑惑道。 “吉时快到了。” 裴言拍了下脑袋,把正事儿给忘了,今晚是二太子娶妻的日子呀。 “那刚才的鲤鱼精……”裴言总觉得今晚这事儿不会完。 “她会再出现的。”宁晔话语笃定。 …… 回去龙宫,裴言只好设了结界让小崽崽不能离开整个屋子的范围,不过看他抱着海贝得趣的模样也不会再跑哪儿去。 拍拍手,裴言准备去喜堂。 一开门,引路的侍女便同他俯身执手,“裴大人这边请。” 裴言刻意多看了旁边那屋子,寂静无声,不知道宁晔是否先去了。 一路思衬着裴言就来到喜堂之中,海中的婚礼裴言还睡觉第一次见,到处布置得华丽惹眼,裴言不由再感叹,南海还输有钱的。 他来得尚早,坐在尾巴那里。其中不少宾客渐渐到来,裴言大多不认识,不过那一波又一波的仙气弥漫,不用想都是来自天宫的仙人。 看他们三五作伴窃窃私语,总算明白冥主为何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我没拔牙,耶~ 第43章 三章合一 这会儿正闲着,裴言规规矩矩的坐着,大庭广众之下可不能丢了冥主的面子。 他是这样想着的,结果…… “迎夜仙君到。” 裴言脸色微僵,眨了眨眼,他应该是没有听错。 迎夜!? 裴言脸都快黑了,默默转首往前面瞧了一眼赶紧转过头来。 他怎么来了? 裴言不可置信,伸手撑住脸颊意图挡住自己的脸。 什么叫做冤家路窄,裴言是体会到了。 迎夜,天宫星月湖的主人,所谓星月湖乃是三界最为清澈的湖水所汇聚之地。 那里的灵气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不过让裴言不适的不是这个,而是迎夜这尊大神,那得是三十年前的事儿了,迎夜仙君凡尘历劫之时倾心一凡人女子,为了长相厮守下去,他便来到冥府意图让裴言将那凡人女子的名字从生死簿上划去。 冥府是有规矩的,生死簿上名字皆是因果轮回,就是判官本人都不可更改与否,有关事宜皆是要禀告冥主。 这事儿裴言自然是禀告冥主了,结果不言而喻。这本就是坏规矩的事儿,那女子并无任何过人功德,若不是无法成仙,迎夜也不会想着寻求冥府。 但冥主是什么人,绝对不是欺软怕硬的主儿。 迎夜知道后十分不满,结果那凡人女子还是因着寿命而去,转世轮回。 迎夜心有不甘,无法怪罪冥主,就只能怪罪裴言。 后来好多次,裴言都因为迎夜暗底下使绊子,背了不少锅。 知道冥主察觉,迎夜才收了手。 之后几十年更是同冥府无甚来往。 裴言回想完毕,这都多少年没见了,没想到今儿个被他撞上了。 他正期盼着对方略过自己这儿赶紧往前,然而,事实上好的不灵坏的灵。 陌生的气息在跟前停留,跟着头顶上传来讽刺的话语,“哟,这不是冥府的裴大人嘛,怎么有空来此了?” 裴言咬牙,脸色狰狞一瞬,知道是避不过了。 因着迎夜的话,在场不少来客皆是目光聚集在此,裴言放下手,浮现有力且疏离的笑容,起身道:“见过迎夜仙君。” 迎夜哼笑,“我还以为数年过去裴大人不识得我了。” 旁边一仙人听出些什么,好奇道:“敢问上仙,这位大人是……” 迎夜古怪的看了眼裴言,“他呀……冥府阴律司的判官,可是公正无私呢。” 一听是冥府的判官,周遭仙人都没有刚开始的好奇探究了。 “话说,南海二太子成亲怎么不见冥主呀?”迎夜装模作样的看了看左右。 裴言沉着一口气,耐着性子道:“冥主大人正在闭关,小的这才代替冥府前来贺礼。” “那冥主可真真糊涂,好歹是南海二太子的婚礼,怎能随意派遣一个判官前来,也太无礼数了。” 这话一落,裴言脸色垮下三分,垂在两旁的手微微拢紧,其他仙人们耳鬓厮磨之声悠悠传来,仿佛在说冥主的不合适。 裴言虽笑着,眼中可无分毫笑意,“迎夜仙君如此关心冥府,当是冥府荣幸,只是冥主本是好意,被仙君如此曲解恐会内心愧疚的。” “愧疚?他宣危可不像是个会愧疚的,本君不日前才听说宣危去过天宫,怎么一到南海婚礼就闭关了呢?” 这话明显讽刺,裴言脸上的笑意有些绷不住。 恰巧此刻,南海龙王和王后相携而来,听到这话,双双脸上笑意倍减。 “闭关之事早有预兆,迎夜仙君这般关怀不如婚礼结束后同去冥府问候?” 清冷的话瞬间吸引在场所有来客的注意力,乃至龙王夫妇转首,裴言看去,宁晔不知何时站在门口,一身白衣,即便在场不少仙人都着白衣,可唯有他,唯有他是最有风华的。 裴言一直紧着的心在看到宁晔那一刻,瞬间松懈。 眼见着他同龙王夫妇见礼,朝这边而来。 迎夜眯着眼,“宁晔仙君也是稀客呀。” “不如迎夜仙君。” 迎夜脸色不大好,看了看裴言,“还不知道裴大人这般有福气,能得宁晔仙君帮之解释呀。” 宁晔的地位三界共知,便是他迎夜再嚣张也不得在他面前放肆。 裴言不语,宁晔直接在裴言身边坐下,这番动作不仅其他来客就是裴言也吃惊。 以他的地位莫说坐这么靠后,就是与南海龙王平起平坐也并无不妥。 而且他下一个动作,就是拉着裴言坐下来,抬眼面对迎夜,一张清俊无双的脸顿时犹如万里冰川般,“我的人,自然护着。” 裴言几乎听到在场不少吸气声,包括他自己的。 其实他很想说,不用这样……吧,搞得他自己都快信了。 要不是他尚有自知自明…… 迎夜还想在说什么,南海龙王上前,“仙君站了许久应是累了,不如先歇坐些许,再过片刻吉时就该到了。” 主人都发话了,迎夜纵然不满也不能驳了其面子,只好吃下今日暗亏。 等到其他视线渐渐散去,裴言才轻松下来,看了看四周微微低首压低声音道:“方才那话是不是有些冲动了?旁人会误会的。” 关键是他自己的名声没了也就没了,可宁晔的……他可不想对方一世英名毁在自己手中。 宁晔将裴言跟前的烈酒换掉,给他面前碗碟添了些小点心。 “误会什么?” “误会……就刚才你说的那句!”裴言纠结道,他又复述不出来…… “你介意?”宁晔反问。 裴言立马摇首,这态度让宁晔唇角微扬,彰显其心情。 哎哟,这笑容太……太招人了,裴言立马转移视线,深怕自己待会儿克制不住占人便宜。 扭过头去就感受到一道视线,他一抬眼就对上迎夜的冷笑,裴言莫名其妙从对方眼神中读出来——狗男男。 这一下把裴言惹着了,赶紧恨了眼回去。 迎夜的白眼让裴言很是火大,正准备再恨几眼,甜软的糕点猝不及防塞入口中,他舌头一卷,甜甜哒。 看过去,正是宁晔所为。 “不饿吗?”宁晔当是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裴言咀嚼几下,点点脑袋,“饿。” 宁晔给他倒些水,裴言就在吃食的糊弄下把迎夜的郁闷扫之一尽。 吉时很快来到。 新人入殿,裴言瞧着一对红衣新人相携而来,南海二太子身姿高大,刚毅俊美,旁边的新娘带着盖头瞧不得模样。 拜堂之时,裴言发现不对,王后似乎并不高兴,脸上没有喜悦反而多了些愁闷。 等到拜礼结束,二太子带着新娘入洞房。 “仙君可知新娘身份?”裴言不由好奇道。 宁晔看着他从果盘取了几颗葡萄送进嘴中,默默记在心上,而裴言注意到他的视线,以为要吃来着,赶紧从掌心挑了颗圆润光泽的递过去,哪知道对方只是微愣,随后低首将葡萄含过去,湿濡感在指尖一划而过,裴言手都快不利索了。 他以为对方会用手接的。 强颜欢笑大概是他现在的模样,更不用说旁边仙僚都看在了眼里。 “听闻是二太子自己喜欢的,原先龙王和王后本不同意,是二太子跪于王后门前多日方才松口。” 这番解释裴言是可以理解了,感情还是对苦命鸳鸯,怪不得方才王后脸上无丝毫笑意。 以为是欢喜的日子,就在裴言饮下一口酒的时候,耳畔传来尖叫声,他脑子立马紧绷起来,宁晔动作更快拉着他的手紧紧不放。 仙僚们都注视着同一方向,那就是新房。 王后和龙王已经赶过去,不一会儿便传来王后的哭叫声,这时龙王出来解释,“抱歉各位仙僚,小儿突然遇刺,今日喜宴先止于此,改日再另当赔罪。” 遇刺?龙王的话言简意赅,似乎不愿在场插手,于此侍女们引导着来客纷纷退下。 裴言和宁晔单独走于其中,“这二太子好歹修为甚高,怎么会轻易遇刺?” 再说,在座这么多仙人,刺客能这么轻易潜入进去,那不是傻吗? 宁晔细思,道:“龙王方才如此,想必是有难言之隐。” 裴言颔首同意,不过堂堂南海二太子遇刺不是小事呀。 回到屋中,看着乖巧的小崽崽,裴言今日跌宕起伏的心瞬时间平静下来。 小崽崽已经睡着,裴言也觉得劳累,陪着他不知不觉中睡过去。 半夜,压低的脚步声从门口逼近,培裴言睁眼,不动声色,只是手中多了判官笔。 就在黑影接近床榻事,裴言趁机扫亮镶嵌在四角的光芒,判官笔直扣来人嗓子眼。 红衣似血,女子狼狈,看着裴言的双眼透着惊恐和慌张。 裴言双眉一簇,“你不是……那个鲤鱼精吗?” 可看她穿的喜服,裴言心中有了不好的想法,“新娘就是你!?”不同的是,她脸上一半的鳞片尽数化去。 鲤鱼精不敢动,只是点头。 她的目光一直看着裴言身边的小崽崽,来此的目的也是他。 裴言注意到她红衣上染了血,且发冠不在,发丝凌乱。 联想发生的事,他眯起眼睛,“你刺杀二太子?” 鲤鱼精忙道:“我不是故意的!” 裴言愣住,因为他……听到的是男子之声。 “你还是男的?”裴言难以置信。 鲤鱼精捂着嘴,意识到方才的冲动的开口,“我……本来就是男子。”无可奈何只能承认。 裴言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你想干什么!?你还想偷崽儿?”他说着挡住小崽崽,生怕被抢了去。 “我没有……我只是想带他走。” “你就是要偷崽儿!” 鲤鱼精想要解释来着,可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是……我是想保护他,他灵气太足,容易遭人觊觎。” “我凭什么信你?” “我之前有机会接近他,若是有目的怎会等到今日?” 理是这个理,可裴言怎么觉得鲤鱼精都自身难保了。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明明是男子却以女子之身现人,还……还和南海二太子成亲。”想想鲤鱼精还真是厉害。 “这……此事说来话长,总之他留在此十分危险。不如你先随我去一个安全之地,我从头同你解释?”鲤鱼精面色真诚,看起来不像假话。 裴言半信半疑,唯一肯定的是他能打得过对方就行了。 将判官笔收回,裴言抱着小崽崽跟着鲤鱼精悄悄离开,离开的时候他发现龙宫四周增了数倍守卫,应该就是拜鲤鱼精所赐。 裴言见他在前带路,轻车熟路……心里疑云重重。 最后,鲤鱼精带他来到了老地方,就是礁石群后的小木屋。 “说吧,你认识他?”裴言低眸示意怀中睡得香甜的崽儿。 鲤鱼精老实的点点头,“他身上的气息是……是公主的。” “公主?”裴言怎么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鲤鱼精又道:“我打听过你,你是冥府的判官吧。” “你别跟我套近乎,我只想要个明白解释。”裴言立刻道。 鲤鱼精舔舔受伤的唇角道:“鲛人……你应该知道公主就是鲛人一族的公主。我曾是公主的侍从。” “莫非……小崽儿源自你口中公主?”简而言之就是小崽崽的母亲是那个鲛人公主。 鲤鱼精点点头,“可以这么说,我也没想到一颗珍珠会成精,若不是你们初入南海他偷跑出去我也不会发现的。他身上的气息和公主如出一辙。” 裴言盯着他,见他面色无常,当是没有欺骗自己。 “那你们公主呢?” 鲤鱼精面带犹豫,道:“你或许不知,在千年以前,公主便……便嫁给龙王。” “可王后是龙族啊。” 听到王后,鲤鱼精有些冷然,“公主是……为妾的。那时候龙王还是南海太子,公主倾心于其便选择为妾。” 裴言怎么觉得这和他知道的相差太大。 虽在冥府,三界各处他也了解一二,比如龙王从头至尾就王后一任妻子。 “不过,公主在七百年前就消失了。” “等等,你先告诉我为何你先前说这孩子留在龙宫有危险?”裴言觉得这个鲤鱼精一定藏了什么秘密,还凭一己之力搅得龙宫大乱。 鲤鱼精靠在门背后,垂下脑袋,低声道:“估计现在龙王下令在整个南海追杀我,势必会搜查整个龙宫,这个孩子的气息瞒不过去的。” “一个无辜的孩子罢了。” “可他是公主的孩子……王后容不得的。”鲤鱼精笃定道。 裴言听出些许不对劲,“你的意思是王后和公主有极大的仇恨?” 提及这个,鲤鱼精重重点头,“公主嫁过去没多久便消失了,给出来的说法是公主自己离开的,无人知晓行踪。我不信,我从小伺候公主,有一日在龙宫徘徊之时我感觉到了公主的气息,所以她一定还活着且留在龙宫。” “所以,这跟你嫁给二太子有什么联系?” 鲤鱼精抿了抿唇,疼痛在口中蔓延,他心虚道:“那……是意外,我初初化形完成时偶遇二太子,他见了我……非要娶我……我没办法,但是心里也想追查公主下落便打算先嫁过去再说。” 裴言听完他的话,默默打量了其一眼,这会儿没了鳞片确实有一张美艳的脸,简直比自己还适合女装。 “那你为何伤害二太子?”这样岂不是还打草惊蛇。 鲤鱼精心怀愧疚,“我……我也不想的。可,可他要和我洞房……我原先不了解这些事儿,他一来就要扒我衣裳,若是我不反抗,身份就暴露了。” 裴言:“……” 是的,结果一反抗暴露得更彻底了。 裴言都不想嫌弃他了,“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以龙王的势力,就算你躲在这里也会被找到的。” “我知道,不过……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现在只想保护好公主的孩子。”他说着,走近几步看着裴言怀中的崽儿,眼神越发柔和。 裴言被他这眼神看得骨头发麻,心底别扭着,鲤鱼精轻声问:“我能……抱抱吗?” 尽管很想拒绝吧,裴言触及他眼中光芒,到底有些不忍将睡梦中的崽儿递过去,鲤鱼精满眼欢喜,跟得到最好的宝贝一样。 小心翼翼的抱在怀中,裴言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鲤鱼精似乎真是喜欢这孩子,捏了捏小脸,顿时笑得跟朵花一样。 虽然知道崽儿长得好看,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鲤鱼精漫步于窗边,边轻拍着崽木天蓼儿,边望着外面的礁石群,“其实……我很想念公主,若是当年她没有嫁给龙王,而是随着族人避世,也不会沦落至此。” 沦落至此?裴言正回味这话的时候,鲤鱼精转身看着裴言,“你人真好。” 听到这话,裴言心里就俩字——要完! 果不其然下一刻,鲤鱼精扫过桌案上的海贝砸过来,变脸只在一瞬间,裴言躲过去之后,屋子里不见鲤鱼精的身影。 “敢情还真是来抢崽儿的!”裴言气得头大,好不容易发次善心还被骗了,他这会儿正气得脑瓜仁疼。 然而,下面有了让他更加后悔的事。 听到了些许动静,裴言跑到窗边,礁石群中发出了异响,裴言听得耳朵发疼,跟着有什么东西从礁石群里面钻出来。 ——蛇! 裴言瞠目,捏着窗扇的手泛白,立刻将窗扇合上,他发现不止一条,是一群蛇朝这个屋子聚拢,裴言忙的将所有窗扇合上,门扇紧闭。 他靠坐在门背后,脑门上的密汗出卖他此刻的紧张。 手指不由攥紧衣袖,裴言喘着气,捂着脑袋。 他害怕蛇,可以说是平生最怕的就是蛇。 这一点他从未于任何人袒露,连赤炎也没有,除了他的师父。 每次看到这个生灵,他就四肢发软,毫无反抗之力,发自内心的害怕连他自己都吃惊。 “呼……” 汗水从额间滑落在地,他觉得脑子发空,手指捂着头,外面的声音越发的近,他似乎感觉到其攀岩至门上。 也许他和那些蛇之间隔着的就是这扇门。 “怎么办……怎么办!” 难道他今日就要交代在这里了?裴言内心反复,艰难的变出判官笔,仍掩饰不了他手肘颤抖。 门被推让着,窗扇也发出被拍打发声音,裴言脸色发白毫无血色,他目光无神的望着四下。 “师父……师父……”他呢喃着,脑海中闪现他师父那张还算是慈眉善目的脸吧。 跟着,脑海中又出现另外一张脸,清冷俊逸…… 裴言闭闭眼,“都大难临头,还贪恋美色呢!?”他拍了自己一巴掌,恨自己不争气。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想起宁晔来,方才的害怕消弭些许,他开始镇定下来,站起身手指搭在门栓上,“没事儿的,没事儿的。” 念叨着“唰”的一下门打开,乌泱泱的蛇群,裴言只是瞬间便将门关上,正好掐住一个舌头,裴言闭眼抬手间,判官笔发出一道光,蛇头被他斩下来,在地上那长舌分外骇人。 裴言倒退两步,外面的声音越发的大,弄得他仿佛深处蛇窟,他的一世英名就要败于此了。 胡思乱想间,裴言蹲在椅子上,正打算写点什么话留下,门“哐当”一声被外力打开,他朝声源看去,小脸儿顿时难以置信,透着点点兴奋,“宁……宁晔!” 如果忽略宁晔脚底的蛇尸就更好了。 宁晔几步上前,裴言害怕的心总算平静下来,“外面……” “都驱退了。”宁晔伸出手来,裴言可想擦擦眼角了,不过为了面子他忍了,手指搭上去,余光留意到窗扇处钻进来的一个蛇头,他当即扑上去抱着宁晔的脖子,声线颤抖,“蛇!” 宁晔瞬时揽住他的腰身,二话不说转身间那蛇便炸开了花滚落出去。 他能感受到裴言脑袋窝在他颈窝处,还触及到湿意。 睫羽在脖颈处一扫一扫的,宁晔柔声道:“没事了。” 裴言觉得自己面子里子都没了。 谨慎抬起脑袋在四周张望,确定没有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挂在宁晔身上,怪不得他刚才觉得萦绕鼻尖的气息如此好闻。 他适时放开手,宁晔小心将他放在地上,“害怕?”他留意裴言身上,没受伤。 裴言觉得不好意思,低着脑袋轻轻点点头,“有……一点。” 听出他稍带的嘴硬,宁晔上手摸摸他脑袋,“下次还敢独自出来?” 裴言摇头,“不敢了不敢了。”他亮着两只眼好似刚侵过水一般。 诶,不对啊?裴言怎么觉得自己现在跟着调皮孩童似的。 而且他还把崽儿给忘了。 “崽儿被鲤鱼精骗走了。”他像是告状一样同宁晔控诉鲤鱼精的罪行。 宁晔颔首,方才在门口之时,那等惊骇的画面确实有人诱导而行,那气息就是鲤鱼精身上的。 大抵情况如何,他心中已有计较。 “先回龙宫。”宁晔落下话,往外走了两步,身后人一动不动,回首正见裴言呆立于原处,私有所顾及。 宁晔余光触及门外蛇尸,好似想起什么来,转身朝裴言过去,牵起他冰凉的手指,裴言愣住,“我……” 他开口之际,宁晔抬起另一只手挡住他的眼睛,“跟着我。” “……好。” 走出礁石群,裴言才找回自己的魂儿似的,现在回想还觉得腿软。 同宁晔将鲤鱼精之事来龙去脉全部交代,宁晔神色未有丝毫变化,裴言开口:“他说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真真假假总会袒露的。”宁晔回道。 “对了,你是如何知晓我在这里的。” “找你之时无踪迹,屋子残存鲤鱼精的气息便猜测于此。” 裴言叹口气,好吧……听起来自己真是个傻的。 紧接着他又开始担忧也崽儿的情况,鲤鱼精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可怜的崽儿还能不能坚持呀。 “这么急着回去,可是龙宫发生什么事?”好在裴言恢复过来有心留意宁晔。 “嗯,王后被龙王关禁闭了。” 裴言立刻想起鲤鱼精的话,“难不成这南海也藏了什么密事?” 宁晔眼波辗转,“也许很快就不是密事了。” 宁晔的话很快应验,裴言刚回去坐下还没来得及多喝点水压压惊的时候,传言如暴风席卷而来。 随身的鬼差听了个遍,跑回来跟裴言禀告。 原是关于龙王当年的风流韵事。 当年还是太子的龙王同鲛人族公主相爱,便想立其为太子妃,可惜当年他与现在的王后尚存婚约不能废除。 无奈之下,鲛人公主选择妥协嫁与为妾,开始之时,他们三相处融洽,起码在外人看来分外和睦。 连龙王也认为自己娶了两个贤妻。 事实上……不久之后,鲛人公主突然消失在龙宫,说辞是其回了鲛人族见自己母亲最后一面,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真相却是鲛人公主被王后悄悄囚禁起来过去七百余年。 龙王怒不可遏下令将王后关起来。 “龙王怎么会突然查到王后身上?”裴言不解,不是说在追查鲤鱼精的下落吗,他离开也不过几个时辰都事儿,就发生这么多。 鬼差只当是看戏罢了,听的也全是南海侍女所言,道:“回大人,听说好像是龙王收到一封书信,里面写尽当年之事,龙王一查果真同书信如出一辙。” 裴言无语……鲤鱼精动作够快呀。 他可以肯定,书信之事若是真,绝对是鲤鱼精作为。 他现在差不多可以猜测到鲤鱼精的目的,鲤鱼精对自己的解释应当真假参杂,不过他的目的应该是真的。 那就是救出鲛人公主,且报复王后。 裴言兀自点头,随即又摇头,不对啊,那他抢崽儿是为了什么,让崽儿和鲛人公主团聚? 也不是不可能啊! 裴言一时猜测不准,不过他必须要确定崽儿没事之后才可放心。 现在龙宫大乱,仙僚们当是不会久留,裴言估摸着自己留在这里的日子寥寥可数。 鬼差见裴言点头又摇头莫非被他说绕了? “你先下去吧,对了勿多嘴。” 鬼差连连点头,“是。” 裴言见他跑得飞快的身影,自己都信了。要是能听,他在冥府还能传出个儿子? “崽儿呀,你可别被饿着哟。”裴言叹口气瞧着桌上那一堆曲烟备好的吃食。 夜下,裴言不死心的想到处走走……万一就碰到崽儿了呢,虽然他觉得希望不大。 “哟,这不是裴大人嘛。”裴言刚跨出院子就被逮个正着,回眸看去,迎夜正皮笑肉不笑的缓步而来。 知晓对方看他不惯,裴言还是得忍着,“见过迎夜仙君。” “可免了,你裴大人什么身份,同我见礼那不是折煞我嘛。” “迎夜仙君不必阴阳怪气,有话直说便是。”裴言无语。 迎夜脸上的假笑冷却,唇角勾出一丝讽刺,“裴大人就不必如此假装不知道。宁晔自己在宴会上都承认了,你再这样可就是矫情了。” 矫情?他矫情?裴言指着自己,他那里矫情了? 回想宁晔,好吧……除了有点心虚之外,可也不干外人什么事。 “有他护着你,裴大人还会怕我?” 裴言实在受不了他这种口吻,干脆直言道:“迎夜仙君不必如此,当年之事您就是再有不甘,我也是秉公执法罢了。您若有心,下一世,下下一世不都可以同她厮守。” 提起这个迎夜就来气,“你懂什么!?就算是同一个人转世之后都不一样了。” 裴言尚未反驳,迎夜又道:“你以为我胡搅蛮缠,刻意让你去犯冥府规矩?哼……这情爱说大是比天大,说小也不过如同尘埃,到头来终究抵不过那一碗迷魂汤的。我要的是想留住这一世的她,而不是转世后。” 经历数百年,裴言看过许多,有的痴情鬼魂宁愿留在冥府去等待恋人,只要一眼就好。 可迎夜的话,说是有情却也无情。 “即便转世,魂魄也是同一人。”裴言道。 迎夜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裴大人,你以为世间感情都很坚固吗。也许她转世之后就会爱上另外的人,我改变不了,也恨不了她。” 他的话无疑将裴言说得哑口无言。 迎夜抬首,“怕是等你经历才会明白我如今不甘。”他又想到什么道:“不,宁晔当是不会让你经受这般煎熬的。”说完便转身离去。 裴言愣在原处,他一直认为生死才是超脱情爱的大事,可现在他发现感情的执念也好可怕。 愣神之际,耳边传来几声孩童啼哭声,裴言反应过来,“崽儿。”念叨着朝那处跑过去。 跑了一段距离,深海望去啥也没有。 他揉了揉耳朵,难不成他产生幻听了? 裴言丧气的垂下头,肯定是他思崽心切。 回身走出两步,海水涌动,裴言感知道一股不寻常。他侧眸,好像在东南方向…… 鲤鱼精护着崽儿倒在地上,嘴角血线沿着下颚流淌再被海水冲淡。 崽儿四肢费力的从他怀中爬出来,小短腿儿麻溜的往宁晔方向跑去,还没忘了他手里吟唱着歌声的海贝。 宁晔抬手间赏给鲤鱼精一根金丝绳索,捆得鲤鱼精动弹不得。 裴言也没想到自己刚感到就看到崽儿对宁晔投怀送抱……好吧,这一刻他酸了,也不知道是因为谁酸的。 宁晔一把把小崽儿捞起来抱在怀中,裴言忙的上前,“他怎么出现了?”他指着鲤鱼精,按理说这时候他不该藏着躲着吗? 鲤鱼精装死一般闭着眼无动静也不说话。 宁晔道:“把他交给龙王,一切自会水落石出。” 裴言附和的点点头,这些事儿他一点都不想瞎掺和。 把崽儿带回去之后,崽儿变得更加粘人,裴言实在是好奇得很,趴在床头和崽儿面对面,一副要好好交谈的声音。 小崽儿总算刚下手里的海贝委屈巴巴的看着裴言。 不行,裴言捂着心口,太想揉他那胖嘟嘟的脸了。 “我问你,你怎么回来的?”基本上不抱希望的问道。 小崽儿歪着脑袋跟真的一样在思考,“偷偷的……跑出来。” “!!!” “你会说话了!”裴言瞠目,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小崽儿伸出肉肉的小手指着自己,“我……聪明。” “聪明聪明,你最聪明!”裴言笑不自禁。 小崽儿嘟着小嘴儿,“那条鱼……嗯……要宰我。” 裴言一听不得了,差点跳起来,“宰你?!”怎么跟他所想不大一样。 小崽儿认真的点点头,指着自己的手,比出一把刀的模样架在上面,“就这样!” 裴言甚是心寒,他可以想象要不是小崽儿聪明自己跑了,恐怕真被宰了。 “那他到底把你带哪儿去了?” 小崽儿摇摇脑袋,指着自己眼睛,“捂着的。黑……看不见。” 嘿,这条鱼还挺心细嘛。 就在他一心愤愤不平的时候,门扇被人推开,沈逐端着点心进来,对于裴大人身边那个孩子他有映像并不惊讶。 “裴大人。” 裴言点点头示意他将东西放下便可,可小崽儿不愿意了,四角并用爬下床。 “小心点,干嘛呢?”裴言开口之际,小崽儿已经跑到沈逐身边求抱抱。 裴言:“……” 个小白眼狼,就知道往美男身上跑。 沈逐淡然一笑,俯身将他抱起来,小崽儿得到满足般在他怀中蹭呀蹭,脸上尽是满足。 沈逐感受到一道注目是视线,还有点酸的气息在屋子里弥漫,朝那看去,裴言盘着腿坐在床上一脸哀怨。 沈逐低咳两声,拍拍小崽儿的背,“哥哥要走了。” 最后,沈逐在小崽儿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冷漠’离去。 “还看,有那么好看吗?有我好看吗?”裴言撑着脸没好气的说道。 且不知自己十分幼稚,沦落到为了一个小孩子吃醋。 小崽儿怂拉着脑袋,“他……好闻。” 好闻? 裴言仔细回想,沈逐是有让人熟悉的气息,可他身上没有什么香味啊。特别是以食为天的小崽儿都能被吸引。 小崽儿看出他迷茫,指着沈逐离开的方向,艰难的说道:“很……想靠近。” 小崽儿表达不出来,他想说来的这一路他就很想靠近沈逐,奈何裴言把他看得紧,压根没有机会。 “行了行了,我知道他长得好看,你这么小就有色心你这不行。”裴言略带嫌弃道。 小崽儿委屈了,到底是谁带色心? 裴言刚看着小崽儿睡着,一个人影出现在窗前,裴言小心走过去,宁晔正对着他,墙上的明火罩在他脸上,更显俊朗。 “回来了?”宁晔将鲤鱼精送过去后到现在才回来,裴言想着他是不是被龙王留下来了。 宁晔神色不明,看得裴言一颗心吊着,跟着跳上窗台预想跳下去,“到底怎么了?”他抓着窗棂,还没落脚,一双手就上前揽住他的腰身,一下把他给提溜下去。 裴言目光下移,宁晔双手松开,“对鲤鱼精用了刑,他不肯说。” 听到刑罚,裴言眼皮一跳,瞬间将刚被吃豆腐的事儿忘了。 “鱼鳞被生生扯去了一半。” 裴言全身寒颤,他可以想象到。 “那……这种种没个结果呢?那个什么鲛人公主呢?” “还在昏睡,这些年从未醒过。不过……”宁晔神色微凝。 裴言好奇心被挑起,“啊?” “王后的说辞截然相反。” “听起来很复杂……”裴言道。 宁晔颔首,“王后称鲛人公主存有二心,意图让鲛人族攻打龙宫。她得到消息,之所以不在之前告知龙王,是担心其爱之深不肯相信,干脆把事做绝。” “那是挺绝的,可……这说辞是否真假。” “龙王不信,不过龙二太子选择相信他的母后,所以以命威胁龙王要亲自调查此事,在七日内来龙去脉调查一清二楚。” “龙二太子不是刚刚受伤吗?” “所以才叫以命威胁。” 裴言滚了滚喉咙,“看来龙王是应允了。” “这件事天帝已经知晓,龙王想瞒也瞒不住了。” 裴言真为龙王肝疼,果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说到底就是家丑外扬,妻妾矛盾。 “果然……还是一心一意比较好。”他低喃着。 “自然。” 听到回应,裴言脑子一怔,抬眸对上宁晔星耀的黑眸,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对,对了,崽儿说鲤鱼精要宰他来着。”裴言瞥眼,只看到宁晔身边的影子,从他这个方向,就好像自己靠在他身上一样,裴言内心煎熬,他最近可能色胆包天了。 第44章 宁晔遮目,“莫非……” “什么?” 裴言听出些什么,宁晔解释:“别忘了,他可是灵气所在。” “你的意思是鲤鱼精贪图崽儿的灵气?” 好像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理由要迫害崽儿了吧。 裴言这时候才恍然大悟,猛的拍了下脑袋,“那条死鱼坏得很。” “怕是他……想要救那鲛人公主才会如此。”不然,也不会现在才动手。 裴言啧啧两声,顿时觉得那鲤鱼精更坏了。 “如此说来,他的母亲就是鲛人公主。”宁晔看过去,床上的小崽儿睡得沉。 裴言愁眉苦脸,是啊…… “那现在该如何呀,我总不能又把小崽儿带回冥府。我的名声倒是没什么,但他总不能一直被传言是我私生子呢。”他蹲下身去捧着脸道。 宁晔转首看向那深海之渊,“他若不留在海底,灵气终有一日会耗费殆尽,无法修炼。” “你……有办法吗?”裴言犹豫道,他算是发现了,自从宁晔恢复身份以来,自己就变得分外依赖他。 唉……果然,习惯是可怕的。还是短短时间之内…… “不如先等二太子调查完再议。” “可是,不少仙僚都陆陆续续离开,我再留在此……”裴言说着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无妨,他们不敢说什么。” 是不敢而不是不会……裴言小心脏砰砰砰,他不禁想到宁晔的身份,早年天资聪颖,名扬三界,且洁身自好,曲高和寡,且他还是仙界天帝的亲侄…… 裴言总算明白有人背后撑腰的感觉。 …… 原本裴言还在想这二太子查案需要一段时日,不曾想三日之后,鲛人公主醒了。 是龙王耗费数年修为所致,想必他心中还是有那位公主的。 因为王后的证词,龙王即便心有袒护也不得不刻意频繁探望。 “都道鲛人一族,貌比明月,泣泪成珠,其歌声有迷惑心神之效。” 途中,裴言跟随宁晔去见所谓的鲛人公主。 没办法,就算不沾亲带故,可为了崽儿……裴言也得拼一把厚脸皮。 “你见了便知晓真假。”宁晔帮他推开门,在裴言看不见的地方露出短暂的笑意。 龙王将鲛人公主安置在一处安静华美的宫殿,四周布设森严,各色海贝珍宝堆砌,裴言又一次觉得冥府很穷。 因为宁晔的缘故,一路走来无任何阻扰。 裴言摸摸腰间的小袋子,里面装着化为原形的小崽儿。 穿过一片五色珊瑚丛,隐约可见一个曼妙身影靠在美人榻前。 长发垂落,那张脸仙姿玉貌,两眼秋瞳剪水,只肖一眼便可触动心弦。 就算是见多了美人的裴言,于此也是想感叹一二。 鲛人公主转眼而过,被侍女扶起身子,就算脸颊苍白也如同雪花清浅。 “见过二位仙君。”她不知裴言身份,恰巧裴言同宁晔一块儿而来便当做他们一起的。 裴言执礼,回眸看了眼宁晔见他似心不在焉,莫不是也为这鲛人公主的美貌所惊。 一想到这儿,裴言心里不大舒服了。一时间连要欣赏美人的心思都消失殆尽,全然提不起兴致。 “不知……公主可识得这枚海珠?”裴言长话短说,开门见山,掏出小崽儿于鲛人公主眼前。 一眼,鲛人公主便了然,“是我的……眼泪吧。” 裴言捏着海珠,还真是…… “不知可否予我近看一二?”鲛人公主道,似乎有些喜悦,是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裴言犹豫着递出去,就在鲛人公主要接过的时候,海珠突然迸发出光芒,显出人形,小崽儿四肢并用抱着裴言的大腿,“抱……抱~” “好孩子,你母亲找到了。”裴言摸摸他脑袋,忍不住说道。 鲛人公主正惊讶海珠变成孩子,转而扬起笑容要俯身将小崽儿抱起来,结果,小崽儿不识脸色的蹙起淡得看不见的小眉毛,“不要……你!” 他这模样像极了无理取闹,裴言顾不得鲛人公主渐渐难看的脸色,将小崽儿捞起来,小手依旧抓着海贝。 鲛人公主听到来自海贝的声音,“那不是……我的歌声吗?” 裴言看着海贝,点点头,也没打算将鲤鱼精的事儿和盘托出。 “他很喜欢听。”鲛人公主善解人意道。 是挺喜欢听的,喜欢得吃喝拉撒都不肯放手呢。 鲛人公主的目光一直落在崽儿身上,她突然吟唱起来,小崽儿瘪着嘴靠在裴言肩头,两眼水亮亮的望着宁晔。 宁晔沉默不言,鲛人公主的歌声一出,裴言顿时觉得脑子发空,小崽儿倒是闭上眼去,看不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手中的海贝也掉落了。 鲛人公主的歌声悦耳,余光注意到小崽儿开始放松,等到歌声渐止,小崽儿已经沉睡过去,沉浸歌声之中的裴言渐渐回神过来,“好听。” 鲛人公主腼腆一笑,“睡着了,不如先将他留在此地……” “小孩子认床。”宁晔突然开口,裴言刚准备答应的话止于口中。 没想到话被驳了去,鲛人公主脸上有些尴尬。 “要不过几日再带他来见公主吧?”裴言试探道。 “……好。”鲛人公主靠近,轻柔在小崽儿柔嫩的脸蛋上摸了摸,眼中不舍令裴言形容。 到底算是鲛人公主的孩子,舍不得也是应当的。可是宁晔话在前,他相信宁晔有自己的理由。 抱着崽儿离开那处,途中,小崽儿睁开眼吐口气愣是没被裴言发现。 “方才……” “王后之事未曾查清,鲛人公主是否清白还是未知。” 这话在理,也是裴言近来感情用事,算是爱屋及乌,认定小崽儿的母亲一定是个好人。 宁晔眼中飞逝一抹深意。 到了晚上,裴言靠在床榻轻睡过去,忽而外面传来一阵舒耳悦人的歌声,充斥着满腹柔情,春风缱绻。 裴言突然睁开眼却无神,他呆滞的将旁边陷入沉睡的小崽儿抱起来往门外走去,在他跨下台阶一步的时候,宁晔从隔壁屋子出来,看着裴言仿佛被控制的往前走去。 “裴言。” 作者有话要说:飘过~ 第45章 裴言仿佛被这声叫唤开启心神,眼中一缕红光划过,他缓慢的停下步子转过来,呆呆的看着宁晔的方向。 小崽儿这时候没有醒来的痕迹,裴言只手伸出亮出判官笔,还未出手之际,宁晔便先他一步瞬移至跟前,扬手捂住裴言的手腕。 用术法将小崽儿化成原形,强制的拿回来。 裴言眼中的红光越发浓郁,他脸色渐渐变得狠厉,仿佛将宁晔当做仇人一般。 宁晔并不多言,抬手间正欲去点裴言的脖颈之时,裴言眼中红光突然消失,跟着变成清澈单纯的双眸,在宁晔动作之前,丢掉判官笔踮起脚抱住宁晔脖子凑上去。 “唔……”裴言贴近宁晔的唇瓣,火热的呼吸打在脸上,他眨眨眼,迸发出甜甜的笑意。 宁晔难得微愣,手指在裴言身后之上顿住,裴言好似开了某种灵智般,凑过去在宁晔嘴角亲了亲,“甜~”他突然眯眼笑起来。 尽管很欣赏裴言此刻的模样,事实上他现在是不正常的,宁晔叹口气,在裴言唇角蜻蜓点水般,“乖一点,等我回来。”说完,手指点在裴言脖子上,裴言当即闭眼晕过去。 宁晔接住他,将其抱回屋中,施了结界。 随即返身往鲛人公主的宫殿而去。 此刻,灯火通明,鲛人公主靠坐在窗台上,见还没有人影不免脸上着急起来。 “你万般不该借他的手。”清冷疏离的话让公主浑身一颤,她转眸间,宁晔的身影就出现在宫殿之内,距离她不过三步之遥。 “你……你早就发现了?”公主花容失色,扶着窗扇才没有坠落下去。 白日她那歌声是个引子,为的就是现在。 只怪小崽儿的灵气太吸引人了。 就连鲛人公主也没有想到,当年的一滴眼泪会成精化灵,如今会变成一个至宝。 “南海恩怨我不想插手,可惜……你触及了我的底线。”宁晔面色无情,犹如万里冰川,白雪寒心。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他。那个高高在上,无双风华的宁晔仙君。 公主颤着唇一时之间说不出话,她只是冒险一搏罢了,“我需要……那个灵气。况且……他本为我的。” 她倔强的话并未让宁晔内心任何松动,即便此刻美人落泪,晶莹落地化作珍珠,娇弱委屈。 宁晔抬眼,目色无波,冷清寒澈,“最后一次机会,将所有的事坦白于龙王。” 公主摇着头,“不……我不能。” “那就让整个鲛人族付出代价。”宁晔淡漠道。 公主美目睁大,“你……” “避世变灭族。” “你为何要帮王后!鲛人得势也碍不着仙界。”鲛人公主气得直喘。 “就凭……”宁晔的目光逐渐寒冷入骨,轻启薄唇道:“你打了他的主意。” 本来,他没想管这回事的。可她千不该万不该用歌声去控制裴言,少说受了这歌声干扰,精力退散都得歇息半月以上。 “龙王到。” 一道声音让鲛人公主揪起双眉,她警惕的看向宁晔,心中有了个主意,然还未在她行动之时,宁晔已经离她十丈之外,鲛人公主扑了个空,直接趴在地上。 “栽赃,恐是污了你鲛人一族的名声。”宁晔冷声道。 龙王到此便见这一幕,鲛人公主眼睛通红,柔弱之态我见犹怜他疑惑的看向宁晔。 宁晔一个眼色也没分给他,直接变出一个鞭子抽在鲛人公主身上,呜咽之声听得龙王内心一颤。 “仙上你……”他慌忙跑过去护在鲛人公主之前,心疼的看着她鱼尾之上的鞭痕。 “我不喜欢拖泥带水。对旁人,尤其没有耐心。”宁晔走近一步,鲛人公主怕极了他手中的鞭子,抓着龙王的衣袖哭得梨花带雨。 “既然她不愿说,就由我同龙王好好解释解释。”宁晔收回鞭子,转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鲛人当年避世乃无奈之举,只因全身异宝遭人觊觎。然,这位公主并不甘心,她逃离鲛人族与你相遇,美人计倒是不错。本来她的目的是王后的位子,可惜你父命难为只能娶现在王后。她便把主意打在整个南海之上,你的王后很聪明,发现她的不对劲,直接出手将其镇压。”宁晔清冷的嗓音道出原因,龙王越发心寒,鲛人公主一直摇首,“不,不是这样的。” 宁晔掏出一封信递给龙王,“鲛人族长亲笔书信,已将这位公主划出鲛人一族。” 鲛人公主难以置信,“不可能,父亲……父亲不会的。” 龙王接过来一一查看,面色越发难看。 “仙君早有察觉?”龙王尤感心骇。 宁晔站起身走到门口,“龙王不必自谦,你心有怀疑自是念及情分不想追究罢了,可惜她太贪心。” 他离开后,鲛人公主拿着那封信颤着手,满脸写着不相信。 龙王看着她,纵然不信也无法,“你当真不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你了。” 鲛人公主不自禁的泣泪,“我只是不想禁锢一隅,况且……你与我又岂是一心一意,你若心系于我,这几日又怎会把我关在此地?” 龙王摇首,“你要的太多了。”眼中是数不尽的失望。 …… 回到屋中,沈逐一直在照顾晕过去的裴言。 宁晔回来,沈逐微微愣住,没想到宁晔仙君果真如此担忧裴大人。 多看了两眼沈逐,宁晔神色不明,“我来吧。” “有劳仙君。”沈逐泰然自若,完全没有因为自己只是鬼差而卑躬屈膝。 宁晔坐下来,指间凝起一道红光轻轻在裴言眉间一点。 “唔……我怎么……有点儿晕?”裴言睁开眼颇为迷茫,想要起身结果到一半,手肘支撑不住,幸好宁晔及时揽住他的身才没有栽下去。 裴言脸上闪过一分不好意思,揉了揉脑袋,“我……我这是怎么了?”他可不觉得自己啥事没有,就这全身疲惫,就证明他不对劲儿。 还有…… “崽儿呢?”裴言突然想起这个左右看看都没有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晚上十一点更哈,后天开始补前两天的章节 嗯……卖萌求预收《殿下每天都在恨嫁》 作为仙界天帝的的幺子,华颜可谓是得尽宠爱。 每日最喜欢的就是粘在自家表哥身后。 突然有一日,他那高岭之花的表哥被冥府一个小判官拐跑了,华颜不干了,他决定要好好报复那个小判官。 于是他决定去勾搭小判官的头头——那位存在传言中的冥主。 三界传言冥主俊美无俦,华颜不信,再好看能有他表哥好看? 本着自己吃亏的心,华颜豁出去了,直到他真正见到传闻中的冥主,华颜默默的吞了口水,表示……他好像赚了。 这是一个小可爱每天想尽办法要把自己嫁出去的故事。 帅得人神共愤隐藏毒舌属性的冥府大佬攻VS娇气粘人绝对的厚脸皮受 隔壁双开连载主攻快穿《请叫我苏先生(快穿)》有兴趣可戳戳~ 第46章 “交给你的鬼差照顾去了,不必担忧。”宁晔回道。 这么一听裴言才松口气,“没事儿就好。” 宁晔递给他一杯温水,又道:“你听了鲛人公主的歌声被蛊惑,好在被我发现。” 裴言蹙眉,“蛊惑?”他回想,对于宁晔的话他是不会怀疑的,“那那个鲛人公主当真不对劲?” “……嗯,南海之事你不必过多忧虑,至于那孩子我已有了打算。” 裴言一脸懵,怎么他一觉醒来啥事儿都被宁晔解决了。 “如何打算?” 宁晔半遮眉眼,“他源自鲛人便将其送回鲛人族。我已交代鲛人族长好生教导他。” 送回鲛人族?听起来不错。 “那他们不会阳奉阴违觊觎崽儿的灵气吧?”裴言想到鲛人公主的行径不免后怕。 “他们不敢。”宁晔的话让裴言小心肝儿一颤一颤的,好吧……他信了。 崽儿有了归处,裴言的心总算落下了。 “那咱们什么时候回冥府啊?”虽说在南海过得也不错,终究没自己家呆得舒适。 况且,他呆的越久,堆积的卷宗就越多。 “你想回吗?”宁晔反问。 裴言老实点头,他怕再呆在这里就会嫉妒南海有钱了。 宁晔转眸微微颔首,“那便明日吧。” 裴言恍惚,他怎么觉得宁晔有点太迁就自己了。 等宁晔起身之时,裴言憋不住开口,“那个……我被控制的时候……做了什么吗?”裴言有点好奇。 宁晔对上他探究好奇的眼睛,面不改色的摇首。 如此,裴言才放下心来。 …… 到了晚间,裴言总算恢复些许精神跑去抱崽儿去,没想到崽儿窝在沈逐怀中吃得饱睡得香。 不得不再最后唾弃他这个小没良心的。 “宁晔说你要回鲛人族了,咱们以后可能都不会再见了。”他捏捏崽儿软乎乎的脸,话语间隐藏不舍。 崽儿立马摇首,“不会……我……以后找你。”他比划两下。 裴言笑开,“好,你可别忘了还有我这人就成。” 崽儿肯定摇头,“不……会!” …… 翌日,鲛人族的使者前来接小崽儿,裴言内心一把辛酸泪,老父亲的感觉骤然消失。 哎……别说,给人当爹还真有点习惯。 “仙君……是怎么找到鲛人族的?”裴言看着远去的背影,小崽儿靠在鲛人肩上同他挥挥手,他跟着也挥手手,虽然这样子挺傻的。 “鲤鱼精。” 裴言恍然大悟,对了他怎么把鲤鱼精给忘了。 “他对鲛人公主忠心耿耿,这么多年来一直想办法要将其救出来。以前他便替鲛人公主同鲛人族之间传送书信。” 裴言颔首,原来如此。 “那鲤鱼精如何了?” 宁晔摇首,“龙二太子应该不会放过他。” 裴言有些尴尬,想了想,要是自己被人骗了心,还伤了身,确实是心有不甘满怀恨意。 “他嘴那么硬,你是如何让他开口的?”裴言今日问题十分的多,但他觉得宁晔还是会一一解答的。 “每个人都有软肋,他的软肋便是那公主。” 宁晔找到鲤鱼精以鲛人公主为要挟,鲤鱼精自然乖乖就范。 这话没错,裴言附和点点头,“那你呢,你也有软肋吗?” 这个问题其实挺傻的,没人会向旁人吐露自己的弱点,意识到自己犯傻,裴言想要补救来着,宁晔开口,“……有。” 他的视线扫过来,专注得可怕,裴言心一跳忙道:“我……我先回去收拾。”逃也似的跑掉了。 宁晔面色却是越发凝重…… …… 来时裴言心事重重,回去时倒是一身轻。 没事儿老跑去跟沈逐谈天说地,他发现沈逐一点都不像一个鬼差,时而正经睿智,时而纯真如孩童。 非要形容便是他心有丘壑,光风霁月。 可当问及他为何当鬼差的时候,沈逐沉默了,良久只道:“忘了。” 裴言不好意思再打扰又跑到宁晔身边,“你觉得……沈逐像不像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经过这段时日,裴言于宁晔的客气疏离总算一扫而尽,颇有些当日在凡间他是丫鬟,宁晔是公子的调调。 “日后他若有求与你,力所能及之事帮衬一把,会有福报的。” 这话听来讳莫如宇惜读佳深,而且宁晔并不打算多言。裴言意识到沈逐可能真的不是一般鬼差。 “那……我是不是不能捏他脸?”裴言认真的模样,让宁晔心中一动,抬手将他被风吹乱挡眼的发理在耳后。 “我建议你不要。” 裴言蔫儿了,好吧……收回罪恶的爪爪。 回去冥府,裴言没想什么夹道欢迎之类,最起码平静就好,结果…… 为什么关于他的谣言从有私生子变成带私生子千里追妻? 这到底……是哪个王八蛋传的? 宁晔安抚他两句便被天宫来的使者唤走了。 裴言依旧气呼呼,抓着堆积的卷宗一本接一本,面无神色,冷漠无情的样子让旁边的鬼差大气也不敢出。 刚刚喝完凉茶心绪平静下去点儿,赤浑求见。 “嗯?赤浑兄,多日不见你怎消瘦成这般?”裴言赶紧放下笔墨走下台阶。 不说消瘦直接可以用憔悴来形容。 就算赤浑人高马大依旧看来虚弱不堪。 “如今我也只能来求裴大人了。”说完他便跪在裴言跟前。 这礼真真吓了他一跳,连忙去扶,结果赤浑一动不动。 “赤浑兄你这是叫我折寿呀,有什么事你直说便是不必行此大礼。”裴言为难道。 赤浑叹口气,直言道:“赤炎被冥主下令关在……无间地狱。” “什么!?”裴言瞠目,脸色顿时沉下,无间地狱意欲着永受磨难,无法超脱。 赤浑面色沉重,“在你出使南海不久。” “为何?打入地狱总得有个名头吧?还有……怎么我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裴言吃惊到无法言喻。 赤浑似有难言之隐,道:“冥主给出的说法是,他勾结邪魔歪道意图瓦解冥府。” 裴言眉间沟壑越发的深,赤浑又道:“我不知真假也没法子见到那混账问个到底,只能来求你了。” “先起来说。”裴言脑子有点乱。 他刚从小崽儿的事儿解脱出来,这会儿又扯到赤炎的事。 赤浑站起身来,“我无法子了,这几日一直候在天子殿,冥主皆是避而不见。” “你是说从我离开后不久冥主便下令捉拿赤炎?” 赤浑点头。 裴言内心有个猜测,他希望不是这样。 “我先去见冥主,一定将这事儿弄得一清二楚。”说完,快步往天子殿而去。 在他经过望乡台的时候,孟女将他拦住。 “孟姐姐!”裴言疑惑。 孟女面色深沉,“我知道你这么着急是为何,但你应该知道冥主不误判眼里也揉不得沙子。” “原来你们都知道,就我一个……成傻子了?”裴言难以置信,他知道自己该冷静的,可他……控制不住。 孟女摇首,“不是你是傻子,是为你好,你平日同他关系亲近。牵扯进来挡不住悠悠之口。” “要我坐视不理,我宁愿成那悠悠之口。” “诶,裴言!”孟女看着他远去决绝的背影,长叹一口气,“这孩子……总是这样。” 天子殿 “为何不见我?”裴言抓着门口鬼差有些激动,把鬼差衣衫都快扯破了。 头一次见着这样的裴言,鬼差无辜道:“这……冥主,下令任何人都不见的。” “我不信,你再进去通报,我有急事。” 鬼差耿直道:“裴大人,这几日来找冥主的人分外多,冥主一一不见,我这嘴不知道传了多少回了。冥主的脾气你该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才着急啊。”裴言原地跺脚,气得他想要砸墙,可这儿是天子殿,他不敢。 鬼差宽慰道:“裴大人莫急,冥主总不会一直不见人。” 裴言捂头,是……冥主的确不会一直不见人,他可以隔个百八十年再见!他内心的咆哮无人能窥见,心里盘算硬闯的胜算……嗯……算了,他必败无疑。 裴言左思右想,他连忙往忘川河而去,整个冥府能压住冥主的就只有司寂大人了。 结果……忘川河一片萧瑟,连个过路鬼差都没有。 裴言烦躁的踢了脚下的石头滚进忘川河砸出几个水花。 “你就是裴言?” 好奇软糯的声音在冥府显得突兀,裴言回眸看去,是一个身着月白华裳头顶插了支皎洁玉簪的男子。 若在平时,他一定分外热情,可现在不想承认河里倒映的苦瓜脸是自己…… “是我,你是……” 男子环着手充斥着贵气,一切都和冥府格格不入,反正他也不是凡人。 好似打量般将裴言上上下下看遍,“我是华颜,嗯……长得……还凑活。” 裴言:“……” 华颜……华颜,起初裴言听着有点儿熟悉,想了想……这名儿,等等……那个仙界天帝幺子是不是叫华颜来着。 “你……你是……见过殿下!”他连忙行礼。 华颜摆摆手,小眉毛凑成一团儿,“免礼……果然,冥府黑漆漆的,鬼哭狼嚎一点儿都不好玩儿。” 裴言内心惆怅,谁没事儿跑冥府来玩儿,那不是闲得。 貌似……这位殿下确实挺闲的。 第47章 “不知殿下如何知晓我的名字?”裴言疑惑。 华颜俯身拔了株彼岸花在手里把玩,“哦……宁晔是我表哥,他们说你是表哥的人,我就来看看是什么人敢拔我表哥那朵高岭之花。” 裴言面色微愣,“这……都是传言。”他敢肯定都是因为南海之宴,宁晔那番话惹来的谣言。 他自己倒是没事,若是污了宁晔的名声可就真是罪过了。 华颜本是心有不甘的,从小到大照顾他的表哥竟然有喜欢的人了?还是个冥府小判官……越想越气就干脆跑来算账了。 结果就看到个比自己还苦大仇深的。 “不用不好意思,男子汉敢作敢当,虽然我觉得你与表哥不大相配……”他正说着,裴言突然眸光一亮看着华颜身后,忙的错身往那处跑去,“冥主!!!” 华颜正说得起劲儿,听到裴言口中叫唤忙的蹲下身躲起来,口中呼出一大口气…… 前几日他才将宣危得罪过,想他堂堂仙界殿下,什么时候这么憋屈,问题是他当时确实无理…… 透过花丛悄悄看去,裴言不怕死的挡在宣危跟前,面上焦急,“冥主……” 宣危停下步子,面色沉凝,“若是关于赤炎之事,不必多言。”声线毫无起伏,冰冷得可怕。 “可…凡事都有因果缘由,赤炎之事就只有个结果,怎能服众?”裴言顾不得身份什么的,这番言辞可以说是以下犯上。 “你的意思是我捏造事实?”宣危明显动怒,目色沉沉,搁老远的华颜都为之一颤。 敢情当日他对自己还算温柔呀。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想要了解清楚罢了。既然冥主不肯解释,属下冒犯,为何那么巧被派遣南海的是我?恐不是冥主当日给出的理由吧?” 宣危余光扫过华颜的方向,不动声色,“你既然肯定何必多问。” “冥主当真费心,为了支开我……”裴言说着声气脆弱。 他渐渐声音止住,心头浮上委屈。没错是委屈,既埋怨冥主的做法,又因为其做法是出于对自己间接的保护。 他不敢说冥主面冷心热,可这么多年他也不曾苛待自己什么,反而是间接的帮衬,自己于冥主是同师父一样的尊敬。 宣危垂目,“你了解得更多才会更加失望,止步于此对你更好对赤浑也是。”他凉薄清冷的话说的事实,可作为赤炎亲近交好之人怎可被一两句说辞说服。 “我只想……了解缘由。若真是他的错,我不会求情。” “你当真认为我会这般容易被说服?”宣危挑眉,气势如虹,压迫得裴言快喘不过气来。 突然,一只手按在他的肩上,仿佛给予他力量般,被压制的感觉一哄而散,回头,裴言清楚明白了自己有多需要他。 “宁晔……” 宁晔同宣危对视,“告诉他吧,这个人情我欠下了。” 宣危勾笑,“仙君不必如此,传出去可是会说我占便宜的。” 宁晔轻轻将裴言揽在怀中,“有些事瞒不住的。” “是啊,瞒不住……只是时间长短罢了。”宣危说着看向裴言,“裴言,我可以告诉你他不无辜,你就算见到他不过更加的死心罢了。” “如此,是我该承担的。”裴言低言。 那边华颜听得莫名其妙实在是忍不住跳出来,“他执意如此,你便告诉他嘛,后果如何是他选择的,干嘛弄得这般复杂扭捏。” 这下三人目光齐齐定格于他身上,华颜后知后觉,分外心虚,“表……表哥……” 宁晔无奈的叹口气。 宣危看着忘川河的方向,“那你便自己去问吧,我相信赤炎没有撒谎的必要。不过……你若因为一时不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谁也护不了你。” 得了话,裴言连连点头,“是……属下会记得自己的身份。” 裴言回望宁晔,“我……” “去吧,我在阴律司等你。” 等到裴言走远,宣危这才又开口,“你太纵容他了。” 华颜左看右看,他貌似被忽略了,不开心了。 “因为我想,在我这里容不得他受半点委屈。” 华颜:“……” 这真是他那冷漠拒绝各方仙子的表哥!? 宣危瞥笑,狭长凤眼飞逝一抹流光,“但愿……他不会辜负你这份心。”说完挥袖而去。 “诶……走了?”华颜愣在原地,目光追随宣危的方向,在心里把他痛骂八百遍。 哼,从头至尾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华颜越想越气,“表哥……他欺负我!” 宁晔听说了,华颜贪玩跑去姻缘祠,差点把同跟月下仙人说话的宣危砸了,事实上当然没砸到。 不过他这行径确实有失体面,且问他为何跑姻缘祠也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阿颜,他是冥主,你最好不要惹他。”宁晔的话本是平静,可华颜知道这是认真的提醒。 可他……不敢直言,因为他好像惦记上了…… …… 无间地狱 裴言没想到自己有一日会来无间地狱探视的。 这里没有鬼哭狼嚎,幽静得仿佛一处深渊,辨不得四周。 只有永无止境的黑暗相伴。 裴言提着幽冥灯,行走于无尽的平地之中,四周广阔,黑雾笼罩。 他看到数根通天柱屹立于此,终于,在一根柱子上找到赤炎的名字。 拿着地狱看守鬼差的钥匙,在上面锁眼一转,裴言便被吸附进去。 是一片火海……而赤炎就在火海对面,被四根玄锁禁锢住四肢,再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赤炎。 “赤炎。” 赤炎睁开眼,忍受着火焰吞噬之苦,他紧咬牙关,“你回来了?” 裴言颔首,“刚回。” 赤炎咧嘴一笑,血丝便沿着唇划出血线来。 裴言想给他擦掉,却跨越不了这火海。 “到底……怎么回事?”他犹豫着,尽管他心里有了答案,即便他再不愿相信。 “我以为冥主已经跟你说了。”赤炎脸上有几道鞭痕,血肉模糊,只有那双眼方可辨得。 “冥主说你没必要说谎了。”裴言从那句话可以判断出些许,同时,心里的失望压得他无法直视赤炎。 他仍旧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赤炎忍耐着痛楚,“你看到我胸口那处印记了吗?” 裴言定眼望去,划破的衣衫挡不住胸口那犹如暗沉浮云的印记。 这个印记他记得,以前他曾见过,好奇相问,对方只道是胎记。 如今再问,恐不然。 赤炎干涩开口,嗓子因为干渴和烈火的灼烧变得沙哑,“这是……诅咒。我兄长……身上也有。” 裴言不解,赤炎跟着又道:“出生起就带着的,生生世世都不能逃离冥府,世世代代都得镇守于此。” 他自嘲一笑,“裴兄,我不喜欢这里,黑沉沉的,一点烟火气都没有。” 裴言捏着手,额际已有密汗,“所以……你做了什么?” 他突然害怕了,严重到冥主亲自出手,就证明他罪过不轻。 “很多……比如,是我放走了祁渊,还有饿鬼村大乱,因此还让你被火星虫伤及,抱歉……” 裴言僵硬在原地,脑子回转他的话。也就是说他一直以来怀疑的内奸是……赤炎。 “你帮了……祁渊?” “当日我随你去血池地狱见赵恒时……趁机帮了同在那里的祁渊。” “为什么?你知不知道祁渊随时可能伤及凡人!” “我没办法,我受够了冥府这个牢狱,我只想挣脱,世人万千,生生死死我顾不得,况且……我的胸怀没那么伟大。” 裴言脸色渐渐失去颜色,他突然想立刻离开…… “所以你目的……” 赤炎闭眼,从头至尾从他身上看不到一丝懊悔。 “冥府消失……这个诅咒也就失去了它的作用。” 裴言心口闷闷的,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兄,我在冥府呆了上千年,我真的受够了。” 裴言瞥开眼,他声色微沉,“你当真……只做了这些?” 赤炎不说话了,仿佛一切静止般。裴言的目光不移,良久,赤炎才开口,“你果真是阴律司判官阿,我做了很多,总之是罪有应得。” 所以,他一点都不想再解释了。 裴言极力掩饰内心的失望,转身间赤炎叫住他,“裴兄,替我告知我兄长,是我顽劣,对不住他。” 裴言没说应也没说不应,他离开无间地狱,去了天子殿等着。 他有很多疑惑需要冥主的解答。 方才他一时心急并未关注冥主去往何方,这会儿就靠在墙边默默等着。 “裴大人,你这一来一回,怎么更愁了?”鬼差忍不住打量他。 裴言无力摆手,眼睛望着这幽幽冥府,多少年了,日日夜夜,在阴律司的无数个连夜批阅卷宗的日子,他竟不觉得丝毫厌倦。 赤炎……他知道,赤炎喜欢游历,喜欢偷偷跑到凡间。 长叹一口气,鬼差的声音响彻在耳,“冥主。” 裴言立刻回神,宣危几经何时站在天子殿外,斜眼看着自己。 最后,他怂着脑袋跟随冥主进殿。 空旷幽静的大殿,宣危侧靠软榻上,手里执着一杯茶,仰头把玩。 裴言揪着衣袖,低眸道:“冥主……他,赤炎……” “求情的话就不必说了,不过……”他突然顿住撇头看来,冷笑道:“你还有心为他,想来他是没将所犯所有事的全部告知于你。” “什么意思?”裴言略微迟疑。 “他手上可是沾了不少凡人的血。论起来你该是恨他的……” 裴言眼睑一跳,“恨他?”他不明白这话的意思,虽然他的确想痛骂赤炎一场,不过也知道没什么用,无论如何也谈不上恨呀? 宣危放下茶盏,凤眼婉转,渗出几分危险,“他可是没有勇气告诉你关于你师父的事。” 裴言抬首,难以置信。 “师父他……”他一时不敢猜测。 宣危握着纤长手指,可以明显听见骨头清脆之声。 “他胆敢迫害冥府阴官,也就休怪我无情了。” 裴言胸口喘息强烈,“师父他……他还活着吗?”他害怕得到答案。 宣危开口,“尸骨无存,魂魄不见。这是赤炎原话。” 裴言倒退两步,他终于明白了为何从一开始冥主就支开他。不禁自嘲,自己是有多笨才会蠢到这种地步。 “你刚从南海而归,好好歇歇吧。这件事,我会处理好。” 冥主既然说出口就是不想裴言插手。 “……是。” …… 阴律司 望着金灿灿三个大字,裴言的委屈顿时浮上心头,他坐在冰凉的台阶上,身后就是大门,他不敢进,不敢面对师父…… 埋首于双膝,裴言闭眼陷入黑暗。他能感受到鬼差经过的脚步声,还有……一道近乎于无的呼吸。 在他身后。 裴言抬首,宁晔端着一碟子莲蓉酥置于他跟前,“饿了吧?” 他坐下来,裴言老实点点头,跑了一遭又一遭,早就饿了。 可他……没胃口。 “那个……我能抱抱你吗?虽然很失礼……”他话还没有说完,温煦的手拉着他护在怀中。 裴言犹豫着……还是双手揽上去。 脑袋靠在宁晔肩窝之上,好闻的气息让他翻腾的心总算平静些许。 这样的贴近,耳畔就是对方心律跳动之声,裴言似找到依靠般手拴得越发的紧。 背后,大门露出个脑袋来,华颜吃着手中的红果子,嘴角也染红些许,看着跟前这一幕,还剩下一半的果子滚落。 “完了完了,表哥真跟别人跑了!”他委屈巴巴的自言自语。 这还没惆怅一会儿,闻到一股飘香味,回眸,是一个鬼差正端着只烤鸡,华颜搓搓手来了招恶狼扑食。 裴言情绪缓和,轻轻松开手,宁晔跟着放开,“好些了吗?” “惆怅,心烦意乱,还有点儿怨恨。”他吐露自己此刻真实想法。 而后指着心口的地方,“这里苦。” 宁晔捻起一块糕点喂进裴言口中,看他咀嚼一二,不如平常细品的模样,一骨碌的吞下去。 “咳咳咳!”裴言被噎着,满脸委屈,宁晔帮他拍拍后背,咳得裴言脸都红透了。 “我……似乎闻到了……烧鸡的味道。”他顺过气来后往看,鼻子嗅了嗅,嗯……真的是烧鸡的味道。 “裴言。” 裴言听到宁晔突然改变的口吻,心跟着一紧,“啊?” 宁晔的双眸很深邃,以前裴言只觉得这人长得好看极了,每一处都顶顶好看,其实他心里清楚,除了好看之外他……心里还藏了份悸动。 可笑的是,每次他都选择逃避,告诉自己莫要贪恋美色呀。 宁晔静默良久,等得裴言心里发慌。 “没什么,日后……日后……” “表哥!烧鸡快被我吃完了,你们还没谈心完?” 华颜的大嗓门冲出来,宁晔之后的话自然没说出来,其实见宁晔凝重的神色,裴言还有些不敢听,他立刻起身,“果然我没有闻错,就是烧鸡。”他总算缓解了点点惆怅。 跑上两阶脑子里突然回想起一件事儿,又退回来,“今日我在天子殿,发现……我给冥主绘的那幅画不见了,以往他都挂在墙上的。莫不是今日我惹怒冥主生气了?” 本是内心疑惑,可是宁晔一听,脸上稍闪过些许不自然,起身道:“或许是怕落灰吧。” 是吗? 裴言没打算多想,因为他的注意力很快被烧鸡给转移。 华颜和裴言两人坐在殿中,一点都不客气的扒拉着盘中鲜艳欲滴,香气怡人的大烧鸡。 吃得满嘴都是油,反观宁晔独自在旁饮茶阅书。 晚些时候,吃饱喝足,裴言摸摸肚子,心情也好了些许。 华颜则是兴奋的在阴律司走来走去,还真真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一般。 这会儿裴言又站在老位子,看着殿中两尊神像,每次他一有烦忧,就喜欢站在这里思考。 这一站就是一个时辰。 “随我去天宫吧。” 裴言以为自己幻听,回眸过去发现宁晔不知何时站在这里,他一时茫然的指着自己,“我?” 宁晔颔首。 裴言一时心里复杂,“为什么?我……一个阴官……” “没人敢说你的不是。” 裴言摆摆手,“是我自己,偶尔我还是脸皮薄的。而且……我现在哪里也不想去。”他垂眸道。 “宣危不让插手,自然不会给你丝毫插手的机会。不如你随我去天宫散散心。”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说得好有道理,不过…… “其实我一直很疑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呀?”裴言抓抓脑袋,他实在是憋不住了。 宁晔半遮眼睑,似有若无看着手指的方向,良久,久到裴言快要收回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方才开口,“你说呢?” 他说?裴言怕自己自作多情,可他抬眸间竟然看见宁晔笑了,虽然只是一瞬间。 他懵了。 “不会是……” “啊啊啊啊!” 华颜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裴言立马把要脱口而出的话憋回去,麻溜的往华颜叫唤的方向跑去。 结果…… 华颜追着一只幽冥蝶在阴律司前转圈圈。 “表嫂……这蝴蝶真好看!”他追得开心,满脸通红,指尖停留的蝴蝶翅膀翩跹,通身焕发着一层幽蓝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嗯……感谢小可爱们的建议和加油,窝承认这本发挥得不大理想,可以说是冲动开文,谢谢你们的包容呀,(打死我也不敢不写大纲了。)后面节奏窝会尽力把控的,鞠躬,窝会加油哒。 第48章 裴言觉得这小殿下一定是糊涂了,前一刻还敌视的打量自己。这会儿吃完一只烧鸡他就叫自己……嗯…… 默默看向身后,宁晔已经来到他身后,淡淡开口:“那是人之魂魄碎片所化,三界唯有冥府才有。” 华颜小脸好奇,“碎片……怪不得我以前从未见过,不过真的好好看。”他说着忍不住笑起来,表示冥冥府也没有传言中那么阴森可怖嘛。 “对了对了,表嫂我看刚才那条河边的那花好看,我能带回天宫栽植嘛?话说我以前也没在其他地方见过。” 裴言这个当事人一听那称呼就有点心虚了,“那个……你,你别误会!叫我名字就成。那花只在冥府生长,换了其他地方是无法开花的。” 华颜稍失落的点点头,而后又道:“母后一向教导我那遵从礼教,不能错了辈分。是吧表哥~”虽然不能栽种,那他欣赏欣赏就好了。 这叫什么,退而求其次。 宁晔对上裴言回眸的视线,“去天宫吧,阿颜会陪着你。” 裴言抿唇不语,盯着脚尖想了许久,他不知道宁晔为何突然提议去天宫。 他唯一知道的是,他不会害自己的。 “……好。” 宁晔走近,将他被风吹乱的发丝理了理,“阿颜个性天真有时娇蛮,若有不妥你不必介怀。” “你……介怀吗?”传出去好像是自己占便宜。 他说的是华颜叫他表嫂的事儿。 宁晔浅笑,“我……乐意之至。” 裴言咻的一下耳朵红透,眼见着宁晔越走越远似乎要去天子殿,“你去找冥主?” 宁晔顿住,回眸道:“你是他的属下,跟我走自然要知会他一声。 确定是知会? 说实话裴言到现在都不知道宁晔跟冥主何时走得这么近了。明明他在冥府三百余年都没见他们走动过呀? 还是说他孤陋寡闻? 思虑间,华颜追着幽冥蝶跑得满头大喊,不过兴致未减,仿佛看到冥府什么东西都觉得好奇。 裴言那种看小孩儿的感觉又来了。 …… 天子殿 “去天宫?”宣危对于他的话微微挑眉。 宁晔颔首。 宣危神色严肃起来,“纵然我理解你不想让他陷入困境,但有些事避无可避。” “你知道的,我从不信命。” 灯火摇曳,光束将宁晔笼罩,不食烟火。 宣危沉默良久,他抬起指间按灭桌上幽冥火盏,“那便去吧,总归是有你担着的。” 宁晔行至殿门,微微回首露出完美的下颌,轻轻启口,“拜托了。” …… 前面是华颜蹦蹦跳跳,旁边是神色宁静的宁晔。 裴言踩在云端,每一步都不踏实。 许久,他站在一处仙气飘飘的宫殿之前,数棵桃花枝纠缠着,云雾氤氲着,花瓣翩翩,犹如美画。 上首匾额,行云流水三字夺人眼——云华宫。 这厢华颜撇了枝桃花回来,面上笑意灿烂,“果真还是表哥这处桃花开得最好。” 宁晔余光瞥见不远处,一扫帚靠在桃枝下,方才并没有。 “回吧,你殿中人该是担忧了。” 此话自然是对华颜说的。 华颜顺着他目光瞧去,秀眉一跳,亮光一闪,“知晓知晓,既然表嫂安然到此,那我便先行告退。” 裴言看着他过去拿着扫帚往远处而去,渐渐消失在眼帘。 “那扫帚……” “是阿颜的侍从。” “那他可真含蓄。”裴言乐呵道。 言毕,宁晔推开门,宫殿飘渺,画栋雕梁,处处精致秀美,无一处不是用心至极。 “嗯……为何你宫殿没有一个仙侍。”裴言疑惑,整个宫殿都陷入幽静之中。 “不习惯。” 言罢,他带着裴言来到一处房间,四周空阔,远观可见天边云彩仙鹤。 “后面是一处温泉,你若疲惫可去浸泡。”宁晔站在门口处耐心说道。 裴言晕乎乎的点点头,“好。” 见他似乎还迷茫着,宁晔失笑,抬手摸摸他的脑袋,“好好休息。” “嗯。” 待宁晔离开,裴言这才缓过神,他这……真真找到后台啦?还靠宁晔关系走后门住下来? 裴言对着清晰的镜面戳戳自己的脸蛋,嗯……是真的。 累的确是累了,在冥府的折腾他未曾缓过神来,这会儿瞧瞧,从后门过去,果见小园子中有一处温泉,边上栽种着一颗硕大的桃树,枝桠差几分便可接触泉水。 裴言走过去,倒也不犹豫,褪了衣衫便赤身而入,温泉水温和至极,让他将身子舒展开来。 不一会儿,脸上熏出一片绯红,乌发披散,沾湿些许,本就秀美的五官此刻侵入烟雾之中,露出圆润光滑的双肩,脖颈白皙精致挂着水珠,锁骨清晰深邃,这幅模样可比边上那桃花更加潋滟绝美。 裴言舒坦的呼出一口气,这一放松,困意紧接来袭,他靠在边缘,抹了把眼,果真是比他的小浴池舒坦。 这一番浸泡何时沉睡过去他自己也不知道。 是梦 夜色迷人,处处透着婉约迷离。 裴言深处一片艳丽花丛,花香侵染令他百转不得,清凉晚风席卷,带起他乌发飘摇,走了几步,眼前多出来一道身影,屹立月下,身姿修长。 他不由得走近,看清楚了些。 辨得眼前伫立之人。 嘴角忍不住扬笑,“宁晔!” 那人听到唤声,微微转首,温柔的月光洒在他俊逸的脸上,像极了画中人。 只是…… 宁晔不再是那副平静高冷之态,此刻薄唇单边勾起一抹笑意,星眸透着亮色,眉眼轻佻,竟多了几丝……邪气? 风过,吹得花丛奏起乐来,花香环绕,裴言眨眨眼,“宁晔你……”他话没说完,宁晔便踱步而来,越走越近,近到他们之间只差毫米之隔。 温热的呼吸,淡淡的清香,让裴言忽略不得。 “宁……” 凉凉的指间轻触裴言开口的软唇,裴言看到对方眼中的自己,傻呆呆的。 宁晔笑意更甚,偏首贴近,唇瓣凑近耳畔,“裴言,我等你许久了。”呼出的热气触及耳垂,耳朵以肉眼可见泛红。嶼汐獨家整理,敬請關注。 裴言不大喜欢,抬步欲后退,对面人早已看穿,抬手轻而易举揽住的他的腰身。 慌张在裴言脸上一闪而逝,他眼见宁晔神色迷离看得似醉非醉,而他目光所及之处是……自己的嘴。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裴言内心竟然泛出害怕的心绪。 “不……” “裴言?裴言……” 轻柔熟悉的声音让裴言立刻转醒,他怔愣片刻,眼前多出来一杯甘露,“怎么睡着了?”裴言内心怦怦直跳,脸颊似着火,他咬着唇抬首,宁晔半蹲在侧,眼中关怀直入他心。 捏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一饮而下,许是喝得急,“咳咳咳……” 宁晔见状轻拍他的背脊,裴言感受到他手心的温热在光滑的背脊之上,明明没有任何它念,可自己偏偏想到方才那个短暂的梦。 “方才你困顿之时,眉宇紧锁可是……梦见什么?”宁晔适时收手淡淡道。 裴言脸上闪过心虚,怪自己鬼迷心窍了去。 “没……”他往水里沉下几分,就露个脑袋,这模样像极了萝卜…… 宁晔定定看着他,那双深邃眼眸直看得裴言眼皮跳动,裴言呼出一口气,“梦……梦见你了。”裴言苦巴巴说道,怪的是他一对上宁晔的目光就撒不了谎,更不想瞒他。 宁晔神色微愣,“我……可是在梦中令你烦忧?”不然,为何是那样神色。 说到这里裴言苦涩了,他抓抓脑袋,“没有……我梦中的你与现在的你十分不同。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轻佻就不说了,关键是那股邪气,决计不会出现在宁晔身上。 “他对你作甚了?”宁晔敛下眼见轻声问道。 想到此,裴言实在开不了口。他总不能说他梦到宁晔在梦中欲要轻薄自己吧? 关键这是他的梦,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要是被其知晓,指不定自己成了那个浪荡子。 “没……没什么。只觉得他与你不同,总归是个梦罢了,不必当真。”裴言说着想将此事忘却。 却不知这事在宁晔心中砸下涟漪。 用膳之时,裴言余光老是悄咪咪去打量宁晔。 小动作自然逃不开。 宁晔为他夹了菜,随后认真的看着他,“再为我画幅画吧。” “啊!?”裴言未曾想他会说及这个。 虽意外,却还是应了。 因为他发现了件可怕的事,无法拒绝宁晔。 当他拿着宁晔递给他的画笔时,才回神,“这笔……“瞧来好生熟悉。 宁晔坐于桃树下,手中捻了支桃花,“是你于凡间赠我那支。” 想起来了,裴言嘴角松动。那是他厚脸皮的时候,往事不可追忆啊,不曾想宁晔之后竟单独回去取了回来。 他撇开其他,在画卷上开始挥洒,明明画像之人就在对面,他却不多看一二,反而画上之人轮廓尽显,与对面之人神态姿势如出一辙。 等到两个时辰后,裴言终于结束,手也酸酸的,把画儿展平小心翼翼拿过去,就像是等待考试般。 画中人仙姿飘渺,特别是修长指间那一枝桃花,平添几分水色,将男子高冷之色减少许多。 “裴言。” 突然被叫了名字,裴言心儿跟着一颤,“啊?” 这会儿宁晔接过那画儿将其搁置于跟前桌上,他突然望过来,“这画中人……是我吗?” 裴言被他这个问题吓到,宁晔本是平静无波的双眼深藏暗涌,好似惊涛骇浪被他深埋其中。 手中的桃花被风吹落,裴言开口之际,宁晔拉过他的手猛的用力,裴言几乎是跌进他的怀中。 “宁晔……你,你怎么了?”他抬首,便可见宁晔俊美面容,这般近…… 他眼中的迷茫让宁晔双眉紧蹙跟着又展平,不知他想到了什么,下一刻裴言傻了。 宁晔突然低首,贴上唇的那一刻,裴言脑子空白一瞬,接着是唇上的凉意将他神思拉回,他以为这就完了,哈……他真是太单纯了。 唇齿被轻而易举的撬开,对方寸寸逼近,清冽淡香在口中蔓延,裴言本来才缓下去的热潮瞬间被召回。 他傻不拉叽的动也不敢动,完全予取予求,直到绵长的吻结束,对方轻抚过他的眉眼,在他唇角亲了亲,随之轻吻一点一点落在眼尾,如同那次在山上落日般……温暖。 裴言不知道何时自己紧抓着宁晔的衣襟,他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自己,唇色潋滟,眸光似水,脸色如潮。 顿时间,他自己吓着了,随即放手麻溜的跑到桃树后面,欲盖弥彰的撇着枝桠挡着自己的脸。 “你……你怎么……头回你亲吻我就当你是迷了心窍,这回你都恢复了身份,怎还是糊涂……我……我告诉你,就算是你是宁晔仙君,再这样我可是要你负责的!” 他眼睛透过枝桠的间隙,红了眼,似控诉般字字吐露。 宁晔面色看不出如何,但此刻裴言知道他不寻常。 或者说听了自己做的那梦之后才不寻常。 脚步靠近,裴言撇着桃枝的手抖了抖,他不知内心忐忑缘自何。 却感觉对方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上。 他恨的是自己的不争气,方才,他竟然沉沦…… 几经何时,宁晔已然站在他跟前,沉默的将他手中桃枝撇开,露出他整个不知是气红还是羞红的脸。 别看他平日调戏小鬼门顺得很,实际上他自己还是半吊子呢。 突然,手被宁晔拉住,裴言跟着心提到嗓子眼,跟着宁晔的声音靠近,近在咫尺,“我会负责的,但……” 心跳声让裴言紧张得手指在宁晔掌心动了动,“但什么……”他抬眼看去,这才发现宁晔眼中已然布下一层血腥红意。 “唔……” 整个人被压在桃树前,跟前的压迫是裴言打死也没想到的。 唇齿被对方占领,他呜呜了几声只好作罢,宁晔难得的强势让裴言无处可逃,他能察觉到对方的不同寻常,他能做的也只有顺从。 这个吻犹如疾风暴雨,风过海棠,飘飘摇摇,直弄得裴言渐渐失了力气,双手不自觉的环着宁晔的脖颈,身后紧靠桃树承受着宁晔带来的压迫。 “肿了……”裴言气喘吁吁的靠在宁晔肩上,他说的是自己的嘴,红艳艳的。 宁晔搂着他,手指从他耳边发丝滑落直发尾,“记住……现在的才是我。”他靠近裴言耳边星愿,认真且清晰的说道。 裴言气息均匀,松开搂着宁晔的手,望着他,“今日的你……” “怕吗?也许这才是我。”宁晔冰凉的手指划过他的脸颊,如同抚摸着极其珍贵的宝贝。 裴言轻咬着唇,摇摇脑袋,干脆彻底不要脸的靠在他身上伸手抱着宁晔的腰身,“怕倒是谈不上,只是你为何突然……”他问着倒不是好奇只是担心。 一种莫名的担心。 宁晔闭上眼抚着他山与三夕的后脑,“你只需记得我不会害你。” “我从未想过你会害我。宁晔,或许你不知你是除了师父和冥主之外令我最最信任之人。” 放开裴言,宁晔眼底的血腥明显淡下去,再次靠近在裴言唇上落下一吻,轻轻一点,裴言抿了抿唇,“我知你有事瞒我,我不会深究,你总归有你的思衬。不过……咱能不能说说你负责的事!”裴言突然变脸,手指戳戳宁晔的心口。 一副要好好算账的模样。 不知怎的,刚才的深吻让裴言心里与宁晔之间的距离瞬间打破,仿佛回到凡间之时,裴言毫不顾及的模样。 “第一次就算了许是红线作祟。现在你……我这人是经不起撩拨的。”裴言义正言辞道。 反正……先犯错不是他! 宁晔已然恢复原先那副云淡风轻之态,听到他所言,“你现在甚好。” “嗯?”裴言迷茫。 宁晔继续解释,“起码不与我有疏离之距。” 裴言转悠黑黝黝的眼珠子,“那……那都是被你逼的。”他强词夺理道。 他说完就不好意思的去抓下一朵桃花在手中蹂躏。 “裴言,记住你今日的话……我当真了。” “啊?”裴言一时跟不上宁晔思绪,开口,“哪一句?” 傻乎乎的模样活像被糊弄的兔子,宁晔抬手点点他的额间,“所有。” 这一夜,裴言翻来覆去睡不着,躺在宽敞的床榻上,锦被掉落一半在地,他趴在那儿犹如死鱼。 越想白日,越是脸燥。 揪着那被子愣是放不开手,随后目光游移在指间,面露可惜。 “哎,那线咋就断了呢?”他呢喃着,不免遗憾。 往日他是日日想着这红线赶紧断了了事,这会儿吧他又不甘愿起来。 这一想就头疼到第二日清晨。 宁晔替他布好菜,那满脸萎靡的模样可怜极了。 “不过一夜,你怎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裴言看向‘罪魁祸首’那云淡风轻的模样,牙有点儿痒。 “还不……都怪你。昨日……昨日你那些话都把我绕晕了,我都开始怀疑你是不是想利用美色转移我的注意力。”裴言忍不住把心里话道出来。 本来他还在为冥府之事烦忧,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宁晔。 哎……难道他真真是色字当头? 他一抬眼就收到来宁晔无辜的眨眼,沉默的将小菜放进自己跟前碗中,裴言拿起筷子,小嘴儿不停道:“你这叫贿赂。” “美色佳肴你皆收?” 清冷话音藏着些许趣味,裴言咀嚼一二,鼓着腮帮子不服气道:“咋滴,我心怀宽广,你还不肯?”他拍拍自己胸膛,俨然把彼此身份之差抛之脑后。 风拂过他的长发,本是雌雄难辨的脸庞,此刻染上些许柔和,瞧来可人得紧。 “自然是肯的,只是你可莫要美色收多了,到时候可是要栽跟头的。” 嗯!?怎么听起来还威胁上了。 不过这威胁里面还深藏着些……酸意。 正当裴言要回嘴时,一个小仙童出先,“宁晔仙君,天帝有请。” 裴言放下筷子,宁晔颔首后看着发呆的裴言,“我离开些许,你若得闲可随意看看。” “嗯……你什么时候回来?” 本是平常言语,可在旁小仙童一听品出些特殊。 难不成,那传闻都是真的。 裴言问完就后悔了,这还有旁人在呢…… 哪知宁晔却正儿八经的回了,“大抵是一二个时辰。” 裴言老老实实点头,再不敢多说,远送他们离开,裴言便无心用膳,收拾收拾跑去找到昨夜画的那幅画,正静静的挂在墙壁上。 他站定仔细打量,脑子里回味着宁晔那话。 真正的他? 从那个梦之后,他感觉到宁晔前所未有的紧张……没错,就是紧张。 看着画中人,目光灼灼,仿佛与裴言对视。这一看,裴言脸不经又红起来,拍拍脸,“哎呀,一幅画都给看得如此,真是不中用。”忍不住埋怨自己。 天宫他不是第一次来,却是第一次逗留这么久。 抛去烦心事,裴言站在姻缘祠,望着头顶喜庆的三个大字,内心微动,上前敲了敲,不一会儿朱门开了条缝隙,一个小脑袋钻了出来左顾右盼。 那眉间朱砂依旧显眼。 “裴大人?” 没错,还是那白嫩小仙童。 裴言笑了笑,“上次还未曾好好感谢小仙童。” 小仙童不甚在意,打开门,“大人好说,本是分内之事。” 裴言趁机往里瞧了瞧,空寂一片,“不知今日月下仙人可在忙” 此处显眼得很,不少经过仙娥都可见,小仙童知晓他的意图便让开身子,“大人这次赶巧,仙上在呢。” 有小仙童引路,裴言走得还算顺畅,穿过回廊,老远可见巨大壮观的姻缘树,可覆盖半个姻缘祠。 到了一处仙阁,红衣男子正在书案上写着什么,写一会儿还要测算一二,瞧来分外慎重。 “仙上,裴大人到了。”小仙童鞠躬行礼道。 月下仙人不似传言老人之态,反而是年轻俊朗的模样,旁边摆着跟拴了红绳的木杖彰显其身份。 听到话音,他抬眸在裴言身上扫过,裴言立刻行礼,“见过仙上。” 月下仙人似得了趣放下手头过来,围着他转悠三圈,“眉间红鸾星动,好事将近啊。” “啊?”裴言听出些道道,“红鸾星动?我……” “没错,你要嫁人了!”月下仙人挑了挑眉,笑得灿烂,仿佛好事将近的是自己。 第49章 “嫁人?”确定没用错词?裴言和旁边憋笑的小仙童形成反差。 月下仙人郑重点头,过来人似的拍拍他的肩膀,“不用害羞的。”他眉眼含笑,笑得裴言直哆嗦。 突然他凑近低声在裴言耳边道:“大人可是不知,你与宁晔仙君之事真真传遍了整个天宫,我省得的。”说完,还给他眨眨眼睛。 裴言吓得后退,“我……我只是来……” “嘘!我懂!”月下仙人挑起他的手,被旁人握着,裴言使劲儿忍住不甩开的冲动。 良久,月下仙人摩挲着他的小指,裴言心肝儿发颤,“仙人有话直言便是。” “有一种红线是可以穿破时间,生生世世的。” 突然开口的话,让裴言愣住。旁的小仙童会意提步离开,整个仙阁徒留他二人。 这地方远观天宫,仙气弥漫,云雾缭绕。 “就比如……你手上这根。”月下仙人目光扫过裴言的手指,随后笑了几声靠在扶栏之上。 裴言觉得自己没有瞎,揉了揉眼睛,再看……手上空空如也。 他脸上的困惑十分明显,月下仙人接着道:“大人不必疑惑,这红线有灵气,到它该显现的时候自然会显现。” “仙人意思是说我手中一直有条红线绑着?”裴言脑子回转也不绕弯子了。 “大人似乎很惊讶?” “当然,我怕的是它绑的是谁。”裴言一颗星提起来,他着实没想到他手上还绑了一红线。 月下仙人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太多,“嗯……你猜?”他眼尾上扬特别不正经的模样。 裴言怕了,“仙人莫开我玩笑。” “我从不开玩笑的。这红线同你绑了多年,都已同你融为一体了。” 月下仙人这次收敛起脸上的笑意,说得严肃,裴言咽了咽喉咙,“那……这红线绑的是谁?” 他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我,还有……到底是谁给他绑上的,为何他什么都不知晓。 月下仙人多看了眼他的手指,忽而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自然是……你心中之人。” 裴言:“……” 他觉得月下仙人那笑容十分……可怕。 “他……他知道吗?”裴言结结巴巴说道。 月下仙人果然不让他失望,笑得意味深长,“你说呢?” 他说不出来。 看他吃瘪,月下仙人十分得趣,“罢罢罢,当真是为难你。这红线呀……”说到一半他神秘一笑,“自你出生便绑着,所以……你这辈子就没逃出来某位的掌心。” 裴言愁着脸走出姻缘祠,他跟月下仙人好似天生犯冲无法交流。 “红线!?”裴言盯着自己指间,怎么看都是空空如也。 往回走的途中,遇上在云上滚圈圈的华颜,那方看见他热情的同他招手,于是乎,裴言跟着过去躺在云上。 “看我坐骑,是不是很漂亮?”华颜侧躺着,边说着边满足的抚摸着身下的云朵。 “漂亮……”裴言心思不在此,不过这云朵触感确实不错。 华颜滚过来,毫不顾及旁边路过多仙君什么的。 “那个表嫂啊……你们冥主也有坐骑吗?” 这思绪跳得让裴言差点没反应过来,坐骑……他的印象中冥主懒得很,压根不爱出门,别说坐骑,稍远地方他都不爱去。 “应该……没有。” “哎,果然无趣。”华颜撑着脑袋,小嘴儿撇撇。 裴言没多想华颜多心思,只当他是小孩子好奇罢了。这会儿他伸出手,“殿下可见我手中有什么东西不?” 十指青葱,华颜看了看老实摇头,不过却伸出手摸了摸,“没有东西,不过……表嫂你这手真嫩。”他说着抹了把嘴角。 裴言:“…” 他好像遇到一个比他更色的。 不过,华颜说没有,裴言自己也看不到。莫不是月下仙人忽悠自己呢! 可是忽悠自己有什么好处? 他正惆怅之际,华颜突然安静下来,时不时看看他,纠结道:“表嫂……你什么时候和我表哥成婚呀?” “成婚?会不会……太早?”裴言下意识的回应,压根没觉得哪里不对。 华颜眼波微转,“好像是有点早哈,那……以后你们要是成婚了你还会留在冥府吗?” “自然,我是冥府判官,该做的还得做。” 没注意到这么回答之后华颜松了口气,随之脸上笑意更甚,跟吃了蜜糖一般,“是不是我以后去找你玩儿也算是光明正大。” 裴言总算是后知后觉,这小殿下意图貌似不在他身上。 “殿下……你喜欢冥府?”裴言不大信,这冥府之名在外,提到此离不开生死轮回,这些本是被世人规避的,哪还有上赶着去的。 华颜嘻嘻一笑,“以前没去过,自从昨日我发现冥府挺好看的,那么多火红的花丛,虽荒凉些,却别有味道。” 说得裴言都快信了。 不待他再问,华颜便提着衫子站起身来,“时辰不早我得去摘些桃儿送给母后,表嫂你去吗?” 裴言身子都躺软了,此刻一点都不想动弹。 “我能再躺躺吗?”他愁着脸,本就是美人脸,华颜其实也是个看脸的,这会儿美人撒娇呢,他可是个怜香惜玉的。 内心肯定自己之后,“那我先去了,小云朵就先留给你。” “嗯。”裴言说着话,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不一会儿,天上飘过几只仙鹤,依稀间还见仙娥坐于仙鹤之上,披帛飘渺,裴言困意袭来,渐渐在云朵上睡过去。 “孽徒!” 裴言猛的睁开双眼,此刻也不在什么云朵上,而是……阴律司。 漆黑的阴律司透着森森鬼气,没有一个鬼差,他习惯批阅的案几上一本卷宗都没有,显得阴律司分外荒凉。 “孽徒,你还敢回来!” 裴言被吓了一跳,赶紧转头,连个影子都没有。声音他倒是听得清楚,不大确定道:“师父?” “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师父?” 声音从一团模糊不清的黑雾之中穿出来,裴言想要靠近,可就是有股力量阻扰着他。 “师父……你在哪儿?” 他在阴律司转了三圈,犹如迷路人,不一会儿一个人影从黑雾中走出来,裴言顿住,不是师父而是……宁晔。 他睁大眼往后退了两步,“不是师父。”口中呢喃。 宁晔沉着眸子,幽深无比,只肖一眼仿佛万丈深渊逃不出来,一袭黑衣愣是多了些狂傲。 裴言内心觉得不对,是很不对。 他脸上的慌张没有逃过宁晔的眼睛,瞬间他出现在裴言跟前,擒住他的下巴,眼睛闪过异光,“你怕我?”他口吻难以置信。 裴言捏紧衣袖,在他面前简直毫无还手之力。 “你为何冒充师父?”裴言声色俱厉,只因为他觉得眼前人不是宁晔。 ‘宁晔’挑了挑眉,身上毫无清冷出尘的感觉。裴言心跳得极快,一种来自内心的害怕正在渐渐吞噬自己。 “冒充?小手段罢了。再说……那不是你所想吗?你的师父按理说早已归天,你心头的期盼该是放下了。”他贴近裴言低声说道,无形中的亲昵让裴言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跟着,他的手抚上来,划过裴言脸颊,背后无端起了寒意,渗透至心里。 宁晔……宁晔不会这样的。 “你果真害怕我。”他的手冰冷之际,划过裴言的眼睑,好似一块冰在游走。 “放……开!”裴言咬牙切齿,无奈的是他全身都不能动弹。 ‘宁晔’扬起诡异的笑容,脸颊渐渐逼近,裴言心头起了杀意,咬着唇欲出招时,突然天边透下一缕阳光。 身前的禁锢立刻消失不见,就在裴言恍惚之际,听到来自周边的声音。 “你不是想知道你师父的事儿吗?回冥府……你会知道的。” 这是裴言醒过来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睁开眼便是宁晔沉静的脸颊,眼中透露着担忧,在触及裴言的予熙眼时,那丝担忧便消失不见。 裴言动了动手,这才发现自己还躺在云朵上,宁晔正半蹲至身边一边搂着他。 对方心律跳动之声让裴言彻底清醒,冰冷撤去,身子的温度渐渐回升。 他去抓宁晔的手撑起身子,“我……” “我知道,做噩梦了?”宁晔接下他的话。 裴言想将梦中全部告知,一想到昨晚他立刻顿住。他怕宁晔再多想,毕竟……他有点招架不住。 摸摸脑袋,扬起一抹无碍的笑意,“嗯……可能是太担心冥府了。”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苍白的笑意着实让人难以信服,宁晔却什么也没问,带着他回去。 途中,裴言问:“天帝寻你作甚?” 宁晔拉过他躲着天边奔驰而来的骏马,“琐事罢了。” 裴言点点头,这走了一路可算是脑子清醒,突然抓住宁晔胳膊肘。 “嗯?”宁晔望眼而来,裴言指着自己的手,“能看到什么吗?”他细细盯着宁晔的脸,绝不错过他丝毫神色。 宁晔顺势挑起他的手指,当真是仔细打量的模样,“莫不是批阅卷宗太多,有些薄茧。” 裴言:“……” “不是这个!”裴言揪着眉软下嗓音道。 他俩站在殿门前,缤纷桃花飘飘摇摇落于头上,裴言扬了扬十指,“就是……那个?那个呀?没看见吗?”裴言眨眨眼。 第50章 宁晔眸色不动,看得裴言越发着急,“你真的什么也没看到?”他不大死心。 十根手指在宁晔眼前张扬着,活像被逼急了跳脚般。 宁晔抓住他的手,冰凉的温度过渡,裴言突然安静下来,脸上却难掩失望,“罢了,指不定是我被忽悠。”他底下脑袋,肩上的桃花随之落下。 “你是说……红线?” 本在纠结的他在听到宁晔话的时候猛的抬首,激动得眼睛发光,“你……你果真能看到?” 宁晔沉默片刻,捏着他的手腕一紧,灼热一瞬,裴言就看到手指上的红线渐渐显现出来,且……连上的另一只手正拿捏着他的手腕。 裴言不信邪的揉了揉眼睛,扒拉起那根红线,比断掉的那根要结实得多。 他这番模样全然落在宁晔眼中。 “你去过姻缘祠。”是肯定。 裴言老实点点头,“本来还不信,我还以为月下仙人忽悠我呢。” “你去那里干什么?” 嗯……裴言愣住,有些不好意思的瞥开眼,“就,就随便看看。” 抓着红线不忍放手,他才不会承认他是去求红线的。原本想着上次那根断了可惜得很,他就想再去求一根。 哪知道……某个先下手为强的。 他不说,宁晔自不会逼问。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不知道。 “他还说这红线打我一出生就绑上了,是真的?”裴言晃晃那红线,确确实实被惊讶到。 因为……那时候他跟宁晔好像无甚交集吧。 这次换宁晔脸上心虚了,不过很快这份情绪被他掩盖,只不过他的沉默让裴言等得快发芽。 “说啊……别以为不说话这事儿就过去了!我说这三百年怎么连个好好的桃花都没有。”裴言揪着红线没好气说道。 说到底他是没有生气,不过心存疑惑罢了。他可不信自己一出生就能吸引这个高高在上的仙君,虽然他长得不差,可小时候……不都皱皱巴巴的吗? 结果得来还是沉默……宁晔抿唇不去对上他的眼睛,仿佛那一地的桃花花瓣有什么独特的魅力。 又是这样! 裴言吐了口气,心中气不过,上手就捏着宁晔的脸颊,平时冷峻斯文的模样此刻被他如此作弄真真有了些许温度。 “哼,你就憋着吧,我看你能憋一辈子!”裴言故作生气的恨了他一眼,转身跑过去坐在殿门前的台阶上,顺手把脑袋上的花瓣给拍下来。 那气呼呼的模样着实好笑得紧。 宁晔收回眼,心中思衬。 良久,方才提步过去站至他跟前,阴影打在脸上,裴言没个好脸色转开脑袋就是不去看他。 “我只是担心你那心先许了别人,方才……” “还许别人!?我看你就是早盯上我了,那时候我去凡间救了我还装模作样的不认识我,害得我还到处打听。”他气呼呼的扯出颈脖上的狼牙。 裴言不觉得自己傻不拉叽,心里有预感……甚至可能牵扯到他的前世。 可每个人都不想他知道。 师父……还有冥主。 小时候不是没好奇过,就想去查查过往卷宗,结果压根没有他的名字和前尘往事。 之后被师父发现他偷偷查阅,还被扔到地狱好好被吓唬了一把。 本来心里还没气的,可他越想越压不住心里火气,甚至觉得自己矫情了。 看宁晔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也觉得挺没意思的。起了身,差点没站稳,好在宁晔及时拉住他的手,裴言抽出手径直冲进殿中。 宁晔望着空落落的手,漆黑的眼眸幽深无比,好似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一般。 回到屋中,裴言躺尸般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屋中幽香好闻得紧,他吸了吸,脑子昏沉,又不敢睡深怕再做梦。 才过去一日,裴言侧首看着桌上烛火,微微摇曳…… 天色渐渐暗下来,裴言瘫着改为趴着,发丝挡住脸颊。 “哼,也不知道来哄哄。”他滚过去窝在床角。 想着,心里越发不得劲。干脆坐起身,拿起凉茶往肚子里灌,这下脑子清醒了。 他决定要和宁晔好好谈谈。 于是乎,雄赳赳气昂昂的去了。 站在门边,他左右徘徊,天宫不愧为天宫,灵气浑厚,真真是清修的好地方。 总算是抬起手敲了敲门,没有动静。 嗯?不在? 裴言再敲了敲还是没有回应,总不会睡着了吧。 他轻轻推开门,里面的光线钻出来让他差点不能睁眼。 云华宫的布设像极了宁晔这个人,清冷又透着孤寂,瞧瞧园中那片片落叶被风扫起盘旋一二又滚落下去。 更别说内殿,简简单单,茶室,书房…… 裴言定眼望去,发现正对面蒲团之上正坐着的人。 这是在打坐吗? 宁晔闭眼打坐,周身萦绕着淡淡烟云,裴言几乎怀疑自己眼花,他甚至看到几只雀鸟围绕着宁晔在身边飞舞。 强大的仙气让裴言内心颤了颤。 “宁晔?” 没有回应,那人好似没有听见般。 裴言压着步子上前,这才发现宁晔脸上不知何时布了层密汗,长眉微微蹙起,裴言很不喜欢他如此模样。 本该云淡风轻的他何时也有了忧愁。 如果是因为自己,刚开始那股气早就散到九霄云外去了。 内心叹息,裴言别扭的过去,蹲下身扯扯宁晔的衣袖,“你不会生我气了吧?” 他还在想自己在宁晔心底会不会成为一个小气鬼呢。 结果话音刚落,宁晔睁开眼,眼中是浓重的血意,“噗。” 腥红从他口红喷涌而出,手捂着心口处,宁晔抹了把嘴角,很快眼中红意退散定格于眼前人,“怎么不休息?”他话音轻飘飘的,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 裴言耳边什么也听不到,只看到他嘴角的血。 “你……你怎么了?什么时候受伤的?”裴言明显吓到,忙的坐过去扶着宁晔。 他只轻轻摇首,“无碍。” “还无碍,你真当我是傻子?”裴言掰过他的身子,见他一直捂着心口,额间青筋暴露似在隐忍。 话不多言,强硬的抓着他的衣襟,完全不顾宁晔言语,把他衣衫扒拉下来,胸前那处刀伤真真刺目。 裴言抓着他衣衫的手颤了颤,虽然伤口已经结痂,可看宁晔脸色,那伤不像是简单刀伤。 记忆重现,当夜在阮府他自伤的那把匕首,裴言心头蔓延浓浓苦涩。 滚了滚喉结,裴言沉默的伸手帮他擦掉嘴角下颚的血迹。 “那匕首是不是伤及了你,压根不是外面传言只是小事……” 缓过来后,宁晔将口中血腥咽下去,轻轻摇首,“不必担忧。” “你就嘴硬吧,我看你吐血心都快跳出来了。”裴言赶紧去帮他倒杯温水过来,趁机想摸上宁晔脉搏,却被他躲开。 “嗯?”他瞪大眼。 宁晔喝下温茶,“当真无事。” 不信。 裴言脸上写着这俩大字。 宁晔放下茶杯,躲避裴言的目光去拉衣衫,一只手先一步阻止他,裴言不放弃的模样,令宁晔无可奈何,他放下手低声道:“受伤之后未曾静心疗伤,确实不碍事的。” “亏得你忍到现在,还……”裴言想到什么突然顿住,如果他没记错宁晔受伤之后便去了冥府。 随后又去南海奔波。 现在回想,裴言发现了些许端倪。 “宁晔。” 难得从他口中听到如此严肃,宁晔抬眼,裴言脸上面无神色,道:“你给我一句话,你真真……真真喜欢我吗?” 这话一出,外面起风吹得半开的门扇摇曳,裴言紧紧盯着他,这个问题不用回答裴言心里也有了答案,可是他想听宁晔亲口说。 宁晔发现裴言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像极了……像极了当年他逼问自己的模样。 “这问题很难吗?”裴言撇撇嘴道。 宁晔回神,摇首,拉过裴言的手肘让他靠过来,修长指间划过他乌黑长发,定了定神宁晔贴近他耳边,“你是我的底线,谁也不可破。” 想到今日天帝召见,话里话外无外乎打听,宁晔闭上眼,他给出的回答让天帝摒除外界传言,只当是由着自己。 一句简单的话,承载了无尽的深情。裴言内心酸涩,他觉得自己担不起。没错,就是担不起…… “我知我问你喜欢缘由你不会说,可能是什么前尘往事,总之……你莫骗我,虽然你骗我我也不能将你如何,反正我这人不喜委屈,你若骗我我便立刻背后诅咒你!” 回应他的是几分低笑,“你若是杀了我,我也不会怨你的。” “少说这些生死的。还是先说说你的伤何时痊愈吧?”裴言松开来,尽管两人贴得极近,他当然不认为自己这是在吃豆腐。 爪爪在宁晔胸膛摸了两把,不知平日吃的什么,长得白白嫩嫩,朝下看去竟还有沟壑。 当做没看见裴言色色的眼,宁晔不动声色将衣衫捞上来,拉得严丝合缝,裴言不禁面露可惜。 “休息一段时日便可。那匕首虽毒还不至于伤极了我。” 提到此裴言就来气,“还说?日后再遇上这事儿你干脆给我来一刀好了,真不要命了你,若不是你是神仙,此刻都不知道投胎到哪儿去了。” 第51章 听到此,宁晔眼睑微遮挡住神色波动。 片刻,他哑着嗓子道:“不会再有那一天。” “自然不会有,再有那样两难境况,我定然先自刎。”想想裴言还有些后怕。 宁晔抓住他的手,别说这模样,苍白的小脸儿透露着病态。瞧得裴言心里软软哒,小眼睛时不时往人那身上瞟去。 “那个……我能摸摸你的腰吗?”裴言越发放肆起来,小爪爪刚准备犯罪就被宁晔及时拿捏住。 眉毛一蹙,裴言不乐意了,“咋滴,还不能摸了?你都坑我这么多次,我还不能要求美色补偿?” 这话简直同他在凡间扮丫鬟时一个德性。 宁晔脸色闪烁,“你我未曾行礼,这样亲近有失妥当。” 裴言脸彻底黑了,要不是看在眼前人心上人的份上他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冷静的呼出几口气,“你亲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这些?” 宁晔松开手,防着他般把衣襟拉得更加严实,“当日是我失礼……” 裴言:“……” 想打人怎么办。 刚因为他受伤软得一塌糊涂的心又恢复平静了。 他觉得哪一天他可能会被宁晔的一本正经给气死。 “不碰就不碰,我去给你打点水儿擦擦。”没好气的说着扫扫袖子,走出殿门,宁晔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门前,忍不住悄悄松口气。 裴言跑到清泉边,可见几只鲤鱼在其中翻腾,他盛了清水回去,宁晔又恢复成正经模样。 从他手中接过水,缓缓道:“已是乌云遮月,我见你这两日都睡不好不如拿着这个可保一夜无梦。”他递过来一只香囊,裴言凑过去闻了闻是宁晔身上的味道。 不客气的收下,“那我回了。”反正他那话不就是在催促他赶紧走人嘛。 走出去两步,裴言又巴巴跑回来,漂亮的桃花眼亮着光芒,看得宁晔内心一怔。 他搓着手指,“要我帮你擦吗?”咧着嘴笑得不能自已。 宁晔摇首,态度坚决。 无趣! 可他就是喜欢,这大概是就是犯贱了,哎~ 关好门,裴言靠在门边,抬首果见皎月半遮,桃枝斜影,芳香扑鼻。 心里感怀时,一个脑袋从云华宫门露出来,是华颜……如果他发丝没有乱糟糟的就更好了。 一眼看见裴言,忙得朝他招手手。 小机灵鬼的模样,在这夜中生生带了些猥琐。 裴言自知在心里腹诽小殿下不妥。可他实在忍不住,提步过去华颜一把把他拉出来。 俩道人影偷偷摸摸的站在桃树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俩欲潜入云华宫行不轨之事。 华颜神秘兮兮的蹲下来,好像这样能这遮挡他些许。 “表嫂你知不知道出事了?”與山他面色夸张,裴言挑眉质疑。 “是真的,关于冥府!”华颜扬手把裴言拉蹲下来。 这下成俩猥琐了。 裴言斜眼不信写在脸上。 华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直言到:“这是我今日去见父王母后听到的。说冥府自昨日起下令封闭起来,不许任何神人鬼魂出没。” 本是做好听他瞎胡扯的打算,长串话钻进来令裴言想到白日那梦。 “此话当真?” 华颜肯定的点头,“当然,你看我这模样,就是听到冥府俩字才趴在屋檐上偷听的,结果……摔下来滚了一圈便忙不迭的跑来告知你。表嫂,冥府不会真出什么事吧?” “我和你知道的一样多。”裴言低声道。 华颜:“……” “反正我都告诉你了,表嫂我这么好你以后可得跟表哥一样疼我。”他鼓着包子脸大义凛然毫不做作的说道。 裴言心思全飘了,便敷衍着:“疼疼疼,疼死你了。”顺便揉了把华颜的小脑袋。 华颜却觉得表嫂这动作特别像是平日他摸小白白的时候。 小白白是他养在院子里的仙兔…… 冥府千百年来还没有如此全面封锁过,绝对是出了什么事。 裴言跟着担忧起来,华颜拔着草,看裴言猛的起身,华颜立刻抓着他的袖子,紧得大有生死相随的调调。 “嗯?” “表嫂你是不是要回冥府,带上我把!”华颜眨眨星光般的眼睛。 裴言试着拨开他的手,这才发现瘦弱的华颜力气可真大。 “殿下莫开玩笑,我是判官理应回去。您是堂堂殿下,怎能随我去不明之处,万一前路危险岂不是我的罪过。” 华颜反驳摇首,“我哪有那么娇贵,再说表嫂你一定会保护我的。我绝对不会给你惹麻烦了。你刚才还说疼我呢,咋片刻间就不算话了!”他不依道。 裴言被他噎着,“我……我就是因为疼你才不让你置于危险。若你出事莫说我就连整个冥府都会牵连。” 这话显然不能说服华颜,他干脆折下桃枝,气呼呼的指着云华宫宫门,“我不干,你若不带我去,我就跑进告诉表哥!” 嘿……这小崽子反了天了。 裴言被他气着,回转过来他突然笑了,笑得华颜心里惶惶。 “你怎知我不会告知你表哥呢?” 华颜转悠灵动双眸,“你肯定不会,依我表哥为人断然也不会让你涉入危险,顶多他会替你担这份危险。” 他不知道他的话愣是给裴言心里砸下水花来。 裴言沉默了,原本想坦白告知的想法就此打住。若他不知宁晔受伤还会老实告知…… 察觉到他态度动摇,华颜立刻好哥俩摇着他的手臂,“表嫂你也不想表哥担心嘛,咱们悄悄的去,现在冥府封锁之事还不曾传出来,咱们趁表哥知道前赶回来就好,只要确定冥府无事?” “殿下……何时这般关心冥府?”裴言用看不懂的神色盯着他。 华颜适时松开手,背在背后,“我……嗯……那不是表嫂你的娘家吗,我自然要关怀的。” 这也太关怀了吧?裴言又不是傻子聪华颜口吻中能听出些许,况且这才离开冥府两日他便急着要去……嗯,有猫腻。 “说好了,若有危险殿下只管跑!” 华颜见他答应立刻重重点头,“我就知道表嫂你是疼我的,看来表哥没说错啊。” “他说什么?” 华颜嘿嘿一笑,“表嫂不瞒你,原先我还不喜欢表哥身边多出来个枕边人呢。我就各种闯祸把表哥从冥府引回来,后来小心思被看破表哥就跟我说了,日后他对我的疼爱不会少,而且还会多一个表嫂疼我~”他说得开心,好心情的夺折了几枝桃花。 裴言一听脸色悄悄红起来,“他……他果真这样说?”他就说刚回冥府宁晔便急忙赶回天宫,还有前面在冥府时宁晔时不时回去,大抵也是因为这小殿下。 “当然!别看我表哥正经样子,实际上你只要主动点他就忍不住害羞了。” 确定这样卖表哥好吗? 华颜看起来确实挺好的。 随之,裴言的心情在今夜大起大伏之后总算处于平稳的地步。 “我得留个字条,免得他担心。” 裴言不放心,华颜抓住他欲回去的身,“我有办法。”华颜自信道,指间凝起光芒窜入一朵桃花里。 拍拍手一派轻松,“好了。” 裴言不大相信的模样深深刺痛华颜,“表嫂我很靠谱的,咱们赶紧走吧,说不定还能帮上什么忙。” 话音一落就死拽着裴言忙不迭的往冥府跑,仿佛那才是他的家。 黄泉路依旧荒凉透着森森阴气,华颜刚进入的时候,身体忍不住瑟缩一下,扯着裴言的袖子意图给自己多点儿温暖。 裴言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他二人到达鬼门关时,赤浑微讶,“裴大人怎么这时候回来?不是前日刚走?” 华颜歪着脑袋打量眼前高大的男子,他怀疑这人能不能力拔山兮,那胳膊比他大腿儿还粗呢。 裴言见他心存愧疚,当日还说要搞清楚,结果自己跑了。 他僵硬一笑,“有事便回来了。” 赤浑了然点头倒也没追问。 “今日这是……守卫为何比平日还要森严,且无一进出?” “不知,冥主突然下令只能照办。” 裴言点头,“好吧,那我先进去。” “等等裴大人!”赤浑叫住他,为难道:“那个冥主有令,凡冥府阴官须得出示令牌。” 这么严格? 裴言意识到冥府封锁可能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 他掏出阴官令牌,明晃晃的俩大字彰显其身份。 别说,这牌子鲜少拿出来用。平日里进出一般都是靠脸。 赤浑查验完毕让开,“大人请。” 只是……赤浑多看了眼华颜,华颜抓着裴言衣袖紧随他的脚步,在错身赤浑的时候朝他吐舌…… 赤浑:“……” 这殿下两个时辰前还要强闯呢,这会儿就把裴言给找来当挡箭牌了…… 赤浑憋住没说。 迟早被收拾。 冥府中少了许多游荡的鬼魂,更多的是巡视的鬼差,见着裴言带着个‘小白脸’回来,那探视好奇的眼神让裴言心肝开始疼。 上次那私生子的谣言还没消停,别又给他整一出他真撑不住了。 “表嫂,他们的眼神好可怕呀,好像在说,看!他好好吃!”华颜心里想法跟裴言完全在南北两端。 “无妨,你身上仙气浓郁他们不敢吃你。” 第52章 华颜被吓着了,敢情他们还真吃人呢? 裴言目光游离,带着华颜踏上奈何桥,孟女犹在,专心致志的熬着大锅迷魂汤,即便望乡台没有一个转世鬼魂。 “孟姐姐……” 裴言张口间,孟女舀着汤在手里晃悠看起来很闲。 她放下汤勺走过来,“千百年来我还是头一遭休息,竟觉得这日子漫长得紧。” 华颜好奇的眼神在她身上打量,扯扯裴言多衣服,“她好好看。” 这话让孟女注意到他,长得白白嫩嫩,瞧来手无缚鸡之力。 “你这小公子倒是嘴甜。”孟女淡笑,柳眉弯弯,眼眸如水。 华颜不好意思的躲在裴言身后,“实话而已,不敢当不敢当。” “敢问孟姐姐冥府到底出何事了?”裴言心思完全不在这些打趣中。 忘川河水川流不息,带来的冷意更是不止,这孟女和裴言倒是习惯,可华颜就惨兮兮,抱着裴言的大袖子紧抓不放。 孟女走到桥上,看着前方无止境的河流,风吹动她乌黑长发,舒缓之声渐渐传来,“冥主下令并未告知,以我自身感受判断,冥府接下来不会平淡。” 听完这话,裴言准备去找冥主的心顿然消散。 游走在忘川河边,华颜抓着一支彼岸花,“表嫂你别苦巴巴的呀,搞得我都紧张兮兮。” 河中倒影,华颜如不知烦恼的孩童,裴言叹口气,“我只是……心里有些不安。” 华颜过去歪着脑袋,“也许是错觉?不是外界盛传冥主厉害得很,有什么事肯定是他先顶着呗。” 裴言被他这话逗笑,“冥主虽厉害,可也不是完人呀。” “难道表嫂你知道冥主的弱点?” 这会儿裴言敏锐得很,顿然察觉到华颜的不对劲儿。这小殿下对冥主有着过分的关注啊。 这点察觉被他隐在心里,转眼间余光瞥见路过的杨子舟带着鬼医匆匆而去。 “杨兄!”裴言立马过去,杨子舟见他感到疑惑,“咦,裴兄你不是去天宫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裴言摆摆手不想提,注意到旁边鬼医,“嗯……我的事说来话长,不过杨兄你这是……身子不好?” “不不不,不是我,是我家夫人。” “嫂嫂病了?”裴言没在杨子舟脸上看到担忧,接下来杨子舟的话解开他的疑惑。 “嘿嘿,是你嫂嫂有喜了。这事儿你可是第一个知道的。”杨子舟眉眼带着喜色,喜不自禁的模样让裴言原本的忧愁都淡化不少。 “果真?那真是恭喜杨兄了。”许是被他的喜事感染,裴言整个都轻松不少。 “同喜同喜。”杨子舟点点头道。 这话让裴言有了不好的预感,“我……同喜?” 杨子舟指着他,“裴兄,这你可就不厚道了,冥府都传遍了你马上就要嫁了,前儿个你嫂嫂还忙着给你准备贺礼呢。” 裴言笑意渐渐凝固,指着自己难以置信,“我……嫁人?”他睁大眼,手指还有些发颤。” 这会儿,华颜从背后冒出来,“表嫂你什么时候要嫁给表哥啦,我怎么没听过这个消息?” 真是单纯的想要揍他,裴言面色反复,跟涂了黑炭似的,脸黑得不成样子。 杨子舟这才认出华颜来,“见过殿下。” “免礼免礼。”华颜不拘小节的摆摆手。 杨子舟一副你不承认也没关系的模样,安抚似的拍拍裴言的肩膀,“裴兄我懂你的不好意思,没关系,宁晔仙君虽冷淡些,这些年来风评一直不错,值得托付,说来咱们好哥俩喜事继临,当真天意。到时候吃喜酒可别忘了哥哥我。” 裴言:“……” “好了,你嫂嫂还在家中等着就不耽搁了,我先走,再会。” 留下风中凌乱的裴言,华颜看看杨子舟的背影,“表嫂,你还没回答我呢。” 裴言跟吃了苍蝇似的,认真的看着华颜“殿下,你记住以后再见刚才那个人一定不要乱说话。不然……他一个大嘴巴会把你名声败坏得连渣都不剩,偏偏他自己还不知道。”这才是裴言心里苦的缘由。 华颜听得懵懵懂懂。 回到阴律司,华颜估计是折腾得累了,趴在软榻上睡得香沉,裴言则是相反的在两尊神像前来回踱步。 夜色寂寥,他却毫无睡意。 耳边时不时传来华颜的小鼾声,裴言敲敲脑袋,等了良久,黑袍鬼差才回来。 “回大人,冥主自昨日下命令便一直闭门不出,无人敢打扰。” “就这样?”裴言不可置信,打听回来就这个? 黑袍鬼差底下头无颜面对。 “算了下去吧。”裴言摆摆手,不想责难他。 鬼差离开,裴言正忧愁之际,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声在耳边响起,他眸色一凝回头空空如也,华颜依旧睡得香…… 他确定他没有听错,裴言余光四下打量,不觉间手指起了层冷汗 “是谁在捣鬼?”他面露严肃,良久无人回应。 裴言深感怀疑之际,赤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赤浑兄?”裴言没想他这时候会来,赤浑面露愁然,“不该来打搅裴大人的。” “无妨,不过……若是赤炎多事,恐怕我……” “不不不,那小子所犯罪孽我大已知晓,怨不得旁人,该是他受罚。” “那赤浑兄是……”裴言没想到赤浑会这样轻易放弃。 赤浑犹豫,看了看裴言,似有难言之隐,“是关于你师父……” 轻飘飘的话如重拳打在裴言心头,“你知道我师父下落?” 老实说,上次冥主提及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他师父怕是遇害,可裴言打心底不信。 赤浑艰难的点点头,“这事儿……”他看看殿上华颜的方向,意思明了。 裴言了然,“你随我来。”他急忙引着赤浑往偏殿走,“赤浑兄你快告诉我师父他——”一回头,话还未说完,裴言便觉脑袋一重,失去神智。 中招前眼见赤浑变了副脸色,冷漠无情犹如冰川寒雪。 “唔。”裴言捂着脑袋,身边黑漆漆的,身侧萦绕着一股恶臭,多呆一阵子他快忍不住想吐。 扒拉着墙面站起来,发现自己深处一个破旧的小黑屋,他浑身乏力的走到破烂窗口前,眼前是他熟悉的环境——饿鬼村。 萧瑟的小街上游荡着几只饿鬼,闻到新鲜的气息不由将绿油油的目光看过来,好似看到美味佳肴般。 “裴大人觉得他们可怜吗?”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后而来,裴言抓着窗扇的手猛的一紧,回首过去正是赤浑。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赤浑点点头,“是啊,这些饿鬼从来是罪有应得的。因果循环,到底是做了孽才会变成如今这幅失去神智的怪物。” 裴言装过身靠在窗台边缘,“所以赤浑兄这是何意?”他面上不解,心头已有了猜测。 身后是饿鬼的贪婪注视,跟前是赤浑的阴冷讪笑。 裴言思衬着,也不知过去多久,华颜到底发现自己失踪没有。 论起来,他不是赤浑的对手。 这时候他分外后悔,小时候不听师父的话好好修炼…… 赤浑一直站在黑暗处,道:“我只想救出赤炎。” “我知道。”裴言回道。 这才是赤浑,他认识的那个赤浑。 赤浑摇首,“不知道……裴大人,你不知道的太多了。” 不知是不是裴言错觉,他竟从赤浑话中听出丝丝悔意来。 “不知道的……赤浑兄莫笑话我,我不过小小判官,知道的自然少。” 两人话里有话,赤浑渐渐从黑暗中走出来,魁梧的身躯依旧挺拔,可裴言却觉得他不再是以前那个赤浑。 “你师父已经死了。” 猝不及防听到这个,裴言再无刚开始那般轻信他。 “你以为我还会再信你第二次?”裴言内心一潭死水,无波无浪。 赤浑抬眼,蕴含血红,浑浊不明。 “这次你可以信,因为——是我杀的。” “!” 裴言瞠目久久不语,“不可能,赤炎已经承认了。” “他那是为我顶罪罢了。” 现下的反转是裴言万万没有想到的,“不,赤炎何等骄傲,若不是自己做过绝不会承认。”他似很了解赤炎般说道。 赤浑却讽刺一笑,“所以我说裴大人你不知道的太多了。”他突然走近两步,“我和赤炎都不是好人。” “不过……我在他心里应该还是那个脾性暴躁私下却对他关怀备至的大哥。” 裴言的心更凉了。 “他到底是我弟弟,我就算是冒险还是得救他,裴大人我也是……无可奈何。” 呸!裴言心绪烦乱,险些抓不住旁边窗扇。 “赤炎向往自由,而我……却只想毁灭。”赤浑渐渐靠近裴言,压抑着粗嗓继续道:“赤炎厌倦冥府,我又何尝不是。戍守千年,到头来还不是个看门的,这三界又有哪个把我看在眼里过,追溯我族,我族在当年也是霸主一方,不过天道无常罢了,由着一些所谓的神仙占领统治。” 裴言感受到赤浑身上的阴郁,那是积攒许久的怨怒,撕去了赤浑全部伪装。 第53章 “你为何伤我师父?”裴言压抑着怒气问道。 此刻饿鬼村透着诡异的安静,街上杂乱不堪,硬是让裴言心头起了层寒意。 “有些事你可以不用知道。现在冥主有所怀疑,我挟持你无可奈何。只要你帮我救出赤炎,我会放过你。” 所以,冥主是发现了什么端倪才会封锁冥府,赤炎才会坐不住。 “我凭什么帮你,你既说我师父被你所杀,那你便是我的仇人。”他指节泛白,裴言渐渐脱力。 赤浑突然抓住他的衣襟,恶狠狠道:“裴大人,我不是跟你商量,我是在威胁你。”他话间意有所指,这时脚步声传来,裴言撇头看是那几个逗留一直犹豫上前的饿鬼。 看他们佝偻着露出骨线的背,嘴角留着口水亦步亦趋的往这边来,似是得到赤浑授意。 赤浑喑哑开口,“裴大人应该不想做他们的口中食吧?” 他的力气很大,无论裴言怎么挣扎都无果。 “哼,我若帮了你,我师父大也是怨我,被饿鬼所食顶多丢面些,无谓的。”他紧紧盯着赤浑,话里话外都不曾有丝毫退让。 这的确让赤浑恼火,看他隐忍着怒火抓住裴言的手越来越紧恨不得捏爆手下这个不知好歹的人。 当裴言以为自己这次真要去见亡师的时候,破烂窗扇咔吱一响,原本快要靠近的饿鬼突然呜呼一声,爆浆而亡。 裴言被甩在地上,没反应过来之际,赤浑已经和一道身影缠打一块儿。 仙气波动,裴言三步做两步的跑过去趴在窗台上,宁晔出手狠厉不留情面,赤浑对上他实力悬殊不过几招便觉吃力。 “唔……” 血花于空中喷溅,差点落在裴言脸上。 赤浑捂着手臂,两眼通红,裴言真真担心他会变幻原形,他和赤炎皆属神兽,变作原形功力会大增,同时会损耗许多精力。 让裴言没想到的是,赤浑选择避退。 大锤敲地,整个饿鬼村竟都动荡三分,锤下所在,地裂开来,一条街生生变作两条。 宁晔欲施法,两只大锤相继而来,被他轻易扫开之后,赤浑竟趁此窜入裂开的缝隙逃离而去。 “他……从这个……裂缝逃出去?”裴言目瞪口呆,从窗台滚下去。 宁晔广袖一扫,裂缝闭合,似没发生过一般。 过来将裴言扶起,“可有事?”他关切的脸庞令裴言早已凉凉的心有了点儿回温。 他吸吸鼻子,过去不顾礼数的抱住赶来的宁晔,“你什么时候来的?我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 宁晔抬眼,整个冥府天边阴沉沉的,甚至有闪过几瞬紫电,他拍拍怀中人的脑袋,并未回答,只是眸中闪现几分异色。 裴言静下来之后,才发现宁晔现在安静得很。 “你怎么一直不说话?不会……不会怪我没跟你好好说就回来吧?这个我可以解释的,那是……” “没有,我只是在担忧你的处境。”宁晔同他走在寂静的饿鬼村中。死气沉沉的饿鬼村突然来了俩有生气的,是挺稀奇的。 裴言累了,颓然的坐在旁边一块较为干净的大石头上,“我还活着就成,你别担心。”他笑了笑,嗯……笑得真苦。 宁晔在他身前站定,再度看了看远边的天色,面色沉凝,转首道:“你随我先出冥府吧,这里于你不安全。” 裴言摇脑袋,“现在还不行,我还没去禀告冥主关于赤浑的事。”说着来了精神,化悲愤为力量,他没走两步就被宁晔拉回来,“来之前我已经去见过宣危,你累了,既然不愿出冥府那便先回阴律司歇息歇息吧。”他用了一种极其温柔的口吻,裴言看着这张无比熟悉的脸竟渐渐有了困意。 摇了摇脑袋,手指突然被宁晔抓起来,寒意传递通透四肢,令他扔不住颤了颤,“你……的手怎么这么冰?”他疑惑的握了握宁晔的手,顿时困意消散,心下一沉……没有脉搏。 抬眼间,有些呆愣。 宁晔淡笑,“来之前偶遇狂风,吹了些才如此,不必担忧。”他抬手拂开裴言眉间褶皱。 裴言僵硬的笑了笑,“那……那便先回阴律司吧,你也好休息休息,一路寻我又同赤浑打了一架……” 宁晔一直微笑着点点头,裴言心里更凉了,稳住自己的神色,带着宁晔回到阴律司。 大老远就看到华颜在门口站着,跟门神一般,见他便忙的跑过来,“表嫂~你去哪儿了急死我了。”他说着委屈,注意到宁晔,些微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神色不打自然的转过目光。YXZL。 “怎么了?”宁晔看向他,话语间没了方才那份温柔。 华颜抖着手揪着裴言的衣袖,害怕的躲在裴言身后,“表哥你不会怪罪我把表嫂拐回来吧,我给你留了字的……你可不能罚我……”说完,还装模作样的擦擦眼。 不知为何,有华颜在身边,裴言一路冷了的身子才渐渐回温。 听他说辞,宁晔表情才稍许放松,裴言没有错过这一细节。 “没有下次。”宁晔郑重道。 华颜忙的狂点脑袋。 裴言突然抓住华颜的手,对宁晔说道:“突然想起殿下先前说要泡浴,不如我先带他去吧。” 华颜这次意外的沉默,心里确知自己没有这样说过。 宁晔看了眼华颜,小眼睛黑溜溜的期盼的看着他。 “这么大人了还要人陪你洗澡?” “表哥~你不能有了表嫂就忘了我呀,那……我还不能让表嫂帮我搓搓?” 宁晔看了裴言一眼,“不如我随他去了,你该是累了。” 裴言摆手,“无妨,我不过被赤浑吓唬了一把不碍事的。而且整个阴律司就我那屋子有汤池,倒是你赶紧歇歇,我待会儿让鬼差给你送碗热汤。”他苦笑着说道。 “表哥,难道你害怕表嫂跑了呀。冥府可是表嫂娘家,他能跑哪儿去?”华颜露出个脑袋在旁边附和。 宁晔神色暗了暗,“罢了,别由着他胡闹。” “走走走,话说我还没在冥府洗过澡呢。”华颜扬笑朝他挥挥爪,赶紧拉着裴言面上笑嘻嘻的跑进阴律司。 一转身,两人的面色都变了。 细看,华颜抓着裴言的手抖如筛糠,裴言适时的按捺住他的手。 总算走远离开身后人的视线,华颜加快步子拉着裴言进了屋子,转身把门扣好,这才腿软的瘫坐下来,毫无仪态可言。 “表……表嫂……刚才那个……那个……”他紧张的说着话,裴言微微摇首脸色也是难看。 “你是如何辨认的?”裴言一直都在疑惑,方才……方才一路上他尽量不让自己出现什么不对劲怕对方看出来。 华颜舔了舔干涩的嘴角,“方才我在阴律司门前等你,远远便发现你身边的人……怎么说,前几次我看表哥看你的眼神是温和无欲的,可是他……他面上和表哥虽无二样,但他看你……跟要吃了你一样,好可怕。还有……以我表哥的性子,我拐了你他断然不会轻易绕过我的,再不济也不会一点口头说辞都没有,不对劲……不对劲。” 原来面上看来单纯的小殿下,心里也是仔细敏锐的。 裴言内心也是煎熬,他明显感觉外面那个‘宁晔’修为在他之上。方才他本是想拉着华颜去天子殿的,一想‘宁晔’肯定会有所察觉,为了不打草惊蛇只好拟了借口跑回屋来。 华颜突然扒拉着站起来,神秘兮兮的拉着裴言,“表嫂,还有一件事我没跟你说!” 他说完后怕的往回瞧了瞧,压低嗓音道:“方才我醒来见你不在,便要出门寻你,结果我经过你殿中神像的时候被拍了下脑袋差点摔着。你这阴律司莫不是还藏了鬼?” 裴言:“……” 裴言虽无语却把话放在心上,因为他好像也有相同遭遇…… 前几次被人拌腿他还记着呢。 还有他之前在殿中晃悠听到的那声叹息应不是他的幻觉。 “表嫂咱现在该怎么办啊,前有狼后有虎我好怕怕。”华颜现在开始方了。 不仅他方,裴言自己也方,他还没将自己被挟持一事告诉华颜呢,现在看看还是别说了。 “我,我想想,要不你先泡个澡?”裴言现在也乱得很,指着那方汤池说道。 华颜压根没这心思,“表嫂,那个冥主会来救咱们吗?” 嗯……裴言也说不准,冥主能否及时发现还是个问题呢。 虽然心里担忧,华颜还算是想得开那种,乖乖脱了衣衫跳下汤池冷静冷静。 裴言没想到这小殿下这样白,泡在水中跟颗白汤圆似的,脸蛋儿被雾气熏染得白里透红,十分可口。 华颜转首发现他那表嫂竟然还在咽口水,忙的伸手护住自己胸膛,“表嫂咱们是没有结果的!”无比强调。 裴言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他承认他只是犯老毛病了,“你,你想多了……” 想多了就好……某单纯小殿下转过身继续泡澡。 裴言陪着华颜在此呆了快一个时辰,华颜趴在石岸上,“表嫂你快想办法,再搁这呆着咱俩要完。” 是啊,再不出去‘宁晔’会怀疑的。 对方的身份他现在毫无头绪且一无所知,唉…… 第54章 “不如,我先出去,你趁空荡先跑?”裴言商量道。 华颜蹙眉,“不合适吧,要是你遭遇不测我会被表哥杀掉的。” “要是你不跑咱俩都会被宰掉的。”裴言苦巴巴的说道,虽然假宁晔一路走来都没动作,想必另有目的暂时不会伤及自己。 有目的就好,起码他还能暂时活着。 这会儿忒后悔走之前没好好跟宁晔说说话了。 这会儿华颜已经穿上衣服,“要不我去找冥主,表嫂你想办法撑撑。” 裴言点头,只能这么办了。 愣神间,华颜不知从哪变出一块美玉,晶莹剔透,成色极好。 他宝贝似的塞在裴言手中,“表嫂,这是我母后给的,危险之际,你就默念口诀,便可将你自己封印其中,万物万法皆不可破。” 还有这宝贝?裴言瞬间觉得这玉重得撑不住。 “这毕竟是帝后所赠,殿下随意给我实在……” “客套话别说,表嫂现在保命要紧。”华颜咬着唇说道。 “好……好吧。” 其实裴言心底还惦记着宁晔呢,师父的事儿还没搞清楚他还不想死。 …… 整理好心绪,裴言打开门依旧是原来的那个裴大人。 经过内殿,发现‘宁晔’果真在殿上,这里是整个阴律司进出必经之地。 ‘宁晔’自然也看到他了,放下手中茶盏,“华颜洗好了?” 裴言颔首,“小殿下趣事多同我多聊了会儿。”<·)))><< 宁晔走过来,没走一步,裴言内心就沉下一分,直到他站至跟前,“你似乎……很紧张?” 裴言一怔,顿时扬笑“我当然紧张了,冥府开始重重戒备,赤浑逃脱,总感觉身边隐藏无数危险。” 宁晔抬手轻抚他的脸颊,裴言不可忽视背后升起的寒意,他突然拿住‘宁晔’的手,原来换了其他人他是真真接受不了这样的亲昵。 转而他主动去抱住‘宁晔’别让他摸自己就行,他自己牺牲点儿美色行了,就当被狗咬了吧。 “说好了,你可得一直陪着我啊,你可说过要对我负责的啊。”他半开玩笑说道,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的沉重。 因为他想到在天宫时宁晔的话。 真正的他,他要自己记住真正的他。 是不是说他早就知道自己会遇到一个一模一样的他。 “自然,还轮不到旁人来负责。” 打在耳边的话虽温情,裴言却一点也没有感觉。 “我想去书阁再找找关于师父的线索。”裴言松开他道。 脸上的愁然倒是真的。 尽管他不想和‘宁晔’单独呆在一处。 “好……” 华颜总算等到他俩移步,赶紧趁机溜了出去,一路狂跑不知道撞了多少鬼差,这才经过千难万险的跑到天子殿。 “诶,天子殿不可胡乱闯入。” 鬼差挡住华颜去路,华颜气喘吁吁,“不是……你们裴大人有危险,迫在眉睫,赶紧的。”他急得把鬼差扒拉开,正欲强闯的时候,天子殿恢宏的殿门大开。 宣危身影出现,华颜都快哭了,“救……救命啊!”他过去毫不客气的跟扒拉裴言一样抓着宣危的云袖。 “表嫂他有危险!”华颜话不多说拽着宣危就要走,结果发现自己压根拉不动。 “嗯?你怎么不走?”华颜俩眼睛快睁圆了,宣危拂开他的手,受到此种待遇华颜脸黑了。 正准备吼他的时候,司寂从他身后走出来。 宣危转首道:“方才商议之事我记在心上了,就麻烦叔父把这小殿下送回天宫吧。” 华颜立刻倒退几步,双手护在跟前,“我不走,表嫂还危险着呢。” 司寂此刻带着斗笠,透过缝隙瞥了眼他,朝宣危颔首,下一刻他便出现在华颜伸手抬手提溜着他的后领,跟拎鸡崽一样轻松。 华颜双脚离地挣扎着,“啊啊啊,我不走,宣危你别这样啊,我还要救表嫂呢,我表哥会杀了我的。我错了我上次不该惹你的,你快让他把我放下来。” 惨兮兮的哭声在天子殿前荡漾,恰在此时,阴律司上方火光闪现,有什么东西逃窜出去,跟着身后紧随一道玄光追逐。 华颜突然被放下来,司寂沉声道:“那家伙总算出来了。” 宣危目光辗转放在华颜身上,看得华颜紧张兮兮,“我,你这样看我干什么……” 哪知道宣危突然走近,拉着他,在他耳边说道:“我在想该拟个什么由头让天帝关你禁闭一阵子。我可没下令让殿下进入冥府界内。”他靠得极近,从旁鬼差看来几乎是宣危将小殿下搂在怀中,如果忽略当时二人的神色还是挺配的。 “这事儿就不麻烦叔父了,我亲自送小殿下一程吧。”宣危嘴角微扬,把华颜看得怂怂的,经过他这几次观察这绝对不代表宣危心情好。 “我……我觉得我还能走,就不麻烦冥主了。主要是我表嫂……” “放心,你表哥怎么会让他处在危险之中呢,我若是小殿下就该担心自己。”于是乎,某殿下就这样被强制送回天宫。 司寂留至原地,良久才淡漠开口,“今日所见不可外传。” 守门鬼差纷纷低首,“是。” …… 裴言才是最惨那个,现如今他感觉到妖气浓郁。 完了,他应该在被带往妖界的方向。 就在一个时辰前。 书阁 裴言踩在木凳之上去翻以前的卷宗,看看他师父有没有留下什么。 ‘宁晔’守在其后,四周冥火点亮,将整个书阁照耀得如同白昼。 裴言翻完一圈才丧气的坐在案几前,余光时时注意‘宁晔’方向。 “赤浑此刻逃不出冥府,实在遍寻不得,我会想法子抓到他问出线索。”宁晔过来坐在他身侧抓起他的一只手在他掌心揉捏。 裴言忍着不适,扬起假笑,“我只是怕真如同赤浑所言,师父……真的不在了。” 突然,肩上多了只手,裴言呼吸一滞,‘宁晔’在他耳边道:“那便有仇报仇。”寒意渗透进骨髓,裴言转首又道:“你说赤炎赤浑两兄弟都对冥府不满,可我同他们相处已久都不是嗜杀之人,为何一朝之间竟变如此?” “这世间长久之事太少了,执念算在其中,他们打从心底想要逃离冥府的束缚,只要一点引子他们都会动摇的。” ‘宁晔’把玩着裴言的手,十分得趣。 裴言古怪的看着他,“是吗?执念?”他突然笑了,“你有执念吗?” ‘宁晔’定眼于他脸庞,眼眸深不可测,裴言一动不动等着他的回答。 良久,他才莞尔一笑,“有……你日后会知道的。”他低声道。 他眼中的深情令裴言心底突然升起害怕来,他别扭的转头,随意拿了本书卷在手中,耳边靠近一道呼吸。 “你在害怕。” 裴言捏紧书卷,“怎么会?” “你害怕我。” “没有。” “撒谎!”突然高声让裴言脑袋回转‘宁晔’已经敛下眸子,紧紧扣着裴言那只空余的手指,“即便你已经很克制那份害怕。怎么……”他眼波流转,像极了裴言梦中那个…… “你……”裴言猛的甩开他的手,站起身倒退几步直到抵在书架上,他这才发现背上已然侵染一层汗意。 ‘宁晔’也不再伪装,两眼笑起来,明明是一模一样,可他简直是和宁晔背道而驶般的存在。 “你为何变作他的模样?”裴言再也维持不了方才的淡然。 旁边的冥火忽闪忽闪的,光影摇曳将裴言的影子倒映在墙上。 ‘宁晔’轻轻扫掉桌上的那本书,靠坐下来,“什么叫他的模样?我原本也是长这样的呀?”他无辜的说道。 裴言没脾气了,“前几日入梦的也是你吧?”他几乎可以肯定。 ‘宁晔’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意,手指拨弄着跟前那盏冥火,“你心里不是有了答案了吗?” “所以你到底是谁?何故来骗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裴言倒也不怕了,可能是怕过了,那份害怕也随之忽略了。 “我什么时候骗你了,接近你一定要有目的吗?”‘宁晔’好笑的说道。 强大的压迫感令裴言觉得压抑,他扣着身后架子边缘,汗意夹杂着,咬了咬唇,“我不跟你咬文嚼字。” “呵……真不明白你,明明我和宁晔长得一模一样,你若喜欢他那死板的性子我也可以装的呀,再说……我对你的喜欢不比他少,你何必死心眼的只认他?” “因为我就是个死心眼儿。”裴言直言道。 “死心眼儿……呵呵,没事呀,等我把宁晔杀了你也只能认我了。” 裴言:“……” “我跟你熟吗?你这样儿,我还以为你真对我情深似海呢。”裴言抹了把脑门,也不跟他拐弯了。 “你还真是……健忘啊。咱俩以前可是见过的。” 裴言脸上的迷茫已是答案,‘宁晔’摇首叹气,“鬼市那次我见你跟赤炎倒是相处开心。” 突然,一个身着黑袍的男子多身影出现在裴言脑海,伴随着还有长舌鬼在那胡说八道卖宝贝的模样。 “所以,一面之缘就是你所谓的见过?”裴言不大理解了。 ‘宁晔’摇首,面上难掩可惜,“你当真是……忘了。也好,反正你一同忘了宁晔,对我和他都是公平的。” “????” 第55章 更迷茫了。 裴言欲再问时,一道仙气逼近,假宁晔比他反应还快,施法封住他的嘴,不给他反抗机会的钳制住他的双手。 刚刚幻化出来的判官笔就这样扼杀于襁褓。 …… 回到现在,裴言终于能说话了,“你怕宁晔?”他道出事实。 假宁晔头也不回,拉着他跳入一处密林,“和他对战不是我的目的。” 谈及目的,裴言心紧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 “别急,你会知道的。”假宁晔说着话松开他,裴言赶紧后退几步提防着他。 假宁晔也不气,反而笑起来,笑得阴森邪佞,“我暂时不会伤你,把你带到这里来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想知道一切事的来龙去脉,就在这月月圆之夜到这里来,介时你会知道全部。” “所有?” “是,所有,你我,宁晔还有祁渊……所有事。”说完,假宁晔面上寒光飞逝突然朝裴言击过来一掌。 “噗!” 刚才还说不伤他的,裴言气不过想给他一巴掌来着,奈何这假宁晔还真没省力气他捂着胸口,感觉一口血在喉咙处徘徊着,假宁晔多看了他一眼,便不再回头的离开不见。 片刻,宁晔赶到,见裴言受伤,忙上前,伸手之时被裴言打开,裴言忍着疼痛爬起来跑到参天大树后面,指着宁晔,“你是真的还是刚才那个大骗子!?” 殷红将他唇瓣沾染,病态至极,掩饰不住的咳嗽声。 宁晔不顾他的意愿,上前捏住他的手腕,传递他修为,很快,心口那不畅感消失不见。 裴言知道了,这是个真的。 恢复好就去猛戳宁晔心口,“你是不是瞒着我,你还有个兄弟什么的??”委屈的模样叫宁晔不忍,动了动唇,“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不知道他快把我吓死了,我一会儿担心我自个儿清白不保,一会儿担心他的目的。可把我愁死了!”他推了宁晔一把,干脆顺着树干瘫坐下来,宁晔自是跟着蹲下身,缄默不言的抬手帮他擦掉嘴角的血迹。 裴言似赌气的再度拍开他的手,睁大眼静静看着他半响,突然扯过宁晔的衣襟,吻了上去。 血腥气蔓延过来,宁晔由他放肆,怕他磕着脑袋,还细致的抬手垫在裴言脑后。 裴言放肆造作,在他唇上轻咬,宁晔任他所为,他没告知的是他也害怕……害怕裴言出事。 等裴言亲得呼吸不畅才放开他,看见宁晔唇上多了道血口才满意,跟着又有些心疼,别扭的用指腹擦掉宁晔嘴上的血珠。 手指将将离开,宁晔便贴近摄取他的唇,熟悉的气息让裴言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下来,强势的霸占他的领地,极尽缠绵,比之刚才那个亲吻都不算什么。 裴言环着他的颈脖,靠在宁晔肩上,“虽然我之前说过不逼你告诉我。但我这人大概就是矫情,我现在特想知道那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到底是——” “不是。”宁晔立刻回答,“我母亲就生了我一个。” 裴言:“……” 结果就是他用异样的眼神盯着宁晔为他可惜,宁晔沉了气息,“我父亲只忠诚我母亲一个,不会有私生子。” 裴言:“……” 好吧…… 天渐渐暗下来,裴言歇息好,动了动身子,宁晔适时放开,“要回冥府?” “那不然呢,估计冥主都知道了。都怪你!哼……”裴言闹着小脾气,也不肯起来。 宁晔站起身,伸手于他面前,裴言起了心思折腾这个不说实话的家伙,伸出双手无赖道:“我走不动你背我走回去吧,我还想欣赏欣赏月色。” 默默抬头,今夜只有乌云没有月色,可看裴言生气的小模样,宁晔选择闭嘴,转而蹲下身乖乖照办。 裴言趴在他坚实的背上,果真如裴言所言,徒步走回去,方才于天上追逐,如果走回去大抵需要三天三夜。 穿过密林,是一处荒山野岭,或许是上天听到裴言的话,不多时乌云渐散,明月出现,犹如挂着朦胧轻纱的美人,半遮着脸。 裴言搂着宁晔脖子,仰首看着广阔星空。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走了?” “两个时辰前,阿颜留的桃花木偶告知我的。” “你追过来是思恋我,还是感知到我有危险?”他说着紧了紧手,在他耳边说道无比亲昵。 宁晔绕过一块大石头,缓声道:“都有。” 裴言笑了,“算你识相。看来这红线还是有用的嘛。” 红线依旧保留着它的妙处,便是红线双方任意一方遇上危险另外一方便会感知。 走了一个时辰,裴言快要睡着了,他迷迷糊糊的靠在宁晔肩背上,微微抬首嘴巴搁在宁晔后颈上,低喃道:“我困了,快些回吧。” “……好。”宁晔说完,两人的速度如风而逝,不到半个时辰便出现在冥府。 裴言舒舒服服的躺在床榻上,这才觉得踏实,拉住欲走的宁晔,他转过身,桃花眼荡漾出盈盈笑意,“你和我一块儿睡呗。” “不行,这样太有失——” “早就失了,当初在凡间时我就悄悄潜入你屋子,那算什么,往大了说咱也算同屋而眠,距离同床共枕也差不多。” “你……你这是谬论。”宁晔无奈道。 裴言打定主意耍赖了,来了精神起来,过来环住宁晔的腰身,抵在他肩上低声道:“我不管,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脱你衣裳……”说到做到,腰带松懈,宁晔立刻抓住他的手,抿着唇眉眼依旧温和,“你别胡闹,今日你受惊,明日醒来我再同你解释。” 裴言不罢休,干脆缠上他,“谁胡闹了,我这正儿八经的……嗯……对,求欢!” 宁晔眼睛微遮,没人看到他眼睑之下的暗光,几乎要吞噬他的理智。 “裴言……” “嘘,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无非是那些礼教,裴言掰过他的身体,同他面对面,“今日我的确是惊了一把,也是因为那个假的你,我才意识到我真是……太喜欢你了。”他抱着宁晔凑过去蹭蹭他的脸颊。 裴言自己也没想到这辈子会有一天这么黏人。可他现在就是一刻也不想宁晔离开。 他的话无疑在宁晔心中砸下波浪。 “既然累了就早些休息,我陪你。”宁晔是妥协了,裴言却注意到他泛红的耳垂,特别是耳畔的那颗红痣,且他发现那个假的竟然也有这个,怪哉。 知道某位仙君表面是个正儿八经的,他也不逼对方。 乖乖的躺下来,拉着云被,朝他眨眨眼,宁晔无奈一笑,掀开被子躺上去,裴言不老实的抱住他的手臂,蹭过来,“你说你父亲只忠于你母亲一个,那你呢?你也会吗?” 宁晔的父亲乃是昆仑之主,母亲是云端神女,两位在仙界都有着崇高地位,当年佳话到如今依旧盛传。 裴言承认,他羡慕了。 宁晔抓住某个乱动的手,“嗯……不过……” “不过什么?”还有不过!?裴言差点跳起来还是宁晔按捺住他,才继续道:“我是想说你方才那些话不许再对旁人说及。” 裴言眉眼转笑,老实下来,“你说求欢呀?” 宁晔转眼紧盯他,“总之不能……” “啾。”裴言趁机飞快在他唇上占了便宜,然后窝在他怀中闭上眼,扬唇道:“哼,还说我呢,你才是大醋坛子。连我给冥主画的那贺礼都被你给要来了。” 宁晔睫羽微颤,显然不知道裴言如何得知的。 之前打从他知晓裴言给宣危也画过,就立刻去了天子殿…… 裴言忍不住憋笑,就算不睁眼他也知道宁晔现在是何表情。 “你以为我这两日闲在云华宫干什么?不过也是你没放好的原因,就随意夹在柜子里,我偶然经过,发现那落款何其熟悉呀,估计你从冥主那儿要回来也不容易吧。” 宁晔选择不说话,当然不容易,用了许多宝贝换回来的。 不过,他心甘情愿。 别看某位仙君面上云淡风轻,其实心底呀,小气得紧~裴言想着,今日所有的倦意和害怕一扫而空。 只要身边人在,他大抵也不会再感知何叫绝望吧。 这一夜,裴言睡得极其的香。至于宁晔……看着怀中美人,还能装成柳下惠已是不易。 一大早,华颜就跑过来敲门,咚咚咚的声音实在让裴言一大早头就疼。 宁晔在他耳边留下一句,“继续睡吧,我去看看。” 身边人欲起身,裴言就跟着睁眼,揉了揉迷蒙的眼,“罢了,还是去看看吧,还有好多事儿没理清楚呢。”他毫不在乎走过去站在屏风后换衣,宁晔只瞧了眼,发现那屏风跟没挡并无二样。 立刻转首当做什么也没看到。 “仙君,你知不知道欲盖弥彰是怎么写的?”裴言刻意装成女声,柔弱娇媚的从后搂住宁晔的脖子。 宁晔转开眼,“阿颜该急了。” 裴言才不会承认他心里憋着笑意快要忍耐不住,“我还以为你也急了呢。”恢复正经模样,捏捏宁晔的脸,手感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老是定错时间,抱歉哈,对惹六一快乐 第56章 纵然无奈,却也由着他。 裴言逗他够了,这才放手过去开门,华颜敲门的手差点砸在裴言脸上。 幸好裴言眼疾手快拿捏住华颜的小手。 “啊,表嫂你还活着!”华颜急得快哭了,感觉上手抓抓裴言,刚碰上就感觉一道犀利目光定在他手上,华颜顿住朝裴言身后看去,宁晔已然走过来。 华颜爪子瑟缩一瞬,压低声音,“这是真的假的?” “不过两日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宁晔看着华颜道。 嗯,堂堂天宫小殿下,这会儿衣衫褶皱,发丝凌乱着实没有仪态。 这熟悉的口吻,不用问,这是真的。 华颜乖巧的松开手背在背后“表哥……我错了。” “知错就好,回去之后自己抄写诫规百遍。” “啊?!”华颜睁大眼果然,这才是他那冷漠无情的表哥,忍不住吸吸鼻子。 他还委屈着呢,昨日被宣危强制带着回天宫。他就干了件猥琐的事儿……在云端之上,他把宣危给强吻了,然后……他就摔下去了。 捂脸不敢回想当时宣危变黑的脸色,这不他费劲的一大早跑回来,还亮出他仙界三殿下的牌子,那鬼差才勉强让他进来。 愣是绕过天子殿,怂头怂脑的跑阴律司了。 “抄写就算了吧,殿下也是担心我。看这模样,要不先去梳洗一番?”裴言提议,华颜麻溜的瞥了眼宁晔,见他没有异议,真真内心对他表嫂佩服。 笑意被他忍耐住,华颜像条鱼一样溜进来。 裴言忍不住笑笑,等华颜走远,他才过去拉着宁晔的手,“没想到这小殿下真真不拘小节,也没外界相传的那般娇蛮跋扈。” 宁晔不语,那是因为……他还没见华颜娇蛮跋扈的模样。 趁着华颜梳洗的时间,裴言拉着宁晔去到阴律司内殿。 “昨日殿下说这里有一鬼。”裴言环着手,手指抵着下巴专心思考。 宁晔神色未变,显然没想到。 他不是第一次来此,从未在此感受到其他。 裴言绕着殿中走了圈,这里就算是他闭着眼都能描绘出这里一切。 这会儿华颜已经整理好过来,看着表嫂在对墙思考,表哥望着表嫂,嗯……情意绵绵,看得华颜心里忍不住泛酸。 “咳咳……表哥表嫂,你们在这儿干嘛?” 裴言回首,“殿下来得正好,不知……殿下可再说说当日在殿中发现另有其人的情况。” 一说到这个,华颜就来气,“对啊,表嫂你不提我都忘了。那个……也不知道是谁故意戏弄我,要是叫我发现定叫他好吃苦头。” 话音刚落,华颜就隔空挨了一棒槌,还是砸脑袋上那种。 “唔!是谁?!”华颜捂着脑袋转过身,身后空荡荡的。 裴言过去查看时,被一道力量阻拦,身体前倾,大有摔倒之势,华颜瞠目却来不及过去,最后……还是宁晔出手,飞身过去揽住裴言腰身,眼眸微转,扫袖而过,这次他们仨真真听到一声痛叫。 裴言内心狂跳,抓着宁晔的手不由捏紧。 见他神色变换,宁晔察觉到什么,“怎么了?” 裴言拉住宁晔的手,似有兴奋,“师父……刚才那叫唤像极了我师父的声音!” 华颜捂着脑袋小跑过来,生怕再被背后袭击,“表嫂,你师父怎么……老打我?”他委屈巴巴说道。 裴言一时无语,他也不知道啊。 “师父,真是你吗?”裴言开始紧张起来,生怕自己听错。 半响,没有回应,裴言大失所望,宁晔突然转首道:“你且退开两步。” 尽管疑惑,裴言还是乖乖照做,华颜站在裴言身后,捂着脑袋一脸防范。 宁晔指间凝起蓝火,火光在指间绽放,以他为中心,顿起蓝色极光在地上为圈。 “他这是在……” 华颜赶紧解释,“表哥功力非凡,定是有法子揪出端倪,表嫂你别担心。” 裴言叹口气,心里确实掩盖不住内心的紧张。 宁晔闭眼,突起疾风扫荡整个阴律司,风大却不觉冷,只是冥火消散,整个内殿陷入黑暗之中,唯有殿前几盏灯笼做亮。 “唔……” 裴言听到了,熟悉的气息刺激着他。 这么多年,无数次的希望无数次的失望,他都不知该如何反应。 宁晔突然身体一转,蓝光消失,无数光影凝聚他身,冥火全部亮起,唯有殿上左边那尊神像倒落在地,将地面砸下几道裂痕。 这次裴言清晰看见那尊神像眨了眼睛。 他忙不迭的跑过去,华颜紧随其后。 神像脸上有了几分裂痕,仿若斑驳的墙皮掉落。 他的面容似痛苦,似怅然。 “师父?”裴言大喜过望,他看出来了,那神像模样渐渐变成他师父的模样。 可是无论裴言怎么唤,对方都不应答。宁晔走过来,在神像眉间一点,变出个葫芦,裴言看到一缕青烟从神像之上飘出来缓缓飘进葫芦里。 “这是……” “你师父……应该是死了。这是他一缕魂魄,靠着强大的执念才依附在此,看模样已是百年以上,但他依旧脆弱至极,方才砸华颜那一下估计是用了全部精力。”宁晔道。 “那我师父他……”裴言担忧浮现于脸。 “表嫂放心吧,表哥那紫金葫芦是专门供养魂魄的。”华颜拍拍他的肩安慰道。 裴言看向宁晔手里的葫芦,知晓他的心思,宁晔递过去,“一缕魂魄暂时在这里面修养,他没有说话的能力,只能尽快去找到其他魂魄方才补救。” 捧着那葫芦,裴言眼不觉红了,他没想到,自己一直在找的师父竟一直在自己身边。 恍恍惚惚百余年,他竟傻到现在才知。 也是现在才发现以前没有关注过的细节他印象中,师父也曾这样提醒过他,当是差点摔着,还以为是自己的缘故。 这么一想,果真是自己傻。 似感受他的气息,葫芦动了动,裴言眉眼开怀,那种熟悉的气息令他安心,想到小时候被师父照顾时的温暖。 师父是他唯一的亲人啊。 后又想到宁晔的话,“之前忘了一事同你说及,昨日我被赤浑也就是赤炎哥哥掳了去,他承认师父是死于他手,后来就是那个假的你出现,就被赤浑跑了。” 华颜在旁一脸懵,掳走?回想昨日,艰险重重,他昨儿个咋就没发现呢。 “冥府封锁严密,他逃不出。”宁晔道。 裴言点头,“我得去把这事儿告知冥主。” “不了,冥府动向都在宣危掌握之中,他应该早已知晓赤浑失踪一事。”宁晔好似很了解宣危道。 说着话的时候没错过华颜那一脸心虚。 “也是,是我犯傻了。那我去找赤炎问个明白!”裴言眼里亮起光,这次去见赤炎不如上次那般着急心境,反而平和不少。 看守赤炎是重重守卫,有了上次,冥主不再阻碍他进出无间地狱。 赤炎同上次无甚两样,怕也是没想到裴言会再次前来。 “见你面色苍白……发生何事了?”赤炎问道,从裴言露面起他就发现了裴言的不同寻常。 “我问你,这回你同我说实话,我师父……你到底知不知情?”裴言顿了会。 赤炎捏着手中的枷锁,眼神略有些闪躲。 “是……是我杀的。” 裴言笑了,是苦笑,“都如今你还同我说谎?还是你打从一开始就为你兄长顶罪?” 赤炎脸闪现惊讶,当是没想到裴言会知道,还知道得这么快。 见他愕然不语,裴言叹口气,他的叹息让赤炎愧疚得无法直视。 “我……谁……” 似是知道他要问什么,裴言低眸看着脚尖,“你兄长暴露了,是他自己同我说的。” 赤炎咬唇,良久,久到裴言快要忍受不了那烈火灼烧。 “所以你到底还知道什么?哪怕这些年你真心待我一分便告诉我吧。”裴言几乎用央求的口吻。 赤炎闭上眼,难掩痛苦,“裴兄,不是我不想跟你直言,是我开不了口。” “都这样了,再难堪我也受得住。”裴言开口。 赤炎睁眼,无神的看着跟前烈火,“我……原以为只有我痛恨冥府的束缚。直到有一日兄长不知为何宿醉而归,竟胡言乱语起来,我照顾他时听了三言两语,才知他对冥府已是敌视,甚至比我还要痛恨,但令我更震惊的是……他竟然跟你师父崔判官有关系。” 裴言垂在身侧的手指紧了紧,“所以……我师父到底怎么死的?他的魂魄呢?” “我不知道……后来我问过兄长,他都缄默不言……” …… 天子殿 宣危靠坐于殿上,跟前热茶雾气氤氲,直到凉透,宣危都未曾喝一口。 华颜躲在自家表哥身后,露出一双贼溜溜的眼睛打量殿上人。 “若是着急寻那赤浑,那就……逼一把吧,反正这档子烂事也该结束了。”宣危轻飘飘说道。 宁晔颔首,“当是拜托你了。” 转身间,华颜心里七上八下的,直到他跟着宁晔走出天子殿,宣危都没有开口。 原以为对方会找他算账的,按理说他该是开心的,可现在……怎么有些失望呢。 这些他自然不敢告知宁晔,小心思藏住赶紧去关心表嫂去。 第57章 阴律司 裴言呆坐在殿上,鬼差将新的卷宗呈上便安静退下。 “表嫂~” 华颜和宁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裴言呆坐许久方才回过神来,扬起勉强的笑意。 他的愁闷没有很好的掩饰,宁晔转首对华颜道:“你先去休息吧。” 华颜不大情愿,怎么刚回来就把他支开…… 再不想,也得听。 唉…… 一步三回头进了偏殿方向。 “你不必担忧,宣危说会在三日内抓住赤浑。”宁晔上前道。 裴言让开位子,示意他坐下来。 果然靠在宁晔身上轻松许多,把玩着宁晔过长的发,缠绕于指间,如同他俩指间的红线般。 “我担心的是能否找到师父其他魂魄,毕竟过去多年。”他仰首道。 “或许可以从你师父执念出发。他挂念冥府所以留有一魂,其他的说不定因为他有其他执念留在他处。” 宁晔到底是理智的,不过一语便点出裴言纠结所在。 “对啊,师父挂念的又何止冥府。”裴言立马站起来,宁晔拉住他,“先等赤浑现身再做打算。” 裴言激动的心情按捺下去,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也是。” 结果,三个时辰后,冥府遍传明日,要兵解赤炎,令他魂唔唔唔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得知此事,裴言刚拿起茶杯,“哐”一声落地,宁晔在旁阅书,淡定道:“应是宣危之计。” 裴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点点头,“可万一……赤浑不信呢?” 宁晔垂眸看不出他所思所想,半响才道:“你刚才不是信了吗?” 裴言暗讶,是啊……初初听到他便是信了。 因为……冥主狠得下那个心,下得去那个手。 裴言不吱声了,他知道接下来冥府暗潮汹涌。反观宁晔依旧那副淡然做派,除了……某位小殿下沉迷于捉幽冥蝶,完全与现在气氛不符。 这一夜,裴言自然没有睡过,一直等到第二天,这还是几百年来头一遭刑台处刑。 裴言和另外三位判官站在宣危身后,看着刑台中央的赤炎,他说不清对他是什么感受。 这会儿尤感袖子被扯了扯,他看去,是杨子舟。 “若是不忍,便捏一借口回吧。”杨子舟道。 冥府上下皆知,平日里同赤炎关系最好的便是裴言,此刻不禁也有些担忧他了。 裴言忧心忡忡,他明白这只是计谋,果然,全冥府上下都信了。 摇首,“无妨,最后一程我还是送送吧。” 杨子舟叹口气。 宁晔和华颜并没有来,裴言紧了紧手,不觉已有汗意,只盼着赤浑一定要出现啊。 宣危无聊似的把玩桌上的令牌,这玩意儿一甩下去,可就真真定死了。 刑台上方暗压压一片,笼罩风云。乌云围绕辗转,裴言知道,这里可出雷电,三界之中无人可挡,平日里此处可是重兵把守的。 “启禀冥主,时辰到了。”黑无常在旁低声道。 宣危稍一挑眉,二话不言将那令牌扔了出去,清脆声活像一把大砍刀架在脖子上。 裴言沉着气,打量着四周,他在百鬼之中寻找,若是他不出现,冥主也不会收手。 昨夜他没睡便是一直思虑这个,尽管宁晔同他说宣危判断不会错,裴言还是不敢拿赤炎性命冒险。 他承认他心软了,不是不怨,只是没到赤炎拿性命来舍的地步。 况且……害他师父的是赤浑。 “轰隆隆” 天降刑罚,电闪雷鸣,风云变幻,一道雷电击中,赤炎面色痛苦,全身抽搐,眼看着快要显出原形。 裴言咬唇,偷偷变出判官笔。 等到第二道雷电降下时,裴言欲冲上去,身后突然一只手拉住他。 那边,一道身影从百鬼之中窜出来,将赤炎护住身下。 “兄……长?”赤炎眼睛充血,仍不敢相信,赤浑喘着粗气,咬着牙,鲜血从嘴角溢出来。 黑白无常带领鬼差齐齐围上,将兄弟俩围得水泄不通。 裴言看着宁晔,“你怎么……” 宁晔松开手,“知你脾性。” 裴言神色渐缓,这会儿其他三位判官当是没想到这局面,转首间又见宁晔,纷纷行礼。 宣危勾起一抹冷然的笑意,“押下去,再当定夺。” 一场风波过后裴言仍未回神,直到他站在天子殿。 赤浑赤炎两兄弟齐齐跪于殿中。 四大判官,黑白无常都在两旁。 “交代吧,你们俩知道我的脾性,撒谎还是隐瞒在我这里都过不了。”宣危凉薄的话在殿中是一道警告。 赤炎赤浑都遭受一道电罚,分外狼狈虚弱。 特别是赤炎本就在无间地狱受罚,身体分外虚弱,此刻跪于殿上,身子摇晃随时要倒下的模样。 赤浑深知无退路,啐了口血,道:“冥主想知道什么?” “崔敬。” 两字激起万重波浪,特别是另外三个判官,韩大人粗眉上扬,显然没想到自己那位同僚会和赤浑牵扯一处。 赤浑早有预料,“是我杀的。” 裴言眸色冷下一分。 “为何杀他我不愿说,冥主你就算逼我也无用。不过,他到底与我无冤无仇,我知道……”他说着看向裴言,“你想知道的我可以告诉你,不过……” 他话没说完,殿前一支羽毛飞出来穿透他的胸膛,血羽毛落地瞬间化作灰烬。 赤浑面色更加难堪,捂着胸口鲜血淋漓你。 赤炎眯着眼,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宣危把玩着手中另外一支羽毛,“你没有资格谈条件。” 裴言知道赤浑要说什么,无外乎让冥主饶恕赤炎。 “不过,你若是现在不说,我倒是可以立刻让你那弟弟去见你族先辈。”宣危的话无疑是催命的。 赤混狠着眼紧盯跟前的地面,压抑着嗓音道:“崔判官三魂七魄,三魂不知所踪,七魄在……恶狗岭。” 裴言瞠目,恶狗岭乃冥府亡魂所经之地,他没想到师父的魂魄会在那里。 但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而是百年了,师父的残魂有没有被那些恶狗吞噬! 韩大人比裴言还沉不住气,上手狠厉的抓住赤浑的脖子,冷厉道:“我看你还是下十八层地狱吧。” 宣危点点桌子,“黑白无常带鬼差前去恶狗岭搜寻。” 黑白无常得令,不敢耽搁,裴言也跟着前往,没想到韩大人也在其中。 “我就说那不着调的,怎么会突然消失。明明之前还约了喝酒……”韩大人一边说着,没注意脚下,还是裴言眼疾手快扶住他。 裴言自己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激动。 韩大人叹口气,“想想当年你师父还救过我,这么多年过去我都以为无法报恩了。” “是我,是我太傻了,没有及早发现。”裴言激动之中不免也有些惭愧。 韩大人拍拍他的肩,不言而喻以示安慰。 很快,他俩就到了恶狗岭。 别说,这里同饿鬼村有得一比。 荒凉一片,时刻窜出来些狗嚎叫着。 黑白无常用着锁魂器开始搜寻,裴言很少来此,印象中就是小时候乱跑到这里。 黑无常突然站在一处荒坡跟前停住,“裴大人,韩大人你们来看。” 裴言和韩大人走过去,荒坡上连杂草都没有,上面还栖息着只小野狗,两眼碧莹,见周遭围堵,吓得飞快跑了。 黑无常看着锁魂器上的光亮,吩咐鬼差,“挖开。” 很快,荒坡底下露出一根白骨指节,似有感应,一丝魂魄幽幽飘出来,钻进锁魂器。 七魄已经找到一魄,有了目标寻找起来简单许多。 陆陆续续的已经找齐六魄。 可这最后一魄怎么找都找不到,几乎把整个恶狗岭都翻遍了。 韩大人身子骨不大行,此刻力气殆尽多瘫坐在一处荒凉石头上,裴言一直跟在黑白无常寻找,过去五六个时辰,没有休息多打算。 “啊!” 韩大人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裴言喝黑白无常忙的跑过去,见韩大人捂着屁股,脸色不佳。 一只野狗刚刚趁着韩大人不注意钻出来咬了他一口,这会儿被韩大人提着脖子,狠狠摔在地上。 野狗面目挣扎,眼中放光,势要撕咬碎一切的气势。 裴言蹙眉,韩大人本身脾气暴躁,此刻正欲要送那野狗一程,白无常突然开口,“大人手下留情。” “怎么?”韩大人不解看过去。 白无常眼中闪耀兴奋,指着锁魂器,“最后一魄在它肚子里。” 肚子!? 裴言和韩大人齐齐看过去,野狗似有感应,害怕的呜咽一声,想要往后退避,奈何… 裴言出手,将那野狗倒吊起来,野狗于空中挣扎,奈何它并不是对手。 白无常凑近,裴言施加法术,野狗扑腾着,直到一缕淡淡的青烟从它口中飘出来,飘进锁魂器。 裴言一收回,那野狗根要了狗命似的,一股烟儿溜跑了。 也算它识相,再慢一步就落韩大人手中。 看着锁魂器中的七魄,裴言适时的松口气。 “麻烦各位了。” 黑白无常摇首,“分内之事,属下不敢当。” 韩大人面容也跟着轻松几许,“还有三魂不知何处。” 裴言开口,“已经找到一魂,另外两魂……”思及执念,裴言看向韩大人,“大人同师父相识多年,可知师父他对何事藏于心头至关重要,或是执念相关?” 这个问题还真问对人了。 韩大人抚着胡子细想,“你师父生前便是一方县令,清廉一生。若说执念当是他那一方公堂吧。” 裴言很少听师父提及往事,不是他不好奇,而是他问,对方只说过去了。 向韩大人打听清楚,裴言准备去一趟凡间。本来韩大人也要跟去的,奈何被咬了口,身子骨疲累,只好留在冥府修养。 裴言安抚他之后,便立刻动身,这次他可没忘让鬼差去告知宁晔一声,免得他担忧。 清水县 裴言站在日头底下,晒出些虚汗来。 “公子需要伞吗,这天儿闷热待会儿该是有落雨。” 街旁一个男子扬着手里的油纸伞笑得热情,裴言算是发现了,这地方虽小,百姓确实相处和乐,感觉整个清水县上方笼罩一股青烟。 乃祥和之兆。 “这位小哥,敢问你们这公堂如何走?” 那小哥上下打量他,指着前面那方向,“公子你不是本地人吧?,公堂再往前一个巷子往左就到了。” 裴言淡笑,“我刚到清水县,人生地不熟。” 那小哥表示理解的点点头,“那公子你可来对地方了,我们这清水县,人杰地灵,乃是一处好地方。说到公堂,咱清水的县令那是代代清官。” 听出一分自豪来,裴言过去几日的愁然顿时消弭不少。 那小哥是个热情的,又继续说道:“别不信,咱这儿的县令一向受到百姓爱戴。” 说到此给了裴言一个方向,“好,多谢小哥了。你这伞我要了,祝你生意红火。” 裴言又去买了本县务志来看,翻阅过往,上面详细记载了数代清水县官僚。 他找了处阴凉底下坐着,不知是他走运,上面还掉了一红果子,裴言不拘小节的擦擦衣袖,咬了口,甘甜可口。 跟着他掏出几枚铜钱,扔到后面果树的院子中。 虽然他穷,果子钱还是掏得起。 就这样,过路的几个小姑娘看见这模样俊秀的公子不顾仪态的在那儿边啃果子边看书。 当是一种闲暇之景。 裴言手指抵在书页上,一直找……直到他看到崔敬二字。 看上面记载时间——七百年前。 裴言咬下最后一口果子,意犹未尽,擦擦嘴的时候,跟前出现一小筐果子! 他看着握着小筐的那只修长的手……宁晔背光而立,这模样可是引得身后过路女子的遥望。 裴言不干了,一把提过果篮,一把拉着宁晔的手,“你怎么出来也不带个斗笠什么的?” 宁晔反握住他的手,“为何?” 还为何?看那一脸不明缘由的模样。 裴言总不能说他太好看了,自己心里酸了不是。 他转移视线,捞起果子胡乱啃了口,唇瓣水光潋滟,开口道:“反正……你注意着点儿。” 宁晔从他那口吻中听出些什么,眼中恙起淡淡笑意,看得裴言心里更加虚了。 抬手挡住宁晔的双眼,“你再笑,我就当街轻薄你了!”他装作恶霸似的说道。 第58章 感受到掌心睫羽轻颤,仿佛挠进心头。裴言注意到行人目光,神色不自然的拿开,宁晔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裴言收回手拿出果子递给他,“诺,吃个呗。” 宁晔接下,见到裴言笑脸,他道:“可别说我贪心啊,这一筐可是你给我的,我再反赠于你一个。”他抱着大筐果子美滋滋的说着。 裴言说完,还不忘拿起个咔嘣脆的吃起来。 宁晔将果子收起来,缓缓道:“天要黑了。” 这一日过得还真快,裴言不由感叹,拍拍手,舔了舔嘴角,“那先去公堂吧。” 说笑完,自然要去办正事。 望着头顶‘明镜高悬’四字,裴言深感威严,果然他师父适合干这些差事。 他俩到时,日头落山,整个府衙处于幽静,裴言绕着这衙门走了两圈回来,“也不知道师父是否在此。” 宁晔指间凝起火光触近眉心,双眼再开澄澈一片,望进天际,那天边弯月如勾,藏匿薄云之后,半露风姿。 “如何?”裴言小脸巴巴看着。 宁晔垂眸,缓缓摇首。 裴言掩饰不了脸上的失望,怎么会不在呢。他干脆坐在石阶上,啃起果子来,宁晔默默看着筐子里空了一半…… 咔嚓咔嚓,脆脆的。 裴言豪迈的抹掉嘴角的汁水,他盯着脚下的影子,思考着,干脆翻腾出那本县志来看,翻过来翻过去,裴言吃得快突然噎住,两眼睁大,“咳咳咳……” 宁晔立刻俯身在他背脊轻拍一下,裴言呛红了脸指着县志,“原来七百多年前这里发过洪水呀。” 从他手上接过县志,上面详细写了年份等等,这场洪水突然而至,毁了清水县将近一半的人。那段时日,清水县一片黑暗,尸横遍野,哭声哀嚎连连不绝。 裴言之所以在厚厚的县志关注这个,只因为描写洪水篇幅太过冗长,不注意都难,更甚者他注意到年份好像同师父所在时间差不多。 “这场水患,损失太大了。”裴言看完不禁感叹。 正叹息着,就听到前方院子传来的脚步声,他微微挑眉,想也不想拉着宁晔窜上屋顶,趴在上面看着几个仆人提着灯笼跑出去。 “这大半夜的,怎么还往外跑,着急忙慌的不简单啊。”裴言嘀咕着。 宁晔低眸看着被他拉着的手,转眸间迎上月色,眼底柔光一片。 裴言话音才落,就见后院灯火通明,等了阵子,几个跑出去的仆人拉着一老大夫跑回来。 夜风微凉,裴言瑟缩一下就顺势窝在宁晔怀中,突感身后人僵硬一瞬,裴言蹙眉不满道:“你还嫌弃我?” 宁晔无辜的转眸,“没有。” 躲避的眼神被裴言看在眼中,他干脆坐起来环着手,指着宁晔的脸“还说没有,你都不敢看我。我算是发现了,但凡我一亲近你,你恨不得老鼠见了猫一样要跑!” 宁晔摇摇头,“我……不是。” 裴言哼笑,“不是?你当初在天宫也不这样呀。”他仿佛生气的扭过头去。 他侧脸相对,腮帮子气鼓鼓的,宁晔上手拉住他手腕被裴言甩开,“哼,你们这些男人都是这样,得到了就不珍惜!”裴言转首指着他大声道。 宁晔眨眨眼,“你难道不是男子?” 裴言差点被他气吐血,撇了撇嘴,“咱们……不一样。”他侧眸道:“我可是专情的。” 眼见着老大夫对着一妇人摇首叹气,随即离去。 宁晔回想自己是否做错什么,左右思衬不得,过后道:“我只是……还不能习惯你突然的……” “主动?你就喜欢以前我面对你怂怂的样儿?”裴言插腰道。 宁晔被他堵得哑口无言,他选择沉默。 裴言唏嘘一声,随后看见那妇人抹了泪往屋里走,裴言别扭的拉着宁晔的手跳下去探看。 屋中 灯火昏暗,在这寂静夜中透着一丝沉重。 裴言透过缝隙能看见那妇人捏着锦帕坐在床侧,床榻之上坐躺着一中年男子,面色苍白,病殃殃的。可看久了会发现,他似乎……并不是生了病。 宁晔默不吭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夫君,明日妾身便托父亲请那万州大夫过来给你瞧瞧。” 男子咳嗽一二,费力摆手,似灯油枯尽之态。 “莫扰岳父大人了,这病来势汹汹,整个清水县大夫看了个遍都无法,怕是……” 妇人忙堵住他的嘴,面色担忧,“夫君莫要胡言,妾身定会想法子的。” 她说着安抚几句便出了门来,一个丫鬟在门前候着,裴言这时拉着宁晔躲在一棵树后。 妇人同丫鬟来到院子里,风卷起地上残叶,妇人眼露哀愁,旁的丫鬟上前为她披上外衫,“夫人,大人宅心仁厚,定能得老天爷保佑的……” “这病来得突然毫无征兆,我怕……”妇人啜泣,啼哭声让旁边丫鬟面露担忧。 丫鬟想了想,欲言又止,“夫人……婢子有一话不知当说否。” 妇人转眸,“直说便是,你我主仆多年还支吾作甚。” 得了这话,丫鬟这才放心,道:“婢子只是出门时听人说了嘴,虽是谣传却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大夫来此皆说不出缘由,药石无果妇人就没想过是其他缘由?” 她话开了头,妇人捏着锦帕思衬,良久才恍然开口,“你的意思是……中邪?” 丫鬟点点头。 妇人柳眉微蹙,仔细回想,“你这么一说,我便想起来,夫君大病之前,曾去祖宗墓前祭祖,当时突起大风,天色沉暗,我还险些摔着,这么一想……” 丫鬟听后又道:“不如……去请个道士回来看看?” 妇人犹豫着,半响道:“我得回屋想想,好歹夫君乃是一县之官,不可马虎。” 主仆俩搀扶着齐齐回了屋。 裴言环手抵着下巴,目光敏锐的看着那间屋子,随后他用手肘碰碰宁晔,“你觉得呢?” 俩人躲在这里听了全,虽有些不对,却也算无意之举。 宁晔回想,顺着裴言目光看过去,“是有蹊跷。” 裴言点点头,虽说他是来找师父的,这些也不关他事,不过……心里总有些异样,让他不得不多留意。 夜黑风高 裴言和宁晔站在屋中,远观男子病态之容。 男子夜难寐,左右辗转,面露痛苦愁然,口中呓语,辨不得清,裴言上前查看,男子身上并无邪气入侵的迹象。 就在此刻,紫金葫芦有了动静,裴言忙拿出来,看着葫芦轻微抖动,宁晔神色微变,“他感应到了魂魄。” 裴言看着空荡屋子,压根没有魂魄的痕迹。 宁晔从他手中接过紫金葫芦,凝神静待,片刻道:“恐是同他有干系。”他看着床榻上的男子道。 “可他身上没有残魂呀?”裴言迷茫。 “或许他曾经接触过。”宁晔点出。 这样裴言明白过来,桃花眼波光潋滟,“难道……”他看向宁晔,思及方才那妇人的话,定然是祭祖时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这男子虚弱至此。 二人话不多说,连夜赶往这男子祭祖之地。 县志在裴言手中真真起了很大的作用。不过一个时辰他就将方才那男子的根底摸得一清二楚。 原一直是清水县的人,之后赶考得名,回来任清水官吏,祖上清白基本上可以说是在清水县生根。 裴言站在墓前,望着跟前大片……墓碑。无奈的挠了挠脑袋,悄悄打量身边的宁晔,“好像还挺巧的哈。” 他说的是这片墓碑上的姓氏都姓崔。 裴言望着手里的紫金葫芦,“师父啊……你说这是不是你老家?” 葫芦静止无反应。 裴言撇了撇嘴,好吧……他自己来看。 准备一个一个找过去,刚离开一步就被宁晔拉回来。 “嗯?” 宁晔指着正前方那处墓碑,“在那里。” 纸钱飞散,这气氛怪怪的,裴言按捺住背后寒意。奇怪,他好歹是堂堂冥府阴官,会怕这个? 内心打鼓,那也得上。 他蹲下身,抚掉墓上杂草,两字跃然于眼前,令他眉眼横飞,“这儿!” ——崔敬 宁晔看过来,发现墓上萦绕着一丝魂魄,闭眼观望四周,此处随时墓地,怪哉的是并无多少阴气,除了跟前这墓碑。 “师父呀,你若真在此就出来吧,徒儿还赶着救您呢。”裴言跟做法一样说道。 不知是不是他这话起了作用,突然夜风起,好似一只手拂过他的脸颊,裴言吓得弹跳起来,一把抱住宁晔,“师父,你莫同我玩笑,我胆儿小。” 宁晔搂着他,目视前方,眸光一闪,开口:“望请归位。” 四字落下,宁晔拿过紫金葫芦打开,裴言回眸悄悄看来,只见墓前一丝黑气浮现缓缓钻进葫芦里。 “进去了?”裴言不敢置信。 宁晔颔首,安抚似的摸摸他的脑袋,“还有一魂……应该在府衙内。” 裴言挑眉,没松开手,“你怎么知道?” 宁晔扬了扬手里的葫芦,“他告诉我的。” 裴言不乐意了,到底谁是亲徒弟呢,不开心的跳到宁晔背上,“我累了~” 宁晔像宇惜读佳是习惯了裴言突然性的耍赖,收好葫芦,“你若累便趴着睡会儿吧。” 第59章 裴言嗯了一声蹭蹭闭眼过去。 回到府衙,已是后半夜,裴言依旧趴在宁晔背后,两只脚还不安分的晃悠着,“在哪儿?”他再次观察依旧无所获。 宁晔停住步履,抬眼间紫金葫芦飘出来停在半空,似乎要引路般往后面院子飞去,裴言这会儿跳下来,迫不及待的牵起宁晔的手跟着跑去。 紫金葫芦跟成精了样,裴言和宁晔追着它,直到停留在一处古槐跟前。 古槐树瞧来有些年岁,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裴言瞪大眼走上前去,“不会在这里吧?” 宁晔抬手指尖在空中画了一道什么逼向古槐,古槐树动摇三分,树叶落下全砸裴言脑袋上。 “这古槐有灵,崔敬的最后一魂是被它吞噬了。” 裴言:“……” “宁晔,你别吓我,我胆儿小呢。回来途中我还想着怎么孝敬他老人家呢。”裴言苦巴巴的看着他。 眼中布了一层水雾,宁晔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可以救。” 呼……听到可以救,裴言就放心了。 宁晔指尖划破一滴血,裴言看着那滴血凝固成珠缓缓渗透进古槐树干之中,接着古槐冒出团团黑雾来,宁晔打开紫金葫芦,似乎受到召唤,最后一缕魂从古槐树中挣脱出来飘进葫芦中,紫金葫芦金光一闪,比之原来的平静有所不同。 裴言试探着走近,“好了?” 宁晔点点头。 裴言想到刚才抓起宁晔的手指,上面还留有一个血点,“刚刚是……” “拿一滴血和它交换罢了。” 裴言垂眸,此次前来他什么忙也没帮上,若不是宁晔,恐怕凭他的脑子得是要无功而返。 一只手拂过他的眼睛,“你师父魂魄聚齐不高兴吗?” 裴言摇首,“很高兴。”小脸儿扬起一抹勉强的笑意,抓着宁晔的手,他不自在的说道:“你会嫌弃我无理取闹吗?比如刚才在屋顶上?” 原来他还知道自己是无理取闹。 宁晔老实摇头,裴言承认他满足了,非常满足那种,上前在宁晔脸上落下一个亲吻,“师父要多久方可修养好呀?” 对于裴言的突然行动,宁晔倒不在乎,反而眼含温和道:“你师父魂魄离体太久,最快也要半年。” 裴言松了口气,好在没告诉他要上百年什么的。 他重重点头,“那……” “先回冥府吧。” 宁晔自然是懂裴言的,裴言不自禁抿出笑意,两人走到门边时,裴言拍了下脑袋,“差点把给你给我的果子忘了,还在屋顶呢。”他说着又想起另外一回事,“对了,那个男子久卧病榻……” “你师父的魂魄应该同他相触碰过,你师父又是阴官,男子肉体凡胎承受不住你师父的那一魂,自身受了影响,过几日自然会好的。” 原来如此,裴言还以为那男子熬不过去了呢。想着麻溜的回去把果子拿上再回冥府。 阴律司 裴言把紫金葫芦好好供养起来,还不忘作揖,“师父啊,你可得要好起来,徒儿还等着给你尽孝道呢。” 自说自话了会儿,裴言出来就看见宁晔站在阴律司外望着地狱那边的方向。 听到脚步声,宁晔回首,清俊的脸上多了丝温柔,“说完话了?” 裴言点点脑袋,过去和他站在一块儿,“马上……就要十五了。” 没来由的话让宁晔微闪迷惘。 裴言勾起笑容,“咱俩去赏月吧?” 只当他是因为崔敬之事高兴,宁晔便点头答应。 而此刻裴言压根不知道自己幸苦带回来的一筐子果子被某个没良心的小殿下带着给他的头头献宝去了。 休息了几日,裴言拉着宁晔去了凡间,俩人坐在高耸入云的高塔之上,迎来的风分外凉爽,裴言看着头顶硕大的圆月,眼中却没有丝毫欣赏之色。 当日,假宁晔的话还在他耳边。月圆之夜只要去找他一切都可真相大白,他动心过,可……转首便是宁晔的侧颜,他没注意到自己的目光太过专注,宁晔转过头来,微微偏头,“嗯?” 他给予自己所有的温柔,包容自己,关心自己,事事周到。 裴言呼出一口气,他不应该乱想的。只要选择相信身边人就好…… 抿出笑意,挑挑眉,“没事儿,就是……想多看看你。” 类似于情话般,宁晔眼中笑意一闪而逝,可惜此刻正装模作样赏月的裴言并没有发现。 回去的途中,裴言想起这段时日堆积的卷宗,“怎么办,我可能要闭关一月才能处理完。” “……我帮你?”宁晔接着话。 两人走在黄泉路,在这里讨论公事总觉得怪怪的。 裴言眼睛一亮,“可不许耍赖。” 宁晔颔首,裴言目的达到,脚步不由得也轻快些。 所有的事儿都解决了,夜晚,裴言躺在床上,反而睡不着了,辗转反侧,他闭着眼叹口气又睁开,“难不成还非得要宁晔陪着才能睡?” 他想了想,上次他耍赖将宁晔留下来陪他已经够厚脸皮了,再来……裴言脸突然有点红捂住脸,“啧啧啧……羞什么!”他不争气的跳下床泼了点凉水在脸上,绯红这才降低下去。 目光灼灼的看向门口,跟要献身般,站定在门口,裴言准备了一二一鼓作气,打开门的一瞬间,他瞳孔睁大,“你……” …… 三个时辰后,宁晔蹙眉站在裴言的屋子,华颜到处找着,不放过一个鸡角旮瘩,“表嫂?表嫂你去哪儿了?别开玩笑啦……” 他翻箱倒柜后回来一脸颓然。 “表哥,表嫂不见了,不会是……也不会呀,冥府守卫森严,怎么会……”华颜一时片刻摸不着脑袋。 这时候才注意到他表哥此刻看起来——不好惹。 是真的不好惹,就好像周围因绕着雾气,谁上前谁倒霉,华颜咽了咽口水,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细看,他表哥眼中有些腥红,好可怕呀,他发誓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宁晔。 忍不住害怕担忧起来。 恰在此刻,门被外力打开,宣危的身影出现,华颜跟看到救星一般,麻溜的奔过去站在他身后。 这动作成功让宣危故意忽略他。 “还是被他得逞了。”宁晔闭眼干涩道。 宣危停在门处,微微遮目,“命运使然,注定的。总归他不会害裴言性命。” 宁晔沉默,宣危感受到有只手扯着他的云袖,垂目就对上华颜露出来的脑袋,同他眨眨眼,“咱们要去找表嫂吗?”他反正完全没听懂刚才两人的对话。 宣危微微蹙眉把自己的云袖从华颜手中解脱出来,“没有咱们!”冷淡抛下这句,毫不留恋的……走了。 华颜瞪大眼,后知后觉的跺跺脚,“切,小气!” 宁晔虚无的看着前方,轻不可闻的叹息一瞬。 …… 裴言醒过来时一脸懵。 因为他是从大街上醒来的,且……他现在在树上…… 烈日当空,刺目的阳光让他招架不住,赶紧跳下来,看着匆匆行人,嗯……他发现了不对劲。 怎么这些百姓穿的衣服好像不大对劲。 凡间改朝换代实属正常,裴言当然记得当今朝代,可现在看着女子和男子的打扮……貌似对不上朝代呀? 裴言眨眨眼,好似自己完全闯入陌生之地,而他与这里格格不入。 恍惚间,前面响起一阵热嘈杂声。 他不由得跟着人群奔走过去,只看到告示栏中所贴告示。 裴言眼皮突突跳,看着告示之上的内容,大抵明白过来,然后他更懵了。 夏国……巫师…… 总体就是,三日后巫师会在祭台祈雨。 裴言挣扎着掐掐自己的手腕,“嘶。”他咬着唇嗯……不是在做梦。 难不成是幻境? 裴言望着周遭,丧气的确定好像也不是。 所以他…… 不死心的拉住身边的男子,“敢问大哥,这巫师可是名为……宁晔?” “大胆!竟敢直呼巫师大名!”那男子突然发难。以至于周遭百姓全部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 裴言忙的摇手,“大哥误会,我是初到此地不甚了解,若有冒犯实当罪过。” 听他这么说,那大哥倒是收回狐疑的目光,“你是从乡下来的吧?长得跟个小白脸一样,连巫师也不知道,去去去,别在这丢人。”那男子分外嫌弃的撇开把裴言推出人群…… 裴言:“……” 如果可以,他想把拿男子绑起来吊起来打。 哎,他大人不计小人过。 现在最要紧的是他知道自己……真的在夏国。 想到什么忙的看向手指,裴言彻底苦脸了,红线……不见了。 他颓然的坐在树荫底下。 反复回想,越想越气,裴言抓住几颗石头撒气般捏在手中咯咯作响。 “林佑!” 他咬牙切齿的叫出这个名字。 是的昨日他打开门,入目的便是本该在地狱受难的林佑。 那小孩儿一改往日的乖巧,脸上笼罩着邪佞,“让你去树林找我,你不来,我只好自己亲自来了。” 裴言气得头疼,因为当时他还没来得及回口就晕了…… 自古以来若要回到过去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一不小心就会遭到天谴。他不知道那个林佑或者说假宁晔是怎么办到的。 总之,他是栽了。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交代以前的事哈,大概两三万字,文文大概是二十万左右完结哈~ 第60章 “这位小哥儿,你手指出血了。” 突然多出来一道声音,裴言看过去,旁边不知何时多坐了个老乞丐,跟前还摆着一只破碗。 裴言松开手指,眼中沉闷的看着那些染血的石头落在地上。 他无奈起身从身上掏出仅有的钱财放进老乞丐的碗中。 老乞丐没想到今日还真真运气好呀。只是……当他拿起银钱时,发现上面印刻和寻常银钱不大一样? 裴言压根没把这事儿当回事。 他得想办法回去呀,不然宁晔该担心了。 这般想着,他算有了点精气神。 如果说现在真的是夏国,那冥府还是存在的,也就是说他能见到活着的师父? 这么一想,脚步控制不住往冥府方向去。 事实上,他天真了。 当他刚跨入冥府一步都时候,天轰隆隆的响彻,砸下来一道雷,索性裴言避闪得快,不然……他就被天雷劈了。 望着跟前深坑,裴言后怕的擦掉额上的密汗。 “怎……怎么回事?”他思考着听到有说话的声音,裴言立马躲进旁边丛中,透过缝隙,裴言清晰看到黑白无常押着孤魂往这边而来,裴言松口气准备起身,却发现自己一动不能动,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了他。 一直等到黑白无常跨上黄泉路,裴言才能动弹。 他难以置信的动了动手指,两只眼睁得圆圆的。 “难道……我不能接触熟识之人?”裴言想起天道…… 咬着唇不甘愿的离开了冥府。 无目的的走在不知道叫啥的城中,还没走多久呢,突然窜出来一行士兵。 “是他!就是他给我的银钱!” 裴言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老乞丐指着自己,跟着所有士兵朝这边围绕过来,裴言往后退,“你们……” “少说废话,敢私造银两,还不乖乖就擒!” 身边百姓害怕逃散,裴言意欲施法的手顿住,大庭广众之下,他还是见机行事吧。 于是乎,裴言头一遭上公堂,胡诌说钱是自己从地底下挖的,那官员自然不信,立刻派人去查。 这空档,裴言就被送进大牢了。 苦巴巴的看着头顶那扇小窗,裴言撑着脑袋坐在草堆上,眼看着夜色渐晚,他突然觉得无助起来,冥府不敢回,师父不敢见。 那……宁晔呢? 他能见吗?裴言有些怕,怕明明知道他在这里,自己却不能靠近。 他烦躁的捂着额头,直到门口响起开锁的声音抬眼……颇有些失望。 原来是送饭的。 嗯……一个窝窝头,一碗米粥。 裴言倒是真的饿了,喝了口那碗粥,“噗”的一下全喷出来。 这得是放了多少盐啊? 裴言放弃白粥,那窝窝头他也没心思了。 等到夜深人静,裴言这才养好精神,施法开锁,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大牢。 连夜找了小树林打了只兔子,做烤兔子,吃饱喝足,啥也不想的靠着树干睡着过去。 却不知,城中此刻因为他乱作一团。 第二日,是被头顶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唤醒的,裴言想了想,还是得去找宁晔,因为他发现自己啥也不知道啥也做不了。 哎,无奈起身拍拍身后,这次他进城小心了些,刻意躲过那些巡视的士兵,却因为一阵阵糕点香停住脚步,他望着跟前的糕点铺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就听到一阵狗叫,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转首就见一个黑狗朝他这个方向奔过来,大有狼王带头争领地的气势。 裴言转身要撤之时,一道熟悉的感觉萦绕心间,就因为这个感觉他顿住,士兵趁机上前将他围得水泄不通。 “巫师,您看这就是昨日在大牢凭空消失的人。” 听到巫师俩字,裴言循声望去,对上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宁晔站在人群之外,目色淡然,无波无澜。 尽管知道此刻的宁晔不识得自己,仍旧控制不了心头的失落。 “带回去吧。”宁晔开口,转身之际裴言忙的开口,“等等!” 宁晔余光微转,裴言指着旁边的糕点铺子,苦着脸,用撒娇的口吻道:“我饿了。”虽然不报希望吧,但是他真的饿了。 被那双灿烂的桃花眼可怜巴巴的看着,早已波澜不起数百年的心竟微微动乱。 身边人却不给裴言脸,粗鲁的推嚷他,“少废话,赶紧走!” “把那些都买下来。” 周遭人以为自己听错了,这还是平日里废话不多说,高高在上不可攀的巫师吗? 最吃惊的是裴言他望着宁晔,心里多了些许温暖。 朝他扬起一个明朗笑意,宁晔却快速避开了,裴言倒不在意,跟着这些士兵稀里糊涂的来到了宁晔所居之处。 怪的是,到地方之后,宁晔便吩咐那些士兵全部离开,那为首的大人还有些不肯,就怕裴言是什么妖孽万一伤害到巫师大人,他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可因为宁晔亲自发话,那大人只能听从。 于是,情况变成,裴言坐在案几前津津有味的吃着买回来的糕点,上面的宁晔平静的看着他的动作。 裴言吃相快而斯文,余光不时瞥瞥对面的人,他没想到这么快能遇上宁晔,他都做好了后日守株待兔等着宁晔祈雨呢。 “你会法术。” 裴言吃得香老实的点点头。 宁晔打量他,自打这个样貌出众的男子出现,他的视线基本没有离开过,尽管他还没有发现这一点。 “你的身份……” 裴言擦擦嘴,抬眼就对上宁晔的探视,以前宁晔看他都是……深沉中夹杂柔和,现在却是全然陌生,裴言不可闻的叹口气。 “我……我叫裴言。是——”他脱口而出的冥府如他想象中没能顺利说出口。 其实他还担心过自己能否见到宁晔,万一也像跟黑白无常一样,他就真该哭了。 不过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依旧不能吐露自己的身份以及暴露自己,甚至自己是从五百年后而来的事儿。 见他说到一半止住,宁晔微感疑惑,裴言这会儿已经想到说词道:“我只是一个无名之辈,不劳巫师挂心。如果要问那银钱,我当日对那大人说词便是事实。” “我从未见过你。”宁晔开口,他乃天宫上仙,数百年来,所见仙僚都是有印象的,且裴言身上没有任何妖气,证明他不属于妖界。 凡人……就更不大可能了,凡人身上不可能有裴言这样的灵气且……掺杂着丝丝阴气。 “都说是无名小卒,巫师不曾见过实属正常。”裴言不客气的取了杯茶喝下,要是能,他只想乖乖窝在宁晔怀中睡觉。 理智告诉他,如果他现在这么做了,他会死得很惨,还会挂上好色之徒的名声。 莫名被嫌弃的宁晔,意识到面前的男子一点都不怕他。这还是他来夏国历劫遇上的头一个。 “你即便是瞒着,我也会查到的。” “等你查到再说吧。”裴言嘟囔着。 这不怕死的模样成功让宁晔噎住,无话可说时,裴言盯着他,开口道:“那个……我没有住的地方,你能不能……” 意思很明了,如果他是宁晔一定立刻把这白吃白喝的人赶出去。 意外的是宁晔只是淡然开口,“不能。” “切,小气。”裴言没多大失望,反正才刚见面,大不了他找棵树凑活凑活得了。 头一回被人明目张胆的说小气……宁晔:“……” “你的事我会派人调查,你自己回家吧。” 听起来挺好说话的,裴言却一动不动,“我没家了。” 话语中透露着无奈,宁晔能清晰感觉到他的丧气。 下意识以为他是家中遭遇巨变呢。 宁晔意识到自己带回来一个麻烦,“你若不走,我便叫人赶你出去。” 裴言撇撇嘴,站起身,不满的瞪他一眼。要是他能活着回去一定好好折腾宁晔! 看着他不满的背影,宁晔垂下眼睑,不言不语。 裴言自然是没离开太远,找了棵就近的高树瘫着,仰天明月,依旧光华无双。 裴言嘴里叼着片绿叶,两手枕在脑后,果然经过昨天的折腾,他已经适应了。 离开宁晔……当然是不能离开的。 那个假宁晔把他弄这儿来还不知道要干什么呢,既然能把他送过来,说不定那个假宁晔也在! 一想到这个,裴言就觉得自己身边充斥着危险。 总不可能信了那个假宁晔的话,带他了解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裴言这一夜想得有点多,他发现了宁晔一点都不爱出门,譬如他在周遭守了两日都不见他出来。 直到祈雨这天,裴言跟着当地百姓的步伐聚拢在祈雨台。 等了许久,直到脑门大汗,才听到传唤之声。 先是华丽轿撵,随后是许多宫人随之,裴言看到轿撵之上的华服男子,约是不惑之年,到了主位被宫人搀扶着坐下来,跟着,裴言身边的百姓全部行礼,裴言正迷茫的时候,那男子跟前的宫人道:“今日乃是良辰吉日,陛下亲临观法,百姓不必行礼。” 裴言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男子便是夏国君王,远远看着,那君王脸上的颓色尽显,裴言好歹是阴官,只肖一眼便能看出这君王……命不久矣。 第61章 “已经连连两月不下雨,再如此下去,恐怕是要大难临头。” “巫师要开始作法了,定能救我们于水火之中。” “如今真是多灾多难,边境征伐,内患交织。前儿个我还听闻城中有吃人的妖怪出没……” “少胡说,再胡说八道你直接去蹲大牢吧。” 裴言在旁边默默听着,没想到夏朝百姓如此大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道出方才大不敬的言语。 站了会儿,他也觉得日头大,看得眼睛都快花了,宁晔还没有来。 “咚!” 一声鼓响,裴言循声望去,跟着鼓声起伏,两面塔楼一直在敲鼓。 这时,宁晔的身影出现,裴言眼睛一亮看过去,宁晔依旧那副正经无波的模样,只是他身边多了一位少年,少年风姿翩翩,一派贵气,他俩齐步走到君王身边,那少年行了礼,君王点点头,从头至尾宁晔并无过多动作。 宁晔沉静,方才他便感觉一道目光紧盯着自己。不同于寻常百姓那般的崇拜尊敬,而是……喜悦。 他认为或许是错觉,然而当他转身时,第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裴言,被挤在百姓之中,距离虽远,他却知道对方正含笑看着自己。 宁晔微微抿唇,俊逸的脸庞显现疏离,这会儿却不自在的瞥开眼。 裴言憋笑,他就知道会这样。 接下来宁晔都刻意避开裴言的目光,祈雨对他来说轻而易举,裴言比之身边百姓放松许多。 想起以前宁晔说过,他在夏国做巫师是来历劫的。 不过具体什么的都未曾说过。 眼看宁晔走向祈雨台,他口中不知念了什么,风起而来,裴言一动不动眼里只有台上的男子。 但是如此专注宁晔的不止他,还有方才伴随宁晔而来的少年。 裴言忍不住碰碰身边一个小哥儿,“这位小哥儿,你可知那位少年的身份……” 这小哥狐疑看他一眼,“你是外乡人吧?” 裴言点点头。 这小哥儿明白似的颔首道:“那是夏国五殿下,名为归鹤,深得陛下疼爱。” 裴言听到这个名字,睫羽微颤,“归鹤……” 那份名录没有记载这个名字,可后来他在凡间阮府看到了这个名字。 不由得朝君王身边那少年再度看去,少年的目光一直专注在宁晔身上,更多的是孺慕。 没有记载已然是蹊跷,除非……这里面是出了什么事。 裴言愈发肯定。 风云转变,一时间,天边烈阳被乌云遮挡,百姓们兴奋起来,裴言感受到凉意触及在头上,他伸出手,雨滴降落打湿掌心。 身边百姓热闹起来,场面一度欢腾。 裴言却在此时,感受到一阵妖气掠过,他察觉到了危险,霎那间消失在人群中。 宁晔紧盯他离开的方向,雨幕并不能遮挡他的视线。 “巫师大人,不如先休息一下吧。”归鹤拿着伞过来,他的个子尚不及宁晔,举着伞难免吃力,宁晔转眼开口:“方才有一缕妖气窜入,我去看看。” “啊!?不会有危险吧?”归鹤面露担忧。 宁晔摇首。 “那……巫师定要小心。” …… “奇怪,明明是这里!”裴言追到一处府邸,踩在雨地上,倒不觉寒意。 他看向旁边的府邸——祁府。 裴言:“……” 应该不是他所想吧? 这会儿,那扇威严府门打开,裴言立马退后到旁侧的石狮子后面,从缝隙可见一个丫鬟举着伞走出来。 裴言狐疑的看着她背影,直到那丫鬟快要转弯时,裴言立刻追上去。 丫鬟没想到跟前会突然多出来个人来,受惊之余,欲开口大喊,裴言及时捂住她的嘴,把人给拉到屋檐下,丫鬟眼睛害怕的盯着他,生怕他下一刻就要了她的命。 裴言开口,“我放开你,你若继续大叫我便叫你说不出话来。” 丫鬟忙的颔首。 裴言这才松手,“方才你可见什么可疑的认出没?” 丫鬟害怕的退后两步,忙的摇首。 裴言装作凶神恶煞的模样,“你敢骗我我就要了你的命。” “不敢不敢,求好汉饶命。”丫鬟像是要哭出来。 裴言蹙眉,莫非他跟丢了? 想着有点儿丧气的摆摆手,“罢了,你赶紧走吧。不然我待会儿心情不好……”说着丫鬟忙的拿着伞,刚跨出一步,裴言面色变得寒冷。 “看不出来啊,你这装女子的本事不输在下呀,狼妖兄?”裴言似笑非笑的环着手倚靠在墙角。 丫鬟害怕的神色渐渐收敛,捏着的伞,突然朝裴言一把扔过来。 小把戏……裴言的修为明显在狼妖之上,这狼妖暴露自然没想装作女子下去,瞬间功夫便冲进雨中,变出原形……一只大灰狼,两只眼绿油油怪可怕的。 嚎叫一声,便扬起爪子对着裴言狠厉而来,裴言轻而易举的躲过他的攻击,对方明显是刚刚能化作原形,说到底根基不稳。 裴言压根不放在眼里,方才亮出判官笔的时候,一道金光突然袭来,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中。 狼牙……就这样倒下来了。 裴言半隐出现的判官笔瞬间收回,朝旁边看去。 宁晔从雨幕中走出来,跟裴言情况好不到哪里去,两人身上皆湿漉漉的。 裴言挑眉,甚为惊讶,他是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你……不是在祈雨吗?” 就算是一国巫师,可宁晔做得也太随便了吧? 宁晔静默走到狼妖身侧,掌心浮光渐显,在狼妖尸体上一过,开口:“十二条。” 裴言:“啊?” 什么十二条? 宁晔眼眸冷淡许多,“人命。” 裴言神色微凝,看向那已经死气沉沉的狼妖。 其实,方才他察觉妖气的时候还察觉到一丝血气。这才追出来的,不成想……怪不得刚才祈雨前,还听到关于妖物的传言。 看来并非空穴来风。 裴言思衬间,宁晔又做了一件事,刀起手落,片刻间,宁晔手中就多了一颗……狼牙。 “你……”裴言想到什么,摸向脖子,那里空落落的……别说狼牙,就连绑狼牙的线都没了。 目光不自觉看向那颗狼牙。 他怎么觉得这颗狼牙的大小形状和自己那颗十分契合? 他的目光太直接,宁晔瞥他一眼,沉默的将狼牙收回。 “诶,你……”裴言想要说什么来着,反复又想,也对,狼妖也不是他打的,且他现在和宁晔不熟!对方怎么可能把狼牙给他。 至于那狼妖的尸体,也不知道宁晔做了什么,直接飘散于天地间。 裴言借此把这狼妖留下的伞捡起来,也不知道现在的鬼啊,妖呀都怎么了,个个都喜欢变成丫鬟。 他还记得那次他追祁渊时,祁渊也变作丫鬟,差点还伤及到肉体凡胎的宁晔。 现在回想不由得庆幸当时的祁渊还不知道阮锦的真实身份。 举着伞他朝走在他前面的宁晔追上去,毫不客气的抓住他的手,“走那么快干嘛,就算你是巫师也得顾忌这雨呀,说到底这雨也是被你召唤来的。要是我淋坏了,你可得负责。” 举着伞打在宁晔头上,他的话怎么听都有些不要脸。 宁晔停住,转首打量裴言,满脸雨水,那双笑眯眯的桃花眼好似被雨水洗礼过一样透亮有光,他几乎能从那双眼中看到自己。 似意识到自己的无礼宁晔移开目光,“你若伤寒,便来府上找我,我会负责的。” 这话一落,裴言眼睛更亮了,忙的紧紧抓住宁晔的胳膊,装作虚弱的靠在他的肩上,“不行,我现在有点头晕眼花,你看我是不是病了?”说完,还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 宁晔将他的神情变幻都看在眼中动了动嘴,深觉有些无奈。 “你……” “我需要一个大床好好躺着养养身体,万一落下病根,这以后可怎么办呀?”裴言一把把伞塞在宁晔手中,还非常厚脸皮的在他肩上蹭了蹭。 这般亲密,宁晔长眉微蹙,他过去所见皆是矜持有礼之人,要么便是不敢近他身之人。 可身边这个……嶼汐獨家整理,敬請關注。 “你再这样耗下去,我要是真晕了,你就得背我回去了。”裴言在他耳边提醒到。 明知道他在装,宁晔却说不出什么嗔怪的话。 “你……明明……明明没事。”他僵硬着说道。 裴言抬起脑袋,“谁说的,我有事,我非常有事儿,不信你摸摸看烫不烫!”他拉着宁晔的掌心触碰自己的额际,烫热是真的。 宁晔更多的是……不自在。 他想抽出自己的手,却发现裴言扣得很紧。 “你……可以放开了。” 裴言噢了一声松开手,这之后嘛……自然是某位判官得逞了。 也不枉他这两日一直在府外高树上凑活。 随着宁晔回到府上,却发现府上还有一人。 归鹤远远便看到宁晔的身影,立马放下手中热茶,接过旁边侍女的伞快步出来。 “巫师……你……”他注意到宁晔身边多出来一个男子,微微一顿随后颔首,“这位……” 裴言这次离近了看归鹤,小小少年脸长得好。看得他差点老毛病又犯了。 第62章 感受到身旁的目光,裴言立马回神含笑道:“我是巫师的朋友,路上遇到的,就此打扰一段时日。” 一段时日…… 宁晔回想,刚才好像不是这样说的。 而归鹤则在想,诶……巫师何时说过有至交好友……看来他还是对巫师大人了解甚少。 “归鹤。”归鹤抿笑道。 他说完便朝宁晔道:“……巫师……没事吧?” 宁晔摇首,“此刻雨大,何事进去再说吧。” 裴言连连点头,他也觉得站在雨里说话挺傻的。 跟着侍女,裴言去换了件干衣服,素雅蓝衣,倒是符合宁晔的喜好,他抖着袖子往厅堂走去。 到底时候才发现归鹤已经离开,桌上还留着一盏冒着氤氲的清茶。 “方才那位公子已经走了?”他看向坐在旁边已然换好衣服在品茶的宁晔。 “他是五殿下。” 裴言装作懂了的模样,“那……方才五殿下走了?” 宁晔:“……” 见他此刻精神奕奕,没有丝毫病态的模样,宁晔抿下一口热茶,“我已吩咐侍女去请大夫,你稍坐片刻。” 裴言这才想起来自己是以什么理由来这儿的。 忙的蹙眉,捂着肚子,“我……我肚子好疼。” 这次宁晔没那么傻了,就看着对面人演戏。 见他不信,裴言选择放弃瘫在椅子上,手摸着肚子,“我好饿……我想吃上次那家铺子的点心。” 宁晔依旧无动于衷。 裴言不干了,麻溜的起身过去,伸出手指戳戳宁晔的肩膀,“我饿了。” 还是跟没听到一样,裴言睁大眼,立刻俯身贴在宁晔耳边加大声音,“我饿了!” 震耳欲聋。 宁晔侧身站起来,他在意的不是裴言的声音,而是……他方才贴在耳边时不经意碰到他的耳朵。 裴言没发现他在想什么,立即缠上去,“我饿了,好歹……我也算客人,虽不请自来,但那也算啊,你都答应让我留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宁晔似害怕般站起身来退开裴言几步,一副躲鬼怪妖魔的架势。 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嫌弃,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 裴言双眉越蹙越紧,俨然快要爆发的时候,宁晔适时开口:“我吩咐人去买。” 然后不觉加快步子离开裴言的视线。 默默坐下来,裴言手肘撑着脑袋,他得赶快想个办法,这个时候的宁晔……嗯,不好勾搭。 是夜 宁晔在自己屋中,已经整整五个时辰没有踏出屋门一步,连饭也没有吃。这会儿沉入浴池之中,背对着门框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屋子里的烛火昏黄婉约,朦胧如纱。暖黄的光色罩在宁晔的脸上,将原本的清冷添上几分柔和。 窗户却在这个时候悄悄打开,背对着月光,裴言小心翼翼的跳下窗台。看那动作分外熟稔。 裴言还记得回身把窗户给关上,刚才潜入这边,躲过巡卫,费了他不少力气。这会儿才放下紧张好好打量这个屋子,隐隐约约闻到缕缕清香,好闻得紧,他踮起脚往里走,感觉到了丝丝潮气。 嗯!?莫不是在沐浴吧! 这个想法很危险啊,哈哈哈哈哈……裴言没能掩饰住嘴角的弧度,认识宁晔这麽久,他自己不知道多少次被瞧了去,反过来他上次趁着宁晔受伤,占了点儿便宜以外,之后别说眼福,他连手福都没有。 绕过几根大柱子,裴言扯着朦胧飘扬的纱帘,眼见着地上沾满了水迹,心不觉又有些紧张,当然不是刚才潜入的那种紧张。 毕竟,紧张之中还带着些……兴奋。 他躲在一根大柱子后面,悄悄露出个脑袋,拉开挡眼的纱帘,露出一条缝隙眯着眼看过去,诺大的浴池之中冒着氤氲,只是……其中空空如也。 !!! 人呢! “你不知道擅闯,是有损私德吗?” 清润的话让他四肢抱紧柱子,惨兮兮的转过脑袋,宁晔抿唇穿着一身薄衫,隐隐约约可瞧见其瑰丽,裴言咽了咽口水,道:“如果我跟你说我是不小心闯入的,你会信吗?”说完,还不忘甜甜一笑。 宁晔不语,这种氛围让裴言更加紧张,赶紧补救道:“我……真不是来占你便宜的。我就来看看你,你说你躲在屋子里这么久,我怕你闷坏了。”罪魁祸首裴言大言不惭的样子,一点都不脸红。 “我没事,你可以走了。”他说完给裴言留下一个背影,转而往旁边走去,裴言赶紧松开柱子跟上去,“你不会生气了吧?”他跑过去冲到宁晔跟前,刚刚沐浴过,宁晔脸上还剩下一点薄红,看得裴言有点眼睛花乱,要是原来的宁晔,他可能都控制不住扑上去了。 宁晔绕过他,抬手间,门扇打开,意思很明显。 裴言叹口气有些无奈,他突然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总觉得以前和宁晔相处是顺其自然,可现在他一个人的主动又显得些许无力,难道是他不够热情!?还是太过热情 “行吧,我走了。”裴言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来他还带了东西来,又往回跑,亮着眼睛出现在宁晔跟前,“我差点忘了给你带的东西。”他说完立马跑到窗边,俯身只手勾起来一筐大桃子。 “诺,我尝过可甜了。”他拎着大桃子跟进贡宝贝一样,眼中染上些期待。 宁晔看了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手去接。 只是以狐疑的目光扫过裴言,“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裴言眨眨眼,目的!?他看起来有这么图谋不轨吗? 老实摇脑袋,宁晔神色不变。裴言试探着把大桃子放在旁边一尘不染的桌上,“你……你要是饿就吃点吧,我不予熙打扰你了。”裴言飞快的小跑出去。 敢说刚才宁晔冷静的目光让他有些无处遁形。 待他走后,屋中依旧静悄悄的,宁晔犹豫着走到桌旁,拿起裴言口中所谓的大桃子,那是真的大桃子……握在手中红艳艳的。 坐在屋檐之上,裴言仰躺着看着满天星空,其实他现在也很迷茫。他想回去,可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回去,以他现在和宁晔的关系,还不能什么问题都能问。 惆怅…… 于是他就这样惆怅着到第二天,一大早,宁晔就一派认真的站在他跟前,这架势跟要拿他是问的感觉。 裴言躲开他的目光,小手没完抓起桌上的点心往嘴里塞,“干……干什么。” “你若身体无恙便离开吧。” 本来吃得欢的裴言在听到他这话之后,脸就黑了,一副又要装虚弱的模样,宁晔撇过头去。 裴言:“……” 这会儿侍女来禀报,五殿下来了。 裴言眯着眼看去归鹤脸色不大好的走来,裴言立刻装作无力又虚弱的模样趴在桌上,果然,归鹤第一眼就看到可怜巴巴的他。 “这位裴公子是……” “见过殿下。”裴言虚虚弱弱的站起来,身体还跟着摇晃几下随时都要倒下去的样子,归鹤连忙过去扶着他,“不必行礼,裴公子这是病了吗?” “不只病了,心也凉了。”他余光瞥着宁晔,发现其真的变成了‘铁石心肠’连多余的眼神都不给他。 归鹤单纯的又问:“要不请大夫来看看?” 裴言摇首,“老毛病了,一被风吹雨淋就容易身子虚,大夫看不出来的。只要好好休养几日才会见好,可怜我……无家可归不知该往何处去……” 归鹤呆呆的看向宁晔,随后又对着裴言道:“公子不是……尚住在巫师府上吗?” 裴言正欲再编点儿什么,宁晔突然站起来吓到那边搀扶着的二人,“殿下前来可有要事?” 归鹤看看裴言又看看宁晔,“有……很重要的事,不如同巫师借一步说话?” 宁晔微微颔首移步于厅堂外,裴言眼睁睁看着归鹤跟着宁晔一起走了。 丧气的又重新坐下,继续吃他的小点心。 因为听到什么姐姐……将军之类的话。 裴言垂下目,思虑当时对夏国了解的一切,断断续续连接起来,等到宁晔和归鹤再回来的时候,发现裴言不停舀着碗里的白粥就是不送入口,且神色凝重仿佛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 “咳咳……”归鹤提醒。 裴言回神,望着对面站着的两人,宁晔静静看着他,裴言不自然的舔舔干涩的唇瓣,“怎,怎么了?” 归鹤淡笑,“裴公子,你再不喝粥,就要凉了。” 裴言这才反应过来,一口气咕噜噜的将碗里的白粥喝下肚腹,“嗯……好喝。” 大概是因为归鹤的缘故,宁晔也再没有提及让裴言离开的话。今日归鹤呆在巫师府上要久一些,裴言发现这个少年一心向学啊,简直把宁晔当做老师一般,于是乎画面变成了,宁晔在旁为归鹤讲解,裴言一个人在旁边潇洒的翘着腿儿啃桃子。 等到傍晚,归鹤收获良多。实在不敢再多打扰,便同宁晔和他打了招呼离去。 宁晔看着桌上堆砌的桃核,看了眼裴言的肚腹,突然在想这人的肚子是怎么做的,吃了一天了,也没觉得撑。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我又忘了定时间,抱歉!鞠躬~ 第63章 察觉到他的目光,裴言抱着怀里的桃儿转了个方向背对着宁晔,口中不忘道:“昨晚上给你一筐了,还惦记我的。” 宁晔:“……” …… 裴言在巫师府上,直接把白吃白喝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过近来夏国还发生了另外一桩事,夏国大将军祁渊回来了,身负功名而归自然得到百姓夹道欢迎。这些还是裴言听府中下人悄悄说的。 为什么说悄悄呢,因为祁渊和巫师不对付。 这是整个朝堂皆知的,起初祁渊便不满意巫师一说,他原本就不相信鬼神,同夏国君王提了几次都被敷衍,也就作罢。可是后来夏国君王越来越信服宁晔,这也造就祁渊越发担心夏国未来,生怕宁晔有不轨之心,可惜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忠心耿耿的君王却怀疑他有不轨之心。 这会儿裴言搁房顶上嗑瓜子,听着下面侍女们的私语,他不是有意要听的。只是不知道侍女们为何每次都喜欢在这里说悄悄话。 “巫师大人看年纪也不小了,却好像没有成亲的打算。” “巫师大人神通广大,自然瞧不得寻常女子。” “可是我听说有不少大家闺秀都在打听巫师大人的事情。” “这……也许巫师大人就是不想成亲呢。你想想,要是咱们府上多了个女主人,对咱们不好,可就惨了。” “不是,我只是听别人说,巫师大人在皇宫除了同陛下商议重要之事,其他时间基本上都同五殿下在一块儿,就有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言出来,说咱们巫师大人好龙阳。” “呸呸呸。可不能胡说,要是被旁人听见了,咱们可是要被砍头的。再说了,咱们做好下人本分就成,其他的也轮不着咱们关心。” 声音越来越远,裴言听得都觉得嘴里的瓜子都不香了。 他仰天看着湛蓝的天儿,距离他赖在巫师府已经过去半月有余,每日见到宁晔也不过短短时间,当然还有他有时候会三更半夜去‘打扰’宁晔。除此之外,他们之间一点进展都没有。 别说回到原来,就是普通友人也达不到。 “唉……再这么耗下去,我可就真的回不去了。” 他兀自说着跳下房檐,等到月色初现,他确定宁晔回来之后,悄悄潜入蹲在其窗台底下,里面还亮着烛光……裴言蹲在那里,手肘撑着下颚思考。 越想越纠结,转过身趴在那儿,扒拉出一条缝隙,往里瞧。 宁晔背对着他而坐,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裴言一时好奇不由得脑袋太往前了,一下把窗扇给撞开了。 感觉到身上多了一道目光,他默默抬起头扬起尴尬的笑容,宁晔习以为常般无奈的看着他。 因为裴言这段时间总是三更半夜前来,以至于宁晔每次都会在宫里沐浴完才回来,以免尴尬。 被宁晔‘请’了进去,裴言第一眼就看到他手中一直拿着的东西——那枚狼牙。裴言眼睛一闪,快步过去,“你把这个拿出来干什么?” 难道要准备送给自己啦?裴言美滋滋的想到,别说自从狼牙从他脖子上消失以后他还颇为不习惯,可心里再怎么惦记,狼牙依旧被宁晔收着,久到他都快要忘了,宁晔又把这个拿出来了。 在被裴言目光盯上那一刻,宁晔瞬时把狼牙收起来,面上毫无波澜,“没什么。” 裴言微微挑眉,大为不信,可眼睁睁看着宁晔把狼牙小心放起来,他那点点儿小期待也没了。 这样相顾无言,让裴言实在坐不住。 “要不,咱俩出去走走?”反正他刚到夏国,诸多不了解,宁晔又整日不在府上,他无意与这里的任何人有牵扯,所以尽量是自己一个人难免有些无趣。 宁晔看到他眼中的向往,心里没来由的一软,连他自己都忘了是怎么点头的,反应过来已经被裴言拉出来了。 夏国民风开放,就是到了夜晚也有不少百姓逗留闹市。 裴言一出了府就是脱缰的野马,东凑凑西看看,觉得好吃好玩儿的,他就给宁晔眼神示意,那位默默掏出钱袋。 以至于没多久,裴言怀中满满当当,后面的宁晔则觉得他不该出来,应该直接塞给裴言一袋子银钱比较好。 裴言站在边上兴致盎然的看着旁边的杂耍,嘴里没停过。 夜色如梭,宁晔估算了时辰,他们出来约是有一个时辰了。准备叫裴言回去的时候,阵阵马蹄声响起,他侧眼看去,能在闹市骑马的寥寥,祁渊当属其中,此时约是有急事,急忙往皇宫方向奔去,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宁晔得意瞧见骏马飞驰过来的方向……直逼裴言。 “裴言。” 他唤了一声,裴言那边热闹非凡,压根没听到,眼看着马儿快要到了,宁晔只好快速上前一把揽过裴言的腰,往后退了几步。马上的人险些撞到人,奔驰过去的途中回头,对上宁晔,祁渊嗤之以鼻哼了一声,继续往前。 裴言低眸看着腰间的手,和远去的人。 祁渊…… 他稍稍蹙眉,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感觉到腰间松懈,宁晔话不多言的往前走去,裴言赶紧跟过去,“别走那么快呀,刚才谢谢你。”虽然宁晔不上前,自己也不会有事,不过顶不过宁晔有心啊。 追上去,宁晔还是不语,以至于裴言以为他生气,刚要同他说上两句,目光注意到宁晔耳朵似乎红了,走在月下十分明显。 裴言顿了顿,回想刚才。他抱着自己的时候都没敢对视…… 忍不住唇角上扬,裴言走到他前面转过身挡住宁晔去路。 幽黑的目光扫过裴言满含笑意的脸,“怎么……” “我拿不动了。”他故意用撒娇的口吻,宁晔垂眸,眼下是一片阴影,“是你买得多。” 裴言眨眨眼,“可是我喜欢~” 宁晔沉静半响,最后还是认命的上前抱过裴言怀中所有的东西,轻松过后的裴言眯眼一笑,果然还是会心软的嘛。 “你知道吗,我今天在府上听到了你的谣言。” 两人踩着月色,地上的影子似乎是紧紧相依。 “即是谣言,不如不听。” “可是很有意思啊,她们说你这个年纪还未娶亲,莫非是……”裴言故意拉长声线,一直观测宁晔的神色,并无任何转变,丧气道:“说你好龙阳,还跟五殿下扯上关系。” 宁晔顿住脚,面色比之刚才清冷三分,“不可造谣,还是关于归鹤的。” 裴言:“……” 怎么办,听起来心里有点酸诶。裴言忍耐着心里的微微不适,“又不是我说的。” “那你不可告知于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宁晔说得极为认真,认真到裴言想给他一拳,这么维护的话让他实在是酸意难忍。 反正脸上的笑意是敛下了,“哦。”说完,上前把宁晔怀中的所有东西给抱回来,自己迈着大步子,也不去管身后人。 宁晔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哪里有刚才累得虚弱无力的模样…… 回去过后,裴言少有的没去打扰宁晔,而且一句话也没和他多说。 然而,宁晔坐在屋中目光定定的看着窗台的方向,估算着时辰没人裴言都会准时来,虽然只是闲扯两句……可今日……俨然过去快一个时辰了,宁晔不禁回想,他做错什么了吗? 推开窗,迎接他的是一片清浅的月光,不经意的抬眼,发现了屋檐之上的身影,目光不由得定住,裴言一边啃着大桃子,一边欣赏月色, 心里依旧气呼呼的。 “果园的桃子被你摘完了。”平稳的声线让裴言爆发了,睁大眼狠狠盯着身后站着的宁晔,“那也是我自己动手摘的,你要不乐意,我赔给你不就行了。”他搜寻自己身上,不由得神色顿住,有些窘迫。 忘了自己一穷二白…… 宁晔跟着坐在他身边,“我只是让你晚上少吃些,免得积食。” 突然而来的关心让裴言简直快要泪流满面了,一副快要不认识宁晔似的盯着他,“你病了?” “什么?”宁晔不解。 裴言再啃一口桃子,粉嫩的唇上沾满了水光,一张一合,“大半夜不去睡觉,跑上来陪我一起吹风?” 宁晔目光虚虚落在他不停开吃的小嘴上,刻意的移开目光,“我以为你生气了。” “你以为得没错。”裴言嫌弃的看他一眼。 咔哧咔哧的啃桃子声。 “为何?” 裴言差点被他气笑,干脆扔掉桃核,擦擦嘴道:“因为我喜欢你啊,你还在我面前维护别人,我生气是很正常的。” 他说完感受到一阵安静,本来没想这么快承认的,还不是被逼急了。 不过说出来倒是像了却心头大事一般,裴言朝宁晔看去,发现他盯着下面的石凳不知道发什么呆。 裴言无语了,敢情他还没一块石头来得好看? 上手把宁晔的脸掰过来,和他对视,“那石头有那么好看吗?” 突然这么近距离,宁晔能清楚看见裴言那双桃花眼闪着些微光亮,他猜测过裴言来此的目的,还有……他发现查不到裴言的身份。 平日他同自己说话挑逗,自当是他性情如此。 却从未想过…… 宁晔有些慌乱的避开他的视线,“你若同我玩笑大可不必……” “不是玩笑,真的。”裴言当即打断他的话,他放下手,“你要是生气我有这样的心思,大可以把我赶出去,我没我先前说得那么脆弱,还是能活下去的。” 反正他觉得宁晔是不会把他赶出去滴。 事实上也是如此。 “你知道我的身份?”宁晔突然问道。 裴言眼睛转了转,观察着老天,会不会突然降下一道雷来,勉强的点点脑袋。 宁晔对于他的回答毫不惊讶,“那你呢?你的真实身份……” 裴言无奈道:“我……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三两句话的功夫,裴言刚才肚子里的那股气就莫名其妙的没了。 “不过你以后肯定会知道的。”裴言立马又加了一句。 宁晔掩下心底的失望,什么都没说。YXZL。 反正也没求宁晔有什么回应,要真有那可能真的是把他给扫地出门了。 …… 接下来几日,裴言依旧像以前一样,有事没事儿就黏着宁晔。宁晔稍许改变,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出言阻扰他干什么什么。 反而是一种无声的默许。 这也造就,裴言在巫师府横着走了。 再过了段时日,果园里的桃子也没了。不过裴言也没那么嘴馋,反而体会到做菜的快乐,以至于整日在厨房和家厨们待在一起,当然,每次新学的菜,第一个要遭殃的就是宁晔。 为何说遭殃……因为没有一道菜能入口。 宁晔每每品尝第一口之后,都会来一句,“你要是饿了,可以让厨子自己做。” 裴言:“……” 事实证明他只适合吃不适合做。 因为裴言的放弃做菜,宁晔也松了口气。 这晚,宁晔从宫中回来,面上稍带疲惫之色,回到屋中才发现裴言已经坐在那里,并且满含笑意的模样,看起来好可怕。 宁晔站在门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这会儿裴言笑眯眯的和他招手,“愣着干什么,过来呀!” 如果就这样回头出去,裴言是不是又会生气?宁晔默默思考着,最后无奈的向他走近。 裴言掏出一幅画,他觉得是时候展现一下他的技艺。做菜丢了脸,其他的可不能丢。 抱着一雪前耻的心摊开那幅画,宁晔的身影出现在其中,上面所化便是当日他在祈雨台上祈雨时候的模样,韶华不负,可裴言却记在了心头,并且仔细的浮在了画纸上。 “怎麽样!我画画还可以吧?”他其实有些忐忑,虽然这个问题以前问过宁晔,但也可能是因为他不好意思直言才夸赞自己的。 现在的宁晔还是个正经人,应该不会撒谎。 宁晔定在纸上,他可以想象到画画人执笔时的认真,目光游转,朝裴言点点头,“画的很好,没想到你会画画。” “你没想到的事儿多着呢。”裴言听到他的夸赞,忍不住扬起嘴角。 “正好五殿下近日在学画,准备满城寻找最好的画师,如果你愿意……”宁晔说着观察着裴言的神情,发现没有他担忧的那样,裴言反而眼里亮起光彩,“有钱吗?” 第64章 “……有。” 这不,眼睛更亮了。 裴言自认为来了这里他就变成了一个俗气的人,“只要五殿下同意我就没问题。” 宁晔嗯了一声,余光不禁多留在那副画上。 说是教画,第二天裴言就跟着去了,五殿下所在的宫殿离宫门不算太远,裴言被宁晔带着倒是没什么拘束的感觉。 归鹤依旧和气,见到裴言礼数周到。 宁晔不放心般对裴言交代一二,方才离开,好像很忙碌的模样。 归鹤看破他的想法,在旁道:“近日巫师大人的确忙碌了些,有诸多事宜同父王商议。” 裴言其实想问问具体的,后一想应该是关乎夏国朝政,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介平民,是没有资格过问的。 哪知道归鹤突然笑了,“裴公子是想知道巫师大人最近在忙什么吧?” 裴言突然觉得这位五殿下察言观色的本领不错。 归鹤道:“其实没什么机密的,是巫师测算近段时日边疆不大稳定,祁渊祁将军刚刚归来,眼见着又要被父王遣派回去,心中不满,也就让父王和巫师烦恼着,想着该如何让祁将军动身。” 这种事被归鹤这样告知,裴言还有些受宠若惊,他只是呵呵一笑,“我一介小民,对这些不了解的。” 归鹤摇首,“能同巫师大人称作好友至交定然不会是普通人,裴公子莫要自谦。” 嗯……他真的没有自谦啊。 “时辰不早,不如咱们学画吧。”裴言指着桌上摆着的上等画纸道。 见他不想再做方才的提及,归鹤了然于心点点头。 归鹤是学过画的,只是不算精湛。一开始裴言讲解些许,可等到归鹤下笔时候,他暗暗惊讶,因为归鹤所画……竟是宁晔,这也就算了,他的画迹……熟悉到让裴言想要捏捏眉心冷静会儿。 这……不是个原先在师父暗阁里那小册子上画的一模一样吗? 且,开启那盒子的钥匙正是那狼牙。 裴言忍不住多想。 时间对于他而言过得极慢,一直等到宁晔回来,才将他领了回去。 马车上,裴言无力瘫在一旁,心中仍在思索这个问题,那小册子上画得十分齐全,也就是说归鹤见证了一切,王室名录上还没有归鹤的名字,他不得不多想归鹤和宁晔的关系。 不是他不相信宁晔,而是自打到这儿以来,他能感觉到宁晔对归鹤是有关心的。 在这点上他承认自己小心眼,可若是宁晔对其他人都充满关怀,他一点都不介意。可唯独是……归鹤。 “你似乎有话想对我说?”宁晔看了他半天率先开口,马车正穿过闹市,闹哄哄的,裴言的确有话要对他说,“你知道归……五殿下今日画画都画的什么吗?” 宁晔疑惑。 裴言舔舔干涩的唇瓣继续道:“画的都是你。” 宁晔沉默不语这是与裴言想象中不同的反应。 “你这是什么反应?” 宁晔抬首望着他,正欲说话,马车突然停下来,裴言一个没稳扑宁晔怀里去了。 “怎,怎么回事儿?”裴言磕到自己额头,摇摇晃晃的从宁晔怀里正立起来,撩开帘子,才发现马车前正停留一个高大人影———祁渊。 裴言立刻放下帘子回归自己的位置。宁晔尚处于本来怀中满怀又空空如也的怔愣中,裴言道:“外面有人,估计是找你的。”裴言老实说,那架势怎么也不像来找自己的。 宁晔回神,走出马车,裴言撩开旁边的帘子,透过缝隙看宁晔和祁渊两相对峙。 方才突然不过一个照面,阳光太盛祁渊没瞧得清楚,当然也没放在心上。 宁晔站在祁渊门前,“不知将军何意。” 祁渊忽而拔出腰间佩剑,锋利剑刃直逼宁晔脖颈,大街上突然发生这种事,旁边百姓纷纷落跑,裴言不觉捏紧帘子细细盯着那边方向。 宁晔微微垂目,瞥了间脖颈间的锋刃,面色依旧淡然。 祁渊冷冷一笑,“本将军真是小瞧你了,当年没能阻止你进入朝堂,如今你真当自己是个巫师了吗?你的那些骗人的把戏,本将军可不会信。而今又口出妖言,意图支开本将军,你的那些心思本将军一清二楚。” “星象之说未必是我胡诌。”宁晔回道。 祁渊剑刃偏了一些,裴言紧张的不小心动用了法术,导致祁渊的剑刃被一道力量打落。祁渊恨着眼看着地上的剑刃,“你又在使什么邪术!” 宁晔余光瞥了眼马车,回道:“话已至此,将军若不信,我也无他法。”他说完捡起地上的佩剑递给祁渊,祁渊心头火气难消,一把抽过佩剑,不知是否故意而为,在宁晔手心划出道血痕来。 转身上马奔驰而去。 回到马车上,裴言抓起宁晔的手心看着,血淋淋的,忙的撕掉衣角布条给他包扎起来,“你干嘛不躲?堂堂一介仙君还被一个凡人欺负了去?” 宁晔只是看着他低眸细致的包扎,裴言长了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每眨一下,仿佛能钻进旁人心头一般,此刻却是平淡如湖水,不是不好看,而是好看之中带着从未出现过的心疼。 宁晔转过头去,眼中却稍纵即逝一分笑意,可惜裴言专注于他的伤口,压根没看到这一幕。 回到府上,裴言便盯着宁晔去休息,虽说知道这点小伤于他不碍事。可眼睁睁看到宁晔受伤,他还是有些愧疚,如果他当时就出手的话,也不至于…… 接下来几日裴言日日陪伴归鹤作画,让他松口气的是归鹤没有再继续画宁晔,改画花花草草之类。 “明日,裴公子可暂且休息一日,不必前来。”准备回去的时候,归鹤来了这么一句。 裴言疑惑看着他,归鹤开口解释,“明日是我生辰,我想好好陪陪母妃。” 裴言理解般颔首,“那……殿下生辰快乐。” 归鹤笑笑同他挥挥手,算是告别。 想到是归鹤生辰,裴言还有惊讶,算起来两人其实相处不错,除了扯到宁晔的,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自己胡思乱想,毕竟归鹤坦荡模样,倒显得他小气了。 回去之后裴言就立刻画了一幅生辰祝贺图,他身上没什么值钱的宝贝,想着这画能聊表心意,归鹤应该不会介意。 第二日,宁晔要进宫之时,被裴言堵着,拿出那画:“把这个带给五殿下吧,他今日生辰,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宁晔看着他手中的话,犹豫着接过,“你……你很喜欢为别人作画吗?” 主要是他一想到裴言作画是不需要一点一点参照的,而是他每次画的时候脑子里肯定会想画中人的音容笑貌…… 这么一想,宁晔心底有点不舒服。 裴言没觉得他这话问得有什么问题,“还好,只是偶尔。平日里我很少画画的。” 这回答更让宁晔不适了,最后只好点头道:“我会交给归鹤的。”他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裴言不解的抓抓脑袋,“走那么急干嘛……” 突然不去教归鹤画画,裴言竟然觉得闲暇无比,无所事事很是无聊。他也不知道之前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宁晔也不在,裴言闲得只好自己出门走走。 可能是出门没算上一算,没走多久,他就被人撞得差点原地转上几圈,这荒僻小巷,突然冒出个人来确实挺吓人的,来人撞了他要跑,裴言准备说道几句的时候,听到前面传来一大批脚步声,怔愣之际,撞着他的年轻男子一把抓着他躲进旁边的水缸中。 “你……唔!?”裴言被人紧紧捂住嘴,瞠目看着身边这个食指点嘴的男子,男子穿着锦缎衣裳,一表人才,瞧来斯斯文文,家境不错的模样,怎么如此唐突失礼!? 裴言暗暗翻了个白眼,等到大批人马奔跑而过,裴言才挥开这位公子的手,“这位公子,你是被人追杀吗?” 唐逾喘着粗气,俨然跑了许久的模样,俩人站在缸里面面相觑,唐逾好哥俩的揽住裴言,“我不是被人追杀,我是被人逼着回去成亲……”他有苦难言的摆手跨出大缸,“方才冲撞公子,失礼失礼。” 裴言跟着跨出来将将站稳,唐逾好似听到什么,面生警惕,“那什么,公子……我,我就先走了,有缘再见。”他忙的一溜烟儿跑了。 “这……”裴言嘴角抽动,眼见着一行人马从跟前略过,忽而一个带头返回来,“这位公子不知可否见一位青衣公子路过?” 裴言犹豫着抬起手,那伙人便认定他所指的方向,“多谢公子。” 眼见那伙人风风火火,裴言无奈放下手,“我还没指呢,你们就知道了?”他喃喃自语,觉得没意思,折腾来折腾去时辰差不多便回去了。 坐在大门口,这架势十分像讨债的。望着宁晔回来的方向,他体会到什么叫做望穿秋水。 盼呀盼,终于在一片夕阳之中看见熟悉的马车。他扬起笑容站起来,等着……没想到,宁晔走下来之后,身后还有一人便是……归鹤。 在府门前相遇确实很奇怪。 “怎么在这里?”宁晔疑惑问道,身后的归鹤笑笑:“裴公子的画我很喜欢。” 裴言定然不会说他在这儿等他等了两个时辰,转而开口,“刚好回来,就遇见了,挺巧的。” 宁晔颔首了然,“进去吧。”他说道。 说完率先移步,裴言心想着昨日归鹤不是说要陪他母妃的吗?怎么来巫师府上了,他虽觉疑惑,却未多问,只是走近归鹤时,发现他腰间多系了一物件。 裴言内心沉了沉,目光瞬间冷了下去,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宁晔,他僵硬着脸转首同归鹤说道:“殿下腰间这狼牙挺精致的。” 归鹤被他这么一夸有些惊讶,随后化为笑容拿起那狼牙,眉眼皆是笑意,“是巫师大人赠与我的生辰礼物,说是保我平安的。” “……巫师……巫师大人有心了。”裴言眼角不禁泛了红,强撑着内心满腹失落。 到了厅堂,宁晔便对裴言说道:“我同殿下去书房一趟,饭菜上来你先吃。” 裴言屁股刚坐下就给他来这么一句,手指搭在膝上暗自使力控制着自己,维持着正常神色,咬着牙点头。 眼见宁晔和归鹤往书房而去,消失在转角,裴言忍不住站起身,这突然的动作吓到端菜的丫鬟。 “裴公子你去哪儿?”丫鬟问道,回答她的只有一个背影。 丫鬟不免困惑,以往吃饭的时候,裴公子明明最高兴的。今日这么这般生气,莫非是不满意今日的饭菜?她扫了眼桌上菜肴,精致飘香,和以往无甚差别呀…… …… 裴言憋着一口气,夜路走多了他已经习惯了,月黑风高,胡乱走着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街巷之上还有逗留的百姓,那种热闹喧杂之声,裴言走在人群中只觉得自己是个异类,他根本不属于这里。 或者说,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他。 包括……宁晔。 他是宁晔,只是不是喜欢自己的那个宁晔。 他现在还不知道在这中间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事儿,不过……他知道他想那个一心只为他的宁晔了。 小路越走越偏僻,以至于人烟越来越稀少。 “救……救命……救命啊。” 求救的声音虚弱传来,在这寂静的夜里十分明显,裴言顿住脚步,撇开方才的心思,这会儿站在桥头,看着周遭,他感觉到了……妖气。 不好! 唐逾不停的往后退,身后便是急流的河面,面前是吐着信子亮着绿眼睛的陌生男子,“你……你别过来!”他颤抖着声线,只要一步他就会跌落下去,但他不会水性啊…… 这几日听父亲提及过,城中不大太平,有妖魔出没还叮嘱他要小心,没想到今朝倒霉真被他给碰上了。 “把你的心脏给我……”男子沙哑着声音,犹如暗夜修罗来取人命,他扬起手,唐逾整个身体就凌空升起,仿若一只无形的手掐着他的脖子,说不出话来。 “救……命啊……”他眼中的绝望尽显…… 作者有话要说:裴言气得叉腰:等我回去之后再好好收拾你! 宁晔:…… 第65章 眼前一片漆黑,仿若看到父亲的训斥。 蛇妖扬出尖锐的牙齿,正欲一口解决今日的食物,突然感觉到背后袭来强劲的力量。 “啊!”唐逾狠狠掉落在地上,差一步就落下去了,死死扒拉着石岸稳住半个身体,这才带着希望去看是哪位好汉救了他。 判官笔直直落于蛇妖方才所待之处,裴言抬手,判官笔乖乖回到他手中。 蛇妖张牙舞爪贪婪的看着裴言的方向,他的心思裴言心里明了,正好心里一肚子气没处使,话不多说,一个瞬移到唐逾跟前,看也没看道:“找个地方自己躲着。” 说完,便扬起判官笔和蛇妖打作一团。蛇妖修为不高,而裴言实力不容小觑,唐逾在旁看得紧张兮兮,“公子小心啊。”唐逾不由得为自己抹掉被吓出来的泪花。 对于裴言而言,这蛇妖简直不够看的。不过三两招便将起打落在地,犹如死物。 “你说是给你抽筋扒皮呢,还是送你去地狱呢?”裴言用惯常审判的语气,就差变出生死簿了。 蛇妖浑身颤抖一瞬,人形化作一条蟒蛇,看得怪骇人的。 裴言勾起一抹冷酷的笑容,“估计你伤了不少人命,还是魂飞魄散适合你。”裴言话音一落,判官笔直直插在蛇妖身上,一团青烟袅袅升起,化为乌有。 唐逾连跑带爬过来,拉着裴言衣角,“公子……救命……救命之恩在下定当竭力回报。” 裴言自然被他认出来了,唐逾当然也想起来,两人不免相视一笑,缘分啊…… 不过,裴言看了眼他打颤的腿儿,“不如还是坐着休息一会儿吧?” 唐逾倔强的摇头,指着前面,“前面有个酒楼,我家的,咱们去坐坐吧。我想呆在有人气儿的地方,这里……阴森森的,太可怕了。”说归说,他手抓得挺紧的。 裴言颇为无奈,最后还是被唐逾连说带骗拐走了,因为他现在无处可去,巫师府他是不想回去了。 却不知道,他俩刚刚离开,身后桥头多出来一道身影,宁晔定定的望着裴言远去的身影,回想方才看到的画面,口中呢喃:“判官笔……” 这一吐露,天边突显风云。宁晔似猜到什么,面色逐渐变换,从来平淡无波的脸带着一丝害怕来…… …… 醉仙楼 裴言坐在窗边,迎着夜风,吹散了他的烦躁。 对面的唐逾抱着一壶酒,灌下去,看得出他酒量不错,虽满脸红绯,眼睛却清明万分。 “今日之恩,定当涌泉相报,以后裴公子你就是我最好的兄弟!” 他递过来一杯酒,裴言不喜欢喝酒,这会儿脑子突然浮现过去赤炎说过的一句话,“喝酒是能忘却烦忧的。”他以前认为这是逃避的行为,而今他竟也如此胆小了,接过那杯酒一口饮入喉咙,火烧般的灼热在喉咙渐渐升腾,他面不改色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唐逾看得出他心有烦恼,开口:“唉,裴兄,方才临死之际我突然想开了,人生得意须尽欢,今朝有酒今朝醉。” “你有何烦忧?”裴言再度喝下一杯,没一会儿脸颊烧红。 唐逾苦涩一笑,“我小时候大师算过,我生来克妻,注定孤独终老。我父亲不信,在之前硬是给我娶了两房妻子,结果没多久病的病,疯的疯。现下我父亲又起了心思,只道之前是巧合,还说若是这次灵验便再不管我。可……可我怎能拿人家清白女子的性命做赌,便想法子跑了,结果你也看到了,我父亲依依不舍,全程搜捕我呢。” “那你还回到自家酒楼?”想必自他俩踏进这里开始,便有人回去同他父亲禀报。 唐逾释然般摇首,“我不打算躲了,要是我父亲再逼我……我就……就以死明志得了。”他苦笑着,旁人怕是只以为这是笑言,但裴言注意到他眼中的认真……是真的。 他沉默的帮他倒了杯酒,“或许……我可以帮你。”他说完,放下酒杯,清脆碰撞之声好似给唐逾的救命丸,他怎么忘了,这位仁兄可是神通广大,刚才还手刃蛇妖呢。 “怎么帮?”唐逾好奇的趴过去,心头猜想裴言肯定有了个好主意。 哪知道裴言古怪一笑,让唐逾心里突突突的。 “既然你父亲不信,那就让你父亲信你克妻。” “裴兄你别同我开玩笑,而今我父亲恨透了那些算命之人,若说你假扮大师上门说服,可能还会被我父亲给赶出来。”唐逾再叹一口气。 裴言摇首,“我说的法子可不是这个,我说的是让你父亲亲眼相信克妻!” “嗯!?”唐逾一脸不解,裴言解释道:“那就娶妻吧,新娘半途而死不就证明你克妻?” 唐逾好似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让新娘假死?” 裴言颔首。 唐逾想了一会儿又摇头,“裴兄你不知道,我父亲心思缜密,届时定当会彻查新娘死因的,况且,说定的那新娘也不一定会听我的,加上还有些后面的事儿……” 裴言觉得这是个麻烦,他侧看窗外的光景,脑子里蹦出个荒唐主意。 “那若是我……假扮新娘中途而死呢?你别忘了我会法术,假死定然可以骗倒你父亲的。” 唐逾睁大眼,没想到裴兄竟然能为他牺牲至此,不由得感慨起来,对他感激涕零,顺便好好打量裴言,他发现以裴言的样貌假扮女子不在话下。 “裴兄,你对我当真是大恩大德,我下辈子定然为你当牛做马!”唐逾说着准备跪下来,裴言立马把他拉起来,然后笑道:“我可以再告诉你一件喜事。” “啊?”唐逾觉得他今天可能真遇到大罗金仙了。 “你命里并非孤寡,而是没遇到真正对的人。你若娶除了命中之人意外的女子,便是祸害。” 唐逾仿佛看到希望,“也就是说我可以娶妻?” 裴言点头。 唐逾就差把裴言给供上了,立马从身后搬来两坛子酒,“啥也别说了,裴兄,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裴言笑了一下接过来,面无表情的揭开盖子,一饮而下。 半个时辰过后,裴言终于是醉了,醉醺醺的抱着酒坛子倒在桌上,目光涣散不清,似乎藏了许多事。 唐逾比裴言好上许多,毕竟他自小就偷喝酒,可谓是千杯不醉。 “裴兄……裴兄你醉了吗?”唐逾摇摇裴言的身子,裴言闭上眼再睁开,浑身酒气……他终于明白赤炎说酒是个好东西了。 突然哈哈哈的笑起来,差点吓到唐逾。 “裴兄你怎么了?”唐逾不由担心道过来坐在裴言身边看他是否有事,刚才他一兴奋,不小心拿了店里最烈的酒。 裴言呼出一口气,“我醉了……我想回家……” 此刻,门外多出来一双脚,刚刚跨入在听到他的话的时候又退回来,宁晔靠在旁,细看脸色比之刚才惨白三分。 唐逾以为他想家了,立马笑道:“那好说,裴兄你说你家何处,我将你送回去便可。” 裴言胡乱摆手抱着酒坛子蹭了蹭,“我……回不去了,这里没有我的家,我的家不在这里。” 唐逾被他绕糊涂了,“什……什么什么呀?” 裴言突然哀伤起来,心里一片孤寂,“我……我想我师父了,我……”他喃喃着,眼中溢出满满思恋,费劲的抬起手指在看,“我还没有和我喜欢的人白头偕老……我们……我们都牵了红线了。”他突然有些委屈起来,来到这里就算是认识的故人他也不能同他们相认,这里的一切对他而言充斥着陌生和冷漠……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脆弱。 以为他喝多了说胡话呢,唐逾不免在旁取笑,“原来裴兄是想念心悦之人了。” 裴言没有反驳,吸了吸红红的鼻子,老实的点头,“我很想他。” 殊不知这句落下,门外的身影瞬间冰冷。 “唉,那她叫什么名儿,我派下人接她来便是。”唐逾只觉得裴言所谓的家许是太远,所以暂时回不去,加上心悦的人远在他乡尤为思恋。 裴言想开口,可那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好像被什么力量无形的阻拦,他丧气一笑,扔掉酒坛子,“他……叫……阮瑾。”说不出宁晔俩字,不为失笑,卑微到连他的名字都不能正大光明的说出来。想想左右不过是个名字,反正对于他而言,都是一个人,是他尤为喜欢深深眷念的人。 宁晔靠在墙边,垂目无神的看着脚下,手指捂着心口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唐逾一听不免揶揄,“这名字还挺好听,想必长得也好看吧?” 裴言突然笑笑,两颊绯红笑起来分外诱人,提到宁晔,他仿佛忘了所有烦恼,脑海里只剩下他对自己的好,“当然,他是我心底最好看的人,光风霁月,举世无双,独一无二。”说着,甜甜的笑起来。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短暂的声响,唐逾是听到了,立马奔出去,发现摆在角落处的摆件这会儿落在地上,应该是哪个不长眼的碰倒的,唐逾今儿个高兴,也不在乎,回去继续和裴言谈天说地。 作者有话要说:摊手手,让我们一起互相折磨吧!!!! 第66章 喝醉酒的后果就是第二天醒来,头昏脑涨,裴言爬起来才发现自己所处之地,好像还是那酒楼,只是被送到厢房了,他捏捏眉心,只记得昨晚跟唐逾说了许多话,仔细回想又想不起来。 裴言晃晃脑袋,门‘咔吱’一响被人推开来。 “裴兄,怎么样昨晚喝太多感觉如何?”唐逾端着晨食进来,看他身上衣衫皱皱巴巴,眼下乌青估摸着一夜未睡。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裴言走过去毫不客气的端起喷香的米粥喝入肚腹,脑子清醒不少。 提及这个唐逾瞬间变作苦瓜脸,“昨晚你醉倒后,我父亲就来了……” 后面的事儿不用他多说,裴言就能猜到几分。 “怎么样?” 看唐逾现在完好无损估计是说通了。 唐逾叹口气,“我答应了,打算用裴兄你说的法子,裴兄你可得帮我呀。”唐逾一把抓住裴言的手腕,像是抓紧救命稻草一般。 给他出法子的事儿裴言是记得清清楚楚,现在一想,他果真是醉了……不然他怎么好心到这种地步,又或许当时在他心情极度低沉的时候,只有唐逾在他身边吧。 “自然。” 听他应答,唐逾这才松口气,“那个……裴兄啊,敢问你说我的命定之人现在何方呀?”唐逾对裴言是深信不疑,急得心痒难耐。 裴言擦擦嘴,慢悠悠道:“该出现时自然会出现。” “不会……等我七老八十再出现吧?” 裴言摇首,正当唐逾松口气之时,裴言又道:“你也可能活不到那个时候。” 唐逾:“……” 若不是救命恩人,唐逾就冲上去掐着对方脖子了,这不是咒他吗…… “对了,我昨晚醉酒之后没说什么胡话吧?”裴言手撑着桌子,瞥着唐逾道。 唐逾想了想,“裴兄你只是提了你的家乡,师父……对了,还有你喜欢的人……这些应该不是胡话吧?” 裴言目光微顿,唐逾明显感觉到几分凝重,结巴着开口:“裴……裴兄?” 裴言知道自己没有被雷劈,看唐逾模样也没被劈,那证明他昨晚应该没说错话。 他点点头,“没什么,既然你同你父亲说与,那婚期呢?” “……七日以后。”唐逾深深觉得时间紧迫,可他父亲原本还打算三日以后呢,经过他好说歹说才松了口气。 裴言点点头,表示心中有数。 “对了,最近城中有多起关乎妖物的命案吗?”裴言又问。 提及这个,唐逾脑海浮现昨晚那妖孽,后怕的咽了咽口水老实点头,“这事儿官府捂得紧,连我原先也以为是百姓夸张谣传。” 现在来看,岂止不是谣传,简直是惊悚可怖的事实裴言转首望着窗外,此刻天际广阔,烈日映照,他的脸沉入阳光之中,眼中却带着几分深沉。 自古妖物大肆潜入凡间,乃是不祥之兆。 其一……便是灭国之祸。 裴言算着时间,不过一年光景,夏国就要亡了。 他必须得尽快知道回去的方法,毕竟……他觉得自己徒留至此没有任何意义。 接下来几日,唐逾奉行最好的待客之道,把裴言安排得妥妥当当。不愧是城中首富之子,商贾之家,做起来事来挑不出任何错误。 也是在这几天裴言发现唐逾很会做生意,怪不得唐家家大业大,不完全是唐老爷的缘故。 因为要筹备成亲事宜,唐逾忙活得团团转,裴言则是哪儿也不想去,整日呆在厢房之中发呆。 他想自他走后,宁晔也算是少了个麻烦。 到了唐逾成亲的头天晚上,他吩咐人抬了几箱子来找到裴言,唔唔唔让下人们都离开后,他才过去把几口大箱子全部打开,全是红色嫁衣,金钗环佩之类的事物。 裴言环手靠在窗边,“你真是……财大气粗。”这一点他不得不承认,看嫁衣上面镶嵌的圆润珍珠,还有那绣工精巧,以及针线皆是由金线缝制。 唐逾笑笑,“得是顾忌我父亲面子,新娘定然是要风风光光入我唐家府门的。” 裴言捂额,他随意就好。唐逾不敢多待被发现端倪,最后啰嗦的交代几句就离开了。 瞧着天边乌云遮月,明日还不知道会不会下雨。 裴言没来由的心头烦躁,干脆走出去门去,坐在酒楼大堂之中,听着这份嘈杂,比他一个人呆着要好上许多。 他要了一杯茶,万万不敢再喝酒了。那玩意儿后劲大得他连着几天都不大好。 热茶一上,他便迫不及待的吹拂茶水,碧绿茶叶沉在瓷白茶杯底下,随着时辰流逝缓缓舒卷开来,裴言轻抿,清香与苦涩交织,嗯……比酒好多了。 他正悠闲自得的品茶,门外突然飞快奔过去一辆华丽马车,他多看了眼犹觉熟悉本来没放在心上,结果邻桌坐着的三两客人开始聊得欢快起来。 “那不是五殿下的马车吗?”其中一个客人说道。 “你怎么知道?”旁边人问。 “以前我见过五殿下坐这马车去巫师府,当时虽然匆匆一瞥却也记忆尤深,毕竟皇子的马车比寻常百姓的要华丽瞩目许多,只肖一眼便记住了。” “原来如此,不过方才看五殿下马车奔得急,看那方向是从宫里出来往巫师府走吧。” “那定然是,这个时辰,皇子出宫已然不妥。可五殿下偏得了陛下口谕,可随时前去巫师府。” “没想到五殿下和巫师大人关系这般好。” “那是你不知道……前几日巫师大人突然告假,对外宣称有病在身在府上修养了多日,这五殿下呀日日去照顾,当真有心。” “这……五殿下堂堂一介皇子如此屈尊降贵……啧啧……” 裴言不知不觉把手中茶喝完了,方才的话听在耳里。 宁晔会生病吗?裴言觉得不可思议,宁晔并非凡人,那些病痛断然不会上身。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他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这几日心里虽记挂着,有许多次他都想悄悄潜回去看看,理智让他停止这种危险的想法,习惯在刚开始改变是困难的,可只要再坚持一段时日就一定可以改过来,裴言如是坚信。 但……偏偏刚才食客的话让他发生了动摇。 就看一眼没事吧?就一眼…… 其实回过头来想想,自己也没资格生气吃醋,毕竟现在的宁晔又不喜欢自己,反而对他还算不错,供他白吃白喝什么的,他倒好因为一时醋意怒火,一声不吭的跑了。 怎么回想都有些忘恩负义,弄得裴言自己都唾弃自己了。 …… 巫师府 裴言径直穿过墙,熟门熟路的悄悄溜到宁晔的屋子外,这次他是小心又谨慎的拨开窗扇的一条缝隙,得以瞥见其中光景。 宁晔闭眼静静躺在床榻之上,面色较之前苍白许多,还真真是一副病态之象。归鹤在旁吹拂着苦药,要递给宁晔的时候,宁晔突然睁开眼,微微摇首。 “巫师……你……” “不用,殿下不必过多忧心,我两日便好,劳殿下这几日跑来,还是早些回宫免得落人闲话。”他淡然说着,话中俨然带着几分逐客的意思。 裴言听着墙角,一片疑惑。 归鹤动了动唇,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小心将苦药放好,“那……巫师好生休息,我……便回了。” 宁晔闭上眼,归鹤恋恋不舍的多看了两眼方才离去。 裴言没有错过归鹤的神情,眷恋……和担心。 他再度将目光朝宁晔脸上看去,虚弱的模样让他心里更被一只手抓紧一般,好难受。 抓着窗台,裴言纠结……他没想过在宁晔跟前露面,打算悄悄看一眼就好。 唉……他好歹是宁晔仙君,虚弱是一时的,定然不会有事。他上赶着去关心,也不大好,毕竟自己在人家心里肯定是个混账玩意儿,别没关怀成先把他给气着。 裴言搓搓被冷风吹冻的脸,罢罢罢……还是回吧,看久了真怕自己待会儿忍不住闯进去就尴尬了。 摇摇脑袋,转身准备离开之际,身后的窗扇突然一下打开了,裴言被吓了一跳,睁大眼回头看去,宁晔仅仅着了身白色寝衣站在窗前,冷风吹拂他额前留下的两缕墨发,飘飘摇摇…… 这突然迎上宁晔平淡无波的眼,裴言莫名其妙升腾起一点心虚。 尴尬的扬起僵硬的笑容,“那个……我……我没想偷窥……” 宁晔垂眼,惨白的唇色令他失去往日那种疏离冷然,如果可以,裴言好想冲过去抱抱他。 “进来。” 简单明了的两个字,裴言听出些与众不同,好像……是生气了。 宁晔不再多看他一眼转身坐回去,裴言则是犹豫着他要爬窗呢,还是走正门,结果宁晔先一步帮他做了选择,抬手间,那窗台就……塌了,直接变成门了。 裴言突然有种他要被揍的假想,踌躇的走过去,宁晔坐在烛光之下,令他半张脸陷入黑暗之中,让裴言瞧不清。 “对不起……我不该瞎跑出去的。”裴言觉得自己有必要先认错。 宁晔手肘轻轻搭在桌上,露出半截手腕,裴言一眼就看见其上清晰的青筋…… 没有回应,裴言不由得紧张起来,“我,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宁晔淡淡开口,裴言听出些许疏离来,裴言不由心一沉,完了,真生气了。 “我……我当时只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才瞎跑出去的。你别气着你自己,要不……你揍我?”裴言见不得宁晔对他如同现在一般,好似陌生人。 宁晔目光冷下一分,侧过头来紧紧盯着裴言那稍显无辜的神情。 手指不由蜷缩成拳,那种疼痛感从四肢百骸开始蔓延,他隐忍着…… 心里有两种声音在他耳边。 一道声音告诉他,裴言不像是会欺骗自己的人,再说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怎么可能会欺骗自己。 而另一道却告诉他,裴言就是个骗子,明明心里有喜欢的人,还来招惹他。所以……他该死…… 宁晔突然闭上眼,在旁的裴言注意到他脸上的艰难,忙的过去俯身,“你怎么了?”他口吻中含着慌忙,忙扯过宁晔的手腕把脉,裴言惊讶,“怎么会这么虚弱?” 宁晔咬着牙抬起头来,饱满光洁的额头上不知何时带上密汗,目光几乎是带着审视般看着裴言,他眼中的担忧不是假…… 一时之间,宁晔也不知道该听从心里的哪种声音。 他不说话,裴言更着急了。结果他就自顾自的动手去查看,一时片刻没控制住自己不小心把宁晔原本就松散的衣襟拉开了,这时候他可没有什么欣赏美色的心思,而是被宁晔肩背上隐约的伤痕吸引注意。 宁晔沉浸在两种声音的争斗之中,以至于裴言干了什么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你背上的伤……”裴言怔住,因为步入眼帘的是整个背都像是受了刑一般的痕迹,烂肉翻腾,无一块完好。 宁晔紧紧蹙眉,不知不觉眼中布上一层猩红,裴言可以断定这不是凡间的刑罚…… “我给你采仙芝草去。”裴言急切的跑到门边发现自己跨不出去。 “不必。”宁晔喑哑着嗓音,扬手间把裴言隔空拉扯回来,裴言一脸懵的看着此刻浑身散发危险气息的宁晔。 与平日里的他很不一样,可又是一样的。 突然外面打起雷来,裴言被这一声雷给打得脑子灵通,抬眼凝固裴言肩上的伤痕,心里隐隐有了个不可思议的猜测,这个猜测让他既害怕又兴奋。 他突然抓住宁晔的手,蹲身下来,仰视着宁晔,“你……你是不是在我离开那天追出来了!”他几乎是用的肯定的口吻。 宁晔眯起眼,不言无语,不否认也没承认。 裴言继续道:“你是……是不是发现了我……我的身份?”他说得隐晦,但他相信宁晔能懂。 他的脸上写着急切,宁晔心里却跟洪水泛滥一样,感觉到被裴言拉住的手火辣辣的疼,沉着气尽管他面上丝毫不显。 第67章 “你在骗我。” 裴言不明白,“什么……我骗你?”他的神色不似作假,可宁晔不信……因为当夜在门前听到的话现在似乎还飘在他耳边。 醉话才是真话…… 宁晔突然甩开裴言的手,冷酷的侧过去脸,裴言实在受不了他奇奇怪怪的话,上手掰过他的脸同自己对视,漆黑如墨的深眸能把人吸进去一样,裴言开口:“如果你是说我隐瞒自己的身份,是因为如果我告诉你……就会天打雷劈。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然后猜测到我的身份,所以……帮我受了那雷罚?” 他觉得自己猜测应该没有错。 唯有当日宁晔追出去,恰好看见自己使出判官笔,宁晔知道此刻判官笔按理说该在师父手中,但判官笔确确实实的出现在自己手中,只要他回想遇见自己的种种很容易就可以想明白这些。 虽然不是裴言直接透露,可还是被宁晔间接发现,但天道不会管这些仍然降下雷罚,他自己没事是因为有人帮他受罚了。 宁晔却没管他的话,仍然道:“你在骗我。”这次眼底的火光似要喷涌出来般,裴言恍惚怔愣间,后颈突然压下一只手,脸上罩下一道阴影,跟着唇瓣被宁晔给堵住,这个急躁且青涩,仿佛在寻找宣泄口,裴言被宁晔压制着,只好松口让他得以找对路。 裴言是不敢轻举妄动,怕不小心碰到宁晔身后的伤,只能尽力仰首,口齿微张,他微微回应,却感觉到宁晔的停顿,以为结束了,没想到下一刻他就被……咬了。 是真咬那种,裴言感受到口齿间的血腥味,宁晔却没放过他,吻得越发深入,差点让裴言喘不过气来,那股血腥气在他俩口中辗转蔓延,最后不得不吞咽下去。 就在裴言腿软得快要倒地的时候,宁晔才松开他,目色已经沉静下来,起码没有刚才那种……隐藏的危险气息。 裴言抹了把嘴,倒是不介意嘴上的口子,还未开口宁晔以前率先一步道:“你想回去必须让施法送你过来的人浑身鲜血燃烧至尽方可。” 通过裴言近段时日的举动,宁晔只能得出这个合理的理由,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肯定明白自己通晓这个逆天之法,所以才会接近……而且……他认识以后的自己,或者说熟悉。 这些话他自然不会去问,因为裴言不能说,天道将一切都看在眼中,裴言即便是来到这里什么也不能改变。 裴言怔怔,“鲜血流尽?” “你来到这里需要妖界密林的阵法加持,开启阵法需要修为强大的人以性命相抵将你送到这里。” 裴言不太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以……性命相抵?”他无力再问,目光虚无似恍惚。 因为他知道作法的是……那个假宁晔。 他的神色全部落入宁晔眼中,从来没有被这样的失落占据,宁晔按捺住心里的无所适从,到头来裴言竟然不是这里的人。 而且是注定要离开的,就是他想抓也抓不住。 而裴言纠结的是……假宁晔为何要牺牲至此,仅仅是让他知晓这段前尘往事?可一想,未免太不值当。不是裴言不把自己当回事,而是他的确想不通透自己于假宁晔有多重要。 宁晔心里知道……裴言是……下一任冥府判官,或许……他可以……等待。 而后那冒出头的希望又被压下去,因为一切都敌不过裴言心里有了心悦之人。 裴言渐渐将目光移到宁晔身上,面色严肃,“你……当真没有其他亲生兄弟?” 宁晔:“……” 算了,看那表情裴言就知道结果了,本来他就是人间话本子看多了,以至于怀疑那假宁晔也看上自己了,后又一想,他又不是香饽饽,哪里会遭人觊觎,原本宁晔看上他,他都怀疑宁晔是不是眼睛蒙了尘。 裴言内心叹息,也就是说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 瞥见宁晔身上的伤痕,他免不得愧疚,“我还是给你找仙芝草去吧,这凡间的药哪里能治得好。”刚刚站起身来,宁晔的话从后传来,“你既然已经知道如何才能回去,不必对我关怀至此,这伤会慢慢愈合的。” “愈合?那得多慢?还有……我又不是为了知道这些才故意接近你,看不出来原来你也这么胡思乱想过。”裴言说着,心里不由轻了许多。说完也不给宁晔再开口的机会,一股烟的溜了。 宁晔怔怔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睫羽微颤,心中方才坚定的信念似有动摇。 …… 仙芝草只有蓬莱仙山才有,但那地方离这儿又远,宁晔现在自然没有精力去往那处。 好在裴言尚存修为,还能施法驾云而去,来回不过两三个时辰。 只是蓬莱仙山范围大,裴言绕了许久才找到,以至于耽搁些时辰,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然蒙蒙亮,想到还有唐逾的事儿,他心里不由得开始着急来。 宁晔坐在床侧,能感受到背上火辣辣的烧疼感,还有一只手在帮他上药,侧首回望稍稍看到裴言认真的脸庞,多看一眼宁晔心里便浮现种种情绪。 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裴言上完药,忍不住帮着吹吹宁晔的背,心头沉郁…… 吹出来的冷风犹如羽毛般轻柔,让宁晔半垂眼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裴言估算着时辰,他必须得赶紧回去了,帮唐逾度过此劫,再来看宁晔。 “那个……我,我先走了。你一夜没休息好,再睡会儿吧。” 裴言站起身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落在宁晔眼中则是他着急要离开。 “你住在哪里?”宁晔问。 “醉仙楼。”裴言老实回答,宁晔没有再说话,裴言以为他要休息了,便赶紧提步离开,在这期间没有丝毫犹豫。 宁晔抬起不知何时已经握拳的手,目光闪烁又晦涩。 裴言赶到醉仙楼的时候,唐逾在那里急得团团转。瞥到裴言的身影,连忙迎上去,就差跪在地上感恩戴德了,“裴兄,我还以为你走了……” “吉时尚早你怎么来了?”裴言显得相对淡定,坐下来喝杯茶。这一夜不仅仅是宁晔没休息好,他自己也折腾得够呛。 “我不是担心你不会用那些女子的东西,便叫了一个小丫鬟过来帮你。”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啊!?”唐逾看着桌子上摆着的金钗华服,怎么听起来觉得裴兄胸有成竹的模样。 裴言摆摆手,“你先回去准备吧,我这里无需担心。” 这话简直让唐逾担忧一夜的心彻底安放下去,“那裴兄……这就拜托你了。” 说完,一步三回头的离开。若不是裴言知道他喜欢女子,都快怀疑唐逾看上自己了。 差不多歇息好,裴言才抓起桌上那些繁复的东西…… …… 锣鼓敲响,唢呐欢庆 热热闹闹的一行人马在城中穿行,裴言先一步将真正的新娘掉包,此刻带着红盖头坐在轿子里,唐家的亲事办得是人尽皆知,来看热闹的也不少,裴言算着路程,准备在下轿的时候假死。 唐逾还算是贴心,提前在轿中放了些解馋的小点心,裴言揭下盖头,一边吃一边听着外面的风声。 他是不知道这条路这么长,轿子摇摇晃晃的都快要睡着了,结果……他真的睡着了。 突然,轿子停下,裴言被惊醒,莫不是到了,想着他赶紧带上盖头,准备装作假死。 结果…… 他却听到许多人的脚步声将轿子包围,裴言微微蹙眉,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正欲撩开帘子的手,在听到外面的话之后顿住。 唐逾才是一脸懵的看着眼前队伍,“你们是……巫师府的人?” 大吉之日遇上这种事,让围观百姓不禁来了趣,议论纷纷。 “唐公子不必担忧,巫师大人已向唐家老爷解释,这新娘子我们得带走。” 唐逾:“……” 裴言:“……” 这期间是出了什么意外,他俩同时在想。 就在这时,远远赶来一个唐家下人打扮的男子,在唐逾耳畔说了两句,唐逾面色变换,“一……一定要现在带走?” 那行人果决点头。 “那能……否让我同未过门的娘子说上两句?”唐逾打着商量,要是原先的新娘子也就罢了,偏偏这会儿坐在轿中的是裴言,他也不知道巫师是出了什么毛病,突然去唐家告诉他爹,自己不宜娶妻,特别是这一任妻子更是不合,若是执意恐不是唐逾克妻,而是那新娘子克唐府。 于是巫师解释说,他新娶的新娘子命太硬,恐会累及多人,得带回去做法破命。 原本唐老爷是不信这些的,可巫师的话他不敢不听,毕竟干旱祈雨是真……巫师亲自上门提点,唐老爷子简直跪谢老祖宗保佑,差点娶个祸害回来。 唐逾不免嫌弃这个巫师,早不去晚不去偏偏这个时候去,还要把人带走,怎么听怎么荒唐,偏偏唐老爷在这个关键时刻信了。 那行人点了点头给唐逾让开道。 唐逾一身喜服赶紧小跑到过去,在边上小声道:“裴兄,怎么办,他们要把你带走。” 裴言沉吟片刻,无奈道:“带走就带走吧,无妨。” 这么淡定的吗?唐逾摸不着头脑,“那……你能脱身吧?万一被巫师发现你是……嗯……”他说得含含糊糊就怕被身边谁听到。 裴言抓起旁边的枣子咽下去,道:“放心,我不会有事。总归你是逃脱此劫了。” 唐逾不知道该喜该忧,总觉得自己牵连了裴言,可现在他没办法将裴言带走。 目送轿子离开,裴言面色淡定的继续吃他的小点心,他也不知道宁晔是什么情况,当街带走人家新娘子,亏他想得出来。 裴言大概猜到宁晔已经知道轿子里的人是自己。 这一路裴言一个字也没说。不得不提巫师府的人抬轿子要稳当许多,裴言在这轻微的晃动中又昏昏欲睡。 嗯……他怎么觉得回巫师府的路有点久。 疑惑着撩开帘子,才发现外面的光景根本不是去巫师府的路,他警惕心起,这路怎么越走越偏僻了,感觉已经步入那个小村。 事实上他没有猜错,真的进了一个小村子,寂静安逸的地方弥漫着祥和淳朴的氛围,裴言眼珠子乱动着,随后放下帘子,内心思虑……什么情况这是…… 轿子给东拐西拐送进一座空寂的庄子,感受到轿子停落,裴言心里七上八下的。后又宽慰自己,不怕不怕……他又不是凡人,是可以自保的。 抬轿的人马离开,裴言犹豫着要不要把剩下的小点心吃掉。 正当他的爪子伸向最后一颗红枣的时候……跟前的轿帘被人掀开,光线落入。好在裴言带着盖头,只能通过下摆的空隙看见一双绣着祥云暗纹的白靴停留在轿前。 裴言默默收回爪子,“干……干嘛让人把轿子送这儿来呀……你不在府上休息养伤到这里来不是折腾自己嘛。”他当然知道跟前何人,除了宁晔……还会有谁? 正是因为知道是他,裴言的胡思乱想全部平定下去。 宁晔得以瞥见裴言脚下的残骸……估计这一路都是吃过来的。 “假扮新娘,你和唐逾未免太过荒唐。”宁晔冷淡说道,细闻其中竟夹杂一丝火气。 今日清晨,他思虑来去决定要好好同裴言问上一问,便独身前去醉仙楼,等他到时,屋中空空如也,唯有桌上余留的女子用的钗饰,屋中明明是有裴言的气息。 对于宁晔而言,要知晓来龙去脉简单得很。那一夜,他没能听到前半部分差点就让裴言这样……‘嫁’给另外一个男子,现在回想,仍然控制不了那股无名之火。 裴言被他用教训的口吻说得有点蒙,一下扯掉红盖头,解释道:“我只是帮衬唐逾一个小忙……” 扯下盖头那一瞬间,宁晔的目光微闪,一时片刻怎么也转移不了视线。 裴言本就有一张好皮囊,今儿个扮作女子,还真真是那样子。特别是一身红嫁衣,衬得他本就白皙肤色更加的如雪。桃花眼抬起,眼中盛满光亮,澄净透彻。 下一刻,裴言没忘那最后一颗枣,送进口中,红艳嘴唇微微蠕动,等着宁山与三夕晔说话呢,可等了半天都没有回应,“怎么不说话?刚才不还教训我吗?” 宁晔克制的移开身体,示意裴言先出来。 出去就出去,裴言大步跨出去,才得见这庄子的全貌。 第68章 这庄子处在半山腰,远观可见满山绿油油的田野,庄子建的颇有韵味,明显是花了心思的,处处体现主人的精致优雅。 宁晔自然不会说自己拦他的真实原因,“总归不该欺瞒唐老爷。” 裴言没想跟他反驳,本来这就是下下策……他噢了一声,“那你让人把我送这里来干嘛?” “我近日会在这里养伤。” 裴言挑眉,内心不禁欣喜,是不是另一层意思就是他也可以留下来。 亮着眼睛走到宁晔身边,“那我能去后面摘果子吗?”刚才上来的时候,他就悄悄瞥见这庄子附近有一大片果林,比巫师府那个大多了。 他脸上的兴奋让宁晔……有些无奈。 最后在裴言的注视下他还是放任的颔首。 裴言狗腿的上前,“时辰不早了,我给你敷药吧。”嘿嘿嘿,敷完药就可以去摘果果。 其实敷药这种事宁晔可以自己完成,但他偏偏鬼使神差的点下脑袋被裴言拉着进了屋子。昨夜裴言一狠心直接摘了一包袱的仙芝草,反正是够用的。 见宁晔背脊比昨晚上的惨状好上许多,他才悄然松口气。 宁晔几乎是裸着上身,深觉裴言敷药的时间过得分外漫长,这个庄子现如今只有他们二人,所以要旁人帮忙是没可能的。 等到裴言上完药,宁晔迫不及待的穿好衣衫,这一幕落在裴言眼中简直像回到天宫时一样,生怕被自己多占了便宜似的,虽然他有这个想法吧…… “你去将喜服换下吧。”宁晔面上淡定的斟茶,雾气萦绕在他眼前,对面的裴言双眉一簇,站起身来转了一圈,“有那么丑吗?被你这样嫌弃?” 宁晔目光暗了暗,抿下一口茶,方才开口:“你这样容易遭人误会。” 毕竟要在这里小住一段时日,若是附近村民看见裴言女装,少不得误会。 裴言瞥瞥嘴,明白他说得有道理,“可这儿哪有我的衣服?”过去在巫师府的时候,宁晔倒是吩咐人给他置办了不少衣衫,出来得急他自然没想过带上那些家当。 “在左边第一个屋子,有你的衣裳。”宁晔放下茶欲出门,却被追上来的裴言抓住手,他恍然回眸便对上一双笑眼,裴言粉唇轻启,“你是不是早有图谋呢你,准备得这么妥当,让我还不大适应。”他贴得紧,说话间气息喷在宁晔脸上,不禁让宁晔心头有些燥热。 宁晔强制的将目光从裴言那张明艳的脸蛋上移开,沉默不语。 裴言没打算为难他,笑着松开手,“得得得,换就换嘛,被你嫌弃成这样。”说着,裴言摆摆手,先他一步出了门找衣服去。 夜黑风高。 某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带着一个大竹筐潜入果林,摘得正欢儿的时候,宁晔提着灯盏站在某个踮起脚摘果的人身后,且看旁边那一大箩筐装得满满当当,甚至还散落几颗。 宁晔有些无奈,“无人同你争抢,白日来摘方便许多。” 裴言怀抱果子,转过身无辜的眨眨眼,可是宝贝怀中的果子,在这里他是买不到常常吃的那家糕点,只能借这些甘甜果子,弥补小肚肚。 “你不觉得晚上来摘比较刺激吗?”他递给宁晔一个果子,他只是摇首,裴言深觉无趣,感觉自己搓搓衣衫,咬了口,甜甜哒。 眼睛满足的眯起来,舔舔嘴,三两下把那果子解决掉。 宁晔突然觉得他多摘点是对的,要不然这人能一夜把这筐子里的果子吃完。 “你少吃些,晚上容易积食。”宁晔忍不住提醒,因为在之前他眼睁睁看着裴言吃了满桌子的菜肴,当然,那菜是他做的,虽说不上多好,却也能入口。 裴言撇撇嘴,“那你怎么不给我准备山楂汤了?” 这话口吻说得理所当然,仿佛是说了很多次一般。宁晔发现了……抓着的灯笼不由得摇晃一二,“你以往也会……叫他人备好这些吗?” 这都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对话,裴言虽疑惑却没放在心上,“被你说得我怪会差遣人似的。”裴言弯腰俯身去捡地上掉落的果子,刚抓起来一个,手腕被另一只手牢牢抓住,迫得他不得不松开果子,因为手腕被拿捏得有点疼。 他抬头,宁晔眼中竟然亮着怒火……这还是裴言打从认识宁晔以来头一回见到,“你,你没事吧?” 那两种声音又出来了。 “他起码是关心自己的吧。”一道声音道。 另外一道声音却毫不留情的浇下冷水,“他不过是个虚伪的人,这一切都是他伪装的,何必要自作多情。” 宁晔面色越来越黑,裴言一时摸不准他在想什么,抬起另一只手在宁晔眼前晃了晃,“不会背上疼了吧?要不我给你吹吹?”满含担忧的话并未让宁晔松开手。 “无事。”宁晔喑哑道,放开裴言的手,提着灯盏转身离开,裴言站在夜色中,月光洒在宁晔身影上,让裴言不仅思衬,他是不是又惹宁晔生气了。 …… 接下来几日,当真是无人打扰。而宁晔好似放下巫师的位置一般全然不管夏国朝事。 裴言通过几日便和附近村民混熟了,有时候会背着果林的果子去拜访,再回来时手里也是满满一筐。 此刻,裴言蹲在一旁整理村民们送的东西,院子里宁晔坐在旁边兀自下棋,裴言不是个容易静下心来的,所以同宁晔下棋了不过两三局便兴致缺缺。 “宁晔,我想吃烧鹅。”裴言突然抬起脑袋,自从前几日他吃过宁晔做的烧鹅的时候,发现自己以前太不行了,怎么能一直压制宁晔的手艺不给他展现的机会呢?等以后回去他得日日让宁晔给他做。 最后的结果……宁晔默默放下手里的棋子,去后院准备烧鹅去了。 裴言甜滋滋的笑着,过去悄悄把宁晔摆好的棋移了两颗……捂着嘴眼底的笑意弥漫至心头。 晚上,裴言大朵快颐,吃得欢,嘴角都是油……看得宁晔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这几日相处下来,裴言算是发现了,宁晔有心事! 而且很有可能那心事是关于自己的,他擦擦手乖巧的坐好,“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我?” “没有。” 直接果断的回答让裴言选择闭嘴。 宁晔站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残局,裴言总算意识到不好意思,忙的从宁晔手中抢过那些碟子,哪知道宁晔一刻也不多留的转身离开。 裴言:“……” 站在月色之下,宁晔将裴言弄乱的棋子一一归正,脑海间突然响起裴言那夜在屋顶上的话。 他说……他喜欢自己…… 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当时心中波澜有多大,以往不是没有仙子同他这样说过,都被他的冷言冷语击退,只有裴言不拿那些当回事。 转过头,屋子里映衬着裴言的影子,在那里收拾,看得出来他心情不错。或者说自打来到这里心情就一直不错。 多想间,额际突然青筋突出,宁晔捂着脑袋,难掩痛苦之色。这几夜都有这毛病,有时候疼一瞬间,有时候则是一夜,这些从未叫裴言发现过, 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上分离出来,宁晔咬着牙红着眼睛再回头看了裴言一眼,便快步往果林而去,许是离开能看见裴言的范围会好上许多。 但今夜,偏有些许不同。 裴言整理好出来,发现院子里空空如也,一片萧瑟。 “咦,人呢?”裴言目光寻找,走了几步发现棋盘上散乱几颗棋子,地上也掉了几颗,这让裴言心中预感不好,连忙满山庄去寻找。 搜寻完连个影子都没见,“这么晚去哪儿了?”裴言口中呢喃着,摸黑走到了果林口处,静下来依稀听见几声压抑的喘息,他寻声望去确定在果林里面。 找到宁晔时,他正背对着半蹲在地上,裴言踩着杂草走近,“还让我不要大晚上来这里,你自己怎么还跑来了?” 宁晔此刻呼吸已经喘匀,只是无力多言,裴言发现不对劲上前扶起他,“你……”话还没说完,就发现宁晔眼中布满猩红,面色疲累,额头上全是汗,裴言上手帮他擦掉密汗,“背上的伤口都愈合了呀,难不成有内伤?”裴言话刚说完,整个身体突然被宁晔拥住。 一种难以言喻的寻求依赖的感觉在裴言心里油然而生,他不由呆愣的回抱住宁晔,低声道:“你有事可别瞒着我,我害怕。” 宁晔闭上眼,手紧了紧,能感觉到怀中人离他更近了些,沉默良久……他终是嘶哑着嗓音开口,“你有喜欢的人吗?” 裴言怔愣,这问题是不是有点奇怪,他上次不是才说过喜欢的人是他吗? 老实的点点头,宁晔苦笑,“是……谁?” “你啊。” 回答得很自然且不犹豫,裴言却感觉到的宁晔的身体发生僵硬,他没反应过来之际,宁晔突然松开手退开两步,神色竟然有些受伤。 宁晔在裴言心底一直都是强大可靠的,自从来到这里,他看见了更多不同的宁晔。 可是这样的宁晔的让裴言不由心疼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心情好些。 作者有话要说:嗯……我想说快要完结惹,准备倒计时哟~ 第69章 “你说实话我也不会怨怪你什么。” 裴言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我说的是实话呀。” 宁晔闭上眼,脑海的两种声音争斗不休,“罢了,回去休息吧。”他说着身体动了动,却没成想他突然身体前倾,裴言快步冲过来拉住他,可惜还是晚了步还被宁晔带着倒在草地上滚了两圈。 裴言的屁股遭了秧,他揪着眉,“没事吧?”拍拍宁晔的肩。 宁晔撑起身,坐起来摇首间对上裴言明亮的眼,无辜又真诚的模样。这般看去仿佛他成了那等无理取闹之人,裴言没料想他心思复杂,跟着手撑着身体坐起来,脑袋上还插着三根杂草,颇有些滑稽。 他没法,而是径直抬手贴在宁晔的额上,“没生病呀?是不是有哪儿不舒服?” 宁晔确实现在看人有些眼花,他帮裴言将脑袋上的三根杂草取掉,按捺住心里的凌乱,“你扶我……回去休息会儿吧。” 裴言立马答应,赶紧站起来把宁晔扶起来一直到把他送到床上也没走,反而靠在床侧仔细凝望着他。 承受不了他的目光,宁晔转过头去,“你回去吧。” “无妨,我看你入睡再走,我绝对不吵。”裴言说完,立马将旁边的蜡烛吹灭,整间屋子陷入黑暗。 宁晔在黑暗中张着双眸,划过一瞬纠结,最后无奈闭上眼。 裴言靠在床侧,用手腕垫在脑袋底下,今夜的宁晔让他不大放心呀。 若不是因为有天道的存在,裴言一定对宁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唉…… 夜深 宁晔未曾睡着,转身之际,感受到一道温热呼吸喷在他脸上,在黑暗中他们的距离很近,宁晔睁开眼,透过外面的月光可勉强看见床侧的身影,他静静注视着,抬起手在裴言脸上辗转,“我到底……该怎么办……”他喑哑说道。 话音刚落,裴言蹭了蹭自己的手腕,小声说了句梦话,还是用撒娇的口吻,“嗯~我想吃凡间那家铺子的点心……你去帮我买嘛……” 说完不忘舔舔嘴巴。 短短一句在宁晔心头激起万重波浪,停留在裴言脸上的手指瞬间冰凉,宁晔撤回手,神色黯然的看着他,“既然……你心里有喜欢的人,何故……来骗我。” 黑暗中传来一声长叹。 翌日一早 裴言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宁晔的床上,但是宁晔人不见了,他连忙掀开被子下地去寻,推开门却发现这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甚至让裴言心情不大好。 正在和宁晔说话的归鹤听到开门声转首望去,便看见衣衫不整的裴言,面上闪过惊讶,“裴公子?” 裴言揉揉眼睛,神色恹恹,“殿下。” “我还说这几日怎么不见裴公子,巫师说裴公子去见朋友了。没想到裴言跟着巫师到这里小住来了。”归鹤面上自然,可了解他的都知道他此刻脸部僵硬,颇有些不适。 裴言淡笑着点点头,便没别的话了。 不见到还好,一见到,当日那让他气急的画面就不停钻入他的脑海,他的狼牙……默默多瞧了眼归鹤的腰间,并没有那颗狼牙,或许是没带吧,裴言暗想。 他俩反正有他俩要谈的事儿,裴言干脆往旁边的柴房走去,洗洗脸冷静一把。 等他走了,归鹤方才正视脸色,“巫师大人前段时日只说来这里修养不让任何人打扰,没想到带上了裴公子,也好……相互照料。” 假装没听见他话中的失落,宁晔继续最开始的话题,“陛下寿命将至,殿下早做准备吧。” 归鹤双眉微蹙,“巫师如何凭断我会登位?上有两个兄长,且祁将军一脉是支持大哥的。” 宁晔观望天际,接下来不会平静,他道:“天有不测风云,是殿下的总归是殿下的。” 归鹤惨然一笑,“近日,皇姐的脾气越发压不住,老是责罚身边下人,甚至下令杖杀。” 宁晔知道咏裳自从知晓祁渊夫人怀孕以来脾性就越发古怪,遥想当年咏裳也是个天真善良的姑娘,可惜……陛下将她赐婚于祁渊,却被祁渊公然拒绝,甚至大庭广众之下提出要娶丞相之女,偏偏丞相之女同咏裳算得上闺中密友,以此让咏裳丢了面子,与丞相之女就此决裂,且打心底恨上祁渊到如今。 …… 等裴言收拾好自己出来,发现院中就只剩下看云的宁晔,他望着山路上的马车,“殿下走了?” 宁晔微微颔首。 “怎么不留他吃饭?看起来来去匆匆的。” “你不想见他,不用勉强。” 裴言:“……” 他是不想见,可人又没错,又不能因为自己喜欢宁晔,就不让别人喜欢宁晔。裴言承认他很酸,那也没办法。 而且,只要一想到那狼牙他就来气。 搞得他现在对狼牙产生不适感,且不能直视自己那颗,虽然他也不知道最后宁晔是怎么把那颗狼牙收回来的还转而送给年幼的自己,这么一想他觉得宁晔这个做法不对。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宁晔悄然走近,手中拿着一东西递在裴言面前。 裴言垂目,视线定格,心头五味杂陈,这不就是他心心念念的狼牙吗? “怎,怎么在你这里?”裴言难以置信道。 宁晔抿了抿嘴没说,他的确没想到裴言会如此看重狼牙,竟然会为此生气的离家出走的地步。这是他千百年以来头一回把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唉…… 裴言手痒的接过来在掌心打量着,掩饰不住内心失望,果然是宁晔送给自己那个,可他……却不大想要了。 “诺,还给你吧。”他又把狼牙塞回宁晔手中,哪想到宁晔根本没接,狼牙就这样落在地上。 裴言微微一愣,俯身捡起来,拍掉上面的灰尘,“怎么不拿好。” 宁晔复杂的看着他,“你不是一直念及这个?” “原先是念及,现在……”裴言说不出什么感觉,说他矫情也好,既然已经送给了归鹤让他再接受他自问是做不到的。 “不是都送给归鹤了吗?再要回来不是很失礼。”裴言递给他,宁晔却迟迟不接,道:“归鹤身体一直不好,这狼牙有灵性可杜绝妖魔入体。” 裴言没想他会解释,只是呆愣的点点头。 宁晔接着道:“他在我刚为巫师的时候,站出来替我说过话,那时候他还很小,祁渊……祁将军看我不得,他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我的。也因为这个契机,我顺利留在夏国。” 原来……还有这样一段渊源。 “你是说,赠予他这个,是为了还这个恩情?” 宁晔不语,裴言也能猜到,“那你要回来作甚。” “我以为你很在乎这个。”宁晔老实答道,他又何尝不后悔,若是他知道狼牙对裴言这般重要,他便不会用这个作为生日贺礼送与归鹤,以至于发生后来这么多揪心的事。 裴言自己也说不清楚什么滋味,最后沉默片刻,他捞起宁晔的手把狼牙塞进他手中,确保不会掉出来,道:“既然都送出去了,估摸着以你性子再要回来是为难的,到底是个身外之物,原先是我把它看得重了,现在看开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说着也不知道是安慰宁晔还是安慰自己,笑了笑。 宁晔抓紧那狼牙,垂眸不语。裴言摸摸肚子赶紧转移话题,“我都饿了,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说完,就跑了。 阳光鼎盛,罩在宁晔身上却感觉不到什么温暖,他冷眼看着手中的狼牙,瞬间,手指聚拢,那原本完好的狼牙就此化为灰烬消散于手中, 等裴言‘费劲心力’把晨食做出来,好叫宁晔再尝尝他手艺的时候,人又不见了!!! 诶? 裴言屋子站在院中,插着腰一脸不解。 “这怎么都一声不吭的,不想吃我做的就直说嘛,躲什么呀……”裴言咂咂嘴,看向碗碟中糊了的一团儿,长得是难看了点,他觉得还是可以入口的。 等到宁晔再回来已然是月下,裴言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翘着腿儿等得他是面色铁青,直到鼻息间传来阵阵血腥气……还是来自妖物的。他忙拍掉手中的瓜子残骸望去,宁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裴言快步过去,“你干什么去了?衣服上这么多血迹?”裴言拉着宁晔转了一圈打量,发现他的衣角全是血迹,当然,这些都不是宁晔的。 宁晔抬手将一颗崭新的狼牙递给他,裴言瞠目,这颗狼牙无论大小还是形状都同原先那颗一模一样,他可以断定这是重新的一颗。 “你不会……不会是,花了一天时间去重新找了颗狼牙吧?”而且看宁晔身上的血迹,可不止一头狼…… “附近有一座山岭,过往百姓一直深受其扰,山岭之中有许多恶狼,有的是多年修炼成妖,专门吞噬过路百姓,顺便就解决了。” 宁晔说得轻巧,好似在说,今日下了一场雨一样简单。 裴言犹豫着……莫非他原先猜错了,原先那颗并非他的那颗? 第70章 见他迟迟不接受,宁晔艰涩开口,“你若是……不喜欢……” “喜欢!我很喜欢!”裴言立马回神把狼牙抢过来,小心翼翼的护在掌心,忍不住唇角上扬,眼眸笑得如同月牙。 宁晔原本沉重的心一下轻了许多。 “对了,我给你做了饭,你饿不饿,要不吃一点?”裴言心情特好的拉着宁晔坐下来,只是在看到桌上几碟子看不清楚的黑乎乎时,宁晔心情又开始沉重了。 “不了,我……暂时不饿,我去换身衣服。”宁晔跟逃一般迅速离开,裴言默默瞥了眼满桌黑乎乎,“看吧看吧,你们被嫌弃了。”他指着满桌菜最后却无声笑出来拿出那颗狼牙亲了亲,哼……算了,看在他有心的份上,他决定回去之后就不找宁晔算账了。 又过了半月,裴言发现近日来此的陌生人多了些许,还未等他将疑惑脱出口,宁晔便告知他要回去巫师府了。 裴言赶紧收拾包袱,甚至跑到果林摘了几箩筐一起带着。 回到巫师府,裴言总算是吃上精致可口的饭菜。察觉到宁晔这段时日都瘦了,吃饭期间连忙给他夹菜,几个来回,宁晔跟前的小碗堆得跟小山一样。 让裴言意外的是,他仿佛从山里出来,然后就发现变天了。 回到巫师府不过七日时光,夏国就换君主了,没错是归鹤。这一点跟他所知无甚差别,只是他现在好奇,归鹤为何没有在夏国王室名录之中…… 还有就是,祁渊在边疆旗开得胜,不日便要班师回朝,裴言心跳得慌,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事实上他预料没错,因为祁渊从未想过登位的会是归鹤。且心底一直认为是归鹤和宁晔一起合谋使了手段,之前他不满夏国国君的决策,结果在朝便被不少小人开始弹劾,到了后面他不得不以百姓着想,带兵前往边境,结果果真如同宁晔预测那般,幸得他险险赶到,将敌人击退。但之后他并未为此感到木天蓼庆幸,而是因为敌国的兵力竟然超越以往,有更甚之势,这一仗虽赢,却感到吃力。没想到之后就传来消息,陛下暴毙,新君登位。 按照时间推演,裴言不由得也跟着紧张起来,在巫师府他呆了将近三月,能够体会到局势的紧迫感,近日城中又起谣言,妖物入侵,不少百姓都离奇死亡。这本就象征着不详,以至于有胆大之人将此事和新君登位联合一起大做文章。 归鹤本欲压制这些谣言,却不想他的亲姐姐咏裳竟直接下令屠杀谣传之人,不过短短两日便有数十人被斩于闹市,以此加深了城中百姓的恐慌。 宁晔下令加强城中防守巡逻,却被祁渊阻拦,称那些妖物都是荒谬之谈,不该为此浪费人力,而是赶紧彻查肆意造谣之人。毕竟没有人真正见到妖物,而见到的差不多都死了。 裴言站在院中不知道是赏花还是吹风,“你明明知道这夏国是救不回来了,还有可能添上你自己的名声。” 宁晔坐在他对面手中拿着一卷书在看,翻过一页,“无妨。” 裴言撇撇嘴,“连我都知道夏国君臣离心,百姓也开始不再相信朝堂,边境敌军时刻侵犯……” “祁渊是个将才。”宁晔不偏不倚道。 这一点裴言是同意的,不过他也对祁渊气得牙痒痒,“可他太固执了,一直认为你心存歹念。” 宁晔不语,这段时日他同祁渊之间矛盾加深,有几次祁渊险些按捺不住要拔剑而出…… 这一日,祁渊和宁晔的矛盾激发,就边境敌军屡屡窥破布防,祁渊猜测朝中有对方的内奸,然他第一个指认的便是宁晔,这让归鹤很是头疼,宁晔步步退让却换来祁渊更加的咄咄逼人,以至于因为归鹤的维护,导致朝会不欢而散。 回去的途中正逢暴雨,宁晔能够感受到城中的百姓的低沉情绪,近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幸亏归鹤及时阻止咏裳的残杀,不过民心丢了一半,毕竟咏裳是他的同胞亲姐,他不忍责罚,却换来咏裳的更加疯狂,归鹤也没想到咏裳内心的嫉恨会那么深…… 回到巫师府,宁晔走在回廊之中,暴雨将院中不少花蕊青绿打落,看多了便心生些许荒凉。 他经过裴言屋中,远远便瞧见他坐在窗边在执笔作画,总归是见到他,自己的心绪便没那般沉重。 他沿着走廊过去,敲门之际,听到里面人的话不由顿住。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裴言抖了抖这夜雨图吹吹。 他着实开始想念师父如何,宁晔肯定很担心自己,对了,还有小殿下……会不会一直嚷嚷着表嫂不见了,思及此他不由笑出声来,话说他近来无聊发现种种,这小殿下貌似有意无意缠上了冥主! 应该不是他的错觉。 他不知道门前站定的身影沁入这夜色之中,在雨中恍若未闻的越走越远。 “看吧,他念及的永远都不会是你。”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脑海钻了出来,宁晔手肘撑在树干之上,冰冷的夜雨无情的砸在身上,脸上,让宁晔辨识不清眼前光景。 “闭嘴!”他开口。 “哈哈哈哈哈……你明明知道他心里没有你,何必这样自作多情呢。” 宁晔闭上眼,不觉指尖抓破,血珠沿着树干溶于雨水。 “怎么,不愿意承认……还是依旧在自己欺骗自己?没想到你一向薄情寡欲,有一日也会为情所恼。” “别说了。”宁晔透着无力,那道声音却喋喋不休起来,宁晔感觉到脑间越发的乱,心中仿佛聚集更多的怒气,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 裴言把画整理好,思衬着时间,宁晔该回来了吧。 他推开门,雨水溅落在地,砸下一圈一圈的涟漪,雨幕遮眼,让他不由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他摸不到头绪。 裴言走出一步,突然感觉到前院一阵灵力波动,一股强大的力量笼罩在那里,大有毁灭整个府邸的气势,裴言拉紧衣襟,赶紧拿了把伞冲过去,府中此刻安静,裴言踩着雨水奔过去,沾湿衣角。 进入前院,他抹了把被雨水打湿的眼睛,隐约见到前面的人影,被雨水侵湿,让裴言心中一紧,“宁晔!” 跑过去,让裴言想起在果林那一幕,只是现在…… 无端让裴言害怕起来,宁晔眼眸充血,嘴角沿着一条血线,不仅如此,他手上全是被树皮狠刮的痕迹,裴言似有察觉,抬眸间,雨水落入眼中,他看见一股浓郁的黑气从巫师府上方离开,这种气息让他感觉熟悉。 裴言颤着手抱住宁晔,“没事吧?”伞打在上面,却没什么用处一般,宁晔眨眼间,雨水沿着他的脸庞眼睛,缓缓滑落,寒冷入骨。 抬手帮他把脸上的雨水的擦掉,在他耳边低声道:“你若有心事,可以告诉我。我从来没想成为你的烦忧。” 宁晔靠在他肩上,一种安心悄悄钻入心底。 他到底什么都没说,裴言也没逼他。 …… 后半夜,宁晔靠在床侧,裴言去端了碗姜汤,递在他跟前,也不开口。 裴言端着姜汤,耐心道:“刚才淋了那么久的雨,就算你是神仙也不能拿自己身子这么折腾。” 宁晔将目光移到他脸上,突然一把抓住裴言的手腕,姜汤全然落在地上,裴言微讶,未反应过来之际,裴言天旋地转,反转间被宁晔压在身下,他眨眨眼对此始料未及,“怎……怎么了?” “阮瑾是谁?” 裴言睁大眼,立马回想自己说错什么了? “说啊。”宁晔蹙眉,抓着裴言的手不由得更加紧。 他不能说啊,说了就要被雷劈,刚好今天还下雨……裴言无语。 “那夜你在酒楼和唐逾的醉话……我都听到了。”宁晔哑声道。 裴言迷茫,他敢说他都忘了,他说啥了来着……裴言仔细回想。 “这个问题很难吗?还是你不想……告诉我。”宁晔神色严肃的望着他,裴言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逝的落寞。 裴言后悔了,那一刻他确定自己才是让宁晔至此的罪魁祸首。他能够从宁晔口吻之中猜测出自己当日说了什么。也能够体会宁晔当时听到的感受,若是换做是自己,断然不会忍耐至此,还……这样当做不知道对自己依旧。 裴言突然觉得自己太坏了,简直就是话本子中的负心汉。 “没有……阮瑾他……”裴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躲过天道的惩罚,又能让宁晔知晓。 宁晔眼睛也不眨的等着,裴言突然有些丧气,干脆心一横,抬手揽过宁晔的脖子,柔软的唇贴上来,满含情意,宁晔身体依旧是冰冷的,只是抓着裴言的手不觉有些松动,就这样唇齿相依,耳鬓厮磨,夜雨作伴,裴言吻得自己喘不过气才松口,在宁晔耳边低声喘气,等他平复好呼吸,才依赖似的过去蹭了蹭宁晔的脸颊,此刻已没有方才那样冰冷。 “阮瑾是谁,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总之……”他抓住宁晔的手抚上自己的心口处,难得有些不好意思道:“总之,我喜欢的,这里唯一有的人从始至终都是你。我说过,我没有骗你,也希望你能相信我。”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的小宝贝们猜对惹,是心魔,不过倒霉玩意儿很快解决哒 第71章 “再说了,我骗你我图什么呀,我不喜欢你能死皮赖脸缠着你?能因为你送给归鹤狼牙,横生醋意恨不得给你来两拳?”裴言接着说道。 来两拳这话的确出自裴言真情实感,他松开手,叹口气躺在那儿,却发现宁晔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动不动。 无意一瞥,发现宁晔手指上的伤口又裂开了,让他忙的起身,一个动作有点迅猛,宁晔未曾预料到,就被裴言反推倒在床上,手指被裴言托起,“唉,你问就问,还折腾自己。刚刚才止血现在又裂了,我去给你拿药抹抹。”他说着就要下床,一双手从后环过他的腰际,紧接着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彻。 “你若是骗我,我就是遍寻三界,也不会放过你。” 裴言一听,免不得身体颤栗一瞬,突然庆幸自己是真的喜欢他,不然……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乖巧点头,回过头在宁晔脸上亲了亲,“不骗你,骗你我就天打雷劈。”毒誓都给用上了,裴言觉得不行,再凑上去亲了亲宁晔的唇,才觉得心里顺畅,“我去给你拿药,你别动啊。”他说着来去如风,不一会儿手中又端了碗热汤回来,让汤温一会儿,他坐过来给宁晔上药。 “真不知道你这人怎么老喜欢把事儿憋着,早问出来也就不用这么折磨自己。唉~或者我要是你心里的蛔虫,你也不必如此。”他说着到底有些懊悔,怪自己太过粗心大意。 宁晔任他在手上胡乱抹药,靠在床侧,心底的大石头并未落下。 “你,你……什么时候断定我钟情于你?”宁晔突然开口。 钟情?裴言挑眉,没想到这人说起话来怪好听的呢。他得意的晃了两下脑袋,“就那夜我回去看你的时候,你不还亲我来着。我要是不知道就真是个傻子了。”本来他是没想这个时候的宁晔会真的喜欢自己。 想想他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啧啧……裴言撇撇嘴:“反正你得是栽我手里的,别想太多了啊~”裴言兴致盎然,或许是刚才袒露心声让他也没再私下胡思乱想。 就是宁晔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栽的,或许感情这回事真就捉摸不透。 上完药,外面的雨小了不少。裴言端来汤药,“你再打碎,厨房的小师父非得揍我不成。”也是,大半夜把人家给叫起来,着实叫他不好意思。 宁晔这次乖乖的喝下去,一阵暖流入腹。 裴言收拾好,没有立刻离开,反而端来凳子坐在床侧,死盯着宁晔,“方才我想起凌空之上有一阵邪气,那是什么?” 宁晔难得避开他的目光,裴言察觉到不对劲,“你可别不说话,近段时日我发现你……有些奇怪。甚至在某些时候变得不大像你……”裴言仔细回想,特别是在山庄那会儿,他问了,宁晔只是敷衍回避这个问题。 “是……我的心魔。” 裴言呼吸一滞,众生皆有心魔,只是都能压制下去,如果心魔分离本体就会成为完整的个体,甚至……一切都和原体一模一样。 也就在那一瞬间,他想明白了,什么假宁晔……肯定是心魔那玩意儿,还把他玩弄得团团转。 “之前我在昆仑之时遇见上古神兽冲破束缚,连同几位前辈抗击,勉强将其封印。不想其身上的邪气入侵我体,此次下界渡劫便是因为这邪气,没想到还是走向最不愿见的地步。”宁晔解释道。 裴言却是神情凝重,因为他知道后面发生的事儿八成因为这个倒霉玩意儿,最后这倒霉玩意儿干的混账事全让宁晔给背锅了。 他能……阻止吗? 首先摆在他眼前的就是……祁渊那回事儿,全然是那倒霉玩意儿干的。 “你……在想什么?”宁晔少有的见他如此严肃。 裴言道:“我在想怎么把它抓住。” 宁晔垂下眼睑,“他身上的修为同我一样……” 裴言:“……” 这意思就是说,别说他了,就是宁晔自己出手都杀不了那玩意儿。 裴言蔫儿了,抬起一双担忧的眼,“那……怎么办?” 宁晔没同裴言说完,此刻的他别说是那玩意儿的对手,说不定他连裴言都打不过。心魔分离,让他原本刚刚痊愈的身体再次虚弱至极。 裴言又摆摆手,“罢了,这些事不该你现在来担忧,最重要的还是养伤。”他想得很通透,要是真能解决那玩意儿,那之后能发生那么多事儿吗?甚至还把冥府给牵扯进去,说到底让事情发生至此他是脱不了干系。 他不知道,宁晔心里已经有了决策。 裴言站起身来,折腾大半夜该是疲累,他很是自然的掀开宁晔的被子,自己躺上去…… 宁晔:“???” “你,你不回屋吗?”他轻轻问道,虽说着还是动手帮裴言盖得更为严实些。 裴言转过身,双手抱着宁晔的胳膊,“这不是方便照顾你嘛?你现在是病人,我不放心。”说得大言不惭,其实他担忧的还是那个心魔会回来,当然他心里还是喜欢和宁晔呆在一块儿。 “睡吧睡吧啊。”裴言闭着眼蹭蹭宁晔的胳膊淡笑着入睡。 对于宁晔而言,这一夜大抵是不能入眠的。目光落在裴言安静的小脸上,一动不动,好似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 第二天醒来,外面的雨依旧不休止,绵绵细雨,听多了也觉不错。 宁晔端着晨食,推开屋门,裴言还在睡,只是……他身旁还站着一道身影。 那人同他一般无二,只是嘴角的笑意带着几分邪气和古怪,环着手倚笑的望着宁晔,“没想到你孤僻千百余年,最终竟然栽到一个小判官身上。” “你胆敢动他一分。”宁晔气势瞬间冰寒,心魔舔舔唇瓣,勾笑着俯身拂过裴言的脸颊,“你现在可不是我的对手。” “我不介意同归于尽。”错误已经犯了,宁晔从未有什么懊悔。唯一的便是去补救…… 心魔手指停住,目光划过一瞬狠辣,他收回手,神色张狂,“同归于尽,也得你现在有这个能力!”他说完,突然手起浓雾,宁晔当即扔掉手中晨食,裴言被这瓷器摔碎的声音给惊醒,一睁眼就看见宁晔唇边血线在他苍白的脸上何其明显,而对面那个浑身充斥着邪气,裴言忙的跳下床跑到宁晔身边,“怎麽样?”他欲探宁晔的脉搏,被他躲开,“无碍。” “你想干什么洞中仙?”裴言见到心魔并不意外,这倒霉玩意儿现在再见,还是想踹死他。 心魔冷笑,“放心,我不会杀他……只是……跟你俩玩玩儿。”他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让裴言心觉不好。 可下一刻,不知道那玩意儿用了什么手段,让他眼前一黑,倒下时感觉到一双手稳当的接住他便再无知觉。 …… 再次醒过来时,裴言傻了,他揉了揉眼睛,望着熟悉的庄子,远远瞧去附近还有几个村民背着农具准备下地干活。 身边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裴言同宁晔的视线对上,他几番打量,确定眼前这个是真的,才放松的扑过去,抱住他,“怎么回事?” 宁晔抚着他的背脊,带着他坐下来,“这里是假的。” 一句话在裴言心里击起惊涛骇浪。 “假的?莫非是……虚妄幻境?”裴言猜测,这等法术自然需要强大的修为加持,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做的。 宁晔颔首,眼中飞逝一抹深意,他摸摸裴言的头,“他把我们困在这里,应当有他的目的。” “我想……我知道他的目的。”裴言抬眼老实答道,不知道在幻境里面道出实话会不会天打雷劈,他抱着试探的心思开口,“我想等我们一出去,整个夏国就……” 嗯……果然,说不出来了。裴言止住话语,只能说天道还真是无处不在。 宁晔猜出他知道些内情,由于自身原因是不能和盘托出的。 心魔是不敢伤及宁晔的,毕竟他是本体,一旦宁晔出事,他也不会好过。简而言之,如果宁晔死去,别管心魔多厉害,同样会死。 裴言松开他,兀自蹲在地上画圈圈,他总算知道为什么他回到这里啥也不能改变,看来那倒霉玩意儿,是真的带他来纵观前尘往事。 越想越生气,这种无力改变……让他实在是难过。 “裴言,我要闭关十日左右。介时我们才能走出这里。”这是他最快的时间,裴言抬起脑袋,乖乖点头,“你放心,我不乱跑的。”他说完,宁晔在整个庄子布满了结界。主要是担忧心魔会无端进来对裴言做什么,宁晔虽不担忧自己的性命,可裴言……他不敢冒险。 宁晔俯身在裴言额头上亲了亲,裴言觉得自己也是倒霉,刚和宁晔坦白消除误会就被送到这里来,他哼唧一声,抱着宁晔狠狠的亲了一口,“你放心,在这十日,我保证自己不会饿死。”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道。 宁晔叹口气,宠溺的点点他的鼻尖,“这里随时虚妄幻境,东西确实实际存在的,比如后面的果林……” 裴言眼睛一亮,重重点头,“我知道了!” 第72章 然后裴言真的在这十日天天吃果子,以至于宁晔出关的时候,裴言觉得自己快成果子精了。 抹抹脸上的辛酸泪,他几乎是飘着过去跳到宁晔身上,“我这辈子都不要再吃果子了。” 宁晔抱着他,目光游移看见旁边堆着的果核成了一座小山丘。 “我以后……一定苦练厨艺……”裴言蹭蹭脑袋。 宁晔被他这小模样说得扬笑,好在这十日裴言并未清瘦,“出去之后你想吃什么便吃吧。”这意思就是他也不拦着了。 裴言还不忘叮嘱,“你可别忘了啊。” 说完,宁晔放开裴言,恢复之后破开这个幻境对于他而言不算什么。从幻境中出来,裴言发现他所处之地还是巫师府,只是此刻巫师府一片静寂,或者说静寂得可怕。 裴言的心不由得提起来,吃什么之类早被他抛之脑后。 宁晔率先提步走出去,裴言紧随其后,一个侍女路过见到他二人,不由得惊讶得连手上端的茶水瞬间落地,“巫……巫师大人,您不是进宫了吗?” 裴言说了个日子,问侍女:“距离今日过去多久?” 侍女尚在巫师神出鬼没的余惊之中,喃喃开口:“两月有余。” 裴言同宁晔相视一眼,两个月足够太多事情的发生,而眼前这个侍女恰好可以告知他们这段时日发生的所有事。 等到侍女结结巴巴说完,大抵是发现什么,“您……才是真正的巫师吧?” 宁晔不语,裴言同样神色凝重,归鹤或者说整个王室都被控制,整个都城被森严把守,不得进出。祁渊……被带上造反的名头,囚禁于大牢,也就是说现在夏国都在心魔掌控之中。 “他到底想干什么?”裴言低喃,灭国还是其他…… 宁晔眼睑微颤,炽烈的阳光在他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我去找他。” 裴言欲跟上去,却被宁晔阻拦,“你留在这。” 他摇头,宁晔给予他一个安心的目光,裴言欲开口,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说,“你不能有事。” 宁晔颔首,顿时化作云烟而去,裴言收回眼时,脑子顿时昏沉,还是那个侍女察觉忙的扶着他,“裴公子你怎么了?要请大夫吗?” 裴言捂着脑袋,怎么会突然晕……且他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好似随时要消失一样。 “不用……我想……我想出去看看。”他说完踉跄的离开巫师府,却不知道离开后原本的侍女双眸变得通黑,顿时消散在原处。 这一路走得对于裴言来说有些艰难,因为那种浑身的撕扯感并没有消失,他有预感自己快要离开这里但不是现在啊! 眼神昏花,他似乎走入闹市,转眼间没有看见前面的人,突然撞到人…… “你这人怎……裴兄!” 唐逾的声音响起,将近半载不见裴言眯着眼看去,唐逾扶着一个温婉女子,那女子腰间显怀被唐逾小心护着。 “是……我。”裴言撑着旁边的木柱。 唐逾发现他的不对劲,忙道:“裴兄你莫不是病了,我带你去看大夫。” 裴言摇首,只是盯着女子的肚子,有一种莫名的亲近,唐逾道:“对了,这是我夫人,已经有喜三月了。”唐逾说着掩饰不住脸上的喜色。 那女子同他颔首,同唐逾对视之间掩饰不住默契。 裴言站定靠在那柱上,“恭喜……”他说着笑笑,尽管笑得很艰难。 唐逾似乎有很多要同他说,可裴言现在的心思全然不在此,他没想到自己快要离开,他要去见宁晔……这是唯一且最后的目的。 “我……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 唐逾先是恍然,回眸看去,总觉得不放心。 “夫君……他到底是谁啊?” 唐逾笑笑,“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他测算我命中能遇到你。”女子莞尔一笑,眉眼之间都洋溢着幸福之色。 裴言快要走到转角,目光留恋于那位夫人的肚子,那种亲近感……让他竟然会控制不住想要去……靠近。 走了没多久,城中开始纷乱起来,裴言大惊失色,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手指开始透明了,“不行,我还没见到宁晔呢。”他远观前方,皇宫之上萦绕着死气,那是亡国的象征。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敌军打进来了。” 百姓们纷纷逃窜,裴言被不少人撞着,险些倒在地上,他刻意遮盖自己的手,固执的往皇宫那边去。 可前面的路途被围得水泄不通。裴言怎么也挤不出去,耳边的嘈杂之声吵得他脑海更加疼痛,一时间竟辨不得身处何处。 敌军冲进来,他们身上穿着铠甲,手持冷兵器,几乎晃花了裴言的眼。 不知道是何处惨叫声,突然的大开杀戒,裴言看过去只见一片血色,敌军大肆杀戮,裴言用法力,解救了谁他也不知道。 “住手!”他吼着,那些敌军全然未闻,个个面露凶狠,道出逃窜的百姓,哭叫声不绝于耳,裴言无法再去找宁晔,他扬出判官笔去阻止那些乱杀的敌军,可只有他一人,在现在显得如此渺小。 “夫人……夫人!” 熟悉的声音让裴言心中一紧,努力睁开眼寻声望去,唐逾护着自家夫人在往前跑,可那夫人面露苦痛,情况不大好。 老远他看见一个士兵扬起刀刃逼向唐逾的方向,裴言瞠目,“唐逾躲开!” 他收回判官笔,或许是他的声音吼到嘶哑终被唐逾听到了,唐逾带着他夫人险险避过。 “小婉……你没事吧?”唐逾扶着陈婉,跑了几步,陈婉捂着肚子,“夫君……我的肚子,肚子好疼。” 唐逾一把抱起她,在混乱人群跑着,裴言在寻找唐逾,忍着不适跟上去,“唐……”话还没喊出口,旁边窜出来一个士兵,在唐逾身后高高抬起长剑。 “唐逾!”裴言睁大眼睛,眼睁睁看着唐逾背部插着一把长剑穿透胸膛。 “夫君……夫君!”陈婉跌在地上,已顾不得腹中孩子,也管不了旁人踩踏她的手指,那个士兵并未要放过她,狠狠将唐逾身上的长剑□□,血滴飞溅,陈婉抬眼,目光倒影那把剑刃朝她刺下来……她闭上眼,等了片刻……没有动静…… 睁眼之时,看到一道人影挡在她前,裴言手指抓着那把剑刃,生生将那把剑折断,反手插进那士兵的心脏。 “裴……裴兄……”唐逾用最后的力气抓住裴言的衣角,裴言红着眼转过首,眼角染上晶莹,内心充斥懊悔:“抱歉……” 唐逾咽下一口血水,“救……小婉……救她。”他颤颤说道。 裴言抓住他的手,“我知道……我会拼尽全力护她周全。” 唐逾最后看着陈婉,想要抬手去摸摸她的脸,陈婉抓住他的手,“夫君……”她早已哭得辨不得眼前。 唐逾还想说什么……可终究,没有说出口,他彻底闭上了眼睛。 “夫君……不要离开我……不要。”陈婉嘶哑喊着,可怀中的人无法再多言一句。 场面越来越混乱,裴言抓起陈婉的手,“已经顾不得其他,我们先走。” “不,我要夫君……夫君……” “为了孩子,你必须坚强一点,唐逾想你好好活着。”他的话起了作用,陈婉怔愣着,裴言俯身将她抱起,对于此刻虚弱的裴言来说,要冲出这片混乱不算容易,有几次他险些也摔着,总算从人群众挤出来,躲过士兵追杀,裴言带着陈婉躲在一破旧屋子当中,可见其中被杀伐打劫过。 带着她藏到后院柴房里面,裴言气喘吁吁靠在破旧的墙上。 “你的……你的胳膊……”陈婉这时候才发现,裴言整个左手胳膊不见了,她吓得面无血色。 裴言摇首,“保护好你自己……”他颤巍巍的站起来,对着陈婉念了诀,在她身上布了层结界,“一直躲在这里,之后会有人来救你,一定要撑住,为了唐逾,为了孩子。” 陈婉咬着手,忍着哭泣的声音点头。 皇宫 城中混乱,皇宫也好不到哪里去,宫人逃窜,裴言随意抓住一个宫人,“看到巫师了没?” 宫人没见过他,不过这时候管不了这些,“那边!”说完便麻溜的逃命去了星愿,裴言沿着他所指的方向奔去,处处残骸,他绕过那些尸身,突然前方发生动荡,一处宫殿的一角凄然落下砸在地上,突显轰隆之声。 裴言感觉到那处的灵力。 等到看到一心想找到的身影时,不由得红了眼睛。 宁晔只手撑地,对面的心魔已经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宁晔……”裴言的声音让宁晔侧首,没反应过来之际,怀中已经多出来一个身子。 “裴言,不是让你……” “我要走了。”裴言艰难说道,目光示意自己的胳膊,连带着肩膀已是不见半分。 宁晔抱住他,裴言无力的靠在他身上,见宁晔无事才放下心来,对面的心魔呵呵笑起来在地上滚了一圈。 “大局已乱,无力回天。”他趴在地上,抓起一把石子散下,眼中尽显疯狂。 “你闭嘴!”裴言受不了这玩意儿的嘲讽,一支判官笔把他给打晕。 第73章 他转而抓住宁晔的手,“我给你说,你……以后得对我更好点啊。还有……”裴言时刻注意有没有雷劈下来,麻溜把狼牙塞回宁晔手中,“等你日后再亲自送给我吧,你要是再送给别人,不管什么理由,咱俩就完了。”说完裴言犹感心颤。 宁晔沉默的抱紧他,“我知道……我会找到你的。” 裴言看着另外一只手也开始消失,赶紧道:“还有……还有,在城南一家客栈后院柴房有一个女子,你记得去救她……她,她腹中还有一孩子……嗯,我没猜错的话那还是应该是我,那女子应当是我的娘亲。”他艰难说道,这是他方才来的途中想通的,那熟悉莫名的亲近感,怪不得初见唐逾他便对旁人更多了些耐心。 宁晔微讶,还未回神之际,裴言又道:“不过我看孩子好像保不住了,你得想法子把我娘给救活呀。”依着当年师父的说法,裴言猜测对方润色过后才同他说与,方才混乱之际他探过女子脉象,孩子……或者说自己保不住了。这会儿说不定被鬼差抱着往冥府去呢。 想想,也是惨兮兮…… 这话刚说完,裴言两只手都不见了,叹息间瞥见宁晔身后那玩意儿悄然起身逼近,“小心……我…噗!” 裴言费尽力气挡在宁晔跟前,那玩意儿还真是下得狠手呀,裴言内心想着。 “裴言!”宁晔抱起他,裴言觉得全身都疼,指着要逃的心魔,“那……玩意儿要跑了。”宁晔扣紧他的身子,为他渡修为,裴言支起身体磕了宁晔的脑袋,“别犯傻,这时候你给我渡修为也是无用,快留着保护好自己。”说话间,心魔那倒霉玩意儿已经化作浓雾逃离。 宁晔擦掉他嘴角的血滴,“总归不会那么疼。”他心中已经为心魔记上一笔。 裴言哼唧两声,自然是疼的,但他得忍住,“我撑得住,我得给你继续交代交代。”裴言好似交代遗言一样,恍惚间他絮絮叨叨了什么自己也不知道。Y。U。X。I。 周遭混乱仿若将他们隔绝在外,裴言说得嗓子都干了,“不行了,我好累,我要走了……你记得以后不准欺负我啊。”走之前他还不忘交代这个。 “我记得……一定会对你最好。”宁晔轻轻言语,低首在他眼睑之上落下轻柔一吻,华光尽散,如雾如烟,彻底消失在宁晔怀中。他什么也抓不住,唯有手中的狼牙尚留裴言的温度,若不是还留下这个,他大抵也会怀疑这人是否真的来过。 回首遥望心魔逃窜的方向,宁晔目光寒冷…… …… 又晕又累,裴言睁开眼,瞬间清醒过来。 “表嫂!”突然一个脑袋钻进他怀中把他搂得死死的,喘不过气,华颜简直快要哭了,全然感觉不到他表嫂的痛苦,还是旁边的宣危察觉,不客气的把华颜给拉扯回来。 “咳咳咳……咳咳……”裴言当即反应过来,他活着回来了。 “宁晔呢?”他张望四周,这是他的屋子,只有冥主和华颜在。 华颜抹掉眼角的小眼泪,“表哥收拾残局去了,很快会回来,表嫂你身体虚脱休息会儿吧。”裴言确实累得不行,但是他还有好多疑问,目前能给他解答的只有冥主。 目光望向宣危,“冥主……那个,您知道我到底是怎么来冥府的吗?” “难道不是走来的吗?”华颜完全不在状况内,小手手一直被宣危牵制着生怕他一个没控制住跑去把裴言勒死。 宣危微微挑眉,“你还是问宁晔吧,因为你这段时日的失踪,冥府堆积太多卷宗,你记得恢复过后好好批阅,我乏了也不留这里打扰你。” 说完,简直不废话的往外走。华颜东看看西瞧瞧,最后目光定格被抓过的小手手,眼中弥漫喜色。 “咳咳……殿下……”那痴迷的小模样,他一个啥也不懂的二愣子都能看明白。 华颜立马恢复正经,随时待命的坐过去,摸摸他表嫂的小嫩脸,“怎么了,表嫂你说。” “你们在哪儿找到我的,来龙去脉有劳殿下告知。”裴言瘫着一副无力的模样,余光瞥见手指上的红线,不由得送了口气。 华颜回想道:“你不知道你消失那几日表哥都快找疯了,在妖界迷踪林翻了个遍,最后还惊动妖皇……不过好在凭我表哥的英明神武将此事化解。最后迷踪林突发动荡,我们在地底下找到你的。” 裴言嘴角抽动,“地底下?” 华颜老实点头,“对呀,那时候心魔已经全身血流至尽,残留最后一口气。而表嫂你是表哥施法破除灵阵把你拉回来的。只是没想到表嫂你回来时候,全身是伤,要是晚些你若是死在过去,就救不回来了。”说完,华颜眼睛又红了,正欲过去要抱裴言,一道身影拦住他的手,裴言本是闭着眼要认命来着,突闻鼻息间一缕清香,熟悉的味道让他快要哭了。 “咦,表哥你回来了?”华颜恢复冷静,宁晔视线落在裴言身上,两人大眼瞪小眼,华颜摸摸脑袋,这个时候他是不是该避开,“那个,表哥表嫂……我去吃饭了。” 待华颜走之后,裴言睁大眼死盯着宁晔,“可吓死我了。”他弱弱说道。 宁晔将他抱起来靠在怀中,裴言不客气的反抱着他,脑袋搁他颈窝处蹭蹭。 “那玩意儿怎麽样了?” “封印在妖界迷踪林,抵不过今夜。” “那他把我送过去干嘛,费力不讨好还搭上自己的性命?”裴言越想越觉得那玩意儿傻不拉几的。 “你应当明白何谓因果轮回。”此话充满深意,裴言微愣,“因果?” “你若不回到过去,他便无法诞生……”说到此处,宁晔声响微弱。 裴言默不作声思索其中,对于心魔而言,他回不到过去,心魔就不会存在,他回到过去心魔又会自取灭亡,这是个两难抉择呀。 裴言自然是没忘记宁晔心魔为何脱离本体,“我错了……”想想那些醉话,他就想打死自己。 “没有你,他依旧是我心中隐患。” 宁晔沉吟片刻,道:“对不起。” “啊?”裴言迷惘的看着他,见他眉宇轻蹙,抬手帮他抚平,“皱什么眉啊?” “这几百年我没有出手彻底杀死他。” 裴言觉得自己来回一遭变聪明了,指着宁晔眯起眼,“你说,你心里是不是也想着我回到过去呢?就是因为这个才没有阻止心魔最后的计划?” “是我铤而走险了,如果你回不去,我们也就陌不相识了。” 听起来阵阵心酸,裴言撇撇嘴,“就知道你心思深。” “到底我就是一个……自私的人。”宁晔说道。 “那如果我出了意外呢,那玩意儿想的不是把我送回去而是把我给杀掉你该怎么办?”裴言扬起下颚道。 “那……逆天做法的就该是我了。”宁晔毫不犹豫道,如果裴言出了意外,他会立刻除掉心魔,并且施法回到过去把他救回来。 裴言哼哼表示不怪他了,扒拉着宁晔的肩,“所以我最后是怎么到冥府的?” 宁晔拂过他的脸颊,低声道:“当年我赶到之时,你娘亲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孩子的确是没保住,我施法让她得以留下性命,最后带着尚有魂魄的你来到冥府交给你师父……” “那我娘之后呢?”裴言不由好奇。 “一切安好。” 裴言叹息,“要是我能护住唐逾就好了,只是没想到他是……我爹。”想到唐逾竟然会是他爹,裴言稍有不适,原本还称兄道弟结果就差辈了。 宁晔眼中划过深意,这空荡让裴言突然想起另外一回事,“那之后的夏国呢,改朝换代,那些遗留史书不是被烧毁了吗?不会是你所为吧?” “不是……是天帝派了一小仙所为。” 裴言狐疑的盯着他,总觉得他没有把话说全,或者还隐瞒了他什么。 “最后一个问题,归鹤怎么不在王室名录之上?” “他本就不是夏国国君之子,自然不在。” 裴言差点跳起来,宁晔按捺住他的身体道:“这是他最后才知道的,且他身上带有一半的妖族血脉,所以算不得凡人,灭国之际,妖族接他回去,至此跳脱生死。” “怪不得我当时查不到。”裴言喃喃道。 “那……他不是对你有意思吗?回到妖族有没有再去找你!?”裴言突然脑子转了个弯,抓住宁晔的衣襟一副大有坦白从宽的气势。 “从那之后我便闭关了,再未见过他。”宁晔淡淡说道,只是保留一分,他是没见过,不代表归鹤没有主动来寻过,不过都被他拒绝了。 裴言这才满足的松开手,“那就好,你要是再跟他牵扯不清,咱俩就完!” 宁晔默默庆幸,自己这几百年独身一人,没事就选择闭关也不去那些什么宴会,少沾染诸多麻烦。 “所以,我师父还没好呢?”裴言把玩着宁晔的发丝道。 “距离你失踪那日过去十日。” 好吧……裴言选择闭嘴。 说了许久,裴言才觉身体虚,立刻让宁晔给他找吃的去,除了果子…… 他悠哉悠哉的躺着,老觉得宁晔瞒他什么,耐不住心里的好奇,他起床去找了外面捉蝴蝶的华颜。 “表嫂,你怎么出来了,小心被磕着碰着。”华颜抓了几只幽冥蝶瞬时放开,扑腾腾的跑过来搀扶着裴言。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完结哟~~ 第74章 裴言一副慈笑的看着华颜,让华颜毛骨悚然,回想自己好像没做错事呀。 “殿下,其实……我,我还有诸事不明,希望殿下能为我解答一二。”他和华颜坐在跟前台阶上,大有谈心的模样。 华颜乖乖的点头,“表嫂你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裴言笑笑,识趣! “当年你表哥渡劫之后可发生过什么?” “当年?表嫂是说表哥从凡间回来那次?” 裴言点头,华颜苦恼了,“我那时候还没有出生……” 裴言:“……”他怎么忘了这个问题,顿时笑意凝固在嘴角,不过华颜又笑了,“不过,我听别的仙人说及过……”他说完,悄悄看了四周,凑到裴言耳畔,低声道:“当年表哥回来身负重伤,未曾休息就被我父亲召唤,不知道说了什么,父亲很是生气派了很多仙人下界。” “身负重伤?”裴言疑惑,明明他离开前宁晔好端端的,虽有伤却不至于重伤。 华颜点点脑袋,“对呀,反正全身上下没一块好的。好像是……表哥在凡间干了什么事,引得冥府秩序大乱。”裴言听得心情沉重。 “那他到底干了什么……” 华颜摇脑袋,“具体我实在不清楚。不过冥府之事,冥主应该知道吧。” 裴言立马站起来,他觉得小殿下说得很有道理。 “诶,表嫂你去哪?” “找冥主。” …… 天子殿 裴言苦巴巴的站在下面,尽管虚弱,这时候可不能露怯,“冥主……当年宁晔到底干了什么让天帝大怒?” 宣危十分困顿脸色沉黑,将将休息又被吵起来,换做别人可能早被他扔出去了。 “还不是他用自身全数修为换得当年所有无辜受死百姓复生。” 裴言被吓了一跳,这才叫真正的逆天而为。 “也是他让冥府本来送往的鬼魂突然四处逃窜,害得我当年一个月没有休息好。”宣危勾起一抹冷笑,让裴言不敢直视。 既然宁晔让所有人复生,他突然眼睛一亮,“那……” “放心,当年你还没出生算不得人。” 裴言:“……” “所以,天帝为何派仙人前去销毁这段历史?” 宣危白了他一眼,“宁晔是他侄子,说到底是个护短的,仙界知晓这些祸事不是宁晔所为,可凡人只信眼前,他们断然是巫师祸国,辱骂黑名自然留于史书之上,宁晔不在乎,天帝在乎,关乎仙界面子,便使些手段抹去这段历史了。” …… 从天子殿回去,裴言就闷闷不乐,吃东西都不知其味,宁晔看着他发呆的小模样,“可是有心事?” 裴言抬眼,咬下最后一口鸡肉,把鸡腿扔掉擦擦手,一副要宣布一个重大决定的模样,“我……诶……其实当年不是你的错,干嘛散去修为做这等逆天之举?” 宁晔一听,微微垂眼,帮他盛了碗汤,“谁告诉你的?” “冥主……” “总归是因我的缘故,让心魔作乱为祸一方,迫害了不少无辜百姓,偿还是应该的。”他递给裴言,裴言就着他的手猛吸了一口咽下。 裴言蔫儿蔫儿的,散尽修为啊~他自然能感觉到宁晔现在的强大,想必这几百年没少吃苦修炼。 “我决定了,我以后得对你更好点。”他点点头说道,没忘自己离开前死拉着宁晔让他对自己好点儿,想想不免好笑。 “我想起来了,既然无辜的百姓都复活了,那我……唐逾也复活了吧?”他亮着眼睛看着宁晔,之前问及他娘亲过得如何,宁晔便是模糊过去。 这回,都坦白了,没必要再藏着掖着。 宁晔颔首,“唯一不幸,便是那一世都没有孩子。” 因着孩子失去,陈婉身子有损,好在唐逾对她极好,一辈子没有纳妾没有埋怨,夫妻二人琴瑟和鸣,相濡以沫一辈子。 裴言叹息,“看来我真是跟他们有缘无分。” “你既然回去同他们相见,便是另外一种缘分。” 裴言不吃了,拉着凳子靠得宁晔越发的近,叹口气,“也不知道你是倒了什么大霉遇到我,想想你如果遇到的是另外一个人或许你就不至于这么惨了。”他抓着宁晔的胳膊,跟没了骨头一样倒在他身上。 宁晔低笑,“哪里有那么多如果,世间种种皆是缘分。” 裴言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这会儿正温情着呢,华颜突然闯进来,提着一筐红艳艳的果子乐呵呵的跑进来,“表嫂,我摘了好多蟠桃你要不要吃点儿。” 蟠桃!?裴言立马想起那十日与果子作伴的生活,忙的摆手手,“别别别拿过来……” 华颜不明所以提着小筐子放在桌子,裴言一闻到果香,忍不住干呕。 宁晔给了华颜一个眼色,华颜立刻把蟠桃撤下,“原来还有见到蟠桃就吐的人啊。” 裴言欲哭无泪,“我……我就是吃多了点,再也不想吃了而已。”早知道还不如选择辟谷呢。 宁晔拍拍他的背,“是该控制你的吃食,遇到喜欢的就不停的吃……” 裴言不满的哼了一声,“我现在是个病人,你应该呵护我,哄着我!” 华颜看着这一幕,他承认他酸了,唉……酸了,找个小角落啃桃子去吧。 …… 这一年裴言可算是把身子养回来了,然而这就意味着,没有人再帮他批阅卷宗了……想想,之前有宁晔在他还能躺着指使,这段时日天宫盛宴,宁晔不得不先行离开,算下来日子都过去十日了,他十日没有见到宁晔了。 裴言奋笔疾书,旁边摆着小山堆,批阅到最后整个都麻木了。 好不容易批阅完,鬼差们又呈上来一堆,裴言无语,“最近转生的人这么多吗?” 鬼差俯身道:“回大人,近月旱灾连连,伤亡人数的确超乎以往。” 裴言捂额,挥挥手示意鬼差退下,认命的拿出卷宗,纸上的名字占据他的视线——秦逍!? 嗯……不会是他把人挂树上那个秦逍吧? 裴言默默多看了眼,这秦逍真真是福厚啊,这辈子是国公之子结果他自己不小心成水鬼了,估计是找到替代者,搁这儿投胎转世来了,结果下辈子是个富商……裴言突然好奇,这么个小心眼儿,福泽不错呀。 因为一时好奇他往前查了查,看到了秦逍的前生,停止到上上辈子,裴言明白过来,原是上上辈子的秦逍乃是一方大夫,可谓仁医,救死扶伤,当年有一场瘟疫,附近村子几乎都染了病,是他研究出来药方,拯救百姓于危难之时,可惜……被有心人惦记上,杀了之后夺取药方。 啧啧……裴言摇首,果然是前世因后世果。 他继续批阅……一直等到旁边的幽冥灯燃烧殆尽,眼睛都快睁不开,才批阅完。 想着还有空闲,得去看看他师父。 经过一年的修养,崔敬的魂魄聚集一处慢慢形成肉体。只是还无法动弹,躺在床榻上,裴言端着羹汤一口一口喂他,“师父呀……你可得快些动弹起来,你徒弟我快被那些卷宗给压死了。” 崔敬给了他一个白眼儿,“你师父我都被压死了数百年还坚强活着,你这才哪儿到哪儿,平日里你还偷懒,这会儿人宁晔告假,你就撑不住了?” “哪有……宁晔虽然……帮我批阅许久,那不是因为我虚弱嘛。” “少来,我还不知道你,但凡你虚弱你就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现在有精气神的模样别提了。” 无情无义的拆穿果然是他师父的口吻。 “唉……也不知道他什么回来。”裴言喃喃着。 崔敬再次给了他一个白眼,干脆闭上眼。 当年,宁晔抱着一个将将形成魂魄的婴孩前来,特意交托在他手上。崔敬没想到自己哪一日还能和天宫的宁晔打上交道,他当年只觉得这宁晔对这孩子很是看重,压根没注意到宁晔眼中的情意。 还将一个木匣子交于他,只说是放好便是,这一放就是几百年。以至于他现在才知道宁晔意欲何为,他想让裴言了解当时的情况不要被表象所蒙蔽。 后来他被赤浑所害,当初不小心看到他和宁晔的心魔勾结在一起,欲告知冥主之时被赤浑阻扰,他不是赤浑的对手,奋力抗击也不过留下一魄在阴律司,好在这个傻徒弟最后开了窍。 …… 约是半月过去,宁晔那边还是没有消息,裴言想直接自己上天,虽然这不符合规矩,但是……外头盛传,有不少仙子趁着这次宴会对宁晔慕名而去,每听一件,他就气得牙痒痒,想起之前宁晔准备把他给带上来着,可是……那一堆卷宗压得他抬不起腰,前有冥主盯着,他不敢啊~ 这不,跟着是杨远舟孩子的周岁宴,裴言专门去定了一个长命锁,精致小巧落在他手里爱不释手。 这算是冥府近年来唯一一件喜事,在这阴气弥漫之地举行周岁宴,虽然感觉怪怪的吧。 亲手把长命锁戴在白团子身上,杨远舟的孩子真真是随了他,一生下来只会笑,笑得眼睛都睁不开那种,两只水灵灵的眼睛看得裴言心痒痒,好不容易把他从杨远舟怀中拐过来,裴言逗趣儿得紧,小孩儿咯咯笑,笑得甜甜哒,让裴言好想把他拐回去,一时间又想起被他送回南海的小崽子。 好的是小崽子还记得给他送来书信,别以为小屁孩儿会写字…其实他画还是不错,虽然歪七扭八,裴言也能将他所要传达的意思理解得七七八八。 小崽子在鲛人族倒是没有受委屈,反而每天都勤学苦练,裴言一个老父亲的心算是得到满足。 因为孩子的周岁宴,裴言破例的多喝了几杯,他知道自己的酒量,实在不敢恭维。趁着尚有理智回了阴律司,不然待会儿丢起人来,估计他会哭。 一个人坐在大殿上,裴言全身充斥着酒气,整个阴律司都空荡荡的,因为鬼差们都去喝酒了。 裴言抱着靠在双膝上,“哼,还不回来……等我把这边的事儿料理完,我再上天收拾你……”他哼哼唧唧小声说着,门突然开启一条缝隙,悠远的光芒摄入,裴言眨眨眼,险些看不清楚去。 等到那人彻底推开门,裴言这才亮起眼睛,不自禁的扬起笑脸,“你怎么才回来~”他站起身东倒西歪的看得宁晔心里发慌,担忧他下一刻就摔下去,快步过去扶着裴言重新坐下,“耽搁了些许,喝了多少?”宁晔抚开裴言额前的乌发轻柔道。 裴言笑眯眯的伸出手,扬出三个手指头,“三杯……不敢多喝,醉了多丢人。” 看他这副半醉不醉的模样,宁晔觉得他可能已经……醉了。 裴言说完笑呵呵的扑进宁晔怀中,吸了吸他身上的清香,“等我找到我的接班人,我就天天跟着你,你真狠心,离开我半月连个消息都没有。”似乎有些委屈的意味。 宁晔吻了吻他的发顶,“是我父母亲游历而归,多留了几日。” 裴言突然打起精神坐起来,“你……父……父母亲回来了!?” 宁晔老实点头,裴言方了,“那他们肯定知道咱俩的事儿了对不对?” “嗯。” 裴言捂脸,松开一点指缝,目光灼灼的看着宁晔,“应该没提到我吧……”他抱着最后一丝期望。 这次宁晔没有立即回答,裴言已经知道结果,闭上眼,“行吧,你说,我还有机会获得你父母亲的认可吗?” 越说脑袋越垂下,怎么看怎么丧气。 宁晔伸手抬起他的下巴,连带着整个脑袋,“难道你不是得到我的认可就可以了吗?” 裴言蹙眉,“哪有,你没看那些话本子里写的,好多父母拆散了恩爱的恋人……呜呜……” 突然多愁善感起来,宁晔知道他是彻底醉了,酒香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萦绕至周围。宁晔摸摸他脑袋,“不必担忧,他们对你无甚意见。” “真的!?”裴言歪着脑袋问道。 宁晔颔首,裴言突然又笑起来,“其实……我醉了。” 眼睛亮晶晶紧紧盯着眼前人,裴言捧着宁晔的脸,凑过去在他嘴上啾咪一下,脸蛋儿红红的,傻笑着,“我……我好困哦。” 宁晔搂过他的身子,“困了就睡吧。”嶼汐獨家整理,敬請關注。 “你得陪我……与我同床共枕!”裴言抬手环过对方的脖子贴在宁晔耳边轻声说道。 是醉得不轻啊,宁晔抱起他往寝屋而去,裴言半梦半醒,只觉得被人伺候得舒舒服服,最后躺在床上,四肢摊开,睁眼间见着宁晔转身要离开,他飞快的抓住对方的手,温暖得不舍得放手。 “说好的陪我睡觉。”裴言硬是把宁晔给拉回来,完全不给其反驳的机会,把人给硬拉上床,然后枕在宁晔怀中,双手抓得紧紧的。 对此,宁晔似乎已成习惯,抱着他,“真不知道,你这酒品算好还是不好。”话音一落,裴言在他脖子上蹭蹭,哼唧两声又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裴言一睁开眼就是宁晔的俊脸,一大早就是美男图,裴言咽了咽口水,脑子里回想起昨夜……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当时是个傻子。 算了,傻就傻吧,他窝在宁晔怀中,忽而来了兴致,凑上沿着宁晔半露的锁骨吻上去,一直到紧抿的薄唇之上,似不满足,准备再深入的时候被抓了包。 宁晔睁开眼,看着在自己身上造作的人,裴言毫无被抓包的尴尬之心,扬着明朗笑意放过他的唇,“我想沐浴。”他指着旁边的小汤池。 把他放入汤池之中,宁晔把裴言要穿的衣衫搭在附近的屏风之上,欲离开的时候,一双沾满水的皓腕环过他的腰际,带着温热的气息逼近,令宁晔身体微怔,那双手灵巧得很,在他腰带之上流连,就差一下腰带就要落下,宁晔目光暗了暗,抬手按住那罪魁祸首,低沉道:“别闹。” 他能感受到身后贴上来的人,耳畔传来裴言笑呵呵的声音,“谁跟你闹了,我一个人在这里洗孤独寂寞,你忍心吗?” 宁晔微微撇头,“我让鬼差进来守着你。” 裴言贴上他的耳垂,“不行,我就想要你陪我。要不你自己下来,或者我替你动手?”他眯着眼,手指不安分的扯了扯。 宁晔有些无奈,他总觉得自己今日走不出这里,“那你先回去。” “不要,万一你跑了我又追不上你。”裴言晃晃脑袋。 宁晔道:“不骗你。” 裴言动摇了,看着某位仙君一副正经的小模样,心不甘情不愿的松开手退开两步,宁晔宽衣解带时面上还是坦荡模样,只是身后一双眼睛炽热紧盯,让他总是错觉以为自己是送羊入虎口的感觉。 仅仅着了薄薄的白衫,裴言已经靠在汤池边同他招手,“过来过来。”掩饰不住脸上的兴奋,他自己是小露香肩,脸色被这汤池晕染得脸蛋通红,眼眸好似盛水一般,光亮透彻。 宁晔刚走下水,未靠近时,裴言却快速过来贴在他身上,身体的温度似乎比这汤池还要来得热,一下吻上宁晔的唇,好似迫不及待在寻求什么,宁晔环着他,怕他跌落下去,慢慢将主动权掌握手中。 白雾氤氲之中,裴言趴在宁晔肩上无力喘气,“我……我想要。”甜腻撒娇的嗓音顿时刺激到宁晔,搂着裴言的手紧了三分,裴言扬笑,水下的手不大老实了,过了半响,宁晔眼睛微微发红,仰首喘息。 暧昧之声在其中荡漾,片刻之后,裴言被压在璧上承受着宁晔炙热的吻…… 这次沐浴可真真是给裴言带来与众不同的感受,以至于晚间趴在床上的时候,他仍旧没回过味来,毕竟一直昏昏沉沉,只知道抓紧眼前的人,其他的嘛……裴言承认很舒服…… 就是他的腰有点酸…… 门扇被推开,宁晔换了一身衣裳端着吃食进来,裴言慵懒的转过身,眯着眼看着他,抬起手指着自己的腰,“捏捏。” 宁晔端着吃食过来,“不饿吗?” 裴言点点脑袋,想了想还是先吃东西吧,张开嘴示意,宁晔宠溺淡笑,舀了一勺汤送进裴言口中,见他满意的眨眨眼,跟着继续。 吃了点东西,裴言就有精神了,然后又不安分,接过宁晔手中的碗,喝下一大口趁着宁晔走神之际堵上他的嘴,把嘴里的汤如数渡给他,宁晔滚了滚喉结全部咽下去,“又不安分了?”他点了点裴言的腰,裴言扬着灿烂的笑容,一屁股坐在他身上,“我才没那么弱呢。”如果忽略他略微沙哑的声音就更好了。 靠在宁晔身上,裴言把玩着对方的发丝,“你说……我怎么就那么喜欢你呢?” “你确定你下一句不是忽悠我帮你批阅卷宗……” 裴言眼眸转了转,抓紧宁晔的衣襟把脑袋拉低一些,“这怎么能叫忽悠呢,我身娇体弱,此刻都没有力气拿那支笔……” 宁晔岿然不动,裴言立刻小心思又上来,突然直起身子把宁晔推倒在床上,他费劲撑在上方,觉得太累了,干脆趴在身上,“嗯~好夫君,你忍心我大半夜在那里孤苦伶仃批阅冰冷的卷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吗?” 装可怜他绝对不怕。 宁晔眼睑微颤,似听到他那话微扬唇角,“那我去批阅卷宗,你干嘛?” 裴言厚脸皮不在怕的,“我给你端茶送水,还给你暖床!” 宁晔低笑出声,磁性的声音让裴言内心又钻出一股火来,烧得他身体开始发热,裴言贴近他,“你说,答不答应!?”他眯着眼扬起下巴暗含淡淡威胁。 宁晔假意思考一阵,接着对上裴言光亮的眼,“你若再唤一声,我便应你。” 裴言先是迷茫,跟着想起刚才自己说的话,立马明白过来,对上宁晔微微含笑的黑眸,他靠在宁晔耳边甜甜开口,“夫君~” 作者有话要说: 文文正式完结,嗯……弱弱的说没有番外,接下来就是修改错别字,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这本书写得蠢作者当时其实很累,还好苟下来了,吸取教训总结一下再战下一本~ 接档文《殿下每天都在恨嫁》七月份开,大概是中旬左右 当得知自家那高岭之花的表哥被冥府小判官拐跑,华颜瞬间觉得手里的桃儿不甜了,旁边的花不香了,对面跳舞的仙子也不美了。 他堂堂仙界最得宠爱的殿下竟然比不过一个小判官?气得他当场喝下三碗仙酿,醉意朦胧间,他灵光一闪。 你抢我表哥,我给你搞事! 于是他决定去勾搭小判官的头头——那位存在传言中的冥主。 三界传言冥主俊美无俦,华颜不信,再好看能有他表哥好看? 本着自己吃亏的心,华颜豁出去了,直到他真正见到传闻中的冥主,华颜默默的吞了口水,克制住自己的小色爪。 这是一个小可爱每天想尽办法要把自己嫁出去的故事。 帅得人神共愤隐藏毒舌属性的冥府大佬攻VS娇气粘人绝对的厚脸皮受 推荐基友预收文(搜笔名可见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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