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你入掌心》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诱你入掌心》作者：燕燕燕燕 文案： 他们初见源于一场乌龙的相亲： 医院里，林幽抢了陌生人的车位去给一叫许温雅的医生送东西，时间很赶，她将东西托付给小护士，说，“麻烦您把这个手提袋转交给许阿姨好吗？” “给……许阿姨？”小护士疑惑地瞪圆了两只眼睛。 林幽硬着头皮保持微笑，心里却犯起嘀咕，难道这位许温雅不是阿姨？是个年轻小姐姐？ 接着，她被男人低沉而平缓的声音瞬间钉在原地，“你找我？” 许温雅？男的？ 一个大男人起个女人名…… 什么玩意儿？！ 在一起后的某个周日，林幽想起那次尴尬的相遇，忍不住叹气，“许医生，我没法叫你的名字，”林幽为难地说，“也太像个姐姐或者……阿姨了。” 许温雅也不生气，缓慢地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那就换个叫法，”他突然抬眸看着林幽，理所当然地反问，“直接叫老公不是更方便？” 林幽脸一红，隔了一会儿，她轻声嘟囔：“倒也行……” 一句话简介：我的男人许温雅 立意：爱是向阳而生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幽，许温雅 ┃ 配角：万凤香，贺萧，胡安娜 ┃ 其它： 第1章 万年冰山 五月，北方的天气已经算得上热了，城市的道路拥堵，医院门口尤其严重，排队进医院的车排成长龙。 林幽指尖轻点方向盘，扫了眼腕表——13：15，离上课还有四十五分钟。 就在半个多小时前，林幽接到姨妈的电话，让她帮忙去市人民医院给一个叫许温雅的医生送份东西。时间紧张，林幽连饭都没好好吃完就火急火燎地出发了。 终于，车以龟速开进医院的大门，林幽跟着前面的车开进地下停车场。 她没怎么来过医院，而且本身方向感就不太好，一进地下停车场就完全蒙圈，只好跟着前面的车往前开。 那是一辆黑色大众，车牌“凤AT8785”。 片刻后，林幽跟着车拐了个弯。 又开了十几米，那车停住，开始慢悠悠地准备倒车。她顺着倒车的方向望过去，果然，右边有一个位置极佳的车位。 林幽四处看了一圈，顿时有些泄气，这偌大的地下停车场，已经车满为患，俨然已经没有其他的车位了。 市医院天天如此，地下停车场里的车位基本上没有空闲，一辆车开走，随即就有车再停进去。 林幽听胡安娜吐槽过。她怀孕的时候还在国内，产检的医院就是这里，她本来不孕吐的，但每次来医院之前都愁得直犯恶心。这医院哪儿都好，就是车位紧张，想要等到车位，那至少得在这车位迷宫里转悠十分钟！至少！ 林幽皱了皱眉头，嘴角下压，有些无奈。 怎么办？ 她可没那么多十分钟可以等。 要不然…… 抢个车位？ 林幽的脑子突然间就冒出了这么一个不太地道的想法。她的车技不错，直接开进去肯定能比前面那辆车稍微快点…… 但是这行为，就好像有那么点缺德了。 林幽低头看看时间，看来也不容她磨蹭和犹豫了。 她当机立断，决定先干了再说。 公共车位本来是先到先得，但你倒个车慢吞吞的，就不能怪我手速快了，要怪只能怪你太磨叽。 林幽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然后迅速踩油门，右打方向，稳稳地开进车位，搞定！ 接着她停车，熄火，拉手刹，一气呵成。 这波操作，酷炫！满分！ 不对，她刚抢了车位，这时候再炫耀就更缺德了，林幽心虚起来。 她看了眼那辆刚把车屁股扭过来一点的倒霉蛋。它正静静地停在那儿，一动也不动，那闷不吭声的架势倒像是在控诉她抢车位的无耻行径。 林幽更加心虚了，她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深吸一口气，拿起副驾驶的手提袋，打开车门下车。 犹豫了一会儿，林幽觉得她应该去对车主道个歉，毕竟她也挺鄙视自己的。 林幽双腿打颤地往那辆车走去。 但愿车主是个好说话的人，不要斤斤计较，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得饶人处且饶人…… 她在心里暗暗祈祷，不觉已经走到那倒霉司机的驾驶室外，林幽鼓起勇气敲了敲车窗。 车窗缓缓降下来。 随着车窗的下降，车主的脸也映入林幽的眼中——那是一个长相英俊端正，眉眼有点严肃，看上去不苟言笑的男人。 他的耳中插着蓝牙耳机，似在打电话，被林幽打断后，眼中似乎还露出一丝愕然。 林幽揣测着他的表情，似乎除了那丝愕然之外，并没有多少不爽的神情，可能是被她抢了车位还敢来“挑衅”的勇气惊到了，还没反应过来吧。 林幽赶紧咧嘴露出笑容，对着那张懵了的脸讨好地说，“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抢了您的车位是我不好，但是我真的赶时间，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把这个车位先让给我？” 万一人家说不行怎么办，林幽斟酌了一下，提出一个看似可行的建议，“或者您在这儿稍等一小会儿，我送个东西很快就下来，不会耽误很久……行吗？” 够有诚意了吧，林幽甜甜一笑，朗声说，“谢谢您！” 为了突出自己的诚意，她弯腰、低头，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这个司机看上去也不像是小心眼的人。 她暗暗瞄了眼左上方的监控，光天化日的，这人应该不会对她的车怎么样。 林幽唱了这半天独角戏，车主一句话都没回应，林幽抬头瞄了一眼，这人好像还懵着呢，什么表情都没有。 行吧，道歉也道了，该说的也说了，“那我走？”林幽装模作样地说了一句，然后便脚底抹油，绕过他的车跑了。 她是个标准的路痴，下了车更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跑了一阵，才终于找到电梯，来到外科楼。 走出电梯，林幽小跑着来到护士站，她左右扫了一眼，几个护士都在忙碌。她的目光锁定一位个子娇小的小护士，此时她正低着头贴标识。 小护士似乎感觉到有人走过来，抬头看了过来。 林幽走近几步，笑着问她，“你好，麻烦问一下，许温雅医生在吗？” “许医生啊？他中午出去了，好像还没有回来呢。”小护士笑眯眯地打量着林幽，“请问你找他有什么事呀？” 林幽将手提袋往上提了一下，说：“有人托我给她送点东西过来，要不麻烦您——” 对话被手机铃声打断，林幽对护士露出抱歉的一笑，“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她看了眼手机屏幕，避开一步，小声接起电话，“姨妈，我已经到医院了。” “那你……”姨妈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一些，透着神秘，“见到许医生了吗？” “还没呢，许医生还没过来……”林幽抬手看了看腕表，手提袋随着她的动作滑到手肘的位置，林幽皱了皱眉头说，“我有点赶时间，把东西放护士站好吗？你跟许大夫说一声，让她来的时候取一下？” “等等！”姨妈突然提高嗓门，“你先别走，我马上打电话，不差这一会儿，你千万别走，听到没？” 电话挂断了。 林幽无语地盯着手机，然后嫌弃地看了看手提袋。 什么东西非得亲手送到啊？ 不到一分钟，姨妈的电话就又打了过来，林幽接通后，就听到姨妈单刀直入的命令，“幽幽，许医生马上到，刚才找车位停车呢，你一定等着他，要亲自把东西给许医生，知道吧？” 这一等还不知道要多久。 林幽好声好气地商量着：“姨妈，市医院车位不好找，还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上来呢，要不我先走吧……” “ 哎，别走，人家已经找到车位了，这会儿正往楼上走呢，你千万等着人家，听到没？”姨妈语速极快地打断林幽，语气坚决，不容反驳。 林幽只好无奈地应下。 她走回护士站，无聊地看着几个护士忙活。那个小护士已经贴完标识，此时正坐在护士站里面，托着下巴好奇地看着她，见她看过来，小护士赶紧笑了笑，小声问，“美女姐姐，您是许医生的朋友吗？” “呃……”迟疑几秒，林幽随口敷衍道，“对，我是她朋友。”。 懒得多解释，鬼知道这位许温雅是个啥人，听名字倒是温温柔柔的，搞不好跟姨妈一样是个更年期大妈。 林幽一边腹诽着，一边扒拉着手机屏幕。 小护士的提问还在继续，声音压低，带着点打听八卦的兴奋，“那你是他女朋友吗？” 林幽低头扫了自己一眼，我难道长得像个男的？ 怕她误会，小护士赶紧解释道，“小姐姐您别多想，我就是见你这么一个漂亮小姐姐居然是来找万年冰山……不对，找许医生的，所以有点好奇！” 万年冰山？ 难不成这位许温雅医生不仅是更年期，还是个冰山脸？早知道就不说是她的朋友了，谁乐意跟个更年期冰山脸做朋友？ 林幽好脾气地笑笑，随口说，“没事，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她又看了眼腕表。 快迟到了，她决定不等了。 “不好意思，”她对小护士说，“我赶时间，不能再等了，麻烦您把这个手提袋转交给许阿姨好吗？” 林幽不小心把许温雅代入了更年期妇女的形象，一句“许阿姨”脱口而出，细想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给……许阿姨？”小护士疑惑地瞪圆了两只眼睛。 林幽硬着头皮保持微笑，心里却犯起嘀咕，难道这位许温雅不是阿姨？是个年轻小姐姐？ “噗！”之前一直坐在电脑前忙碌的短发护士正好在喝水，此时一口水喷出来，咳个不停。 林幽看看小护士，又看看那个喷水的护士，有点愣愣地摸不着头脑。 难道真的搞错了？许温雅真是位年轻的……姐姐？ “你确定是找我们人民医院的许温雅医生吗？”短发护士边拍胸口，边皱眉打量着林幽。 林幽平生最讨厌这种不友好的眼神，她收起脸上淡淡的笑意，冷冷地说，“确定，我找的就是人民医院的许温雅！” 她又看了眼腕表，糟糕，这回真的要迟到了。 林幽微微调整表情，再度转向小护士，“我真的得走了，麻烦您把这个转交给许医生吧！” 小护士目光却突然越过她，指着不远处的电梯口说，“许医生过来了！您看看是找这位许医生吗？” 林幽顺着小护士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熟悉的人朝这边走过来。 没错，挺熟的，刚在地下停车场见过，她还抢了人家的车位…… 林幽赶紧转回头，内心疯狂叫嚣。 世界要不要这么小？ 这也太尴尬了，刚得罪完的人，这才前后不到十分钟就又见面了。 没等她想好应该如何应对，就听到那位热心的小护士开始吆喝，“许医生，有人找，是位大美女！” 林幽头皮一麻，手提袋差点掉到地上。 林幽能感觉道旁边有人走近，接着余光瞥到身边站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她赶紧借着摸头发的动作把头转向另一侧，林幽的大脑已经处于当机状态，越发口不择言，“不是不是，我弄错人了，我我我再去别的科室找找！” 林幽快速背转身体，控制着几乎同手同脚的别扭动作，想立即离开这尴尬至极的“案发现场”。 可下一秒，却被男人低沉而平缓的声音瞬间钉在原地。 男人说：“这医院只有一个许温雅，就是我。” “！？” 第2章 一个大男人起个女名 “你找我？” 低沉的男声从后方传来，林幽感觉脑门冷汗直冒，后背不自觉挺直。 许温雅？男的？ 一个大男人起个女人名…… 什么玩意儿？！ 林幽暗暗叫苦，刚抢了人家车位，又把人性别搞错了。 这叫什么事啊？ “找我有事吗？”声音逼近，男人已经走到林幽身侧，他低头看了眼林幽提着的手提袋，低声询问，“这是万阿姨要你拿给我的？” 林幽一咬牙，快速扭头看了他一眼，而他眼神只是淡淡扫了过来，定格不到一秒，便再度转向那只手提袋。 没认出来？ 林幽暗暗松了口气。 转而又有点不爽，老娘的校花脸就这么让人记不住？？ 林幽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手中的袋子，也是，这才是她大中午跑来医院的目的，看来这东西是真的是人家的重要之物。 她赶紧献宝似的将手提袋举到男人眼前，讨好地笑着，“没错，我姨妈万凤香女士让我拿给你的。” 好像姿态放低一点就能弥补之前的缺德行径一样。 “嗯，我知道了。”男人随手接过，手指无意中触碰到林幽的掌心，温热的，一触即离，倒是与这万年冰山脸不太相符。 许温雅将手提袋提到眼前随意瞟了一眼，接着看着林幽幅度很小地点点头说，“谢谢。” 别谢我，我不配。 林幽更心虚了，觉得应该解释一下刚才抢车位的没品行为，她抬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然后咧嘴一笑，摆出自认为最真诚的笑容。刚酝酿好表情准备开口，这位许医生却很突然地移开了目光，又去看那只手提袋去了。 林幽一愣，笑容还僵在脸上，她尴尬地看着他，然后就发现许医生的耳朵竟然在她的注视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没错，真的变红了！ 这不会是害羞了吧？ 她居然见证了一个男人耳朵变红的过程，这也太神奇了。 不过，这才是对校花脸的正常反应嘛。 林幽在心里暗暗发笑，那点因抢了车位而产生的窘迫感也消散了不少。 对方是个耳朵会害羞变红的大可爱，那她也不好意思得寸进尺，林幽看着他说，“许医生对不起，我刚才抢了你的车位，实在是因为时间紧迫……” 她边说边下意识地看了看腕表。 13:45！ 完了，这下真的迟到了。 林幽没时间多做解释，但又不想显得太没诚意，于是不得不把姨妈搬了出来。 她重新堆积起笑容对他说，“许医生，我赶时间，您看在我姨妈的面子上，就别跟我一般见识了好吗？” 瞥见许温雅微微皱起的眉头，林幽又不自觉地客套了一句，“改天我和姨妈请您吃饭？” 林幽觉得她这应变能力绝了，当医生的肯定很忙，想必也没有那么多时间。 “也行。”男人的声音不大，却低沉沉地传入林幽耳中，“哪天？” 林幽愣住，应变能力归零。 大哥，这是客套话，顺着台阶下来就行，咋还带挖坑的呢？ 在许温雅理所当然的目光下，林幽不得不回应，“呃，都行，您定吧！” 许温雅点点头，错开身子让出通道，“那我们再联系。” 林幽如获大赦，撒腿就跑。 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3分钟，好在班里大部分学生都比较自觉，没有出现乱哄哄闹腾的情况。 林幽将手机静音，向学生解释了自己迟到的原因，并诚恳地道歉后，开始上课。 在学生能接受的前提下，她刻意加快了节奏，下课铃响，林幽也刚好讲完了这节课的计划内容。她安排课代表放学前去办公室拿试卷，然后拿着自己的东西走出教室。 走廊里，刚巧遇见刚下课的方显志老师，林幽冲他淡淡笑了一下。 “林老师下课了？”方显志与她并肩往楼梯口走，关切道，“我看你上课后才赶过来，是有什么事了吗？” 林幽中午着急赶路，到学校后又赶着来上课，连水也没来得及喝一口，一节课下来已经感觉口干舌燥，这会儿她什么也不想说，但还是礼貌地回答，“没什么事，帮我姨妈送东西，所以迟到了一会儿。” “没什么事就好。”两人离开教学楼，往办公区走去。 方显志转头看着林幽，“林老师，你周六下班有没有空，我有个朋友开了家烤肉店，听说味道很不错，他给了我几张优惠券，你有空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吃。” 林幽低头看路，一时没有回答。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方显志的心思，可她着实对他没有感觉。两人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对方没明说，林幽也不好直接拒绝，只能见机行事。 “方老师，不好意思，我周六有事。”林幽语气淡淡地，虽温和，但却带着疏离。 “哦，没关系，那改天吧！”方显志叹了口气，了然地笑了笑，“那我回办公室了，回头再聊。” “嗯，再见。”林幽点点头，继续往前走，顺手点亮手机瞥一眼屏幕，三个未接电话。 她解锁手机，发现三个未接电话都是姨妈打来的。 她拿着手机走进办公室，只觉得口渴得厉害，林幽放下手中的教材，先端起杯子把一大杯水全喝光后，才回拨给姨妈。 姨妈接电话很快，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激动，一连串的问题轰炸向林幽的耳朵，“幽幽，下课了吗？见过小许医生了吧？感觉怎么样啊？” 林幽突然就明白了姨妈的意图。 这是……在给她相亲啊。 这波操作还真是……牛！ 林幽气笑了。面对姨妈这直来直往、风风火火的性子也着实没有办法。 想到中午的乌龙，林幽还一阵尴尬，她无奈道，“姨妈你怎么不早说？这弄得多尬……” “早说你能乖乖去见人？”姨妈没好气地说，“给你约五次你恨不得拒绝八次，之前的就算了，这次的许医生人真是好得很。” 林幽轻声抱怨，“那你至少得提前告诉我人家许医生是个男的吧，我连人家性别都搞差了，闹出大笑话……” 她想让姨妈打消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继续补刀，“我今天可把人得罪得不轻呢，别说相亲了，恐怕连你们友谊的小船都不保了……” “你就说你看上没看上吧！”姨妈不跟她废话，干脆地说，“就小许医生那模样、那条件，你要是再看不上，那真就是你给我故意找茬了。” “不是，这才哪到哪啊，就见了一面，怎么就到看上看不上的程度了？”林幽再次被姨妈的神奇脑回路折服。 “你就说第一印象行了吧？第一印象怎么样？”姨妈降低答题标准，“想好再说哈，别惹我生气！” 林幽抿了抿嘴唇，认真回想那个男人的样子——他看上去是真的严肃，确实像个万年冰山，不过长得嘛，平心而论挺帅的。 个子挺高，林幽167，他差不多比她高1个头，那得有185以上了，肩宽腿长，身材看上去挺好，但是谁知道是不是外强中干；五官端正，鼻梁挺直，眼睛双眼皮，眼窝微凹，眉毛浓而黑。非说缺点的话，那皮肤确实不怎么白……小麦色？ 嗯，蛮有男人味的。 “问你话呢，赶紧的！”姨妈没好气地催促。 林幽停止犯花痴，尽量客观地评价，“第一印象挺好的，长得不错，脾气好像也挺好。”林幽把自己最直观的感受说了出来。 都被抢车位了还能保持风度，应该算得上好脾气了吧？相比之下，今天她的行为还真的是……一言难尽。 林幽懊恼地直拍脑门，唉，这都什么事儿啊。 “行！第一印象不错，那就是看上了，那我知道了。”姨妈按照自己的理解发表了中心思想，不等林幽回答就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 林幽惊呆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难道她刚才表达的真的是“看上”的意思？ 林幽崩溃地趴到桌上。 门外传来动静，林幽懒懒地抬起头，一个穿着校服的高个子男生慢悠悠地晃进来。 他看了林幽一眼，挑了挑眉毛，然后继续慢悠悠地晃到孟老师办公桌旁，懒散地站着。 林幽恨不得将脑袋镶进桌子里，她趴在桌子上瓮声瓮气地说，“贺萧，你又什么情况？” “我们班主任说我早——恋——”贺萧拖着腔强调那俩敏感字眼。 “孟老师呢？”林幽抬头往门外瞥了一眼，没看到孟老师进来。 “他让我进办公室等，可能……”贺萧认真想了几秒钟，“放水去了吧。” 林幽感觉自己额头上的筋不受控地鼓了鼓，压着脾气问道，“那你早没早恋？” 说完，她上下打量着贺萧。 少年乜斜林幽一眼，“姐，你是不是嫉妒我？我听凤香女士说要给你相亲呢，嫁不出去愁坏了吧？” 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林幽忍不住抬腿踹了他一脚。 “行，你在这等着吧，看老孟让不让你叫家长，嘚瑟。”说着起身拿着手机走出了办公室。 “姐，别走啊，你不就是我家长吗？你可千万别告诉凤香啊，听到没，林幽！”贺萧没喊住她，烦闷地踹了桌子一脚。 林幽只是不想妨碍孟老师教育贺萧那臭小子，有她在场，她怕孟老师的训人功力发挥不稳定。 这个时间她也无处可去，干脆趁着课间去学校小超市买点面包。中午光顾着去医院送东西，连饭都没吃两口，这会儿真有点饿了。 林幽买了一个面包、一盒酸奶，一手拎着东西，一手放到额头处遮着太阳，慢吞吞地往办公楼走。 手机突然震动，林幽看了一眼，又是姨妈…… 这母子俩的存在感还真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啊。 林幽一边走，一边接起电话，“亲亲姨妈，又怎么了？” 难不成这么一会儿贺萧同学早恋的事就捅到凤香女士那里了？孟老师这么有效率？ “林幽啊，我刚才问小许医生了，你猜猜小许医生怎么说？”姨妈的声音里好像掺进去了高浓度的糖，故作神秘地让林幽玩猜猜。 “还能怎么说。”林幽嘟哝着坐在树下的石椅上。 难不成他还看上个无端抢人车位、把人性别都搞错的缺心眼儿？ 呸！谁缺心眼儿…… 接着姨妈再也绷不住那点神秘感，惊喜地揭晓了答案：“人家小许看上你了！” “啥？！” 第3章 居然主动加她了 “啥玩意？？”林幽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我就说吧，我外甥女漂亮，性格又好，那必须一相一个准！”姨妈一兴奋声音就不自觉飙高。 林幽感觉自己的耳朵连带脑袋都嗡嗡直响，她龇牙咧嘴地将手机从耳朵上挪开。 思及姨妈将自己对许医生的客观评价定义为“看上他了”，所以林幽对自己“被看上”这事也充满怀疑。 她试图让姨妈改变这种不切实际乱搭线的行为，试探着问道：“姨妈，那我得好好打听打听，许医生原话是怎么说的？” “听着哈，”姨妈清了清嗓子，语气低沉了几分，稍显夸张地模仿着许医生的语气，“林幽小姐很特别，也很开朗，是个好姑娘……” “听听，人家许医生对你的评价多高！”姨妈快速转换角色，朗声道，“这不就是一见钟情吗？” “……” 是个好姑娘。 林幽微眯着眼，这很明显是给她发好人卡的说辞，到姨妈这就成“一见钟情”了。 不等林幽开口，姨妈嗷一嗓子突然说，“我把许医生的手机号发给你，你赶紧加上微信，一定要趁热打铁多聊聊，先挂了，加微信啊！” “……” 这压根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林幽把手机收起来，叹了口气。 她今年刚二十六岁，觉得这个年龄未婚也挺正常的，如果没有遇到对的人，一辈子单身也没什么，可姨妈生怕她成了老姑娘，所以天天张罗着给她相亲，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对待姨妈略显密集的相亲攻势，林幽自然得好生接招。她的上策是能推则推，不过嘛，推的次数多了，姨妈就来堵门口了。所以林幽还有下策——丑化自己、给对方找堵。 然而这回，显然上策、下策都没用上，姨妈居然学聪明了，来了个出其不意。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不过姨妈的计谋用得再老辣，她也左右不了人的想法。林幽压根就不相信许温雅能看上她，也就姨妈那直肠子听不出来，还真以为她外甥女是个天仙儿呢…… 行吧，继续见招拆招。 林幽摩拳擦掌地往回走。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贺萧已经走了。林幽偷偷打量孟老师，见他没有找她谈话的意思，也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忙起自己的事情。 林幽今天不用跟晚自习，一下班她便快速处理好手头上的工作，然后关机离开。 她一边往学校外走，一边想着晚饭该怎么解决。突然想起前几天胡安娜在微信发给她的一个本地知名小吃的美食链接，林幽掏出手机想从里面随便选一个解决晚餐。 她打开微信刻意忽略姨妈发过来的一串数字，手指下滑找到胡安娜的对话框，突然看到通讯录那一栏多了一个红色的①，林幽迟疑一秒，点开。 大脑停转几秒，而后反应过来。 微信好友申请列表里赫然躺着一串字符：你好，我是许温雅，很高兴认识你。 “……” 林幽能想到以姨妈“老奸巨猾”的处事风格，肯定会把她的联系方式也同时发给许医生，两人不管谁主动，这事都有戏。 但是……许温雅居然主动加她了？ 这也太诡异了！ 林幽天人交战了半天，决定先放着不管，解决晚饭是正经。 晚上，林幽吃得有点撑，她在小区里溜达了半小时，又去健身房举了四十分钟铁才回家。已经快八点了，她打开门走进客厅，把自己摔进柔软的沙发里，头深深埋进柔软的抱枕，去深嗅内里淡淡的薰衣草香味。 阳台的窗户没有关，楼下一家三口的对话声时不时地传上来，林幽莫名觉得有点吵，她趿拉着拖鞋走到阳台关上窗户，然后拉上厚重的窗帘，将月光也隔离在外。 然后，林幽慢慢踱回客厅，再次窝进沙发里，拿遥控器打开电视，屏幕上是郭德纲相声选集，她点击开始，欢声笑语从房间弥漫。 休息了一会儿，她起身去快速洗了个澡，然后打开空调，拽过一旁的薄毯躺进沙发里，玩了一会儿手机游戏，看看时间才九点。 刚要放下手机，姨妈的电话又来了。 不用接她都知道姨妈要说啥，林幽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接起电话，腻歪着说，“亲亲姨妈晚上好鸭~” “臭妮子，好好说话！”姨妈斥道，“我问你，你加许医生微信了没有？” “……” 居然一出招就是绝杀，林幽赶紧坐起身小心回复道，“我刚到家刚掏出手机，您不就来电话了吗……” “还没加是不是？”姨妈打断道，“行，那现在加，加完给我发个截屏。” 姨妈出招简直招招致命。 林幽实在疲于应对了，无奈地挠挠头，“姨妈，求你了，我能不加吗？您老能放过我不？” “……” 姨妈罕见地沉默下来，半晌才叹了口气，她的声音低缓，话语却直扎林幽心底，“我不能看着你总是一个人，你妈也不想……” 林幽心里凝滞，咬住嘴唇，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又听姨妈说，“幽幽，只是接触接触，就当多个朋友，行吗？” 林幽嗯了一声，然后挂断了电话。 天气有点闷热，好像要下雨的样子。 林幽在沙发上躺了好久，她想好好思考，思考人生，也思考自己，可是脑子里却空荡荡的，心里也空荡荡的，跟这个房子一样。 外面响了一声闷雷，她慢慢回神，她漫无目的地回想了一下中午和许医生见面的事情，想到的居然是他那只透着红的耳朵。 林幽蓦地笑出声，行吧，是个会害羞的大可爱。 她拿起手机，打开微信通讯录找到那个小红①，直接点了通过。 对话框显示“你已经添加了温，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只是单纯加个好友，林幽并没想好聊什么，也没打算聊。她起身去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又躺到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热搜。 正看到某女明星公开出柜，一条微信消息从屏幕上方出现，林幽没看清内容，索性看完这条八卦娱乐后才退出热搜，打开微信。 微信消息自“温”。 ……许温雅？ 林幽一愣，随手打开对话框。 【温】：林小姐，近两周医院较忙，暂时没有空闲，吃饭的事可能得等等。 “……” 林幽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中午为了脱身她确实说了一句请吃饭的客套话。 仅仅是句客套话，而已。 然而，这个名叫许温雅的男人，把这句客套话当真了…… 林幽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随便敲了几句话，发送。 她又看了一眼对话框，觉得自己的回复礼貌又不失风度：许医生，您都那么忙了，那看您的时间。 “切。”林幽将手机扔在一边，怪声怪气地自语，“您都那么忙了还惦记这顿饭呢……” 林幽用遥控器关上电视，倏忽又想起什么，赶紧拿起手机将两人的对话框截了个屏，发送给姨妈。 行，交差！ 姨妈秒回一个大拇指。 林幽嘴角抽了抽，行吧，姨妈满意，也算是功德圆满了，睡觉！ 时间在每天的忙碌中匆匆而过，转眼三周过去了，除了那条推迟吃饭的信息，许温雅便没了动静，俨然一个合格的僵尸粉。 林幽自然也没当回事，她觉得这段乌龙的相亲事件算是翻篇了。 这天是星期四，林幽课最多的一天，她按部就班地备课、上课、批作业，一旦忙碌起来，时间倒也过得很快。 转眼间，放学的音乐声响起。因为今天要帮2班班主任代班晚自习，她坐着没动，将已经准备好的课件又检查了一遍。 最近雨水出奇的多，天气又接连闷热了两天，此时天空开始响起闷雷，一场大雨好像马上就要降临。 “林老师还不下班吗？”同组的姜老师收拾好东西，正准备离开。 “嗯，今天帮王老师代班晚自习。”林幽抬头冲姜老师笑了一下，“你要走了？要下雨了，别被雨淋了。” “嗯，马上就走了，林老师带伞了吗？”姜老师举起手里的雨伞，“要不要把伞留给你？” “我带伞了，谢谢你。”林幽站起来，走到饮水机旁接水，“你快趁雨没下赶紧走吧，这雨要是下起来肯定小不了，开车都费劲。” “好啦，就走了，再见大美妞！”姜老师笑了笑，挎着包离开了。 林幽笑着摆了摆手，打开抽屉拿出中午买的面包开始解决晚餐。 她一边啃着面包，一边用手指划拉着手机，随意浏览着“热搜新闻”，遇到感兴趣的就点进去看一看，没一会儿面包就解决完了。 突然，大雨倾盆而下，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动静很大。 林幽看了眼窗外，因为有风，雨水潲进办公室的窗台上。 她起身关上窗户，然后在窗边站了一会儿，看着雨水弥漫，远远近近的事物都看不清楚。 很久没下过这么大的雨了，林幽觉得这雨下得畅快，心情也跟着畅快了不少。 有敲门声，林幽转身看过去，贺萧正快步走进来，浑身是水。 她的眉梢高高挑起，对他被浇成落水狗的造型兴味十足地吹了声口哨。 “……” 贺萧表情不虞，硬着声音开口道，“有伞没？”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讨债呢，”林幽拿过抽纸，递给他，“要伞干嘛？晚自习马上开始了。” “有事，出去一趟。”贺萧抽出几张纸巾，胡乱擦了擦脸，“我请假了，老孟知道。” “行吧，看样子是不打算告诉我请假干嘛了，”林幽走回办公桌，打开抽屉，示意他自己拿，“你请假你妈知道吗？” 贺萧拿起雨伞，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到门口。 “谢了。”贺萧吊儿郎当地挥挥手走出办公室。 “臭小子……”林幽哼笑一声，琢磨着等孟老师回来后问问情况。 没一会儿，孟老师走了进来，他的身上也被雨淋得够呛。 “这雨真是……”孟老师一边擦拭着身上的雨水，一边嘀咕着，“说下就下。” “可不是，孟老师要不回家换个衣服吧，别感冒了。”林幽诚恳建议道。 “不回了，天也不凉，这一来一回的太耽误时间。”孟老师无所谓地说。 “孟老师，贺萧刚跟我说他晚自习请假了，您知道他请假干嘛去了吗？”林幽拿着桌上的抽纸走到孟老师桌前。 “谢谢。”孟老师接过抽纸，擦擦脸上、头上的水，“说是邻居大爷摔断了腿，要送大爷去医院。” “……” “呵呵，这样啊。”林幽尴尬地笑笑。 邻居大爷？她怎么记得姨妈家邻居是对中年夫妻呢，这臭小子指不定又整啥幺蛾子。 孟老师拿出自己的雨伞，边往外走边对林幽说，“我吃饭去了，林老师吃了吗？” “我吃过了，孟老师您赶紧去吧。”她摆摆手，笑着坐回自己桌旁。 晚自习到九点半才结束，林幽走出教室时，雨虽然小了一些，但是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她冒着雨跑回办公室，收拾好东西，打开抽屉拿伞，突然想起伞被贺萧拿走了。 算了，等雨小一点再走吧。 可是半个小时过去了，雨势依然不减，大有下到明天早上的势头。 林幽叹了口气，把包斜跨到肩膀上，从书柜旁边抽出一个还没来得及扔的A4纸盒盖，走出办公室，锁门离开。 她咬了咬牙，然后双手将纸盒盖举过头顶冲进雨幕，迅速跑出学校，飞奔到停车场。 显然，纸盒盖在这样的大雨里，丝毫起不到遮挡作用，等钻进车里坐定时，她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林幽擦擦脸上的雨水，转动钥匙，车子却没有启动。 拨回钥匙，再次转动，车子依然没有启动。 “……” 她又试了几次，还是不行。 车好像坏了。 不早不晚，偏偏在这样一个下着大雨的夜晚，坏得猝不及防。 林幽看看腕表，十点一刻。 有点晚了，这个时间，又是这种天气，不知道能不能打到车。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看到微信里有几条新信息。 林幽抽了几张纸边擦了擦脸，然后打开微信，信息来自“温”。 第4章 买卖不成仁义在？ 林幽都差点忘了这号人了，这大雨天，不会让她请吃饭吧？ 她撇撇嘴，打开对话框，好家伙，三条信息…… 第一条：林小姐你好，我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林小姐今天有空吗？ 第二条：今天天气不好，我们改天再约，看到信息后请回复。 第三条是一条语音通讯，显示“对方已取消”。 林幽满脑袋黑线，这人的信息给她一种“我俩很熟”的错觉，可事实上林幽都快忘了这人长啥样了，哦，除了那对红耳朵…… 出于礼貌，林幽还是回了一条：抱歉，许医生，我刚下晚自习，那我们改天再约吧。 又坐了一会儿，林幽感觉雨似乎小了一点了。 她考虑去学校保安室借一把雨伞，然后边步行往家走，边尽量在路上着打车。 打定主意后，她打开车门，再次冲进雨里。 林幽也顾不得溅起的雨水崩到身上了，反正她早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 余光里一辆车从身旁驶过，车毫无预兆地突然停住。她随意瞥了一眼，没甚在意，继续往保安室跑。 “林幽。”清朗的男声穿破雨幕依稀飘进林幽的耳朵，她的脚步顿住。 回头看去，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不远处，林幽觉得有些熟悉。 她的视线下移，看向车牌：凤AT8785。 不会是他吧？ 还没等林幽反应过来，车的驾驶室门打开，先是撑出了一只纯黑的雨伞，接着林幽看到伞的主人从车上低头走下来。 真的是他。 许温雅。 林幽惊讶地睁大眼睛，忘了此时正下着雨，也忘了此刻的自己正被雨水浇得狼狈至极。 她看着许温雅向她走来。 他的脚下是雨，随着他踏出的脚步开出朵朵水花，他的头顶也是雨，击打在纯黑的伞上，又顺着伞的弧度低落，融进万千雨丝里。 林幽觉得这画面格外有意境，一时看呆了，直至人走近，她仍愣在原地。 许温雅将伞罩在林幽头上，两人距离拉近，林幽闻到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冷不丁对上他深邃的眼睛才恍然回神。 “许医生，你怎么在这里？”林幽有些窘迫，稍退后半步，后背又进到雨里。 许温雅稍微将伞往前移了移，语气还是淡淡的，并不热络，“刚好路过，怎么在这淋雨？” “车坏了，正要去借把伞，”林幽眉头微微皱着，心想谁闲着没事爱淋雨，嘴上却说，“赶上下大雨，太倒霉了。” “嗯，”许温雅偏头扫了一眼伞外，接着侧过身子说，“先上车吧，送你回去。” “那……那麻烦了，”林幽也随着他的目光看着这场无休无止的大雨，有些无奈地轻声说，“谢谢。” 许温雅撑着伞虚扶着林幽，探身打开副驾驶车门，待她坐好后，他关上门，疾步绕过车身，走回驾驶室门侧，上车，收伞，关门，雨声被隔绝在车外，在雨声的衬托下，密闭的车内更显安静。 许温雅随手将湿漉漉的雨伞放在驾驶座后方，然后迅速坐好，拉过安全带系上。他转头看了林幽一眼，又回头看看后座，男人再次解开安全带，探身从后座的包里捞过一件衣服，递给她。 林幽低头看，是一件浅蓝色衬衣，衣服应该是洗过的，散发着淡淡的洗衣液的清香。 她抬头看向许温雅，迟疑着没接。 “擦擦，别感冒了。”许温雅面无表情地瞥了林幽一眼，“头发很湿。” “不用了，”林幽把她面前的衬衣往许温雅的方向推了推，“会弄脏的。”而且看着布料也不怎么吸水。 “没事，脏了可以洗，感冒了受罪的是你。”他又把衬衣递过来。 这话不那么中听，林幽微微皱眉，但还是接了过来，轻声说，“谢谢，我会帮你洗干净的。” 许温雅未置可否，他再次系好安全带，转头看了林幽一眼，提醒道，“系好安全带。” “……” 林幽感觉自己是被这没完没了的大雨浇晕了，此刻脑子里估计进了不少水，所以反应才慢半拍。 她迅速拉过安全带系好，然后看了看许温雅，男人没有说话，发动车子，驶入道路。 林幽觉得今晚真是魔幻。 她完全没有预想到，一场没完没了的大雨，让原本似乎没了交集的两人莫名其妙地见面了。 她轻轻地用衬衣擦了擦头发和胳膊上的雨水，然后抓着衬衣看向窗外，车正行驶在她平时回家常走的那条路上。 “我住尚城花园，不太远。”林幽想起忘了告诉他地址，赶紧提醒道。 “我知道。”许温雅没有看她，沉声说，“我爸妈住那里，我在小区遇见过你。” “这样啊，我，我其实看你也挺面熟……”林幽顺口诌了这一句，瞎话说得自己都脸红，她赶紧转移话题，“你不和你爸妈住一起？” “嗯，我住医院附近，上班比较方便，”他自动忽略了那句面熟的话，又说，“不忙的时候也会回来住。” “哦……”林幽感觉没有了话题，有点尴尬，她转头看向外面，雨似乎小了一点。 许温雅也没再说话。 红灯，他稳稳地刹车。 两人之间仿佛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林幽觉得尴尬又诡异，她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那天姨妈没提前跟我说，我也不知道是那种情况，多有得罪，我真的挺不好意思的。” 林幽说的自然是抢车位和搞错性别的事，但这两件事哪件都不好明说出口，林幽只好模棱着一提。 “没关系，”许温雅侧头看了看林幽这边的后视镜，“反正都见面了。” 反正都见面了。 这话怎么接？意思是，这次乌龙的相亲你也是被逼的呗？ 林幽有些恼火，心想这男人还真是毫不掩饰。 她在心里冷笑两声，决定还是敞开了说，“许医生，这虽然本来是场相亲，可是那天我姨妈只说让我去医院给你送个东西，没跟我明说，当时我下午还有课，所以抢了你的车位，这是第一。第二呢，刻板印象，我以为叫许温雅的一定是女士，所以把你的性别搞错了。这两件事，今天我郑重地跟你道歉，对不起。” 许温雅皱眉，转过头想说些什么，林幽抬手止住，接着说，“我先说完。不管您当时知不知道相亲这一层情况，我那天确实表现非常没品，您对我印象不好也是人之常情，我理解，所以，您不用顾忌我姨妈，哦，也就是万凤香女士，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天大地大，以后见面别成仇人，我以后如果不走运去医院看病您别故意给我开错药，以后您儿子如果不走运在我班我也绝对不给他穿小鞋。” “……” 许温雅眉间褶皱加深，林幽看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攥紧，骨节泛白。 林幽咽了咽吐沫，心道他不会要打人吧？ 她开始检讨自己，九年义务教育是怎么读的，就不该上这人的车，才见过一面的相亲对象，还是得罪过的，这不就约等于陌生人吗？ 许温雅半晌没说话，他打了转向灯，车子慢慢开向路边，停住。男人沉沉吐出一口气，转过头看向她，方才皱起的眉头已经平展了，只是眼中情绪不明。 林幽有些心虚，她咬了咬嘴唇，小声说，“我说的是实话，我的道歉也是真诚的。”拜托您可千万别打我…… “你不需要道歉，”许温雅开口，声音低沉，混着雨声不甚清晰，“我自然知道是相亲，我对你的印象……也并不差。” 印象并不差。 林幽那颗惊跳的心慢慢平复下来，虽只当他说的是安慰人的场面话，但这话也算是给足她面子了。 “至于你说的，”许温雅顿了顿，眉头再度皱起，“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不太认同，什么叫买卖不成？我们之间存在买卖吗？” “……” 林幽撇撇嘴，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没来由地想和这男人辩论一番，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底气十足，“我那就是个比方，再说相亲不就和买东西一样吗，看着合适了就处，不合适了就拉倒，要不现在搞相亲的怎么有个词叫婚恋市场呢，没有买卖哪来的市场。” “……” 许温雅一愣，接着失笑着摇头，这女人伶牙俐齿，歪理一套一套的，他十张嘴也说不过。 隔了一会儿，他重新发动车子，往尚城花园开去。 剩下的路程十几分钟便到了。 雨势小了很多，淅淅沥沥敲击着车窗。 许温雅把车停好，转头看向林幽。 “谢谢你送我回来，”林幽也看着许温雅，感激地笑道，“衣服我洗好后还给你。” “嗯，”许温雅点点头，“你的车怎么办？” “明天我会联系修车的。”林幽垂着眼，思量着修车的事。 “你明天几点去上班？”许温雅语气自然地问道。 “……”这对话的方向有点不走套路啊，送到家后居然还有后续服务？ 林幽愣怔地看着他，后者的表情严肃而认真，仿佛在问一件重要的事情。 “明天……七点吧，”林幽迟疑着答道，“怎么了？” 许温雅点点头，“明天我在楼下等你，顺路送你。” “不用了，太麻烦你了。”林幽感觉两人似乎还没熟到这个地步。 “不麻烦，说了是顺路。”男人干脆地说。 “行，那谢谢你啦。”林幽点点头，觉得这男人说话多少有点直来直去，属于出力不讨好那种。 “把伞拿着。”许温雅从后座拿过那把黑伞，递给林幽，“熬点姜汤，会熬吗？” “嗯？会！”不会也可以问百度，林幽没接雨伞，“不用了，雨都快停了。” 许温雅看了看车窗外，然后把伞放回去，他的唇角微微上扬，“嗯，回去吧，明天见。” “明天见。” 林幽走进家门的时候，已经快11点了，她给贺萧发了个微信，确定他已经回家了才放下心来。 此时，林幽浑身湿透，衣服粘在皮肤上，又湿又黏极不舒服。她快速洗了个澡，擦着头发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照例开始播放郭德纲相声。 林幽拿起手机，看到一条新的微信，她解锁屏幕，是“温”发来的：【姜汤的熬制方法】 “……” 林幽噗地笑出声，她原本还真没打算熬，现在看在他辛苦发来的份上就去熬一碗吧。 她走进很久没开过火的厨房翻找了一下，姜和红糖倒是都有。林幽对照着熬制方法，认真地熬了一碗姜汤，卖相看上去居然还不错。 林幽小心地端着姜汤，俯身放在茶几上。然后她坐在沙发上，顺手拿起手机，屏幕还停留在“温”的对话框上。 林幽歪头看了看那碗冒着热气的姜汤，鬼使神差地拍了张照片，随手发给了许温雅。 接着她习惯性地将手机锁屏，可就在屏幕暗下去的一瞬间，林幽在反光的手机屏幕上看到自己的眉眼含笑的样子…… 她不禁恶寒地抖了抖。 这什么表情？ 林幽强行垮下脸，对着手机翻了个白眼。 姜汤凉得差不多了，林幽小心地端起，低头喝了一口，暖暖的，有点辣口，可甜味更甚。 呵，有点像那个许温雅，说出来的话是辣的，但是做的事是给人送温暖呀。 喝完姜汤后，林幽侧趴在沙发上扭头看着电视，视线却被随便放置在一旁的淡蓝色衬衣牵扯。 许温雅的衬衣，她差点忘了洗。 林幽支起身子坐好，她拿起衬衣翻看了一下，这布料好像也不能机洗。林幽忍不住撇嘴叹气，认命地走进卫生间，吭哧吭哧地手洗衬衣。 终于洗完了，林幽端着盆来到阳台，将衬衣抖开，挂在晾衣架上。 外面雨已经停了，微风阵阵，吹散了几天的闷热，林幽忍不住走到窗口，将脸探出去，感受这沁人的凉风。 她手撑窗框下缘，目光下移，接着，她的视线被楼下的一辆车吸引，林幽视力一般，她微微眯起眼睛仔细辨认。 好像是许温雅的车。 他还没回去吗？ 应该只是把车停在这里吧，毕竟明天还要顺路送她，车停在这里也比较合情合理。 林幽没再多想，轻轻关上窗户，可就在转身的一瞬间，她居然看到车的驾驶室门被推开了。 林幽的脚步顿住，视线停留在车门的位置。 片刻后，许温雅走了出来，他转过头，往林幽的方向看过来。 林幽呼吸一窒，身体下意识躲开，可转念一想，阳台又没有开灯，许温雅应该是看不见她的。 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却莫名有一种与他对视的感觉？ 几秒后，男人锁好车，然后转身离开了。 林幽眨了眨眼，趿拉着鞋子回到客厅，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11点25。 从她进家门到刚刚在窗口看到他，差不多有二十多分钟的时间，他在车上待了那么久？ 林幽摇摇头，又觉得跟自己不相干，想那么多干嘛。 她扑进柔软的沙发，打开手机，看到一条微信，来自许温雅，只有两个字：厉害。 结合那张姜汤的照片，这话显然是在夸她。 林幽没再回复，却不自觉地想起刚才在窗口远远看到的许温雅。她垂眸再看这几条对话，莫名升起一种错觉，好像许温雅待在车里的那二十多分钟时间，是在监督她熬姜汤…… 第5章 他怎么来了？ 林幽做了个梦。 梦里，她独自一人走在一条浓雾密布的路上，路的两边是水杉，在浓雾中似怪物般张牙舞爪地向她袭来，她拼命向前跑，可那条路似乎没有尽头…… 林幽猛地惊醒，身上汗津津的，看看窗外，天才蒙蒙亮，林幽喘着粗气，蜷缩在沙发里，慢慢平复着呼吸。 她没再睡，窝在沙发上看着阳台外的天空，直到手机闹铃响起。 林幽直接起身去洗手间洗了个澡，洗刷收拾完后，走到阳台，衬衣被初夏的风吹了一晚已经干透了。取衬衣的空档，她往楼下瞥了一眼，许温雅的车还安静地停在那里。 沉吟片刻，林幽返回客厅，将衬衣叠好装进准备好的手提袋里。 她提前出门，想去去小区门口买两份早餐，算作对男人送她上班的回报。 林幽边走边猜测着男人的口味，思考着是买豆浆油条呢，还是包子稀饭，或者他更喜欢煎饼果子？ 想得入神，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男人的车灯闪了几下。 “林幽。” 低沉而清润的男声打断了林幽的思考，她的脚步顿住，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许温雅从车内走出来，手搭上车门，表情平淡，眉头却微微皱着。 “许医生，你这么早就过来了？”林幽转而向男人走去。 “嗯，”他略看了看她，眼神不自然地撇开，“你这是要去哪儿？” 这男人的表情怎么回事？ 看上去明显是不太高兴，却又用力掩饰的样子。 林幽脑子灵光一闪，许温雅该不会以为她要放他的鸽子吧？ 觉得好笑，林幽一时没忍住，“噗嗤”笑出来，她眉眼弯弯地看着他，“我去买早餐啊，你不会以为我要跑路吧？”许温雅的表情有点憋，林幽接着调侃，“有车不蹭我傻呀？正好，你告诉我你想吃什么？” “……” 许温雅嘴巴抿得平直，语气也是硬邦邦的，“没有。” 他绕到副驾驶帮她打开车门，然后边往回走边说，“我给你带早餐了，上车吧。” “……” 林幽睁大了眼睛，惊讶道“你真是来送温暖的呀，这让我怎么好意思呢。” “顺手的事，不要太放在心上。”许温雅干巴巴地说。 林幽顺了顺耳边的碎发，不自觉地皱了皱鼻子，看来真得好好请这位许医生吃一顿大餐了。 她坐进车里，然后面朝许温雅笑眯眯地说，“那谢谢你了，等你有空了，我请你吃大餐！” 许温雅哼笑了一声，看她一眼，“谢谢提醒，我记得。” 他这一笑还挺好看。 林幽向来直来直去，眼下对这样一个不计前嫌送温暖的帅男人，自然不会吝啬自己的夸赞，直白地说，“许医生，你笑起来可真帅！” 许温雅目视前方，面上没什么表情，再往下看，男人的喉结却轻轻滚了滚。 林幽下意识地看向他的耳朵，嘿，又红了。 那顿大餐约在周六晚上。 放学后，林幽随着学生的大队伍走出校门。林幽的车还在修理厂，她想着用打车软件打个车先回家一趟。 走到门口，因正逢高峰期，林幽叫的车还没有来，方显志从后面追过来，边喘边说，“怎么跑那么快，不是让你等等我送你吗？” 林幽侧头看他，微笑着婉拒，“不顺路的，咱俩两个方向，我叫的车马上就到了。” 只顾着和方显志说话，林幽没看到旁边骑车经过的学生，差点被车把手刮倒，方显志及时拉了她一把才险险避开。 “小心一点。”方显志将林幽往路边带了带，随即松开手。 “谢谢。”林幽方才也是吓了一跳，声音还有些微不稳。 “林幽。”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林幽抬眸循声望去，恰好对上一双意味不明的的眼眸。 许温雅站在不远处，左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身形挺拔，与周围来往的高中生格格不入。 他怎么来了？ 中间隔着不少人，一时之间她也没法很快走过去，只好站在原地，微微笑着地向他挥了挥手。 方显志注意到她的动作，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也看到了许温雅，迟疑片刻，他低声问道，“那是你朋友吗？” 林幽语塞，默了几秒才回答，“是吧。” 许温雅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面无表情的看了方显志的一眼，然后朝林幽走过来。 他径直走到林幽面前，男人的身型挺拔高大，随着两人距离的拉近，女人微仰起头看着他。 对视几秒，许温雅视线缓缓下移，停在她正提在手中的包上。 然后，在林幽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突然伸手，动作熟稔地把她手里的包取过来，提在自己手里。 “怎么才出来？”男人语气淡淡的，边说边走到林幽与方显志中间的位置，方显志不得不后退一步。 “先送你回家，还是直接去吃饭？想好去哪儿吃了吗？”许温雅接着说，声音低沉却清晰，掺杂了些许温和。 林幽觉得耳朵有点痒，不自然地微耸肩膀，说，“我想先回家一趟，已经叫车了。” “取消吧，我送你回去，”好像怕她拒绝，许温雅又补了一句，“顺路。” 没等林幽答话，许温雅转向身后的方显志，不咸不淡地说，“这位是你同事吧，顺路吗？一起走？” 方显志正尴尬着，赶紧摇头，勉强笑了笑说，“不了，谢谢。”他绕过许温雅，对林幽说，“既然有人接你，那我就先走了，明天见。” 林幽也有些局促，胡乱摆了摆手，“明天见。” “走吧。”许温雅看了林幽一眼，率先转过身往路对面走去。 林幽撇撇嘴，边走边低头取消叫车服务，却又听他的声音，“过马路不要看手机。” “……” 不是你叫我取消叫车的吗！？ 林幽的例假今天下午突然到访，裤子弄脏了，幸好今天穿了黑裤子，所以并不显。她回到家洗了个澡，换了身休闲装，索性连妆也没化就出门了。 走出单元门，林幽一眼便看到许温雅倚在一侧车门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她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正要打招呼，许温雅却似乎知道她过来了，直接抬头看向她，接着，他的目光怔住。 林幽被他看得有点不安，顺着他的视线低头扫了自己一眼，也没穿错衣服啊。 不对，她突然想起自己没化妆…… 这男人不会觉得她的美貌打折了吧？ 内心翻了个白眼，面上却对他咧嘴一笑，“怎么，换了身衣服你就不认识我了？” 许温雅收回目光，眼睛向一侧看了看，不自然地说，“看着小了几岁。” “……” 夸她年轻呢？ 林幽一乐，笑着冲他扬扬头，自己走到副驾驶，开门上车。 许温雅低眉轻笑一声，也上了车。 两人最终决定去吃中餐，许温雅带林幽来到一家装修低调而独特的私房菜馆。 虽在城市中，但这菜馆的位置难得比较僻静，门外是一条十几米长的木制长廊，爬满了正值花期的嫩黄色欧月，花随风动，俏丽又热闹。 林幽对这欧月花廊流连不止，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美滋滋地低头欣赏。 许温雅慢慢地走在她身侧，不声不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幽想自拍一张，但在许温雅面前总觉得别扭，她偷偷瞄了男人一眼，趁他移开视线，飞快地看着镜头咧嘴自拍一张，然后喜滋滋地点开照片。 拍糊了。 林幽丧气地撅了下嘴巴，随手将照片删除，再抬头，却正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双眸。 “……” 林幽有点窘，却故作严肃地清了清嗓子，“花挺好看的哈。” “是，”许温雅点点头，向她伸出手说，“我来帮你拍吧，手机给我。” 林幽眨了眨眼，下意识地拒绝，“算了，这手机太旧了，拍不出我的美貌。”说着，她径直往菜馆走去。 男人抬起右手，虚握着拳掩唇轻笑，跟着她身后走进去。 两人点菜很快，等菜的间歇，服务员上了一壶茶，并贴心地倒进杯子里。 林幽还在因为拍照的事尴尬着，瞄了许温雅一眼，也没打算找话题，低头玩起了手机。 许温雅单手撑在桌子上，垂眸看着林幽的头顶，突然打破沉默，“这个菜馆是我一个朋友开的，地方虽然僻静，但是慕名而来的人挺多，所以生意不错。” “嗯。”林幽理所当然地应了一句，“你朋友看你带着美女来会不会八卦？” 这位美女坦然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 许温雅显然在思考这个可能性，隔了几秒后才回答，“大概率会，不过他今天应该不在店里。” 男人语气悠闲地接着说，“今天先尝尝看，如果喜欢可以常来。” “许医生，”林幽面上带着恍然大悟的笃定，“你这是在帮你朋友拉客源吗？” “……” 男人一噎，抿嘴看着林幽，半天找不到话来回应。 以为自己的猜测正确，林幽了然地点点头，她故作神秘地靠近男人说，“行，这还不好说？回头我帮忙宣传宣传拉拉客。” “……”许温雅愣了，接着无奈地笑着点头。 “拉什么客？”欢快清朗的男声突然传来，两人同时转头看去。 梳着背头的男人正咧嘴笑着在两人身上逡巡，“许大医生改行了？”这人嬉笑着，一屁股坐到许温雅身旁的空位，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居然还要拉客？” “……” 林幽眼看着许温雅渐渐隆起的眉头，心想这哥们儿估计就是他那个倒霉朋友吧，这形象和气质百分百具有八卦属性。 第6章 骄傲的孔雀 许温雅也看着他，眼神极为不爽，“欠收拾？” 这人依然嬉皮笑脸，“开个玩笑嘛，在姑娘面前还这么凶，当心把人家吓跑了。” 林幽挑起眉毛，觉得两人的互动很有意思，她好笑地看向许温雅。 男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收回视线，接着看向林幽，随手指了指说，“钱进，这家菜馆的老板……” “幸会幸会！”还没等许温雅介绍完，钱进就自来熟地坐到林幽旁边，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我怎么觉得看你这么眼熟？” 林幽在外人面前本来就随和而开朗，面对钱进的热情，她很快回以笑容，“钱老板，幸会，我叫林幽。” 她这一笑，钱进却怔住了，他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突然猛地一拍桌子，“我说怎么那么眼熟呢！你也是一中的吧？”钱进兴奋地直跺脚，“照片老在光荣榜的美女学霸！我跟你说你是我偶像，你后来怎……” 后面的话含糊不清，被一团餐巾纸堵在嘴巴里。 钱进嗷嗷叫着把纸抠出来，“老许，你是不是人？”他往旁边的垃圾桶里干吐了几口，“差点噎死我。” 许温雅皱着眉头，懒懒地说，“你闲的没事干？” 未等钱进开口，许温雅抬了抬下巴，“没事进去催催菜，让快点上。” “……” “行，你们是上帝，我去催。”说着，钱进起身，却突然咧嘴谄笑着转向林幽，“妹妹，你先坐会，我去给你露一手。” “辛苦钱老板！”林幽笑得很明媚。 “您请好吧！”钱进双手顺了顺自己的背头，吊儿郎当地往后厨走去。 林幽看着人离开，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刚好对上许温雅略显不虞的表情。 男人眼皮轻抬，语速缓慢地说，“这人自来熟，你别放在心上。” 林幽浑不在意地说，“这不挺好的，总比冷冰冰不理人强。” 话音刚落，她突然想起医院里护士对许温雅“万年冰山”的评价，那她刚才那句“冷冰冰不理人”，好像就有点意有所指了。 她暗暗吐了吐舌头，偷瞄一眼，他好像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林幽放下心来，索性转移话题，“刚钱进说到一中，搞了半天我们是校友？” “嗯。”许温雅低头看着桌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哦。”林幽抿了抿嘴唇。 万年冰山果然名副其实，就是冷冰冰不理人的属性。 林幽撇撇嘴，也不再找话题，继续看起了手机。 隔了好一会儿，许温雅突然开口，“猜个急转弯。” 什么玩意儿？急转弯？ 林幽嘴角一抽，她抬起头，因惊愕而微微张着嘴。 许温雅清了清嗓子，看着她说，“狐狸为什么会摔跤？” 林幽愣怔片刻，也没怎么思考，“腿脚不好？” 许温雅摇头，“不对，再猜。” “……”我不想猜了，好冷。 林幽眨了眨眼，思考了一下，又说，“绊倒了。” “不对，”许温雅轻笑了一声，“说了是急转弯，不是学霸吗，动动脑子。” “我……”林幽一脑袋黑线，第一次听说学霸的智商是用急转弯来验证的。 “猜不到？”许温雅单手撑腮，淡淡地笑道，“告诉你，因为狐狸狡猾。” “……” 这是属于万年冰山的幽默吗？果然很冷。 “再猜一个，”许温雅双手手指交叉，看上去轻松惬意，“一块铁不长毛，你说它得了什么病？” 林幽坐正身子，心想得好好答，不然真被怀疑智商了，“我想想。” 她皱眉思考两秒，觉得不能用正常脑回路，她跳脱道，“不长毛的病，没毛病呗。” 许温雅挑眉看着她，“对，老铁没毛病。” “噗！哈哈哈哈……”林幽忍不住笑起来。 这句“老铁没毛病”从一个冷冰冰的人嘴里说出来很违和，却又莫名搞笑，“许医生你太逗了，你是什么宝藏男孩！哈哈哈……” 许温雅这回不仅是耳朵，整个脸都慢慢红了，他起身，边往外走，边对林幽说，“你先喝点水，我去看看菜。” “好……”她忍着笑答道。 好一会儿，林幽想起那张红透的脸还是忍不住想笑，她突然觉得，许温雅刻意做这种与“万年冰山”属性不太相符的事情，似乎是想证明他并不是冷冰冰不理人。 林幽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 应该是她想多了吧，他何必证明呢？ 正狐疑着，许温雅和钱进一前一后回来。 由于老板亲自进厨房监督，他们的菜很快上桌了，钱进还附送了两个新菜品，他亲自端来放到林幽面前，咧嘴笑道，“妹……不对，林幽，来尝尝哥哥店里的新品！” “谢谢钱老板，”林幽笑眯眯地拿起筷子，满眼期待地看向许温雅，“那我不客气了？” 许温雅微微点头，“趁热吃吧。” 林幽先尝了新菜，味道比想象中还要好，她边咀嚼，边对钱进竖起大拇指。 钱进得意地挑了挑眉毛，他扫了许温雅一眼，“觉得好吃以后就多让老许带你来，哥给你们打折上折。” 林幽边夹菜，边看了许温雅一眼，他安静地吃菜，没有答话。 “对了，要不要喝一杯？”钱进看向许温雅。 许温雅连目光都没给他一个。 钱进也不尴尬，又看向林幽，“林幽，你要喝什么？哥请你。” 林幽筷子还咬在嘴里没来得及拿出来，她看了许温雅一眼。 钱进热情地给出建议，“要不要来点哥店里自制的青梅酒？哥……” 许温雅突然放下筷子，皱眉看向钱进，“你哥哥哥没完了？老母鸡下蛋呢？” 林幽忍不住又笑，差点把菜喷出来。 “怎么人身攻击呢？”钱进语气委屈兮兮的，“就哥这气质也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怎么还母鸡呢……” “是，”许温雅重新拿起筷子，“也就在家禽界混了。” 林幽忍得辛苦，捂住嘴闷闷笑起来。 笑够了，林幽清了清嗓子，对钱进说，“钱老板，今天身体不方便，就不喝酒了，而且……” 她看了看许温雅，这人今天就跟解开了冰山封印了一样，冰冷中透着可爱。 林幽忍着笑着说，“咱许温雅哥哥要开车，所以也不能喝。” 话音刚落，许温雅的目光直直落到她脸上，林幽抿唇笑着说，“我可不是家禽界。” 许温雅不自然地转开视线。 钱进没皮没脸地插话，“说谁家禽界呢，咱才不是，他才是……骄傲的孔雀。” 许温雅：“……” 林幽：“哈哈哈哈……” 钱进也不怀好意地干笑了几声，“行，不喝就不喝，那等会走的时候，给你们带上点，你们回去再喝。” 菜馆里人渐渐多了，钱进没再继续贫嘴，忙着招呼客人去了。 林幽偷偷看了许温雅一眼，又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男人微垂着眼，嘴唇抿得平直，似觉察到林幽的目光，他抬起眼眸，眼神与林幽的交汇。 还没等林幽做出表情，男人迅速瞥开目光，只留给林幽一个侧脸，还有一只红得可疑的耳朵。 “你是害羞了吗？”觉得他这个样子很好玩，林幽托腮笑眯眯地观察他。 许温雅调整了一下坐姿，随意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自动忽略了她的问题，“赶紧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的！”林幽再度拿起筷子，突然狡黠地笑道，“许温雅哥哥，你也吃。” 男人抬眼看过来，脸颊和耳朵随即全都红了，他皱起眉头，用气音低声说，“别闹。” 林幽哈哈笑了两声，没再捉弄他，两人安静地吃饭。 一顿饭吃得不快不慢。 许温雅那会儿去看菜的时候已经买了单，倒弄得林幽不太好意思，只好约着下次再请他。 两人准备离开。 钱进提着两瓶很古风的酒瓶走到桌前，“来，林幽同学，这酒是哥哥……啊呸，是我们店里泡的青梅酒，特别适合女孩子喝，给，回去尝尝。” “这怎么好意思。”林幽摆手拒绝道，“太破费了，我不能收。” “有啥不好意思的，拿着吧，”钱进大大咧咧地把瓶子塞进林幽手里，咧嘴朝许温雅笑道，“让老许多给哥拉客就行啦。” “……”许温雅眯眼看钱进，嫌弃地移开目光。 “那谢谢钱老板。”林幽小心地捧着酒瓶，她很喜欢精致可爱的东西，觉得这酒瓶能摆在桌上当个摆件。 “不用客气，别忘了咱可是校友。”钱进道，“我到现在还能想起你在光荣榜上的照片，那叫一漂亮，女神！偶像！……” 许温雅不耐地打断道，“你今天话有点密，行了，走了。” 说着他率先转身往外走去，林幽笑着和钱进摆了摆手，小跑两步跟上，男人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 “钱进这人真有意思，”林幽边走边评价道，“简直是个活宝。” 许温雅脚步顿了顿，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一个男的话那么多，不招人烦？” “挺好的，生活中总需要这种人调节氛围嘛，”林幽对这酒瓶爱不释手，边走边看。 许温雅越走越慢，林幽已经超过去一截，她回头催促，“想什么呢，这大长腿怎么走那么慢？” “在想……”许温雅若有所思，“怎么当一个活宝。” “啥？”林幽无语地看着他，这话是从这冰山嘴里出来的？ “怎么？”许温雅拿眼瞟了林幽一眼，看上去有些不爽。 “……”林幽站在原地等着许温雅走近，“活宝这人设不适合你，你还是继续当一个……” 林幽本来想说“万年冰山”，但又觉得随着接触，现在的许医生倒也不那么冰冷，她突然想到刚才钱进对他的评价，所以不假思索地说，“继续当一只骄傲的孔雀吧。” “……” 第7章 你俩搞对象啦？ 许温雅看着面前的人，她的眼睛很亮，脸像喝了酒一般红扑扑的。 “开个玩笑嘛。”林幽转身继续往前走，衣摆被风吹起，又落下。 许温雅勾唇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车上。 许温雅沉默着开车，林幽无聊地抠着自己的指甲。 等红灯的间隙，许温雅转头看了她一眼，突然开口，“指甲都秃了，别抠了。” 正用心抠指甲的林幽一惊，动作停住，微张着嘴巴呆呆地看向男人。 那个样子有点傻，有点乖。 有点想笑，许温雅握拳抵在唇上，最后还是没忍住，“噗嗤”笑出来。 林幽瘪着嘴看他一眼，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朝他脑袋戳去。 许温雅顺着力道微微偏了下头，而后身子回正，再度转过头看着她。 林幽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动作好像有些太顺手了，毕竟两人认识时间并不长。 她有点尴尬，讪讪地收回手，强行解释道，“那什么，你头上有个东西，我给你弄下来了。” 男人再次失笑，转头看了看窗外，然后又再度转眸看向她。 林幽被他看得有点脸热，清清嗓子，看向前方，轻声提醒道，“马上绿灯了。” 许温雅这才看向前方，几秒后，发动汽车。 两人本就是相亲对象，发展好的话，往前一步便是恋人，这关系再怎么单纯也单纯不到哪里去，更何况是孤男寡女，在这样安静的密闭里，车内莫名有一丝暧昧的空气在流动和发酵。 林幽唇角微微翘起，偷瞄许温雅一眼，而后者也似有似无地笑了。 手机铃声打破了暧昧，林幽看了一眼，是姨妈打来的。她将垂在脸颊的头发捋到耳后，轻点接听键。 姨妈：“幽幽，回家了吗？”万女士的分贝一如既往。 林幽：“……” 当着相亲对象的面，接介绍人的电话，手机还漏音…… 有点尴尬。 林幽偷瞄许温雅一眼，然后悄悄吐了一口气，“姨妈，我还没到家。”她看了看窗外，“就快到了。” 姨妈的嗓门又大了几度，“这都几点了，女孩太晚回家不安全，单身姑娘家家自己一个人住，晚回家连个接的人都没有，让你赶紧找对象你也不找，天天被你急死了……” 林幽讪笑着看了许温雅一眼，赶紧打断，“姨妈，你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吗？” 姨妈的喋喋不休戛然而止，迟疑几秒才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哦，我就问你明天咱们几点走。” 林幽垂眸想了想，放在腿上的手无意识地蜷起又松开，“九点吧，我去接你。” “行吧，”姨妈说，“那早饭你来这里吃，然后我们一起去看你外公。” “好。” 电话挂断，林幽不声不响地看向窗外。 许温雅转头看她，车窗上，女人的影子晦暗不明。 车停在林幽家楼下。 她却似乎尚未觉察，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林幽，”许温雅唤了她一声。 林幽抖了一下，看向他，“已经到了吗？”她看看外面的建筑，“刚才没注意。” “嗯，”许温雅微微点头，轻声问道，“你的车哪天修好？” 林幽猛然想起自己的车此时还在修理厂…… 她无语地拍自己的脑门，无奈地说，“后天。” 许温雅点点头，看向林幽，语气自然地说，“明天你需要用车的话，就开我的吧。” 林幽“啊？”了一声，睁大眼睛呆愣了半晌，许温雅唤了她一声，她才反应过来，连声说，“不用了，太麻烦你了，但还是谢谢你。” 许温雅把车熄火，拔下车钥匙，放到林幽置于膝盖的手上，语气不容置疑，“我明天休息，你是用车，还是用人，选一个。” 林幽没有明白男人的话，微微歪着头看着男人，“什么意思？用什么人？” 男人手肘撑在方向盘上，整个头趴向双臂，因这个动作，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模糊，“你如果不用车，那我明天就亲自开车带你去，你选一个吧。” 还有这种操作？ 林幽嗫喏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良久，她攥紧手中的车钥匙，轻声说，“那我还是用你的车吧，你好好休息。” 接着，林幽颇有些无奈地说，“今天这顿我没请成，这马上又要欠你一顿饭了。” 许温雅依然趴伏在双臂上，轻笑了一声，男人的笑声闷闷的，格外低沉，“那你好好记得，攒一顿大的。” 林幽也忍不住跟着笑，女人的笑声与男人不同，偏软糯温和。车外路灯的光线柔柔地洒在她身上，看起来朦胧而美好。 许温雅看着她，半张脸埋在胳臂中，目光直白的，却也是隐晦的。 林幽幻想着夜色中藏着一只妖精，魅惑人心，这只妖精施了法，让她的眼前出现朦胧的幻境，而幻境中的此时此刻过分美好，眼前这个逐渐熟悉起来的男人，也变得真实又可爱。 这种想法梦幻又不现实，可她却放任自己这么想，也放任自己微笑着，看着他。 只是，她丝毫没有觉察，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些前所未有的东西。 有羞怯，也有温柔。 许温雅自然是看到了。 十几秒后，许温雅起身，慢慢收回目光，声音微哑，“明天几点出发？” “九点前去接姨妈。”林幽把玩着车钥匙，轻声说。 “那你开车小心。”他的目光看向女人放在膝盖上动来动去的手上。 林幽抿着嘴巴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你今天还是住这边吗？” “当然，不然呢？”许温雅笑了笑。 林幽抿了抿唇，也是，人家车都借给自己了，不住这里住哪里。 “那正好陪陪你……爸妈。”林幽手搭在车门上说，“那我上去了？” “嗯。” 许温雅也一起下车，他看着林幽上楼，直到楼上属于她的那盏灯亮起，才慢慢收回视线。 他垂眸，细细回想刚才女人微笑的样子，在那一刻，那样的笑容是给他的。 许温雅的眼神不由得变深，他微微仰头，久久看向楼上属于女人的那抹柔光。 夜，确实过分美好了。 林幽第二天依然醒的很早。 她又做梦了。 醒来时出了一身冷汗，她大口地呼吸，呆呆地坐了很久，才缓过心神。 林幽慢慢调整情绪，起身将薄毯叠好放在沙发一侧，然后去阳台拿了换洗衣物去洗澡。 洗刷完时，刚好七点钟，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林幽边用手指顺着及肩的头发，边俯身从茶几上拿起手机查看微信。 许温雅：别忘了吃早饭。 林幽抿唇掩住笑意，回复道：知道了，去姨妈家吃。（眨眼） 许温雅：那多吃点。（眨眼） 林幽笑，这个男人居然学她发表情符。 她回复：好！ 上车前，林幽接到姨妈的电话，嘱咐她小心开车，又闲聊几句就挂了。 姨妈家住在一楼，房前带了一个小院子，林幽到时，姨妈正在院里浇花，听到停车的动静，她拎着着喷壶迎了出来。 这车明显不是林幽之前开的那辆，姨妈问道，“这是谁的车？看着怪眼熟的。” 姨妈不会连许医生的车都认识吧？ 林幽边往里院里走边答道，“借的，我的车坏了，正修着呢。” 她随意岔开话题，“姨父还每天跑步？贺萧还没起？” 姨妈走进院子，将喷壶放在门边的架子上，说，“哎，一天五里地，精神头足着呢，这不，跑完又去钓鱼了。贺萧找他同学去了，也不知道忙些啥，饭都没吃就走了。” 家里没旁人，娘俩边聊着家常边吃饭。 姨妈给林幽递了一个煮鸡蛋说，“多吃点，看你又瘦了，再瘦可就不好看了。” 林幽接过鸡蛋，在桌子上磕了几下，边剥壳边说，“放心，我的体重上下浮动不超过两斤，天生丽质难自弃呀。” 姨妈“切”了一声，“你还是小时候好看，脸上肉嘟嘟的，现在……”她打量林幽一眼，嫌弃道，“赶紧找个对象吧，趁着还能看。” 林幽差点被鸡蛋噎到，喝了几口稀饭才顺下去，“不带人身攻击的，您就别操心了，我有数着呢。” “有数个屁，”姨妈突然想起什么，“你和许医生相处得怎么样了？” 林幽无语地看了看姨妈，就知道她得问，她含糊地回答，“就还行。” 说着她几口喝完碗里的稀饭，然后抽了一张纸擦嘴，不等姨妈开口便急急地催促，“姨妈赶紧的，都九点多了。” 姨妈没好气地白了林幽一眼，到底没再说什么。 饭毕，林幽帮着收拾好餐具，两人便出门了。 两人走出院子，林幽摁了钥匙，正准备上车，姨妈已经几步踱到车的前方。 “凤AT8785……”姨妈出声念着车牌号，皱眉思考。 林幽的笑容僵在嘴边，心跳不自觉加快。姨妈应该不至于连许温雅的车牌号都记得吧？ 事实证明，姨妈，万凤香女士，她就不是一般人。 万女士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上的一颗无价钻石一般，异常夸张地瞪大眼睛，那张催不动外甥女结婚的苦大仇深脸顷刻间舒展。 她眼睛闪着精光看向林幽，咧嘴笑着嚷嚷，“这是许医生的车！” 还没来得及回应，姨妈的下一句话直接让林幽石化，“你俩搞对象啦！？” 第8章 像个受气小媳妇 “不是，就是借用人家的车。”林幽开始后悔了，这车真不该借，她早该想到的，就借车这事碰上姨妈的脑洞都得是一场大戏。 姨妈压根不听这些，她的情绪空前高涨，走过来热情地挎住林幽胳膊，语气中不无得意，“谁这么大方会随随便便借车？” 借个车不挺正常的吗？但是俩人确实没认识几天，那这种情况确实不太常规？ 林幽好像也掉进姨妈的脑洞里了，她呆愣愣地眨眼。 姨妈噗噗直乐，催着林幽上车，“赶紧出发吧。” 林幽翻了个白眼，矮身上车。 一路上姨妈都很亢奋，她亢奋的点当然是“许温雅”，一路上这个名字频繁出现，林幽愣是把这女里女气的名字给听顺耳了。 “姨妈，”趁着姨妈喘气的空，林幽赶紧插话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是关于许医生的。” “什么问题？”姨妈眼睛一亮，这是对许医生有兴趣呀，“赶紧问！” “你说许医生一个这么硬朗的大男人，”林幽斜眼偷看了姨妈一眼，认真想了个词，“怎么起了个这么……温婉的名字呢？” 这回轮到姨妈无言了，她愣了半晌，没好气地拍了林幽一巴掌，“我又不是他爸妈，我怎么知道，你管人家名字干嘛，小伙子人好不就行了！” 林幽委屈巴巴地腾出手揉了揉自己的右胳膊，不敢再搭话了。 外公住在城郊一所疗养院里，林幽和姨妈到的时候，他正坐在树荫下的板凳上盯着地上看，老人家整个上半身贴在腿上，看得非常专注。 姨妈悄声走近，蹲在外公身侧，也和他一起看。 林幽从姨妈身后探身望过去，好嘛，原来外公在看蚂蚁抬食…… “这哪来的馒头渣？”姨妈用胳膊撞了撞外公的膝盖，“你给的？” 外公嫌弃地抬眼看她，“你能不能别吵吵，大喇叭头子。” 姨妈：“……” 林幽“噗嗤”乐出声，外公转过脸抬眼望过来。 “凤竹来了！”外公眼睛一亮，坐直身子伸手招呼林幽，“丫头过来点，我看着怎么又瘦了。” 林幽抿嘴笑着往前走了两步蹲在外公身前，仰头看着外公，“没瘦，您仔细瞧瞧。” 外公往后收了下身子，半眯着老花眼仔细打量，不满意道，“瘦，还黄焦蜡气的，没好好吃饭吧？”他转头又看了看姨妈，“你瞅瞅你姐，这是吃了啥好东西，把她胖的！” 姨妈无语地看着外公，“我说爸耶，您这心都偏到太平洋了。” 外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有点不讲理地反驳道，“就偏，数你馋，再不偏点你妹妹都瘦成梅干菜了。” 眼看这爷俩又要杠起来，林幽赶紧插话，“凤香对我好着呢，今天早上还做饭给我吃，我吃得比她多多了！” 外公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嘛，有点姐姐的样子。”转而老头又开始呵斥林幽，“叫姐，凤香凤香的，没大没小。” 林幽无辜地看着姨妈，她清了清嗓子，甜甜地喊道，“姐。” 姨妈：“……”感觉吃亏了，我能不答应吗？ 外公瞪眼：“你妹妹喊你，你怎么不理人？” 姨妈翻了个白眼，脆生生答道，“哎，妹妹！” 林幽和姨妈陪了外公一上午，中午看着老人家吃完饭才离开。 坐在车上，姨妈叹了口气。 “姨妈姨妈姨妈姨妈姨妈……”林幽舔着脸蹭到姨妈面前一迭声地喊着。 “叫魂呢，臭丫头。”姨妈笑骂着点她的额头。 林幽顺着力道边坐正边说，“这不是心虚吗，不能白占你便宜呀。” 姨妈又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你外公还能不能好，这两年越发记不起事了。” 林幽收起笑意，沉默半晌，又轻轻笑了，她柔声道，“这样也好，至少在他的意识里，我妈还在。” 姨妈一愣，紧接着眼眶有些泪湿，她点头，“是。” “就是委屈你了，姐！”林幽插科打诨地逗她，姨妈才没忍住笑了。 林幽先把姨妈送回家，她看了看油表，还剩半箱多，回想了一下，实在想不起来开之前是多少油了，但她还是决定去把油箱给人家加满。 加完油，林幽给许温雅发了个微信，问他爸妈住几号楼，她好把车停过去。 过了十几分钟，林幽等红灯的时候许温雅才回复：停你楼下吧，离得不远。 林幽回复：好，谢谢啦。 温：不用客气。 林幽回到家窝在沙发上睡了一觉，刚睁开眼，就听到手机铃声，她愣了一会儿，意识到这不是在梦里，林幽扫了一眼手机，是个陌生号码，她迟疑一秒，点了接听。 林幽：“您好，哪位？” 刚睡醒的声音带着女人特有的软糯微哑，许温雅一时忘了开口。 “不说话挂了。”林幽半阖这眼准备挂断电话。 “是我，许温雅。”男人的声音从电波中传来，比现实中更具磁性。 林幽有些尴尬，她不自觉地耸了耸肩膀，“哦，许医生，对不起我刚才没看清屏幕……你来拿钥匙吗？”她才不能承认没存他手机号呢。 她边坐起身，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三点半了。 “嗯，我要去趟医院，”许温雅问，“我在你家楼下，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啊？” 林幽一瞬间醒透了，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光脚跑到阳台往下看，男人正倚在车门上好整以暇地打着电话。 “我我这就下去！”林幽用手顺了顺头发，换上鞋就往外跑。 “没那么急，你慢点跑。”许温雅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林幽耳朵一热，脚步慢了下来。 听到脚步声，许温雅转过身，朝林幽走过来。 林幽微喘着气，把钥匙递给许温雅，后者伸出手，皮质的车钥匙触到掌心，男人修长的手指缓缓收拢，指尖依稀触到另一个人的指尖，一触即离，却似乎带着电流。 许温雅攥着钥匙将手背到身后，轻声说，“车明天修好？那明天早上……” “我坐地铁！”林幽也学他将手背在身后，俏皮道，“不能老剥削你，你的劳动力可珍贵着呢！” 许温雅本因她回答得太快有一丝不快和尴尬，可转瞬间却因她那句“剥削”而忍不住笑起来。 “行。”许温雅点点头，温和道，“那……我走了？” “嗯。”林幽抿嘴笑着，冲他摆摆手，“快走吧，我也要上去了。” “好。”男人浅笑着点头，“上去吧。” 林幽依然背着手，转过身蹦跳着跑了几步，又觉得这样不太端庄，所以又略略放慢脚步，走进了楼内。 许温雅一直看着女人消失在楼内才开门上车，他系上安全带，嘴角溢出一丝浅淡的笑意，他习惯性地看了一眼仪表盘，那丝笑意凝滞，然后消失了，男人轻轻叹气，发动车子离开。 林幽回家以后，先拿出手机把许温雅的手机号保存，然后才心安理得地躺下。 躺着虽然惬意，但是实在有些无聊，林幽决定还是要做一个自律的美少女，她一个使劲坐了起来。 林幽去健身房撸了一把铁，然后一路小跑回家。 到楼下时，天刚刚擦黑，林幽站在楼下的空地上原地抻了抻小腿肌肉，不远处一辆车停下，林幽没在意，拿脖子上挂的毛巾擦了擦汗，准备上楼。 “林幽。”是许温雅的声音，林幽回头望去，他正单手插兜往这边走来。 “你怎么……”林幽惊讶地看着男人，白色的毛巾趁着她的脸蛋小巧而精致，许温雅一时忘了说什么。 他走到她面前，手从兜里拿出来，摊开手掌，看着她说，“接到通知明天出差，车你先开着吧，地铁太挤了。” 林幽没有接钥匙，她仰起头看着许温雅，“乘飞机还是高铁？” 许温雅：“飞机，同事来接我一起走。” 林幽点点头，她手上有汗，在毛巾上蹭了一下才用小拇指勾住钥匙环，“那谢谢你了。” “非要那么客气？”许温雅淡淡道。 这男人怎么好像不太高兴，林幽抬眼打量他的表情，是不乐意去出差，所以不高兴吗？ 也是，出差又累又无聊的。 似乎觉察到自己语气有点不好，许温雅下意识地看了眼旁边，别扭道，“我是说，你不用太客气。”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泄气道，“行了，你上去吧。” 林幽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男人都是不开心的样子，她又靠近了一点，歪着头从下往上看，女人刚刚运动完，身上散发着热气，似乎还混杂着女人特有的香气，幽微地钻进男人的鼻子，他本想后退一步，但是身体却好像被钉在那里，舍不得挪动半步。 “你咋了呀？”林幽试探着问，“怎么感觉跟受了气似的？” 像个受气小媳妇。 林幽有点想笑，抿着嘴忍住了。 “谁能给我气受。”许温雅嗤笑着看过来，两人离得有点近，他心砰砰两声，实在跳得狼狈，便悄悄往后退了一小步。 “哦。”林幽又看了他一会儿，见他有点笑的模样，才站直身子，“那我上去了，你一路……坐飞机是吧？一路逆风！” 许温雅这回是真笑出来了，他点点头，“嗯，上去吧。”他想了想，又说，“用完车就放你学校停车场就行，我回来以后自己去开，还有……你不用给我加油。” “哦。”林幽本来在点头，又突然扬声疑问，“啊？” “行了，我走了。”许温雅没搭理她，转身走了。 林幽还保持着“啊？”的口型，歪头看着男人消失在拐角处。 等等。 她理了理，这男人刚才生气不会是因为她给他加满了油吧？ 那也太冤了，她确定给人家车加的是油，不是气啊。 第9章 你一直都是传奇 第二天中午林幽以一顿午饭和奶茶为诱饵拐带着姜老师一起去了趟修理厂，回来时两人各开了一辆车。林幽把许温雅的车停在楼下，然后开着自己历经磨难的小破车带着姜老师一起返回学校。 她给许温雅发了条微信，告诉他车已经停在她家楼下老地方了。 许温雅看到微信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他皱眉盯着手机屏幕，脑海里莫名其妙地蹦出那天在学校门口林幽被一个男人拉住胳膊的画面。 林幽刚上完课回到办公室，她照例先喝了一杯水，才拿起手机，看到了许温雅的回复。 【温】：不是说了先放在你学校停车场？你不嫌麻烦？ 林幽气滞，瞬间没了回复的欲望。 这字眼里透露的语气，一看，就让人，非常不爽。 她把手机扔在一边，气呼呼地翻桌子上的课本。 没几秒，她又拿回手机，心想不能忍，不怼回去不符合她的个性。 许温雅刚回到酒店房间，他把笔记本电脑从包里拿出来，打开，正要整理材料，听到微信提示，才想起手机刚才被他顺手塞进电脑包里了，许温雅掏出手机查看微信。 【YOYO爬南山】：好心当成驴肝肺。 紧接着又是一条。 【YOYO爬南山】：狗咬吕洞宾。 许温雅：“……” 这是不开心了？ 许温雅往上看之前自己发的内容，再结合林幽的回复，好像是显得自己有点不识好歹了。 许温雅赶紧在对话框里打字“你怎么了”，感觉不对，删掉，再打“我不是那个意思”，删掉，“我只是觉得没必要那么麻烦”…… 林幽趴在桌子上眼看着对话框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可是好半天过去了，她一条微信都没收到。 这是被她怼的神经错乱了？ 林幽心里暗爽，她乐呵呵地哼起了歌。 许温雅泄气地倚在椅背上，第一次觉得和姑娘聊天是个难题，他认命地叹了口气，语音通话拨了过去。 林幽挑眉看着手机，在心里数到五，才清了清嗓子，点接听。 两人都没说话，林幽是故意没说，许温雅是正想着措辞没注意到已经接通了。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赶紧唤了一声，“林幽。” 林幽也不能表现得太小气，声音温温地打招呼，“你好啊许医生。” 这倒让许温雅愣了，听着声儿也不像生气啊，他舔了舔嘴唇，“没上课啊？” “下课了。”林幽礼貌地回答，然后又没声了。 这种有去无回的对话让许温雅有点不习惯，他开始意识到人家不是不生气，只是尽量表现得不生气，罢了。 许温雅拼命想话题，“你车修好了吧？没什么大问题？” “修好了，老毛病。”林幽悠哉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甲。 “嗯，”隔了几秒，“今天和那个同事一起去开的车？” 林幽还在看指甲，“对呀，”接着又顺口问道，“嗯？那个同事？你说的哪个同事？你不是出差了吗？你怎么知道？” 她又一想这不是很明显吗？不找人帮忙她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开两辆车？ 林幽暗暗鄙视自己的问题三连。 对话终于有去有回了，许温雅无声地笑了笑，他假装若无其事地问，“我只见过你一个同事，就吃饭那天门口那位男老师，不是他吗？” 林幽还在对自己的沉不住气不爽，硬邦邦地说，“不是，我当然还有别的同事。” “哦。”许温雅感觉烦闷一扫而空了，他垂下眼帘想了想，又说，“那会儿是我发的信息有点没礼貌了，你别生气。” 林幽翻了个白眼，突然脑子一转，差点笑出声来，“没事呀，我没生气。” 许温雅刚要松口气，又听对方说，“因为我发现你那条微信，如果每句后面加上一个‘呀’就很有礼貌了，你试试。” 许温雅点了下屏幕，返回对话框看了一眼。 那条微信还躺在那里，看上去格外冷淡又无情。 【温】：不是说了先放在你学校停车场？你不嫌麻烦？ 每一句后面加上一个“呀”，就是…… 不是说了先放在你学校停车场呀？你不嫌麻烦呀？ 语气确实不那么硬邦邦了，反而异常的……娇羞。 这话换林幽说肯定没毛病，可是想象一下从他一个大男人嘴里说出来，许温雅顿感一阵不适。 他沉默了。 林幽叹了口气，故意说，“看来许医生回这条微信的时候还真的是咬牙切齿呢。” 许温雅深吸一口气，觉得大男人还是能屈能伸比较好，他用力抿了抿嘴唇，“不是说了先放在你学校停车场呀？” 林幽怕自己笑出声，赶紧捂住嘴巴，又听到男人的声音继续说，“你不嫌麻烦……呀？” 吼吼吼吼！哈哈哈哈！ 林幽在心里笑疯了，她能想象到男人憋憋屈屈的模样，这么硬朗的男人，这么低沉的声音，说话带着可可爱爱的语气词，简直不要太反差萌！ “行了吗？”许温雅整张脸都红了，别扭地说。 “行了，那我回答你一下吧，”林幽满意了，声音都变甜了，“第一个问题，放学校停车场你回来开也太不方便了，而且我不太放心呀。第二个问题，没什么麻烦的，我请姜老师吃了午饭喝了奶茶，人家可开心了呢。” 同样的语气词，从娇滴滴的女孩嘴里说出来，就好听多了。 许温雅再次无声地笑了。 许温雅的车在林幽家楼下停了3天。 第四天，林幽回家的时候，天还没黑，本着负责任的态度，她照例绕着许温雅的车转一圈检查一下车况。看到前挡风玻璃上落了片树叶，她顺手拈起来，然后转身回家。 一抬眼，看到许温雅站在不远处，微微笑着看她。 林幽愣了一下，感觉有点窘，她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下午。”许温雅慢慢走过来，眼睛瞟了眼旁边，然后还是看着她。 林幽突然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手里还捏着那片树叶，拇指和食指下意识地动了动，树叶在她指尖旋转了一圈。 “车钥匙我没带在身上，”林幽突然想起这事，赶紧说，“我上去拿。” “不着急，”许温雅离她不远不近，低沉的声线比电话里更加清晰而温和，“陪我走走？” 林幽想了想，歪着头问，“你不累吗？” 许温雅摇头，笑着说，“有什么累的，你累吗？” 林幽没有回答，她浅浅笑了下，走到许温雅身侧，用肩膀轻撞了他一下，然后边继续往前走边催促道，“那我们走吧，许医生。” 林幽的个子在女生里算高的，可和许温雅站在一起也只到他下巴，许温雅侧眸看着被女人肩膀不疼不痒蹭过的上臂，觉得那一撞似乎带了魔力或者致病菌，致使他胳膊似乎没了力气，连带整个胸腔、整颗心都变软了。 真是要命。 “能问你个问题吗？”林幽边踢着路上细小的石子，边不怀好意地笑了小声，“来自相亲对象的提问。” “你问，”许温雅慷慨地说，“随便问。” “这么大方啊，”林幽眉开眼笑。 其实她很想问关于他名字的问题，但是又怕触到人家的雷点，所以还是作罢。 林幽重新想了一个，说“我问的问题可一点都不随便，”她眨了眨眼睛，白皙的皮肤在夕阳的映照下镀了一层薄薄的光，“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七，”许温雅回答完，接着反问道，“你呢？” “比你小一岁。”林幽说，“我上学早，一直都是我们班上最小的。” 许温雅回想她在高中时候的样子，更多的时候是在光荣榜上，女孩的笑容纯真烂漫，像春天里温温热热的阳光。 “也是成绩最棒的，”许温雅的目光里有肯定和赞美，“我一直很佩服你。” “真的吗？”林幽转头看着她，眼里盛满了笑意，可是只一瞬，那笑意便消失无踪了，“那有什么呢，我错过了当年的高考，后来第二年……算了，已经过去了。” 我最好的时光，已经过去了。 觉察到她的失落，或许比失落更沉重，是落寞，许温雅的心被重重拧了一下，他停下脚步看着她。 许温雅脑海里涌现出很多记忆，最后定格在那年高考后，他在这个小区门口看到的女孩，她一直神采飞扬的马尾剪短了，齐耳短发有些乱，她走在几个大人身边，显得那么弱小无助。他看到她垂着眼眸和身边的人说话，鼻头红红的，是哭过的样子，她终于抬起眼眸，果然，里面盈满了泪水，许温雅第一次感觉到了心里的刺痛和灼烧，因为他发现，女孩的眼睛里，没有光了。 许温雅突然想起了那一天他准备了很久的安慰的话，那时候没有勇气也没有身份去说的话从记忆深处卷土重来，虽然现在仍然没有合适的身份，也似乎依然不太合时宜，但是他想说，就是现在，告诉这个女孩。 “林幽。”他突然喊她的名字。 林幽转过头看着他，她也停下了脚步。 “人都会往前走，”他从回忆中抽离，男人的声音低沉，此时却带了些沙哑，他把那年那天想说的话融入此时此境，“但是经历就在那里，有坏，有好，你回不回头看，它都在那里，不会变。” 林幽没有说话，她看着眼前突然话变多的男人，突然觉得被安慰到了，心里熨熨贴贴的很舒服，她贪心地想听到更多，所以有些执拗地追问道，“还有吗？” 许温雅走近，垂眸看着她，林幽没有后退，她微微仰起了头。 “所以你很厉害，在我的记忆里，”他顿了顿，声音再度清晰地传来，“你一直都是传奇。” 第10章 把袜子脱了我看看 心动吗？ 当然有。 这样一个英俊又可爱的男人，对她说着如此耿直又动人的安慰话。 怎么会不心动呢？ 林幽目光直直地看着他，半晌，笑容从她的脸上绽开，一如从前，“评价这么高呀？” 许温雅是有点心慌的，他怕每多说一个字，都可能泄露那些埋藏已久的心事，也害怕这些突如其来的表达会成了女孩的负担。可是此时听到女孩如此轻松的回应，许温雅松了一口气，刚才不自觉握紧的拳头也默默松开了。 “嗯，”许温雅看着她，眼睛里也带上笑意，“你可以参考前阵子钱进的评价。” 林幽眼珠转动，仔细回想了下钱进的恭维话，自己都忍不住脸红。 许温雅看着她的样子，突然想逗逗她，“我觉得有几个词我很赞同，我想想，”他佯装着回想，又说，“女神，偶像……” “哎呀你别说了！”林幽真的难为情了，她抬手想捂住他的嘴巴，可还没触到，便对上男人带笑的眼睛，女孩的心漏跳一拍，手倏地收回，改捂住自己的耳朵。 好了，听不见了。 女孩低着头，许温雅只能看到她忽闪的眼睫，挺俏的鼻子，她白皙的皮肤此时染上蔷薇的颜色，粉色的，在已经四合的暮色中依然夺目。 两人绕着小区转了一圈，再度回到林幽家楼下。 许温雅停下脚步，看着她说，“我能也问你一个问题吗？” 林幽微微抬头看着他，笑着回答，“你问吧。” 许温雅在心里打了腹稿，可还是有些紧张，他用手背蹭了蹭额头上渗出的汗珠，终于问出了口，“你觉得我怎么样？” 林幽一愣，有点被他的直接和直白惊到，她想了几秒，小声说，“这也是来自相亲对象的提问吗？” 许温雅本来很紧张，被她这样一问，瞬间有些破功，他没忍住笑了出来，“对。” 林幽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郑重地回答，“我觉得你很好，”怕他误会她是在发好人卡，林幽接着补充道，“作为相亲对象。” 许温雅这次是真的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那就好，”他说，“所以我来找你，给你打电话或者发微信，你会觉得烦吗？” 林幽觉得好笑，“怎么会烦呢？”她抬突然抬起手拍了怕许温雅的肩膀，“小伙子要自信点嘛，你那么靓仔。” 许温雅愣了一瞬，突然咧嘴笑了，是林幽从来没在他脸上见过的笑，无声的，却很释放，很耀眼。 林幽回到家的时候还在想他刚才的笑，她没照镜子都能感觉到自己也悄悄勾起的唇角，怎么都收不住。 这次之后，基本上每天许温雅都会给她发微信，时间多集中在中午或者晚上。 他很少打电话来，可能多少有点不习惯或者难为情吧。 转眼，六月来了，又是一年高考。 因为一中是考点，所以高一高二放假三天。这三天林幽不用监考，本来可以放松一下，可是拜贺萧所赐，她一点都没放松起来。 这小子，玩起了失踪。 电话打爆了贺萧也不接，直到自动关机。林幽只好从孟老师那里要来了家校通讯录，把那几个和他交好的学生挨着问了一遍，第二天林幽开着车找了一整天，才在城乡结合部一个黑网吧找到了颓废不堪的少年。 发现他时，人家正懒懒地窝在沙发上，脑袋上挂着耳机，静静地看着电脑屏幕。 林幽憋了一肚子火，对着姨妈只能去宽解，什么重话都不敢说，可是现在看到贺萧这幅样子，林幽差点就要爆发了，她很想拽男孩的后衣领把他甩到墙上，然后狠狠地揍他几拳。 林幽闭着眼睛平复着呼吸，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眼睛，然后慢慢走到少年身边，看着他。 觉察到身边有人，贺萧转眸看了一眼，然后又面无表情地转回去继续看电脑屏幕，屏幕上在放一个电影，是《海上钢琴师》。 林幽没有说话，她在旁边的沙发上侧着身子坐下，正好能看见贺萧，越看他那个样子越是火大，索性眼睛一闭。 这两天实在是心力交瘁，她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林幽是被贺萧憋醒的，他不知道唤了多少声，显然失了耐心，拿手堵住了林幽的鼻孔。 “信不信我揍死你。”林幽半睁着眼睛，身体后撤把鼻子解救出来。 贺萧把手移开，顺手扒了扒乱糟糟的头发，“你回去吧，我不会干坏事，”他坐回沙发上，“我明天就回去。” 林幽打了个哈欠，坐直身子，没好气道，“你今年几岁？够年龄进网吧了吗？” “……”贺萧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没到年龄不也在网吧待了两天了？” “黑网吧懂不懂！”林幽压低声音，“正规的你能进来？”她叹了口气，低声商量和他商量，“跟我回去吧，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好不好？” 贺萧咽下最后一口水，把矿泉水瓶丢进旁边的垃圾桶，“我没有什么事要和你说。” “呵呵，”林幽冷笑一声，“你想多了，要不是因为姨妈，我懒得管你，”她看着少年如今不修边幅的模样，突然有点替姨妈心疼，“你妈急坏了，起了一嘴泡，眼睛都肿了，也不知是不是哭的。” 少年沉默了。 林幽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开口，正想说些什么，却见贺萧突然站了起来，他边往外走边说，“我出去一趟，”他脚步停下，又说，“然后和你一起回去。” 林幽这才想起应该给姨妈报个平安，她赶紧拿出手机，看到有两条微信，是许温雅发来的。 【温】：吃饭了吗？ 【温】：要不要一起吃饭？ 林幽看完后退出，给姨妈发了条微信，才重新打开许温雅的对话框输入文字：已经气饱了，青春期的熊孩子真欠揍。 没一会儿，许温雅的就回复了：你学生？怎么气你了？ 林幽：我弟弟离家出走，我刚找到他，欠揍不欠揍？ 许温雅：欠揍，但是你别动手，你打不过。 林幽：……感觉你和他一伙的。 许温雅：那我太冤了，要不我替你揍。 林幽噗嗤一笑，回复道：算了，不和小屁孩一般见识，打坏了还得赔。 许温雅：你弟弟会乖乖跟你回家？ 林幽：应该会，他说出去一趟，一会儿跟我回去。 许温雅：好，需要帮手的话告诉我，我带着绳子过去。 林幽：…… 许温雅：那你记得吃饭。 林幽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下午五点了，她这才想起来今天光顾着找人，竟然连午饭都没吃。 林幽：（哭泣脸）我快饿死了。 “笑得这么荡漾……”贺萧斜倚在不远处的隔板上嫌弃地说，“离家出走的肯定不是你家孩子。” 林幽收起手机，对他翻了个白眼，“得亏不是我家的孩子，不然腿早被我砸断了。” 贺萧：“……” 林幽起身，“能走了吗？” 贺萧没答话，转身往外走去，林幽撇着嘴又翻了个白眼，跟了上去。 车上。 林幽一边开车一边叮嘱道，“回去好好说，别惹你妈生气了，她真的很伤心。” 贺萧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少年闭上眼睛，拒绝聊天的态度非常明显。 林幽笃定不可能从这臭小子嘴里撬出什么正经话，她默默叹了口气，安静地开车。 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后，林幽才把贺萧送回家。姨父平时是个温吞的脾性，今天却破天荒地对着贺萧吹胡子瞪眼发了半天火，姨妈倒是一句话没说，把两人迎进门后，便一声不响地了房间。 林幽跟进去安慰了一会儿，临走时小声对贺萧说，“哭着呢，赶紧去哄。” 贺萧有点无语地抓抓头，最后还是趿拉着鞋懒洋洋地进了姨妈的房间。 林幽跟姨父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折腾这一圈，她已经不觉得饿，也懒得再去找地方吃饭，所以林幽直接把车开回家，想着等会随便叫个外卖得了。 到小区停车熄火时已经七点半了，天都黑了。 突然松懈下来，林幽觉得特别累，路都不想多走一步。她打开车门，脚一着地才感觉右脚前掌火烧一样灼痛，看来是走路走多了。 林幽撑着车门站直身子，嘴里小声骂着贺萧那臭小子。 突然觉察到有人走过来，她吓了一跳，惊声叫道，“谁？” “是我，”男人熟悉的声音传来，“你刚回来吗？” 林幽倏忽松了一口气，接着皱着眉埋怨道，“干嘛突然走近，不能先打个招呼吗？吓死我了！” 许温雅有点窘，低声道歉，“对不起，我看你脚好像不舒服……你别生气，”他上前一步，伸出手说，“我扶你吧。” 他的声音有些急，却又很温和，这林幽觉得自己跟个不讲理的恶霸没两样，她看着男人修长的手指，有些不好意思把手搭上去，便小声嘟囔了一句，“那你扶啊。” 许温雅愣了一瞬，接着，他试探着握住女人的胳膊，他看了林幽一眼，见她没什么别的反应，才用另一只带上车门，小心地扶着林幽往楼里走去。 职业的原因，许温雅的手修长好看，比脸上的皮肤略白一些。男人手的温度比林幽的高，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林幽觉得胳膊被握住的那一圈有些烫烫的。 正满脑子天马行空云里雾里，林幽突然听到男人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她赶紧回神，便听到他说，“你脚不方便，”许温雅好像才下定决心般说，“我还是把你送上去吧。” 其实，这脚走了几步适应以后，也没那么疼了，但是林幽看着男人小心翼翼的样子，竟不想拒绝了。 出了电梯，许温雅一路把林幽扶到家门口，林幽打开门，示意他直接进来就行，许温雅扶着她走进客厅，小心地将她在沙发上安顿好。 许温雅环视一圈，在客厅角落里看到饮水机，他几步便跨了过去，旁边的桌上放了一个小猫形的杯子，应该是林幽常用的，许温雅拿起杯子接了一杯水，走过来放在林幽面前的矮桌上。 林幽下意识地坐正，轻声说，“谢谢你，旁边的柜子里还有杯子，你给自己倒一杯吧。” “我不渴，”许温雅摇头，他坐到她旁边，时不时地看她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林幽不明所以，对着他扬了扬眉毛。 男人一副为难的样子。 最后，林幽沉不住气了，无奈地问，“你到底要说什么？” 许温雅又看了她一眼，然后吁了一口气，下定决心般说，“把袜子脱了我看看。” “啊？”林幽睁大眼睛。 这样……不太好吧。 第11章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去洗…… 林幽才不干这么毁形象的事呢，平时也就罢了，今天连开车带暴走的，谁知道脚丫子散发出什么味。 这样想着，林幽的脸腾地红了。她开始意识到到自己犯了个错误，她就不该让这人进门，不对，她压根就不该让人家给送上来！ “不，不用了，”林幽忙不迭地摆手拒绝，“也不怎么疼了。” 许温雅看着他，脸上有可疑的红，似乎也意识到看女人脚是一件越界的事，他尽量坦然地说，“我看看有没有磨破。” “没有，不用，不疼啦！”林幽使劲摇头，然后略显可怜地说，“我想喝水，你帮我递过来吧。” 许温雅把水递给她，看着她喝了几口，才不确定地问，“真的不疼了？你确定？” 林幽赶紧点头，说，“确定！” 许温雅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洗手间在哪儿？我帮弄点热水泡一泡脚。” “啊？”林幽捧着杯子看他，然后下意识指了指不远处的洗手间。 许温雅点点头，起身往洗手间走去。 等等，他说要去哪？洗手间？ 林幽脑子一激灵，突然想起她早上洗完澡，内衣裤还放在里面没收拾…… 啊啊啊啊！ 她心里疯狂叫嚣着，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跳起来，不小心右脚着地，她疼得恨不得嗷呜一嗓子，可这时候也顾不上疼了，林幽瘸着腿蹦跶到许温雅身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许温雅顺着抓住他胳膊的手看去，直到看到她涨红的脸，接着又看向她“金鸡独立”的站姿，他赶紧反手扶住她，皱眉轻声斥道，“谁让你跑过来？” 他重新把林幽扶到沙发上，待她坐好才慢慢起身，男人还没站直，便被林幽一把拽住了胳膊，两人的距离倏忽间拉近，林幽的上半身下意识往后撤了些，说，“那个，不用，我这会不想泡脚。” 许温雅皱着眉，“为什么？” 林幽正要说些什么，一阵怪异的声音传来。 两人同时愣住，屋子里静得尴尬。 咕噜噜噜。 这声音又响了。 这回林幽听清了，是从她肚子里传来的，声还挺大…… 许温雅握拳抵着嘴唇轻咳了一声，然后偷偷看了林幽一眼，“还没吃饭？” 林幽又尴尬又委屈，她破罐子破摔地往边上一歪，趴倒在沙发上，可怜巴巴地说，“我中午就没吃……” “你真是……”让人操心。 许温雅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到底没说什么，他再度站起来，林幽怕他要去洗手间，拽着他不放。 男人叹了口气，说，“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哦……”林幽这才松开手，小声说，“好像也没什么好吃的。” 许温雅没理她，自己进到厨房转了一圈，确实没什么好吃的，只有三个鸡蛋，一包紫菜，还有一袋挂面。 完全没得选。 许温雅走过来，对窝在沙发上的干瞪眼的女人说，“只有挂面，要吃吗？要不我出去给你买或者给你叫个外卖？” 林幽本来是打算叫外卖的，但是她很快改变了想法，她已经饿得对食物没有等待的耐心了，能填饱肚子就行。 “就吃挂面吧！”林幽干脆地说。 许温雅点点头，又折身返回厨房。 趁着他在厨房里忙，林幽悄咪咪脱了袜子，还好还好，没有磨破，最重要的是，没什么过分的气味，仙女的脚丫子怎么可能有怪味呢！ 林幽提溜着袜子走进洗手间，把袜子丢到一边，然后接了一盆热水，坐在小板凳上泡起了脚。累了一天的脚终于得到放松，她舒服了地轻叹了一声。 可惜忘了把手机拿过来，边玩手机边泡脚更惬意。 厨房里，许温雅把煮好的面条盛进碗里，然后端到餐桌上，他看向客厅沙发想让林幽来吃饭，却没看到人影。 许温雅揉搓着刚才端碗的手指走到客厅，“林幽，”他说，“面好了。” 没有人答话。 许温雅走到洗手间门口，里面亮着灯，他迟疑片刻，隔着门说，“林幽，面好了，一会儿记得吃，我……先走了。” 还是没有人答话，也没有水声，非常安静。 许温雅有些担心，他敲了敲门，“林幽，在里面吗？” 几秒后，有声音了，乒乓叮咣一通响。 接着就是女人哇哇乱叫的声音。 这声音当然来自里面泡脚的林幽。 她刚才边泡脚边倚着墙睡着了，歪倒失重的那一刻才突然醒过来，本能地想抓握，结果带到了盆架、置物架……洗脚水更是一滴也没浪费，全都浇在了她身上。 “林幽你没事吧？”许温雅听到动静自然着急，他手握着门把手问，“你能出来吗？” 里面传来林幽哭唧唧的声音，“我摔倒了……”隔了几秒，她又说，“我……衣服弄湿了，要不你，你先走吧，我要出去拿衣服了。” “好。”许温雅回答得很快，然后是一阵略显凌乱的脚步声。 听到外面没有声音了，林幽才探了个湿漉漉的脑袋出来，见没人，赶紧跑向卧室。 林幽找出一身干净衣服，正想换，可低头一看，这一身水……还是洗脚水，林幽嫌弃地闻了闻，决定还是先洗个澡吧，她实在不想把干净衣服也沾上脚丫子味。 林幽把衣服一丢，转身又去了洗手间。 十分钟后，林幽裹着浴巾去客厅找药箱。刚才洗澡时她才发现刚才那一下摔得不轻，膝盖外侧和胯骨都淤青了。 林幽甩着半干的头发，提着药箱坐在沙发上。 她先往膝盖外侧喷了点药，然后用掌心揉搓。 这酸爽，林幽疼得皱眉咧嘴。 然后，林幽把浴巾往上撩，才撩到大腿根，突然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林幽等等！！” 林幽石化几秒，接着惊声叫，“你怎么没走啊！” 她赶紧用浴巾盖上腿，又想到胸口以上的臂膀都露着，她迅速拽过沙发上的薄毯裹住。 许温雅低着头从厨房走出来，他的脸涨红，整个人慌张无措，“你刚才摔了，我怕你有什么事，”他心跳得很快，声音有些微抖动，但还是硬着头皮解释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去洗澡了。” 林幽这会儿已经平静下来了，她看着手足无措的男人，觉得他也不是故意的，这样低头认错的样子还有点可怜，她瞬间不忍心说什么重话了，只小声说，“没事，我刚才就是吓了一跳。” 许温雅不敢抬头，他垂着头走到门口，声音里还是有些慌张，“那我先走了，你擦完药记得吃饭，面条凉了的话你热一热再吃。” 林幽声音闷闷地说，“知道了，”她看了男人一眼，又说，“谢谢你。” 许温雅声音低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然后扭头走了。 关门声过后，整个屋子里安静极了。隔了几分钟，林幽裹着薄毯走到餐桌旁，看着那碗面。 莹白的面条，上面是紫菜和打散的鸡蛋花，里面滴了香油，香味浓郁。 林幽裹着毯子坐在餐桌旁，拿起旁边的筷子，夹起面条，吃了一口，面已经凉了，但是，很香。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林幽“呼呼”吃面的声音，半晌，林幽嚼着面条转头看了一眼厨房，她想起那个男人那张涨红、无措的脸，突然轻轻笑了。 另一边，许温雅没有乘坐电梯，他在安全楼梯里疾步往下走，他感觉自己没办法停下来，一停下满脑子里就全是白花花的画面，只一眼，便让他血脉喷张。 许温雅打开车门，坐上去，他脑子里一片浆糊，耳朵被心跳震得嗡嗡作响，手握住方向盘，又松开，再握住，最后认命他地趴到方向盘上。 整个车里只有他的呼吸声，还有他快冲破胸膛的心跳声。 林幽把面条全吃光了，她把餐具洗干净，然后去穿上衣服、吹干头发。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有一条微信是许温雅下午时发给她的。 林幽把对话又看了一遍。 林幽：（哭泣脸）我快饿死了。 许温雅：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带你去吃饭？ 三十分钟后。 许温雅：你吃饭了吗？ 林幽感觉自己的心变得软乎乎的，还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泡泡，她打开对话框给许温雅发了条微信：你到家了吗？ 十分钟后，许温雅回复：到家了，面条吃了吗？ 话题三句不离吃饭的男人呀。 林幽：吃光了，很好吃，谢谢你呀！ 许温雅：不用跟我客气，你的腿是不是摔伤了？ 林幽脸一红，不由地又想起刚才的画面，她回复道：嗯，有些淤青，已经喷药了，没什么大问题。 许温雅：那就好。 放下手机后，许温雅坐在沙发上，他仰起头，喉结上下滑动，他缓缓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隔了几秒，又认命地闭上。 一闭眼就是情景再现。 女人白皙的臂膀，精致的锁骨，再往下，是被浴巾包裹住的隆起。她坐在沙发上，小腿修长笔直，那片淤青刺眼，却让人充满遐想，浴巾被女人白皙柔软的手撩起，往上，再往上…… 许温雅再一次狼狈地睁开眼睛，眼底是化不开的浓重的欲望，他抬手捂住眼眸，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林幽，林幽，林幽……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她的名字。 无休无止。 第12章 你真一点都不像…… 高考结束后，高三学生离校，高一高二恢复上课，刚刚受过高考的熏陶，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绷紧了弦，学习氛围越发浓厚起来。 当然也有个别例外，比如贺萧。 他整个人好像都在状况外，倒是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只是整个人好似笼上一层阴云，整天郁郁寡欢，用他那几个死党的话来说就是“丧得很”。 看他那半死不活的样，姨妈很是犯愁，隔三差五地就打电话找林幽诉苦，搞得林幽也开始紧张，当然，同样紧张的还有贺萧的班主任孟老师。贺萧作为学校的明星学生，有任何风吹草动人都格外引人关注，更何况这孩子最近的情况确实是……过于颓废了。 于是，林幽和孟老师没事就在办公室里交换信息，他今天上课又发了多久的愣，他又没去跑操，他一下课就趴在桌上睡觉…… 林幽觉得这样不是办法，她撺掇着老孟分别叫来贺萧的几个死党，挨个问，可是这几个小子义气得很，俩人威逼利诱、苦口婆心费了半天口舌，他们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大课间，一个女生怯怯地敲开了门。 孟老师请她进来，亲切地问，“米小格，有什么事吗？” 女生慢慢走进来，站在孟老师桌前，她沉吟了一会儿才说，“孟老师，是何梦川托我告诉贺萧，她也是没有办法了。” 孟老师皱着眉头，语气急了一些，“何梦川怎么样了？” 女生摇头，“她还是老样子，最近可能都不能来学校了，她担心贺萧，她怕万一她……” 林幽本来在闭目养神，听到贺萧的名字，她倏地睁开了眼睛。 她听到孟老师重重叹了口气，“梦川情况不太好吗？” “我也不太清楚，我好久没见到梦川了，她昨天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告诉贺萧不要再找她了，”米小格声音渐低，“我不敢跟贺萧说话，只能来找您了。” “行，我知道了，我明天正要去看梦川，我去了解一下情况。”孟老师对她说，“你先回去吧，好好学习，别胡思乱想。” 女生点点头，慢慢走出了办公室。 林幽起身走到孟老师桌前问，“何梦川怎么了？”她当然知道这个女孩，年级第一，成绩比贺萧还优秀。 孟老师用手撑住前额，掩去脸上的难过，“她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从上个月开始就没来学校了，哦对了，她是贺萧的同桌。” 林幽脑子乱乱的，但是还是一下子想起了不久前贺萧冒着雨来借伞，他当时还撒了谎……现在想来很有可能是去找那个女孩子。 林幽暗暗猜想着，又听孟老师说，“最近梦川一直在住院，听说前几天好些了，还去下面镇子上的疗养院静养了几天。”他有些难以相信，那样一个优秀的女孩为什么会得这么残酷的病。 “是在秀水镇吗？”林幽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是，她妈妈那两天跟我联系过。”孟老师回答。 所以，贺萧才会出现在那个黑网吧，那里离秀水镇只隔了几条街…… 孟老师又叹气，“弄了半天，贺萧这孩子是因为……唉” 林幽深吸一口气，“孟老师什么时候去看何梦川，我和你一起去。” 孟老师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放学后，林幽主动给许温雅发了条微信：我们年级有个学生是你们医院的病人，先天性心脏病，叫何梦川，你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帮忙了解一下那孩子的情况？ 许温雅回复：稍等。 隔了二十分钟，许温雅的电话打过来，林幽接通。 许温雅开门见山地说，“林幽，我刚才问了，正好她的主治是我学长，简单来说吧，何梦川是法洛四联症，是很严重的先心病，她能坚持这么多年，很不容易……” 林幽感觉胸口闷闷的，沉默半晌她才问出一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没办法治愈是吗？” “是，”许温雅声音低低的，带了不易觉察的抚慰，“只能尽可能延长存活时间。” 林幽抿着嘴巴“嗯”了一声，又说，“我知道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似乎想把这些沉重的能量赶出身体，半晌她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许温雅一愣，“我在等你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过于沉闷，清了清嗓子，“你的脚好些了吗？腿还疼不疼？” 一捋头发刚好从耳后落下来挡住视线，林幽换了只手拿手机，把玩着那捋头发，“嗯，不碰就不怎么疼。” “哦，那……那你吃饭了吗？” 林幽眨了眨眼睛，没忍住吐槽，“你有没有发现，你最常问的就是‘你吃饭了吗’。” 许温雅皱眉认真回想了一下，“有吗？” 林幽对着空气点头，“有。” “好吧，”许温雅煞有其事地说，“那你回答一下吧。” 林幽被他对吃饭这事的执著逗笑了，“还没吃，我还在学校，正要回家呢。” 听到她的笑声，许温雅也感觉轻松了些，他慢慢踱到窗前往外看，“那你开车小心点，现在高峰期了。” “知道了，那你赶紧该干嘛干嘛吧，今天不是夜班吗？”许温雅基本上每天都会给她发微信，所以林幽也大体知道了他的作息时间，考虑到他明天要休息，林幽就没有将她明天要去医院探望何梦川的事告诉他。 许温雅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角，“好，那我先去吃饭，你赶紧回家吧，慢点开车。”他又忍不住嘱咐着。 林幽又笑，“知道了。” 第二天上午，商阳市人民医院。 孟老师和林幽一前一后走进医院住院部，何梦川的妈妈已经在电梯口迎接，三人寒暄着走近病房。 何梦川刚睡了一觉，此时正倚在床头看书，听到动静她抬起头，对着进来的孟老师甜甜地笑了。 转而她看到孟老师身后的林幽，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但女孩马上弯了弯眉眼，礼貌地打招呼，“孟老师好，林老师好。” 孟老师虽然是个中年男人，但是却极为感性，看到自己的学生苍白着一张脸还笑得这么明朗，没忍住红了眼眶。 眼看着他的眼泪要冒出来，林幽赶紧上前一步，“孟老师，您刚才不是说有话对梦川妈妈说吗？” 孟老师赶紧就着由头低头往外走，“是是，梦川妈妈，麻烦您出来一下。” 两人出去后，林幽对何梦川笑了一下，女孩也笑，“孟老师刚才是哭了吗？他还是老样子，给我们拓展个人物传记都会流眼泪。” 林幽微笑着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是啊，见你瘦了那么多，我看了都心疼，更别提你亲班主任了，”她对何梦川眨了眨右眼，“你理解一下，就当没看见，不然老男人的面子挂不住了。” 何梦川笑着点头，“林老师，我知道您是贺萧的姐姐，他跟我说过。” 林幽低头看着她布满针眼贴着医用胶布的手，又抬头冲她笑了笑，“是，但是我真的是自己要来的，他不知道，别告诉他，臭小子会嫉妒我的。” 何梦川眉眼弯弯地看着她，“贺萧说的没错，你真一点都不像个老师。” 林幽眉毛挑得老高，“他嘴里能有几句好话，你挑着夸我的听呗。” 何梦川郑重地点头，“行。”接着，她突然垂下眼眸，苦笑道，“不过我们有一阵子没联系了，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想和他……做朋友了，是不是显得有点没良心？” 林幽煞有其事地思考了一会儿，坦白地说，“容我实话实说，是有点，”在女孩的笑声里，她自言自语道，“可怜我的亲弟弟，你拿人家当初恋，人家连朋友都不想跟你做喽。” 她观察着何梦川的表情，问道，“前几天你在秀水镇见过贺萧吗？” 何梦川摇头，“我一直住在舅舅的疗养院里，没出去过。” 林幽了然地点头，“那小子离家出走了两天，待在秀水镇附近一个黑网吧里，搞得惨兮兮的。” 女孩愣住了，“怪不得……”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说，“所以我不想让他这样了。” 林幽看着她，“那是你的想法，但是贺萧……谁也没法左右，你了解他的狗脾气。” 何梦川闭了闭眼睛，“我不知道我具体还有多长时间，但大体能感觉到，”她的眼眶有些红，“我没办法给他什么，我不想，”她哽咽一声，“不想给他太多回忆，他会痛的。” 林幽握住女孩干瘦的手，“你以为这样他就不痛了吗？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一定会痛的，既然他栽了，就给他点好的回忆，不好吗？” 女孩震惊地看着她，眼泪终于滚落下来。 “让他除了痛苦之外，别再有遗憾和后悔，”林幽强忍住眼睛的涩意，笑着看着女孩，“还有你，这还没怎么样呢，就把人撇得干干净净的，你别告诉我你不喜欢我们贺萧啊，多帅一小伙儿啊。” 何梦川噗嗤笑出声，“贺萧还说你不按套路出牌，果然是这样，哪有老师撺掇学生早恋的。” 林幽歪头戏谑地打量着女孩，小声打趣，“怪不得贺萧栽了，小姑娘是好看。” 何梦川转过头不看她，嘴角的弧度却扬了上去。 孟老师整理好情绪回来后，又坐在床边和梦川聊了一会儿，眼看着老孟又要流眼泪，二人赶紧和母女俩告别离开。 林幽回到学校赶着上了最后一节课，中午，她和姜老师一起去餐厅吃了个午饭，然后，姜老师躲出去甜甜蜜蜜地和老公视频去了，林幽看了看自己安静的手机，行吧，她的相亲对象居然没有一点动静。 她撇了撇嘴，趴在桌上准备睡一觉。 正迷糊着，微信视频通话的铃声骤然响起，林幽坐正身子看了看手机屏幕，居然是大洋彼岸的闺蜜胡安娜。 林幽赶紧按了接听，屏幕里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到，林幽没好气地说，“胡安娜？人呢？” 胡安娜用极低的声音说，“这边半夜，我没开灯。” 林幽无语了，“你半夜不睡觉给我视频？” “我这不是刚才被孩子吵醒了吗，”胡安娜那边顿了顿，然后是一阵踢踢踏踏的声音，接着屏幕亮了，胡安娜顶着一头乱发出现在屏幕里，“刚才看了看朋友圈，我居然就刷到一条惊天新闻，你猜是啥。” 林幽配合地乱猜了几个，最后手机一扔，“你赶紧说完去睡觉，眼袋都快掉嘴边了。” 胡安娜一噎，妥协道，“行吧，你知道吗？那谁要结婚了。” 林幽又趴回桌上，将手机放在杯子前立住，“那谁是谁呀？” “就那谁，”胡安娜翻了个白眼，“你前男友，沈家明！” 第13章 感觉跟我妈盘问我爸的时…… 林幽愣了几秒，将记忆中的人和名字对上号，“结婚就结婚呗，用得着那么大惊小怪吗？”她突然皱眉，“你怎么还有他微信？” 胡安娜没好气地说，“当时气不过，想留着等你结婚的时候发个秀恩爱九宫格，”她嫌弃地看了林幽一眼，“谁知道你这么不争气，让人赶在头里了。” 林幽：“……” 胡安娜继续吐槽，“就那妈宝男居然还能找到老婆，他老婆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摊上那么个迷信又事多的婆婆。” 这话倒让林幽想起了一些事，心里有些不愉快。 又聊了几句，她打发着胡安娜去睡觉，耳根子才安静下来。 林幽早就没有沈家明的微信了，那年分手的时候她当着沈家明妈妈的面删了他的微信，之后就单方面避开，没再见过他。 林幽突然自嘲地笑了。 被男方亲妈逼着删微信，也真够狗血的。 她看看时间，还能眯二十分钟，林幽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闭上了眼睛。 之后的几天，经林幽多方打探，外加自己的细微观察，贺萧那边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用她从贺萧一个死党嘴里听来的词来说，就是“涛声依旧”了。 行吧，这才是青春呀。 姨妈心情大好，不再三天两头地找她诉苦，林幽的心情自然也好了，她决定出去吃一顿大餐。 顺便把欠许温雅的那一顿饭给请了。 对，是顺便。 下班前，林幽蜷起手指敲敲额头想了想，然后点开微信里“温”的对话框，输入信息：许医生，什么时候下班？今天想请你吃饭，你有想吃的东西吗？ 她捧着手机等了一会儿，没有收到回复，估计他还在忙。 林幽放下手机收拾了下桌面，下课铃声终于响了，林幽抬头看了看办公室墙上的表，然后拿起包起身离开。 林幽一路把车开回家，下车前又看了看手机，已经三十分钟了，她还是没有收到回复。 两人认识这段时间，林幽也大体了解医院的工作性质，病人突发情况比较多，很多时候作为医生根本身不由己，忙起来时是完全顾不上其他事情的。 林幽挑了挑眉毛，看着自己发出的那条孤零零的信息，虽坦然也理解，但是难免有点窘迫，女孩子主动约饭没被回应，总归是有点没面子的嘛。 谁让你那么主动。 林幽默默吐槽自己。 林幽一边看德云社的相声，一边时不时留意着手机的动静。 不知不觉都晚上十点了，许温雅居然都没给她回复。 之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 别说大多数时间都是许温雅在微信里主动找她，就算偶尔她主动，许温雅也基本上能尽快回复，再忙都有俩字“稍等”。 今天是怎么回事？ 林幽皱着眉把手机扔在一边，一种不好的感觉爬进心里，像一粒抠不掉的光斑，光斑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让她极不舒服又挥之不去。 她烦躁地躺在沙发上，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大雾散去，林幽看见自己走在去打工的路上，穿着大学时常穿的那件白色连衣裙。 她被一个看不太出年龄的女人挡住，女人身后还追来一个男人，是沈家明。 “妈，你别这样！”沈家明边急切地拉住那个女人，边转过头说，“林幽，这是我妈……她想见见你，你，你快打招呼。” 林幽看着女人明显来者不善的神态，实在笑不出来，但也勉强扯动嘴角问候，“阿姨您好，我是林幽。” 沈家明妈妈上下打量着林幽，语气不冷不热，“倒是个漂亮姑娘，”她甩开沈家明的手，又说，“我听说你父母都不在了……” “妈你别说，”沈家明拽住女人，“林幽也不容易，她也不想。” “闭嘴，去一边站着！”女人厉声喝道，沈家明迟疑一瞬，把手松开。 “你很漂亮，想找个富二代也容易，可我们家明不行，你俩不太合适，你们以后还是别联系了。”她扫了林幽一眼，“我听家明说你俩也没发生那种关系，所以……” “妈我求你别说了！我求求你！”沈家明突然哭了，双手颤抖着拽住女人的衣角，“妈你别这样，林幽很好，她对我很好，你别信那些东西，我求你。” 林幽看着母子二人，像看不相干的人在演戏，半晌，她冷笑一声，拿出手机，点击几下，然后屏幕向外，“删了。” 她把目光转向沈家明，释然一笑，她说，“保重。” 转身离开的时候，母子的对话时断时续地传来。 “妈你不能这样，你是想我死吗？” “你有点出息，能让你死的人是她，她能克死她爸妈，早晚也能克死你，赶紧滚回家。” 林幽看着那个记忆中的自己慢慢走远，她没有哭，但是她的拳头握得很紧很紧…… 林幽猛地睁开眼睛，她松开拳头，双手因用力而微微发抖，掌心里有深深的指痕迹。 看了一眼手机，不到五点。 许温雅还是没有回复。 林幽感觉一阵难过，接着是无力感，她重新闭上眼睛，却再也睡不着了。 又是周四，课最多的一天，林幽按部就班地备课、上课、讲题、辅导，没再关注手机上是否有消息，也没什么时间伤春悲秋。 最坏也不过回到最初的样子。 林幽这样想着，扯起嘴角笑了笑。 下课铃响，林幽却没急着下班，她把今天让学生做的讲义翻了一遍，大体确定了明天讲题的重点，然后才慢吞吞地收拾东西。 走出学校，她低着头在包里翻找车钥匙，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她，林幽翻包的动作迟疑几秒，抬头，顺着声音看去。 是许温雅。 林幽有点笑不出来，她抿了抿嘴，还是大大方方地对他扬了扬手。 许温雅慢慢走过来，“不是早下班了，怎么才出来？” 林幽往后退了一小步，继续低头找钥匙，“你怎么知道我下班了，不是还有晚自习？” “你不是周二、周五的晚自习吗？改时间了？”许温雅微微皱着眉。 林幽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除了不痛快，还有点若有若无的委屈，她摇头，声音闷闷的，“没改时间，”终于翻到了钥匙，她把钥匙拿在手里说，“我要回家了，你找我还有事吗？” 许温雅一愣，垂眸看了看她的表情，“有，”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说，“手机坏了，得去买个新的。” 林幽的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一下，接着心跳加快，她看了他一眼，很快移开视线，“怎么坏的？” 许温雅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遇到医闹，给我扔楼下了。” 林幽完全没料到是这样一种情况，在担心之余，竟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心里那块移不开抠不掉的光斑突然缩成一个小点，不见了。 她不由地上下打量了男人一圈，声音里透漏着担忧，“那你人没事吧？” 许温雅男人浅浅地勾起唇角，“我比手机幸运。” 林幽笑着白了他一眼，“看来是没吃亏。”林幽还是有些好奇，又多嘴问了一句，“是你的病人吗？为什么会摔你的手机？” 有车从停车场开出来，许温雅扯着林幽的胳膊把她往路边带了带，“医患家属闹事，打伤了医院一个同事，我要打电话报警，被闹事的抢过去扔了，不是我的病人。” 林幽点点头，又开始上下打量他，“没打你吧？” 许温雅忍不住笑了笑，他用食指关节碰了一下鼻尖，笑意渐收，但唇线上扬的弧度仍在，“不是说了我比手机幸运？你看着我像挨打的人吗？” “也是，”林幽扫了一眼他的胸膛，虽然隔着衣服，但是这男人身材明显还是有料的，她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一般人跟你比还真不是个。” 许温雅被她打量得有点窘，他看看三五成群进出校门的学生，有些已经侧眸看过来，后知后觉地发现站在这里好像有点太引人注目了。 许温雅脸迅速红了，不明显，但是他感觉得到，因为整张脸都在发热，他轻轻推了林幽一下，“我没开车，你带我去买手机吧。” 林幽突然笑出来，顺着他的力道往停车场走，边走还边逗脸红的人，“许医生你没听过这么一句话吗，说ji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许温雅皱眉回想了一下自己说的话，不太确定，“我说‘吧’了……吗？” 林幽笑着点头，这回完全是被他的表情逗笑的。 许温雅也笑，“行吧，我以后注意。” 两人坐上车，林幽边系安全带边问，“去哪儿买？”她突然想到什么，转过头疑惑道，“你手机不是昨天摔的吗？怎么昨天不买，等到现在？” 所以连她的微信都没回，鸽了本仙女，本仙女表示很没面子。 许温雅正在想买手机的地方，漫不经心地回答，“我昨天替李医生，哦就是昨天被打伤的那个，我替他值了夜班。” 林幽皱着眉点头，心里还是有些疑惑，“所以，你今天睡了一天啊？”她反正是不能理解，要是换作她手机坏了，下班第一件事必须得是买手机啊，没有手机怎么睡得着。 “没有啊，今天就正常上班啊，哪有时间睡觉。”许温雅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转头看向林幽，试探地问，“我怎么感觉，感觉你像在……” 他突然刹住了嘴边的话，用力抿了抿嘴。 林幽还没发动车子，她把手搭在方向盘上歪着头看他，“像什么？怎么不说了？” “没什么，”许温雅摇头。 林幽觑着眼睛看他，后者心虚地撇开眼。 “我这还要带你买手机呢，结果你在心里编排我。”林幽叹了口气，语气可怜巴巴的，还特意给他安了一个恩将仇报的罪名。 “我没有。”许温雅整个身子转过来，安全带紧紧勒在身上，他音量降低了一些“我就是怕说出来你会不高兴。” “你不说我才不高兴呢，我会生气！”林幽故意拍了一下方向盘，把这气生得煞有其事的。 许温雅被安全带勒得难受，只好先解开，他的音量又降低了一些，“我就是想说，你刚才一直盘问我那样子，”他抬眼看了看林幽，音量跟着又降了一些，“感觉跟我妈盘问我爸的时候有点像……” 林幽：“……” 第14章 两人的目光在很亲密的距…… 林幽生怕听不清，正十分仔细看着他的嘴巴，现在听清了，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有些不自然地眨着眼睛慢慢挪开视线，然后干巴巴地清了清嗓子。 许温雅的视线也有点无处安放，他安静地重新系好安全带。 好一会儿，许温雅听到女人小小声的嘟囔，“嫌我问得多呗……” 许温雅唇角微微上扬，“去数码广场吧。” 林幽思考了一下，确定脑子里没有这个地点的概念，她摸过来手机点开导航。 许温雅：“就在一中往东第四个路口，右转几百米就到了。” 林幽在导航里输入目的地，理所当然地说，“我数不清路口。”她把设定好的手机放在支架上，“好了，出发。” 许温雅：“……” 路过一中校门口，有学生陆续进出校园，林幽不自觉多看了几眼，校服的样子好像有了些变化，她很快收回目光，轻声说，“校服没以前好看了。” 许温雅探身看过去，赞同地点头，他还记得她穿校服的样子，文静、淡然，特别好看。 林幽轻轻笑了笑，“毕业后你过来过吗？” 许温雅当然回来过，不止一次，可是他却摇头，违心地说，“没有时间回来。” 林幽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去看向前面，她说，“我也是。” 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许温雅正要说些什么，可她却突然换了话题，“哎，你的手机是不是坏得很彻底，没法再用了？” 许温雅拿着破手机摆弄了一下，林幽瞥见满屏幕纵横交错的裂痕，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呵，这蜘蛛网！” 许温雅笑了笑，“本来也用了好几年了，懒得修，干脆换个新的吧。” 林幽认同地点点头。 换了好，换了就看不到她那条请吃饭的微信了。 本仙女的人设也就不会崩了。 两人很快来到数码广场。 许温雅直奔旧手机同款的某品牌机，挑了个新出的机型，用银行卡付了款，然后插卡、开机。 他坐在柜台对面的高脚凳上装载软件，林幽在店里溜达，不时驻足饶有兴趣地研究一下那些有趣的产品。 林幽正惊喜地看着一个小机器人翻跟头，听到不远处许温雅问了一句，“你昨天给我发微信了吗？” 林幽的眼睛和嘴巴同时张大，她回过头惊愕地看着许温雅。 现在新手机都能看到旧手机上的聊天记录了？ 但她很快镇定下来，“怎么这么问？” 许温雅皱着眉操作着手机，“我正安装微信，突然想到的，我那么久没给你发微信……”所以你会不会给我发。 林幽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没发现。 “没有，没发，你想多了，我那么忙，哪有时间老发微信啊。”林幽语速很快地否认，眼睛心虚地看向别处。 许温雅看了她一眼，“我其实也挺忙的。”还不是天天给你发。 “先生是想迁移微信聊天记录吗？”一位圆脸的女店员热心地提供建议，“在旧手机上设置，可以把聊天记录迁移到新手机上。” 林幽这回放心地去看别的产品了，她才不相信许温雅会接受建议呢，都换新手机了，谁还去修破手机啊。 可是许温雅很快刷新了她的认知，他听到男人略带喜悦的声线，“可以这样？那麻烦给我修一下吧。” “好的，您稍等，我让我们维修师鉴定一下手机伤残级别。”店员双手接过手机往店外走去。 林幽还抱有一丝幻想，她冷着脸走过来，无情地泼冷水，“你的手机很明显是病入膏肓了，就别花那个冤枉钱了。”她又突然小声地说，“你就不怕人家偷换你手机里的零件？” 许温雅浑不在意，“反正是旧手机了，无所谓。” 都无所谓了，你修它，作甚？？ 林幽无语极了，不想再搭理他。 大约十分钟的时间，许温雅安装完一些常用的软件，小店员可可爱爱地跑进来了，惊喜地说，“我男神，不是，我是说维修师，他说能修，问题不大，他那里正好有零件，现在就能修，不过你们还得等半个小时左右。” 许温雅点点头，林幽石化在当场。 这姑娘，为了接近男神，真是够拼的！ “修那个是不是很贵啊？”林幽做最后的挣扎，“你都有新手机了，修好了放着也浪费啊。” 许温雅边研究新手机的功能，边回答，“不浪费，给我堂弟用，他正好可以一个手机打游戏，一个手机视频，”顿了顿，他补充道，“和他异地恋的女朋友。” 林幽血槽已空，气弱地说，“你真大方。” 半个小时后，大方的许温雅如愿拿到了他命途多舛的旧手机。 他把新手机暂时放在一边，拿过旧手机前前后后看了看，然后解锁屏幕，林幽瞥见他打开了微信。 她认命地闭了闭眼。 许温雅异常安静，林幽没忍住往他那边看了一眼。 正巧看到男人嘴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笑，林幽撇了撇嘴，把那笑定义为“暗爽”。 她在心里哼了一声，越发觉得尴尬。 许温雅终于从沉默中苏醒了，他清了清嗓子说，“那我们去哪儿吃？” 林幽：“……” 两人走出数码广场，林幽在许温雅稍后的位置，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男人下一秒能蹦起来。 她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仙女人设彻底崩完了。 林幽低着头往前走，不知不觉间已经离许温雅很近很近，她赶紧刹住脚步，庆幸自己反应过来。 但马上，她的庆幸就化为乌有。 许温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过身来，看到离他那么近的女人，他心猛地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林幽就抬起头来，两人的目光在很亲密的距离里撞在了一起。 林幽：“……”扑通扑通扑通。 许温雅：“……”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林幽先反应过来，她赶紧后退一步，红着脸移开视线，嘴上却硬邦邦埋怨道，“你突然转身干嘛？” 许温雅的心跳频率似乎还在增加，他答非所问地“哦”了一声，僵着身子转回去继续往前走，只是这回没了要蹦起来的气势，反而有些笨拙地同手同脚。 林幽有点想笑，她抿了抿嘴唇，小跑着跟了上去。 两人去了一个商场，找了一家港式茶餐厅。 落座后，林幽点餐，许温雅四处打量，林幽时不时抬头问他要不要吃这个，要不要点那个，他回答得很直接，只是眼神飘来飘去，就是不和她对视。 林幽憋着笑点完餐。 等餐的时候，林幽双手托腮看着他。 她承认自己那会儿确实是心率失衡了，那么近的距离看进一个男人的眼眸深处，确实让人招架不住，可如今隔着一张桌子，能看到他整张脸，这张脸还挺帅……挺红，她就只觉得好玩。 许温雅被她看得坐不住了，他起身说，“我去下洗手间。” 林幽笑着说，“好呀，快点哦。” 许温雅去洗手间的时间有点长，上第一道菜的时候人才回来。 看到他脸上湿漉漉的，林幽贴心地递了一张面巾纸，然后笑着说，“上菜了，看，烧腊yyds！” 许温雅快速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看向那盘烧腊，疑惑地问，“y什么？” 林幽噗嗤笑出声，“你都不上网的？”突然联想到之前男人煞有其事地给她猜急转弯，她戏弄道，“不是都知道‘老铁没毛病’吗，是不老铁？” 许温雅唇角勾起，浅笑着说，“那是现学现卖，我现在也可以。”说着他拿出手机，打开百度。 片刻后，男人了然地点头，“拼音首字母啊，懂了，”他继续往下翻，嘴角上扬的弧度渐深。 紧接着，第二道上来了，是林幽点的鲜虾云吞面。 许温雅拿着手机抬了抬下巴，“快吃，你的鲜虾云吞面，这个味道rnb。” 林幽正用筷子夹了一块烧腊往嘴里送，听到他这句中西合璧的话，手不觉一抖，烧腊掉进面前的空碗里，她不解地问，“什么玩意？你在说脏话吗？不对，r＆b，说唱啊？Yoyo切克闹？” 许温雅一噎，他回想了一下刚才在百度里解释的网络用语，这话是不那么文雅，但是也到不了脏话的程度吧？不过跟一个女生，还是个高中女老师说这个，是不是确实……不太文雅？ 他不太自然地舔了舔唇角，“不是脏话，”觉得自己这波操作特别傻气，他无奈地叹气，“算了，就当是……说唱艺术吧。” 林幽是确实没听过这个网络用语，她还挺好奇的，不死心地问了一句，“是啥呀？肯定不是这个，”她自我解读了一番，“nb好理解，在学校里也能听到男孩子说，我没理解错吧，应该是牛X的意思吧？”林幽直白地向男人求证，似乎完全没把这个牛气哄哄的词放在眼里。 许温雅尴尬，又不好显得太尴尬，他苦笑着点头，自己挖的坑自己跳，“是这个意思，前面的r是英文real，”他一口气说出来，希望这个词赶紧翻篇。 林幽恍然大悟，忍不住对他伸出大拇指，戏谑道，“许医生学习能力rnb！” 许温雅：“……”后悔学习新知识了。 第15章 我也觉得他挺可爱的……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两人把点的菜品全都吃光了。 林幽有点撑，倚在椅背上摸了摸略凸出的肚皮，看到许温雅要站起来，她把他喊住，“别动，说好了我请客。” 许温雅双手还撑在椅子扶手上，他摇头轻笑着站起来，“不和你抢，我去洗手间。” 林幽狐疑地打量他，“你刚才不是去过了吗？是不是……有点频繁。” 许温雅一噎，无奈地笑：“我刚才光洗了脸。” 林幽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又说，“洗挺久的。” 许温雅干脆重新坐下，“那我不去了。” 林幽眉头一皱，一本正经地谴责道，“那可不行，你还是医生呢，这点常识没有？容易憋出毛病的。” 许温雅觉得这对话的方向很容易误入歧途，但是他也没法解释那会儿洗脸时间太长的原因，总不能说他站在洗手间里为心跳降速，给脸皮降温吧。 正纠结着，又听到林幽催促，“快去吧，”她起身，“正好我去结账。” 许温雅感觉自己被怀疑了，心里怪憋屈的。 来到地下停车场，林幽突然停下脚步，皱着眉头左看看，右看看。 许温雅从后面跟上来，与她并排，“怎么不走？” 林幽为难地说，“车停哪儿了？” 许温雅：“……” 他摇头轻笑着抬手，懒散地指了个方向，然后大步一跨往前走去，林幽愣了几秒才巴巴追上去，委屈地说，“我一进地下车库就搞不清方向。” 许温雅放慢脚步，看了她一眼，“嗯，但是抢车位抢得特别，”他想了个词，笑着说，“稳准狠。” 林幽大窘，这人怎么突然提起这茬了，她没好气地抬手拍向男人的肩膀，硬着头皮狡辩，“谁让你停车磨磨蹭蹭的。” 许温雅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又看看自己吃了亏的肩膀，忽然仰头笑了起来，是男人独有的那种清朗的笑。 林幽有点愣怔，这个男人被揍傻了吗？不过看他笑得好看，姑且不跟他计较了。 找到车后，林幽眼珠一转，套在右手食指上的车钥匙被她甩动着转了几圈，她笑眯眯地对许温雅说，“许医生，我路不太熟，要不你开车？”其实是因为她吃得有点撑，连开车都嫌窝肚子。 许温雅未作他想，点了点头。 两人很自然地交换位置，许温雅开车，林幽把座椅调了个舒服的角度，老神在在地躺下。 许温雅看了她一眼，笑说，“你真是……悠闲。” 林幽也不见外，笑着露出八颗牙齿，“吃太多了，开车容易犯困，主要是我对路真不太熟，安全考虑哈。” 许温雅点点头，“确实是得为安全考虑，”他的话完全顺着她的逻辑来，“那我这两天上班可是白加黑连着来的，不知道算不算疲劳驾驶？” 林幽这才想起这一茬，她猛地坐起来就要解安全带，“算了算了，还是我开吧！” 许温雅已经发动了车子，不再逗她，“放心吧，昨天晚上没什么大事，我也睡了会儿，今天中午也补觉了。” 林幽手还搭在安全带上，她半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 车开出地下停车场，许温雅看了她一眼，“叹什么气？” 林幽又叹了口气，皱着眉，拿捏着语气说，“就是觉得许医生人设跟我想象中不一样了。” 许温雅一愣，“我什么人设？男医生？” 林幽噗嗤一乐，帮他扩了个句，“是像冰山一样高冷的男医生。” 许温雅无奈地笑了笑，“我可没这人设。” 林幽想了想，认同地点头，“确实，”她歪着头打量着他，觉得这个男人是属于那种越熟越能给带来惊喜和挑战的人，几秒后，林幽自言自语道，“高冷中略带一点逗比范儿也挺好的。” 许温雅差点把油门踩飞，他不觉得这个词属于“挺好”这一类，但看到林幽那带着得意的俏生生的脸，他只能无奈地自我挽尊，“我还是就当一个冰山一样高冷的男医生吧。” 林幽被他吃瘪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边笑边顺毛，“那我换个词儿，”她想了想，给“逗比”找了个近义词，“高冷中略带一点可爱的男医生，满意吗？” 许温雅哑然失笑，放弃反驳。 许温雅把车停在林幽家楼下。 林幽把座椅调回原位，偏头问他，“那你怎么回去？” 许温雅边解安全带边说，“开车回，”他看了她一眼，解释道，“我今天下午把车先停这儿了。” 林幽拖着长腔“哦”了一声，这是有预谋啊，她的眼神写满了探究。 许温雅这次没有示弱，理所当然地回视。 这次林幽先败下阵来，她假装若无其事地看向窗外，“那你今天回去早点睡，开车慢点。” 许温雅答得很快，他说，“好。” 男人的声音带着磁性，听得耳朵痒。 林幽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明明一晚上几乎都是她主场带节奏，临告别最后一轮居然被一个单字“好”给反攻了。 林幽回到家，直接扑倒在沙发上，手机响了一声，是微信提示的声音。 林幽懒懒地翻了个身，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居然是许温雅发来的。 这不是刚走吗？落了东西吗？ 林幽狐疑地点开微信。 许温雅：都可以。 接着又来一条。 许温雅：试试新手机。 林幽一头雾水，试新手机就试呗，发个“都可以”是什么意思呢？林幽点开对话框，刚要回复，却看到了昨天下午她发的那条约饭信息。 所以，这两条应该连起来看？ 林幽：许医生，什么时候下班？今天想请你吃饭，你有想吃的东西吗？ 温：都可以。 林幽：“啊啊啊啊啊啊！”她大叫着把头埋进抱枕里，“狗男人啊！” 这时，微信又响了起来，这回是视频通话，林幽看了一眼，居然是胡安娜。 林幽接通视频，一张圆润润的小胖脸迎面扑来。 “啊！”林幽惊喜地叫道，“恬恬宝贝！” 她迅速端正地坐好，抱着手机一顿亲，“小宝贝，你妈妈啥时候带你回来让姨姨看看真人版啊？” 胡安娜从屏幕上方露了个头，“可能得等到春节前后了吧，暂时没办法回去哦，郭安忙成狗。” 林幽瞪了她一眼，完全不留情面地说，“那趁着时间你赶紧减肥，你看你脸胖的。” 胡安娜瞬间炸毛，整个脸贴了过来，“我是因为生宝宝好不好，你等我逆袭，闪瞎你的眼！” 林幽“呵呵”两声，接着补了一刀，“别甩锅，你都生了多久了，恬恬都快一岁了好嘛。” 胡安娜气结，对着屏幕拳打脚踢，恬恬睁大眼睛看着妈妈的表演，表情萌萌的，林幽瞬间眉开眼笑，和恬恬扮起了鬼脸。 隔了一会儿，胡安娜忽然说，“你说沈家明结婚会请你去吗？” 林幽无语地看着她，“你孕傻啊，请我干嘛？” 胡安娜看了她一眼，小声说，“万一人家对你放不下呢。” 林幽更加无语，皱着眉说，“拜托，这都多久了。” 胡安娜看她的眼神像看个渣男，“我记得沈家明追你追了一年多吧？你后来是因为什么答应的来着……”胡安娜把恬恬抱到膝盖上，“哦对了，你当时说让人追烦了，先谈着吧。听听，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林幽无声地笑笑，她想起那时确实是被沈家明的攻势追得招架不住，但她也真的是被他的执著打动才和他在一起的。 “结果才谈了半年就被他妈搅和了，想起那个老妖婆我就生气！”胡安娜到现在还记得当时的场景，虽然隔着窗户听不清对话，但是她清晰地看到了沈家明的软弱和他妈妈的盛气凌人。 林幽无所谓地笑笑，“别气了，再说后来你不是替我出头了吗。” 胡安娜当时沉不住气，林幽走后，她故意走到母子俩面前不阴不阳地说了几句话，把沈家明妈妈气得差点晕过去。 胡安娜瞪了她一眼，气咻咻地说，“哼，你当时还怪我多事呢。” 林幽没理她，转而和恬恬躲起了猫猫，她一边捂住脸逗恬恬，一边对胡安娜说，“咱能不能别说沈家明了，陈芝麻烂谷子的，有什么好说的。” “不说他能说谁？”胡安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要是比沈家明先找到对象，我会这么窝囊吗？” 林幽趴在沙发上，手托腮看着屏幕轻声说，“其实，我最近在接触一个男人，”她脑海里浮现出许温雅的脸，是他笑起来的样子，“我觉得挺不错的。” 胡安娜那边突然安静了，她看着林幽，眼睛瞪得和恬恬的一样大，她突然喊道，“林幽，我有生之年居然能从你嘴里听到一个男人！！” “当年沈家明都没这个待遇吧！”胡安娜欢天喜地笑出了双下巴，“快说说，到哪一步了？” 林幽哭笑不得，“还没开始谈呢，只是在接触，觉得还不错。” 胡安娜显然对她的回答不满意，她强烈要求听细节，林幽没办法，只好挑了几件两人相处的小事简单说了说。 听完之后，胡安娜还意犹未尽，她喜滋滋地点评道，“这个男人有点可爱嘛！”她把脸贴近，对着林幽眨眨眼，“哎，那你说说，你对他什么感觉？” 林幽有点不好意思，眼睛看向别处，嘴角却翘着，“我也觉得他挺可爱的，就……”她声音渐小，只有自己听得到，“还挺心动的。” 第16章 你好呀，许医僧~ 胡安娜正伺候恬恬吃饭，只听到了前半句，她是真替林幽开心，“那还不赶紧开始甜甜的恋爱？他多大了？” 林幽不习惯和人讨论这种男女情感问题，脸有点红，“比我大一岁。” 胡安娜从屏幕里看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说，“我真是服了，你俩大龄未婚青年……”她突然靠近屏幕，小声说，“再过几年荷尔蒙分泌都少了，就没那么多激情燃烧的岁月了。” 林幽一脸无奈，“你想什么呢，循序渐进你懂吗？再说他也没明说，万一人家没那个意思呢。” 胡安娜皱着眉头刚想说什么，被林幽夸张的声音打断，“哎呀，恬恬宝贝，你在吃什么呀？” 镜头里，恬恬正在吃饭，自己拿着小饭勺，吃的有模有样，但是饭粒、菜泥糊了一脸。 恬恬对着她咧嘴笑，奶声奶气地说，“次星星，次星星……” 林幽满眼笑意，模仿着恬恬说话的声音和她对话，“哦~宝贝在次星星呀~星星好不好次呀，姨姨也想次一口好不好？” 恬恬肉乎乎的小手握着星星饼干靠近镜头，“姨姨次星星，”接着她唱起了歌，声音奶奶的，吐字不清，音调也不太准，林幽认真听了半天，才从那句重复了好几次的“一撒一撒尿唧唧”里依稀辨认出是《小星星》。 胡安娜被这一大一小的互动打断了话头，也没再提之前的事，只是挂断视频后，这位孕傻的辣妈突然想起来，洋洋洒洒地发来一段文字。 她说：幽幽，我真为你开心，终于有人要走进你心里了，我们幽幽这么个大美女，他肯定很喜欢你的，自信点啊妞！话说回来，你不要让人家在门外徘徊太久，差不多就打开门让人家住进来呗！遇到喜欢的就抓住机会呀！ 林幽把这段话看了好几遍，接着回复了一条语音，“机道了~谢谢里呦~~” 得来的当然是胡安娜暴风一样的吐槽，“你别学我闺女说话！酸死了！” 林幽哈哈哈笑起来，笑声盖过了楼下的热闹，盖过了房间的安静，似乎充满了整个屋子。 手机又响起时，林幽才收起嘴角的笑意，一看到来电是许温雅，她的嘴角又不受控的翘起，她清了清嗓子，然后接通。 “你好呀，许医僧~”林幽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模仿恬恬的频道里没转回来，她有一瞬间的尴尬，但是很快冷静下来，静默着听着。 “林幽？”许温雅试探地叫了一声。 “啊，”林幽应了，声音有点生硬地转回来，“怎么了？” 许温雅好像松了一口气，“没事，我以为打错了。” 林幽：“……” 想到这人好像已经严重缺觉了，赶紧催促道，“你怎么还不去睡觉？” 许温雅“嗯”了一声，声音清淡低哑，“已经躺下了，”他翻了个身，“就是试手机，你一直没回，我以为手机有问题。” 林幽又无语又想笑，“行吧，手机好着呢，赶紧睡吧。” 许温雅又“嗯”了一声，声音更加磁性低哑，似乎带着气息，扑洒在林幽耳朵上，她忍不住耸了耸肩膀。 女人的声音软了一些，“那我挂了？” 许温雅笑了一声，说，“好”。 结束通话，林幽在沙发上翻滚半圈，只有半圈，因为剩下的半圈她不小心滚到了地上。 幸亏有地毯，林幽干脆躺在地毯上，举着手机发了条微信。 许温雅刚要闭上眼睛，微信提示音响了一声，他伸长胳膊捞过手机，打开看了一眼，然后勾唇笑了，他很快地回复，然后久久看着对话框。 黑暗中，手机照亮了一方天地，屏幕上是两人的对话，平淡，但懂的人自知情意。 许温雅：都可以。 许温雅：试试新手机。 林幽：新手机不错，晚安咯。 许温雅：晚安。 转眼已到六月末，高二学子每天不是在考试，就是在考试的路上，老师呢，每天不是在讲试卷，就是在讲试卷的路上。 在学校里贺萧状态和成绩都很稳定，林幽比较放心。 姨妈闲下来就来找林幽，有时带点吃的，有时纯粹来聊天，话题无非就是说说贺萧，再说说林幽和许温雅。 从姨妈的口中，贺萧周末根本不着家，不知道去哪里疯玩了。林幽自然知道这小子多半是去见何梦川了，但是她佯装不知，顺着姨妈的话编排他在学校里干的出格事，然后在姨妈叫嚣着要收拾他的时候，默默深藏功与名。 许温雅一如既往地忙，但再忙每周都会回爸妈家住一天，所以两人每周总能见一两面，倒好像形成了某种默契和习惯。 七月，天气越来越热，这天是高二模拟考试，林幽在教室走廊里看到了何梦川。 她还是那么瘦，但是状态不错，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幽，“林老师好，”她大方地走过来，“我来参加考试。” 林幽笑着点头，“你好，”她身子前倾，靠近何梦川，小声说，“贺萧知道你来了吗？” 女孩眼眸垂下，白皙的脸上飘来一片绯红，“他去考场了，我们约好了，考完他送我回家。” 林幽笑眯眯地站直身子，满足地说，“行吧，狗粮吃饱了，我去监考了。” 何梦川的脸红扑扑的，分外好看，“林老师再见！” “嗯，好好考，狠狠碾压贺萧。”林幽把拳头举到眼前，笑着抬了抬下巴。 何梦川笑，女孩的声音清脆好听，“好。” 考试结束，林幽特意悄悄猫起来，偷看两小只。 她看到贺萧在见到何梦川后，一双眼睛顷刻间就点亮了，那张原本桀骜不驯貌似讨债的脸瞬间笑得跟朵太阳花似的。他还伸手把何梦川的包拿过来，挎在自己肩膀上，然后两人肩并肩往校门走去。 林幽趴在窗台上看着两人走远，“啧啧啧，恋爱的酸臭味啊。” 这下狗粮又吃饱了。 林幽随便吃了点，然后回到家，她觉得她最近好像长胖了，马甲线似乎越来越模糊。 也是，有日子没去健身房了。 林幽决定开启挽救马甲线活动，她带上运动装备往健身房奔去。 许温雅回到自己的住处后给林幽发了条日常微信，林幽那会儿正在举铁，没有回复。 一个小时后，她带着一身汗回到小区。白天的暑热散去，有风吹来，是久违的凉爽。林幽路过小广场旁边一张空椅子，她坐了上去。 林幽这才想起来看手机。 许温雅：下班了，在干嘛？这次不问你吃饭了。 她笑着回复：刚才去撸铁了，流了五斤汗。 回复完，她摁灭手机，悠闲地靠在椅背上。 一阵风吹来，拂去她额上的碎发，不时有顽皮的孩子从身边跑过，笑笑闹闹的，林幽顺着孩子跑去的方向，看到不远处一对年轻夫妇，爸爸俯低身子领着蹒跚学步的小孩，那孩子和恬恬差不多大，妈妈跟在身边慢慢走，天有些暗了，林幽看不清她的表情，想来应该是正幸福地笑着吧。 林幽垂眸笑了笑，正要起身，却听到不远处两个人的聊天中夹杂着一个熟悉的名字“温雅”，她重新坐下，那些对话似有似无地传过来。 “他周末回来我问问吧，天天也是忙，这不就耽误到现在吗。”是一位声音很温和的中年女人的声音。 另一个声音干脆点的女人接话，“再忙也该找了，都快二十八了吧，你们楼下季则跟温雅同岁，孩子不都两岁了！” “谁说不是呢，”女人温和的声音带着点自责，“也怪我，过去对他关心太少，孩子现在大了，工作又那么忙，每周回来一次已经很难得了。” “那不正好，温雅周末回来，我带着那姑娘直接过来，我跟你说，”女人的声音里带着兴奋，“那姑娘我见过，知书达理的，长得也受看，最重要人家家庭好，爸爸妈妈都是知识分子，有稳定工作的。” 女人还在考虑，“要不我先跟温雅说说吧，我怕他不乐意。” “你儿子肯定乐意，肯定一见就喜欢！”中间隔了几秒，是声音温和的女人刻意放低的说话声，林幽没有听清，接着另一个女人干脆道，“行，你今天赶紧问问，完了跟我说，我安排。” “那行，那我回去了，”接着她对着另一个方向，声音略大了些，说，“老许，回家吧，我跟你商量个事！” 周围安静下来，只有远处不时传来的笑声。 温雅？老许？ 林幽沉思，然后了然一笑，她垂下头，未及眼底的笑瞬间敛去。 她觉得，她们说的应该是许温雅。 毕竟除了他，还有哪个男人会有这么温柔缱绻的名字呢？ 他果然也被家里催婚了，只是对象，是另一个女孩子。 家庭很好的女孩子，有爸爸，有妈妈，都是知识分子。 微信提示音响起来，林幽置若罔闻，身上的汗已经被风吹干，有一捋头发粘在女人白皙的脸颊上，她好像没有感觉，几个孩子滑着滑板车笑着从她面前飞奔而过，她似乎没有听见。 四周一片喧闹，只有这一小块地方被安静笼罩，没有一丝生气，林幽与这安静融合，忘了思考，不想思考。 直到广场舞的音乐霍然响起，林幽猛然惊醒，所有的声音一涌而来，处处都是热闹。 林幽看向不远处，那对年轻的夫妇已经走了，更多晚间遛弯的人来来去去。 一阵风吹过，林幽觉得有点冷，她抬头看向夜空，暮色四合，一颗星星都没有。 在这喧闹的世界里，只有她，是只身一人。 第17章 我去给你送花露水 林幽刚走进家门，语音电话提示音就响了起来，她看了看手机，是许温雅打来的，林幽迟疑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接通了。 “健身回来了？”男人的声音带了些懒散和放松，声线却是一如既往充满磁性。 林幽放下包，“是啊，”她淡淡地说，“今天运动量有点大，我想……” 语音通话突然中断，她把手机从耳边拿开，久久地看着屏幕上的“通话已中断”。 她不可避免地想起刚才听到的对话。 这么快他爸爸妈妈就商量好了？看来老两口对那个女孩子都很满意吧。 林幽自嘲地笑了笑，疲惫地坐到沙发上。 十分钟后，语音电话又打来，林幽放任它响没有接，直到归于平静，接着是一条微信消息，她看了一眼。 许温雅：刚才接了我妈的电话，今天累吗？ 果然如此，是他妈妈的电话…… 林幽没有回复，她走进洗手间。 片刻后，水声响起，声音淹没一切。 过了很久，林幽裹着浴巾走进卧室，换了身家居服，然后回到客厅在沙发上躺下。 她拿起手机，看到两条新的微信。 许温雅：累就早点睡。 许温雅：晚安。 林幽起身关了灯，整个房间黢黑一片，只有几缕清凉的月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出，林幽看着那点亮光，把身体窝在一堆抱枕里，慢慢闭上眼睛。 林幽看看自己的手，正被一只白皙柔软的手牵着，她顺着手往上看，一个温柔的女人正对着她笑，“幽幽，在这里等妈妈，不要乱跑好吗？” 小女孩低下头，肉嘟嘟的小嘴巴撅起来，“妈妈，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妈妈摸了摸她软软的头发，指了指她身后，轻声说，“妈妈很快就回来，你看爸爸不是在这陪你吗？” 林幽回头望去，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不远处，在雾气中看不清面目。 妈妈走了，林幽有点想哭，她抽了抽鼻子，回过头去找爸爸。 爸爸呢？ 林幽原地转了一圈，“爸爸？你在哪儿？” 她放声大哭，“妈妈呢？妈妈，我找不到爸爸！” 林幽睁开眼睛，眼泪从眼眶中溢出。 她还在呜咽，一声接着一声，似在梦中没有醒来。 风吹动窗帘一角，月光泻出的的光华在一瞬间铺满地面，又随着窗帘落下，重新消失。 夜才过去一半，距离天亮，还有很久。 第二天，林幽觉得眼睛酸胀，她赶紧跑去洗手间照镜子。 还好，肿得不厉害。 她拿凉毛巾敷了一会儿眼睛，收拾妥当就出门了。 今天是周五，林幽课不太多，但是要改模拟考试的试卷，还要跟晚自习，所以也忙得很。 上午的课上完，林幽抱着讲义往办公室走去，在走廊遇到方显志，两人笑着打了招呼。 办公室里只有姜老师，她正皱着眉打电话，林幽进来冲她抬了抬下巴，算是打招呼。 姜老师对那话那头说，“你们商量着来，结婚本来就是两家人的事……你别哭啊，哭有什么用……你不觉得主要问题在你男朋友吗……你也太怂了，这样结婚以后你怎么相处……行，那你们好好说，别吵架，拜拜。” 挂了电话，姜老师忍不住吐槽，“我真是服了，”她回过头对林幽说，“我那个表妹找了个奇葩男朋友，妈宝男！” 林幽一愣，最近真没少听到这个词，这是时代的产物吗？ 她喝了一口水，笑着问，“你表妹要结婚了？” 姜老师皱着眉点头，“是啊，但是我不看好，那男的妈也太强势了，那男的一点主见没有，什么都听他妈的，这婚结了什么意思。” 林幽认同地点头，“所以还是单身好啊，”她感叹道，“利国利民利己。” 姜老师感觉这话也不太对，忍不住反驳，“但是我结婚了，就感觉挺好的啊，主要得分跟谁，擦亮眼睛最重要。”她叹了口气，“怪就怪我妹妹自己非得上赶着。” 林幽却在想另一件事，最近是黄道吉日？ 有人结婚，有人……相亲。 呵。 中午，林幽刚吃完饭，正靠在椅背上小憩，许温雅的电话打了过来。 她抿了抿嘴唇，按了接通，“喂，许医生。” 许温雅打了饭还没开始吃，他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没收到林幽的消息，心里有点忐忑，“嗯，你……”他下意识又想问吃饭的问题，但想到之前她的吐槽，瞬间改了口，“你在干嘛？” 林幽闭着眼睛答，“我在办公室休息，下午还有一节课，然后还要改卷。” 许温雅：“哦。”声音闷闷的。 “怎么了？”似乎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情绪，林幽睁开眼睛。 许温雅叹了口气，不想提这事，但是心里却不舒服，“你这会不忙吧？” 林幽不明所以，如实答道，“不忙啊。” 许温雅又“哦”了一声，然后别别扭扭地说，“那你不回微信？” 林幽：“……” 她坐直身子，清了清嗓子辩解，“我昨天晚上睡着了，今天还没顾上。” 许温雅似乎满意了一些，趁机发出邀请，“后天有空吗？” 林幽看了眼摆在桌上的台历，后天是星期天，她想起了昨天晚上在小区里听到的对话。林幽摆弄着桌上的签字笔，食指一拨，签字笔被弹开，打在键盘边缘，她的语气里有些试探的意味，“难道你有空？” 许温雅声音清清淡淡，“周日休息，应该有空啊，这不是问你呢吗。” 林幽心跳快了一瞬，她舔舔唇角，“你不用陪你爸妈啊？他们没给你安排点事情？” 许温雅心无旁骛，自然没听出她语气里的试探，他笑着说，“他们互相陪着就行了。” 林幽唇角轻扬，“哦，”她把签字笔拿回来，放在指尖绕了一圈，“那到时候看吧，我应该也有空。” 所以，他并没有答应去相亲？ 签字笔在指尖旋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啪”地一声，轻快地落在桌上。 晚上，老师差不多都集合改试卷去了，上晚自习的除外，林幽就是那个幸运儿之一，两相对比，在教室里看着学生做题显然清闲多了。 学生们安静地做题，间或有些小声的讨论，也偶尔有人上来问她问题，林幽都耐心地解答。 终于，放学铃声响起，一天的忙碌终于结束了。 周六如常上课，加上批改试卷，又是异常忙碌的一天，但是想到周日那个可能会发生的约会，林幽反而干劲十足，她生怕改卷进度落后耽误周日休息，当然这也是所有老师的心声，谁想占用休息时间来改卷啊。 幸好，老师们加班加点、紧赶慢赶，终于把试卷改完了。 林幽揉着肩膀，和姜老师一起回办公室。 办公室里很热闹，早回来的老师各自收拾着东西，七嘴八舌地说着改卷感言，有的在吐槽自己班考得烂，有的吆喝累惨了，有的扬言周日要睡一天。 邱老师见林幽和姜老师进来，笑着问她们，“你们怎么样啊？” 姜老师撇了撇嘴，“唉，别提了，等着周一收拾他们。” “林老师，你呢？”另一位老师问。 林幽笑着走到自己的办公桌旁边，“我啊，发言同上。” 一屋子老师很快离开，林幽也和姜老师一起走出学校。姜老师今天没开车，站在学校门口等人来接。 林幽将车开过来，招呼道，“姜明敏，我送你吧？” 姜老师笑着摆手，“不用了，跟表妹他们约好了去吃饭，马上来了。” 林幽点点头，“那我先走了，拜拜。” 姜老师：“拜拜，小心开车。” 林幽开车离开，拐向主路的时候，才想起来把车窗升上去，旁边与她交错而过的车上，一位面色白净的男人看着她，眼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他久久地看着那个女人，直到被车窗遮挡，再也看不到那张俏丽的容颜。 男人还有些愣怔，坐在副驾驶上的女人轻轻拍他了一下，提醒道，“到了，我表姐在那儿，你在路边停一下。”接着，她拨通电话，“表姐，我们在路对过，你过来吧。” 姜明敏从不远处走过来，打开后车门坐上车，她热情地打着招呼，“麻烦你了家明。” 沈家明还没回神，只淡淡地点了点头。 姜明敏和邹丹丹都有些尴尬，邹丹丹小声说，“我表姐。”沈家明才回过神来，他回过头礼貌地说，“表姐你好。” 姜明敏笑着点头，“那我们赶紧走吧？” 沈家明发动车子，汽车平稳地汇入车流。 晚上七点钟，林幽接到许温雅的微信，他说他刚回到爸妈家。 林幽吹干了头发，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回复：怎么那么晚？ 许温雅发了条语音过来，林幽似乎是第一次收到他的语音信息，她愣了一下才点开。 男人的声音带着电流从手机里传来：同事生了孩子，请吃饭。 林幽脸有点热，她清了清嗓子，忍不住又听了一遍，然后只回复了一个字：哦。 许温雅：…… 林幽好像从这六个点点中看出了男人的无语，她笑着又发了一条：那你喝酒了吗？ 许温雅又发了一条语音过来，林幽觉得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酵，扑通扑通的，她点开语音，听到他说：没喝酒，我到你楼下了，你要下来走走吗？ 林幽一惊，跑到阳台往下看，楼下有一道高大笔直的身影正低头拨弄手机。 隔了几秒，林幽收到微信，她低头看了一眼，立刻笑起来。 许温雅：蚊子挺多的，还是别下来了。 林幽再次看向那个男人，他应该是刚洗了澡，此时穿了一条只到膝盖的短裤。他不时俯身，用手拍向自己的小腿，然后直起身子，抬手懒散地挥舞几下。 在外人面前高冷又深沉的许医生突然在小区楼下拍蚊子，这画风……可可爱爱的。 林幽忍着笑着发了条语音，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给他发语音。 楼下，许温雅边赶蚊子，边点开语音条，女人的声音软软地传来：你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送花露水。 第18章 林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林幽很快就下来了。 许温雅看着她从楼里跑出来，女人穿着及膝的碎花裙，上半身还罩了件果绿色针织衫，她的脚步轻盈，眼里盛满笑意。 等到走近，许温雅才看清，她真的带来了一瓶花露水。 “给你。”她把花露水举在身前，邀功一样笑眯眯地说，“看我多贴心，赶紧谢谢我。” 许温雅很乐意逗她高兴，他笑着接过花露水，一本正经地说，“谢谢你！” 林幽满意地点头，背着手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她指了指路边的连椅，“去那里坐着抹吧。” 许温雅说“好。”他跟着林幽并排坐下。 两人距离有些近，男人的右胳膊和女人的左胳膊偶尔会触到一起，林幽不自觉地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样子比平时多了些乖巧。 她侧眸看了男人一眼，提醒道，“你快抹呀。” 许温雅：“哦。”他其实不太喜欢花露水的气味，太冲了，“你要抹吗？”他看着她。 林幽摇头，“我刚才在家里抹了，”她交替着小幅度踢了踢两条腿，俏生生笑着说，“你没闻到我这瓶行走的花露水吗？” 许温雅自然是闻到了，但是那气味并不像花露水，可能与女人身体自带的气味混合，所以清清淡淡的，很好闻。 他觉得自己的联想马上就要跑偏了，脸不禁有些热，好在天色暗，没人看得到。他打开花露水，往手心倒了点，然后双手搓了搓，均匀地抹在小腿上。 林幽贴心地提醒，“胳膊也来点，我们一起熏蚊子。” 许温雅失笑，听话地又往掌心倒了一点，涂抹在两只胳膊上。 然后，两个大型花露水便坐在连椅上熏起了蚊子。 今天晚上算不上凉爽，甚至有些闷热，树叶几乎静止，只有偶尔蹭过的小鸟能将它们拨动。 两人却谁都没提出结束这有些傻气的静坐。 林幽仰头看天空，依稀可见几颗星星，她保持这个动作，随口问，“明天要做什么呢？” 许温雅转头看着女人的侧脸，她的额头饱满光滑，睫毛很长，乖乖巧巧地随着她眨眼的动作轻轻忽闪，女人的鼻子挺翘，嘴唇有一点厚，却并不过分，从侧面看去是恰到好处的弧度，头顶的灯光洒在她脸上，她白皙的皮肤似乎透着暖光。 许温雅一直看着她，轻声回答，“我还没想好。” 林幽有些疑惑，她霍然转头，对上男人深邃的目光，两人同时愣住。 良久，许温雅移开视线，他的喉结滑动，声音里带了些哑，“做什么都行。”只要是和你一起。 林幽垂下眼眸，“行，那明天再说吧。”她歪着头想了想，又说，“不过我要睡个懒觉，你不要太早找我。” 许温雅哑声笑道，“行。” 正说着，许温雅的手机响了，他直接接起了电话，“妈，怎么了？” 林幽不太自然地看向一边，正犹豫要不要先回避一下，又听许温雅说，“我一会儿就回去了……明天没空，明天有事……好。” 电话很快便挂断了。 林幽看着她，突然起了戏弄的心思，装模作样地小声问道，“许医生，你明天……有什么事啊？” 许温雅抿着唇笑，他看着她，眼神深邃而温柔，“你说呢？” 林幽被他看得有点脸热，但借着夜色，她毫不退缩地回视，“我不知道呀~”她的样子娇娇俏俏的，“呀”字拖着音，是小女生的骄矜，许温雅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放在她的头顶，轻轻摩挲了两下。 随着他的动作，林幽眯了眯眼睛，欢喜从她弯起的眼角溢出，一丝都藏不住。 林幽飘飘悠悠地回到家，嘴里哼着自己都不知道名字的歌。 身上有些黏腻，还有花露水的香味，林幽去重新洗了个澡，然后照例窝在沙发上看相声。 十点钟，林幽觉得该睡了。她先用遥控器关上电视，然后起身关灯，借着阳台外的光回到沙发上躺好。 林幽觉得她的脑子今天分外活跃，所有的脑细胞都在商量一件事：明天做什么呢？ 一起去吃饭？然后去看个电影？听说城北一家新商场开业了，要不要去那里逛一逛？听姜老师说那里的密室逃脱很有意思，要不要一起去试试？ 林幽越想越兴奋，几乎要失眠了。 正艰难地酝酿着睡意，手机响了一声，林幽愣了愣，这么晚了谁会发微信过来？ 她打开手机，是许温雅。 林幽不禁抿唇笑，可是接着，她笑容的弧度渐浅，然后消失了。 许温雅在微信里说：对不起林幽，明天家里突然有事，我改天再去找你好吗？ 她的视线定格在这条信息上。 家里有事？什么事呢？ 林幽脑子里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个晚上听到的对话。 所以……他是要见那个女孩子了吗？ 原来之前是她搞错了，是她之前担心早了。 或许，刚才那个电话就是催他回家，然后当面告诉他这个消息吧。 他们一定会竭尽所能地描述那个女孩的美好，而且，她家庭的很优秀，爸爸妈妈也都很好…… 这样的女孩子，谁会拒绝呢？ 她的头顶，男人手心炙热触感早已消失，好像那次温柔到极致的停留也不过是她的错觉。 林幽用力裹紧薄毯，久久地看着那串文字。 感觉在黑暗里，每个字都藏了寒意，将她那颗火热的充满幻想的心慢慢冰透了。 林幽后半夜才睡着，睡得并不安稳，她好像梦见了许温雅，但是醒来却什么都记不清了。 天光大亮，已经上午10点了。 林幽躺在沙发上，翻了个身，一只抱枕掉在地上，她看了一眼，然后垂手捡起。 又是一个无所事事的星期天啊。 林幽自嘲地笑了笑。 中午她叫了个外卖，吃完又开始犯困，躺在沙发上便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林幽躺在沙发上看着外面，她看着天色越来越暗，然后路灯亮起来了，风吹过树梢，树叶晃动着，哗哗作响，月光倾洒，但是它的光终究微弱，照不亮房间里的这个角落。 过了很久，林幽起身，她感觉肚子有些饿了，去厨房转了一圈，什么吃的都没有。林幽叹了口气，决定出去买些吃的回来。 她随意收拾了一下自己，懒得开车，便步行来到小区门外的超市里买了点东西，袋子有些重，勒得她手有些疼。 林幽走到小区门口，把右手里的袋子换到左手，然后抬头，继续往前走。 就在抬头的一瞬间，她看到许温雅从小区里走来。 如她所见，他不是只身一人。 他的身边，并排走着一个很年轻的女孩，两人有着显著的身高差，但是却莫名地登对和谐。 林幽心里酸涩难堪，她脑海中有三分的念头是站到男人面前大声地质问，可是却有七分的念头，是不要让他看到自己。 林幽狼狈地躲到门柱旁边，看着他们走近，又走远。 真的，结束了。 林幽在心里对自己说。 虽然还没有开始，可是为什么，心里那么难受呢？ 第二天是星期一，学校升旗的日子，林幽早早来到学校，把办公室的卫生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孟老师来的时候，她正俯身收拾卫生用具。 “哎哟，”孟老师不可置信地看着异常干净的办公室，“林老师你今天这么早。” 林幽笑着起身，“是啊，今天是努力干活的小林。” 其实她早上把家里也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比办公室还干净。 接着姜老师来了，她也是惊叫一声，“天啊，谁干的？田螺姑娘吗？” 林幽转过头笑眯眯地说，“不是田螺过娘，是林姑娘。” 然后，今天一整天，办公室的老师外加她两个班学生们都觉得林老师有点，过于亢奋了。 中午，贺萧来到办公室，一进门就皱眉看着她。 林幽不明所以，笑着问，“看什么？” “你不对劲。”贺萧直白地说，“怎么回事？” 林幽愣了一瞬，接着又咧嘴笑，“你哪里看出我不对劲了，小孩一边去。” 贺萧眼神里写满探究，他说不清她哪里不对劲，她明明比往常更加开朗、阳光、积极，但是这些过于亢奋的表现明显就是不对劲，“你不开心的时候就会表现得异常……开心。” 十年前她就是这样，人前嘻嘻哈哈，领着豆丁大的贺萧上蹿下跳，但是没有人的时候就把他安置在小板凳上，她自己躲在一边偷偷哭。贺萧不懂她为什么这样，回家偷偷问妈妈，妈妈告诉他，姐姐想她妈妈了。 所以林幽现在这样，是又想妈妈了吗？ 她都多大了。 该不会过一会儿又得偷偷哭一通吧？ 贺萧想起记忆中她哭的样子，没完没了的。他皱着眉头嫌弃地看着林幽，“你不会一会儿要哭一鼻子吧？” 林幽哈哈笑起来，“别逗了，好好的我哭什么，”她推了他一把，“你赶紧回教室学习去，这次考试又排在何梦川后面了吧？” 贺萧脸一黑，轻嗤了一声，“我是故意让着她的好嘛。” 林幽敛起笑意，站起身，“行了，我知道你关心我，我真没事，”她往门口走了两步，回眸笑着对贺萧说，“也不会哭的。” 林幽去餐厅吃了午饭，回来的路上，手机突然响了，她能猜到是谁，她没有接。 很快，铃声停止。 接着，如她所料，是一条微信。 林幽一边走，一边面无表情地点开。 许温雅：昨天回来的时候太晚了，就没跟你联系，今天又是夜班，所以明天下午见好吗？ 见面做什么？想当面说清楚？告诉她这段时间的暧昧不过是误会？还是不动声色，继续和她保持这种黏黏糊糊的暧昧？ 她心中生出数不尽的猜想，每一种都很丑陋、卑劣。 林幽鼻子微酸，却突然勾起唇角，渐渐笑出声来。 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地浮现昨天晚上看到的画面，两个人，他和她。 她心里酸涩难忍，目光中却充满了对自己的深深鄙夷，她鄙夷自己为什么这么快就动心，她鄙夷自己居然生出种种期待和幻想。 她鄙夷自己，竟然轻易忘记，她曾是不被接受的那一个。 心中的种种猜想化作戾气，无处宣泄。 林幽一个字都没有回，她定定地站在学校广场上，将许温雅从微信好友里删除。 周围很静，几乎没有一点声音，燥热的空气从四面八方袭来，林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四面透风。 第19章 我不够好 傍晚，林幽走出办公室时，晚自习已经开始了。 她也不知道在办公室里忙了些什么，就磨蹭到了现在。 林幽走出学校大门，往停车场走去。 天色渐暗，学校对面的小店门前没了学生的光顾，也终于安静下来。 她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却不是她以为的那个声音。 林幽再次鄙夷自己，居然会出现幻听。 “林幽。”这次声音近了些，确实有人在叫她。 她回过头去，然后眉头不觉皱起来。 沈家明？他从哪儿冒出来的？ 林幽在心里骂胡安娜，最近有事没事总提这个人，现在把这人给招来了。 以为是不经意的偶遇，所以她只对来人冷漠却不失礼貌地点头。 沈家明有些局促，他慢慢走过来，看着她，“林幽，你有时间吗？”他试探着问，“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林幽觉得匪夷所思，两人得有五六年没见了吧？约饭？有必要？ 她轻轻笑了笑，“不用了吧，”她的眼神环视四周，猜测道，“你来这儿……接人？”时间也不对啊，“现在刚开始晚自习，你好像来早了。” 沈家明赶紧摇头否认，“不是接人，我来找你，”他往前走了一步，又局促地退回去，“我等了你很久。” 这就更匪夷所思了，林幽忍不住笑了一声，“等我做什么？”不会要收份子钱吧？没那么损吧？ 林幽有些烦躁，她可不想出这冤枉钱。 沈家明垂下头，声音带着颤抖，“我欠你一句道歉，”他不敢看她，“其实我，一直都忘不了你。” 林幽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种话，她愣怔片刻，顿时笑了，“道歉我接受，后一句大可不必。”都快结婚了，还对自己的N前任说这种屁话。 她决定还是直接点，“我那天听胡安娜说你马上要结婚了，恭喜你，”怕他真好意思收她的份子钱，林幽接着说，“请帖就算了，我去也不大合适，我就口头祝福一下吧，”林幽使劲清了清喉咙，朗声欢快地说，“祝你和你妻子，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沈家明错愕地看着她，他的心和他的眼神一样不知所措。 她知道他要结婚的事了，也是，商阳那么小，交际圈子也总会有重合。 她说的每个字他都听见了，明明是祝福的话，明明是他最近常从各种场合听到的套话，可是如今，却从她的嘴里说出来，那么不在乎，那么无所谓。 沈家明无力地垂下头，看着自己刻意摘下戒指后光秃秃的无名指，他居然还在幻想什么，多么可笑。 沈家明连先离开的勇气都没有，他低着头，余光看到林幽的车子从身边驶过，亦如当年分手时那般，毫不留恋。 林幽回到家换上衣服就去了健身房，连手机都没带。 撸完铁，她去跑步机上跑了四十分钟，然后又一鼓作气跑回家。 进门时已经是八点半了。 林幽站在客厅，端起杯子喝了很多水，然后在客厅放松了一会儿才去洗澡。 十几分钟后，林幽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打开电视，然后瘫在沙发上拿起了手机。 有四个未接电话。 林幽迟疑几秒，点开，是许温雅。 还有一条短信，也来自许温雅。 林幽胸中憋闷，沉沉吐出一口气，她打开那条短信，看到上面的文字：微信发不了，你不小心把我删了？我加你了，通过一下吧。 “……”林幽心中一紧，他这么快就在微信找她了？ 林幽把手机扔到一边，积压在心里的负能量瞬间爆发。 分手n年的前男友、接触几个月的相亲对象，全来找她麻烦，明明没本事承担，却偏偏来招惹。 她胸口起伏着，双手紧紧攥着抱枕，指甲陷进去，凹痕明显。 手机这个时候又响起来，林幽冷笑一声，直接把抱枕扔过去，盖住让她心烦意乱的杂音。 星期二，林幽又是第一个来到办公室，办公室里干干净净，也没什么能打扫的地方了。 林幽叹了口气，坐在办公椅上开始改作业。 其他老师陆续来到，林幽抬头和她们找招呼。 邱老师是最后一个进来的，踩着点差点迟到，她气喘吁吁地走到林幽面前，手撑着桌子说，“林老师，外面有人找，你赶紧去看看。” 林幽茫然地看着她，“找我？” 邱老师边往自己的办公桌走，边说，“是，赶紧去吧，人好像挺急的。” 林幽起身，心里有一个猜想，却觉得不大可能。 她撑着太阳伞来到学校门口，稍微抬伞往外看去。 接着，林幽的目光顿住，心跳在一瞬间加快。 她下意识想转身离开，可偏巧有几个学生很热情地与她打招呼。 林幽苦笑着朝她们挥手，门外的男人这时也将目光移过来。 四目相对。 掉头就走是不可能了，林幽深吸一口气，向他走去。 许温雅目光不移地看着她。他额头上布满汗珠，应该是刚下夜班，他眼里布满血丝。 “你怎么来了？”林幽好像忍不了亲眼看到这个男人的狼狈，说话的语气不觉缓了些，“不回去补觉吗？” 许温雅唇角很刻意地勾起，对她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有点勉强，带着苦涩，“我怕补完觉就晚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和他整个人一样狼狈，他掩唇咳了一声，嗓音恢复了一丝清润，“我后来才反应过来，你不是不小心，”他有些艰难地开口，“是故意删的对吗？” 林幽低着头没有回应，却是默认。 许温雅又笑了一声，声音再度变得低哑，“我惹你生气了吗？”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前几天的相处，怎么也想不出差错在哪里。 “没有，”林幽抬起头，“你没做错什么。” 是我自己，没办法再一次忍受被选择和被评判。 “那为什么？”许温雅有些急，他的声音刻意地压低，更显沙哑，“你告诉我好吗，我……”他看着她，“我会改。” 林幽轻轻摇头，“不，你不用改，你很好，是我的问题。” 我不够好。 “你和那个女孩很配，”林幽微笑着说，“你不该再来找我。”我已经做出了选择，不再是那个，被选择的一方。 许温雅的脸上一片茫然，他皱着眉头问，“什么女孩？” 他在脑子里快速检索，把最近见过的人能想到的都想了一遍，瞬间愣住，接着恍然大悟。 许温雅大步跨进她的伞下，双手猛地握住女人握伞柄的右手，“星期天下午我去送我堂妹，你是不是看到了？” 林幽看着男人瞬间放大的脸，错愕地张开了嘴巴，她赶紧看看伞外，已经有人驻足围观了。 “你先松手！”男人力气很大，林幽使了使劲也没把手抽出来，她恼火道，“你再这样我扇你巴掌了！” 两人同时愣住，林幽有些尴尬地看向一边，她居然能对他说出这种暴躁又幼稚的话。 许温雅垂眸，看到她生气，他反而不那么紧张了。 男人声音平稳了些，继续解释，“我没有见别的女人，那是我堂妹，”他知道她在听，接着说，“我爷爷突然摔断了腿，星期天我把他从乡下接来医院了，所以没办法去见你。那天下午是我堂妹，她看完爷爷去我家坐了坐……” 他的眼中情绪翻涌，再度开口，低沉的声音里是笃定和坦然，“林幽，我不信你不懂我的心。” 我怎么可能和别人，和任何人…… 林幽静静地听着，心里一团乱麻被男人轻易地解开，原来一切只是阴错阳差。 但她不能怪罪这阴错阳差，问题全然出在她身上。 是她，动了心，于是所有的风吹草动都成了草木皆兵。 许温雅不知道她心里的百转千回，只是专注地看着她，安静地等着她的判决，他的底牌已全部亮出，而她怎样出牌，他全然不知。 许温雅心里很慌，手微微颤抖。 林幽看着男人手上泛白的骨节，轻声说，“我的手有点疼。” 许温雅迟疑一瞬，手松开一些，却还是握着。 林幽叹了口气，她明白，这次虽然是误会，但问题依然存在，他们如果在一起，就总会有面对他父母的一天，到了那个时候，如果她不被接受，他该怎么办？ 像沈家明一样直接放手？还是与家里抗争，两人得以继续风花雪月，直到有一天激情退却相看两厌？然后，他会不会后知后觉地发现与家人的对峙和决裂是一件多么幼稚的事？他会不会觉得为她做出的牺牲当真不值？ 与其这样不堪，何必开始？ 所以，林幽决定暂停，不，是终止。 然而，她没办法说出那些真实的想法，没法说出那些让自己低入尘埃、卑微至极的话。她的骄傲，她的自尊，只剩下这么多了。 所以，她只能选择欺骗。 心动而已，很快会被时间抹去，不留涟漪。好感而已，感觉是最会骗人的，多骗骗自己，自然就信了。 我没心动过，我对你……没有感觉。 把这句话说出来，就会结束了吧。 林幽抬起眼眸，看着他，认真地、专注地看着他。他们自认识以来，也曾无意间深深对视，可是这样直白地、沉默地相看，是第一次。 也许以后，她再也不会有机会这样看着这个男人了。 林幽仰起头细细地看去，男人的眉毛浓黑，眉眼距离很近，以至她很快就被那双眼睛吸住目光。一直觉得他的眼睛好看，现在才发现他是窄窄的双眼皮，直至眼尾处才些微变宽，他的瞳孔很黑，似漆似墨，眼神深邃而专注。 林幽目光下移，看他高挺的鼻子，看他紧紧抿住的嘴唇，看他下巴中间那一道浅浅的沟壑，这是她第一次清晰地看到。 林幽不敢再看，她狼狈地垂下眼，说出了已然在心里想好的话，“对不起”，她说，“我对你……”隔了很久，林幽声音颤抖着说，“没有感觉。” 林幽不敢看许温雅的表情，她猛地抽出手，从伞下跑出，她一路狂奔，跑向教学楼后的隐蔽处，眼泪夺眶而出。 对不起，许温雅，你会遇见新的人，看到新的风景，开始新的故事，我会祝福你，衷心祝福你。 永远祝福你。 第20章 等我回来继续追你 林幽压抑着心底的难过，继续完成了一天的教学和工作，放学铃声响起时，她感觉身心俱疲。 她提着最后一点劲往外走，却在学校门口被保卫室的大爷叫住了。 “林老师，你的太阳伞。”大爷拿着伞走过来，“中午那小伙子让我交给你。” 林幽垂眸看着雨伞接过来，勉强笑着说，“谢谢。” “不用客气，”大爷看着她，“那小伙子是你男朋友吧？他待了好久才走，跟丢了魂似的，俩眼通红，吵架归吵架，不能伤了感情啊。” 林幽不想多说话，只点了点头便匆匆离开了。 还有半个多月就是期末考试了，林幽每天都像陀螺一样连轴转，2班和5班的学生明显感觉最近语文的学习强度直线飙升，试卷一份接着一份地发，且每一张老师都认真地批改，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多精力。 林幽也不知道她怎么有那么多精力，她只是没办法停下来，只要忙碌起来，心里就满当当的，不会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平平常常，无波无澜。 林幽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再见到许温雅。 这天晚上，林幽回家时已经快10点了，晚上睡眠不好，白天又没有午睡，她觉得很困，只想赶紧回家睡一觉。她在楼下老地方停好车，低着头往楼里走，感觉前方好像站了一个人，她不经意地抬头看去，然后，整个人愣在原地。 她看到了许温雅。 他并没有向她走来，只是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他可能刚刚洗过澡，头发蓬松着，整个人看上去清清爽爽。 林幽这几天其实一直压抑着种种情绪，一看到他，这些情绪几乎马上要冲出胸膛。她深吸一口气，勉强勾唇对他浅浅地笑了笑，意识到这种强扯出来的笑容必定不会好看，她又刻意将笑意敛住，不太自然地抿了抿唇角，低头继续往前走。 “林幽。” 她的脚步不禁顿住，男人低沉的声音字字清晰地传进她的耳中，“没感觉也没关系。”说完，他低低地笑了，那笑声……让人不忍听，接着，他说：“给我机会追就好。” 林幽感觉周遭的声音都消失了，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一声接着一声，那么用力，那么清晰，把她之前说的那些谎话轻易击碎，不费吹灰之力。 林幽回首看去时，许温雅已经离开了，她只看到男人的背影，依然高大挺拔。 林幽不知道这个追的机会是怎么个给法，只是从那天起，她经常在小区里遇到他。 有时是下班回来停好车后，有时是健身回来的路上，有时是早起上班时。 时间并不固定。 后来林幽发现，每个星期二和星期五她上晚自习的日子，无论她多晚回来，他都会出现，他的样子也并不像在特意等她，几次遇到，他要么坐在连椅上看手机，要么在那块空地上跳绳，见她回来，也只是停下动作看着她，等着和她对视一眼。 又一个周五，林幽回来后果然又看到了他，他这次倒是什么也没干，只是在楼前那条路上踱来踱去，看到林幽，眼神一亮，好像放下心来一样，对她淡淡地笑了笑。林幽却笑不出来，她低着头快步走进单元门。 林幽进门后放下钥匙，却没有马上开灯，她想验证一件事。 房间很安静，她慢慢地走向阳台，玄关到阳台不过七八米的距离，林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小心翼翼，她几乎是踮着脚尖走过去。 阳台上，她悄悄地透过玻璃往楼下看去。 如她所料，许温雅高大挺拔的身影还在那里，身后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借着路灯昏黄的光，林幽看到男人微垂着头，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地面，他的手上有一点时明时暗的亮光，是烟。 林幽愣住。 良久，男人抬起头向她的方向看过来，同时随意地抬手吸了一口烟，烟雾随即在他周身缭绕，他的身影看上去不再那么分明。 林幽轻轻抿唇，往后退几步摸到墙上的开关，她深吸一口气，将阳台的灯打开，接着，她小心翼翼地稍往前挪动几步，距离窗台还有一步距离时，她停下，微踮脚尖探身朝下望去。 男人微仰着头往她的方向看过来，几秒后，他收回目光，慢慢踱到垃圾桶旁边，低头把烟含进嘴里猛吸几口，然后他将烟头在垃圾桶上摁灭，随手丢进垃圾桶，最后，他又回头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 林幽内心震颤，她想起了之前，许温雅每天都会发信息，但语音电话总是在周二和周五的晚上打来，他不是个善言辞的人，通话中也常常沉默，但似乎每次挂断，都是在她平安到家之后。 林幽的心脏像被泡在蜜水里，明明该是甜的，但负荷太重，反而让她觉得酸涩难安，她几次想告诉他，别再来了，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总是开不了口。 林幽回想着他的样子。他从不会过来搭话，只是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她，如果她也看他了一眼，他便扬唇对她笑，那笑是他惯有的样子，只是好似每次都在盼着她的目光，所以难免带着点傻气。 这样一个连追人都不动声色的带着傻气的男人，她没有办法让自己再说出任何伤害的话。 林幽纠结着纠结着，竟也习惯了许温雅这种另类的“追”。 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七月底。 这天是周六，林幽下班后早早地回到家。 她喝了点水，然后进卧室换健身服，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林幽快速套上衣服，边喊着“来了来了”，边跑去开门。 她没有想到门外站着的居然是许温雅。 男人穿着简单的黑T黑裤，微皱着眉头看着她，“你平时都是这么开门的？” 林幽还愣怔着，许温雅却有点慌，他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有点不中听，他小心地看了林幽一眼，低声解释着，“对不起，我是想说你可以先看看是谁，然后再开门。” 林幽点点头，“你怎么来了？” 许温雅握了握拳，有些不安地看着林幽，“医院派我去北都进修两个月。” 林幽心中一颤，抬头看着他，“那你来是……” 许温雅心里苦涩难安，他不确定这两个月会发生多少变故，他害怕她会离他越来越远，远到再也捉不住。他看着她，目光中带着恳求，“你能不能等我回来，”他说，“等我回来继续追你。” 不要和把机会留给别人，不要和别人在一起，给我时间，让我有机会继续靠近你。 林幽想了很久，她知道自己应该拒绝，告诉他“不能”，但是看着男人眼中的光，她说不出口。 就像无法面对再一次成为不被接受的一方一样，她同样无法再一次面对许温雅隐忍的、受伤的眼神。 许温雅看着她，每一秒都度日如年，他的表情越来越僵硬，几乎再也维持不了从容和淡定，他哑声开口，“那我……” 林幽霍然打断他，“那你在外面要注意安全。” 她对他笑了笑，说了这样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等你，我不会承诺，但必定做到。时间自有魔力，也许会改变结果，也许会抹去痕迹。 但你回来后，才会知道答案。 许温雅看着她含笑的眼睛，她已经很久没有对他这样笑了。 “好！”他用力点头，“我会注意安全。”然后好好回来追你。 第二天一早，许温雅发来一条短信，说他坐上飞机了，林幽没有回复。 晚上又是一条短信，只有两个字：晚安。 林幽心中微颤，依然没有回复。 第三天亦然。 林幽拿着手机看了很久，然后就把手机锁屏。 期末考试如约而至，林幽觉得今天何梦川应该会来参加考试，她抽空去了趟1班，从门外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何梦川。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洒在女孩的身上，她看上去是那么生机勃发。只是当她转过来和同桌说话，林幽才看到她的脸色竟是又苍白了几分。 贺萧从后排走过来，坐到何梦川前排的位置，然后趴在她的桌子上和她说话，少年不知说了什么，惹得女孩无奈一笑，抬手轻轻拍了他一下。 林幽没有过去打扰，转身回了办公室。 两天后，考试结束，男孩女孩们怀着各自不同的心情离开校园，林幽听说何梦川是被家里接走的，她坚持考完了最后一门，最后体力不支，幸好她妈妈一直等在门外，赶紧把她接走了。 林幽在教学楼后找到贺萧，他靠墙坐在隐蔽处，整个人低沉而悲伤。 她走过去，挨着他坐下，男孩一怔，不自然地背过身去。 “我不会笑话你的，”林幽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想哭就哭。” 接着，她听到男孩压抑的哭声从胸腔处传来，每一次哽咽，每一滴泪，都是为了那个女孩。 许久，林幽轻声说，“正好放暑假了，你可以多去陪陪她，她会开心的。” 贺萧没有说话，泪水再一次从他眼中涌出。 之后的几天，学校安排所有老师加班加点批改试卷，等到成绩录完，学生返校领了成绩，暑假才真正开始。 林幽也没什么可忙碌的了，只能在家宅着，或者去健身房举铁。 许温雅每天两条的短信，一直没有间断过，林幽很沉得住气，她还是一条都没回。 直到两个星期后，林幽心想，如果他再发一天，她就把微信加回来。 这天早上，短信如约而至，他说：早上好林幽，今天北都下雨了。 林幽眉眼弯起，抿唇笑了。 晚上，林幽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快十点了，她不想承认她在等着那条“晚安”的短信。 十点一刻了，短信没有来。 林幽心里有些不安，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一天两次的问候。冷不丁没收到便忍不住猜想，是忘记了吗？还是……放弃了？ 她垂下眼眸，眼睫微动，正在这时，手机“叮”的一声，林幽飞快抓过手机，快速打开，可是看到的不是短信，而是胡安娜发来的一条微信。 林幽叹了口气，她随手点开对话框，看到胡安娜给她发来一个小视频。 视频里，恬恬慢慢走过来，每一步都试探着，生怕摔倒，像一只笨拙的小企鹅。 林幽笑了笑，回复道：还要看。 胡安娜的回复很无情：没有，赶紧睡你的觉去。 林幽发了个亲亲的微信表情，然后输入：亲亲我们大恬恬。 接着她退出对话框，一眼便看到通讯录那一栏多了一个红色的①，林幽回忆了一下，她好像最近没给人留过微信号，谁会加她呢？ 她疑惑地点开通讯录。 微信好友申请列表里赫然躺着一串字符：林幽，我是许温雅。 第21章 一个亲亲的小表情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她心跳忽然加快，大脑似乎宕机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竟然是他。 林幽看着这句话里的两个名字，林幽，许温雅。 没有问候，只是告知，加不加，决定权在你手里。 林幽没再迟疑，有什么好迟疑呢？这不是她早就跟自己约定好的吗？虽然形式有些变化，但是又有什么关系？ 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小心地点了通过。 对话框立刻显示：你已经添加了温，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林幽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放松地把自己缩进沙发的抱枕堆里，鼻息间皆是淡淡的薰衣草香。 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林幽能猜到是谁发的，心跳再一次失去正常的速度，它越来越快，林幽慢慢点开对话框。 许温雅：谢谢你。 后面还跟着一个咧嘴笑的表情。 林幽抿唇，犹豫几秒，便释怀一笑，既然已经加上了，又何必扭扭捏捏、故作姿态？ 她在输入框里敲进去几个字：短信费比较贵。 刚要发送，她忽然抬起手，斟酌着默读了一遍，觉得这句话显得有点冷漠无情。林幽皱了皱眉，视线停留在许温雅发来的表情上，那小人儿笑得多开心啊。 于是林幽决定也在后面加一个小表情。她点开表情符号栏，扫了一眼，打算从“最近使用”里选择“白眼”的小黄脸发过去。 这表情，亲切中不失高冷，但是绝不冷漠。 与此同时，电视里突然传来哄堂大笑，林幽抽空瞄了一眼，看到那个胖演员的搞笑装扮，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林幽边笑着，边随手点了表情，点击发送，然后继续看电视。 隔了好一会儿，微信来了，林幽把视线转到手机上。 许温雅：林幽，我们视频好不好？ 林幽一愣，他为什么提出这样的要求？ 接着她的心里咯噔一下，视线慢慢上移，停在自己回复的那句话的最后——那个表情上。 那个表情……没有如她所想地翻“白眼”，而是没节操地撅着嘴“亲亲”，就是她刚才发给恬恬宝贝的那种亲亲…… 林幽原本带笑的脸上瞬间出现裂痕，她赶紧长按那句话想毁尸灭迹，可是她马上就傻眼了。 居然没有撤回选项？没有撤回选项！ 为什么没有撤回选项？！ 她崩溃地嗷嗷大叫，“我不要活了！” 林幽安抚自己，也许刚才看错了？也许是打开方式不对？她在心里默默祈祷了一番，然后眯着眼睛摸到手机，小心地睁开眼瞄了一下，那条微信清清楚楚：短信费比较贵。（亲亲） 铁证如山，板上钉钉，毋庸置疑。 林幽彻底泄气。 紧接着，视频通话的提示音响起，林幽不自觉一抖，埋头窝在沙发上，假装没听到。 手机执著地响了一会儿，然后停了，几秒后来了一条微信。林幽露出一只眼睛，把手机拿过来，翘起头来看着对话框。 许温雅：知道是你点错了，但我还是很高兴。 林幽平静下来，她想象着许温雅说这句话的声音和表情，声音必定是低沉清润的，表情呢？他同她说话时常常是带着笑的。 她突然想起初见时就知道的他的绰号——“万年冰山”，可是他对她似乎从不冰冷。 林幽笃定自己已经动摇，她心里的天平正在向他倾斜。那些卑微的想法、骄傲的自尊还在，只是好像没那么沉重了。 加上微信后，许温雅的信息频率明显增加了，从刚开始的一天两条，逐渐增加到四条、五条、六条…… 林幽觉得要控制一下，所以并不是每一条都回复，但是许温雅浑不在意，照发不误。 暑假还算清闲，林幽去健身房的频率也明显增加，这么久的铁没白撸，林幽的腹肌线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清晰，甚至有了块状分明的雏形。 林幽表示很满意，这天撸完铁后，她小凹着造型在健身房的镜子前留影一张，美滋滋地发到朋友圈，配文：来围观吧！ 很快收到点赞无数。 胡安娜：别刺激我！你给我等着！哼！ 姨妈：衣服是不是有点小？ 贺萧：………… 姜明敏：天呢，林老师！求带！ 一众熟人甲乙丙丁点赞、评论： 小林变化真大，点赞。 YOYO好辣哦！（爱心） 身材不错（星星眼） 你是我女神！ …… 林幽洗完澡出来，看到那么多评论和点赞，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把手机放在一边，打开电视。 节目里，喜剧演员们穿着各种穿越的服装，表演了一场搞笑的穿越戏码，林幽被逗得哈哈大笑，完全没听到到手机响。 直到节目结束，她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才发现许温雅给她发了两条微信。 许温雅：健身成效不错，很健康。 林幽撇了撇嘴，只是健康？本仙女明明身材火辣！ 另一条显示“已撤回”。 林幽突然好奇他撤回了什么，顺手发了个“？”过去。 许温雅很快回复：怎么了？ 林幽叹了口气，点击屏幕：你撤回了什么？ 隔了好一会儿，许温雅才回：没什么，发错了。 林幽无语地扔下手机，不再搭理他了。 另一边，许温雅坐在床上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是林幽在健身房的照片。 女人单手掐腰，臀线挺翘浑圆，腰纤细健美，整个人凹凸有致，看上去美丽又骄傲。 他刚才在慌乱中撤回的那条微信并不是发错，只是太过直白，泄露心中所想。 他在那条微信里说：林幽，我想见你了。 或许去掉一个字更贴合心意。 林幽，我想你了。 姜明敏真跟着林幽一起健身了，她买了全身的装备，兴致勃勃地和林幽一起来到健身房。 第一件事，拍照留念。 姜明敏穿着青春靓丽的健身服对着镜子一顿拍，拍完又对着手机修图，接着朋友圈照片九宫格新鲜出炉。 姜明敏一边摆弄手机，一边对林幽说，“快，去给我点赞！” 林幽认命地拿出手机点赞，顺便评论一句：姜老师好美，加油！ 姜明敏收获了一波点赞评论后才满足地收起手机，对林幽说，“林老师，我们开始吧！” 林幽点头，“那我们先热身。” 姜明敏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想练腹肌，像你那种的。” “行啊，”林幽把自己的健身垫拿过来，说，“那咱们卷腹吧。” 姜明敏兴奋地点头。 八分钟后。 姜明敏趴在健身垫上，虚弱地摆手，“不行了，我搞不了了……已经废了。” 林幽坐在姜明敏身侧，笑着说，“刚才是谁那么雄心勃勃？” “哪想到那么难啊……”姜明敏有气无力地吐槽，“这也太自虐了，干嘛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林幽拍了拍她，问“那你还练不练了？” 姜明敏勉强支起身子擦了擦汗，“循序渐进吧，我觉得今天已经到极限了……” 林幽无语地看着她，“行吧，那你在这休息，我去练会儿。” 姜明敏点点头，林幽起身往器械区走去。 回来时已经是三十分钟后了，姜明敏正躺在健身垫上，皱眉瘪嘴的。 林幽看到她的表情，忍不住笑着说，“脸也做健身呢？” 姜明敏一下子破功，噗嗤笑出来，她坐起来，“我表妹跟家里吵架了，要来我家住几天。” 林幽不太理解，“这有什么好烦的？” 姜明敏叹了口气，“我老公不喜欢我表妹，嫌她事太多，而且这不是放假了吗？我公公婆婆也说要来住几天，这一个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你说怎么住？” 林幽拿毛巾擦了擦汗，疑惑地问，“我记得你不是说你表妹要结婚了吗？那她怎么不去她男朋友那儿？” 姜明敏崩溃地再次躺倒，“这不就是她跟家里吵的原因吗，两家因为结婚闹掰了，她男朋友家说这婚不结了，要分手。” 林幽还是听得云里雾里，“那她跟自己家闹什么？”这时候不是应该一致对外吗？ 姜明敏没好气道，“因为她脑子有病，就看着那男的好，嫌自己家里跟人家闹。” 林幽一噎，瞬间无语了，这胳膊肘拐的，不嫌疼啊？ 姜明敏愁眉苦脸地说，“现在闹成这样又来祸害我，烦死了。” 林幽觉得这问题很好解决，跟表妹说明白，拒绝不就完了。 姜明敏突然安静下来，皱眉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把视线转向林幽，小心地问，“林老师，你一个人住是不是？” 林幽不明所以，随口“啊”了一声。 “那你……”姜明敏突然坐起来抓住她的手，“你介不介意多个室友？” 林幽下意识就要拒绝，姜明敏却凑过来央求道，“我保证跟她说好，不让她打扰你，”姜明敏摇着她的胳膊，“求求你了，最多住两天，付费也行啊！” 林幽有些无奈，想到平时姜老师对自己帮助也挺多的，只好勉强答应下来。 姜明敏激动地一把抱住她，“谢谢你！”她突然站了起来，拉着林幽说，“走，我请你吃饭去。” 林幽任由她拽着走，嗤笑道，“你这是要任我宰割？” 姜明敏头也不回，“对，任你宰割！” 第22章 林幽，我很想你 吃完饭回到家已经是八点了，林幽洗了个澡，然后躺在沙发上吹空调。 想到明天家里将会多一个陌生人，林幽就觉得有点别扭。 她怎么就脑子一热答应了呢？ 林幽叹了口气，随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有一条微信。 她知道是许温雅发来的，唇角不禁上扬。 这次与之前不同，是一条语音，林幽轻触屏幕，许温雅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 他说：林幽，今天能不能跟你视频？ 好像很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了，林幽有一点不适应，她又点了一遍，他的声音再度传来。 男人的声音磁性低沉，和印象中一样，林幽有点脸热，不知道该回复些什么。 视频是不可能的，她现在还没办法以这种方式面对他，思考半晌，林幽也发送了一条语音。 许温雅以为不会收到回信了，正要起身去洗澡。手机一响，他原地愣住了，接着眼神一亮，猛地抓过手机，打开。 许温雅心跳加快，食指颤抖着点开语音。 他听到林幽说：刚洗完澡，不太方便。 许温雅呼吸变得急促，他能感觉到血液在身体里快速奔流，将心脏供得越跳越快，他抚住心跳的位置，慢慢倚靠在墙上。 林幽发完微信就去收拾客房了，客房久不住人，床和家具都蒙着防尘罩。林幽戴着口罩，小心地将床上的防尘罩揭开，从衣柜里找出一套干净的床品铺上。 反正就住两天，有张床就可以了吧。 林幽环视一圈，觉得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她关上灯走出客房。 林幽睡觉前才看到许温雅的回复，只有一个字：哦。 完全不是他说话的风格。 林幽放下手机，闭上眼睛，很快便睡着了。 她梦到一片紫色的花海，她向着那片花海奔去，终于置身其中。 漫山遍野的薰衣草随风摇曳，香气淡雅治愈。林幽俯身，闭上眼睛深嗅薰衣草的香气，然后她缓缓睁开眼睛。薰衣草不见了，她脚下是红色的土地，像鲜血一样的红色，紧接着那静止的红色突然翻涌起来，如浪如潮，舔舐着她的小腿，林幽的脚被染红，接着是双腿，双手，红色还在蔓延、翻涌，几欲淹没她的口鼻。林幽大声呼喊，所有的红色争相涌进来，将她的声音淹没。 林幽猛地醒来，她起身大口大口地呼吸，可还是不够，她站起来拉开窗帘，奔向阳台，将脸探出窗外大口呼吸，再呼吸。 外面是一片浓黑，夜依然漫长。 过了很久，林幽摸着黑回到客厅。她坐在沙发上，拿起手机想看看时间，却正好看到有一条微信发来。 林幽狐疑着点开，视线被那行文字定格。 许温雅：林幽，我很想你。 接着，这条信息被撤回，不见了。 林幽反复触碰屏幕，只看到那条显示“已撤回”的提醒。 凌晨两点，林幽的心跳在黑夜中愈跳愈快。 林幽过了很久才再次睡着，再醒来已是天光大亮，她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许温雅给她发微信，说想她了。 她感觉口干舌燥，起身端起桌上的水就喝，林幽能感觉到沁凉的水经过喉咙，顺着食道一路往下，凉意延续到胃里。 口渴缓解，林幽满足地轻叹一声，然后拿起手机，她想起那个梦，迟疑片刻，她打开微信中许温雅的对话框，神色微微愣住。 对话框里真的有一条显示“已撤回”的微信。 记忆开始在脑海中检索，林幽心跳起伏。原来，不是梦，她真的收到了那样一条微信。 只是那个男人以为是不为人知的自说自话，却刚好被她看到了。 正愣怔着，门被敲响。 林幽穿上拖鞋往门口走，嘴里喊着“来了来了”，恍惚间，她觉得场景似曾相识。 “你平时都是这么开门的？”她记起许温雅离开的前一天曾这么说过，话中带着责备，不那么动听。 林幽脚步下意识放慢，走到门边轻声问，“谁呀？” 姜明敏答：“林幽，是我。” 林幽这才打开门。姜明敏正站在门外，她身旁还站了一个女人，想必就是她表妹了。 姜明敏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地说，“林幽，我把我表妹带来了，她叫邹丹丹，你放心，她最多住两天，我会想办法的。”她拉了表妹一下，“丹丹，这是我同事林幽，你叫她姐姐吧。” 邹丹丹垂着眼，头略微点了点，“姐姐你好，打扰你了。” 林幽往门内退了一步，笑着说，“进来说话，我这刚睡醒还懵着呢，不好意思了。” 姜明敏拉着邹丹丹进屋，林幽把沙发上的东西收了收，让她们随便坐。 邹丹丹默不作声地环视着客厅，轻声问，“姐姐，我住哪个房间？” 姜明敏眉头一皱，拉了她一把，小声责备，“你懂点礼貌，那么着急做什么？” 邹丹丹撅了撅嘴，没理她，转而继续对林幽说，“姐姐，我昨天晚上没睡好，现在太困了，我能去睡一会儿吗？” 林幽的眼神从两人身上逡巡一圈，姜明敏一脸无奈加无语，邹丹丹倒是气定神闲，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她笑着起身，“跟我过来吧。” 邹丹丹拖着行李箱跟着进了房间。 “没有挂衣服的地方吗？”邹丹丹皱着眉，看着那些罩着防尘罩的家具，显然对房间不太满意。 林幽没理她，“床品是昨天新换的，你要是不习惯，也可以用自己带的，”她走到门口，关门前回过头对她说，“那你先休息吧。” 客厅沙发上，姜明敏正手撑额头愁眉苦脸，见林幽出来，她赶紧起身说，“对不起林幽，我这给你添麻烦了，就两天，我一定想办法把她弄走。” 林幽宽慰她，“没关系，”想了想她又说，“不过她得自己解决吃饭，我这儿几乎不开火的。” 姜明敏连连点头，“那肯定的，吃饭怎么可能再麻烦你呢，”她对着邹丹丹房间的方向翻了个白眼，“饿死拉倒，一点不省心。” 林幽笑了笑，没说话。 姜明敏略坐了一会儿，她老公就来把她接走了。 林幽有点饿，拿着钥匙出门去吃了个早餐，然后又去超市买了些食材回来。说是不常开火，但总归有特殊情况，来者是客，她也不好太晾着人家。 林幽用钥匙打开门走进来，在玄关处便听到吵嚷的电视声，她皱了皱眉。 邹丹丹正穿着睡衣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她对林幽笑了笑说，“姐姐你回来了。” 林幽略勾了勾唇，把食材分类放在冰箱里，然后有点无所适从地坐在餐椅上。 邹丹丹正在看一部当红的偶像剧，不时呵呵笑出声，林幽去厨房转了一圈，又去了趟洗手间，最后有些无奈地走进卧室。 她看着卧室里的床，这是她的卧室，但床上同样罩着防尘罩。平时除了换衣服，她几乎不进来。 林幽叹了口气，把防尘罩揭开，然后踩着凳子打开高处的橱柜，拿出床单、被罩，上面有一股久不见光的气味，林幽皱了皱眉，从凳子上下来，拿着东西走了出去。 她反手关上卧室的门，低着头直奔阳台。 邹丹丹看到她手上拿的东西，突然叫住她，“姐姐，你要去洗床单吗？” 林幽说“对。” 接着，她看到邹丹丹的脸色变了变，盘着的腿从沙发上放下来，边起身说边，“姐姐，我的床单也不干净，一起洗洗吧。” 林幽有点无语，张了张嘴没说什么。 邹丹丹似乎在等着她自己去拿，见林幽没动，便撇了撇嘴直接起身回到房间。再出来时，邹丹丹怀里抱着那套床品对林幽说，“姐姐，我是过敏体质，这床单一看就是捂在橱子里很久了，我用了会过敏的。” 她还真是不客气。 林幽觉得火大，想直接怼回去，但是她最后还是忍住了，心想就两天，忍忍吧。 林幽把床品放进洗洗衣机清洗，然后回到客厅，邹丹丹还在沙发上，这回是躺着的，她边看电视边跟林幽抱怨，“姐，你家沙发是不是用了好多年了，这块有点凹。”她正躺在林幽平常躺的地方。 “嗯，”林幽点点头，面无表情地穿过客厅，“我还不至于为了迎接你换个新沙发。”这回是真没忍住，林幽不阴不阳地噎了她一句。 邹丹丹不快，但没再说什么，继续看她的电视剧去了。 林幽不想在家待着，换了衣服准备出门，觉得不太放心，她站在玄关处交代了一句，“一会儿床单洗完后，麻烦放进烘干机里去，不然晾不干。” 邹丹丹转过头来“哦”了一声，林幽看了她一眼，然后开门走了。 其实她也无处可去，只好开车去了姨妈家。途中她收到许温雅的微信，林幽趁着红灯看了一眼，他说：今天早上起晚了，差点迟到。 林幽想到了那条凌晨发来又撤回的微信。 她抿着唇想了想，然后回复：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失眠了？又撤回了什么？ 这次一直到林幽在姨妈家门前停好车，许温雅的微信才发过来。林幽在门口阴凉处略站了站，查看微信。 许温雅：我做了个梦，然后失眠了。 林幽一愣，是和她有关的梦吗？ 她犹豫着，点击键盘：梦见什么了？干嘛撤回消息？ 林幽站在门口等着，头顶的树叶被风吹动，发出哗啦啦的响声，阳光透光密匝匝的枝叶，斑斑驳驳地落在她脸上。 两分钟后，手机终于响了一声。 林幽心跳加快，垂眸看向屏幕。 许温雅说：梦见你了，怕吓到你，所以撤回了。 林幽微微抬起头，树叶哗哗地相互碰触，像在唱歌，林幽觉得一上午的坏心情一扫而空，她笑了笑，返身去敲门。 第23章 你对我能不能也心软一次…… 姨妈打开门，看到林幽先是一愣，然后念叨着，“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 林幽走进院子，一本正经地说，“我就猜到你要给我打电话，特意过来他听现场版的。” “就你贫嘴，”姨妈关上院门，跟着林幽进屋，“你说你要是跟贺萧匀和一下多好，一个小嘴巴巴的，一个就是个没嘴的。” 林幽心里一惊，但还是故作轻松地挑眉一笑，“贺萧又怎么惹你了？” 姨妈给她倒了杯水，坐到沙发上开启吐槽模式，“就天天不着家，回来也是闷在自己屋子里，”她往林幽处探了探身，“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这都能看出来？ 林幽心虚地看了姨妈一眼，赶紧委婉地宽慰她，“你别担心，像这么大的孩子有自己的内心世界很正常，贺萧又这么懂事，不会惹事的。” 姨妈还是有点担心，“他这天天不着家，也不学习，明年就高考了……” “哎哟，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林幽不以为然地说，“我弟弟，在我眼皮底下，回回考试年级前三好吗？你居然担心他学习……”林幽无语地直摇头。 姨妈撇着嘴，似乎还是不满意。 “而且这放假啊，就该以放松为主，多出去走走也是社会实践啊，”林幽喝了一口水，“贺萧要是天天在家里蹲着，你就放心了？那成啥孩子了？” 姨妈脸色这才缓了一些，点点头说，“倒也是。” 说着她起身往厨房走，“中午在这吃吧，就咱娘俩，随便吃点。” 林幽眉开眼笑，“行啊，不过我可不想随便吃点，你得做点好吃的。”林幽嬉皮笑脸地跟进厨房。 姨妈笑着骂了她一句“臭丫头。” 林幽在姨妈家赖到下午，眼看快晚高峰了才离开。 她提着从姨妈家带来的晚饭走进家门，电视还开着，邹丹丹却不在客厅，林幽将吃食放在餐桌上，往里走，听到洗手间传来声音，她正在洗澡。 林幽洗了手，回到餐厅把吃的摆出来，她看着这些分量，觉得一个人好像吃不了，林幽看了看洗手间的方向，叹了口气，她起身去厨房拿了碗和盘子，把饭和菜盛出来一些，安静地吃饭。 邹丹丹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林幽刚洗完碗，邹丹丹愣了一下，接着对她一笑，“姐姐你回来了。” 林幽扫了一眼她露在外面的肩膀说，“你先去穿上衣服。” “哦。”邹丹丹撇撇嘴，踢踢踏踏地回了房间。 过了许久，邹丹丹走了出来，她换了衣服，还化了妆，看上去靓丽了不少，“姐姐，我出去了，晚点回来。” 林幽说，“好，路上小心。” 邹丹丹答应着喜笑颜开地走了。 她离开后，林幽把桌上食盒里的饭菜放进冰箱，然后来到客厅。 沙发上抱枕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薄毯揉成一团。林幽忍不住皱了皱眉，也没收拾，径直回了房间。 床上光秃秃的，床单和被罩没在床上，林幽走出卧室，往沙发上看了一眼，那里也没有。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眉头一皱，直接往阳台走去。 床单和被罩还在洗衣机里，洗衣机早已停止工作，一闪一闪地亮着灯。 林幽压着火走过去将洗衣机里的床品拿出来，然后整理好，放进烘干机。 电视里还在放着偶像剧，林幽回到客厅把电视关上，不经意间又看到乱糟糟的沙发，她忍不住叹气，觉得后悔极了。 林幽皱着眉来到卫生间，推开门，愣住了，满地的水渍和头发，还有丢在角落的面膜纸…… 林幽的卧室并不是主卧，所以没有洗手间，而主卧室里的洗手间长久不用，早就被她堆满杂物了。她没有选择，只能先把卫生间收拾干净，然后打开通风，十五分钟后才重新进来洗澡。 洗完澡，林幽的心情缓和了一些，她走到阳台，把洗好的内衣挂在衣架上，然后从烘干机里拿出那两套床品，一套随手放在沙发，一套拿进自己的卧室铺好。 林幽躺在床上翻滚了一圈，感觉床太空了，她爬起来，踩着凳子从衣橱里翻出一床厚被子放在床上，感觉还不够，又折身翻出几个新的抱枕，扔到床上。 床显得满当当的，林幽才满意地点点头，躺了上去。 九点左右，林幽趴在床上，边玩手机，边等邹丹丹回来，她得帮忙开门。 这时，许温雅发来一条微信，问她睡了吗。 林幽正无聊着，赶紧随手回复：没睡，等人。 许温雅在那一头皱起了眉头，他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林幽顺手点开，男人的声音淡淡的，说：等谁？ 林幽叹了口气，突然生起强烈的吐槽欲望，嫌打字麻烦，林幽拨通了语音电话，许温雅几乎秒接。 接通后，两人却同时沉默了，林幽舔了舔唇，小声唤了一声，“许医生。” 许温雅的声音带着电流从听筒出传来，直接进入林幽的耳朵，“我在。” 林幽心里骤然波澜起伏，竟忘了吐槽，她愣愣地“嗯”了一声，最后还是许温雅问她，“你在等谁？”林幽才猛然想起邹丹丹那些槽点，巴拉巴拉地对着手机说了半天。 许温雅只是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附和几句，“嗯”“对”“你慢点说”…… 说够了，林幽短暂地停顿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太聒噪了，她有些懊丧，“我是不是太负能量了？” 听筒里传来男人低沉的笑声，“没有，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林幽不认同地反问，“哪里好？”她明明一直在抱怨。 许温雅想了想，娓娓而谈：“比如你虽然不开心，但还是帮她洗床单被罩，”他想了想，又说，“比如你虽然嘴上说着不管吃饭，但是还是有做准备。” 他笑了笑，问她，“还要听吗？” 林幽轻声说，“要听。” 许温雅斟酌着自己的语言，“还有很多，比如你明明想拒绝，但是还是好心答应了朋友的请求，”他顿了顿，“你的心很软……” 林幽认同地说，“我有时候是有点烂好人。” 男人轻声笑了，“所以说你心软。” 她说：“好吧，我承认，但是也不是没原则。如果她太过分，我一定会把她赶走的。” 许温雅从胸腔里“嗯”了一声，林幽耳朵微痒，她耸了耸肩膀，听到他说，“所以林幽，对我，你的原则是什么？” 林幽心中震动，她咬唇屏息，听他继续说，“你对我能不能也心软一次？”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是许温雅放过了她，还轻笑着安慰，“别想太多，也别等你那同事的表妹了，好好去睡一觉吧，晚安，林幽。” 林幽双颊微烫，声如蚊蚋，“晚安。” 可是怎么睡得着，林幽心如擂鼓，她抱着枕头看着天花板，脑海里不断回想他的声音，以及他问出的那个问题。 她想好好思考，对他，她的原则是什么？她有没有心软？ 林幽拽过被子捂住脸。 有的，她确信，她对他一直在心软…… 林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睡得并不安稳，总感觉卧室外有动静，她迷迷糊糊地醒来，侧耳细听，居然真的有声音，有人在敲门。 林幽猛地清醒，意识开始回笼，她记得邹丹丹昨天晚上出去了，好像还没有回来。 这时候手机也突然响起来，是姜明敏打来的，林幽边接电话边走出卧室。 “林老师抱歉哈，”姜明敏声音也带着睡意，“丹丹说她进不去门了，你能不能去看看帮她开下门。” 林幽答应着挂上电话，走到门口，她轻声问，“谁呀？” 邹丹丹大声回答，“是我，邹丹丹！开门呀姐姐！” 林幽皱了皱眉头把门打开，站在门内等人进来。 邹丹丹正靠在一个男人身上，那人扶着她，满脸不耐地呵斥，“你闭上嘴。” 林幽觉得这声音有点熟，借着走廊里昏暗的灯光看过去，她瞬间愣住了。 那人是沈家明。 怎么会？！ 她看到沈家明一脸烦躁地扶着邹丹丹进门，嘴里还低声骂着，“你是不是有病，大半夜去喝酒，知不知道丢人怎么写？” 林幽往里退了一步，站在门后的阴影里，她觉得自己还是先回房间比较好，可是还没抬脚，就听到邹丹丹突然嚎啕，“家明，我不要分手，我一定要跟你结婚！” 沈家明一把推开她，“我看见你就烦！” 眼看着邹丹丹要摔倒，林幽下意识地上前扶住，她抬起头，对上沈家明错愕的、惊慌的目光。 “林……林幽，”他脸色瞬间惨白，声音颤抖着，“怎么……是你？” 林幽没理他，扶着邹丹丹起来，可这女人显然是疯了，对着林幽一顿推搡，嘴里骂骂咧咧，“你滚开，我不要你出来，我要沈家明！” 沈家明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一把将人扯住，往沙发上一掼，“你别发疯！”转而他走向林幽，“你手没事吧？” 林幽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手背被邹丹丹挠破了，正在往外渗血。 她摇摇头，冷声说，“我没事，你先安抚她吧。”林幽没再看他，转身回了房间。 她坐在床上，感觉这一晚上的大戏真是比电视剧还狗血。 邹丹丹和沈家明？ 林幽冷笑一声，她还真是……引狼入室了。 第24章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外面声音一直没停，一会儿是邹丹丹哭天抢地的嚎叫，一会儿是沈家明刻意压低的呵斥。 林幽躺在床上看了看手机，已经凌晨一点了。 她闭上眼睛，虽然被吵得睡不着，但也勉强能养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门被敲响，林幽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她打开门，沈家明站在外面，眼神闪烁着，似乎怕与她对视，他吞吞吐吐地说，“林幽，我，我不知道邹丹丹……她会住在你这里，她她，她今天喝多了，她朋友就给我打了电话，是她，她非要来这里……我真不知道，对不起。” 林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等他说完才冷冷地问，“那她什么时候走？” 沈家明一愣，疑惑道，“她之前……” 林幽没耐心地打断，“她今天，”不对，这都第二天的凌晨了，林幽改口说，“她昨天早上刚来借住，她姐是我同事，”林幽蹙眉看着他，“你要是方便最好现在就能把人带走，”她迟疑着想了想，“算了让她睡吧，你明天早上来接也行。” 沈家明有些无奈，“我和她已经分手了，她本来就缠着我，我怕……” 林幽摆摆手再一次打断他，“行了，我懒得听你们的糊涂账，你明天要是不来，我就跟她姐说，就这样，你走吧。” 林幽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她径直走出卧室，来到玄关边打开房门边说，“走吧。” 沈家明迟疑一瞬，讷讷地说，“林幽其实我……” 他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可对上女人冷漠如冰的脸，那些话他怎么都说不出口，“那再见。”他走出去，门在身后关上，声音很小，但干干脆脆。 后半夜，林幽几乎没睡，第二天一早，她拨通了姜明敏的电话，开门见山地说，“姜老师，你今天就把你表妹接走吧。” 姜明敏刚起床，她皱了皱眉，“是不是她惹你不开心了？我回头说说她。” 林幽眯了眯眼，解释道，“我真的不习惯和别人一起住，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不找个租客。”她语气缓和了些，“不是就两天吗，实在不行我出钱给她住酒店行不行？我就想图个清净。” 她下意识不想把沈家明的事说出来，总觉得这事狗血到羞于启齿。 姜明敏叹了口气妥协道，“行吧，我想办法，给你添麻烦了。” 林幽说了句“没事”就就挂断了电话。 她现在很困，急需补觉。 林幽蹙着眉闭上眼睛，可是明明很困倦，脑子里却总是跑出各种念头，她在意识里强迫自己走进一片大雾，这样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慢慢地，她意识模糊，马上就睡着了，可是突然外面又是一阵嚎叫，林幽身子一抖，睡意顷刻全无，她恼火地从床上坐起来，带着怒气大步走出去。 客厅里，邹丹丹正坐在地上哭，她昨天晚上没有卸妆，隔了一夜又混着泪水，看上去满面斑驳，她边哭边打电话，打不通就一直打。 “你能不能安静点，或者出去嚎行不行？”林幽头很疼，尽力压制着火气。 邹丹丹眼睛一亮，好像瞬间找到了突破口，抹了把眼泪就跑过来抓住林幽，她激动地说，“你认识沈家明是不是？我昨天晚上听到他跟你打招呼了！” 林幽把胳膊抽出来，冷淡地说，“不熟。” 邹丹丹的眼神暗淡下去，“我还觉得你们认识的话可以帮我问问他……”她抽噎了一声，眼泪混着融掉的睫毛膏流下来，“问问他为什么不要我了。” 林幽无语至极，低声警告，“你小点声，别吵吵，想哭去卧室躲着哭。” 她回到卧室关上门，外面似乎没什么动静了，她才闭上眼睛。 林幽非常困倦，这次很快便睡着了。这期间，许温雅发来两条微信她也没听到，一觉睡到下午两点，连午饭时间都睡过去了。 她起身看了看手机，顺便查看了许温雅的微信。 许温雅发来一张照片，是北都一处有名的风景区，他说：今天休息一天，被同事捉来逛景区。 林幽打了个哈欠，边揉着乱蓬蓬的头发边单手打字回复：没来个到此一游的凭证吗？ 隔了五分钟，林幽又有点迷困，手机提示音让她浑身一激灵，瞬间睁开了眼，她解锁手机查看微信。 许温雅：到此一游？不好吧？我怕被抓了上热搜。 林幽脑中立刻脑补了许温雅拿着刻刀在景区建筑上刻字，然后被工作人员抓住的画面。 她没忍住笑了起来，回复道：谁让你破坏公物了？我是说在景区拍照留念。 她轻舔唇角想了想，眉毛一挑，紧接着又回了一条：连景带人那种。 没一会儿，一张连景带人的照片发了过来。景，自然是北都的景，人，也自然是回微信的人。 林幽把头掩进枕头里，半天没有抬起来。 三点左右，姜明敏来接邹丹丹。 林幽睡了一觉后心情渐渐平静，冷眼看着姜明敏帮着邹丹丹收拾东西。 姜明敏去阳台拿了邹丹丹的内衣，往回走时看了林幽一眼，抱歉地说，“对不起林老师，我没想到昨天晚上闹成那样，真的给你添麻烦了。” 林幽摇头，浅浅地勾了勾唇，“没事。” 姜明敏低着头回到卧室，门没有关，能听到两人的说话声。 “你从这儿直接回家吧，我跟你爸妈说了，他们不生气了，也不提这事了。”是姜明敏的声音。 “他们不生气我还生气呢！”邹丹丹怒气冲冲地说，“要不是他们，沈家明也不会跟我吵，”说着她又开始哭，“他都不要我了！” 姜明敏不耐烦地说，“你爸妈还不是为了你？他们怕你嫁过去吃亏，就沈家明他妈那样的，十个你也不是对手啊。” 邹丹丹边哭边说，“我不管，反正沈家明一天不跟我和好，我就一天不回家，”隔了一会儿，她突然说，“我去你家住！” 姜明敏一愣，声音不觉拔高，“你去我家住干什么？我家有你住的地儿？” 邹丹丹不管不顾地嚷嚷，“怎么没有，我都听舅妈说了，你公婆根本就没来。” 姜明敏一愣，低声呵斥，“你小点声！” 接着，门被关上，两人的争吵声还在，但隔着门听不真切，林幽倒希望自己之前也什么都没听到。 很快，她们收拾好了东西。姜明敏先走出来，看到林幽正坐在餐桌旁喝水，后者听到声音抬了下头，面无表情地说，“好了？” 姜明敏有些心虚，她不确定刚才林幽有没有听到，但又觉得听到了似乎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她也是一个人住，想到这一层她放松了些，走过来对她笑了笑，“我这表妹就像个小孩，实在是让你费心了，你别介意。” 林幽喝了口水，抽出椅子示意她坐，然后淡定地问，“你公婆没有来？” 姜明敏一愣，嘴唇动了动，“是没有来，我以为他们会来的……” 林幽突然笑了，“那你让你妹妹住我这儿，我跟她熟也就罢了，我们之前压根不认识，”她收了笑意，淡淡地说，“你是怎么想的？” 姜明敏低着头解释，“我妹，你也看出来了，没什么自理能力，性格也不太好，我跟我老公最近想要个孩子，实在不想闹得不愉快……”她抬头看了林幽一眼，又说，“我想着反正你也是一个人住，以为你不会在意。” 林幽目光笔直地看着她，声音依旧温和，却又显然失了往常的温度，“我是不在意，但是我更不想被打扰。” 其实在这之前，她也一直觉得没什么好在意的。曾经委屈自己迁就别人也觉得没有关系，反正她一个人来去自由。 能来帮我加个班吧，我今天有个重要的约会，反正你一个人也没什么事。 能改个时间吗，我有别的安排，反正你一个人，时间更自由。 能换个座吗？我想和朋友坐一起，反正你是一个人，坐哪儿都一样。 …… 她曾经觉得这些没那么重要，让一步也无所谓的琐碎小事，此刻也有了更遵从内心的答案。 我不想加班，即使是一个人，我也更喜欢悠闲的假期。 我不想改时间，即使是一个人，我也有自己的行程安排。 我不想换座位，我特意选了靠窗的位置，就是想欣赏旅途一路的风景。 虽然我是一个人，形单影只，无牵无挂，但是，我也有选择的权利，我也有对美好生活的追求。 姜明敏愣愣地看着林幽，她觉得自己做错了，似乎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只是看着林幽现在的样子，她觉得这个一直以来相处还不错的朋友似乎与她隔开了。 姜明敏她有点慌，试探着问，“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毕竟还是同事，工作时要日日相处，林幽收起思绪，对她浅浅地笑了笑，“没有。”她看向姜明敏身后，提醒道，“你妹妹出来了，我就不送你们了。” 姜明敏似乎放下心来，笑着说，“我就说林老师没那么小气嘛，那我们走了，回头请你吃饭。” 林幽点点头，看着两人离开。 她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水，看着手中的玻璃杯，突然笑了。 没有失望和难过，只有释然。 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不可能只有表面上的谈笑风生，也会有上不了台面的龌龊与龃龉，这才是生活，这才是人生。 人生啊，更像跋山涉水的旅程，可这旅程行路艰难，不在山高，不在路远，只在人情反复之间。 第25章 许温雅，我想回家 林幽站在客厅看着沙发，被邹丹丹躺过的地方仍然乱糟糟的。她叹了口气，皱着眉头坐下拆沙发套和抱枕。 还没拆完就流了一身汗，林幽随手打开空调，看着光秃秃的沙发，那处凹坑更加明显。 她有那么重吗？沙发都压出坑了。 林幽撇了撇嘴，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她低头看了一眼，8月13日，她突然想起，还有一个星期就是她的生日了。 林幽眼睛倏忽一亮，决定今年破格给自己买个生日礼物，就买一套新沙发！说干就干，她简单收拾一番，开着车去了家居商场。 林幽直奔沙发专区，先大体逛了一圈，很快确定款式，签字付款，然后就回家等着送货。 解决了一件大事，林幽觉得很开心，她身体摆成大字型躺在床上。 咕噜咕噜—— 林幽笑了一声，抬手捂住瘪瘪的肚子，突然觉得很饿，中午就没吃饭，刚才去买沙发的时候只在商场外面吃了几个关东煮，这会肚子开始抗议，没完没了地唱起空城计。 她想起昨天买的那堆食材，这会正好能发挥作用了。林幽叹着气坐起来，自言自语，“可怜我还得自己做饭。” 林幽煮了粥，又从冰箱里拿出昨天在姨妈那里拿来的菜，倒进锅里加热。外面有人敲门，林幽边关火边探出头来问了一句，“谁呀？” “是我，”声音迟疑几秒，“沈家明。” 林幽一愣，接着眉头皱起来，他来做什么？林幽洗了洗手过去开门，沈家明站在门外，看到她马上扯唇笑了笑，“林幽。” “邹丹丹已经走了，”林幽没打算让人进来，从矮柜上拿了钥匙走出来，“她可能去她表姐家了，你可以去看看。” 沈家明急忙摇头解释，“我不是来找她，”他看着林幽，终于下定决心一般说，“我是来找你的。” 林幽匪夷所思地看着他，嗤笑道，“找我干嘛？” 沈家明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似乎被这声嗤笑戳破，声音低下去，“那时候我其实找过你，我……” 林幽觉得现在再听这些没意义的陈年旧事太浪费时间，而且她肚子很饿，想赶紧回去吃饭，她强行打断沈家明的吞吞吐吐，“行了，都过去多久了，我没那么小气，早就不生气了。” 沈家明的声音噎在喉咙里，已然没了开口的勇气。可他也不想离开，只好深深地看着她。 林幽没想那么多，直接下了逐客令，“你走吧，我进去吃饭了。”拜你前女友所赐，睡不好也吃不好，还要在这听你说些没用的废话。 沈家明下意识地往前伸出手，门已经关上了，他喃喃地说，“那……再见。” 没有回应，他的声音轻得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第二天上午，沙发如期送到。 林幽加了些钱请送货员先把旧沙发抬到楼下储藏室，她趁这时间打扫了一下卫生，刚拖干地面，送货员就把新沙发抬上来了。她指挥着他们把沙发摆好，又客气地给每人发了一瓶水，林幽签完字后，他们才离开。 林幽对新沙发非常满意，她美滋滋地把干净的抱枕摆在新沙发上，然后用手机拍了张照发到朋友圈，配文：喜提新沙发。 很快，她收到一众亲朋好友的点赞、评论，林幽躺在新沙发上一一回复。 中午林幽还是自己下厨，随便做了点吃的，吃完饭后，她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打起了瞌睡。手机响了两声，是微信。她改趴在沙发上，半眯着眼睛打开对话框。 许温雅：不拍照留念吗？连人带沙发那种。 林幽埋头笑起来，心想这个男人可真会玩梗。 林幽回复：人没电了，正在充电。 许温雅：那快充，等着看。 林幽真的睡着了，只是外面有些吵，她只睡了半个小时多就醒了。 醒来后，她还记得拍照留念的事。然而打开摄像头自拍模式…… 我天这谁？哪来的油物？ 林幽嫌弃地放下手机，赶紧去洗手间洗了洗脸，她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厚着脸皮默默给了自己一个“清水出芙蓉”的评价，她对着镜子吐了吐舌头，然后乐颠颠地走出去。 林幽坐到沙发上把手机举高，咧嘴一笑，拍完看了看，觉得不太满意。她又举起手机，这次没咧嘴，微微扬唇，眉眼带笑，画面定格，一看，这回还算过关。 她给图片加了个自然清新的滤镜，然后发给许温雅。 过了许久，林幽又要睡着的时候，许温雅才回复。林幽又被惊醒，她觉得有点生气，这人怎么老是打扰人睡觉！林幽没好气地拿起手机看微信，然后，她瞬间哑火了。 许温雅说：保存了。 林幽抿唇笑着，给他回了个翻白眼的表情。 假期的日子过得很快，林幽每天不是宅在家，就是去健身房，不知不觉就到了8月20日——她的生日。 林幽已经很久没过过生日了，她一个人生活的最初几年，姨妈怕她难过，每逢她的生日就会喊她去家里吃饭。后来年龄渐长，林幽反而没了这些所谓仪式感的想法和概念，也就不让姨妈张罗了。 其实她时常想不起来自己的生日，很多时候都是过去好几天了才突然意识到，哦，原来我的生日已经过去了。 今年阴错阳差地给自己添置了一件生日礼物——沙发，林幽就觉得既然都买礼物了，那多少也得有点过生日的仪式感。 下午她出去买了鲜面条和一些菜，路过蛋糕店橱窗，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进去买了个四寸的小蛋糕，小是小了点，但是就她一个人吃，意思意思罢了。 林幽回到家，先把蛋糕放进冰箱里，看着时间已经快六点了，她把菜和面条提到厨房，系上围裙，然后把锅里烧上水，水开以后再把面条放进去煮。 接着她洗干净青菜和香菇，正准备切，外面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林幽就着围裙擦干手，走到门口隔着门问，“哪位？”，门外没有声音，她皱了皱眉，又问了一遍，“谁呀？” “是我。”是沈家明的声音。 他怎么又来了？林幽有些不快，“有事吗？” “你能……先把门打开吗？”沈家明说。 林幽沉默了一会儿，她随手抓起钥匙后才打开门，出来后立刻就把门从身后关上，不欢迎的态度与前次一样明显。 沈家明苦笑一声，“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只是来给你送礼物。”他的手抬起来，手中是一个小小的手提袋。 “不用了，”林幽直接无视他手中的礼物，“我不过生日的，你忘了？” 沈家明自然没忘，他追她一年，在一起半年，追她时送的礼物她自然不收，在一起后，他提前计划着给她庆祝生日，默默准备了很多惊喜，可是突然增加的支出也引起了他妈妈的关注和干涉，后来，两人草草收场，连分手都没留一点体面。 “我那年就想送你一件生日礼物，只是我们……”他看着她，“林幽我知道你心里有刺，那件事是我妈做的不对……” 林幽叹了口气，觉得那些废话她还得再说一遍，“沈家明，你搞清楚一件事好吗？”她身上穿着尽显温柔的碎花围裙，脸上却全是冷漠，她说，“我们已经结束很多年了，我早就翻篇了，懂了吗？” 沈家明摇着头，脸上带着悲戚地疯狂，“我没翻篇，我这些年一直没法翻篇，我知道我们俩的问题是因为我妈，其实她现在早就改变想法了，也比以前包容了，她肯定会接受你的。” 林幽觉得跟他无法沟通，她崩溃地说，“非要我说得那么明白吗？我不喜欢你，明白吗？” 她说的是“不喜欢你”，而不是“不喜欢你了”，仅仅一个字的差别，可能正是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我不喜欢你。我从未喜欢过你。 沈家明瞬间安静下来，身体定定地僵在原地，他回想两人在一起的时光，更像是他一个人自我感动的独角戏。 沈家明感觉心里一片冰冷。 林幽没再看她，她拿着钥匙转身开门。身后却突然有人整个扑过来，将她裹挟在怀里。林幽尖叫一声，用力挣扎，“沈家明你疯了，你放开！” 沈家明泪流满面，哭着说，“我是疯了，被你们逼疯的！” 刚分手的那两年，他无时无刻不想着林幽，他经常等在她上课必经的路上，只是一次都不敢上前。后来毕业了，他以为自己有能力追求幸福，可事实上，离开家庭的庇护，他连填饱肚子的能力都没有，他只能再度妥协。直到第一次婚姻失败，他妈妈似乎松了口，要不是邹丹丹太作，她连邹丹丹这样普通的女孩都能接受，沈家明再度燃起希望，他觉得他终于有机会了。 “你能不能再给一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沈家明贴着她的耳朵，近似疯狂地说。 林幽用力挣扎，将手中的钥匙使劲甩向他的脸，沈家明的脸很快就肿了起来，但是他还是不松手，林幽绝望地哭出声。 她多希望现在有人突然经过，她用力拧身看着电梯上的指示灯，有人正在上来！ 林幽用力挣扎着，大声呼喊着，希望那个人能好心来这里看一眼，她哭喊着，希望有人能来帮帮她。 终于，电梯发出叮的一声，林幽眼睛瞬间亮了，她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 一个身影从电梯里奔出，林幽还没反应过来，她的身体就突然一松，沈家明痛叫一声，倒在地上。 林幽喘着粗气转过身，她浑身好像被抽干了力气，倚着墙几乎瘫坐在地上。 突然，她被另一个人搂住站了起来，林幽抬起迷蒙的双眼看向他，鼻头不觉一酸，泪水不受控地接连涌出，“许温雅，你来了。”林幽将头埋在男人宽厚的胸怀，剧烈的心跳还未平息，但是她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林幽，你……”沈家明挣扎着坐起来，却看到被高大男人紧紧抱在怀里的林幽。 “滚。”许温雅平息着胸中的不安和怒火，声音冷如寒霜。 “许温雅，我想回家。”林幽伏在男人怀里，声音含糊而颤抖地乞求着。 许温雅紧了紧环抱女人的手，哑声说，“好。” 许温雅改为单手搂住林幽，他的目光如淬了冰，冷冷地扫了沈家明一眼，沈家明如同失了魂一般坐在那里看着他们。 门被打开了，暖黄的灯光照出来，两人的身影紧挨在一起，近乎融进那暖黄色的灯光里。 忽然，沈家明不甘心地对着两人的背影撕扯着嗓子喊道，“林幽，如果他父母知道你家里的情况，你确定他不会和我一样吗？我当时是没有办法，我别无选择！” 林幽认命地闭上眼睛，深深吸气。 而与此同时，许温雅脚步顿住，转过身，看着那张肿胀扭曲到面目可憎的男人。 几秒后，许温雅的声音猝然传来，声音低沉用力，清晰而深刻，仿佛每一个字都敲在林幽的心上。 他说：“除了林幽，我确实别无选择。” 第26章 不敢宣之于口的愿望…… 林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的心脏剧烈震颤，连思考都忘了。 许温雅随手关上门，把沈家明隔绝在外，就像关闭了那些令她不堪的过往。 许温雅沉默着扶着她坐在沙发上，他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手掌有力却并没有把她弄疼。林幽有些心慌，沈家明的话再度从心底升起，搅得她呼吸不畅，她低着头无意识地看着围裙上的碎花。 过了很久，许温雅叹了口气，他转头看向林幽，声音低沉，“那个男人的话，一句都不要听，就当他是在肠道排气。” 林幽脸上还有泪痕，她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介意吗？”她的声音带了鼻音，听上去瓮声瓮气的。 许温雅探身从桌上抽了张纸帮她擦掉脸上的泪，他的声音无波无澜，“介意什么？” 林幽嘴唇动了动，垂下头，顺滑的头发从肩膀滑下，遮住了她的侧脸，“我的爸爸妈妈，在我高三那年去世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肩膀止不住颤抖。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叫过“爸爸”“妈妈”了，这两个很寻常的称呼，从那一年开始就成了她生活中刻意的回避。 许温雅原本已经略松开的臂膀突然搂住她，嘴里喃喃出声，低声哄着，“你别哭，别哭……不要哭了。” 过了许久，林幽渐渐平静下来，她接过许温雅手中的纸巾，揩干净脸上的泪，良久，她又问出了那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她抿了抿嘴唇，仍然低着头，“你介意吗？” 许温雅松了口气，他没忍住轻笑了一声，林幽忍不住看向他，眼中是明显的无语和不解。我在这里哭鼻子，你却笑出声？ 许温雅立刻收了笑，他看着她说，“我刚才就说过了，你没听到？” 林幽皱眉回想，说什么了？ 许温雅眉毛渐渐挑高，提醒道，“在门外，对外面那男的说的，”接着，他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小声说，“我不信你没听到。” 林幽一愣，马上想起了那句话她。 她怎么可能忘记，这个男人说：除了林幽，我确实别无选择。 林幽的目光愣愣的，似乎还没法马上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她眨了眨眼，许温雅也学着她的样子眨了眨眼。林幽破涕为笑，抬手轻拍了他一下，女人笑出的气息似有似无地喷洒在男人的下巴上，温温的。 两人突然同时安静下来，许温雅定定地看着她，他们靠得那么近，是前所未有的亲密距离。 厨房里飘来一阵焦糊味，瞬间把这旖旎暧昧的气氛拉进生活烟火气。林幽猛地站了起来，懊恼说，“坏了，我刚才煮了面!” 她慌慌张张地往厨房跑，许温雅嘴里说着“慢点跑”，起身跟了上去。 面是吃不成了，水被烧干，面成了一团黏在锅底，林幽嘴里抱怨着关上火，接着伸手就去碰锅把。许温雅一把扯住她的手腕，低声说，“小心烫，先放着吧。”他握着她的手腕，顺手把她拉到身后。 林幽心中一颤，看着仍被握着的手腕，然后又看向男人的侧脸，许温雅倏忽回头，与她目光交汇，先前的暧昧顷刻间被拉了回来，在他们之间酝酿。 良久，林幽红着脸收回视线，问他，“你吃饭了吗？” 许温雅仍旧看了一眼锅里的面条，“吃了点飞机餐。” 林幽一愣，意识仿似方才回笼，她后知后觉地惊声叫道，“你不是在北都吗？怎么回来了？” 许温雅被她的反应惊了一下，转而摇头轻笑，“你才睡醒？” 林幽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刚才状况太多，一时有点……迷糊。”先是被沈家明那个神经病气着了，后又被许温雅的美色迷惑，这才脑子短路。 许温雅仍握着林幽的手腕，把她领到餐桌旁，拉了张椅子让她坐下，然后他面对林幽也坐了下来。男人的手松开，双肘撑在腿上，抬头看她，“如果我说是特意回来的，你会不会不开心？” 林幽低着头，对上男人暗流涌动的眼眸，她慢慢摇了摇头，“没有，”她强调，“没有不开心。” 许温雅似乎松了一口气，勾唇笑了笑，“那就好。” 林幽觉得今天晚上惊心动魄又充满魔幻，但最后的结局却算极好的，她说，“今天是我的生日，不过原本没什么期待，也并没准备什么，”她耸了耸肩膀，自嘲地笑，“面也煮坏了，所以不能请你吃，”突然她眼睛一亮，“对了，我还有一个小蛋糕，可以全都给你吃！” 在许温雅疑惑带笑的目光中，林幽起身从冰箱里取出一个小蛋糕，双手捧着举到他面上，她的脸上还有泪痕，眼睛被泪冲洗看上去亮晶晶的，“今天是我的生日，寿星请你吃蛋糕！” 许温雅抬眸看林幽，双手将蛋糕接过来放在桌上，“谢谢寿星，”他顺手将蛋糕摆正，拨弄着蛋糕上的蝴蝶结，理所当然地说，“那我也不能白吃你的蛋糕，回礼在门口的柜子上，你帮我拿过来吧。” 林幽惊愕地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许温雅垂着眼眸轻声笑着，“想知道的话，自然就会知道。” 林幽俏生生地看着他，在他的鼓励下，她走到门口，果然看到柜子上多了一个深灰色的纸袋，纸袋并不算小，只是进门时太过慌乱，她当时并没有看见。 林幽把纸袋提到餐桌上，问许温雅，“这是什么？” 许温雅走过来，将纸袋里一只方方正正的盒子取出来，他打开盒子，捧出一只月球灯说，“跟你的沙发刚好相配，晚上可以用。” 林幽的视线从月球灯转移到他的脸上，惊喜溢于言表，“很漂亮，我特别喜欢！”说着，她从男人手中接过月球灯，小心翼翼地捧着来到客厅，环视一圈，然后心满意足地将灯放在沙发转角的矮桌上。 许温雅已经进了厨房，他双手低低地掐着腰胯，蹙眉打量着案板上的食材。 林幽走进来问，“你在干什么？” 许温雅看了她一眼，“总不能让寿星太委屈，”他跟她商量着，“还是炒点菜吧。” 林幽当然不能说不行，她一本正经地打起了下手，好在自从放假后她也偶尔下厨，所以食材方面倒也不算少得可怜。 很快，在林幽的通力协助下，许温雅整出了像模像样的四个菜。林幽很用心地将菜摆在桌子上，那个四寸小蛋糕很霸气地占据了餐桌的C位。 围裙早就从林幽身上转移到了许温雅身上，他从厨房走出来，围裙还没来得及摘。林幽正在给菜拍合影，看到他，手机瞬间换了方向，对准许温雅，在男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迅速按下拍照，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许温雅一愣，然后摇头失笑，他反手摘下围裙搭在椅背上说，“请问寿星，可以开饭了吗？” 林幽边欣赏照片边点头，“可以。” 两人分坐在餐桌两边，林幽看着桌上的菜有些难以置信地说，“真是没想到今年的生日会过得这么……像样！” 她突然想到什么，哒哒哒地跑进厨房，抱着一个小酒瓶走出来，许温雅认出那是之前钱进送她的青梅酒。 “终于有机会尝尝这个了，”她放下酒瓶，又哒哒哒跑进厨房，在许温雅疑惑的目光中回首问了一句，“你要喝吗？你喝的话我就多拿个杯子。” 许温雅微愣着点点头，反正不开车，喝杯也无妨吧。 很快，林幽拿来两个镶着梅花的品茗杯，对他炫耀，“好看吗？这是我之前买了品茶的。”只是后来实在没那么多闲情逸致就搁置了，“今天正好派上用场。” 许温雅笑着点头，他拔出酒瓶上的木塞，探身为林幽倒酒，琥珀色的酒倒进精致的梅花杯，而比酒和杯更精致的是男人修长的手。 林幽收回目光，等许温雅倒完酒，她起身托住酒瓶说，“你的我来倒，这叫礼尚往来。” 许温雅从善如流地坐下，等着她来倒酒。 林幽右手拿着酒瓶，倾身为他倒酒，女人白皙的柔荑就在眼前，似乎染上了淡淡的酒香，让他有些许迷醉的错觉。 倒完酒，两人相视一笑，许温雅提醒，“是不是该点蜡烛了？” 林幽一愣，皱起眉头懊恼地说，“可是我没要蜡烛。” 许温雅笑着安慰她，“没关系，那就直接许愿吧，”他看了一眼头顶的灯说，“对着灯。” 林幽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哪有对着灯许愿的。”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又开始哒哒哒地小跑，只是这次的方向是客厅。 然后，在男人愕然的目光中，林幽捧着月球灯走了过来，她歪头笑着说，“就算是灯，也得挑个好看的吧，”她将灯往上抬了抬，“这只刚刚好。” 许温雅帮着插上电，然后告诉她开关的位置，林幽点了一下，月球灯瞬间悬浮着亮了起来。林幽睁大了眼睛，眼中是月球灯的倒影，亮晶晶的，“悬浮的！” 许温雅点点头，“还可以调节色温，这里是旋转。” 林幽的兴趣完全被这只月球灯吸引，她把所有功能挨着尝试了一遍。许温雅一直笑着看她，女人的脸在暖光的映照下，眼中有着前所未有的华彩。 终于，林幽想起了这只灯现在的使命，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把灯光调至暖黄色，然后对许温雅说，“可以开始了。” 许温雅起身关上客厅和餐厅的顶灯，整个房间亮度骤减，只有月球灯带来的亮度，自带氛围。 “许愿吧。”许温雅看着她说。 林幽有些难为情，但还是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她在月球灯下许下自己的愿望，愿诸事顺遂，愿身体健康，愿…… 林幽的心跳加快，她在渐快的心跳声中又许下一个现在还不敢宣之于口的愿望，她听到心底那无比虔诚的声音： 愿我和许温雅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接着，她缓缓睁开眼睛，月球灯不知何时开始慢慢旋转，灯影在两人脸上移动、交错，林幽对上许温雅深邃的眼眸。 第27章 怕哄不好你，急得出汗了…… 许温雅注视着她，轻笑着问，“许了几个愿？” 林幽面上一热，是不是她许愿时间太久了，但嘴上却说，“我才不告诉你。”接着她声音一扬，“可以吃了。” 林幽拿起筷子，两眼放光地看着桌上的菜，见男人还是未动，她催了一句，“快动筷子呀，你不动我怎么好意思先吃。” 许温雅又是一笑，拿起筷子。 两人各自吃着菜，林幽看了看那杯青梅酒，端起来对许温雅说，“今天谢谢你能来，我很开心，”她将酒往前递了递，笑着看他，“我敬你一杯。” 许温雅放下筷子，拿起酒杯和她的碰了一下，他说：“生日快乐。” 青梅酒甜中带了微酸，酒味清幽并不明显，她以前是喝不来酒的，这青梅酒倒是给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林幽一口气喝完一杯，意犹未尽又倒了一杯，许温雅提醒，“虽然好喝，也是有度数的，当心喝醉。” 林幽点头，却没太把他的话往心里去。就这样，两人一边吃菜，一边喝酒，不知不觉瓶中酒竟去了大半，见林幽又要伸手拿酒瓶，许温雅抢先一步拿了过来，“不能再喝了，多吃点菜吧。” 林幽眨了眨眼睛，思维变得有一点点迟钝，她看着对面的男人，觉得他说话时声音有点远，她知道是喝了酒的缘故。林幽突然咧嘴笑了，她并不抗拒这种感觉，一切都似梦似幻的还挺好玩。 她单手托着下巴说，“原来这就是微醺呀，感觉……挺带劲的。” 许温雅哭笑不得，把酒瓶放在自己手边，“剩下的是我的了，没你的份了。” 林幽“哦”了一声，咧嘴一笑，“厨房里还有一瓶呢，”她声音放低，“我才不告诉你在哪里。” 许温雅顺着她的话哄着，“嗯，不和你抢。” “对了，我有一个，呃，学术性的问题要问你。”喝多了的林幽聊天变得更加跳脱，她忽然一脸迷惑地看着许温雅，样子认真又纠结。 许温雅用公筷给她夹了个鸡翅，忍着笑说，“学术性问题？那我不一定能解答。” “你肯定能回答！”林幽坐直身子强调着，“这个学术性问题就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这倒让许温雅疑惑了，他怎么可能跟她聊……学术性问题？他收起笑容，也认真起来，“好吧，你问。” 林幽身体前倾，两只手拖着腮，嘴巴因她的动作而愈加嘟起，“就是，你刚才说的，”她略带神秘地说出一个词，“肠道排气，是不是放屁的意思？” 许温雅嘴里明明没有食物，但是他还是有一种被噎住的感觉，他扶额尴尬地笑了笑。 “是不是嘛？！”林幽对这个问题还挺执著，催着问，“是不是放屁的意思？” 许温雅很无奈，但更多的是忍俊不禁，他认命地点点头说，“是。” 林幽哈哈大笑，“你骂人都不带脏字！厉害哦！” 笑闹了好一会儿，林幽的目光又瞄向那个蛋糕。菜都吃得差不多了，蛋糕居然还是完整的一个？她抬眸看着许温雅，嘴巴无意识地嘟了一下，有点不开心了，“你为什么不吃蛋糕？” 许温雅听到她比往常更显娇软的声音明显一愣，提议道，“要不现在吃？” 林幽保持着托腮的动作，从鼻子里使劲“嗯”了一声。 许温雅去厨房拿来两个勺子，又给林幽递了个盘，对她说，“你先吃。” 林幽张着嘴看她，好像没听懂一般，“为什么是我吃？” 许温雅有点糊涂了，试探着说，“那……一起吃？” “不要！”林幽很干脆地说，“你自己吃，全给你吃！” 许温雅忍俊不禁，见她实在可爱，便也乐意逗她多说些话，“那你说说为什么要我吃？” 林幽皱着眉显然在认真思考，接着她嘴一咧，又笑了，“因为你好呗！” 许温雅顺着她的话继续问，“嗯，我哪里好？” 女人懵懂地看着她，嘴唇又无意识地嘟起来，她扭头看了一眼月球灯，眼睛一亮，“你送给我一个月亮！” 许温雅闷闷地笑，继续哄她，“还有呢？” 林幽有点苦恼，明明夸他好了，他居然还要为难她让她动脑筋，她有点不高兴了，身子一扭耍起了脾气，“我不说了。” 许温雅探身看了她一眼，女人身子又一扭，“你快吃蛋糕，不然我不理你。” 许温雅好脾气地点点头，“行，我现在就吃，你可别不理我。” 接着，林幽便用余光看到许温雅把蛋糕整个端到面前，也没用勺子，直接拿筷子夹着吃。蛋糕虽然并不大，但他先前已经吃了不少菜，所以吃完这一整个甜腻腻的蛋糕后，许温雅感觉有点撑了。他拿纸巾擦了擦嘴，咽下最后一口蛋糕，然后对林幽说：“我吃完了，能理我了吗？” 林幽眼睛亮亮地看着他说，“好不好吃？” 许温雅迟疑着点点头说，“好吃。”就是有点太甜了。 林幽这才满意，嘻嘻笑着看着他，她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小脸一沉，又不开心了，从鼻子里使劲“哼”了一声。 许温雅眉心一跳，轻声问，“怎么了？” 林幽双臂一抱，皱着眉数落他，“我看到你抽烟了！” “什么时候？”许温雅有点心虚，仔细回想自己是什么时候不小心漏的马脚。他很少抽烟，也几乎不买，除非压力很大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 林幽瞪了他一眼，小声嘟囔着提醒了一句，“就我不理你的时候，我在阳台看到的。” 许温雅一噎，他还真无法否认，那段时间他天天担心，怕林幽再也不理他，想破头也不知该怎么办，只好抽空就去她楼下找点存在感。 林幽自然是看到了他那副吃瘪的反应，决定好心原谅他，但也不能完全原谅，得给他提个醒，“那你以后还抽烟吗？” 许温雅下意识地摇头，又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就是那几天心情不好。” 这回答有点脱离了她设定的答案，林幽懵懵的，没太反应过来，"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许温雅被她的表情和语气逗笑，隔了一会儿才沉下脸来回答，“不是因为你之前不理我吗。” 林幽：“哦。” 正当许温雅以为这个话题终于过去了的时候，又听到女人哼哼着说，“你在怪我，”她眉头皱着，彻底不开心了，“我不理你了！” 许温雅哭笑不得，他起身走到林幽面前蹲下，从下往上看她，“没怪你，”他低声哄道，“以后不抽了好不好？” 林幽不说话，也不看他，许温雅叹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林幽这才看了他一眼说，“你很热吗？我开了空调的。” 许温雅说：“怕哄不好你，急得出汗了。”他的声音低低的，直往林幽心里钻，林幽突然抬起手蹭了下他的额头，汗津津的。 两人同时愣住，许温雅感觉更热了，他倏地站起来，哑声说，“我去洗个脸。” 林幽“哦”了一声，看着他快步走进洗手间。她吧唧吧唧嘴，感觉有点渴，看看远在客厅的水杯，又懒懒地收回视线，她的目光转向那小半瓶青梅酒，毫不犹豫地拿了过来。 许温雅洗了把脸，然后细细打量女人摆在台子上的瓶瓶罐罐，漱口杯有点歪，他抬手整理了一下，镜子里，男人脸上都是水滴，他浅浅地勾唇笑了笑。 许温雅再出来时没有看到林幽，他回身扫视一圈，客厅里没有人，难道去卧室了？他正要返身去敲卧室的门，却见林幽从厨房里踉跄着走出来，手中还捧着一瓶青梅酒。 看到许温雅，她咧嘴一笑，“你来了，请你喝酒，我跟你说这酒是甜的，超级好喝。” 许温雅不敢相信地看着她，眉头不觉蹙了起来，“你喝了多少？” 林幽笑着指了指桌上的空酒瓶，许温雅脑子一白，他洗了个脸的空，这个女人居然把自己灌醉了？ 林幽走近几步看着他的脸色，然后犹豫着把酒递给他，“你别气，我不喝了，都给你喝。” 许温雅接过酒，确实不能再给她喝了。他把酒瓶拿到门口的柜子上，然后转身去给林幽倒了杯温水，“家里有蜂蜜吗？” 林幽迟钝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摇头。 许温雅想了想，又问：“那有牛奶吗？” 林幽噘嘴，“没有，不要喝牛奶。” 许温雅扶额，然后低声哄她，“那你等着，我下去给你买蜂蜜好吗？” 林幽点头，许温雅拿着她的钥匙离开，怕她再偷偷喝酒，他把那瓶青梅酒也拿走了。 许温雅没有走远，在小区门外的超市买了一瓶蜂蜜就赶紧回来了。他打开门走进来，月球灯还在旋转，发出暖暖的光，屋子里静悄悄的。 客厅里关着灯，窗帘拉着，有些暗，许温雅依稀看到林幽躺在沙发上，他轻轻喘息着，打开蜂蜜的瓶子，往刚才倒的那杯温水里加了一勺蜂蜜，然后端着水杯来到客厅。 “林幽，起来喝点蜂蜜水。”他把杯子放在桌上，然后看向沙发上的女人，紧接着，许温雅的心跳猛地加快，脸整个红透了，他没法再看第二眼，迅速闭上眼睛，然而那副画面太有冲击性，不断在他脑海中重现。 沙发上，躺着的女人下半身只穿着一条内裤，两条修长紧实的腿随意搭在一起，在昏暗中依然白得刺眼。 许温雅几乎想即刻逃跑，但又担心林幽醉酒后会口渴或者不舒服，他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她，起身拿起沙发上叠放的薄毯盖在林幽身上。 腿被挡住，许温雅也暗暗松了口气，他蹲在女人身前，轻声唤她，“林幽，起来喝了水再睡。” 女人没有动，许温雅耐着性子又唤了一声，林幽往里侧翻了个身，薄毯被踢开，她抬起一条腿搭在沙发背上，呢喃着，“别吵我。” 许温雅的视线再一次不可避免地落在女人的腿上，他赶紧移开视线，却看到那被白色内裤遮住的形状美好的蜜桃。许温雅狼狈地闭上眼睛，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要爆炸了。他的手颤抖着拽住薄毯的一角，想盖住这处风景，但薄毯被女人压住，他一时没有拽动，许温雅闭着眼睛稍一用力，接着，薄毯和女人同时移动，整个转向了他。 林幽的气息就在他的鼻间，许温雅的呼吸几乎窒住。良久他往后退了一点，正欲起身，一股馨香却突然袭来。林幽的臂膀抱住他的脖颈，嘴唇从他的唇角蹭过，软软的，带着青梅酒的香气，许温雅身形顿住，他觉得自己也醉了。 第28章 她，亲了他 许温雅身体僵硬着，不知是贪恋，还是紧张，他许久没动。不知过了多久，男人身体某处快要不受控地苏醒时，许温雅才慢慢抬起手扶住女人的臂膀，想退出眼前这令人发狂的处境。 他的手心滚烫，林幽本就觉得热，此时肩膀那处更是热度骤增，她皱眉嘟囔了一句，“好热。”女人的声音带着睡意，娇软甜糯，比最醇香的美酒更让人迷醉。 许温雅狼狈地闭了闭眼，他仰起头，喉结轻轻滑动，接着，男人无奈地笑了一声，觉得自己真的是败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林幽的胳膊放下，身体后撤，从女人甜软的桎梏中脱身。许温雅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久久看着女人的睡颜，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嘴唇上。 林幽的嘴唇饱满，唇角总是微微翘起自带微笑。此时她侧躺着，半张脸压在抱枕上，嘴唇无意识地嘟起，粉色的唇微张，吐气如兰。 他想起刚才无意中粉唇蹭过的触感，柔软，温热，馨香，美好得像个梦境。 许温雅垂下眼眸轻叹，他真的没办法再放弃，这么多年的执念，总该有个结果。 半晌，他双手撑在地毯上正要起身，抬眼却对上林幽的双眸，她的眼神迷离，是酒醉的样子。许温雅心中一颤，动作不禁顿住，试探着轻唤了一声，“林幽？” 林幽眨了眨眼睛，突然笑了一下，接着她撑着身体前倾，霍然吻在男人的唇上，许温雅眼睫颤动，似乎连呼吸都忘了。 她，亲了他。 如果上一次是无意识地蹭过，那这一次却是真正意义上的亲吻。许温雅微阖眼眸，唇间再次感受到这让他沉迷的触碰，他不自觉地抑制着呼吸的频率，可是却怎么都抑制不住心跳的节奏。 窗外的世界似乎被时间隔绝，房间里异常安静，听不到一丝动静，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转动，不知转了几圈。 良久，女人嘴唇动了动，突然裹着男人的下唇轻轻咂了一口，然后她满足地躺下，半眯着眼睛看着许温雅，喃喃地低语，“真好看。”接着，她闭上眼睛，呼吸绵长。 许温雅的唇上还残留着女人馨甜的气息和濡湿的水渍，他久久坐在那里，慢慢平复着呼吸。 林幽醒来时已经天亮了，她坐起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感觉这一觉睡得特别好。 她有点口渴，顺手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这味道怎么有点甜？林幽低头闻了闻，接着又喝了一口，这回她细细品味了一下，确定这是蜂蜜水的味道。 哪来的蜂蜜？林幽皱眉，感觉自己似乎断片了。她用力回想，记得昨天许温雅来过，还给她做了饭，他们两人还一起喝了酒。 林幽从沙发上跳起，光着脚跑到餐桌旁。桌子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只有月球灯还在餐桌一角，此时电源关闭，月球安静地贴在底座上。 林幽回到客厅从沙发上捞起裤子穿上，总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她拿起手机，看到许温雅的微信。 许温雅：林幽，我今天赶一早的飞机，所以不能等你醒来了。我熬了粥，在厨房的砂锅里，旁边的蒸锅里还有小笼包，你起来以后去吃。 林幽心里热热的，她转身往厨房走去。厨房里，碗筷整齐地摆在沥水架上，流理台干净如新，一丝水渍都没有，她走进去，看到连垃圾桶里的垃圾也不见了。林幽胸口仿似烧开的热水，咕嘟咕嘟地冒泡，又满又涨。 她把饭盛出来，坐在餐桌前慢慢地吃，手机放在桌上，正在等待男人的回复。几分钟前她发了一条微信，告诉他：落地报平安。 林幽喝完了粥，正要起身收拾桌子，许温雅的回信发了过来，她重新坐下查看微信。 许温雅：已落地。吃早饭了吗？ 林幽抿起上翘的唇角，回复：吃了，很好吃。 隔了好一会儿，来自许温雅的会话气泡仿似变了风格，他说：好好等我回来。 林幽心跳骤然加快，却有点摸不着头脑，怎么隔了一个晚上，这个男人这么直接，这么明目张胆了？明明之前还是追人的谦卑姿态，怎么突然有种……理所当然行使权利的架势？ 林幽打算不惯着他，直接回复了一个“？”过去。 很快许温雅回复：果然断片了，那你好好回想，我这边准备开始了，中午再跟你联系。 林幽一口气噎住，断片？昨天晚上她是喝酒了，好像还喝了不少……林幽突然意识到什么，旋即起身走进厨房，她打开柜子看了一眼，愣住了，两瓶青梅酒都不见了。 两瓶都被她喝光了？她那么厉害？林幽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她坐在沙发上仔细回想，只记得两人吃着菜、喝着酒，许温雅还吃了她的生日蛋糕，她觉得微醺得刚刚好，然后许温雅去洗脸，她感觉渴，好像又喝了一些……再然后就是支离破碎的记忆，没什么具体的印象。 林幽索性不再想，窝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正看到她最喜欢的喜剧演员出场，门突然被敲响了，她现在对敲门声有点阴影，怕又是沈家明来胡搅蛮缠。 她坐在沙发上身体绷紧，为了一句，“谁呀？” “是我，赶紧开门！”是姨妈的声音。 林幽松了口气，又笑自己有点神经过敏，她起身走过去开了门。姨妈风风火火地冲进来说：“赶紧让我看电视，家里电视突然没影了，我自己也不会修。” 林幽被姨妈的敏捷惊呆了，忍不住吐槽，“一看您这灵活程度，在广场舞界肯定是主力队员。” 姨妈已经坐在一侧的沙发上拿着遥控器调台，嘴里还不忘还击，“那是，你姨妈我到多大岁数都是C位。” 林幽笑了笑，坐到自己常坐的位置问，“什么剧追得这么热情？” 姨妈已经找到了电视剧，正聚精会神地看，完全没有理会她。林幽无奈地笑了笑，也一起看了起来。 好巧不巧，剧情上演着男女主喝酒的戏码。林幽的眉毛挑起，轻笑了一声。 剧情演到女主因失恋撒起了酒疯，自然会有两人搂搂抱抱、黏黏糊糊的画面，林幽看得直起鸡皮疙瘩。接着女主安静下来，男主把她抱到床上，端详着女人的盛世美颜。接着是女人的视角，她做了个梦，梦里她在晨光中醒来，她的前男朋友也就是男二在一旁看着她，两人相视魅惑一笑，接着亲在了一起。画面回到现实中，女主突然睁开了眼，看着男主，然后翻身就把他压在了床上…… “这男主是不是有点弱？这么轻易就被压了？”林幽忍不住吐槽，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些画面。 “你别说话，这男的本来就喜欢她。”姨妈不满地说。 林幽没再吱声，她大脑宕机，依稀想起了昨天晚上做的梦…… 她一个人走在那片薰衣草花田里，感觉头有些晕，很想睡觉，接着她看到不远处有一张床，她开心极了，快步朝那张床走去。终于，她躺在那张床上，慢慢闭上眼睛。迷迷糊糊间，她突然有些害怕，害怕睁开眼睛周围又会出现那片血红。正在这时，她听到有个人在喊她，声音很温柔很温柔，她不觉便睁开了眼睛，然后，就看到了许温雅。在梦里看到他，林幽觉得很开心，可是想到之前对许温雅说过的那些话，想到那段时间对他不理不睬，林幽又觉得有点难过。她在意识里对自己说反正是做梦，就安慰一下他吧，接着，她起身吻住了他…… 剧情还在继续，林幽却再也看不进去了，她慢慢想起很多细节，甚至连梦里男人嘴唇的触感都那么清晰，温热的，柔软的，也是真实的。林幽还羞耻地记起，她在亲吻时联想到了果冻……还……还吸了一口。 林幽的脸爆红，心跳也在加快，她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放下，然后再端起来，一杯饮尽。 中午，姨妈留在林幽家吃午饭，看到砂锅里的粥，她顿感意外，“我外甥女这么贤惠，居然知道用砂锅熬粥。” 林幽心虚地笑了一声，她也不知道许温雅从哪里找出来的砂锅。 姨妈炒了两个菜，热了粥和早上剩的小笼包，两人一起吃完后，姨妈就回去了。林幽一边洗碗一边愣神，她仍然有些懵，难道她真的……亲了许温雅？ 林幽不敢相信，也不好意思再去回想，她将洗干净的碗整齐地码在沥水架上，手机这时响了起来。 林幽擦干手，坐在餐桌旁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心跳猛地一快，屏幕上显示的是许温雅打来的视频电话。 还没接通她的脸就开始发红发烫，想干脆不接了，又觉得有点太怂。林幽一咬牙，心想反正那个吻也不一定是真的，可能只是个梦，她慢慢吐出一口气，点了接通。 许温雅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林幽心跳很快，不敢和他对视，便把手机正面朝上放在桌上。 许温雅正在走路，他问：“我怎么看不到你？” 林幽硬着声音说，“我……我忙着呢，你这样说就行。” 许温雅叹了口气说，“可是我想看看你。” 林幽心中一颤，下意识地拿起手机，但还是觉得难为情，便把手机在脸前晃了一下，说，“就看一眼，看到了吗？没看到就算了。” 许温雅沉沉笑出声，“这么快怎么看得见。” 林幽也无声地笑笑，突然问他，“你从哪里找到的砂锅啊？” 许温雅愣了愣说，“就在橱子的最上面，我看着煮粥挺好的就拿来用了，”他迟疑几秒，小心地问，“能用吗？” 林幽失笑，“能用，锅不就是用来熬煮的吗。”只是她之前懒得进厨房，都忘了家里还有个砂锅。 许温雅松了口气，又说，“你是不是快开学了？” 林幽“嗯”一声，说，“九月一号开学。” 许温雅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还有一个多月才能回去……” 林幽：“哦。” 许温雅垂下眼眸，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回去以后可能又会忙一阵子……” 林幽趴在桌上上，“嗯”了一声，没有答话。 “昨天晚上你睡着后我想了很多，”许温雅低低的声音再度传来，“我对你，”男人有些难以启齿，哑声轻笑一声，“你知道的，所以等我回来，我们可以不可以……换一种方式相处了？” 林幽胸口涨涨地跳动，她压抑住声音里的轻颤，“你对我什么？”她声音渐低，带了女孩子的娇羞，“我可不知道。” 许温雅一愣，转而轻笑，“我对你自然是……” 林幽却不好意思听了，出声打断他，“别说，”她的声音被心跳拨动着带着颤意，“现在别说，等你回来再说。” 许温雅沉默一瞬，接着笑了笑说，“好。” 然后两人都没有说话，林幽看着屏幕里男人的脸，心跳还没有平复，她不禁叹了口气，很轻很轻的叹息声，许温雅却听到了，问她：“怎么了？” 林幽把手机竖起来，露出自己半张脸说，“我酒品是不是很不好？” 许温雅眼中带着笑意，“还行，不哭不闹，就是话多，然后就乖乖脱衣服睡觉去了。” 林幽红着脸点头，接着，两人好像同时意识到什么，惊愕地看向对方，许温雅张嘴想解释，林幽却先他一步结束通话。 “啊！！！”林幽尖叫着，她终于知道今天早上为什么觉得怪了，她醒来时没有穿裤子！！！ 第29章 我没有乱看，我给你盖上…… 许温雅发来一条微信解释：我没有乱看，我给你盖上了。 林幽：“……”她单方面决定两天不理他了。 许温雅接着发来一条：昨天那个男的今天又来了没有？ 提到沈家明林幽就很生气，她恶狠狠地回复：他敢再来我打爆他的头。 许温雅：你自己一个人别动手，他如果再纠缠你，你就直接报警。 林幽：知道了。 林幽放下手机，等等，她刚才不是决定两天不理他的吗？哼，真烦！ 下午，宅了一天的林幽照例去了健身房，回来时又是一身汗。她走进小区大门，慢慢往里走。前方，一位又高又瘦的阿姨正推着轮椅边往前走，边不时地低下身子跟轮椅上的人说话，轮椅把手上挂着一个装得满满的塑料袋。 林幽移开视线，抬起胳膊动了动肩周，正准备小跑几步超过前面的人，却见轮椅把手上的塑料袋突然破了，东西洒了一地，有两个苹果正好滚到她的脚边。 林幽停下脚步蹲下捡起苹果，然后走过去帮忙捡掉落的东西。阿姨边连声道谢，边俯身捡东西，林幽依稀觉得她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倒是有些熟悉。 轮椅上坐着的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他的右腿打着石膏，却丝毫不显虚弱狼狈，林幽不禁愣了一下，接着她听到他抱怨的声音，“我说让你从家里拿个袋子去，你不听，非用超市里花钱的袋子，这回破了吧？又花钱，又不实用。” 阿姨头也没抬说，“爸，您别着急。”接着她自言自语，“这么多东西怎么拿回去……” 老人“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阿姨起身从衣兜里掏出手机，她拿着手机的手臂几乎伸直，觑着眼睛看屏幕，隔了一会儿，她抱歉地对林幽说，“小姑娘我出门忘了带花镜，你帮我看看哪个是许成民。”说着，她将手机递了过来。 林幽心跳猛地一快，她感觉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即刻浮出水面，却没有时间去细想，她接过手机翻找着通话记录，赫然发现，通话记录中排在第三个的，居然是“许温雅”。 林幽的手紧张到颤抖，她迅速找到许成民，然后清了清干涩的嗓子说，“阿姨，找到了，要我帮您拨过去吗？” “好，谢谢你，小姑娘。” 林幽把电话拨通，将手机递给她，她笑着接过手机放在耳朵上。林幽开始暗暗打量她，她脸型圆润，眉眼温和，下巴有一道浅浅的凹痕……许温雅的一样。 林幽有些慌乱，她赶紧移开视线。 她听到阿姨说，“老许，我买的东西太多，袋子破了，你给我拿个大袋子来吧，要结实的。”接着多方说着什么，她皱眉听了一会儿，无奈地说，“那行吧，我让爸在这等一会儿，我回去拿。”接着，她手机拿远，再次觑着眼睛看屏幕。林幽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了指说，“阿姨，按这里。” 阿姨挂断电话，笑着对林幽说，“谢谢你了，我这眼花得早，实在是不方便。”转而，她又低下头对老人说，“爸，我回去拿个袋子，你在这儿看下着西，稍等我一会儿。” 老人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然后拿出手机来开始玩消消乐。 林幽：“……” 阿姨再次跟林幽道谢，然后就离开了。林幽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感觉有点尴尬，她对老人说，“爷爷，那您自己在这儿等，我就先走了……” 老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目光从上往下地打量着她，林幽有点别扭，正要开口，便听到老人说，“把我往路边推推，在路当间像什么样子。” 林幽慌慌地“哦”了一声，将老人推到路边，然后又好脾气地将那一堆东西搬运过来，她微微喘息着说，“好了，那我先走了，您自己在这儿没问题吧？” 老人又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林幽笑了笑，转身欲走，却听到身后似有似无地传来一声“谢谢。” 林幽转回来，他怀疑自己听错了，随口问了一句，“爷爷，您刚才是跟我说话吗？” 老人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这里还有旁人吗？”他撇开眼，不耐烦地说，“行行行，赶紧走吧。” 林幽咧嘴一笑，开朗地说，“那不用谢！再见！”接着，她看到老人一秒变了脸色，吧唧着嘴撇开眼，不看她了。 林幽回到家时，心跳还砰砰的，她放下包走进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暗暗庆幸她今天穿的是中规中矩的健身服。林幽拨了拨自己的发辫，今天她将头发高高地绑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虽然没化妆，但刚刚运动完的脸色红润健康，自带元气。 她回想着许温雅妈妈的样子，她看上去温柔可亲，平易近人，许温雅的爷爷呢，虽然看上去硬邦邦的，但是却也是个可爱的老人。 林幽对着镜子笑了笑，看上去傻兮兮的。 晚上许温雅打来语音电话，林幽如常和他聊天，并没有把今天下午的事告诉他。但许温雅却能听出她声音里的愉悦。 许温雅问她，“今天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林幽呵呵笑了两声，胡乱扯了个事由，“健身取得新成果了算不算？” “哦？”许温雅慢悠悠地问，“什么新进展？” 林幽随口胡扯，“腹肌臀肌都有了新进展。” 许温雅一愣，某个词又让他想起了那天晚上看到的白色内裤和……他赶紧刹住不着边的联想，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然后强行转移了话题，“你晚上吃的什么？” “啥？”林幽觉得这个男人思维真是跳跃，她回答，“点了一份轻食，健身餐。” 又是健身……许温雅无奈地躺倒在床上，遮住自己的眼睛，他认命地沉沉笑道，“好吃吗？” “好吃啊。”林幽说，“你平时健身吗？” 许温雅说：“以前经常，现在看时间吧，忙起来就顾不上了。” 林幽眼睛一亮，从沙发上坐了起来，“那以后有机会一起健身啊？” 许温雅被她的热情感染，也有些兴奋，他压低声音说，“当然可以，”他无声地笑了笑，又说，“我很荣幸。”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假期可以说是一件顶快乐的事了，所以飞逝的速度可想而知。林幽看着手机上的日历，忍不住叹了口气。 假期余额不足了啊，而且不能充值…… 时间转眼来到月底。 8月30日，这一天天气突变，下了很大很大的雨，直到傍晚雨势才渐渐小了。正琢磨着晚饭的着落，林幽突然接到电话，孟老师打来的。 林幽狐疑地接起电话，听到孟老师哽咽的声音，“林老师，你去医院把贺萧劝走吧，他连着两天睡走廊了，就是不肯走，何梦川妈妈怎么说他都不听……” 林幽感觉周身一冷，下意识问出口，“何梦川她不好了吗？” 孟老师吸了吸鼻子，“听说医生让家属做好准备，就这一两天……” 林幽眼圈泛红，她说，“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医院。” 她换了衣服出门，此时正赶上高峰期，路上有点堵，林幽的车汇在车流里缓慢前行。雨还在下，天空阴霾着，似乎酝酿着一场不为人知的悲剧。 终于，她来到医院，这个时间医院车位稍微空了些，她很快停好车，然后快步跑到病房楼。 隔着很远林幽就看到贺萧的身影，他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抬头望着天花板。林幽走过来挨着他坐下，少年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有眨。 “何梦川怎么样？”林幽轻声问。 好像听到信号一般，贺萧猛地坐直，他左右看了看，最后眼神聚焦在林幽的脸上，他的表情带着迷茫，哑着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林幽感觉鼻子发酸，她忍了忍，说，“我来看看。” 贺萧抬了抬下巴说，“她就在里面，你进去吧。” 林幽起身往里走，又折身回来问他，“你不进去吗？” 贺萧苦笑一声，“她不让我看。” 林幽了然地点点头，然后敲了敲门。何梦川的妈妈走出来，她看了林幽一眼，对她点点头，然后侧身让她进去。 “梦川说如果林老师来了，就直接进来。”何梦川妈妈轻声说，“林老师您坐这里。” 林幽点头道谢，然后慢慢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病床上的女孩。女孩的脸苍白得像一张纸，瘦得脸只剩下小小的一张。她躺在那里毫无生气，只有氧气罩上间歇聚起的雾气证明她还在呼吸。 林幽的眼泪突然涌出，她无法想象，这可能是这个女孩在这个世界的最后时光了，这个笑容里带着阳光、眼神里藏着星星的女孩很快会离开这个世界，离开每一个爱她的人。 床上的女孩似乎听到了声音，她慢慢睁开眼睛，一眼便看到了床边的林幽。她轻扯嘴角，对她笑了笑，声音虚弱至极，“林老师，你来了。” 林幽点头，泪水随着动作低落下来，“我来看看你。”她说。 何梦川闭了闭眼，又缓缓睁开，“贺萧……还在外面吗？” 林幽说，“他说你不让他进来。” 何梦川又笑，无声无息，只是扯动唇角，“我这个样子太丑了。” 林幽噙着泪说：“瞎说，明明很好看，他喜欢得很。” 何梦川不笑了，慢慢转头看着门的方向，声音似有似无，“我舍不得。” 她的声音那么轻，林幽却分明听到了，她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林幽擦了擦眼泪，问她，“那你会告诉他吗？”告诉他你的不舍。 何梦川转过脸来看着她，她那如星河般的眸子没有一丝神采，她说，“我不知道，”她似乎感觉很累很累，慢慢地闭上眼睛，“也许……只有到最后那一刻才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吧。” 林幽看着她苍白的脸颊，探身稍稍靠近，轻声对她说，“那我帮贺萧说句好话，别赶他走好吗？”让他安心看着你离开，不留遗憾。 女孩没有睁开眼睛，她慢慢地点了点头。 第30章 被她凶了一顿的倒霉鬼…… 雨还在下，无休无止，林幽刚停好车，雨势就又大起来，倾盆大雨泼洒在她的车窗上，让她一时无法打开车门。她给姨妈发了个短信，告诉她贺萧这两天的状况，让她不要太担心。 姨妈只回复了三个字：知道了。 过了十几分钟，雨好像小了一些，她撑出雨伞跨出去，然后小跑着进入单元门。虽然打着伞，她的身上还是被雨水淋湿了一些。林幽收了伞，按了电梯。 电梯到达，林幽低头走了出来，一抬头便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个人，一个是姜明敏，另一个是邹丹丹。 “你们怎么来了？”林幽走过来，心里犯着嘀咕，冒着大雨来串门？ 邹丹丹看到她，一下子冲了过来，抬手便朝她脸上打，林幽反应迅速，闪身避开，她站定后，回眸怒目而视，“你有毛病？” 姜明敏没料到邹丹丹的举动，她反应过来后，赶紧扯了邹丹丹一下，呵斥，“你干什么？不是答应我不闹吗？”安抚完邹丹丹，她又转向林幽，“林老师，我们进屋说好不好？” 林幽把伞靠墙放着，看了她一眼，又看了邹丹丹一眼，冷淡地说，“既然不是做客，就不用进屋了，就在这儿说吧。” 邹丹丹一听到她强硬又不在乎的语气瞬间炸了，她把姜明敏往边上一推，嚷嚷起来：“行啊，你既然不嫌丢人那就在这儿说！我问你，你是怎么勾搭沈家明的？！” 林幽静静地看着她，突然冷笑一声，“请你搞清楚，是我勾引他，还是他缠着我。” 邹丹丹一听不乐意了，抬手又要打过来，林幽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胳膊把她甩到一边，冷声呵斥，“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去问沈家明吗？跑我这里闹什么？” 邹丹丹踉跄几步趴在墙上，“嗷”的一声哭了起来，嘴里还在嚷着，“我就在你家住了一天，你就把沈家明的魂儿勾走了，狐狸精，狐狸精！” 林幽很无语，“要不是你在我家住一天，他还缠不上我呢，我找谁说理去？” 姜明敏过来扶住邹丹丹，劝她，“别闹了，你和沈家明本来就闹掰了，是你自己不甘心，再找林幽闹有什么意义呢？” 邹丹丹咧着嘴瞪了姜明敏一眼，哭嚎着，“你和她是一伙的！”她愣了一会儿，好像突然想起什么，眼神恨恨地瞪着姜明敏，哭着说，“都怪你，都怪你让我住她家里，你家里明明能住，你偏让我住在她家里！我如果不住这儿，沈家明就不会被她勾引！” 简直是神逻辑，林幽气乐了，可是没等她说什么，姜明敏先开腔了，“你就是个白眼狼，沈家明跟你闹掰，你怨这怨那，你没想想你最该怨谁？” 邹丹丹呜呜地哭着，嘴里念叨着，“我不管，我就要沈家明……” 姜明敏看着林幽，抱歉地说，“对不起林老师，她今天下午非让我带着来你这里，说落了东西，我真没想到她会闹。” 林幽摇了摇头，看着邹丹丹说，“说完了吗？我能进去了吗？” 邹丹丹哭着跑过来倚在门上说，“你把沈家明叫来。” 林幽简直哭笑不得，“我为什么叫他来？” 姜明敏扯着邹丹丹的胳膊，气得直跺脚说，“你可别丢人现眼了，赶紧走吧。” 邹丹丹使劲挣开，她胡乱擦擦眼泪，“你把他叫来，我跟他谈一谈就不找你麻烦了。” “可是我没他联系方式，没法叫他。”林幽无奈地皱眉。 邹丹丹显然不相信，“你没有他的电话？那微信呢？” 林幽说：“那更没有，我现在对他是避之不及，怎么可能有他的联系方式？” 邹丹丹靠着门不肯走，姜明敏拿她没办法，只好说，“我们先回去好不好，回去我给沈家明打电话，他应该会给我个面子的。” “你有什么面子？”邹丹丹毫不客气地说，“他才不搭理你。”她突然想起什么，猛地看向林幽，“我想来了，你那天说之前认识沈家明是吗？” 林幽一愣，依稀记起那天晚上的事，沈家明跟她打招呼，第二天邹丹丹也问起过。 邹丹丹把她的愣神看成了居心不良，她往前跨了一步，“好啊，被我说中了，你肯定以前就对沈家明念念不忘了！” 林幽眉心直跳，不耐烦地说，“我们只是是大学校友，没什么念念不忘，你想太多了。” 邹丹丹刚要反驳，姜明敏突然说，“你们别吵了，我给沈家明发了微信，他应该一会儿就到。” 邹丹丹眼睛一亮，“真的吗？”她几步跨到姜明敏面前急切地问，“他怎么说？” 姜明敏把手机给她看了一眼，邹丹丹看完撇了撇嘴，瞪着林幽说，“还说你没勾引他，他听说我在你这儿才要来的。” 林幽无语至极，一句话都不想说。 由于下雨，路上车堵得厉害，沈家明赶来的时候已经是四十分钟以后了。他气喘吁吁地走出电梯，看到林幽，直接朝她走过来。邹丹丹本来蹲在门口看手机，听到电梯开合的声音才抬起头，她惊叫了一声，“沈家明！” 她起身猛地推开林幽，扑到沈家明身前眼泪汪汪地说：“沈家明，你终于来了……” 沈家明眉头一皱，正要越过她走向被推到一旁的林幽，邹丹丹却突然抱住他，“沈家明，你说你离开我是不是因为她？她勾引你了是不是？” 沈家明忍耐着不适扶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开，他冷淡地说，“我跟你分手与林幽无关。”他丝毫不念情面，语气决绝，“是我受够你了。” 邹丹丹瘪着嘴看他，“我们以前明明很好。”他虽然谈不上深情，但对她也是温柔的，可是自从开始论及婚嫁，他就变得不耐烦起来，对她的父母也总是冷冷淡淡，彩礼方面更是一分不让，最后两家谈崩，婚事泡汤了。 沈家明随手把她拨开，走到林幽面前，声音不自觉地变柔，“对不起，又打扰到你了。” 邹丹丹从未听到过他这么温柔地跟她说过话，她委屈地流下眼泪，“沈家明……你喜欢她是不是？” 沈家明定定地看着林幽，像是在回答邹丹丹，也像在自言自语，“是，我一直忘不掉她。” 姜明敏和邹丹丹的神情同样惊愕，她搂住邹丹丹颤抖的肩膀，心里有了猜想，这个猜想还未成形，便听到林幽冷冰冰的声音，“沈家明，你有意思吗？” 沈家明低垂着头乞求，“能不能给我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我一定……” 林幽暴躁地打断他的话，“我那天已经回答过你了，不可能，你还有完没完了？” 邹丹丹突然反应过来，她问他：“你的前女友，就是林幽？”她无意中听他说过一次，她还曾为这个跟他闹过，可是没想到，那个让他忘不掉的女人如今竟然活生生地站在这里。 她失魂落魄地看着他们，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 姜明敏站出来打圆场，“行了，都是些前尘往事，再追究也没什么意思，我们还是回去吧。” 邹丹丹看着沈家明，沈家明却目光定定地凝视着林幽。 林幽不想再跟这几个人纠缠，她跟姜明敏打了声招呼，便拿出钥匙打开门，她没再看他们一眼，直接进屋关上了门。 这次，没有人再拦住她。 林幽突然想起她的伞还留在门口，可是想到那三个人很有可能还没走，她就没有出去拿。林幽的衣服潮湿，刚才又在门外站了那么久，她觉得有点冷。 她赶紧去卫生间快速地洗了个澡，然后换上家居服走出来。洗完澡她还是觉得冷，她直觉自己可能感冒了，去倒了杯温水一口气喝下去，然后躺在沙发上裹上毯子，不觉竟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幽浑身发抖地醒来，她起身裹着毯子走进卧室，拿了一条稍厚一些的毛毯裹在身上，可她还是冷，头胀胀的疼。林幽赶紧躺回沙发上，心想明天早上一定要去医院看看。她觉得自己十有八九是发烧了，想着想着，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林幽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微微亮了，她浑身骨头酸痛，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被敲门声吵醒时，意识还有点模糊。 林幽呆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去开门，她觉得整个人飘乎乎的，脚底像踩了棉花一样落不到实处，可她还是没忘了许温雅的嘱托，走到门口问了一声，“谁呀？” 门外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说，“是我，我是许温雅的妈妈。” ？！！谁？？ 林幽脑子有点混沌，意识却回笼，瞬间着了慌，她迅速捋了捋乱糟糟的头发，深呼吸几次才打开门，她尽量保持微笑，“阿姨您好，您请进。” 许温雅妈妈看到她，不禁愣了一下，“哎？你不是那天那个小姑娘吗？”她脸上立刻挂上笑容，“可真是太巧了。” 林幽不好意思地笑笑，不禁猜想着许温雅的妈妈到来的目的，是不是听说了她和许温雅的事，所以来找她对峙？ 林幽的心跳不自觉加快，她残存的清醒意识此时全都聚集起来，准备随时迎接她的质问。她的眉头皱起，整个人更显得憔悴不堪。 许温雅妈妈打量着她，“你脸色不太对，”她抬手抚上林幽的额头，吃惊地说，“这是烧到多少度了呀？” 林幽不禁缩了缩脖子。 接着，林幽担心的状态完全没有出现，她居然拿着手机打起了电话，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是许温雅，她说：“温雅，小姑娘生病了，我敲了半天门才叫醒呢，幸亏你让我来看看，不然她都要烧糊涂了。” 她转头看了林幽一眼，对她温柔地笑了笑，又对电话那头说，“好，那我带她去，行了你放心吧，嗯，挂了。” 许温雅妈妈挂断电话，把花镜从鼻子上取下来说，“林幽对吧？来，收拾一下，阿姨带你去看病去。” 林幽“啊？”了一声，呆呆地看着她，“阿姨，是许温雅让您来的吗？他怎么知道我病了？”明明两人昨晚到现在都没联系啊。 许温雅妈妈笑着打量她，“温雅说给你打电话你总不接，好不容易接了，却说了一些胡话，他就让我来看看。”她站起来催促着，“快走吧，赶紧去看看，烧坏了可怎么办。” 林幽答应着走进卧室去换衣服，她依稀记得睡着的时候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她后来好像接通了，可实在头疼得厉害，只想好好睡觉，便对着电话发了一通火…… 现在想想，那个被她凶了一顿的倒霉鬼……可能就是许温雅吧。 第31章 女人的声音软绵绵的，听…… 许妈妈带着林幽去了医院, 一量体温两人都吓了一跳，这都快到四十度了，她带着林幽查了血, 所幸没什么大事，医生开了药, 给林幽输上液。 林幽浑身疼，头更是疼得厉害, 她躺在输液室的床上对许妈妈说，“太麻烦您了阿姨，您先回去忙吧, 我输完液自己回去就好了。” 许妈妈正在给许温雅发微信, 抬头对她笑了笑说, “我又没事, 正好在这陪着你。”她发完微信打量着林幽, “真是没想到你和温雅居然认识，那天回去我还听温雅爷爷说起你来。” 林幽一愣，温雅爷爷？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 她关切地问：“爷爷的腿伤得严重吗？” 许妈妈说：“还好, 只是人老了好的慢些，慢慢养着吧。”她似乎在回想，语速慢下来, “温雅五岁就跟着他爷爷过，一直到读高中才回来, 所以就跟他爷爷亲。” 许妈妈叹了口气，“也是我亏欠了他，所以这孩子跟我也不太亲近。”她看着林幽，突然笑了笑, “他看样子是真担心你，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林幽有点心慌，她下意识地攥紧拳头，“是我姨妈介绍我们认识的。” 许妈妈点点头，“挺好的，”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说，“怪不得他现在没事就回家来住，原来是为了见你。”许妈妈笑笑，满眼尽是调侃。 林幽还是有点慌，是不是下一步就该问她的家庭了？ 这时候许妈妈的手机响了一声，她赶紧戴上老花镜查看，然后对林幽说：“温雅让我问你，”她仔细看着手机，一个字一个字读出来：“林幽，你觉得好点了吗？”她抬眼从老花镜的上方看着林幽，催她，“你感觉怎么样？我好给我儿子回微信。” “呃……”林幽舔了舔干涩的唇角，“感觉好多了，让他不用担心。” “好。”许妈妈赶紧低头点屏幕，嘴里念念有词，“林幽说，她感觉好多了，你不用担心……好了，发送。” 林幽：“……”有点想笑怎么办。 许妈妈环视了一圈，然后起身走到墙角的饮水机处用一次性水杯接了水，她走过来将水递给林幽，“快喝点水，嘴唇都干了。”还没等林幽起来，她又说，“等等，别鼓了针，我扶你。” 林幽有点哭笑不得，“阿姨没事，我慢慢起。” 最后还是许妈妈把她扶了起来，然后把水递给她，“快喝，喝完我再给你倒。” 林幽端着杯子又是一愣，她笑了笑说，“阿姨，这些就够了。” 就这样一直到输完液，两人聊天的话题涉及到吃喝、穿搭、教育、情感……诸多方面，但是所有的话题绕了一圈，就是没有关联到她的家庭。 所以，林幽隐约觉得今天她好像经历了别人口中的见家长，但是又感觉她好像见了个假家长，总感觉……怪怪的。 等等，什么见家长，她和许温雅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就见家长了？ 林幽脸一红，心虚地看了看正在开车的许妈妈，幸亏她没看过来。 林幽要输液三天，许妈妈把她送回家后，执意帮她煮了粥，又嘱咐她按时吃药，然后对她说，“明天我再来带你去打针。” 林幽连连摆手，解释道，“阿姨不用，我明天要上班了，中午休息的时候我直接从学校就去医院了，不用麻烦您的。” 许妈妈眉头皱了皱，“明天上班会不会累啊？” 林幽摇摇头说，“不会的，我现在就感觉好多了，我会多注意休息的。” 许妈妈这才点头，“那行，那你自己多注意，别再着凉了。”她走到门口对林幽说：“有什么事就跟阿姨打电话，号码我让温雅发给你了，要是不好意思告诉阿姨呢，你就告诉温雅，反正他最后还是得找我。”说着她略带得意地眨了眨眼。 林幽被逗笑，“好的阿姨，我记住了。” 许妈妈走后，林幽顺手把昨晚上落在门口的雨伞拿进来，然后她回到沙发上给许温雅发了条微信：今天太麻烦阿姨了，你怎么把你妈妈叫来了？我怪不好意思的。 快中午的时候许温雅才回复：我担心你出事。 林幽想起自己好像在迷糊中对他发了火，她迟疑了一会儿，发了条语音过去。 许温雅正准备去吃饭，他合上笔记本，轻轻点击语音条，然后放在耳边听，林幽的声音慢悠悠地钻进他的耳朵里，她说：对不起许医生，我昨天晚上是不是对你发脾气了？我都烧迷糊了，不是故意的。 女人的声音软绵绵的，刻意放慢了语速，听上去……格外像撒娇。 许温雅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又看了眼对话框，感觉意犹未尽，手触上语音条想再听一遍，与此同时，几个同事从后面走过来，想和他交流一下今天的内容，接着林幽宛似撒娇的声音便在一圈人中间响起。 五六个大男人同时安静下来，完整地听完了这条甜度一百分的语音。 许温雅倒不尴尬，他一边回微信，一边淡定地对他们说，“那我们边吃饭边聊吧。” 几个人附和着，一起往餐厅走去。 另一边，林幽傻笑着看着微信。 许温雅说：我只是告诉我妈我很担心你，她就自告奋勇地要去看你了。 林幽觉得莫名地开心，她开心的点并不仅仅是许温雅说担心她，更是因为许妈妈的悉心照料。虽然只是短暂的相处，她却有一种，被接受了的感觉。 她突然觉得，即使有一天许妈妈因为她的家庭而心生犹豫，她也不会再害怕了，她已经感受到了善意，她相信善意与善意之间，很难成为敌人。 林幽咧嘴笑着，她又觉自己是见家长了，而且是……受到认可的那种。 她又是一阵脸红。 怎么回事？怎么总是联想到见家长呢？ 晚上，林幽睡了一觉后感觉好多了，她给贺萧打了个电话问何梦川的情况，听到少年的沙哑悲伤的声音，总觉得心里慌慌地难过，她终究是不放心，便起身穿上厚一点的衣服去了医院。 到医院时已经快九点了，林幽在走廊里远远地便看到贺萧，他依然坐在那里。 她走过去拍了拍贺萧的肩膀，“你见到梦川了吗？” 贺萧点点头，“今天下午她让我进去了，可是……”少年顿了顿，声音带着颤意，“她没力气跟我说话了。” 林幽心中一紧，慢慢在他身旁坐下说，“孟老师说他一会儿也过来。” 似乎他们都知道，这个女孩马上就要与他们告别了。 贺萧没有出声，他的脸瘦了一圈，头发也长了一些，微微遮住眼睛，林幽搂住少年的肩膀稍稍用力地拍了拍。 她听到他呜咽的声音，压抑的，悲痛的。 林幽的眼眶也湿，她强忍着泪意对他说，“要好好告别。” 贺萧双手颤抖着抱住头，声音里是无尽的悲戚，“可我不想告别……” 孟老师很快就来了，他眼睛红红的，快步走到两人身边说，“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林幽说：“等等吧。” 中间何梦川的妈妈出来一趟，她似乎已经接受了结局，虽然伤悲，却也坦然，她跟孟老师和林幽打了声招呼，“难为你们想着梦川。” 正说着，何梦川的舅舅一家过来了，舅舅叹了口气说，“爸刚才问起梦川，我没告诉他，他还以为梦川在国外治病。我应该让他过来送送的……” 何梦川妈妈突然哽咽，她摇摇头说，“给他留点念想吧。”她走到贺萧身前，原本垂着头的少年猛地仰起头看着她，听到她说，“你去看看梦川吧，她想见你。” 少年嘴唇颤抖着，猛然起身大步跨到门前，他的手握在门把手上，动作突然慢下来，他缓缓地吐气，然后慢慢开门走了进去。 时间在飞快地流逝，生命也是。 过了一会儿，何梦川妈妈轻声说，“我们进去送送她吧。” 林幽和他们一起走进病房，她看到贺萧俯身靠近女孩，耳朵几乎贴在她唇上，女孩的嘴唇翕动着，在说着什么。 贺萧静静地听着，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有些顺着脸颊，滴在女孩苍白的唇上。 何梦川似乎说完了，她的眼睛动了动，看向病房里的其他人，她的唇角扯起一丝笑容，用口型说：谢谢。 贺萧看着女孩，视线一瞬不离，他几乎忘了眨眼，忘了呼吸，一直，看着她。 然而，在脆弱的生命面前，再多的挽留和眼泪都是徒劳，女孩在八月的最后一天，永远离开了。 她走时有片刻的清醒，她记起明天就是开学的日子，她说，“明天，我没法和你们一起开学了。” 在监护仪器一连的“嘀——”声中，贺萧突然连声唤着她的名字，他急切却清晰地说，“何梦川，我知道你听得见，我记得你说的话，你要说到做到。”他俯身亲吻着女孩的眼睛，然后一寸一寸地贴近她的耳朵，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林幽知道女孩听到了，她看到女孩的唇角动了动，是笑的样子。 几天后，林幽和贺萧参加了何梦川的葬礼，孟老师和班里的几个同学也来了。在黑与白的世界，黄色和白色的成了唯一的点缀，贺萧却捧着一把艳色的玫瑰走了过来，他俯身将玫瑰放在女孩遗像前，哑声说，“答应要送你的。” 梦川妈妈默默凝视着那束玫瑰，那该是女儿第一次收到男孩子送的花吧？可也只会是唯一的一次了…… 她的女儿，生命戛然而止，她不会再长大，不会再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生子，不会再变老，不会再有儿孙承欢膝下…… 她，定格在这里，定格在这张照片里、这个小小的匣子里。 她承认，在女儿生命倒数的日子里，亲眼见证女儿如花儿一般慢慢枯败凋零，她觉得她已经做好准备了，她可以坦然面对女儿的离开了。 可是，直到这一刻真的来临，她才清晰地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失去，她悲恸欲绝，仰天哀嚎，“我再也没有梦川了。” 林幽闭上眼睛，任泪水肆虐而下。 第32章 如果我说，我愿意等你回…… 林幽一连几天都没睡好, 她常常想起何梦川走时的样子。 林幽不是第一次面对生死，十年前她尚且年幼，面对死亡, 她在痛苦中懂得了忍耐和坚韧。十年后，她禹禹独行数年, 心早已穿上钢盔铁甲，对死亡, 却有了新的理解。 她看到了梦川妈妈的悲痛欲绝，也看到了贺萧的伤心落寞，去的人已经去了, 不可能再回来, 活着的人却要继续活着, 去努力接受这个已然没有她的世界。 生命如此脆弱, 拥有它, 已是一种幸运。所以要好好活下去，去看想看的风景，去见想见的人, 去哭, 去笑，去狠狠爱和被爱。 林幽睁开眼睛拂去眼角的泪水，她定定地看着被风吹起的窗帘, 看了很久很久，她突然很想把心里最真实的声音告诉许温雅, 很想很想。 林幽看看时间，凌晨两点一刻，这时间是多么不合适，可是她等不到第二天, 她迫切地想听到许温雅的声音，迫切地想告诉他，那些真正想说的话，她现在就想告诉他。 林幽拿起手机，直接拨打了电话。 嘟声传来，一声，两声，声音在黑夜里更加清晰而明确，三声，四声…… 电话接通了，男人庸散缓慢的声音随着电流传来，“喂？” 林幽静默一瞬，喃喃地叫他，“许温雅。” 听筒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许温雅再度出声，声音清朗了许多，“林幽，这么晚了怎么没睡？” 林幽抿了抿唇，“我睡不着。” 许温雅问：“怎么了？” 林幽轻叹一声，“我有话想告诉你。”我怕明天早上就没有勇气说了。 许温雅似乎意识到什么，心跳在一瞬间加快，“是什么？” 林幽无声地笑了笑，“许温雅，我就问你一次，”她的心跳也在加快，声音是抖的，“如果我说，我愿意等你回来，你会不会开心？” 剧烈的心跳声似乎能通过听筒直达对方的耳朵，也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 许温雅紧张又快乐，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很开心，”这样说似乎不够，他略显急切地补充道，“林幽，我特别开心。” 林幽抿唇无声地笑了笑，可是想到对方是听不见的，她轻声说，“我也……特别开心。” 两人同时沉默，却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脸上都挂着笑意，林幽清了清嗓子，轻声说，“那你快去睡吧，明天还要参训呢。” 男人霍然出声，“等等，”他说，“再说一会儿好吗？” 林幽轻声笑起来，许温雅也笑，笑得都有点傻。 “那你还有一个月就回来了是吗？”林幽问。 许温雅叹了口气，觉得这一个月实在是漫长，“是啊，还有一个月才回去。” 林幽“嗯”了一声，隔了一会儿，她突然告诉他，“何梦川去世了，开学前一天。” 许温雅愣了愣，想起那是她让他打听过的那个先心病女孩，他问，“你很难过对吗？” 林幽：“嗯。”替她难过，也替她的家人和贺萧难过，“她特别优秀，是个很阳光开朗的女孩，如果她活着该多好。” 许温雅说：“林幽，生命不会因为谁更好就可以被特殊关照，我们每个人都左右不了，”他想了想，继续说，“所以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弥足珍贵的，都该珍惜。” 林幽心中震撼，他的想法和自己的竟不谋而合，“所以，我才要告诉你那些话。” 许温雅了然，静默片刻，他轻声问她，“林幽，那我，也在你要珍惜的范围里了，对吗？” 林幽呼吸一窒，脸颊瞬间滚烫，她凶巴巴地说，“好了，你快去睡吧！晚安。” 只是那声音那么软，那么甜，哪有一丝威慑力。 许温雅看着挂断的手机屏幕，笑着仰躺在床上，“晚安，”他轻声说。 由于睡得晚，第二天上午林幽特别困，她强打着精神上完课，回来就趴在办公桌上补了一觉。孟老师和姜明敏先后回来，孟老师因为何梦川的事情绪一直很低落，很少主动与人说话，姜明敏放下书本走到林幽桌前，叫了她一声，“林老师，今天去健身房吗？” 林幽勉强睁开眼看了看她，“今天不去了吧，很困，得回去早点睡。” 姜明敏难掩失望，“懒惰了这么多天，今天终于想励志一把了，师傅又要犯懒了。” 林幽笑笑，“那你今天先自己去励志，改天师傅再带你飞。” 姜明敏回到自己的工位，“还是算了，我自己励不了志，倒有可能致残。” 林幽又笑了笑，继续趴着补眠。 睡了二十分钟，林幽终于感觉活过来了一些，她打起精神，拿出讲义开始看题。姜明敏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隔壁的邱老师神秘地笑了笑，对着姜明敏的背影调侃道，“这是接谁的电话呢，还出去接。” 一旁的刘老师边改作业边附和着，“那肯定是老公的电话，狗粮那么贵，能让你们轻易吃的吗？” 众人嘻嘻哈哈开了一会儿玩笑后，又各自忙起来。 姜明敏很快就回来了，林幽抬头看了她一眼，却正好与她的视线对上，她扯起嘴角对林幽笑了笑说，“去接了个电话。” 林幽点点头，没怎么在意。 中午正吃着饭，林幽的手机响了一声，她左手拿起手机查看，唇角微微勾起。 手机屏幕上是许温雅给她发来的一张午餐的照片，有荤有素，看上去很有食欲。 林幽回复：你们医生吃饭这么讲究营养的，看上去不错。 许温雅：还好，你吃的什么？ 林幽看看自己这一盘吃得并不美观的剩饭，立刻放弃了发照片的想法，她书面描述道：土豆炖牛肉，香菇油菜，还有米饭。 许温雅：听上去也不错。 林幽笑着收拾起餐盘，回复：还好。 许温雅看着手机轻笑出声，坐在对面的同事看到他的表情，都像见到新大陆一样，张医生戏谑着：“我们可从来没见过我们高冷的许医生露出这么……春意盎然的表情。” 吕医生附和，“没见过，绝对没见过。” 坐在许温雅旁边埋头扒饭的王医生疑惑地看过来，“许温雅？春意还盎然？这个表情能出现在他脸上？” 吕医生点头，“能，千真万确。” 张医生附和，“足以证明我们许医生绝对不是万年冰山。” 许温雅边吃饭边说，“那你们可真是少见多怪。” 吕医生突然一笑，头凑了过来，“许医生是有情况了吗？” 张医生瞠目结舌，“不是吧？冰山融化了？” 许温雅抬起头看着一唱一和的俩人，表情略显嫌弃，“你们两个怎么不改去说相声？” 王医生听着三人的对话，若有所思地说，“许医生真有情况了吗？主任昨天还向我打听，说等你回去要给你介绍女朋友。” 张医生瞬间兴奋起来，“还有这好事？” 王医生看着许温雅的脸色继续说，“那姑娘据说很欣赏你。” 许温雅刚好吃完了饭，他放下筷子，用着纸巾擦了擦嘴说，“不用了，”他起身端起餐盘，语调较刚才略上扬了一些，“我已经有要交往的人了，我对她很满意。” 许温雅在三人惊讶的目光中快步走开。 张医生感叹道，“万年冰山，真的融化了。” 吕医生继续捧哏，“春天来了。” 王医生白眼一翻，“这都快秋天了好吗？”唉，犯愁，还得跟主任那边说一声。 隔天早上，林幽照例早早来到学校，她停好车，往学校内走去。 这个时间已经有学生陆续地走进学校，林幽来到学校门口，与几个女生并肩往里走。 “林幽！” 林幽停下脚步循着声音回头，她看到邹丹丹丧着脸大步向她走来。 怎么又是她？林幽无语地看着她，“你怎么又来了？” 邹丹丹在她面前站定，不管不顾地说，“拜你所赐，沈家明还是不理我！” 林幽对她的逻辑能力简直服气，她哭笑不得地说，“拜托，我压根没搭理他好吗？你想追他就去找他，找我没用。” 邹丹丹说，“他根本就不见我，电话也拉黑了……”她突然热切地看着林幽说，“你肯定能把他叫来！你帮我电话好不好？” “你没事吧？”林幽一句话都懒得说，转身就往学校走。 邹丹丹一把抓住她，“你别走！”她再次堵住林幽的去路，“你只需要给他打电话就可以，打完电话你就走行吗？” 林幽叹了口气，“邹丹丹，追人不是这样追的，首先你必须真诚，如果我打了这个电话，那就是欺骗，那沈家明对你的印象会更差的。” 邹丹丹皱着眉，显然在思考她的话，她声音低落下去，“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林幽肯定地说。 走进学校的人越来越多，有熟识的学生或老师经过跟林幽打招呼，林幽对他们微微点头，然后对邹丹丹说，“我要去上班了，你回去吧。” 可就在这时，姜明敏突然从远处喊，“丹丹，你怎么又来了？！” 林幽皱眉望过去，姜明敏正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扯了邹丹丹一把，“你又来找林幽麻烦？” 林幽摇头，替邹丹丹辩解了一句，“没事，她已经准备回去了。” 姜明敏一愣，看向邹丹丹，“真的吗？” 邹丹丹还在沉思，没有答话。 姜明敏没好气地推了她一下，邹丹丹抬起头迷茫地看着她，“姐，你来了。” 林幽说，“那我先进去了。” 她转身往学校走去，可刚走进校门，邹丹丹又追了上来说，“刚才被你绕进去了，我才不听你的呢！你赶紧给沈家明打电话！” 林幽：“……” 第33章 我也想成为，让你牵挂的…… 林幽直接把拽着她的胳膊甩开, “我今天上午有课，没空在这儿跟你闹。”她转过身继续往学校里走，远远地听到邹丹丹开始大声叫骂, “林幽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你抢我男朋友！” 身边来来往往的学生和老师纷纷驻足，四处皆是议论声。 林幽脚步顿了顿, 转回身慢慢走到邹丹丹面前，她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 “邹丹丹，我警告你一次，就这一次, 你好好听清楚, ”她还在逼近, 邹丹丹眼神颤抖着后退一步。 林幽说：“你想往我身上泼脏水, 我一点都不会在乎, 你也看到了，我孤家寡人一个，无牵无挂, 再多的辱骂也伤不了我分毫, 倒是你……”她冷笑一声，“你想清楚，从我这里真的能得到你想要的吗？” 邹丹丹错愕地看着她, 嘴唇蠕动着，再也说不出什么。 林幽说完便转身离开, 她走过那些围观的人，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姜明敏很快从后面追上她，小心翼翼地道歉，“林幽对不起, 我表妹太不懂事了。” 林幽走上楼梯，淡淡地回答，“你道什么歉，又不关你事。” 姜明敏愣了愣，说，“是，不管我事，我就是觉得那是我表妹……” 林幽没再答话，快步走向办公室。 许温雅的微信如约而至，林幽拿起手机，心情很神奇地好了一些，她垂眸看着许温雅的发来的信息。 许温雅：早，吃早饭了吗？ 林幽回复：吃了，我心情不好。 许温雅秒回：怎么了？ 林幽抿了抿唇，快速地打字：今天早上沈家明的前女友又来找我了，烦死我了。 紧接着，许温雅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林幽看了姜明敏一眼，起身出去接电话。 走廊里，林幽听到许温雅疑惑中带着不虞的声音：“他前女友认识你吗？她为什么找你？” 林幽一愣，紧接着她用力拍着自己的脑门，懊恼自己吐槽的嘴太快，这种事跟许温雅说了不是诚心给他添堵吗？ 她赶紧解释，“就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借住在我家，我半夜还在等的那个女生，后来我才知道她是沈家明的前女友，俩人本来要结婚来着，婚事谈崩就分手了，她就以为……是我勾引了沈家明。” 许温雅突然打断她，沉声劝慰，“你别听她胡说，你不要不开心。” 林幽心里一颤，当时并没有觉得委屈，可现在却突然感觉委屈了，她抿着唇“嗯”了一声，接着说，“也是那时候沈家明知道我家住的地方，然后就……来找了我几次，我生日那天是最后一次……” 许温雅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叹了口气，“林幽，其实那天我就想问你，可是我当时没什么立场，又怕问了你会不开心……”他说，“那天过后我其实一直很担心，怕他再来找你麻烦。” 林幽低声说，“他没有来找我了，你别担心。” 许温雅语速变慢，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会担心的，你一个人，我始终是担心的。” 因为担心，所以每时每刻都在后怕，因为担心，所以常常半夜失眠。那天她发烧睡得沉，他打了无数个电话却怎么都联系不上她，他不安、焦躁，恨不得立刻飞到她身边。三更半夜，他边用电脑查看最快起飞的机票，边一遍遍地拨打着她的号码，直到后来终于接通。女人含含糊糊骂了她一顿，他反而稍稍安心。可他终究还是挂念，煎熬着等着天微亮，便急切地打电话请求他妈妈去看看她。 林幽说：“……” 许温雅又问，“他前女友找过你几次？” 林幽一愣，她想了想说，“两次吧……她后来应该知道我不喜欢他了，她还想和沈家明和好，可是沈家明不肯见她……”林幽回想了一下，说，“她今天可能想通过我把沈家明约出来，不过我觉得她以后应该不会找我了。” 许温雅问：“为什么？” 林幽狡黠地说，“因为我跟她说我孤家寡人无牵无挂，她找我麻烦我也不怕。” 许温雅心中不觉一痛，哑声说，“可是我怕。”怕你受到伤害，怕你难过，怕你孤单。 他突然轻声唤了她的名字，然后郑重地说，“不要说自己无牵无挂，你明明有很多值得牵挂的人，他们都在乎你……我也是。” 林幽心跳加快，嗫嚅着，“……我那是……怕她缠着我，故意那么说的……” 许温雅，“嗯，我知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他顿了顿说，“我也想成为，让你牵挂的人。” 林幽用力咬着唇，感受到心里前所未有的酥酥麻麻，她说，“会的。” 挂断电话后，林幽回到办公室，姜明敏看着她走进来说，“林老师，看手机，我给你发了条微信。” “我都回来了，你就直接说呗。”林幽把手机拿出来说。 姜明敏看了看办公室里的其他人说，“不方便。” 林幽已经点开对话框看到了姜明敏发来的信息：林老师，方不方便告诉我，你和沈家明当时为什么分手？ 林幽看完后把手机收起来，直接对姜明敏说，“因为不合适，所以分手了。”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因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都抬起头看着她，姜明敏尴尬地笑了笑，“我就随便问问，毕竟都是认识的人。” 林幽淡淡地说，“是你想问还是你表妹想问？” 姜明敏愣住，迟疑着说，“我就是好奇，沈家明家境那么好，又那么喜欢你……” 林幽突然打断她，“这些从来不是我择偶的参考。” 姜明敏讪讪地闭了嘴，隔了一会儿，她走到林幽桌前小声解释，“我就是看你们三个这么闹来闹去，觉得与其这样，还不如成全一对呢，”她观察着林幽的脸色说，“我是说如果你心里还有沈家明的话，你们俩其实……” 林幽没耐心了，她一脸探究地看着姜明敏，“姜老师，我觉得你很奇怪，”林幽找出她话里的漏洞，“我从来不屑与他们闹，从头到尾都是被无辜牵扯进来的，而且，你的假设不成立，你从哪儿能看出我心里有他了？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 姜明敏有种下不来台的恼怒，她拉着脸往自己的位子上走，林幽看着她的背影，眉头不由得皱起来。 第 一节课结束了，孟老师走了进来，他脸上还是那副阴云密布的样子。 林幽问他，“孟老师，最近贺萧怎么样？” 孟老师沉吟片刻说，“他还可以，对待学习比以前认真了很多，只是，”他语气中不无担忧，“整个人也比以前沉默了很多。” 林幽点点头，心中难过，却还是劝慰他，“总得需要时间啊。”需要时间去适应没有何梦川的世界，需要时间去淡化心中的伤痛。 孟老师赞同地点头，沉默着去翻桌上的荣誉册，那是还没来得及给出的，属于何梦川的荣誉册，他的眼圈红了。 林幽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有些遗憾是无法用语言来抚慰的。 她拿起讲义和课本走出办公室，开始了她今天的第一堂课。 时间在继续，它不会因一个人的离开而停止，也不会因一群人的悲伤而慢下来，它一刻不停地往前，走过九月初，跨过九月中旬，转眼便来到了九月底。 九月的最后一天，林幽放学后去逛了商场买了几件秋装，回到家后，她将这些衣服剪掉吊牌，放进洗衣机。 做完这些，她拿着手机走到沙发上坐下，又看了一遍今天许温雅发来的微信。他说：今天是进修的最后一天，晚上有一个聚餐。 林幽轻咬着下唇，心里升起绵绵密密的紧张感。 明天，许温雅就回来了，他之前说过回来后会很忙，那她，能见到他吗？ 林幽慢慢吐出一口气，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距离明天还隔着一整个夜晚。 九点钟，林幽给许温雅发了条微信：还在聚餐吗？ 她若无其事地等着他的回复，可是越是这样，心里却越是没着没落，不自觉地想：他为什么还没回复？他有没有看到信息？ 二十分钟过去了，林幽觉得得给自己找点事做，她这样眼巴巴等着短信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个仙女。 林幽果断起身走进卧室，她拖出瑜伽垫铺好，点开手机上的计时器放在一边，然后手撑着瑜伽垫，稍一使劲便立起了跟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幽尽力支撑着，下决心打破上次倒立的记录。 她倒立着看房间里的陈设，都是她熟悉的物件，可换了个角度看，又都显得那么陌生。正研究着墙上挂着的那副颠倒了的画，林幽突然听到敲门的声音。 她下意识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倒立着，头部多少有点充血，紧接着，敲门声又响了几声，林幽愣了愣，保持着倒立问，“谁呀？” 门外是一个男人的回答，林幽听得并不真切，“等一下。”她慢慢翻下来，呼了口气然后往门口走去，她又问了一次，“是谁？” 门外的声音再次回答，这次林幽听清了，他说，“是我，许温雅。” 林幽怔住，接着这个名字连通着她的心跳，一齐跃动起来。 第34章 林幽，跟我在一起，好吗…… 林幽打开门, 看到许温雅略显疲惫却带着笑意的脸，她有些害羞和局促，“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许温雅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说：“我没有参加聚餐。” “为什么？”林幽下意识地问, “是因为我吗？” 虽然答案的确如此，但被当事人直接说出来, 还是让许温雅有些尴尬，他偏头看向一侧轻笑了一声, 坦诚地说，“是。” 林幽的心跳声，伴随着笑容一起放大, 她咬了咬唇角说, “先进来吧。” 她直接转身走进去, 许温雅跟在她身后, 随手关上门。 “那你没吃饭吧？”林幽转身看着他问。 许温雅说：“上飞机前吃了。” “哦。”林幽的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开, 无处安放的眼神不经意间看到他的脚，他没有穿鞋。 “等我一下！”她越过许温雅快步走到门口的鞋柜旁，从里面拿出了一双崭新的酒店拖鞋, 走过来把拖鞋递给许温雅说, “你穿这个吧，我之前出去培训从酒店拿回来的。” 许温雅接过拖鞋左右翻看了一下，笑着说, “怎么想到把这个拿回来？”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调侃。 林幽感觉有点窘，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我这是会过日子！”她伸手想拿回拖鞋，“居然还嫌弃，那我自己收藏，不给你穿了。” 许温雅把拖鞋举高了些, 低头看着霍然靠近的女人，笑意微收，“没有嫌弃，我现在就穿。” 林幽被他看得有点脸热，听到他这样说便慢慢收回了手，眼神很快移开，嘴里嘟囔着，“这还差不多。” 许温雅拆开包装把拖鞋放在地上，他穿上走了走，然后煞有其事地评价，“很好穿，你应该多拿一双的。” 林幽不禁眼睛一亮，笑津津地看着他，“我真的多拿了一双！” 许温雅：“……” 林幽一边去翻鞋柜，一边喜滋滋地跟许温雅分享自己的拖鞋收藏心得，“我跟同事住的标间，住了三天，酒店每天都会放新拖鞋，最后一天我们都没穿新的，同事不要，我就都拿回来了。”她展示了下手中的拖鞋，“怎么样，是不是很舒服？” 许温雅失笑着点头，接着，他便看到林幽拆开拖鞋包装，把自己的两只脚放了进去…… 林幽低头看着自己地拖鞋，走到许温雅身边，又看看他的，她突然笑了一声说，“看，情侣拖鞋！” 许温雅心跳因她说的这两个字而突然加快，他也忍不住低头看去，一样的白色拖鞋，上面还绣着酒店名。 两双脚看上去莫名地和谐，只是对面那双里的脚不太老实，脚趾一直在里面动来动去，像它的主人一样活泼。 不一会儿，那双活泼的脚踢踏踢踏地走开，许温雅的眼神又开始追随她的背影，“林幽。”他不由自主地轻唤了一声。 林幽脚步顿住，转过身看着他，“怎么了？” 许温雅浅浅勾唇，摇着头说，“没事，就是感觉好久没看到你了。”觉得有点不真实。 林幽笑着说，“傻。” 她拿杯子倒了杯水，看他还站在那里，林幽走过来把水递给他，无语地说，“你光站着不累呀？” 许温雅愣了愣，林幽无语地鼓了鼓腮，接着她直接上手，拉着许温雅的胳膊，把他带到沙发旁说，“坐下。” 许温雅从善如流地坐下，看着手中的水杯，他低头喝了一口水，把水杯放下，然后看向坐在不远处的林幽。 过了好一会儿，林幽被他盯得实在坐不住了，她红着脸看着他，“干嘛老看我？” 许温雅喉结滑动，低头笑了一下，再度抬头看着她，低沉地说，“你那天说的话还算不算？” 林幽眼眸微动，咬唇看着他说，“……什么话？” 许温雅无奈地扯出一个笑容，表情有些僵硬，“不记得了吗？” 林幽皱了皱鼻子，嗔道，“你真是个傻子。”她娇娇软软地瞪了他一眼，“我当然记得了。” 许温雅一噎，又听到她说，“我说我愿意等你回来，”许温雅看着她的眼睛，她也看着他的，歪着头问他，“你现在回来了，然后呢？” 许温雅心跳很快，他感觉口干舌燥，他端起桌上的水杯猛喝了几口，男人的唇染上水渍，看上去莫名红艳了几分，林幽不自然地撇开了眼。 “那你……”许温雅克制着呼吸的频率，“那我们……” 林幽看着他紧张无措的样子，也开始替他着急，“你到底想说什么？” 许温雅呼出一口气，看着她说，“林幽，我有点紧张……” 就在这一瞬间，林幽看到男人的两只耳朵都红了，她叹了口气说，“好了，紧张就不要说了，我……” “不，要说！”许温雅慌张地打断她的话，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他再一次深深呼吸，然后他说，“林幽，跟我在一起，好吗？” 他的声音不似平时从容，似乎还带着些不自信的轻颤，但林幽却觉得，此时此刻，他的声音是那么动听。 林幽心动不已说，“这算是……表白吗？” 许温雅还在平复呼吸，他点了点头。 林幽眉眼弯起，嘴唇不自觉嘟起，“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你。” 许温雅心中猛然一惴，错愕地看向她，却见女人白了她一眼，用极轻的声音说，“你都没说喜欢我，”她不看他，小声嘀咕着，“这算什么表白嘛……” 许温雅一时窒住，吞吞吐吐地说，“你知道……我的……我对你。” 林幽简直被他打败，眉头一蹙，妥协道，“好了好了，不难为你啦，谁……” 许温雅急了，他直接起身蹲在林幽面前，哑声说，“林幽……我喜欢你，”他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她，声音低到沙哑，“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林幽觉得她的脸一定红透了，她的眼睛闪着光，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她说，“要的。” 许温雅蹲在她身前，微微仰视她，两人良久地对视。 窗户没有关，林幽听到外面偶尔的车声人声，听到风吹动树叶的哗哗声，听到墙上钟表走动的嗒嗒声，听到自己如鼓般的心跳声。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愣住，接着看着彼此，不约而同地笑，林幽说，“你先说。” 许温雅低头掩住笑容，再抬头看向她时眼中已尽是认真和深沉，“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接下来可能会很忙，慢慢也会逐步开展三级手术，有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似乎怕林幽后悔，他立刻表白，“但是我真的是想好好和你在一起，我是认真的。” 林幽点头，“说完了？” 许温雅一愣，接着略带忐忑地看她，“嗯。” 林幽拉了他一把，“你先起来坐着。” 许温雅没动，他很紧张，只想快点听到林幽的回答。 “好吧，”林幽无奈地说，“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忙，也没见哪个医生因为太忙就打光棍的，你专心工作就好了，”她突然一笑，“我也很忙啊，现在都带高三了，压力很大的好不好！” 许温雅微微松了一口气，又听到女人说，“再说了，也不一定非要你来找我啊，”她给了他一个略带羞涩的眼神，“我有空也可以去找你啊。” 许温雅感到自己胸口热热的，像装满了热蜂蜜，又甜又烫。 林幽倾身靠近一些，观察他的表情，“你高兴傻了？” 许温雅回神，看到近在咫尺的白皙，眼神不禁一暗。 林幽用了些力气拉他的臂膀，嗔道，“快起来吧。” 这次许温雅顺着力道起身，可紧接着，他的身体不受控地趔趄，林幽赶紧抓住他，男人的身体受力向着她的方向压过来。 林幽脑中一片空白，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压在沙发上了…… 房间陷入空前的安静。 许温雅一只手托着她的背，压在她身下，一只手撑在她的一侧。 两人的距离不足五公分。 林幽两颊染上绯红，她睫毛轻颤着望着上方的男人，嗫嚅道，“你……腿麻了吗？” 男人隐忍着发出一个单音节，“嗯。” 林幽忍不住动了动，许温雅眉头蹙起，艰难地说，“先别动。” 林幽便不敢动了。 隔了一会儿，许温雅慢慢起身，顺势把林幽也拉起来，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一时谁都没说话。 林幽的头发翘起一朵，看上去有点呆萌，她清了清嗓子，故作淡定地说，“不就是抱了一下吗。” 许温雅整张脸还在发红，他觉得不好意思，他居然摔倒在林幽身上，还可耻地……有了令人尴尬的反应。 “抱歉，”他正襟危坐，表情严肃，“我刚才没站住。” “嗯。”林幽认同地点头，“我知道，你蹲太久了，腿软了嘛！” 是腿软……他现在也感觉腿软，整个人似乎都轻飘飘的。 林幽突然抬肘碰了碰他，跳脱地说，“那我们刚才是不是算抱过了？” 许温雅：“……” 林幽小声自言自语，“还差点亲上了呢……” 许温雅呼吸一窒，尴尬地轻咳一声，起身说，“林幽，今天太晚了，我先回去了。” 林幽一愣，“就走了？”刚抱完就走啊？ “嗯，”许温雅脸红着，快速看了她一眼，“你早点睡。” 林幽有点小情绪，没好气地嘟囔，“明天又不上班。” 许温雅这才想起明天是十月一了，他愣愣地“哦”了一声。 林幽“哼”地使劲坐到沙发上，不再搭理他。 许温雅心里一慌，赶紧坐到她身边解释着，“我忘了明天是十一了。” 林幽不看他，故意说，“就是不想和我在一起，急着要走……” 许温雅急了，双手握住林幽的肩，将她转过来，急切地说，“我没有，我就是想错了，我，我以为我们刚确定，你可能需要时间适应……” 林幽简直匪夷所思，“大哥，你谈没谈过恋爱？哪有谈恋爱不想黏在一起的？适应也是在一起适应好不好？哪有自己一个人适应的？” 许温雅说：“没有。” 林幽：“……” 第35章 让我抱抱吧 林幽一时愣住。 这个“没有”, 是回答哪个问题的呢？ 哪有谈恋爱不想黏在一起的？ 没有。没有不想黏在一起。 还是…… 谈没谈过恋爱？ 没有。没有谈过恋爱。 林幽带着点窃喜，试探着问他，“你……没谈过恋爱啊？” 许温雅看着她, 点了点头。 林幽心里像炸开了花。 啊！！！！ 撞大运了！ 男朋友的初恋被我拿下啦！！ 许温雅又说，“我也没有不想和你……黏在一起。” “黏”字在他嘴里滚了一圈, 含糊地说出来，他不安地看了林幽一眼。 林幽还处在撞大运的惊喜里, 她脸上故作镇定，眼睛里却亮晶晶的，“哦。”她一本正经地说, “既然你是第一次谈恋爱, 不了解流程也是正常的, ”她清清嗓子看着他, 一副大姐的派头, “我会教你的。” 许温雅一愣，转而轻笑，“行。” 林幽盯着他看, 如那次告别一般。 那一次, 她抱着放手的念头，内心尽是荒凉，这一次, 却是满心欢喜，自然看得理所当然, 一丝一毫都不愿放过。 许温雅被盯得有点窘迫，他的喉结轻轻滑动，哑声说，“怎么这么看着我？” 林幽微微一笑, “我男朋友这么好看，又那么久没见，当然要好好看看咯。” 许温雅转过脸与她对视，“我女朋友也挺好看的。” 两人的目光胶着在一起。 没一会儿，林幽却败下阵来，红着脸低头。 他的眼神……深邃而温和，有一种撩而不自知的禁欲感。 “不看了？”许温雅意犹未尽，低头看着女人泛红的脸颊。 林幽：“嗯。”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林幽打开电视说，“看会儿电视吧。” 电视打开，相声节目中的标配“哄笑声”霍然响起，林幽有点尴尬，把遥控器递给许温雅，“你调个喜欢的吧。” 许温雅却接过来放在桌子上，“这个挺好的。” 于是，两个刚确定恋爱关系的人一起看起了相声。 林幽反正是什么也没看进去，余光一直在注意旁边的人，她第N次偷看的时候，刚好对上许温雅带笑的眼神。 “不是看相声？”许温雅笑着说。 林幽“啊”了一声，转过脸去继续看电视。 两人离得并不近，许温雅的胳膊自然地搭在沙发背上，手正好在女人脑后的位置。林幽坐得有点累，无意识地往后靠了靠，头刚好挨上了他的手。 两人同时愣住，却谁都没有动。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的手轻轻翻转，掌心盖住她的后脑，轻轻摩挲几下。 林幽心跳加快，连呼吸都恨不得小心翼翼，她又往后靠了靠，后脑的弧度更贴合在男人的掌心里。 没有人再关注电视里的声音，两人各自感受着自己过快的心跳，紧张，愉悦。 时间指向十点，许温雅不想走也该走了，他的手还放在林幽的脑后，轻声说，“太晚了，你该睡了。” 林幽转头看她，“你要回去了吗？” 因她突然的转头的动作，许温雅的手从她的后脑轻轻划过，贴在了耳边，林幽顿感酥麻，她不禁微微耸了耸肩膀，却并没有躲避。 许温雅能感受到她耳畔的柔软，他的手动了动，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我该回去了，你也早点睡好吗？”男人的声音温柔至极，林幽心尖颤动。 “嗯，那好吧。”她巴掌般大的脸往男人掌心贴近，乖顺得像只猫咪。 许温雅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手掌勾住她的脖颈，拉近，林幽有一瞬间的愣怔，却顺从地靠了过来，她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说，“让我抱抱吧。” 林幽顺势将头靠在他的颈窝，那里温热熨帖，有属于他的气息，林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许温雅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脖颈，另一只手环抱着她，林幽身材纤细，被他整个裹进了怀里。 “今晚，你会睡个好觉，”许温雅低沉的声音在耳边震动。 林幽不解，抬头问他，“为什么？” 许温雅刚好低头，两人的视线相撞，却没有人再避开，“因为你会分泌很多巴胺。”男人含笑看着她。 林幽眉头皱了皱，嘴巴不觉嘟起，“你欺负我不懂生物？” 许温雅看着女人近在咫尺的眉眼，接着视线下移，定格在她无意嘟起的嘴唇上，声音沉沉意味不明地说，“没有。” 林幽没好气地拍他的胸口，不满地嗔怪，“敷衍我啊。” 他轻咳一声，简单地解释，“多巴胺就是一种……让人开心的激素。” “哦。”林幽垂眸认真地想了想，有点不放心地说，“那我要是分泌地太多这个什么胺了，会不会兴奋得睡不着了？” 许温雅轻笑出声，气息些微扑洒在林幽的面颊上，她感觉，她的多巴胺分泌已经开始超标了…… 几分钟后，林幽将许温雅送到门口，认真地对他说，“你忙的话就不要老回来了，我等你微信，我有空也会去找你的。” 许温雅心中一暖，深深地看她，“我会尽量协调好时间。”她那么乖，怎么好叫她一直等。 “嗯。”林幽对他伸出手，有点可怜巴巴地委屈，“不再抱抱我吗？” 许温雅的心似被人揉了一通，又掺了蜜糖进来，软腻得不像话，他拉住她的手，将人扣在怀里，哑声轻喃，“林幽……” 许温雅走后，如他所言，她可能真的分泌了太多多巴胺，兴奋地满沙发打滚。 三十分钟后，她收到微信，自然是许温雅发来的，林幽难掩笑意，看着他发来的文字：林幽，我到了，你睡了吗？ 林幽：没有哦，正在分泌多巴胺呢，你呢？ 另一边，许温雅拿着手机坐在沙发上，哑声轻笑，他点击回复：和你一样，林幽，我现在就开始想你了。 是真的。 他放下手机，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开始想念刚才怀中的美好，她笑的样子，脸红的样子，嘟嘴的样子…… 他刚才是怎么忍住，不去吻她的。 许温雅眼神渐暗，缓缓呼出一口气。 如许温雅所说，林幽真的睡得很好，第二天醒来时感觉前所未有的舒畅，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有一条许温雅的微信。 她笑了笑，正要回复，许温雅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林幽笑着清了清嗓子，接通电话。 “起来了吗？”许温雅温和地说。 林幽边伸懒腰边答，“刚睡醒要回你微信，你电话就过来了。” 许温雅磁性低沉的笑声从听筒传来，林幽心间微动。 “今天有什么安排？”他问。 林幽想了想，“待在家里吧，也没什么安排。”她想到许温雅昨天说的话，他很忙，所以她要做个贴心地女朋友。 “那你……”许温雅与她商量，“中午方不方便来医院，陪我吃个饭？” 林幽：“……” 许温雅没听到回答，又小心地问了一遍，“行不行？” 林幽无声地笑着，声音却泄露了她的喜悦，“行是行呀，只是……”她语气中不无得意，“不怕我影响你工作啊？” 许温雅一本正经地说，“再忙也是要吃饭的，女朋友陪着会吃得更香。” 林幽笑出声，“行吧，为了男朋友的身心健康，我中午就去陪我男朋友吃个饭吧。” 许温雅说：“那就这样说定了，你到了给我打电话。” 林幽：“知道啦！” 11点，林幽准时从家里出发去往医院，她还买了两份水果切盘，准备拿给他同事吃，顺便……宣誓一下主权？ 林幽在许温雅告诉她的位置，顺利找到了停车位，她停好车，提着两份水果切盘走向电梯间，许温雅刚好有事，微信告诉她直接乘电梯上八楼。 电梯在五楼停了一次，上来一男一女两位医生，男的年纪略大一些，侧身与女医生说话。 他说：“我托王明问了，人家有喜欢的人了。” 女医生没有出声，但周身散发着低气压。 男医生又说：“早就跟你说让你抓紧，你不听，非要等人家主动……” 女的不耐烦了，出言打断，“别说了，我上去找他去，我才不信王明的话。” 两人完全没有顾忌电梯里的另一个人，林幽也不尴尬，听得津津有味。 很快电梯到了，两人停住了对话往外走去，林幽一愣，他们居然和她一层？ 她没作多想，跟着走出电梯，边走边给许温雅发微信。 林幽：我到八楼了，在护士站等你？ 许温雅应该还在忙，没有回复，林幽便走到护士站对面的连椅上坐下等。 刚才的女医生从一侧的办公室出来，走到护士站问：“许医生去哪儿了？” 护士说：“刚才主任找他，应该在主任那儿吧。” 女医生点点头，“那我去他办公桌那儿等，他回来你告诉他一声。”说着她转身便往办公室走。 几位护士心照不宣地笑笑，答应着：“知道了，张医生。” 林幽在想女医生口中的许医生会不会许温雅，她下意识抬头去看那位女医生，正是电梯里遇到的那一位，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女医生头发齐肩，身材修长，穿着平底鞋依然比护士高出很多，差不多有一米七以上了，背影看上去是好看的，可还没来得及看到正脸，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林幽低头看了看，是许温雅的电话。 她边接电话，边站了起来，“喂，我在八楼护士站这里了，你在哪儿？” 许温雅声音微喘，“我马上来，等我。” 林幽笑了笑，“你慢点走，我又不会跑。” 许温雅失笑，“我不担心你会跑，我只是想快点见到你。” 明明是甜蜜的话，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是那么坦然和理所应当，闻言，林幽笑得很温柔，“那你再快一点，”她说，“我也想，快点见到我男朋友了。” 第36章 就当给你盖章了，省得不…… 许温雅小声又低沉地说, “你转头。” 声音不只在听筒传来，林幽循声望去，许温雅正快步朝她走来。林幽起身正要上前, 却听到对面的护士喊道，“许医生, 张医生在你办公室等你哦。” 许温雅点点头，仍径直朝林幽走来。 “许医生, 你回来了？”林幽看看去，出声的正是刚才的那位女医生。 “张医生，”许温雅示意林幽先坐下, 转而对张医生说, “什么事？” 张医生走到许温雅身前, 林幽只能看到女医生的背影, 她真的很高挑。 一股酸意突然就从心底涌上来, 林幽起身想要走上去，却见许温雅和张医生一起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经过她身边时, 许温雅叫了她一声说, “再等我一会儿。” 林幽皱着眉看他，不开心的情绪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可等到女医生惊愕地看过来时, 林幽立刻换成冷淡脸，淡淡地转开视线。 林幽生气了。 她居然又等了十分钟！什么事要说这么久？还是跟一位女医生！ 林幽起身往办公室走。 医生办公室外墙是透明的玻璃, 从外面看进去，一览无余。林幽一转弯就看到办公室里的两个人。 她这次看到了女医生的正脸，是个面容姣好的干练女人。许温雅侧面对着她，她只能看到他小半侧脸。 女医生不知在说些什么, 低垂着眼眸，唇间有着淡淡笑意。 林幽心口一痛，那点微不足道的酸此刻直接成了狂风骤雨，她甚至脑补了许温雅的满面春风的表情。 林幽用力咬着下唇，越想越气，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来路上的满腔期待瞬间成了个笑话，她觉得难堪至极，直接转身离开了。 许温雅终于打发走了张萱，赶紧去护士站找林幽。然而，椅子上空空的，哪还有她的身影。 许温雅心里着急，几步跑到护士站问，“刚才坐在这儿的女人呢？” 护士正围在一起吃水果，她们中间摆着两盘水果拼盘，正是林幽留下的，其中一位护士答话，“她刚才好像去找你了，回来把水果送给我们就走了。” 另一位小护士说，“是那次来找你送东西的大美女哦，许医生，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许温雅听到她们的话，直觉林幽肯定是生气了，他匆匆解释，“是我女朋友。”话音未落，他便拨着手机往电梯跑去，完全没在意几个护士惊叹的表情。 手机一直未接通，许温雅很想去她家找她，可是却又走不开，只好给林幽发了条微信。 林幽一出医院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她心里郁闷又委屈，索性开着车直接去了姨妈家。 姨妈在看电视剧，拉着她吐槽女配，林幽听着听着，倒也跟上了剧情，便和姨妈一起看起来。 贺萧在房间里玩游戏，林幽趁着广告的空，进去看了看他。少年确实沉默了很多，眼神似乎也和从前不一样了。 她坐在旁边看他玩了会儿游戏，直到贺萧又赢了一把，才对他说，“最近感觉怎么样？” 贺萧把鼠标放下，活动下肩膀说，“如你所见。” 林幽将一声叹息压住，默默看了他一会儿，便起身出去了。 门被掩上，少年仿佛被抽掉了力气，鼠标从手中脱出，画面上的游戏还在继续，只是他操控的人物静止着，直到血槽清空。 林幽又陪着姨妈一起看了两集电视剧，看完已经快四点了。她习惯性地拿出手机看了看，只有一条微信。 林幽直接把手机屏幕熄灭，随手扔进包里。 她留在姨妈家吃了晚饭，吃完后又在姨妈家赖了好一会儿，直到过了高峰期才走。 到小区停好车，林幽把车钥匙放进包里，不经意间看到亮起的手机屏幕，她拿过来看了看，显示是许温雅来电。 林幽撇了撇嘴，直接把包拉链一拉，眼不见心不烦。 她边掏钥匙边走出电梯，抬头便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林幽心中一惊，该不会是沈家明又来了吧？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声音，走廊里的声控灯瞬间亮起来，暖黄的灯光下，林幽才看清，那人是许温雅。 林幽表情一窒，接着脸色一冷，直接越过他去开门。 许温雅一脸不安地看她，待她走近才出声，“林幽，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还发了微信。”可是你不理我。 林幽没有看他，语气硬邦邦的，“是吗？我没看到。” 许温雅嘴唇拉得平直，见她打开了门，便跟在后面想要进去。谁料林幽突然转过来挡住他，冷冷地说，“你回去吧，我累了，要休息。” 许温雅沉默地看着她，眼神中有不解，也有难过，他哑声开口，“我惹你生气了是吗？” 林幽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直接关了门。 门关闭的瞬间，林幽看到他一脸受伤的表情，她的心中有两分畅快，可是却有七分不忍，还有一分，是连自己都描述不出来的复杂感受。 酸涩、委屈、难过、纠结…… 林幽放下包，进卧室换了衣服，然后又去洗了脸，冷水上脸的瞬间，她突然清醒了许多，方觉自己的行为是多么不妥。 她明明早已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孩，明明曾经对待感情是那么理性的一个人，可现在却因为莫名的醋意，而对人施加冷暴力，而这个人，是她喜欢的人。她怎么可以这么幼稚，这么……不讲道理。 林幽对这种感觉是陌生的，这种心里很酸、很生气，想任性地作一作，想看到对方在意的模样，或许还想让他哄一哄的感觉。 她又突然有些害怕，怕自己是不是任性过头了，许温雅那么忙，会不会根本没有这个心思和精力去猜她的心思，他会不会因为失了耐心，已经恼怒离开了…… 林幽突然有些慌，她没顾上擦脸就往外走，可还没走到门口，心里便又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如果他已经走了，那她再出去还有意义吗？如果看到的是空荡荡的走廊，心里不是更加难过吗？ 林幽的脚步停住，烦躁地抿紧嘴唇。手机微信在这时突然又响了两声，林幽走到门口，从包里拿出手机查看。 她轻轻点开微信，许温雅的头像处显示数字6，林幽手指微顿，慢慢点开对话框。 最上面的一条，应该是刚发现她离开时发的：林幽，抱歉让你等那么久，你去哪儿了？给我回个电话好吗？ 第二条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林幽，我刚刚忙完，现在去你家找你，你等我好不好？ 第四条是一个小时前：林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来？接我电话好吗？ 第五条好似终于意识到什么，开始解释：林幽，张医生是来问我病人情况的，是一个从我这边转到内科的病人，我需要跟她交接清楚。 第六条直接让林幽气冒烟了：林幽，我本来怕你不开心，不想告诉你的，其实最后聊完病人，张医生跟我表达了想和我处对象的意思，但是我没同意，我告诉她我有女朋友了。 林幽回想起在医院办公室窗外看到的画面，一男一女两位白大褂，职业相同，身高居然也是相配的。 林幽心里又开始泛酸，恨恨地把手机塞进包里。 紧接着，又是一声微信提示音，林幽犹豫几秒，还是拿出手机点了查看。 许温雅：林幽，打开门好吗？ 林幽一愣，他还没走？ 她立刻走到门口，手握在把手上，心里泛酸的黑洞似乎在收缩，可手上还是不自觉地犹豫，开了门，然后呢？明明心里不开心，可也真的……不想冷暴力。 林幽叹了口气，还是将门打开了。 声控灯已经灭了，借着房间里漏出的灯光，林幽对上男人温润的脸，他目光定定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林幽咬着下唇，转身回屋，门却是开着的。 许温雅安静地跟在她身后进来，反手关上门。 林幽决定还是先冷着吧，毕竟她是真的生气。 她坐到沙发上，沉默地看手机。 许温雅站在桌前看了她一会儿，便走到她身旁坐下，离她有点近。林幽面无表情地往一边挪了挪，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一些。 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沉声说，“林幽，我错了，对不起。” 林幽顿感委屈，撇着嘴巴说，“你道什么歉……” “我惹你生气了，”他靠过来一些，“我不该跟人说那么久，让你一直等，我应该把你带到办公室，和我一起。” 林幽不看他，“那我多不懂事，那不是耽误你工作了吗？” 许温雅立刻否认，“不，那本来就是休息时间……”他小心地凑林幽的脸，观察她的表情，“我跟张医生也说清楚了，她知道我有女朋友了。” 林幽一噎，实在不想承认自己是在吃醋，小声控诉，“你不安分。” 许温雅哭笑不得，“我哪有不安分？” 林幽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男人长相硬朗，是一种很有男人味的英俊，林幽想到了中午那个女医生满面羞涩的模样，心里立刻燃起一把小怒火，“你肯定对她笑了。” 就是现在这种无奈又宠溺的笑，不然那女医生何至于被他勾引！ 林幽心中的小怒火烧成了中号怒火。 许温雅回想自己的言行。起先张医生只是和他聊病人，完全是程式化的对话，他根本不可能笑，聊完病人，张医生突然扭捏了半天，说出对他有好感，希望和他处对象，他正牌女朋友就在外面等着呢，他更不可能笑了。 他回想的空，林幽的怒火已经达到顶值，她霍然起身，气呼呼地往卧室走，“你自己在这里回味吧，回味完了自己走！” 许温雅一着急，直接站起来拉住她的手说，“我没有，我只是在想我中午有没有笑，”他走到林幽面前，认真地说，“我真的没有对她笑。” 林幽甩了半天也没甩开他的手，气恼地说，“那她干嘛想跟你……”她想了想措辞，最后还是用了他的原话，“处对象？” 许温雅显然被问住了，他也觉得奇怪，明明他对人总是冷冰冰，也不爱说话…… 但他不敢思考太久，怕林幽又生气暴走，便随口说，“可能就觉得我长得还行吧。” 林幽本来还在生气，却因为他这句煞有其事的回答，险些破功，忍笑半天，可偏偏又对上男人严肃正经的脸，她实在憋不住，“噗嗤”笑出声。 这一笑就有点尴尬，因为有几滴口水刚好喷在许温雅的脖子上…… 林幽一愣，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抿着嘴移开视线，“就当给你盖章了，省得不安分。” 许温雅暗暗松了口气，他用手背蹭蹭喉结的位置，轻笑了声，“那这章有点不大行，一蹭就掉了。” 第37章 林幽几乎以为他要吻上她…… 林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怀疑他在开车，那她怎么能认输，“行啊, 给你盖一个蹭不掉的？” 许温雅眼神一暗，下意识地看向她的嘴唇。 林幽注意到他的视线, 皱着眉提醒，“我现在还在生气, 你想干什么？” 许温雅不解，“你刚才不是笑了？” 林幽：“……”这是什么榆木疙瘩！ “那也不能代表我不生气了！”林幽仰着头嚷嚷。 许温雅赶紧安抚她，“那你怎么才能不生气？” 林幽想了想, 其实她也没那么气了, 但是话还是要讲明白的, 她指着沙发对他说, “你先坐下, 我仰着头说话脖子累。” 许温雅乖乖地“哦”了一声，仍然拉着她的手，两人一起坐到沙发上。 林幽清了清嗓子, 问道, “除了张医生，还有人追你吗？” 许温雅摇头，“我没你想象中那么受欢迎。” 林幽点点头, 转而又有点不爽。 那么好的宝藏男人居然没那么受欢迎？？都什么眼神啊？？ 林幽又问，“你本来还打算瞒着我？” 许温雅诚实地点头, “怕你生气。” “那你瞒着，我更生气！”林幽大声说，嚷嚷完，她的声音压低了些, “以后如果有这样的事情要告诉我的……”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知道，明明知道了会吃醋，会不开心，但是总归比自己的男朋友被人惦记，她还无知无觉的好。 许温雅很干脆地答应了，他侧身看着林幽，突然低声央求，“那我现在能抱抱你了吗？”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可此时却莫名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林幽脸一红，快速瞥了他一眼，心想胆子还挺大，刚要和好就来索抱了，她故意傲娇地说，“不要！” 许温雅的表情略显委屈，伸出的手讪讪地收了回去。 这下林幽倒有点不忍了，她抬眸看了他一眼，两人目光相触的瞬间，她看到许温雅的眼睛一亮，林幽便更心软了。 她微微叹气，对他伸出了手，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台阶，“不让你抱我，那我来抱你吧……” 说着她倾身靠近，轻轻环住男人的腰。 许温雅一愣，接着便拥紧了她。 林幽耳朵贴着他的胸口，听得到他深沉有力的心跳声，像他这个人一样。 她下巴贴着男人的胸膛，仰起头看着他，许温雅顺势低头，两人的距离不足五公分，林幽的心跳瞬间乱了。 许温雅带着笑意轻声问，“不生气了对吗？” 林幽抿了抿嘴，诚实地说：“一点点。” 许温雅收起笑意，认真地问，“那我需要做什么？” 林幽突然笑了笑，眼睛亮亮的，“我可以提条件吗？” “当然可以，”许温雅说，“只要你开心。” 林幽将头埋在男人怀里，那里有他的气息，她恍惚觉得那一点点的生气似乎也消失殆尽了。 “那等你休班，我们去看电影吧？”林幽的声音闷闷的，气息打在男人的胸口上。 许温雅感觉热量开始在胸口聚集，然后扩散，以至他整个身体都快燃烧了，他哑声说，“好，还有吗？” 林幽惊喜地抬头，“还可以提吗？” 许温雅点头，“看电影算什么条件，这不是男朋友的义务吗？”他垂眸看着她笑，“对男朋友的要求那么低吗？” 男人离得近，两人的额头几乎相抵。 “那我就提一个过分的要求喽？”她说。 许温雅笑着点头，“提。” 林幽认真地想了想说，“那你以后尽量不要和那个女医生单独见面。”怕他觉得她霸道，林幽补充道，“和同事一起的情况当然除外了。” 许温雅轻笑出声，很爽快地答应着，“好。” 林幽一愣，难以置信地看向他说，“真的吗？”说实话，她自己都觉得这个条件有点苛刻了。 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决定公平一点，“那我以后也尽量不和异性单独见面。” 许温雅垂眸看着她，他的头又低了一些，气息扑洒在林幽的脸上，林幽听到心跳的声音，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 终于，两人的额头贴在一起，鼻尖几近相触，离得这样近，林幽几乎以为他要吻上她了。 良久，她听到男人喟叹的声音，似呼唤，似自语，“林幽，谢谢你。” 额间的温度传递，亦如他们愈加靠近的心。 两人就算和好了。 他们又坐在沙发上聊了一会儿天，林幽才知道他进修回来后还没回过家，便催着他回家去看看爷爷。 许温雅又坐了几分钟，便离开了。 林幽洗刷完，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上，边看手机边看电视，客厅里的顶灯关了，只有月球灯亮着，光线调得朦胧，林幽觉得这氛围太让人犯困了。 她打了个哈欠，用遥控器关了电视。月球灯还在亮，光线柔和，林幽闭上了睛，睡意渐浓。 要不是胡安娜的视频，她都开始做梦了，手机乍响的瞬间，林幽吓了一跳，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半眯着眼睛拿起手机，皱着眉点接通。 “大姐，大半夜让不让人睡觉了？”林幽眯着眼睛抱怨着。 胡安娜忽略她的话，兴奋地说，“姐很快就要回国了！惊喜不惊喜？” 林幽一愣，眼睛睁开一些，“真的？什么时候？” 胡安娜眉眼皆透着喜气，“十一月底吧，顺利的话也可能提前。” 林幽无奈地说，“这还有两个月呢，你非现在告诉我？”觉都不让人睡了。 胡安娜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了，她咧嘴笑了笑，对林幽说，“我这不是阔别已久吗，你理解理解我这个海外游子的心吧。” 林幽不禁笑出起来，“行，海外游子，那我提前欢迎你，现在我可以睡了吗？” 胡安娜却突然起了聊天的兴致，“哎，反正你都醒了，再聊两块钱的呗。” 林幽无语地直乐，“聊点什么？” 胡安娜：“聊你上次说的那个可爱的男人啊，”她神秘一笑，“进展如何了？” 林幽舔了舔唇，故作淡定地承认，“在一起了。” 话音刚落，胡安娜便手舞足蹈地尖叫，“我们林大美女终于脱单啦！普天同庆！！” “你小点声，”林幽无奈扶额，“大半夜的……你那么夸张干嘛？” 胡安娜依然兴奋，“那我替你开心嘛，你个没良心的。” 林幽笑了笑，“行，你都那么说了，那等你回来我一定请你海吃一顿，我可不能没良心。” 胡安娜笑着翻了个白眼：“这还差不多。”她看着林幽，“一定要好好享受恋爱哦，妞儿，不用管那些乱七八糟的。” 林幽自然懂她的意思，颔首微笑，“知道，你放心吧。” 胡安娜说：“那我回来要见见你这位男朋友，对了他是做什么的来着？” 提到他，林幽声音柔和些许，“他是一名外科医生。” “哇哦，”许温雅又兴奋起来，“白大褂，禁欲系！！” 林幽无奈一笑，“他出了医院又不穿白大褂……”不过她倒是见过他穿白大褂的样子，还真的是……挺禁欲的，偏生他还是一副硬朗挺拔的外形，就感觉，很戳人。 胡安娜嫌弃地看着她，“我给你截屏了，回头得让你的医生男朋友看看，你想他时是怎样一副思春模样。” 林幽无语，“你无不无聊，赶紧给我删了。” 胡安娜吐了吐舌头，“就不删，永久保存，”她突然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对林幽说，“不跟你说了，恬恬好像醒了，我去看看。” 林幽还没来得及说话，胡安娜便切断视频。 她扶额轻叹，唇角却微微勾起。 由于晚上失眠，林幽第二天睡到上午十点。 她睁开眼睛，侧躺着仰头，窗帘阻隔阳光，只有中间一缕缝隙，阳光照进来，空气中的细小纤尘在那缕光里飘浮，似蹦跳的精灵。 林幽起身走过去，将窗帘拉开，大片的阳光倾泻而出，铺在她的脸上、身上，她不禁闭了闭眼。 她转身往回走，随手捞起手机看了看，许温雅给她发来两条微信。 第一条是七点钟发来的：林幽，我妈做了包子，我给你带了几个，挂在外面门把手上了，你醒来就拿进去吃。 林幽心中一暖，接着看第二条：林幽，醒了吗？ 林幽回复：刚醒，睡了个懒觉，我去拿包子喽。 发完后她放下手机，趿拉着拖鞋往外走。打开门探身一看，门把手上果然挂了个手提袋。林幽把手提袋拿下来，喜滋滋地关上门。 手提袋里是一个白色的保温桶，她把保温桶放在餐桌上，迫不及待地打开，包子的香气扑面而来，她忍不住深嗅几下。 闻到食物，饥饿感顷刻被唤醒，林幽盖上保温桶，折身跑进洗手间，快速洗刷，然后坐回餐桌旁，再次打开保温桶。 她这才发现，保温桶有两层，上面一层是包子，下面一层是红豆燕麦粥。 林幽心中暖暖的，她去厨房拿了餐具，将粥倒出来一些。 她先喝了一口粥，香糯可口，似乎还有一股淡淡的乳香味。 包子也是她喜欢的馅料，她吃得非常满足。 还没有吃完，许温雅的电话便来了，林幽正在用勺子喝粥，直接点了免提。 外放的声音放大了男人低沉磁性的声线，他说：“林幽，吃饭了吗？” 林幽喝下一口粥，夸张的吞咽一声，“正在吃呢，听到没？”她如实评价道，“早餐太好吃了，都是我喜欢的！替我谢谢阿姨！” 许温雅沉声轻笑，“你的话我一定一字不漏的带到。” 林幽挑眉，突然问：“怎么给我送早餐了？” 许温雅语气是那么理所当然，“给女朋友送早餐，不是挺平常的事吗？” 林幽心中一动，小声说，“我的意思是，阿姨做的早餐……你还要给我带来，阿姨会不会觉得我生活不能自理啊……” 许温雅瞬间领会了她的意思，“不会，”他说，“是她让我带的。” “啥？”林幽声音一扬，“阿姨让带的？” 许温雅声音带着笑意，“嗯，我妈说不能饿着儿媳妇。” 林幽：“！！！！” 第38章 等我的女朋友，多久都值…… 林幽大脑瞬间宕机, 她抿掉唇上的粥，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儿媳妇, 什么……什么儿媳妇，怎么就……” 许温雅说：“我妈挺喜欢你的, 今天一大早起来蒸了包子，让我走的时候给你带几个。” 那句“儿媳妇”还在林幽的脑中回荡, 她愣愣地说，“阿姨……真的喜欢我啊？” 许温雅温和地说：“当然，你那么好。”任谁都会喜欢的。 林幽心中一哽, 声音低下去, “我其实没有那么好, ”她语气艰涩, 带着些微试探, “很多人都介意……我没有爸爸妈妈。” 许温雅认真地听完，慢慢吐出一口气，“林幽, 我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 我只会替你难过，”隔了一会儿，他说, “只会更疼惜你，我父母也是。” 林幽鼻头一酸, 眼眶微红，她的心蹦跳着，是前所未有的鲜活有力。 “许温雅，”她脸上扬起笑容, 声音却带着颤意，“谢谢你，也谢谢阿姨。” 许温雅自然听出了她情绪的波动，故意逗她，“还有爷爷呢，爷爷说，这个孙媳妇又漂亮又善良。” 林幽破涕为笑，“那也谢谢爷爷。” 许温雅说：“你的话我一定带到。” 对话被许温雅那边的声音打断，林幽赶紧催促道，“那你快去工作吧。” 许温雅说：“好，那你……” 林幽笑：“我会自己找事情打发时间的，不要担心。” 许温雅笑声沉沉说，“好。” 这通电话之后，许温雅就一直在忙，中间两人只发了几次微信，他忙得连电话都没时间打。 在家宅了两天，林幽感觉头上都快长蘑菇了。午睡过后，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出发去健身房。 刚走到楼下她就惊喜地发现，连椅旁边，一大一小两只猫咪正窝在一起晒太阳。 林幽觉得有意思，随手拍照发了个朋友圈，配文：健身的路上，偶遇大可爱和小可爱，希望回来的时候还能遇到它们~~ 来到健身旁，林幽先做了热身运动，接着直奔器械区。 国庆长假期间，健身的人似乎少了一些，她做完两组训练，正坐在一边休息，一抬头竟看到沈家明向这边走来。 林幽厌恶地皱眉。 他怎么来了。 沈家明果然直奔她走来。 他似乎是跑着来的，呼吸有些急促，在林幽面前站定后，他喘了口气说，“你真的在这里。” 林幽疑惑地看着他，“你来干什么？”他穿着衬衣西裤，显然不是运动的装扮。 “我来找你。”他干脆地说。 林幽的疑惑更甚，“我记得我说得很清楚了，是你没听明白？”她抬手蹭了蹭额上的汗水说，“别再拿过去的老黄历跟我说车轱辘话了行吗？” 沈家明摇头，“我不再说那些话了，我只想告诉你，”他看着她说，“能再遇见你，一定是上天给我的机会，我不想再放弃，我想重新追你。” 林幽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笑话，“那我可以告诉你，你完全没机会。” 沈家明并没有失落，他说，“过去我能追到你，现在我想……” 林幽无言得想笑，“沈家明，过去我十七八，现在呢，我二十七了，你以为我还是小姑娘？” 沈家明沉默一瞬，喃喃地说，“可我没有变。” 林幽一句话都不想说了，转身便走，沈家明却突然拉住她，“林幽我不会放弃。” 林幽甩开他的手，回眸看了他一眼，一字一顿地告诉他，“我有男朋友了，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这话犹如一记闷雷打在沈家明身上，他脸色瞬间苍白，僵硬地看着她，无意识地重复着她的话，“有男朋友了……第一次知道，喜欢一个人？” 林幽转身就走，她完全没了健身的兴致，直接回了家。 走到楼下，那两只猫咪已经不见了踪影，林幽慢慢坐到连椅上，疑惑再次涌上心头。 沈家明应该是专门去健身房见她的，可是，他怎么知道她在健身房呢？ 身后的花丛里传来“喵喵”的声音，林幽循声望去，那两只猫咪正躲在花丛中，大的悠闲地趴着，小的肚皮朝上，顽皮地滚来滚去。 林幽脑中一闪，霍然想起她发的那条朋友圈，她赶紧从背包中拿出手机，打开那条状态，下面有几条评论，点赞的人数更多。 难道有人看到了她发的状态，然后告诉了沈家明？ 会是谁呢？ 林幽皱起眉头，心中隐约不安。 林幽顶着这团疑云回了家，刚进门就接到许温雅的电话。 “在家吗？”许温雅说。 林幽边往沙发走边说，“去了趟健身房，刚进家。” 许温雅清了清嗓子说，“我明天可以调休一天。” 林幽心情突然大好，兴奋地连声问：“真的吗？真的吗？” 许温雅也难掩笑意，“真的，我明天可以陪你。” “太好了！”林幽欢呼着，像个孩子一样。 为了第二天的调休，许温雅这天加班到晚上十一点。 第二天一早，他先给林幽发了条微信，告诉她，他来准备早餐。接着他走进洗手间，快速地洗漱完，然后直奔厨房，着手准备早饭。 食材是昨天下午趁着吃饭的空买好的，步骤却仍很生疏，他对着手机上的教程一步一步来。 时间还很早，天色甚至还不太亮，男人高大的身影在厨房忙碌着，修长的手指越来越熟练，天色也渐渐亮了。 两人约在楼下见面，林幽收拾妥当下来时，许温雅已经站在车旁等她了。 她欢快地奔跑过去，一下子抱着他，耳朵贴着他的胸口，男人的笑声沉沉震动，林幽心动不已，她抬起头看着他，“等很久了吗？” 许温雅认真地回望，轻声说，“是，等了很久。” 林幽皱了皱鼻子，表示不满意，“这时候男朋友不是应该回答，等多久都心甘情愿吗？” 许温雅哑声失笑，从善如流地说，“这点时间不算什么，等我的女朋友，多久都值得。” 林幽仰头看着他，眼眸间尽是神采，“给你打一百二十分。” 许温雅搂着她，俯身贴了贴她的额头，“满分是多少？” 林幽娇俏一笑，“满分一百，多加二十是因为你超常发挥啦。” 男人失笑，拥着她走到副驾驶，边打开车门边说，“那我继续加油，争取每次都超常发挥。” 林幽矮身上车，“那可没那么容易。” 许温雅手撑车门，俯身看着她，轻声说，“那超常发挥会不会有奖励？” 林幽想了想，说，“有的吧！” 许温雅眼中含着笑意，“那我有动力了。” 说完他关上车门，快步绕过车前，走到驾驶室。许温雅开门上车，转头便对上林幽笑眯眯的眼睛，他不禁再次轻笑出声。 男人探身从后座提过一个手提袋，拎出一只白色的餐盒，盒盖透明，凝着热气聚成的水珠。 隔着盒盖，依稀能看到里面的食物，好像是烧麦。 林幽接过食盒，迫不及待地打开，烧麦的咸香味飘出，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转而惊喜地看着许温雅，男人的眼神温和，他说，“快趁热吃”。 “谢谢你！”林幽将食盒置于膝盖，认真地对他说，“我很喜欢烧麦。” “那就好。”男人抬起手看看腕表，“快吃吧，还有时间。” 林幽拿出一个烧麦，先递给许温雅。 “我吃过了，”他轻抬下巴对他说，“都是你的。” “那我不客气喽，”林幽收回手，把烧麦放到嘴边咬了一口，边嚼边口齿不清地夸赞道，“太好吃了！” 许温雅看着林幽吃东西的样子，不禁眉目舒展，嘴角也微微上扬。 “你在哪里买的呀？”林幽嚼着烧麦说，“我高中的时候经常在学校门口一家店里买烧麦，他家的烧麦特别好吃，但是后来听说老板回老家了，我就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烧麦了。” 林幽又咬了一口烧麦，边放在眼前看，边评价道，“这个烧麦虽然长得丑了点，味道倒是和那家的有一点点像。” “丑吗？”许温雅靠过来一些，看着她手中的烧麦，小声嘀咕着，“我觉得还好吧，图片上就是这个样子的。” “？……！”林幽瞪圆了眼睛，嘴巴忘了咀嚼，“什么图片，你你，自……自己做的？” 许温雅淡淡撇开视线，耳朵慢慢染上绯红。 “真是你做的吗？”林幽难掩兴奋地追问。 许温雅很轻微地“嗯”了一声。 “我男朋友好厉害呀！二百分！”说完，她便一口将烧麦塞进嘴巴里。 怕她噎到，许温雅赶紧指了指食盒提醒，“第二层有一盒牛奶，温的。” “纯牛奶吗？”林幽有些为难地说，“可是我不太喜欢纯牛奶的味道。” 说着，她已经打开第二层，里面果然有一盒牛奶，但不是纯的，是燕麦牛奶。 林幽一愣，将牛奶拿出来，温度刚刚好，不冷不热。 她愣愣地看着许温雅，“你知道我不喜欢纯牛奶对吗？” 许温雅颔首，然后看着后视镜，发动车子，将车从车位上倒出。 林幽愣怔着。 他怎么知道的呢？ 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她似乎还没告诉过他。 许温雅发动汽车，慢慢开出小区。 林幽收回神思，看了看窗外，问道，“我们去哪儿呀？” “你有什么安排？”许温雅看了她一眼，语气轻柔地征求意见。 林幽蹙眉想了想，为难地说，“我就只想到了看电影……” “既然这样，那白天你陪我去个地方，晚上我们再去看电影好吗？”许温雅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好。”林幽爽快地点头。 只是，她完全没想到，许温雅让她陪着来的地方……居然会是游乐园。 她看看面前造型如城堡的卡通建筑，又看看身边的男人，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这个男人，是不是今天的打开方式不对？ 第39章 林幽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小…… “你让我陪你来的地方, 就是这儿？”林幽忍不住开口问。 许温雅点点头，眼神微窘，脸上现出可疑的红晕。 “从来没有来过, ”许温雅看着她，“今天想试试。” 林幽突然觉得这样的许温雅, 有种可怜兮兮的反差萌，让她忍不住想揉他的脑袋。 事实上她真的这么做了。 “没童年的孩子真可怜, ”林幽撅着嘴巴，语气似轻哄，“今天我们来一条龙, 全给它玩一遍！” 男人个子高, 她需要将手举起才能碰到他的头顶。为了配合她的动作, 许温雅头微微下压, 看上去乖巧又好欺负, 他眉目温柔，安静地看着她。 林幽仰着头与他对视，脸颊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兴奋, 看上去红扑扑的, “许温雅小朋友，我们进去吧。” 如林幽所说，两人用了将近一天的时间, 真的将游乐园里的热门项目通通玩了一遍。 傍晚，走出游乐园时, 林幽意犹未尽，许温雅却紧抿着嘴唇，面色苍白。 回程的路上，许温雅安静地开车, 完全没有搭理林幽的意思，林幽也不无聊，神清气爽地兀自哼着不成调的歌。 她忍不住回想许温雅在过山车和大摆锤上的样子。 那么高大硬气的男人居然吓得全程不敢睁眼，从过山车上下来后，他甚至脸色惨白，差点吐出来。 林幽终于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许温雅的脸刷得红了，他看了她一眼，低声说，“不许笑。” “哦，”林幽勉强止住笑意，捂着嘴巴说，“没忍住。” 又偷偷乐了一会儿，林幽收起笑意，轻咳一声，问他：“这回实现幼时的梦想了吧？”想到他在游乐园时一脸遭罪的样子，她又说，“不过以后是不是再也不想去了？” 刚好红灯，许温雅转头看向林幽，“还想去。” 林幽显然不相信。 被折磨成这样还想去？ “为什么？”林幽不解地望着他。 “因为你喜欢，”许温雅理所当然地说，“我愿意陪你去。” 林幽神色凝滞，愣愣地看着他。 她想起小时候。那时的爸爸妈妈感情还很好，他们每年总会带她去几次游乐园，爸爸的胆子大，什么项目都敢带着她挑战，妈妈却很胆小，总是吓得恨不得躲到爸爸怀里。 只是后来，他们感情退却，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争吵…… 她甚至都忘了，她曾经那么喜欢游乐园。 良久，林幽从回忆中抽离，她转头看着正安静开车的男人，她轻轻“嗯”了一声说，低声轻喃，“我的确很喜欢游乐园。”她抿唇笑了笑说，“谢谢你。” 午饭是在游乐园的随便解决的，这会儿两人都有些饿了，许温雅就近找了个商圈，打算吃完晚饭直接去顶楼的影院看电影。 他们找了一家人不那么多的中餐厅。林幽突然想吃点甜的，但又考虑到热量，便点了个薯类拼盘，两人又简单点了菜，便大眼瞪小眼地等着上菜了。 “我饿了，”林幽嘟着嘴巴说。 许温雅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说，“那一会儿多吃点。” “嗯。”林幽双手托腮看着他，怎么看都是极好的长相。 她有些不解地问，“我们以前，真的是一个高中的吗？” 许温雅给自己也倒了杯水，将水壶放下，笑着说，“对。” “那就很奇怪，”林幽有点不开心，“我男朋友这么帅，我当时居然没注意到……” 许温雅一愣，接着坦然一笑，淡淡地说，“可能那时候，帅得不明显吧。” 林幽眉眼带着笑意，觉得自己捡了大便宜，“幸亏帅得不明显。” 许温雅不解，“为什么？” 林幽故作神秘地说，“你要是那时候就惊为天人，哪还有我什么事。” 许温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菜上得很快，第一个便是薯类拼盘。 林幽拿了一个紫薯，剥开递给许温雅，“你要吃吗？” 许温雅笑着摇头，“你吃。” 林幽咧嘴一笑，开开心心地吃起了紫薯。 两人都饿了，所以吃得略快些，最后盘里还剩几个紫薯，林幽问：“你吃吗？别浪费了。” 许温雅拿起一个紫薯，边剥皮边说，“我帮你剥，你吃。” 林幽连连摆手，“不，我已经吃了两块了，你吃吧，这东西吃多了容易放p……”最后一个字音，被林幽生生咬断，面色微窘地将半个“屁”字咽了回去。 许温雅握拳抵唇，掩住笑容，却掩不住眼中的笑意，他低声说，“不要不好意思，这是正常生理现象。” 林幽微红着脸鼓起腮帮，小声狡辩着，“我是小仙女，我才不放那玩意儿。” 在许温雅低沉的笑声中，林幽突然想到什么，身体前倾，略带神秘地问，“你那次说的肠道排气是什么意思？” 许温雅愣了一瞬，想起她生日那天在她家，他随口骂沈家明的一句话，他似笑非笑地说，“跟你刚才说的一个意思。” 林幽：“……”果然是这样，她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许医生骂人不带脏字……在下真的佩服。” 许温雅轻笑着摇头，林幽却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昨天遇见沈家明的事，以及他们约定的，尽量不和异性单独见面的事。 她迟疑地看着许温雅，她觉得应该告诉他。 可许温雅却抢先一步问她，“吃好了吗？去看电影吧？” 林幽点点头，和他一起起身。 算了，不开心的事还是晚点再说吧，别影响了看电影的心情。 其实两人都没有特别想看的电影，只是觉得这是情侣之前必须要体验的项目，最后林幽选了一个时间比较合适的《亲密旅行》。 这电影名，一看就充满旖旎，林幽拉着许温雅走进放映室，心里已经不由自主地生出许多旖旎的情结。 然而，等到电影开始，她才发现，这电影的主人公是一个老男人和一个八岁男孩…… 哪有什么旖旎的情结。 林幽无语地直叹气，再看身边正襟危坐的男人，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他甚至连她的手都没有牵！ “哼！”林幽没忍住发出一点声音，许温雅看了她一眼，立即靠过来，刻意压低的声音震颤着她的耳朵，“怎么了？不喜欢看？” 林幽撅了撅嘴，这是她选的电影，她哪好意思说不喜欢，她把手一伸，垂头丧气地说，“我男朋友都不牵我。” 许温雅勾唇无声地笑，然后抬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转而掌心一转，十指相扣。 他又看了她一眼，眼眸中有光影在流动，林幽心跳加快，掩饰地看向屏幕，小声说，“这还差不多。” 看完电影出来，已经九点半了。 许温雅把林幽送回家，他们一前一后地走进门。 林幽放下包，沉思片刻，觉得沈家明的事仍然如鲠在喉，她不想瞒着许温雅。 她突然转过身，满脸严肃看着他说，“我有事告诉你。” 许温雅身体一僵，小心地看着她的表情，不知为何，他心里竟有点慌，“什么事？” 林幽叹了口气，走过来环住他的腰身，抬头看着他，对他坦白，“昨天在健身房，沈家明又来我了。” 许温雅僵硬的身体，在被女人环抱住的瞬间放松下来，他顺势抱住他问，“他怎么知道你在健身房？” 林幽皱着眉说，“我去之前发了个朋友圈，就是小猫咪的那个，”林幽提醒道。 许温雅点头，他当然看到了那个状态，他还点赞评论了，但是朋友圈状态和沈家明有什么关系？ 他脑中有一个念头闪过，脸色不觉微变，“你……还有他的微信？” “怎么可能！”林幽抬手轻拍他的额头，“早删了八百年了好吗？” 她把下巴抵在男人胸口，表情若有所思，“所以就很奇怪啊。” 许温雅眉间蹙成两道褶皱，“他不仅知道你那个时间去健身房，还知道你在哪一个健身房，”他慢条斯理地推论，“那必定是你们的共同好友告诉了他。” 林幽恍然，只是一时没猜到是谁，她抿了抿嘴唇，小声说，“也不知是谁那么缺德。” 许温雅问，“他有说什么吗？” 提到这个林幽就生气，但是他不想让许温雅也不开心，便轻描淡写地说了说。 许温雅叹了口气，试探着问，“那你要不要换一个健身房？或者……”他环视房间，“换个地方住？” 林幽一愣，“也不用那么夸张吧，他应该也不敢怎么样。” 许温雅低头，额头抵住她的，轻声叹息着，“可是我真的担心。” 林幽心间一颤，唇角轻轻扬起，“但是你爸妈也住这个小区啊，你回来也挺方便的，我们也可以常常见面。” 许温雅不置可否，他突然开始觉得两人的进展有些太慢了。 如果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待在一起，工作之余的所有时间都待在一起，或许，他就不会那么担心了吧。 只是，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也怕唐突了她。 他也只能在心里默默打算，争取每周多过来几次。 思绪突然被林幽娇俏的声音打断，他头抬起来一些，看着她。 林幽说，“你不专心，抱着我还要想东想西。” 许温雅唇角勾起，沉声笑了笑，“我在想你。” 林幽软声问，“真的吗？” 许温雅颔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林幽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小小的自己。 恍惚间，她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渴望。 林幽仰起头，定定地看着他，大脑似乎受到蛊惑，话却已经脱口而出，“许温雅，你要不要亲亲我？” 许温雅脑中一白，整个躯体都好似不是自己的，只有那颗心震颤着，狂躁着，叫嚣着。半晌，他的目光从她的眼睛，缓缓转移到嘴唇。 女人粉红饱满的唇无意识地抿了抿，她的唇角自然上翘，唇间呼出的甜软气息似带着魔力，让他迷醉到忘了回应。 其实话甫一出口，林幽便后悔了，她怎么可以这么不矜持呢？ 可是话都已经说出口，再收回就显得很没面子，她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给自己找台阶，“知道你不敢，那我就……” “放过你”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堵了回去，男人炙热的唇迅速贴过来，印上她的。 林幽眼睛瞬间睁大，纤长的睫毛慌乱地颤动着。 他，真的，吻她了！ 第40章 你学坏了，许医生 许温雅的唇贴着她的, 两人气息都有些乱。 她看着他微阖的眼眸，男人的眼神不甚明朗，沉沉地与她对视着。林幽心间一颤, 灵魂几乎被吸进去，她不禁闭上眼睛。 感官无限放大, 唇间的感受愈加清晰，她感受到两人缠绕在一起的呼吸, 彼此的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许温雅慢慢退开，喘息着看着她, 男人的眼眸间暗流涌动, 尽是化不开的欲望。 他, 还想吻她。 林幽舔了舔唇角, 鬼使神差地再度靠过来, 软软地说，“我教你，”她贴近男人的唇, “这次我来做示范……” 话音未落, 她的呼吸却再一次被吞噬，两人的唇瓣更加紧密地贴合在一起，辗转, 吮吸。许温雅喘息着碾压她娇嫩馨香的唇，林幽几乎不能呼吸, 她如一只搁浅的鱼，嘴唇不受控地微微张开。许温雅僵住一瞬，林幽得以稍稍喘息，嘴唇无意识地蠕动几下, 紧接着换来男人更深入的掠夺…… 窗帘密不透风，外面的声音一丝都进不来，整个世界那么安静，只有沙发上紧紧拥抱的人发出的细碎的喘息和暧昧的吸吮。 良久，许温雅的嘴唇移开些许，他目光沉沉地垂眸看她，林幽回望着他，眼神迷离，两人的视线之间仿若有一根无形的丝线粘黏在一起。 “许温雅。”她轻声唤他，声音不似以往的任何一次，让许温雅顿时没了思考，他再次倾身吻住，唤来她娇软的嘤咛。 他将林幽整个箍在怀里，左手捧住她的脸颊，微偏转方向，舌尖再次抵入，与她纠缠不休。 “林幽，”他嗓音低哑，染上化不开的情意和欲望，“林幽……” 时间已经指向十点半，许温雅直觉不能再吻下去了，他退开一些与她对视，女人双颊绯红，吐气如兰。到底没忍住，他的唇又如烙印般贴上去，这次克制地很快退开。 林幽的呼吸深深浅浅，无意识伸出舌尖舔了舔肿胀的唇瓣，许温雅眼神一暗，轻叹一声，再次低头吞入。 几秒后，他呼吸沉沉地退开，哑声说，“不要说话了，我会……”他无奈低笑，“忍不住想亲你。” 林幽下意识地抿唇，乖乖地“嗯”了一声。 十分钟后，两人分坐沙发两端，许温雅怨念地看着她，林幽快速回看他一眼说，“是你说不让我离你那么近的。” 许温雅无奈扶额，“我是说让我平静一下。” 林幽冲他一笑，“离远一点才能平静啊，不然你又忍不住一直亲。” 许温雅：“……”那倒是。 林幽拖着腮，不知想到了什么，兀自笑了出来。 “笑什么？”许温雅往她的方向挪了一点问。 林幽眉眼弯起，又好似在回味，“我们居然接吻了……” “这才好了几天啊，”她突然转过来，眼神戏谑地看着他，“许医生厉害哦。” 许温雅的耳朵瞬间红透，他羞恼地挪到她身边，倾身环住她，男人低沉的声音贴着她的耳边说，“林老师主动示范，那我肯定得卖命回应了。” 林幽一愣，瞬间想起自己的话，好像还真是她主动的…… “那……还不是因为你勾引我！”林幽狡辩着，“你那副表情就是在说，快来亲我啊。” 许温雅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白皙脸颊，突然低头亲了一下，如他所想的弹性软嫩。 林幽呆呆地转过来对上他的目光，两人的呼吸再次胶着。 许温雅退开些，哑声说，“你刚才那表情，我以为，你想让我亲你。” 林幽一愣，咬唇轻捶了他一下，嗔道，“你学坏了，许医生。” 许温雅沉沉笑出声，“那以后林老师教我收敛点。” 林幽：“……” 因为许温雅明天还要早上班，所以今天必须赶回自己的住处，林幽怕睡太晚会影响他第二天的工作，便催着他走了。 把许温雅送走后，林幽去卫生间洗脸，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中，女人眼带水光，两颊微红，她抬起手，轻轻抚上微肿的嘴唇。 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林幽太兴奋，以致失眠了，她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眼睛睁得大大的。 两个小时过去了，林幽还是睡不着，索性放弃。她看了看手机，已经凌晨一点，她打开微信，拨通了胡安娜的视频通话。 隔了一会儿，视频才接通，接着，一大一小两张脑袋凑到镜头前。 胡安娜满脸惊讶，“你那儿现在是半夜了吧？这么晚不睡，疯了？” 林幽趴在沙发上看着屏幕，“我睡不着，找你聊聊天啊。” 胡安娜打量她一番，接着了然地坏笑，“睡不着，看你这表情多半是因为那个医生。” 林幽默认，抿着嘴唇笑了笑。 “哎哟喂，看这嘴！”胡安娜兴奋地喊道，“够激烈的呀！” 林幽老脸一红，坐起来低声呵斥道，“你小点声！” 胡安娜满不在乎地说，“怕什么，郭安又不在家。” 林幽放下心来，又慢慢趴了回去。 胡安娜凑近镜头，神神秘秘地问，“感觉怎么样？” 林幽装傻，“什么感觉？” 胡安娜一眼识破，嫌弃地说，“你半夜给我视频不就是给我聊感言的吗？别矜持了，亲得感觉怎么样？” 林幽早已习惯了她的直接，抿了抿嘴唇说，“还挺好的，”她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疑惑，“我们是不是节奏有点太快了？”才在一起几天就接吻了。 胡安娜翻了个白眼，“大姐你今年几岁？二十六啦，不对你刚过了生日，你二十七，不是十七，亲个嘴还得搞个一二三四五六集？” 林幽看着她，想了想说，“好像也是哈。” “我就说你这么些年不谈恋爱，人都傻了，”胡安娜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那你之前跟沈家明在一起多久才亲的？” 一提这人，林幽就忍不住皱眉，“你能不能别提这人了，就你这乌鸦嘴提的，昨天他又跑来找我。” “窝草！他还跑来找你！！”胡安娜满脸义愤填膺，“这人也太不要脸了，当年让他妈那么羞辱你，现在还阴魂不散。” 她突然嫌弃地看了林幽一眼，“你当年怎么看上那么个玩意儿？” 林幽摆了摆手，懊丧地说，“行了，别提他了，你可真是煞风景。” 胡安娜“哦”了一声，收了话头。 然而没过五秒，她又不死心地问，“所以，你和沈家明亲没亲？” 林幽无语地趴进抱枕里，认命地说，“蜻蜓点水。” 闻言，胡安娜又“哦”了一声，两人同时安静下来。 林幽把脸从抱枕中抬起来，看了屏幕一眼，胡安娜正蹙眉想着什么。 “想什么呢？”林幽不解地问。 胡安娜皱着眉说，“你别吵吵，我在想事情。” 林幽被她的表情逗笑，“想什么大事呢？” 胡安娜似乎才想明白，表情夸张地说，“绝对是大事！你和医生哥哥亲的时候伸舌头了？！” 林幽：“……” 胡安娜异常兴奋地分析，“你刚才说跟沈家明是蜻蜓点水，那你潜在的意思就是那算什么亲嘴，所以，我百分之百确定，你和这位医生哥哥亲的时候肯定伸舌头了！” 林幽有点没跟上她的逻辑，她怎么就能断定……是舌吻了？ 林幽无语地看着她。 “你这个表情，就是在告诉我，我说对了！”胡安娜突然抱着恬恬亲了一口，惊喜地说，“你幽幽阿姨一把年纪了终于正儿八经地亲了回嘴！” 林幽羞恼万分，默默地切断视频，整个头砸进抱枕堆里，露出的小半只耳朵红得夸张。 十一长假很快就到了尾声，假期最后一天的傍晚，许温雅抱着一箱苹果送来，进门后，他把箱子放在地上，先拆开拿出几个，然后把剩下的都放进冰箱里。 林幽跟在他屁股后面，看着他弄，像个小尾巴一样。 许温雅关上冰箱门，转身看着她笑，“每天记得吃一个。” 林幽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等到男人伸开双手，摆出抱的姿势，林幽才抿嘴笑着走近，贴到他怀里。 许温雅环抱住她，试探着问，“有没有想我？” 林幽在他怀里点头，声音闷闷的，“想了。” 许温雅的心软得一塌糊涂，松开她，双手捧着她的脸，慢慢靠近。 林幽心跳加快，紧张到脚趾不禁蜷缩起来，她看着两人的距离在不断缩短，缩短…… 唇瓣几乎要贴上时，林幽的手机却突然响起，旖旎瞬间被打破，林幽松开手，两人各自掩饰着尴尬。 林幽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姨妈打来的。她有点气恼，直接点了免提。 姨妈在电话里说：“幽幽，有个事啊，你表舅今天说他有个学生从美国回来了，条件特别好，让我问问你要不要处处看。你和小许医生成没成？没成的话就去见见这个？” 姨妈继续说，那架势颇像在推销，“虽然许医生也不错，但是如果不成的话，也没办法，那就赶紧再相一个……” 林幽眨了眨眼，笑眯眯地看向许温雅，后者眉毛挑得老高，接过手机，直接对那头的姨妈说，“万姨，我是许温雅，我们在一起了。” 姨妈：“……” 林幽：“……” 第41章 我男朋友又帅，又会做饭…… “小许啊, ”到底是姨妈久经沙场，立马就把这尴尬的场面化解了，“在一起好啊, 这么大的好事，林幽这臭丫头居然不告诉我, 你看这事弄的。” 许温雅笑了笑，看着林幽, 对电话那头的姨妈说，“万姨，可能她害羞吧。” 姨妈立刻拆台, “这丫头天天没头没脑的, 小许医生你多担待啊。” 许温雅赶紧说：“万姨, 林幽很好, 您放心。” 姨妈满意地直乐, “那行，你们小年轻好好相处，我就不打扰了。” 许温雅：“再见万姨。” 姨妈：“再见, 小许医生。” 觉得自己被忽视了, 林幽赶紧出声：“姨妈，拜拜。” 电话那头：“嘟嘟嘟……” 林幽：“……” “呵呵，”林幽抬头看着许温雅, “行了，这下你曝光了, 感觉怎么样啊？小许……医生？” 许温雅重新将她抱在怀里，思考了一会儿说，“感觉过了明路了，挺好的。” 林幽被他的说法逗笑, “还过了明路，那之前你是在暗路吗？” 许温雅也笑，唇角浅浅勾起，“这不是得到长辈认可了吗，就感觉，”他想了想，继续说，“身份有保障了。” 林幽环抱住他的腰，仰头看着他，她喜欢这个角度看他，男人的下颌线棱角分明，下巴处的凹陷恰到好处，她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这位身份有保障的男朋友，你怎么那么好看啊？” 许温雅垂眸轻笑，“还行？” 林幽眼睛瞪圆，故作严肃地说，“我男朋友特别帅，怎么能说还行呢，”她的手指还在描摹他下巴的弧度，“你这道美人沟，可不是一般人都有的，多好看呀！” 许温雅眉毛一挑，“美人……沟？什么东西？”前两个字他着重强调了一下。 林幽直接拉着他走到洗手间的镜子前，指着他的下巴说，“就是下巴这个地方，”她又指了指自己的，“你看我就没有。” 许温雅忍着笑，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问她，“真的好看？” 林幽肯定地点头，“特别好看，林青霞同款。” 男人笑出声，“女的？” 林幽一愣，赶紧说，“很多男明星也有啊，我想想啊，”她皱着眉认真地想，突然眼睛一亮，笑着说，“就《珍珠港》那个男主角，我当时看的时候就觉得他超级帅，现在才明白，原来是因为他长着和我男朋友一样的下巴啊！” 许温雅便笑了，他的眉眼舒畅，整个人都明朗起来，林幽仰头看他，转瞬便被他抱进怀里。 镜子中，两人渐渐靠近，男人下颌微转，俯身贴上女人的唇，他将她紧紧扣在怀里，愈吻愈深…… 不知过了多久，许温雅退开一些，哑声问怀中的人，“饿了吗？” 林幽眼中似有水光，微微喘息着看着他，“还不饿。”她说，“你今天还要回医院那边住吗？” 许温雅笑着摇头。 “哦，”林幽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嘴唇触到他的，她的声音模糊，许温雅却听见了，她说，“那再亲亲我吧。” 许温雅立刻反客为主，舌尖撬开唇齿，强势抵入，林幽嘤咛一声，男人更紧地拥住了她。 林幽坐在餐桌旁，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了。许温雅在厨房煮面条，林幽边玩手机边等着被投喂。 很快，许温雅端着碗走出来，放在她面前，又把筷子递给她，轻声说，“你先吃。”接着，他返身回厨房，又端来一碗，放在她的对面。 他坐下来，觉察到她的目光，抬眸笑问，“看什么呢？” 林幽趁机夸赞道，“看我男朋友，”她表情略显夸张地说，“我男朋友又帅，又会做饭，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许温雅眼中闪着欢快的眸光，修长的手指伸过来，轻轻刮她挺俏的鼻尖，语气中带上宠溺，“快吃吧。” 林幽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冲他甜甜一笑，低头开始吃面。 吃完饭，林幽把许温雅赶去看电视，自觉地承担起洗碗的任务。煮面用的锅已经被许温雅顺手刷干净，连流理台也被擦拭得一丝水渍都不见。林幽只将两只碗洗完，然后整齐地码在沥水架上。 回到客厅时，许温雅正在看电视，他也懒得调台，电视上还是放得相声。 林幽在他身旁坐下，将遥控器递给他，“调个你喜欢的吧。” 许温雅摇头，“看这个挺好的，”他看了她一眼问，“怎么那么喜欢看相声啊。” 林幽表情一窒，转而笑了笑，“就是感觉很好笑，很热闹啊。” 她转过头看着电视屏幕，画面刚好切换到观众席，大家脸上都挂着笑容，笑声不断。 许温雅默默看着她，突然将人搂紧怀里，唇贴近她的耳朵，轻声说，“以后我陪着你，没有相声也热闹。” 林幽心中震颤，嘴唇无意识地抿紧。 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看相声的，其实也算不上喜欢，只是这么多年，每当走进偌大的房间，总觉得冷清孤寂。偶然的机会在电视上听到相声里的哄堂大笑，那笑声那么有感染力，似乎把整个房间都填满了，于是每次回家，她都会顺手打开电视。 那么多人陪着她一起笑，那样就显得，没那么孤单了。 她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她从未深想也并不在意的小事，竟被他看在眼里。 以后我陪着你，没有相声也热闹。 许温雅的声音无波无澜，却在她心中掀起朵朵涟漪，让她恍然间有了一种，被人珍视的感觉。 林幽鼻子发酸，她一头扎进许温雅怀中蹭了蹭，瓮声说，“许温雅，你怎么可以这么好。” 许温雅顺势低头，轻吻她的头顶，沉声笑道，“你不是刚夸完我吗，那我不得好好表现？” 林幽闷在他怀里笑，她抬起头看着他，眼中带着水光，“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你会离开我吗？会不要我吗？会一直……对我好吗？ 许温雅嘴唇贴上她的额头，轻轻印下一个吻，他哑声说，“会的。” 假期结束，林幽很快调整状态，投入到工作中。 秋意渐浓，十一过后下了几场雨，气温断崖式下跌，林幽的咳嗽也犯了。 几年前刚当上高中老师时，忙起来常常忘记喝水，又不知道保护嗓子，久而久之嗓子便不太好了。平时倒没事，只是一到秋天，冷空气骤然来袭，她的嗓子就格外敏感，往往说几句话就干咳不止。 一次和许温雅打着电话，她就突然咳起来，好半天都止不住，许温雅担心地问，“怎么咳成这样？” 林幽喝了点热水，缓了缓，才有气无力地说，“老毛病了，一到这个季节就这样。” 许温雅问：“这样很久了吗？” 林幽放下水杯，“有几年了，平时没事的。”她的声音因咳嗽而微微沙哑，反而宽慰他，“你别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 当天中午许温雅就带着药来学校找她，怕她记不住，他又将药的使用剂量写在纸上，嘱咐道，“药一定要按时吃，水也一定要多喝，而且要喝热水，”他不放心地看着她，一样一样地说，“辣的、甜的、咸的、油腻的都不要吃了，听到没？” 林幽只有点头的份，但转念一想，小心地问，“那我还能吃啥？” 许温雅干脆地说：“清淡的。” 人生的乐趣被剥夺了，林幽有点不开心，但还是嘟着嘴听话地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好严肃。” 许温雅失笑，“哪有严肃？你乖乖的吃药好吗？”他抱了抱她，轻声喟叹，“别让我担心。” 许温雅是抽空过来的，很快便离开了。 林幽提着一袋药回到办公室，一进门便对上姜明敏探究的眼神，她走过来轻声问，“男朋友？” 林幽点点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温度刚好，她把药分别拿出来，照着许温雅写的用量，就着水把药吃了。 姜明敏不知在想什么，突然过来问她，“你最近还去健身房吗？” 林幽摇头，“咳嗽犯了，没法去。” 姜明敏眉头微皱，“也是，那你好好吃药，好了再说。” 林幽接下她的关心，对她笑了笑说，“谢谢你。” 隔了一会儿姜明敏的手机响了，她低头看了看屏幕，然后走出办公室。 晚上下了晚自习，学生们都走后，她才回办公室是收拾东西离开。 她走到门口，和门卫大爷打了声招呼，然后往停车场走去。 远远的，她看到车旁站了一个人，林幽脚步顿住，定睛望去，是沈家明。 此时的停车场空旷安静，林幽不敢贸然上前，她立即折身往回走。 但是沈家明已经看到了她，他喊了她一声，抬腿追上来。 林幽加快脚步，可还是赶不上男人的大步子，很快便被追上了。 沈家明拉住她的手腕，喘息着说，“你跑什么？” 林幽用力甩，却没有甩开，她冷眼看他，“你又来干什么？”她环视停车场一圈，威胁道，“你最好赶紧放开我，不然我就报警了，这停车场可有监控，取证容易得很。” 在他愣怔的间隙，林幽猛地甩开他的手，拔腿便往外跑。沈家明反应过来，追着跑出停车场。 林幽大声呼喊，“大爷，帮帮我！” 大爷循声走出保卫室，看到林幽惊慌失措的样子，课她身后的人文质彬彬的，倒也不像坏人。 “大爷，您别误会，”沈家明放慢脚步走过来说，“我们是朋友，只是因为有些误会……” “谁是你朋友？”低沉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三人不约而同地望过去。 林幽眼睛一亮，突然飞快地跑过去，许温雅紧走两步，顺势抱住她。 “许温雅……”委屈感在一瞬间来袭，林幽的眼圈红了。 第42章 男朋友刚才好MAN啊！…… 沈家明僵在原地, 定定地看着林幽，后者整个身体缩在男人怀中，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身, 她那么依赖他。 男人捧住她的脸颊，用拇指轻拭她的泪, 低声安慰。 大爷已经回保卫室了，此时围观的, 只剩下沈家明一人，他无法移开目光，那个令他魂牵梦绕多年的女人, 此时躲在别人的怀里。 良久, 当林幽终于平静下来, 许温雅才将目光转移到沈家明身上, 他眼中如淬了寒冰, 冷冷地看着他。 沈家明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有多远滚多远。”许温雅的声音如同他的眼神一样冰冷，他连一眼都不想多看, 转身护着林幽离开了。 车上, 林幽仍然不安，她嗫嚅着说，“我总感觉他还会来, ”她说，“他似乎知道我每天的行程……” 今天能特意挑着她下晚自习来堵她, 会不会也会像之前那样趁着她晚归，堵在她家门口？ 许温雅倾身过来抱住她，柔声安慰道，“我来想办法好吗？” 林幽下意识地问：“你有什么办法？” 许温雅抚摸她的头发, 沉默片刻，终于开口说，“你搬去我那里住吧？” 林幽睁大了眼睛，抬头看他，“什么？去你那里住？” 许温雅点头，“从我家到学校，和从你家到学校距离相当，甚至还近一些，你考虑一下好吗？”他目光真挚地看着她，是真的在为她着想。 “可是……”林幽犹豫，“可是我们才刚在一起，我……” 许温雅自然知道她的顾虑，“你睡主卧，我睡次卧，卫生间也各用各的，”他想了想，又说，“其实跟合租没分别。” 林幽嘴唇动了动，她想告诉他，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睡卧室了，她受不了卧室内的空间，她没法在目及之处全是墙壁的环境中入睡。 可是她内心深处似乎又不想让他知道，她是一个如此奇怪的人…… “我，我还是先不过去了。”林幽垂眸，“我以后会注意一些，晚自习后尽量和学生一起出学校，健身房我也暂时不去了……” 她抬头看着许温雅，“但是，谢谢你。” 许温雅表情滞涩，苦笑一声，“谢我干什么，”他搂紧她，“我是你男朋友，你还要谢我啊？” 林幽一愣，在他怀中抬起头，“那我说错了，我收回。” 许温雅轻笑，表情却依然惆怅，他是真的后怕和担心，“那这段时间晚自习我来接你，你下班就在学校等我，接到电话你再出来。” 林幽正要摇头，他却语气不容置疑地说，“不要拒绝，不然就搬我那里去。” “可是你那么忙……”林幽心头暖暖的，可也不忍心让他那么辛苦，“我怕你太累。” “不累，”他轻笑，“接女朋友下班，怎么都不会累。” 他突然又想到什么，目光一沉，对她说，“那个透露你行踪的人，你有没有考虑是你的同事？” 林幽垂下眼帘，有些不想承认，“有，”她说，“但是我还不太确定。” 许温雅点头，“那以后在学校说话尽量注意些，别透露自己的行踪。” 林幽“嗯”了一声，抱住他劲瘦的腰身，刚要说些什么，突然一阵咳嗽。 许温雅轻拍她的后背，柔声问，“有没有按时吃药？” 林幽红着眼眶点头，“吃了的，我觉得有效果，下午就咳得轻了些。” 许温雅手没有停，接着说，“水也要多喝，我说的那些注意事项你要往心里去，别乱吃东西。” 林幽点头，终于停止了咳嗽，小声嘟囔着，“许医生好严肃。” 许温雅失笑，“这就严肃了？” 林幽：“嗯。” 许温雅突然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声音带着磁性，“那现在呢？” 林幽瞬间眉开眼笑，“现在变甜啦。” 许温雅笑着将她扶着坐好，又探身帮她系好安全带说，“太晚了，送你回家。” 第二天一早，许温雅把林幽送去了学校，下车前，许温雅拉着她，沉声嘱咐，“好好吃药，多喝水，下午下班早回家，别乱跑。” 林幽连连点头，探身在他嘴上嘬了一口，“知道了，许医生，你怎么那么啰嗦！” 许温雅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刻抬手将她勾过来，一记深吻。 然后，他松开手，擦去女人唇上的水渍，哑声说，“去吧。” 林幽呆呆地点头，等到下车才心脏狂跳。 啊啊啊！男朋友刚才好MAN啊！！！！ 林幽平复着心跳往学校里走去，在门口遇到了姜明敏和邱老师，她们笑着打了个招呼。 姜明敏往远处看了看，神秘地问，“男朋友送来的？” 林幽淡笑着点头。 邱老师惊叫一声，“林老师脱单了！好羡慕啊！” 林幽对她笑了笑，“有什么羡慕的，你还年轻，大把帅哥等着你呢，不着急啊，小邱妹妹。” 邱老师满眼冒着星星，“可是甜甜的恋爱谁不喜欢啊。” 三人说笑着走进学校。 邱艳步子快，和几个学生聊着天走远了。 姜明敏和林幽并排走，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姜明敏打破了安静，她突然问，“咳嗽好些了？” 林幽点点头，“吃了药，好多了。” 姜明敏戏谑地笑笑，“男朋友送来的药真的管用呀。”她说，“那过几天是不是又可以去健身房挥汗如雨了？” 林幽突然停下脚步，安静地看着她。 姜明敏已经超过去一截，回过头看着她，不解地问，“怎么不走了？” 林幽摇摇头，轻笑了一声，“没事，就是最近咳嗽得厉害，都没心思去健身房了，”她观察着姜明敏的表情，又说，“等好了还是要去的，毕竟运动能增强体质。” 姜明敏立刻点头附和，“真的，我也得运动起来了，回头你去的话别忘了告诉我，我和你一起！” 林幽笑着点点头。 可是，在姜明敏回身的瞬间，林幽的笑容突然敛住，眼神充满探究和不解。 林幽很听许温雅的话，每天按时吃药，杯不离手，连饮食都严格以清淡为主，第四天，咳嗽基本上就痊愈了。 这天晚上又是晚自习，下班后，她乖乖地在办公室等着，直到许温雅打来电话，她才雀跃着跑出学校。 学校里还有零星几个学生往外走，门卫大爷也在，林幽一路小跑着来到许温雅面前，不好直接扑到他怀里，只对他甜笑着，“许温雅，我来了！” 许温雅抬起手，顺了顺她跑乱的头发，皱着眉说，“跑什么，不咳了？” 林幽清了清嗓子，“许医生的药特别管用，我都好了！” “那就好。”许温雅眉目舒展开，揽住她的肩膀，两人朝他的车走去。 许温雅突然回头望向某处，目光尽是冰冷。 林幽仰头问，“你在看什么？” 许温雅收回视线，手上紧了紧说，“没什么，快走吧，今天有点凉，当心感冒。” 两人驱车离开后，沈家明从停车场的阴影中走出来，他目光阴鸷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唇角勾出一丝扭曲的笑。 车上，林幽突然问许温雅，“你刚才看到沈家明了对吗？” 许温雅沉默一瞬，点点头，他快速看了她一眼，安慰道，“他应该不敢过来。” 林幽淡淡地“嗯”了一声，突然对他说，“对不起，是我太麻烦了，总害你担心……” 许温雅眉头一皱，即刻靠边停车，他转过身，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我不开心。” 林幽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呢喃，“是因为我……对不起” 许温雅突然抬手圈住她的脖颈，将人带进怀里，“因为你总是对我说对不起，总是对我说谢谢，总是……”他挫败地叹息着，“林幽，我全都是出于真心，不需要抱歉，也不需要感谢。” 林幽静静地靠在她的颈窝，那里始终温热，将她那颗不安如褶皱的心慢慢熨帖。 转眼到了周六，这段时间林幽没再见到沈家明，她稍微松了口气。 天气有些凉，还下着雨，许温雅和林幽下班后，便在她家里窝了一下午，许温雅坐在沙发上用平板电脑看行业论文，林幽就坐在他腿边的地毯上玩手机。 外面雨声渐小，许温雅放下平板，低头看了看林幽，轻声问：“饿了吗？” 林幽将下巴搁在他的腿上，抬头看看他，眼神委屈巴巴的，“饿了……” 许温雅一愣，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白嫩的脸颊，“那怎么不叫我？” “你看得好认真，眉头又老是皱着，”林幽故作可怜地说，“我哪敢打扰你。” “那也不能饿着女朋友啊，”许温雅将她拽起来，抱在怀里，“下次饿了直接叫我。” “嗯。”林幽舒服地趴在他胸口，假装呜咽着，“嘴巴好淡啊，天天清汤寡水的。” 许温雅失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想吃有味道的？” 林幽抬起头，眼睛亮亮的。 许温雅倾身，用鼻尖蹭了蹭她，“那带你去钱进那里吃好不好？” 林幽连连点头，直接从他身上跳起来，快活地说，“我们快走吧！” 她一溜烟跑去卧室换衣服，许温雅还张着双臂，是拥抱的姿势，他轻笑着摇头，将平板放下，起身站起来。 第43章 就跟在梦里时，一样 外面还在下着毛毛雨, 落在脸上触感微凉。 许温雅去停车，林幽站在欧月长廊等他。 她穿着白色卫衣浅色牛仔裤，抬头看着那片已经凋谢的欧月。此时早已不是欧月的花季, 微雨中，只要大片的花藤和叶子在风中摇曳。 许温雅撑着伞过来, 将伞罩在她头上，“跑那么快, 连伞都不拿。” 林幽吐了吐舌，“毛毛雨，没事的。” 许温雅单手拢了拢她微湿的发, 然后搂着她。两人穿过那丛欧月, 走进饭馆。 可能因为天气的缘故, 今天人并不太多, 钱进正坐在一张空桌旁, 入神地玩着手机游戏，听见来人，也没顾上抬头。 许温雅牵着林幽的手径直走到钱进面前, 空着的那只手将他的手机拿起来看了看, 钱进正打在关键环节，他下意识去抢，嘴上骂道, “窝草，老子都要赢了！” 看清来人, 钱进微微愣住，许温雅已经拿着他的手机替他打起来。 林幽冲他甜甜一笑，说，“钱老板, 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钱进眼睛一亮，“哎呀，这不是女神妹妹吗？” 话音刚落，屁股就挨了一下，始作俑者自然是刚刚抢了他手机的那位。 钱进眼一瞪，“哎，你这人怎么跟个土匪似的，又动手又动脚的。” 许温雅边专注地打游戏，边散漫地说，“你太吵了。” 钱进：“……” 林幽哈哈笑出声，她走到许温雅身边，看着他打游戏。 画面上好像是枪战游戏，林幽的下巴靠在许温雅臂膀处，看了一会儿，问他：“这游戏是叫吃鸡吗？” 许温雅分神看她一眼，“是，你玩过？” 林幽赶紧摇头，“我只是课间的时候听班里的学生说过，看着跟他们描述地有点像。” 钱进愣愣地看着他们，突然插了一句，“不是，你俩什么情况？”他皱着眉控诉，“悄无声息地抢了我的手机，还拿我手机当道具，向我疯狂撒狗粮？？” 林幽动作未变，嘴巴没什么诚意地安抚道，“别急啊钱老板，许温雅马上就赢了，”她突然想起从学生那儿听到的话，此时正好挪用过来，“带你吃鸡带你飞！” 钱进还没什么反应，许温雅已经笑出声，他边操作边说，“连这都知道？” 林幽正在观战，神态格外紧张，“你别说话，对方还有两个人，你小心点！” 许温雅轻笑着再度进入游戏状态。 钱进的表情精彩纷呈，看他俩那状态，也没什么好问的了，这都眉目传情都到什么程度了，就差隔空打啵了。 “行吧，”钱进起身对问道，“二位想吃点啥？我去准备？” 许温雅没抬头，“你看着来吧，清淡些，林幽嗓子不好。” 林幽赶紧补了一句，“也别太清淡了！”然而低头对上许温雅探究的眼神，她眉毛一挑，又说，“适当清淡，适当哈！” 钱进对着撒狗粮的二人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转身就去了后厨。 如林幽所料，许温雅以一己之力带着队友吃到了鸡，她眼睛放光地看着他，“我也想试试。” 许温雅笑了笑，将手机递给她。 林幽接过手机，在许温雅的提示下操作着。 钱进去后厨安排好，出来时便看到这样的画面。女人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捧着手机，表情严肃地盯着屏幕，男人离她很近，右臂搭在她的椅背上，左手不时指着屏幕，近乎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我说老许，”钱进走过来，不满地说，“虽然说你俩这情况我也看出来了，但是你不正式介绍一下，等会我喊错了，你可别又跑后厨去警告我。” 林幽随口接了一句，“许温雅警告你什么了？” 钱进眼睛一亮，直接忽略许温雅投来的眼神，对林幽说，“就上次老许带你来，我看到你激动啊，一激动我就叫你妹妹，老许就不乐意了，特意跑去后厨警告我，说再喊你妹妹他就吃霸王餐。” 林幽也不打游戏了，探究地看着许温雅，后者却并没看她，耳朵却悄悄红了。 “还打不打？”他两只手扶着林幽的头，将她的视线手动转移到屏幕上，然后抬起头淡淡地扫了钱进一眼。 这眼神虽然不咸不淡，但钱进分明感觉后背起了一阵寒意。 他不怕死地嘚瑟一笑，“你们继续，我去看看菜。” 林幽早就分了心，被队友拉了两次也没活过来，最后手一摊说，“不打了，”她身体转向许温雅，问他：“你那次真去警告钱老板了？” 许温雅显然不想提这事，看着游戏上的结算画面，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本来就比你们小啊，叫妹妹不也挺正常的。”林幽把手机夺过来放在桌上，直接上手捧着他的脸，“说话，别光嗯。” 许温雅抬眸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一声，“我叫你妹妹肯定正常，他叫不合适。” “为什么？”林幽问完便反应过来，眼中带上笑意，“情哥哥？情妹妹？” 许温雅对这两个词有点过敏，略带不爽地“嗯”一声。 “你又嗯我！”林幽不满地控诉，又上手捧住他的脸，这次还变本加厉地将他的两腮往中间挤，男人硬朗的形象瞬间变得可爱。 林幽忍俊不禁，“那时候咱俩可刚认识，你就开始宣誓主权了？” 许温雅好脾气地看着她，可一开口还是一个“嗯”。 林幽恼火地将他的脸颊揉变了形，“你个闷葫芦，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 许温雅忍笑失败，把她作案的手拿下来，攥在自己手心里，“姑娘家家的，别老说屁。” 林幽对他皱鼻子，“就说。” 许温雅一时没忍住，俯身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林幽瞬间哑声，她脸红着四处张望，“你干嘛？被人看到怎么办？” “不怕。”许温雅眉眼舒朗，低头把玩起她的手指。 林幽有点怀疑给他起外号那人的眼光了。这个别人口中的“万年冰山”，压根就不是冰山，他是座火山，还是活的那种，冷不丁就得喷一下，直接燃起秋天里的一把火。 过了一会儿，钱进端着一盘菜从后厨走来，他身后跟着两位服务员，也各自端着两盘菜，分别将盘子摆在桌上，便离开了。 钱进最后将手中那盘放在正中间，口中念念有词，“哥哥亲自下厨，那必定得在C位！” 摆盘结束，他大手一挥，笑得格外灿烂，“二位请慢用，我去拿酒，这顿我请。” 林幽还没来得及推辞，这人便风风火火地走了。她撞了撞许温雅的胳膊，“钱老板说要拿酒。” “我听到了，”许温雅胳膊依然搭在她的椅背上，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的头发，“有你呢，不怕。” 林幽知道他在拿她喝醉的事取笑，她怨念地看着他，许温雅赶紧凑过来，柔声哄着，“乖，你喝果汁。” 林幽这才转回来，看着满桌子菜咽口水。 没一会儿，钱进便拎着酒走过来，林幽扫了一眼，看着应该是白酒。钱进把酒放在桌上，又返身去拿了三个酒杯，“今天高兴，来点高度的，老许必须喝。” 许温雅将酒杯往身前移了移，“只喝一点。” 林幽见他真要喝，有些担心，“你行不行啊？” 许温雅还没回答，钱进倒乐出声，“林幽，这话可不能乱问，怎么能怀疑老许的雄风呢？” 林幽懵了一瞬，隔了几秒，突然意识到他调侃的内涵，脸瞬间红透。 许温雅早就抬手拍在他身上，低声呵斥，“嘴上没把门。” 钱进赶紧道歉，“我错了，我错了，我先自罚一杯。”说着便倒上酒，一饮而尽。从他挤眉弄眼的的表情就能看出，这酒度数是挺高的。 许温雅帮林幽夹了块糖醋排骨，林幽低头慢条斯理地吃，余光中看到许温雅拿起酒瓶帮钱进倒上酒，钱进紧接着接过酒瓶，给许温雅倒上。 两人吃了几口菜，然后不约而同地端起酒杯碰了碰，钱进还不忘说几句祝酒词：“老许，看到你终于脱单了，我真替你高兴，干了。” 许温雅的目光落在林幽身上，唇角不着痕迹地勾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林幽赶紧帮他夹菜，嘱咐道，“你们慢点喝，吃点菜。” 钱进只有羡慕地份，“哎，单身狗不好当啊。” 钱进喝得比较猛，几杯酒下肚，脸便红了，他叹了口气说，“想当年在高中，我钱进也算是一方校霸，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只能混个饭霸。” 林幽给二人各倒了一杯水，一杯放在钱进面前，一杯递到许温雅手里。许温雅突然一把攥住她的手，林幽一愣，转眸看向他。男人眸光微闪，用嘴型说：“牵一下。” 林幽任由他牵着，心跳却如擂鼓般加快，她凑近他一些问，“你喝多了吗？” 许温雅摇了摇头，“还没有。” 二人的互动自然落在对面钱进的眼睛里，他拖腮看看许温雅，又看看林幽，突然说，“老许我要采访你一下，”他吧唧吧唧嘴，“你这终于抱得美人归，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林幽愣住，转头看向许温雅。后者突然勾唇笑了笑，突然整个身子靠过来，头趴在林幽的颈窝里，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酒味浓烈，却并不难闻，男人的声音沉沉带着些许醉意，“就跟在梦里时，一样。” 第44章 这人借酒撒娇呢 林幽猛地转头, 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心跳很乱，大脑也有一瞬间的空白。 …… 他的梦里，有她。 林幽心中悸动, 唇角慢慢抿起，抬手抚摸他热烫的脸颊, 轻声说，“你喝多了, 喝点水好吗？” “什么感觉？我没听见。”钱进从对面探过身来问。 许温雅却只对着林幽笑，就着她端来的杯子乖乖地喝水。 钱进不满地坐回椅子上，“又撒狗粮, 老许你真喝多了？”他纳闷道, “这么多年了酒量还是那么差。” 林幽把水杯放下, 有些郁闷, 明明刚才问他时, 他还说没喝醉，怎么转眼就迷迷糊糊的了。 这是……突然上头了？ 钱进吃了口菜，问许温雅, “张默下个月回来, 你知道吧？” 许温雅点点头，身体坐直了一些，“知道。” 钱进哼笑一声, “听说他也有女朋友了，到时候聚餐应该会带过来。” 许温雅勾唇, 拉起林幽的手，在钱进面前晃了晃，“那我也带女朋友。” 林幽：“……”这炫耀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钱进无语地吐槽，“你们这一个个的, 都给我撒狗粮，我抗议。” 林幽笑着，又给许温雅端了一杯水，许温雅乖乖地喝了，钱进看着两人的无声互动，一脸憋屈。 外面天色已晚，雨已经停了。 许温雅喝醉了，钱进帮忙把他搀出来，林幽去开车。 几分钟后，她将车停在二人面前，下车小跑着过来，钱进已经打开后座的门，正扶着许温雅坐进去。 “我不要坐这里。”许温雅撑着车门含糊地说，“我要坐前面。” “我不是想着你在后面能躺着吗？”钱进无语地把后门关上，又去开副驾驶的门，许温雅却直勾勾地看着林幽。 “我让林幽扶。”他把手伸过来，脸上带着点平常不可见的赖皮。 林幽有点想笑，手却赶紧递了过去，将他扶到副驾驶座。 许温雅坐好后，林幽俯身看着他，声音里带了点哄，“自己系安全带？” “嗯！”许温雅使劲点点头，乖乖地系上了安全带。 钱进憋着笑，“这人借酒撒娇呢？” 林幽直起身子，笑着对钱进说，“今天多谢钱老板的款待，那我们就先回去啦！” 钱进摆摆手，“客气啥，快走吧，老许快坐不住了。” 林幽抿唇笑着与他道别。 车行驶至主路，林幽看了许温雅一眼，他正半眯着眼睛看她。 “你家住哪个小区啊？”林幽边打开导航边问。 许温雅眨了眨眼，慢慢地说，“锦都名嘉。” 林幽知道这个地方，也不需要导航了，她把手机递给许温雅说，“帮我拿着吧。” 许温雅动作较平时慢了很多，他拿起林幽的手机，放在眼前看了看，然后两只手攥着放在胸口。 林幽抽空看他一眼，莫名有点想笑，“你喝醉了这么萌的吗？” 许温雅看到她笑，也跟着笑，低沉的声音不甚清润，却有种庸散的感觉，格外撩人。 许温雅虽然醉了，倒也还记得回家的路，到了小区，他甚至能指挥着林幽将车开到地下停车库的车位上。 林幽停好车，把安全带解开，许温雅看着她的动作，也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 林幽下车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对他说，“自己下车行吗？” 许温雅：“哦。”然后慢吞吞地打开门，双脚着地，站直。 林幽搀住他的臂膀，将车门关上，锁了车，许温雅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新的指示。 林幽眨了眨眼睛，“带路，我不知道你住几楼啊。” 许温雅立刻行动，带着她往电梯间走去。 打开门，林幽对许温雅说，“你自己去沙发上坐。” 她返身关上门，见许温雅还站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不是让你先去坐？”林幽重新搀住他说。 “一起去。”许温雅牵住她的手，将她带到客厅。 他扶着林幽的肩膀，让她坐下，然后才坐在她旁边。 林幽哭笑不得，“我去给你泡杯蜂蜜水。” 许温雅愣了愣，然后点点头说，“那你快一点。” 林幽在厨房的橱柜里找到了蜂蜜，她倒了杯温水，将一勺蜂蜜加在里面搅拌。 许温雅正倚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林幽将蜂蜜水放在桌上，轻声唤他，“许温雅，先喝水。” 男人慢慢睁开眼睛，目光左右逡巡，仿若在找什么，看到林幽后，他吐出一口气，扯住林幽的手猛地往怀里带。 林幽站立不稳，一下子坐到他的腿上，跌进他的怀里。 “吓我一跳！”林幽嗔怪着。 许温雅定定地看着她，声音微哑，“你是我女朋友了吗？” 林幽勾住他的脖颈，眼眸带笑，“都这样抱着了还问是不是女朋友啊？” “嗯，要问。”许温雅点头。 林幽用额头轻触他的，许温雅随着她的靠近，闭上眼睛。她毫无迟疑地贴上他染了酒香的薄唇。 还未等许温雅反应，林幽便退开，笑着问他，“我是你女朋友吗？” 许温雅的眸光微深，呼吸也渐渐急促，“是，”他说，“你是我女朋友。” 两人目光胶着着，同时向对方靠近，缠绵至极的亲吻似是如约而至，又似不谋而合。 呼吸，乱了，心跳，乱了。 可是无人在意，无人停止。 不知是从哪个步骤开始，林幽已经躺在了沙发上，许温雅在上方看着他，眼中皆是欲望的暗流。 良久，许温雅起身，将林幽拉起，重新抱进怀里。 他的心跳快而剧烈，林幽听得见，她想她必定也是。 他们很久都没有说话。 林幽稍微调整角度，趴在他怀里抬头看他，她抬起手，描摹男人下颌的轮廓。 “你还没有喝水呢，都凉了。”林幽轻声说。 许温雅的脸贴向她的手，“一会儿喝。” 林幽没再提，想着一会儿再给他重新倒一杯。 “怎么不说话？”许温雅问。 林幽笑，“不想和醉鬼说话。” 许温雅委委屈屈的，怎么看都跟平时不太一样，“我没醉。”他说。 “嗯，没醉。”她笑着逗他，“那我问你个问题考考你。” “嗯，你问。”许温雅抱着她坐正了些。 林幽其实一直都想八卦有关他名字的事，觉得趁着他喝醉的机会再好不过了。 她狡黠地笑了笑，问他，“你为什么叫许温雅？” 许温雅一愣，“用这问题考我？” 林幽点点头，催促道，“快说嘛。” “我妈起的，”他淡淡地说，“我其实还有个龙凤胎的姐姐，名字叫许雅，我叫许温，只是许雅不到一岁就夭折了，我妈就给我改了名字。” 林幽怎么都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她想到他的微信昵称，只有一个字“温”，原来那才是他最初的名字。 她沉吟半晌说，“所以……是为了纪念姐姐吗？” 许温雅像在说着别人的故事，声音毫无波澜，“是，我妈一直忘不掉她，伤心过度，身体变得很差，我爸工作又特别忙，根本没法照顾我，所以我很小就被送去了爷爷家。” 林幽想起之前许妈妈说的“亏欠”，想来就是因为这个了。 她突然将他紧紧抱住，就像隔着时空，去拥抱那个不能被妈妈拥抱的男孩。 许温雅鼻息埋在她白皙的颈窝，她身上有着淡淡的香气，源源不断地涌入鼻间，“林幽……”他哑声轻喃，“你会离开我吗？” 林幽微微愣住，垂眸看着他，“为什么这么问？” 许温雅唇角扯出一个笑容，“只是有时候会觉得不太真实，你真的……和我在一起了。” 那是曾经在梦里才会出现的画面，美好，却很容易醒来。 林幽记起，她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 原来他们都一样，面对珍视的人，都是同样的患得患失。 “傻子，”林幽再度抱紧他，“我真的和你在一起了，”她一字一顿地说，“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许温雅呼吸窒住，定定地看着林幽，他的眼中闪动着如水的波光，嘴唇翕动着，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将她更紧地拥在怀里，胸中起伏着，发出无声的喟叹。 林幽今晚在许温雅家留宿。 许温雅喝了酒，自然没办法送她，打车回去，被许温雅因天晚不安全而直接否决，她又想干脆开着许温雅的车回去，可是第二天还得有一个人打车去或者来，也很麻烦。最重要的是，她真的又累又乏，懒得再折腾。 ……以上，当然都是借口，真正的原因自然是，热恋嘛，当然想借机黏在一起了。 确定留宿后，许温雅好像突然酒醒了，领着她去各个房间参观，林幽也不扭捏，任他牵着挨个房间看了一遍。 许温雅的房子是三居室，主卧室许温雅在住，另外一个卧室被改成书房，还有一个房间，里面居然摆着几套专业的健身设备。 林幽忍不住在每个健身设备边流连，连连惊叹道，“许医生还是个健身达人啊！”她目光流连在男人穿衣有型的身材上，故意摆出一副调戏的神情，“几块腹肌？” 许温雅面上还很红，也看不出是不是在害羞，他伸出几个手指，在林幽面前一晃而过，接着很快放下。 “没看清，”林幽跳脚，“几块？” 许温雅轻咳一声，眼神闪烁着，“还剩四块……” “那也不错啊，”林幽夸张地说，“我男朋友也是肌肉猛男呢！” 许温雅抬眸快速看了她一眼，小声说，“我以前有八块……” 林幽笑容稍微凝固，“日渐减少啊？这四块……不会过阵子也不见了吧？” 许温雅摇头，“不会，我还是会锻炼的，只是现在忙，时间和强度都达不到了。” “也是，”林幽靠过来，手若有若无地摸了摸他的腹肌，“希望这四块能争气点。” 她拍了拍许温雅的肩膀，“加油啊，哥哥！” 第45章 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觉察…… 许温雅轻声问, “困了吗 ？” 林幽从后面推着他走出房间，“困了，你也该睡了, 快去再喝点蜂蜜水，然后睡觉去。” 许温雅失笑, “行，你去睡吧, 主卧，里面有卫生间。”他返身牵着林幽的手，领着她走进主卧。 林幽心跳渐快, 目光在主卧环视。 许温雅的卧室比她家的略大一些, 装饰简约, 床品是低调的灰白格, 倒是和他的形象很搭。 “我还是……睡沙发吧。”她与许温雅商量着。 “不喜欢这里吗？那去书房好不好？”许温雅牵着她往外走, “书房里有一张很小的单人床，可没我的大床舒服。” 林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告诉他，她不喜欢睡在卧室里, 就喜欢睡客厅？他会不会觉得她不正常呢？ 她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在心里劝慰自己, 反正就一晚，很快天就亮了。 林幽选择了许温雅的主卧。 洗完澡，她裹着浴巾走出来, 床上已经放了一套干净的男士睡衣。她将睡衣换上，攥着湿漉漉的头发, 走出卧室。 “许温雅，”林幽站在卧室门口说，“有吹风机吗？” 许温雅很快走过来，他也刚洗了澡, 头发微湿，身上穿着简单的白T灰裤，“吹风机吗？”他说，“我去拿。” 他快步走进公卫，出来时手中拿着一个灰色的吹风机，“刚才忘了拿给你。” 林幽右手接过吹风机，原本被攥住的头发松散开，凌乱地披在她的右肩上。 许温雅忍不住看她。 睡衣对她来说太大了，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袖子被卷了两圈，露出白皙纤细的手腕，长了一截的裤子在拖鞋处堆积着，活像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 因为洗了澡的缘故，她原本冷白的肌肤上泛着浅淡的粉色，此时脸上没有表情，看上去却自有一副天然去雕饰的剔透感。 “你喝蜂蜜水了吗？”林幽说，“我刚才又帮你倒了一杯，你看到了吗？” 许温雅点头，深黑如墨的眼睛似闪着星光，“喝了。”他说。 林幽眉眼弯起，轻轻地笑，“那去睡吧。” 许温雅仍然看着她，乖乖地点头，身体却未动。 林幽眉毛一挑，稍稍靠近，歪着头俏皮地问，“要晚安吻吗？”她的声音刻意放低，带着气息拂在许温雅胸口。 许温雅黑眸中的亮色灼灼，让原本淡定的她突然有些羞涩。 “不要就算了……”她小声咕哝着，正欲退开，却突然被裹入男人的怀中。 他的动作那么突然，那么用力，以至她的脚几乎被抱离了地面。呼吸喷洒在她的鼻端，暗哑的声音贴着她的唇传来，“要。” 接着，他贴上她的唇。没有浅尝辄止，一开始就是长驱直入唇齿相依，他们交换着彼此的呼吸和津液，在安静的夜里，那声音更显暧昧。 许温雅口中的酒味淡了些，但依然令人沉醉，林幽脑中一片空白，她似乎，也醉了。 许温雅没有痴缠很久，他克制地放开她的唇瓣，舌尖却在那里多逗留了一秒，“去睡吧。”他喘息着松开她。 “嗯。”林幽发出一声喟叹般的气息。 湿润的眸子快速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便慌乱地跑进了主卧。 刚才他抱得那样紧，林幽分明感觉到了什么，可他又放开得那样快，那触感一晃而过…… 她依稀猜到那是他对她的欲望。 林幽面红耳赤，猛地趴到床上，鞋都踢飞了一只。 林幽前半夜一直在床上翻滚，四周皆是许温雅的气息，她滚来滚去，总忍不住傻笑。后半夜有了困意，但是闭上眼，四周却是她熟悉的逼仄感，她总是被突然惊醒，就这样一直到天微亮，才沉沉睡去。 早饭时，许温雅进来看过她，见她睡得熟，便没把她叫醒。林幽这一觉，便睡到了上午十一点，一天几乎过去了一半。 她打着哈欠起床，看到那只倒霉的拖鞋正躺在卧室门口。她单脚跳着穿上拖鞋，然后打开门出去。 许温雅没在客厅，林幽找了一圈，最后在关着门的健身室找到他，他正在做平板卧推。 男人仰躺在长凳上，因推举的动作，手臂上的肌肉沟壑起伏，饱满喷张。 他身上已是大汗淋漓。汗水从他额上滚下，顺着平滑的皮肤，落进浓黑的发。裸露在空气中的臂膀上虽未见汗意，但油亮色的视感清晰，更显力量。 许温雅听到开门声，便慢慢结束动作，将杠铃放置在卧推架上，然后起身，他调整着呼吸的节奏，勾唇对她笑了笑。 林幽的心猛地一跳。 他的笑容混合着喘息和男人因运动而绷紧的面部线条，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侵略感。 林幽有些换乱地握紧门把手，几乎是落荒而逃。 整个房间弥漫着荷尔蒙的气息，属于许温雅的气息。 林幽感觉，她心跳快得几乎要窒息了。 许温雅快速地冲了个澡出来，林幽已经洗刷完毕，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他们出门吃了午饭，然后去附近的商场逛了逛，下午四点，许温雅便送林幽回了家。 “你去你妈妈家吃晚饭吗？”林幽站在厨房门口问。 许温雅正在切菜，笑着逗她一句，“对啊，你和我一起去？” 林幽一噎，“不了吧，”她说，“你这不是在帮我煮粥了吗……” 许温雅笑了笑，“真不去啊？” 林幽摇头。 “也是，”许温雅把切好的菜放进盘子里说，“回去可吃不到我做的饭。” 林幽嗤笑，“你现在是不是有点……油嘴滑舌的？” 许温雅没看她，语气和表情皆是正经，“你不是知道吗？” 林幽愣住，脑中过了一遍他的话，接着脸突然红了，她嘟囔着骂了一句，“流氓。” 许温雅做完饭便要走。林幽送他到门口，许温雅亲了她一下，揉了揉她的头发就离开了。 林幽自己吃了晚饭，收拾完碗筷后，时针指向六点。 许温雅发来微信告诉她，他家才刚要开始吃晚饭。 林幽回复完，便去洗了个澡。 秋天了，晚上外出散步的人少了一些，隔着窗听去，似乎没有那么多吵嚷的声音。昏黄的月球灯下，林幽一边玩着手机，一边昏昏欲睡，终于，手机从她手中滑落，掉到沙发旁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咚”声。 林幽对所有声音都无知无觉。 她睡熟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天气越来越凉爽怡人，林幽的教学工作也开展得格外顺利，甚至连班上最无心学习的学生都有了奋起直追的劲头，让她惊喜又欣慰。 可是工作之外，有一件事却依然令她头疼。 沈家明不知道又抽什么风，突然换了攻略方法，竟然像大学时追她时那样送起了玫瑰花，每日一束，风雨无阻。 林幽自然是一束都没收，那些玫瑰花便被留在了保卫室，有时候门卫大爷懒得往室内收，便被整日地摆在门口的桌上，路过的学生起先只是看看，后来见得多了，知道那花不招主人稀罕，便顺手摘一支两支，等到放学学生走光，那花也便光秃秃的了。 花连着送了近两个星期，她也膈应了接近两个星期。 沈家明的事就像个定时炸弹，时不时地炸出来一次。那个在中间通风报信的人，让她在办公室里也不自在，她总是时时提防，唯恐再被卖了行踪。 当然，还有几个不明真相的老师，虽说是没有恶意的调侃，可次数多了，也让她不胜其。 她觉得必须做点什么了。 这天是星期六，午饭后，林幽在办公室的空地上走来走去。 姜明敏正在看手机，随口问了一句，“林老师，你这是在遛食？” 林幽小幅度地转动身体说，“是啊，今天中午又吃多了，姜老师，你帮我看看我胖没胖？” 姜明敏抬起头，仔细地看了看，“还好吧，”没隔几秒，她却改口，“脸上好像是圆润了一点，你都多久没去健身房了，那肯定会胖一点的。” 林幽蹙着眉摸着脸颊，“真的吗？”她突然下定决心一般握了握拳，“那我不能犯懒了，明天就去健身！” 姜明敏眼神一亮，“真的吗？那你几点去啊？” 林幽想了想，“时间不好说，明天想去的时候直接去吧。” 姜明敏愣了愣说，“别啊，说个时间，我也去，不是说好你教我的吗？” 林幽抿着唇想了想，“那行吧，明天上午九点？” 姜明敏痛快地点头，“行，就这么说定了。” 她的一脸喜色，全都落入林幽的眼中。 第二天，林幽早早便醒了，她换好运动服，坐在沙发上等着。 八点五十八分，姜明敏的微信如期而至。 她说：抱歉林幽，你是不是已经到健身房了，我突然有事，今天不能过去了，下次我再和你一起好不好？ 林幽冷冷地笑，慢慢回复道：没关系，我也没去，今天正好又犯懒，你不去的话，我更有借口不去了，刚才称体重也没怎么胖，就这样吧哈哈哈。 她直觉姜明敏不会就此放弃。 果然如她所料，隔了几分钟，姜明敏的微信又来了。 姜明敏：不行，刚才一上秤，重了一斤！我还是得运动，林幽，一起去吧！ 林幽目光中染上冰冷，她没有马上回信，看着墙上挂钟上的分针转了一圈，又一圈。 直到转完第五圈，她才打开对话框输入：那好吧，我可能得等一会儿，你到了跟我说，我马上到。 姜明敏：好的，那一会儿见！ 林幽握着手机的手逐渐用力，她无力地笑了笑，眼中是无尽的失望。 第46章 她的声音原本偏甜软，可…… 再次收到姜明敏的微信时, 林幽还没出门，她边穿鞋子边打开查看。 姜明敏：我到了，你在哪儿呢？ 林幽慢条斯理地点击输入框：你先自己热身, 稍等我一会儿，刚才忘了拿东西, 马上到。 姜明敏：好的。 林幽动作不紧不慢，快到健身房时才稍微加快了步伐。 姜明敏正在跑步机旁边的休息区坐着看手机, 直到林幽走到身边，她都没有察觉。 “姜老师，”林幽的招呼打得突然, 姜明敏身体一抖, 直接摁熄屏幕站了起来。 “你……来了。”一丝慌乱在她眼底闪现, 她扯出一点笑说, “我都等了你好久了。” 林幽活动着脖子和手腕, “实在抱歉，出门才想起来忘了带水壶，又回去了一趟。” 姜明敏正要开口, 林幽却抢先一步说, “那我们开始吧，你热身了吗？” “啊？”姜明敏一愣，“还没有。” 林幽也不在意, “那我们一起热身。” “其实我……”姜明敏抱歉地看着她，“其实刚才我老公给我打电话, 说家里临时有事，让我回去，要不今天我就……” 林幽蹙眉，“那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我就不来了啊，我昨天晚上都没睡好，特意爬起来的。” 姜明敏：“那……” 林幽说：“那咱下次再练吧，反正我今天状态也不好，”她笑嘻嘻地说，“我们走吧。” 姜明敏前言不搭后语：“可是……来都来了，我让我老公等一会儿吧……要不……” 林幽疑惑地看着她：“你不是家里有事吗？”她叹了口气说，“要不今天算了吧，我实在有点懒得动。” 姜明敏眼中闪现出明显的懊恼，“管他呢，咱练咱的。” 林幽直直地看着她，“你确定？” 姜明敏舔了舔唇，“确定。” “那好吧，”林幽说，“那就少练一会儿吧。” 如她所言，她们俩真的只是“少练一会儿”，十分钟不到，沈家明就来了。 林幽不着痕迹地扫了姜明敏一眼，她已经开始自乱阵脚。 “真是巧了，”林幽嗤笑着低声说，“这是跟谁约定好的呢？”她没有看姜明敏，却分明感受到了她的焦躁。 “你……你什么意思？”姜明敏声音有些颤抖，却强作镇定。 沈家明已经走到二人面前，他皱眉扫了姜明敏一眼，下意识问，“你怎么还在这儿？” 林幽也看她，声音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温度，“你刚才问我什么意思吗？看吧，这就是我的意思，”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最后定在沈家明脸上，“她还在这儿，怎么了？” 林幽冷笑着，又将目光投向姜明敏，“难道你不应该在这儿吗？” 姜明敏咬着下唇，眼睛不安地低垂着。 “哦……”林幽拖腔带掉地说，“还是你们提前约定好了，他来之前，你就不能在这儿了呢？” 沈家明和姜明敏几乎是同时看向她，两人脸上皆是震惊。 姜明敏嘴唇颤抖着说：“林幽，你误会了，其实我……” 沈家明恼怒地打断她，“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姜明敏无力地闭上眼，她知道，她受沈家明蛊惑所做的龌龊事，已经无所遁形地暴露在林幽面前了。 沈家明走到林幽面前，急切地解释，“对不起林幽，我都是为了你，你不肯见我，我总要想办法了解你的行踪……” “你没事吧？”林幽一脸冷漠，“连警察都不会平白无故地了解我的行踪，你凭什么？” 沈家明嘴唇动了动，双眸闪烁不安，他说，“因为我想见你，想和你在一起。” 林幽气结，缓了缓，她冷声说，“沈家明，放手吧，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她的声音原本偏甜软，可此时却没有一丝温度，冷淡至极，“别把曾经在一起过的好感分全都败光了。” 沈家明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他苍白的唇张开又闭上，艰难地说，“真的……没可能了吗？” 林幽说：“没可能。” 沈家明头晕目眩，身体不由晃了晃，旁边的姜明敏下意识扶住他的手臂。 沈家明看了她一眼，将手臂抽出，“你怎么还在这儿？” 姜明敏一愣，身体转向林幽，目光却丝毫不敢与她对视，“林幽，我其实一直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多么卑鄙，可是我……我没办法。” 林幽连冷笑都不屑给她，“有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了？” 姜明敏慌乱地摇头，“我是为了我老公，都是为了他……” 沈家明感觉已经站不住了，他慢慢地坐在地上，随口说了一句，“你老公的事我也没办法，毕竟公司也不是听我的……” 姜明敏难以置信地看向他，浑身哆嗦着，“你怎么可以这么……”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着，“你当时不是那么说的！你明明说，只要我把林幽的行踪和日常随时告诉你……” 沈家明脸色惨白，起身便要离开，姜明敏突然上前抓住他，歇斯底里地喊着，“我昧着良心出卖朋友，你居然一句没办法就打发我！” “滚！”沈家明近似疯狂地咆哮，内心压抑的不甘和悔恨全然发泄在左臂，向着姜明敏的方向奋力挥去。 一切似乎只在一瞬间，姜明敏撞倒了旁边的运动器械，沉重的器械重重地砸在她的右腿膝盖处。 健身房顿时充斥着混乱的人声，女人的尖叫…… 林幽愕然地看着倒地的姜明敏，脑中几乎空白。 健身房的工作人员拨打了120，救护车到得很快，他们动作迅速地将姜明敏抬上担架，林幽一路跟着上了救护车。 经诊断，姜明敏的膝关节严重骨折，需要立刻做手术，林幽即刻联系了她老公。 沈家明在他们之后赶来，他脚步踉跄，满脸是汗，“她怎么样？” 林幽没看他，冷声说，“需要手术。” “很……严重吗？”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我……我不是故意的。” 林幽完全不想搭理他，忍着不耐说，“你是不是得先去交钱？” 沈家明恍然反应过来，脚步凌乱地跑去找医生。 姜明敏的老公很快就来了。 他认识沈家明，此时虽然心里有气，但也没太发作，只冷着脸与沈家明打了个招呼，“沈副总。” 沈家明愧疚地看着他，“你快进去看看吧，估计很快就会手术，钱我都交了，实在……对不起。” 姜明敏老公闷头走进治疗室，紧接着门内传来一连串委屈的呜咽。 姜明敏被推进手术室后，三人便在外面等着。 沈家明不时看着手机，焦躁地走来走去。林幽被他转悠得眼晕，索性闭上眼睛养神。 半小时后，林幽低着头轻按太阳穴，余光看到不远处的沈家明突然站起来。 “妈，你终于来了!”沈家明边跑边喊，那声音带上了些哭腔，还夹杂着对来人的期盼。 林幽抬头望去，看到沈家明快步走向的那个女人，那个多年前，她曾见过一次，并希望此生不要再见到第二次的女人。 她看上去苍老了很多，可依旧化着偏浓的妆容，她直接握住沈家明的手说，“怎么回事？把谁弄伤了？” 沈家明指向已经迎过来的姜明敏老公，说，“是魏涛的爱人，”他低着头，神情慌乱不安，“今天在健身房，我……我不小心推了她……她就撞上了健身器械。” “曲总，”魏涛恭敬地颔首，“受伤的是我爱人，已经进手术室了。” 沈家明妈妈点头，不咸不淡地说，“看来都是熟人，家明也不是故意的，住院的费用我们来承担。” 魏涛沉默几秒，脸色变得涨红，他迟疑着说，“那合同的事……” 曲迎春冷冷地笑了笑，“就按你说的来吧，对我来说，那几个点真的无所谓。” 魏涛霍然松了口气，他连声说，“多谢曲总，多谢！” 坐在一旁的林幽冷眼看了半天戏，突然有点替姜明敏不值，她说，“我倒觉得你应该多谢谢你老婆姜明敏，”她说，“人现在还躺在手术室呢，腿还不知道以后能恢复成什么样，你倒有闲情在这……”林幽眉间一挑，嗤笑道，“谈生意？” 曲迎春这才将视线投到林幽身上，不觉一愣，她往前走了几步，脸上露出几分不可置信，“林幽？别告诉我这事跟你也有关系？” 林幽也不惧她，她轻扯唇角，头偏向一侧，“那你要问你儿子，”她不屑地扫了沈家明一眼，“问问他是怎么费尽心思缠着我的。” 曲迎春狠厉的目光立刻转向沈家明，“你又跟她搅和在一起了？” 沈家明脸色煞白，低着头嗫嚅着，“妈……妈，不是你说，你说邹丹丹还不如……不如林幽，那我以为你……” “你有没有脑子！”曲迎春暴怒地打断他，“邹丹丹虽然长得差些，但至少家庭正常，林幽这什么……” “啧，”林幽刻意放慢语速，闲闲地说，“听到了吗？沈家明，可不敢再缠着我了，挺大个人了，可得学会听妈妈的话。” 沈家明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只垂眼看着地面。 曲迎春恼羞成怒，脸上刻意扯起的笑容很是扭曲，她走到林幽身前，居高临下地看她，“别以为有几分姿色就能找个好人家，就你这克父克母的命，谁敢要？” 林幽抬着眼眸，冷冷地看着她。 “以为我不知道吗？”曲迎春得意地说，“当年你和我儿子搅和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找人查过了，你父母的死，都是你造成的，”她的嘴角的肌肉抽动着，连带着皱纹都在发颤，“过程还需要我帮你回忆吗？” 林幽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皮肉中，可她丝毫不觉得痛，她看着曲迎春的脸，唇角再也扯不出一丝笑意。 第47章 我只是怕你是一时冲动 “林幽, 你走吧……”沈家明终于反应过来，挡在两人中间说，“你快走吧。”他目光闪烁着, 对林幽说了一句“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曲迎春恨铁不成钢地扯着他的胳膊，“她就是个阴魂不散的扫把精！” 林幽用力咬着嘴唇内侧, 直至口中尝到腥甜。 她慢慢起身，目光缓慢又用力地看着这对母子, 声音从牙缝间挤出，“你别忘了，过去和现在, 都是你这个没断奶的儿子在缠着我, ”她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却说着自认为最恶毒的话, “既然我有这么厉害的功能, 那惹上我，真够你们倒霉十年八年的，”她冷笑一声, 继续把话说完, “我还挺期待的。” “你……”曲迎春愤怒地抬起手，却迟迟没有落下，林幽一眼不眨地看着她的巴掌被沈家明截住。 林幽不紧不慢地在她身旁走过, “看吧，开始了, ”她抬起下巴，是一副傲然的神态，“你的倒霉儿子竟然为了我这个扫把星跟你反着来了呢。” 她从容地从他们身边经过，身后响起了响亮的巴掌声,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那巴掌赏给了谁。 林幽面无表情地走远，直至听不到背后的嘈杂，她齿间仍在用力，吞咽一口，满口皆是血腥的味道。 走出医院，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阴霾，林幽看着天空，突然期待下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 这个城市尘埃遍布，一场大雨就可以洗涤。 可是人呢？ 她呢？ 过去就像烙印一样，虽然她刻意不去回想和纠结，她强迫自己当作那些没有发生，可是她最亲的人离世便是明证…… 烙印就在那里，它似乎有生命，有爪牙，深入肌肤纹理，啃食他的骨髓血液，时刻提醒着她：你的幸福是被你自己亲手毁掉的。 林幽的眼中干干的，一滴泪也没有，可她的心却在不停地抖动，一抽一抽地痛。 她仿佛进入一个绕不出的空间，那里四面空白，只有一个声音在说：我诅咒你，你，永远都不会再得到幸福。 林幽打了辆车回到家，大雨在半路上就已经开始下了，她到家时，正是下得最大的时候。 她冒雨跑回家，刚出电梯就看到等在门口的许温雅。 “怎么淋成这样？没带伞吗？”他上前拥着她，“感冒了怎么办？” 林幽任他抱着，身上的雨水将许温雅原本干燥的衣服都沾湿了。 两人一起走进家门。 许温雅关上门，然后牵着她的手往洗手间的方向带，“快去冲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林幽跟着他走了几步，突然停住，抬眸定定地看着他。 许温雅回头，对上她意味不明的目光，“怎么了？”他靠近她，柔声问。 “许温雅，”林幽声音微哑，“你会……喜欢我很久吗？” 其实她原本想问出口的话是，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可是在说出口之前的一瞬间，她下意识地改了问法。 “一直”是个多遥远的词啊，它几乎等于“永远”。 大海潮涨潮落，永远不会干涸，月亮圆缺阴晴，一直挂在天上。 在人类有限的时光里，那些，才是永恒。 因缘际会的两个人，即使相爱相守一辈子，也不过是苍茫中的一粟，更何况，哪有那么多人会一直相爱相守…… 然而，许温雅将她抱住，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会。” 他的声音低沉、笃定，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林幽感觉她那颗被击溃的心似乎在一点点被缝补，那道痛入骨髓的烙印，不知是被麻痹，还是被慰藉，此时似乎没有那么痛了。 林幽抬手抱住他的腰身，口鼻掩在他被沾湿的衣襟上，“有一天，如果你发现我没那么好，你……” “我不会。”许温雅打断她的话，他松开她，双手改握住她的肩膀，两人的目光相遇，“我只会喜欢你，所以，没有人比你好。” 林幽晦暗的眼神中突然燃起些微星光，她仰着头，近乎虔诚地望着他，哑声呢喃，“亲我。” 许温雅眸色转深，倾身贴上她的唇。 林幽立刻抬手勾住他的脖颈，柔滑的丁香抵入男人的唇齿，不断加深这个吻。 许温雅脑中轰鸣，紧紧拥抱怀中的女人，啃噬她的唇舌，吞咽她的馨甜…… 这个吻，来得狂热又浓烈，让许温雅近乎疯狂，他的喉间依稀发出一声掺杂着欲望的叹息，他几乎将她提抱起来，薄唇从女人唇上移开，渐渐游走至她白皙柔嫩的脖颈和锁骨。 林幽的喘息切而软，她微眯着眼睛靠近他的耳朵，吐气如兰，“去卧室。” 许温雅身体顿住，喘息着抬头对上她迷离的眼眸。 “去卧室。”林幽看着他重复道。 男人深邃的眼中尽是隐忍的暗流，他喘息着问：“你怎么了？” 林幽舌尖轻舔他的唇瓣，“我想要你。”只想要你。 许温雅脑中一白，些微张开的嘴，瞬间再次被她的甜软侵入。 “等等……”许温雅强迫自己恢复清明，额头抵住她的，哑声问：“今天……发生什么了吗？” 林幽快要急哭了，她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嘴唇不断去触碰他，“还说喜欢我……根本就是骗我。” “没有，”许温雅立刻否认，“我没有骗你，”他任由她亲着，“我只是怕你是一时冲动……” 林幽不管不顾地跳起，双腿盘住他的腰胯，许温雅下意识接住她。 “我想要你……”她亲吻他的喉结，声音里尽是柔蜜的魅惑，“现在就要。” 许温雅再也无法忍耐，抱着她返身往卧室走去。 关门声将一切阻拦，但喘息声依稀可辩。 不知过了过久，男人低沉暗哑的声音模糊地响起，“真的可以吗？” 回答他的是一声低软的吟哦。 接着，痛呼声夹杂着男人的低吼次第响起，浓重的喘息，起伏不断。 门内的声音透露了满室的旖旎…… 当一切声音停止，天色已经渐渐暗了。 门被从里面打开，男人只来得及穿上外裤，出来给林幽倒水。 他块状明显的身体泛着淡淡的水光，额间的发也被汗水打湿，微微凌乱着。 许温雅端着水杯走进来，林幽正俯身趴在床上，幽暗的光影打在她细嫩的背肌上，呈现出偏暖的蜜色。 “林幽，”许温雅用被子裹住她，像抱小婴儿一样将人抱在怀里，水杯抵在她的唇间，轻声哄着，“喝点水吧。” 林幽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后，抿着唇将杯子抵开，“不喝了。” 许温雅仍搂着她，将剩下的水喝光，然后探身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 随着他的动作，林幽的身子顺着他的方向倾去，形状姣好的隆起挣开被子的掩盖，紧贴在男人结实有力的身上。 男人眼神渐暗，将杯子放下后，默默掩住她的娇美，柔声问道，“要不要洗澡，还是先睡一会儿？” 林幽抬头看他，混着雨水和汗水的头发贴在彼此的身上，有些黏腻，她从他怀中挣开一些，“想去洗洗。” “我抱你过去。”许温雅直接将她连人带被抱了起来，惹得林幽惊呼一声。 许温雅一慌，身体的动作柔缓下来，“痛吗？” 林幽咬着下唇点头，毫不避讳地说，“你碰到我那儿了。” 许温雅一窒，嗫嚅着，“对不起，是我……刚才太粗鲁了。” 林幽脸上的绯红本就没退，此时颜色更浓了几分，“你已经很温柔了，”她清亮的眸子对上男人漆黑的双眼，羞恼地轻拍他的臂膀，“好了，我要去洗澡啊！” 许温雅赶紧抱着她走出卧室，径直往卫生间走去，只是这次的动作愈加轻柔，生怕再弄疼了她。 今晚许温雅要留宿。 这是他帮林幽吹头发的时候才告诉她的，说完这人就去收拾卫生间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许温雅！”林幽隔着半掩的门喊道，“你过来一下。” 许温雅应声走进来问：“怎么了？” 林幽见他手上湿漉漉的，便随口问了一句，“你怎么去了那么久，你干嘛呢？” 许温雅抽了张纸，擦着手上的水渍，“去给你做点饭，你不饿吗？” 林幽一愣，这才想起他们光顾着……连晚饭都没吃。 她不太自然地撇开视线，清了清嗓子问，“你明天不是还要早走上班？住这儿会不会不方便？” 许温雅坐在床边，牵过她的手说：“只要我愿意，就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林幽心中微动，下巴搁在他宽厚的肩膀说，轻声说，“许温雅，你为什么那么好……” 男人沉声低笑，“我可不是对每个人都那么好。” “那我那么幸运啊？”林幽唇角抿起，却丝毫掩不住笑意。 许温雅温热的唇轻轻贴了贴她的额头说，“我去看看锅，你起来准备吃饭好吗？” 林幽点头，松开环在他腰上的手。 许温雅轻笑着揉乱她的头发，便出去了。 林幽看着他的背影，唇角的笑意渐收。 许温雅，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如果我足够幸运，你会一直一直对我那么好吗？ 你会……一直一直，像现在这样喜欢我吗？ 第48章 林幽当然是学校之光 林幽身体不适, 吃完饭便躺下了。 许温雅收拾完走进卧室，幽暗的灯光下，林幽正侧躺在床的外侧, 她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在鼻翼处留下美好的阴影。 听到开门声, 她慢慢睁开眼睛，对他笑了笑。 “我吵醒你了？”许温雅与她面对面地侧躺下, 温柔地看着她。 林幽抬起手，轻缓地盖在他一侧脸颊上，“没有, 我没睡着。” “嗯。”是从鼻腔里发出的低沉的声音。 他又靠近一些, 鼻尖几乎与她的对上, “还疼吗？”他意有所指。 林幽一愣, 眼帘掀起, “你还想……？” 这回换许温雅愣住，他随即轻笑，“想什么呢, 只是问问你还疼不疼了。” 林幽羞恼, 躺平不再看他，“不疼了！” 许温雅眼中的亮光在昏暗中依然明朗，他再度靠近, 气息落在女人的脸颊处，“林幽。” 林幽微微转过来, 侧眸看着他。 许温雅继续说，“下月初我朋友从国外回来，大家要聚一聚，你和我一起去好吗？” 林幽问：“什么样的朋友？” 许温雅简单地介绍, “高中同学，一个宿舍的，关系一直都不错。” 林幽转过来与他对视，“你高中住校了？” 许温雅单手将她肩膀抱起一些，胳膊从她勃颈下穿过，将人搂在怀里，“嗯，我读高中才回到这里，跟我妈相处总感觉怪，就干脆申请了住校。” “哦，”林幽沉吟几秒，手搭上他劲瘦的腰身，“那你在爷爷家的时候……会不会想妈妈？” 许温雅的眉头轻轻蹙起，似在回忆，“很小的时候肯定会吧，后来大了，在乡下住得习惯了，反而不想回来了。” 林幽叹息一声，往他怀里缩了缩，“许阿姨怎么忍心把你……” 许温雅看着她的头顶，戏谑道，“心疼我啊？” 林幽：“嗯。” 她想起了自己的童年，那时候爸爸妈妈都在身边，她每天都是快乐无忧的，即使后来他们总是争吵，但对她还是疼爱有加。直到爸爸工作外调，他们正式分居…… 从那时起，她身边能依赖的人，只剩下妈妈。妈妈把所有的爱全都倾注在她身上，以至她离世几年后，林幽仍然接受不了，也缓不过来。 她收回思绪，轻声呢喃，“你那时候那么小……”后面的声音埋在男人胸口，模糊难辨，但他却听清了。 林幽说：“我到现在都很想她。” 许温雅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低声安慰，“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他的怀抱那么宽厚温暖，让她仿若感觉被有形的幸福感包围。 林幽回抱他，身体用力到几近颤抖，她眼中盈满近乎绝望的恐惧，害怕一松手，眼前这个让她觉得幸福的人，便会如泡影一般消失。 今夜，林幽被男人从背后拥着，他们相拥而眠，紧密相贴。 没有那令人压抑的逼仄感，也没有没完没了的噩梦，林幽酣睡到天明。 她第一次有了这样奇妙的体验。夜晚闭上眼睛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和晨起时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都是他。 两人几乎是同时醒来，彼此相视一笑，许温雅凑过来，嘴唇正要贴上她的。林幽赶紧用手隔开，他只亲到了女人白皙的手背。 “没刷牙。”林幽捂着嘴含糊地说。 许温雅眼中带笑，“我也没刷，”他眉毛一挑，“你嫌弃啊？” 林幽想了想，好像也确实是不嫌弃的，便松开了手。 接着男人干燥的唇便触碰到她的。 只是浅尝辄止的一个早安吻，便让林幽心跳失了序。 她身体无意识地扭动几下，却被许温雅一把抱住，附在她耳边哑声说，“别乱动。” 林幽愣住，随即感觉到了什么，脸霎时一红，她舔舔唇，故作老成地说，“晨伯嘛，我懂的。” 许温雅一噎，无奈地低笑，“你真是……” 林幽皱了皱鼻子，软软地哼道，“我真是什么，怎么不说了？” 许温雅笑着看她，嘴唇抿着，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林幽没等来回来，手在被子下摸到男人的腰，不轻不重的掐了一把。 许温雅瞬间破功，躲避着沉沉笑出声。 又在床上笑闹了一会儿，他们便起床了。 林幽去洗漱，许温雅便去做早饭，等到许温雅去洗漱的时候，林幽刚好在化妆，二人的节奏同步起来，一起吃了早饭。 然后，他们在楼下笑着告别，各自开车上班。 姜明敏因伤请假，她的课被安排给年级组其他的语文老师代上，林幽分到每周三的一节。 沈家明没再有动静，闹成这样，他应该不敢再来找她了，毕竟那一巴掌实实在在打在脸上，还是他最惧怕的亲妈打的，所以他怎么都该长长记性了。 许温雅和林幽的相处理所当然地多了一个项目——留宿。之前不管两人黏到多晚，他都会离开，可是现在，他自觉地带来一整套个人用品，每周二、五去接了林幽回家，然后留宿，第二天早起做饭，两人一起吃完，他开车顺路送林幽去学校，然后自己再去上班。周六亦是这样，毕竟星期天休息，也不怕熬夜了。 日子渐渐变得顺当，偶然间的患得患失虽会让林幽低落一阵子，但许温雅一来，他的一个拥抱便令她安心。 就这样，十月过去了。 林幽记得胡安娜说她十一月底回来，两人中间又视频了几次，她回来的时间也基本确定，大约是27号左右。 在这之前，许温雅的好友张默也从国外回来了。 他们把聚餐的时间约在周日晚上，从下午四点开始林幽就开始对着衣橱选衣服，许温雅倚在床头看书，时不时地还要被林幽拽着点评几句。 这会儿，她穿了一件米白色毛衣，驼色阔腿裤，走到许温雅面前说，“抬头看我。” 许温雅掀起眼帘，从上到下地认真看，评价道，“比刚才那件好看。” “真的？”林幽眼神一亮，随即转了一圈，又问，“那和上上件比呢？” 许温雅：“……” 林幽食指点了点他的额头，“你是金鱼啊？七分钟记忆……” 许温雅将书倒扣在床上，顺势将人拉坐在怀里，垂眸看她，“嗯，我是金鱼，”他吻上她，哑声说，“接吻鱼。” 林幽笑着任他啄吻，又听他带着喘息地轻喃，“但我可不是七分钟记忆。” “嗯，”林幽抬手勾住他的脖子，挑眉看他，“手往哪儿放呢？” 许温雅手上动作未停，面上一本正经地说，“别动，我检查一下你有没有结节。” 林幽一愣，随即憋笑看他，直到那触碰令她酥痒难耐才娇喘着问，“有没有啊？” 许温雅眼神一暗，倾身将她放在床上，“没有，很健康，”他的声音似染上醉意，“我很喜欢。” 两人出门的时间比预想的晚了半个多小时，他们赶到饭店时，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 张默起身迎上来，给许温雅来了个拥抱，朗声说，“老许，你小子怎么帅了那么多？” 许温雅拍拍他的肩膀，不领情地问：“我以前很丑？” 张默笑，“丑是不丑，”他直言，“就是土了点，哈哈哈……”他早就注意到许温雅身边的人了，挤眉弄眼地小声说，“老许，不介绍介绍这位吗？” 许温雅刚要开口，钱进却突然蹦出来插话，“林幽你都不认识？当年我们学校的学霸女神啊！” 张默恍然大悟，仔细端详林幽，眼睛都快发光了，“我说看着怎么那么眼熟！” 他对林幽招呼道，“林幽你好，我是老许的高中同学张默，多多指教啊！” 林幽笑眯眯地冲他摆摆手，“你好，我是林幽，很高兴认识你。” 几人陆续落座，林幽在许温雅身边坐下，抬眸便对上一个女人的眼眸，还未来得及思考，对面的人却对她笑了笑说，“老同学，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林幽迅速将眼前的人，与记忆中的那个常来问问题的女孩对上号，她笑了笑说，“井文倩，好久不见。” 张默惊喜道，“今天这顿饭倒成了高中校友会了，文倩，你们是同学吗？” 井文倩将目光转向张默，“是啊，同班同学，”接着，她又看向林幽，“你现在怎么样了？在做什么工作？” 林幽接过许温雅帮她倒的水说，简单地说，“高中老师。” “哦？”井文倩饶有兴趣地扬声问，“是在商阳一中吗？” 林幽喝了口水，茶水微苦，她不禁皱眉，“不是，是三中。”她将水杯放下，对许温雅说，“我想喝清水。” 许温雅随即起身，拿着她的杯子去茶水柜上帮她倒了一杯清水，他将水杯放在自己这边说，坐下对她说，“水还很烫，凉了再喝。” 井文倩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笑着继续刚才的话题，“我还以为你会去一中，毕竟是我们的母校，”她不着痕迹地观察林幽的表情，“毕竟那边的校长啊老师啊都那么喜欢你，你曾经是学校之光呢。” 林幽的手在桌下攥紧，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怯意。 因用力而骨节泛白的手，突然被温热的掌心包裹住，林幽侧眸看了他一眼。 许温雅将她手指慢慢抚平，他清冷的目光扫看向坐在对面的人，“这位井文娜？你怕是很久没回学校了吧？”他说，“我劝你回去看看，学校新建了展厅，即使毕业多年，林幽的荣誉和照片依然在展厅张贴着。” 他转眸看向身边的人，目光回暖，“林幽当然是学校之光，现在也是。” 第49章 撵我也不走 林幽心中震颤, 惊愕地看向他。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过一中了，明明一中离家更近，可是当年参加教师招考时, 她却有意避开。 那是曾经给予她无数梦想和荣誉的地方，她曾在那里憧憬璀璨如星辰的未来, 也曾在那里许下高尚而远大的理想，曾在那里学习、奋斗…… 可是一切结束的那么突然。 父母去世的那一天, 林幽整个人生的节奏转瞬之间被打乱。 她整日浑浑噩噩，放弃了当年的高考。第二年，她再度回归校园备战高考, 却似失了灵气一般平庸下去, 她的成绩虽然过了一本线, 但与所有人的预期都相差甚远。 林幽填报的志愿全部落空, 被调剂去南方的一所大学。姨妈觉得那个学校太远了, 实在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背井离乡，苦口婆心地劝她再复读一年。可林幽却不放弃了，在她眼里, 什么都是一样的, 身在何处，身边有谁，又有何分别。 最爱她的亲人, 已经去了啊。 良久，林幽收回思绪, 对上许温雅温润的眼眸。 张默突然说，“什么井文娜？”他故作不快地纠正道，“我女朋友叫井文倩。” 许温雅颔首，语气淡淡地说, “抱歉，记错了。” 井文倩有些尴尬，她很快调整表情，笑着说，“经常听张默提起你们，”她说，“高中时，我对钱进是有印象的，但是许温雅……”她抱歉地笑笑，“还是张默后来跟我了很多你们的事，我才知道。” 钱进插科打诨地笑道，“老许当年多低调啊，哪根我似的天天被学校通报。”他悠闲地靠在椅背上，“如果说咱林女神是一中学校之光的话，那我只能是反面教材了。” 大家都被逗笑，只有井文倩讪讪的。正好服务员开始陆续上菜，她便偃了声，不再言语。 大家招呼着开始用餐，许温雅帮林幽夹了几次，把她面前的碗都填满了，林幽白了他一眼，轻声说，“我自己来。” 许温雅笑了笑，把那杯温热的水放在她面前说，“喝点水。” 这一幕刚好落在对面的井文倩眼里，她扯了扯唇角，对张默说，“哎？我记得你说许温雅高中时暗恋一个女生很多年，都说初恋难忘，暗恋更难忘，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的声音没有压得很低，看似是两人间的耳语，声音却正正好地被在座的每个人听到了。 张默尴尬地看了对面一眼，低声对井文倩说，“你说这个干什么……” 井文倩仿若才意识到，她看向林幽，抱歉地说，“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突然想起这事随口问了问，都多么多年了，你别生气啊。” 许温雅目光冷冷地扫向她，正欲开口，却被钱进抢去话头，“嗨，谁年少时没个青春萌动啊，”他夸张地叹了口气，故作深沉地说，“想当年，老子也暗恋过一个女生，这么多年过去了，连长啥样都忘了。” “话说，”他突然坏笑一声，对许温雅说，“我们林女神当年叱咤校园，明里暗里被多少人追过，老许，你就说你压力大不大？” 许温雅接下话头，点头坦言：嗯，”他看了林幽一眼，“我这也时追了好久她才答应。” 在钱进的起哄声中，林幽淡淡地看了井文倩一眼，面带微笑，“暗恋这事我没有发言权，我记得你当年不是跟我们班长走得很近吗？我还以为……”她特意看了张默一眼，后面的话留了半截。 井文倩面色一僵，下意识看向张默，后者探究地看着她，面色不虞。 一场久别重逢的聚餐，最后吃得不咸不淡，连原本准备好的酒都没有动。 这顿饭不到六点就结束了。 他们约着改天再聚，林幽相信估计不会再有人带女朋友这种生物了。 钱进原本抱着喝酒的打算来的，所以并没有开车，许温雅顺路送他。 路上，钱进大喘着气，“我去，我怎么感觉这顿饭跟鸿门宴似的，”他坐在后排中间，双手撑着前排座椅对副驾驶上的林幽说，“林女神，那姑娘是不是跟你有仇啊？” 林幽不置可否地笑笑，“谁知道呢，反正我跟她没仇，她对我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林幽想起高中时候，井文倩在卧虎藏龙的实验班里成绩并不算出众，她也算用功，但似乎总是不得其法，成绩忽好忽坏，不太稳定。 林幽跟她关系很普通，见面打个招呼那种。后来班级座位调整，所有同学按成绩选位置，林幽选了个靠窗的座位，班长胡一鸣随即坐在她身旁，两人成了同桌。 从那天起，井文倩的存在感突然变强了，她总是抱着各种难题过来问林幽，有时林幽没空，她就怯怯地去问旁边的胡一鸣。 胡一鸣向来温和，每次都很认真地帮她讲解，时间长了，井文倩就不再经林幽这一层，直接问胡一鸣了。 林幽能看出井文倩的心思，所以一见她过来就自动闪人，有时甚至对她戏谑地眨眼，倒惹得井文倩频频脸红。 后来的事，林幽印象不深了，好像就是突然有一天，井文倩不再来问胡一鸣题了，路上偶遇，她也总是冷着脸，假装看不到林幽。 两人的关系好像比最初更冷淡，连普通都算不上了。 林幽发现，她突然特别执着于成绩排名，也比以前更用功，慢慢地，她一步步赶超至班级前十，成了名副其实的优等生。 把钱进放下后，许温雅直接将车开到了林幽小区，二人一起上了电梯。 “你今天还不回去吗？”林幽淡淡地问。 许温雅牵着她的手，偏头看她一眼，“撵我啊？” 林幽一愣，从电梯门的倒影里看他，“哪有撵你。” 电梯刚好到达楼层，许温雅牵着她走出去，状若自言自语，“撵我也不走。” 林幽嗤笑，“厚脸皮。” 一进门，许温雅便将人紧紧抱住，他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柔声说，“试一试。” 林幽的手在他脸颊上摸了摸，“试什么？” 许温雅：“试试脸皮厚不厚。” 林幽：“……” 她的拇指和食指捏起男人的脸颊，笑着说，“你瞧，这不是挺厚？” 许温雅失笑，任她的手指在脸上蹂躏作乱。 良久，他把人领到沙发坐下，重新将她拢入怀里，“抱歉，今天让你不开心了。” 林幽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又不关你事，谁能想到世界那么小，你同学跟我同学居然成了一对……” 许温雅右手轻蹭她的脸颊，“她说的话你不要乱想，也不要放在心上。” 林幽抬头看他，眼中有波光在流动，“我的照片和荣誉真的在学校展厅吗？”她有点不敢相信，甚至猜想是许温雅故意那么说的，可是心中却隐隐有些期待。 “当然。”男人沉声说，“有时间带你去看看好吗？” 林幽心中一滞，似乎还没有勇气，她抿了抿唇，“再说吧。” 她又想起井文倩说的那个许温雅高中时暗恋过的人。当时她只顾着应付井文倩，并未多想，可现在突然想起来，难免心中有些泛酸。 暗恋多年，那应该是白月光一般的存在了……她会是个怎样的女孩子？ 许温雅这么好，她曾经是不是也暗恋着他呢？ 越这样想，林幽心中越是刺痛，她在许温雅怀中蹭了蹭，用力抱紧他，“抱我去床上。”她说。 许温雅一愣，随即猛地抱起她，快步往卧室走去。 身体被填满的那一刻，林幽脑中似有白光闪现，她紧紧抱住伏在身上的人，连声喊着他的名字，许温雅低喘着应着，他衔住她白软的耳朵，哑声说，“林幽，我在，我一直在。” 一个小时后，云销雨霁。 林幽懒懒地趴在床上，许温雅的唇仍在她光洁白皙的背脊上流连，“林幽，”他的声音比往常更低沉，混杂着事后的沙哑，“林幽……” 林幽转过身看他，许温雅虚伏在她身上。 她双手捧住男人的脸颊，声音颤抖着，似有迟疑，“你是属于我的对吗？” 许温雅叹息着趴在她的心口，那里，有她不安的心跳，“是，我属于你，只属于你。” 他没再听到她的声音，却又分明听见了，她的心跳渐渐平缓，女人柔白的臂膀将他抱住，带着她独有的馨香和温柔。 等林幽缓过来，许温雅把她抱进卫生间，她洗完澡，他又将她抱回床上，然后自己再去洗。 林幽穿上睡衣，趴在床上看手机，许温雅的手机就放在她旁边，提示音接连响了几声。 她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看到屏幕上她的照片。 林幽心中一动，将他的手机拿过来细看，照片像素模糊，却有一种朦胧的复古感。她记得，这是多年以前在校内网上发过的，只是这个当年风靡一时的社交软件，如今早已无人问津。 沉思间，手机又响一声，接着屏幕上出现某软件作者更新的提示联。 林幽垂眸细看，不禁一愣，这软件居然是……抖音？ 许温雅这种禁欲系医生，居然玩抖音？ 第50章 你现在太坏了 许温雅一走出卫生间, 便在门口碰上林幽，她倚在墙上，一脸好笑地看他。 “怎么了？”许温雅问。 他没穿上衣, 麦色的肌肤男人味十足，林幽的目光不禁在他身上多流连了几秒。 “没怎么, 就发现，”她兴味十足地笑了笑, “你还挺闷S的嘛。” 许温雅蹙眉轻笑，“我？为什么这么说？” 林幽把背在身后的手机递给他，“你手机上居然有抖音, 我都没有这么时髦的软件好嘛。” 许温雅了然地笑, “一个朋友开了抖音号, 让我关注他, 我就安装了。” “谁啊？”林幽下意识问, “男的女的？” “你自己看啊。” “我又不知道你密码。”林幽翻了个白眼。 “怎么不试试你生日？”他沉沉笑着，食指轻刮她的鼻尖。 林幽一愣，紧接着拿起手机点击输入几个数字, 真的解锁成功了。 手机屏幕依然是她的旧照片, 只不过是另外一张，林幽抬头，对上他坦然的眼神。 “从哪儿找来的本仙女的黑历史啊？”林幽装作不知, 轻声问道。 许温雅直言，“校内网, ”他站到她身侧看向屏幕，疑惑地说，“哪儿黑了，这多白净啊。” 林幽噗嗤一乐, “刚夸你时髦，你就露馅了。”她找到抖音软件，意有所指地说，“我能看吗？没有小秘密吧？” “我这儿有你不能看的东西？”许温雅边说边套上T恤，转身回卫生间。 林幽抿唇无声笑了笑，打开抖音。 她其实对这个软件并不算陌生，也曾经使用过一段时间，但是后来发现安装以后，总是忍不住去刷一刷，而且一刷就停不下来，有点影响到睡眠，所以后来她干脆就卸载了。 林幽直接打开他的关注，一眼便看到她的抖音账号，不觉一愣。另外一个关注貌似是个美食主播，叫“金叔食堂”。 林幽点开这个账号看了看，连着几个做饭的视频都没有露脸，但单看手就知道是个中老年男人。 这就是他说的那个朋友？ 还真是交友广泛…… 她又返回打开自己的账号，有点心虚地点开。 她都忘了自己曾经发过什么了。不会又有什么黑历史吧？ 不过她也确实没发几条，唯一的槽点，也就数那个憋笑挑战视频，那还是她和胡安娜打赌输了，被逼着录了发上去的。 林幽退出抖音，拿着手机走到卫生间门口，门没有关，许温雅正坐在一张粉色的塑料小板凳上洗袜子，男人身形高大硬朗，窝在那么个小板凳上，显得有点委屈。 林幽走进去，蹲在他身旁，依稀看到她的那双浅蓝色袜子也在盆里。 “看完了？”许温雅回头，笑着说。 林幽“嗯”了一声，“干嘛把我的也洗了？” 许温雅坐直，将两双袜子上的水分拧掉，“顺手就洗了。” 林幽拿着手机斜靠在他身上，“跟你一比，我真是够懒的。” 许温雅偏头蹭了蹭她，“家里有一个勤快的就够了。” 林幽心中似有暖流涌过，抿了抿唇角没有说话。 “起来吧，我去晾上衣服和袜子。”许温雅说。 林幽起身，“你还手洗了衣服？干嘛不用洗衣机？” “内衣用什么洗衣机。”许温雅淡淡地说。 内……衣？ 林幽眉心一跳，目光在卫生间搜寻，果然在角落的粉色小盆里看到了她的小内内，带小草莓花纹的那条…… 啊！！！！ 林幽内心咆哮着，面上仍故作镇定，“你怎么把……那个都给我洗了？” 多难为情啊！！ 许温雅一本正经地解释，“我分开洗的，我的没用盆，你放心。” 谁跟你说这个了！！ 林幽脸一红，“哦”了一声，赶紧逃了出去。 第二天依然是许温雅早起做饭，吃完后两人各自开车上班。 姜明敏伤得是膝盖，不宜活动，所以还没法回来上班，因此林幽每周的代课还得继续。 许温雅最近更忙了，林幽几次下晚自习他也没法过来接，他又担心她一个人不安全，便和林幽开着视频，一直通话到她走进家门。 两周后，许温雅的时间终于空下来一些，这天下午他早早下班，来林幽学校门口等她下班。 收到他的微信时，林幽刚好上完最后一节课，她雀跃地回到办公室，将讲义书本放在办公桌上，便飞奔出去。 邱老师正收拾东西，看到一道影子从眼前闪过，问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刚才我没看错吧，是林老师吗？” 孟老师边喝茶边说，“是她，爆发力可以，下次教师运动会得让她参加。” 林幽和正放学的学生一起往外走，要不是考虑身份，她几乎想跑出去。 远远的，许温雅站在路边，轻笑着对她招手，林幽心跳加快，控制着脚步慢慢走，男人看着她，突然有些心急，长腿一迈向她走来，几步便走到她面前。 “下班了？”他声音低沉却带着柔和，林幽耳根一麻。 她眼睛亮亮的，“嗯，等很久了吗？” “刚过来。”他牵了她的手往路边走。 许温雅打开副驾驶的门，让她上车，然后绕半圈走到驾驶座，开门坐上来。 林幽隔着前挡风玻璃一直看着他，直到他在身边坐定。 许温雅直接探身将人往怀里扯，鼻息间轻柔叹息，“让我好好抱抱。” 林幽心里酥软软的，任他抱着。 隔了一会儿，林幽试探着问，“你这车玻璃，从在外面能看到里面吗？” 许温雅说：“应该能吧。” 林幽：“……” 她下意识赶紧挣开，慌手慌脚地整理自己的头发，“要死了，外面都是学生。” 许温雅忍着笑说，“骗你的，看不见。” 林幽不信，侧眸看着他。 许温雅不再逗她，轻咳一声说，“真的看不见，不然我怎么敢。” 林幽边系安全带边嘟嘴，“你现在太坏了，我不理你。” 许温雅柔声哄着，“那带你吃好吃的好不好？” 林幽“哼”了一声，“那我要吃辣的。” 许温雅：“……” 在林幽的强烈要求下，许温雅带着她去了一家川菜馆。走进饭店，她拽着许温雅直奔靠窗的空桌，身后似乎有人喊她，她也顾上回头。 直到把桌子占下，林幽才踮起脚朝那个方向看过去。 许温雅提醒她，“是万姨。” 林幽这时也已经看到姨妈了，她眉开眼笑地冲她招手，“这儿有桌！” 姨妈撇着嘴走过来，没好气地说，“你腿真够快的，喊都喊不住。”她一进门就看到这张唯一的空桌，刚想走过来，便被一年轻女孩捷足先登，心想是哪个倒霉孩子，定睛一看，好嘛，她亲外甥女。 “嘿嘿，我这不是怕跑慢了被人抢了去吗？”林幽嬉皮笑脸地拉着姨妈的手撒娇。 “你看你那小吃货样儿，”姨妈被逗笑，转而对许温雅说，“林幽从小就淘，你多担待。” 许温雅看了林幽一眼，轻笑着说，“她性格很好。”紧接着他转向姨妈，邀请道，“万姨，既然遇到了，一起坐吧。” 姨妈眼睛一亮，嘴上却说，“方便吗？” 许温雅将椅子抽出请姨妈坐，笑着说，“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不方便？” 林幽拉着姨妈坐下，“姨父和贺萧呢？” 姨妈：“停车去了。”她忍不住说，“贺萧天天死气沉沉的，一点活力都没有，我就寻思着带他出来吃，顺便溜达溜达。” 林幽沉默一会儿，坦言道，“他的一个朋友去世了，他心里难过。” 姨妈叹了口气，“我知道，虽然他平时什么都不说，但有几次在梦里喊，我听到几次便记住了，找他班主任一问，就什么都知道了。”她叹了口气，“那么好的孩子，可惜了……” 正说着，姨父和贺萧一前一后走进饭店，林幽站起来招呼一声，父子俩便直奔这边走来。 林幽简单介绍了一下，许温雅起身打了招呼，几人不再客套，先后落座。 刚才林幽和姨妈已经点了几个菜，林幽问姨父和贺萧，“有没有想吃的？要不要再加点。” 贺萧摇头。 姨父开起玩笑，“你们娘俩点的，基本上就能代表全部民意了，我们跟着吃就行。” 姨妈白他一眼，转而对许温雅说，“别听你叔胡说，我们讲民主的，来，小许点。” 许温雅摆摆手，“万姨，我都可以的，我平时也不吃川菜，不知道哪个好吃些，你们点就好。” 姨妈这才作罢，许温雅便和服务员说了声，催他们尽快上菜。 许温雅起身帮姨父和姨妈倒水，姨妈连声道谢，“小许，你别太客气，这活让贺萧干就行了。”她看着正低头看手机的贺萧说，“儿子，干点活，起来倒水。” 贺萧狭长的眼眸慢慢抬起，他懒散地将手机倒扣在桌上，接过水壶绕桌走了一圈，见大家杯子里都是满的，便将水壶又放回桌上，坐下继续看手机。 姨妈嘴一撇，对林幽说，“幽幽以后可得生个闺女，多贴心，生个秃小子干嘛？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 林幽正在喝水，直接被呛咳了，许温雅赶紧帮她拍背，隔了一会儿，他轻声问，“有没有好点？” “你这说话跟打闪电一样，”姨父看着姨妈说，“婚还没结呢，就说上生孩子了。” 姨妈不以为然，“生孩子怎么不能说？结婚不就是两人情投意合，说结就结吗？结了婚可不就能生孩子了？”她看着许温雅，“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林幽赶紧抢过话头，“对什么对？我们这才谈，哪有那么快。” 姨妈一合计，“你俩好了也得快仨月了吧？当年我和你姨父才见了两面就结婚了呢。” 这话题越聊越偏，林幽羞恼地说，“姨妈，我们还没想这事呢……” 许温雅突然在桌下牵住她的手，林幽转眸看了看他，正要转回去继续跟姨妈解释，却听到他说，“我是想早点和林幽结婚的，”他微微叹了口气，“只是还得看林幽的意见。” 林幽：“！！！” 我们压根没商量过这事好嘛！！ 第51章 刚才那两瓣最甜 林幽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放在桌下的手稍微用力挠了挠他的掌心。 姨妈听他这么说早已眉开眼笑，趁热打铁地催道，“林幽你也老大不小了, 两人谈着合适就赶紧定下来，恋爱什么时候不能谈, 结了婚照样可以谈。” 林幽：“……” 许温雅点头，“姨妈说的是。” 林幽无语地看他。 这就把称呼都改了？ 她脸红着站起来往外走, “我催催菜去。” 她前脚刚走，许温雅后脚就跟过来，悄悄勾住她的小指, 轻声问：“生气了？” 林幽只是觉得有点郁闷, 倒也不至于生气, 但要说郁闷的点在哪儿, 她又着实说不清楚。 “没生气。”她含糊地说。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这时服务员刚好端着菜往这边来，两人又沉默着折身往回走。 饭桌上的气氛比较融洽，有姨妈这个语言爱好者在, 许温雅又处处捧场, 其他三人的相对安静竟然有了相得益彰的效果。 饭毕，众人一起往外走，林幽和姨妈走在前面, 三个男人从后面依次跟着。 姨妈挽着林幽的胳膊，与她说着悄悄话, “看得出来小许是真心待你，姨妈很开心，只是，”她声音又放低一些, “找机会还是要见见家长的，把事情尽快定下来。” 林幽想说她其实已经见过他的家人了，但怕姨妈一激动又要跟着瞎张罗，便只淡淡地应到，“我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 姨妈还是不太放心，念叨着，“上点紧！小许是真不错。” 林幽点头如捣蒜，“亲姨妈，我记住了~” 与姨妈一家告别后，许温雅牵着林幽去找车。 “明天还要上班，你把我送回学校吧，我自己开车回去就好。”林幽说。 许温雅默不作声，脚步却在加快。 他们很快走到车旁，许温雅将人安置在副驾驶，然后快步绕过去打开车门上车。 坐定后，男人黑眸沉沉地看着她，突然他抬手将人往怀里扯，倾身吻住她。 林幽呼吸一窒，瞬间感受到唇间的湿滑和灼热。 “吃完饭就要走，”许温雅呼吸浓烈，唇贴着她的呢喃，“看来一点都不想我。” 林幽心跳如擂鼓，嘴上却说，“那你也不想我啊。” 许温雅蹙眉看她，嘴唇却没离开分毫，“有没有良心……再忙我也想着你，倒是你，从来没主动找过我。” 男人的语气变得委委屈屈，倒让林幽觉得自己是有点没良心了。 “那我不是怕打扰你嘛，”林幽抬手抱住他，“只好等你找我了，我哪次不是有呼必应？” 许温雅沉声轻笑，“那倒是，那就是也想我了。” 林幽脸上一红，不由轻咬他一口，嗔道，“谁想你了……” 许温雅：“嗯，没想。”说着，却将她更紧地箍在怀里。 回到家后自然又是一番纠缠。 从许温雅的身上，林幽领略了一个词——反差。他在外面有多冷，在床上就有多热，而且随着身份的解锁，这人似乎越来越热。一晚上，他把她翻来覆去，一直折腾到凌晨一点，最后林幽连挠带抓，冲他一顿嚷嚷，才把他的“火”勉强消下去。 林幽第二天险些没起来。 许温雅倒是神采奕奕，还早起准备了早饭。 他贴在林幽耳边哄她起床，“起来吃饭了。” 林幽翻了个身，没理他。 许温雅笑了笑，贴着她躺下，将人拢在怀里，“起床了宝宝。” 林幽含糊地“嗯”了一声，“别吵我，再睡五分钟。” 许温雅看看时间，认命地叹了口气。 五分钟后，林幽被脸上酥麻麻的触感弄醒，她睁开眼睛，便看到许温雅正含笑看着她，见她醒了，他贴了贴她的唇角，“起来吧，五分钟了。” 林幽伸了个懒腰，被许温雅拉起来，“从此君王不早朝啊……”她夸张地感叹道。 “什么？”许温雅笑，“把我说成昏君了？” 林幽看着他纠正，“错，昏君是我，我都睡不醒了，还怎么早朝？” 许温雅拎着拖鞋将人抱出卧室，顺着她的话哄着她，“行，我以后一定节制，不能让你当一个昏君。” 许温雅等着林幽洗刷完，然后一起吃了早饭。 两人手牵手出门，在楼下遇到早起遛弯的物业阿姨，林幽笑着打了个招呼，阿姨热情地说，“小两口上班呢？” 林幽脸一红，胡乱应了一声，拉着许温雅就跑。 上了车，许温雅忍不住打趣，“脸红什么？” 林幽瞪他一眼，“都怪你这么高调。” “我自己女朋友，怎么高调了？” 林幽一想也是，不就是牵个手吗，也没怎么高调，但嘴上却反驳，“你总是黏糊糊地看我。” 许温雅一愣，“黏糊糊？这什么词儿？” 林幽摆了摆手，“反正你注意点，在外面别那么看我。” 许温雅失笑，开动车子出发。 到林幽学校门口，许温雅看着她解开安全带，“下班早回家，晚自习我要是来接你的话会提前告诉你。” 林幽点头看着他，“知道了，许医生，么！”她隔空送来一个吻。 许温雅蹙眉，“没诚意。” 林幽靠过去快速亲了他一口，“这不是给你节省时间吗？” 许温雅将人搂住，加深了这个吻，“我不差这点时间。” 他很快将人松开，调整着呼吸说，“快去早朝吧。” 啥？ 林幽不解地看他。 许温雅一本正经地提醒，“君王不是要早朝吗？” 林幽恍然大悟，直到下车才反应过来。 这人现在也太会撩了吧？！ 学校里的生活是相对单纯的，但也只是相对。教师职称竞聘的明争暗斗一直存在，只是表面上却风平浪静，不见冰山一角。 其实，林幽明年也有资格竞聘升级，可是她对职称的事一直不热衷，有则有，没有也从来不争，所以从来不参与任何这方面的谈论。 几乎所有参与明年竞聘的老师都开始暗戳戳地提前使劲，给自己增加各种加分，林幽却一切照旧，什么多余的工作都没做。 工作中，与霍然紧张起来的人际关系相比，她更在意学生的学习。生活上，她自然更在意许温雅，也偶尔会分神关注一下胡安娜。 毕竟这位海外游子马上就要回国了。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11月27日，商阳市迎来了第一场雪，胡安娜飞机延误，到28日才回国。 头一天她在家倒时差，没有找林幽，晚上她打来电话，约着林幽明天晚上见面，但那天刚好是星期五，林幽要看晚自习。 “星期六行不行？”林幽在电话里与她商量着，“明天晚上有晚自习。” 胡安娜不同意，“那就等你下了晚自习，我去学校门口找你。” 林幽忍笑，“就这么想我？多等一天都不行？” 胡安娜：“必须不行！” 林幽无奈，只好同意。 一旁的许温雅边翻书边随意地问了一句，“明天约了人？” “嗯，”林幽将手机放在一边，“我闺蜜回来了，明天晚上要找我。” “你下晚自习都几点了，会不会太晚？”许温雅将书放下，抬手勾住她的发丝，在指间轻捻。 “我也说了啊，谁叫她太想我呢，非要明天见。”林幽笑眯眯地看他一眼，“你女朋友就是这么受欢迎。” 许温雅从沙发上下来，和她一样坐在地毯上，“明天约在学校门口见？” “唔，”林幽坐直去够茶几上的橘子，“那么晚了应该也不用吃饭，估计也就聊会天吧。” 许温雅帮她把橘子拿过来，用湿巾擦了擦手，然后动手剥橘子皮，“那我能不能提个建议？”他手上动作未停，橘子特有的清香从他指尖弥漫开。 “什么建议？”林幽看着他手上的橘子问。 “晚上在外面也不安全，不如你们直接来家里聊？”他将橘子剥好，顺手掰了一瓣放到林幽嘴边。 林幽顺从地张开嘴，橘子的酸味在口中蔓延，林幽不由皱起鼻子，“嗯，也行吧。”她说。 许温雅将橘子皮丢进垃圾桶，并未察觉到她的表情，反而又递过来一片橘子。 林幽垂眸看着橘子瓣，顿时有点头皮发麻，“不吃了，你吃吧。”林幽说。 许温雅看了看她，手收回，直接塞进自己嘴里。 林幽暗暗观察他的表情，这人居然眼都没眨一下，林幽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吃的同一个橘子。 “好吃吗？”林幽忍不住问。 许温雅点头，“挺甜的，你不是尝了吗？” 刚才那片橘子打开方式不对？ 林幽伸手，“再给我一片。” 许温雅将橘子掰了两瓣放在她手心里，“两瓣一起吃更甜。” 林幽将信将疑，难道刚才被酸到是因为只吃了一瓣？ 她捏着两瓣橘子，仍有些怀疑，但再看许温雅，已经又往嘴里塞了两瓣…… 林幽一闭眼，将橘子塞进嘴里一嚼，接着，她的整张脸立刻皱起来。正要开口说话，许温雅的脸突然向她靠近，还没来得及反应，林幽只觉唇上一软，唇齿被抵开，口中的酸涩瞬间被他勾走。 接着，他慢慢退开，气定神闲地将橘子瓣嚼碎咽下去。 林幽张着嘴，半天没反应过来。 “还吃吗？”许温雅捏着最后一片橘子问她。 林幽摇头。 许温雅将橘子塞进嘴里，突然又向她靠过来，林幽下意识地往后退，许温雅抬手抵住她的后颈，轻声说，“躲什么，只是跟你说句话。” 林幽：“什……么话？” 橘子的清香味近在咫尺，林幽听到他清哑的声音，“刚才那两瓣最甜。” 林幽有点懵，“哪两瓣？” 许温雅却不再回答，悠闲地坐回沙发上看书。 林幽皱着眉头自己想，突然脑中闪过刚才他贴过来从她口中夺食的画面。 ！！！！ “许温雅，你现在怎么那么坏！” 第52章 怎么一直不回微信也不接…… 第二天天气很冷, 天气预报说有雪，可是一直到傍晚都没有下。 晚自习开始，林幽站在2班教室的窗口望着外面, 心想看来天气预报是不准了，都一天了, 也没见一片雪花。 直到第 一节自习下课，林幽往办公室走的时候, 点滴凉意落在她的脸上，林幽抬头便看到细小的雪花从天而降。 雪，到底还是下起来了。 第 二节晚自习林幽看5班, 这个班的学生比2班要活跃些, 见到下雪更是兴奋, 有个挑头的男生甚至提出要出去打雪仗。 林幽把讲义发下去, “等你们考上大学有的是时间去风花雪月, 现在咱还是攒攒劲吧。” 那学生瞬间蔫吧了。 上课前，林幽抽空给胡安娜发了条微信，问她今天还约不约。 胡安娜回复：约！就算下刀子也要见我的小宝贝！ 林幽：行吧, 今天下雪, 你别来我学校了，我去你家？ 胡安娜：去你家吧，说话比较方便。 林幽：ok。 林幽想起晚饭时, 许温雅在电话里还问过今天晚上和胡安娜约会的事。林幽顺手把两人的对话框截了个屏发给许温雅。 没过几分钟。 许温雅：小宝贝？ 林幽一愣，重新看了看聊天截屏, 确实有这么个词，她不由地一笑，回复道：闺蜜之间的昵称。 许温雅：换一个。 林幽：？ 许温雅：这是情侣间的称呼，不适合你俩。 林幽不由地笑出声, 下意识抬头，前排的几个女生正窃窃私语，林幽刻意将笑敛住，回复道：情侣间的昵称也没听你叫过。 刚发完，上课铃便响了。林幽顺手将手机收起来，朗声对学生说，“今天晚上完成这张讲义，明天讲。” 晚自习上到一半，雪渐渐下大了，学校临时通知晚自习提前结束，学生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吆喝。 林幽看着这些大孩子兴高采烈地收拾东西离开，心情仿佛也受到感染，忍不住弯唇轻笑。 一个落在后面的女生正好看到，笑嘻嘻地调侃，“老师，提前下班你也高兴吧？” 林幽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我和你们一样，也想回家躺平啊。” 女生说：“那你可比我们幸福，我们躺平的时候心里可是有负罪感的。” 林幽拍了拍她的肩膀，“所以说要加油啊，为了以后躺平时没有负罪感。”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有一条许温雅的微信，她跟学生告别，然后打开微信查看。 许温雅：我叫过。 林幽一愣。 叫过什么？小宝贝？ 她完全没印象。 胡安娜这时打过来电话，林幽边往办公室走边接听。 “幽，我现在出门了，直接去你家？”胡安娜说。 林幽不由地加快脚步，“好，我正好提前下班，现在就回家。” 林幽回到家时，胡安娜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一看到林幽走出电梯，便扑过来抱住她，“你终于来了，我快冻成冰棍了。” 林幽任她抱着，笑着说，“欢迎回国啊，这位海外游子。”她轻拍胡安娜的后背，“好了，赶紧松开，我去开门，不是说冻死了？” 胡安娜这才将人放开，林幽开了门，两人挽着手一起进去。 林幽把自己的拖鞋让给胡安娜，她穿了许温雅的。这自然没逃过胡安娜的眼睛，她坏笑着说，“哇哦，这位医生哥哥已经可以任意进出某人的闺房了。” 林幽抿唇笑了笑，没答话。 “进展这么快？”胡安娜兴奋地盘腿坐在沙发上，“体验感怎么样？” 林幽帮她倒了杯水，然后坐在沙发上装傻。 “问你话呢，等着听呢！”胡安娜往跟前凑了凑，催促着。 林幽略无语，但还是言简意赅地说，“挺好的。” “啊！！！！”胡安娜一声尖叫，直接将林幽抱住了，“我们家老少女终于开花啦！” 林幽赶紧摁住她的肩膀，“你小点声，这大晚上的。” 胡安娜还是激动，兴奋地盘问细节。 林幽闹了个脸红，挑着能说的跟她说了说。 胡安娜真的为她高兴，她拉着林幽的手说，“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见你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她说，“知道吗，你说起他时，眼睛里面是有光的。” 林幽一愣，“真的吗？” “真的。”胡安娜点头，“你的心现在都被他塞满了吧？” 林幽仍愣怔着，心跳却渐渐加快。 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觉得喜欢，非常喜欢，想和他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 原来，许温雅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占据了她整颗心。 她沉吟着，又听胡安娜开口，“好好享受恋爱，别急着结婚，爱情的美好步入婚姻后可能就会变了样子。” 林幽看向她，将胡安娜眼中的那一丝落寞尽收眼底，“你怎么了？”林幽担忧地问。 胡安娜的笑容有些苦涩，“我和郭安之间出了些问题。” 林幽半晌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你们不是一直都很好吗？” 胡安娜也迷茫，“我也一直以为我们很好啊，”她自嘲地笑了笑，“可能是我太笨了吧，一直没有觉察出他的疲累和变化。” 林幽说出了心中想到的那个可能，“郭安……外面没什么事吧？” 胡安娜咬唇摇头，“我不知道，”她神情渐渐有些痛苦，“我只知道他回家越来越晚，对我越来越没有耐心，过去能让着我的地方，现在也变得斤斤计较。” “回国之前，我们聊了很久，他说他的压力太大了，整个家庭的重担都在他身上，”胡安娜叹了口气，“可能是我太过依附于他，生了恬恬之后一直没去工作……” “你是不是在家待傻了？恬恬不也是他的孩子吗？”林幽忍不住打断她，“你们背井离乡，孩子又无法托付给爸妈公婆，即使不是你照顾孩子，恐怕还是得请人照顾，他压力大，你为他生儿育女，放弃工作，放弃光鲜，你的付出和牺牲就不大吗？” 胡安娜的眼中顿时涌出泪水，“可是这些都是值得的吗？他为什么那么说？为什么？” 看到她哭，林幽也不好受，连声安慰着，“可能他也需要时间，正好趁这段时间你们都好好想想，怎样继续下去。” 胡安娜苦笑，“也或者该想一想，怎样好聚好散吧。” 林幽看着她，心中生起荒凉。 她和胡安娜，在感情里大抵在经历着两个完全不同的阶段，一个是有情饮水饱的热恋期，一个却是话不投机相看两厌地倦怠期。她不知道是不是所以的感情都会走到这一步，也不知道这一步之后两个原本相爱的人是不是一定会分开。 她突然深深地迷茫，她和许温雅，又将走到哪一步呢？ 晚上十点半，林幽提出让胡安娜留宿，可是她放心不下恬恬，执意要走，林幽只好送她离开。 雪依然在下，林幽撑着伞送她下楼，胡安娜突然松开她的胳膊，踏着雪往前跑去，嘴里喊着，“爸，你怎么来了？” 林幽脚步顿住，看着她像个孩子一样飞奔，而那个被她叫作爸爸人本能地伸手，嘴里唠叨着，“慢点跑，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毛躁……” 林幽听到胡安娜的声音似小女孩的撒娇，“我都说了很快就回，你来干嘛呀？” “雪天路滑，你开车我不放心。” 林幽看到胡安娜和她爸爸转过来跟她挥手，林幽也抬起手，向雪中的这父女俩道别。 雪和夜色明明让周围的景致都带上朦胧，但林幽却好像分明看清了胡安娜的表情，她是笑着的。 爸爸来接她回家，确实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即便在这之前她还在为一段可能会结束的感情而伤心难过，可是这一时这一秒，她依然是一个有人爱的女孩。 这种爱来自父亲，大概永远不会消失。 然而林幽，却早已失去了。 不能说不失落，但林幽似乎早已习惯了。她慢慢走回家，将伞撑开放在门外晾着，然后开门进屋。 屋里很温暖，林幽脱下厚重的外套，随手挂在衣架上。 手机在沙发上充电，屏幕亮了一下，林幽走过去拔下充电线，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许温雅的未接通话。 她随手拨过去，对面却提示通话中。 林幽将手机放下，转而去阳台拿了换洗衣服和浴巾，直接去卫生间洗澡。 这次她洗的时间有点长，还顺带着做了面膜，然后把贴身衣物一起洗了。 林幽拿着拧干的内衣裤去阳台晾晒，返回时便听到门被拍大力拍响，动静有些大，她吓了一跳，看看挂钟，已经快11点半了。 林幽有点心慌。 这么晚了会是谁？ “谁啊？”她强作镇定，心跳却不可抑制地加快。 “是我，许温雅。” 林幽一愣，接着身上提起的那股劲倏地泄了，她垮下肩膀将门打开，“这么晚……” 话音未落，她就被人猛地抱进怀里，是她熟悉的气息，只是沾了风雪，有些冰冷。 林幽不禁打了个冷战，却并未将人推开。、 “怎么一直不回微信也不接电话？”男人的声音微哑，带着丝丝凉意。 林幽心中一紧，“我没注意，后来占线了……” “我以为你们出门了，这样的天气……”，许温雅平复着心跳，“我急坏了。” 透过冰冷的外衣，林幽仿佛感受到男人的心跳，带着灼人的温度将她的心一点点暖透。 她不禁用力回抱住他…… 第53章 可我乐意抱我宝贝 过了一会儿, 林幽小心地抬头打量许温雅的表情。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她环住他的腰，眼眸清亮。 许温雅叹气, “没到处跑就好，雪越下越大了。”他看了看窗外, 牵着林幽的手坐在沙发上。 林幽乖乖地偎在他怀里，“今天忙不忙啊？” 许温雅蹙眉：“忙, 心里着急，又不能马上赶过来……”这种感觉实在是糟透了。 林幽抬手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别气了, 我以后会注意的嘛。” 许温雅勾唇无奈地笑了笑, “哪敢生气, ”他有些疲惫地靠在她的肩上, “只是很担心。” “今天和闺蜜见面开心吗？”他很快转移了话题。 林幽却摇头, “算不上开心，”她想起胡安娜说的话，“她的感情出问题了。” 许温雅转头看向她, “原则性问题？” 林幽撇撇嘴, “不确定……”接着她将胡安娜的状况大体上跟许温雅阐述一遍，然后问他，“所以你觉得他们两个还能和好吗？” 许温雅一愣, 没想到这个问题会落在他头上，他不知道怎么答, 有些迷茫地看着她。 林幽又问：“那作为男人，你觉得郭安有没有问题？” 许温雅点头肯定地说，“夫妻之间出了问题，那源头肯定出在两个人身上。” 他说得很客观, 林幽虽然赞同，却不能如他一般心平气和，“他们过去明明那么相爱，”她想到她的爸爸妈妈，声音更显低落，“我爸妈也是……感情为什么这么脆弱？” 许温雅将她搂进怀里，沉声安慰，“感情的事从来都是冷暖自知，或许他们之间早就出了问题，只是现在才暴露出来而已。” 林幽看他，“那我们之间有问题吗？”她心跳渐快，抿唇等着回答。 许温雅臂弯略松，低头看着看着她，“我这边没有问题，你呢？” 林幽没想到问题又回到她这边，她愣了一瞬，接着眼神躲闪着垂下去，“我能有什么问题……” “那我们之间就不存在问题。”许温雅肯定地说。 林幽趴在他怀里，心里有些乱，“日子那么长，以后如果有呢……” 许温雅双手捧起她的脸，拇指轻柔地抚摸她的面颊，他的声音和动作一样轻，“遇到问题就解决问题，你只要一直在我身边就好。” 这话仿佛有一股魔力，纷乱的心事被轻易压制下去，林幽慢慢点了点头。 许温雅的下巴紧贴在她的发顶，沉声说，“林幽，我会把你当成我的……宝贝。” 林幽心中小鹿乱跳，嘴上却说，“怎么这么……”她轻声吐槽，“肉麻……” 许温雅轻笑，“我今天已经通知你了。” 林幽不解，“什么通知？” 许温雅无奈地说，“看微信。” 林幽迟疑着将手机拿过来，打开便看到7个未接电话，林幽一阵心虚，偷偷瞄了他一眼。接着她打开对话框，两人的对话映入眼帘。 许温雅：小宝贝？ 许温雅：换一个昵称。 林幽：？ 许温雅：这是情侣间的称呼，不适合你俩。 林幽：情侣间的昵称也没见你叫过。 许温雅：那下次你清醒的时候叫。 许温雅：回家了吗？ 许温雅：天气不好，别走太远。 许温雅：林幽接电话。 林幽眨了眨眼，仰头看着他，“我没看到微信嘛……”她亲了亲男人棱角分明的下巴，软着声音说，“那你也是我的宝贝啊。” 许温雅呼吸一窒，哑声说，“手抱住我脖子。” 林幽听话照做，两只手刚搭好，她的身体便瞬间腾空。 许温雅横抱着她，大步往卧室走去。 直到夜深，许温雅还在林幽身上痴缠，口中呓语般轻声唤着，“宝贝，宝贝，宝宝……” 他的声音那么近，林幽听得真真切切。 她感受着他的抚慰，整个心都被填满了。 第二天是星期六，天放晴了，只是气温还是低，林幽很想去看恬恬，下班前跟许温雅说了一声，便直接开车去了胡安娜家。 林幽第一次见到真人版的恬恬，感觉兴奋又新鲜。她想抱抱她，便温柔地诱哄着，“宝贝，姨姨抱抱好不好？” 恬恬也是第一次见到立体版的林幽，她有点认生，小手怯怯地往妈妈怀里缩。 “不想要姨姨抱呀，那等一会儿再让姨姨抱好吗？”林幽继续攻略这位小可爱。 恬恬抿着小嘴笑，转头便抱住妈妈的脖子害羞起来。 胡安娜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连声音都温柔了：“先坐下吧。” 林幽四处看了看，“叔叔阿姨没在吗？” “出去串门了。”胡安娜抱着恬恬坐到沙发上，恬恬坐不住，自己从沙发上出溜下来，扶着茶几玩。 “郭安跟你联系了吗？”林幽问。 胡安娜唇角扯出一点弧度，“没有，他连恬恬都没问过，”她的目光落在孩子身上，声音低落，“女儿总归是亲生的，他都不在意了。” 林幽宽慰道，“给他一点时间，也许他有苦衷，再等等吧。” 恬恬捡了桌上的纸巾往嘴里塞，胡安娜哄着她吐出来。然后从茶几旁的置物架上拿了一盒溶豆，打开放在桌上，恬恬立刻走过来拿着吃。 “除了等还能怎样，”胡安娜目光仍在恬恬身上，只是眼神却在放空，“如果他想结束，那就结束吧，可是恬恬只能跟着我。” 林幽点头，“那是肯定的。” 林幽在胡安娜家略坐了坐就离开了，回到家时许温雅又在门口等，眼神有点幽怨。 “我没想到你来得那么快嘛，”林幽将人领进屋，在门口就将他抱住了，“那我给你一把钥匙吧。” 许温雅眼神一亮，脸上带了笑，“地位终于升级了。” 林幽牵着他往卧室走，“你别高兴得太早，那几把钥匙我都不知道收哪儿了，得好好找找。” 她在卧室里翻箱倒柜了半天也没找到钥匙，只好对许温雅说，“可能系统不同意你升级，把钥匙藏了吧。” 许温雅立刻给出破解方案，“系统也拿我没办法，我可以再配一把。” 林幽关上抽屉笑着说，“明天不上班，明天去配吧。” 许温雅却迟疑了，“明天张默约我见面。” 林幽一愣，接着便回想起那天聚餐的情景，心里便不太畅快。 “这次应该就我和张默，就简单吃个饭，聊完就回来。”许温雅观察着她的细微表情，语气竟带着些小心翼翼。 林幽噗嗤一笑，“你干嘛这么可怜巴巴的？我又没说什么。” 许温雅牵着她的手把玩，“也不知怎么回事，看到你刚才那表情我就有点紧张。”他抬眸看她一眼，“我爸出去喝酒打申请的时候，我妈就那表情。” 林幽笑歪在床上，许温雅看着她，黑眸沉静而温柔。 “我还没吃晚饭呢……”林幽说。 “那我去做，你想吃什么？”许温雅抚摸着她的头发问。 “也没什么胃口，就简单吃个面条吧。”林幽躺在床上懒懒地伸手，“你先把我抱出去看电视呗？” 许温雅坐着没动，笑着看他。 林幽眨了眨眼，从床上坐起来，“算了，男朋友那么辛苦，我得做个懂事贴心的女朋友。” 许温雅失笑，俯身将人抱起，“可我乐意抱我宝贝。” 林幽搂住他的脖子，心里甜甜的。 第二天中午，许温雅又提前帮林幽做好了饭，嘱咐她按时吃，便离开了。 林幽还没开始吃，便接到胡安娜的电话约她出去逛街，林幽答应着，胡乱吃了几口，便简单收拾了一下匆匆出门。 林幽先开车去胡安娜家小区门口接上她，然后两人一起去了商阳市中心的一处商圈。胡安娜回国没有带够厚衣服，过去的旧衣服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已经配不上现在的她了，所以她急需添补新衣。 林幽陪着她从一楼开始逛，一直逛到四楼，胡安娜一路买买买，刚开始两人都空着手，逛到后来，至少人手三兜。 “你不买东西吗？”胡安娜坐在休息椅上问。 “大姐，你一个人的东西已经需要两个劳动力拎了，我再买了谁拎？”林幽手指都被勒红了，伸出来给胡安娜看。 胡安娜没什么诚意地帮她揉了几下，“这个时候男朋友就要派上用场了，”她兴奋地撺掇，“喊他来啊，正好我还没见过呢！” 林幽将手收回来自己揉搓着，“他今天有约，刚好他也有个朋友从国外回来了。” “那真不凑巧。”胡安娜撇了撇嘴，又说，“那你饿了吗？我请你吃饭吧。” 林幽刚好中午没怎么吃，便痛快地答应了。两人又拎着大包小包找电梯，去往楼上的美食广场。 她们选了日本料理，因为逛街都耗费了大量体力，两人毫不犹豫地选了四人餐，刚开始她俩还吃得很开心，可是后来越吃越撑，愣是吃不下了。剩下的还不少，只好打包带走。 胡安娜将打包盒递给林幽，“我未来一个月大约都不想再吃日本料理了，你拿回去吃吧。” 林幽皱眉摇头，“我也吃顶了。” 胡安娜迅速将打包盒塞进塑料袋，然后不由分说地挂在林幽手指上，“拿回去给你男朋友吃，就说是胡姐姐请的。” 林幽：“……请我男朋友吃剩的？” 胡安娜：“不是他有空来不了嘛？” 林幽：“……” 第54章 是喜欢，还是合适啊？…… 由于提的东西太多, 车又停在地下车库很远的地方，胡安娜便在电梯口看着今天的战利品，林幽自己去找车。 林幽的“路痴症”再次暴露无疑。她记得车位号是B区252, 可是由于弄不清方向，所以一直在绕圈。终于, 在绕着同一个电梯口走了两圈后，她才找清楚B区的方向, 顺着地上标的数字依次找去。 找到240号，林幽心中一喜，顺着号码继续往前走, 结果墙边最后一个号居然是249…… 那250在哪儿呢？ 林幽环视四周, 沿着墙继续走, 走到墙壁尽头才发现另一边居然还是车位, 号码刚好对上了。 250号！ 她第一次觉得这数字这么亲切, 兴冲冲地继续找252。 身后突然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声，起先林幽并未在意，可是当那个男人开口, 林幽顿时愣住。她身侧是辆偏大的越野车, 刚好挡住视线，但声音却能清晰地分辨。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许温雅。就在她刚刚走过的墙壁一侧的角落，他的声音从那里传来。 她听到许温雅说, “你走吧，我该回去了。”接着是车的按键开锁声。 然后, 林幽听到一个女人带着哭腔地控诉，“我不甘心，为什么你不选我？我哪里比不上她？我哪点配不上你？” 许温雅声音冰冷、克制，带着些许不快, “张医生，我想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白了，如果知道今天你在，我根本就不会来。” 女人委屈至极，“你怎么可以这么……”她哽咽着说，“上大学时我就知道你心里一直有一个人，我很在意，我不想成为让你退而求其次的那个人，所以只能克制自己的感情……可是我始终放不下，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奔着你才来这家医院的，想着有一天你能看到我，可是你，”她一字一顿地说，“可是你宁愿选择一个相亲来的对象，也不选我。”她声音提高几许，是质问的语气，“为什么？” 林幽心里慌乱、酸涩，她的手心攥着车钥匙，因无意识用力而触动按键，发出滴的一声。 她心跳骤然加快，整个身体蹲伏下去。 “我对你从来没有过男女之情，”许温雅的声音再度响起，似乎已经失了耐性，语速有些快，“我也从来没打算找一个同行组建家庭。” “那她呢？”女人追问着，“你的那个相亲对象，为什么是她？你喜欢她吗？” 许温雅说：“我选她自然是喜欢的。”隔了几秒，他又说，“你去找张默吧，我不方便送你。” 接着林幽听到脚步声、开关车门的声音，没一会儿，她看到许温雅的车离开。 角落的声音仍在，是那个女人压抑的哭泣。女人的长发遮住大半面颊，她慢慢走出角落，抽泣着擦拭眼泪，她今天穿了高跟鞋，更显高挑，林幽认出，这就是那次她去医院找许温雅时遇到的女医生。 那一次的事，其实已经在林幽心里埋下了一根刺，她刻意不说、不想，是因为她相信许温雅，也相信自己。然而这一次，她突然谁都不敢信了。 她会是他的必选项吗？如果那个被他放在心中多年的白月光再度出现，他还会选择她吗？或许，出于道德和责任，他依然会选她，那他心里呢？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闪耀的存在，那个被他珍藏在心里的女人，她大概永远都抵不上。 林幽脑子里很乱，她回想从最初到现在两人相处的点滴，他的喜欢和偏爱她感受的到，然而她也清楚地知道，他们终归只有这几个月的相处，又何谈深刻？ 作为相亲对象，也许她只是比那个女医生更适合他罢了…… 霍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将林幽拉回现实，是胡安娜打来的。林幽接通电话搪塞几句，然后往停车位走去。 林幽把胡安娜送回家后，将车在路边停了很久。她心乱如麻，完全没了头绪，直到许温雅的电话打来才猛然回神，她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 “我又被你关在门外了，”许温雅说，“你在哪儿？我去找你一起配钥匙？” 林幽调整着纷乱的呼吸，胡乱想了个理由，“胡安娜约我看电影，你……”她沉默一瞬，接着说，“你先回你爸妈家好吗？” 许温雅叹息着轻笑，“行吧，我感觉地位不保了。” 林幽眉头微蹙，“我可能会晚些回，你，你不用刻意等我。” 许温雅：“自然是要等你的，回来给我打电话吧。” 林幽呼吸滞涩，淡淡地说，“那好吧。” 许温雅：“早些回来，注意安全。”他说，“一会儿见。” 林幽：“一会儿见。” 林幽其实无处可去，她此时选择一个人独处，只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不想冷战，更不想吵架，所以只能自己排空这些负面的情绪。 然而她总要面对，林幽没耽搁很久，天黑之前便回到家。 她先回复了半个小时之前许温雅发来的微信，告诉他，她回来了。 没一会儿，门被敲响，林幽知道是许温雅，她直接开了门。 “怎么又直接开门？”许温雅微微蹙眉，指尖抵在林幽的额头上。 林幽后退一步，让他进来，“我知道是你。” 许温雅走进来关上门说，“那也不行，万一不是呢？” 林幽扯唇笑了笑，“那还能是谁？” 许温雅牵住她的手，将人拉近一些说，“反正注意点总是好的。” 林幽垂眸看着他的胸口，“知道了。”她说。 两人走到沙发处坐下，许温雅习惯性地将人搂在怀里，问道，“今天看了什么电影？” 林幽一愣，然后随便说了个电影名，未等许温雅开口，她反过来问他，“中午吃饭只有你和张默吗？” 许温雅抚在她肩上的手微顿，话音略迟疑几秒，“是。” 林幽心中眼神一黯，低声说，“是吗？”她问：“去哪儿吃的？” 许温雅似乎意识到什么，小心地看着她说，“市中心的新天地。” 林幽没有看他，眼神空泛地看着桌上的一个点，“我和胡安娜今天也去了那里。”她的身声音轻飘飘的，“我的车停在B去252，你呢？”她没来由地笑了一声，“250？” 许温雅却笑不出来，他的手微微用力，将她转过来面对着他，“你看到我了是吗？” 林幽没有说话，也并不看他。 许温雅心里着急，用手将她下巴轻轻抬起，“那你应该听到我说的话了，我和她说清楚了。” 林幽依然垂着眼眸，“我听到了，”她说，“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许温雅心里很慌，他双手捧住林幽的脸颊，紧张地说，“你生气了是吗？” 林幽摇摇头，终于抬眸看向他，“我只是想问你，”她抿了抿唇，郑重地问，“你为什么和我在一起？” 许温雅马上回答，“因为喜欢。” 林幽苦笑，“是喜欢，还是合适啊？” 许温雅的眉头深深皱起，肯定地说，“自然是喜欢！”他知道林幽此时情绪低落，声音便又低下去轻声哄着，“我错了，我不该和她见面，但是我事先真的不知道，她是和张默一起来的。” 林幽问：“她和张默？” 许温雅说：“她是张默的妹妹。” 林幽瞬间了然，“看来是喜欢你很多年了，”她心中突然刺痛不已，说出的话也不再维持体面，语气更是带上了些嘲讽，“那你为什么不选她？知根知底的，比我强多了。” “林幽！”许温雅倏地将她抱紧，“不要说气话，不要这样说。” “为什么不能说？””林幽心中的戾气突然失控，她想挣脱他的怀抱，可怎奈怎么都挣不开，“因为她是医生所以不想选吗？那如果我也是医生，你是不是也不会选我？” 林幽挣不脱，索性用力捶打着他的脊背，“那我告诉你吧，我曾经的第一志愿也是医学专业，我也差点成了一名医生！那你还会不会选我！？” 许温雅从未像现在这般慌张，他无措地辩白，“我当时只是为了尽快打发她，我选你是因为喜欢你，我，我没有想那么多。” 林幽喘着粗气，突然不再挣扎，她忖度着他的话，冷笑着说，“你也说了是选，看来真的对比过吧……” 许温雅感觉已经顺着她的话掉进某个深坑，明明无奈，却似乎怎么都跳不出来，“我没有别的选择，从来没有……” “是吗……”林幽不想吵了，那个他心中的白月光她也不想再提了，多提一个字，她都觉得是在……自取其辱。 一个他不曾入心的张医生都让他们这般失了冷静，而那个扎在他心底的人，她自然更没有自信去撼动分毫。 她累了，前所未有的疲累。 “你走吧，”林幽的声音恢复了冷静，“我今天逛街累了，想早点睡。” “可是我……”许温雅的手略松开一些，他看着她，目光沉沉如墨。 “我没有生气了，刚才也不过是发泄，”林幽闭了闭眼，声音松散，“我真的累了。” 许温雅终于松开她的臂膀，妥协道，“那我明天再来找你。” 他的少声音微哑带颤，是小心的询问，也是不安的试探。 第55章 如果你还在生气……我可…… 然而林幽怎么可能睡得着？ 夜深人静, 万籁俱寂，黑夜把心里的声音放大，一遍一遍在循环。 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只是梦醒时，才刚刚凌晨三点。 林幽慢慢松开手, 掌心里有指甲掐出的深深的印痕，她仰躺着盯着虚空, 回想着那个梦。 梦里，似乎是在她的高中校园，林幽穿着一中校服, 慢慢走在教学楼的走廊里, 外面阳光很好, 周围的一切都如同加了一层柔美滤镜, 美好而沉静。 林幽突然想起这处楼下有一片月季园, 她扶着栏杆往下望去，惊喜地发现，所以的月季都开了。而许温雅正站在月季园间, 仰头看着她, 梦里的他仍是现在的模样。林幽冲他招手，然后转身飞奔下楼。 她走进月季园，穿过一层层随风摇曳的花树, 向许温雅走去。他对着她的方向笑了笑，林幽也笑。然而下一秒, 另一个人却从她身后越过，径直奔向他。 林幽只看到她的背影，她穿着一中的校服，走得很快, 她在许温雅面前站定，不知说了什么，许温雅垂眸看她，目光是她熟悉的那般温柔…… 林幽僵立在原地，内心大声地喊着许温雅的名字，可她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她看到花丛间的两人离她越来越远，月季似乎变成玫瑰，将两人层层环绕，林幽想走进那片玫瑰园，可是花枝上的刺不断将她刺痛…… 钟表走动的嘀嗒声在黑夜里愈加明显，外面似乎起了一阵风，吹动了某处重物发出一阵不大不小的声音。林幽换了个姿势，蜷缩在沙发内侧，她慢慢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着。 睡意袭来时，天已经快要亮了。 林幽是被许温雅打来的电话惊醒的，她还有些迷糊，接起电话时仍带着些迷茫，“怎么那么早打电话？”她说。 对面的人明显愣了一瞬，“林……林幽，我吵醒你了？” 听到他的声音，林幽才真正醒了，她坐起来，声音恢复清冷，“有什么事吗？” 许温雅低声试探，“我在你家门口了，我带了早饭。” 林幽语塞，隔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往门口走去。她打开门，直直地对上他的目光。 许温雅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有很明显的红血丝，他将手中的东西往上提了提说，“我做了你爱吃的烧麦，还煮了红枣豆浆。” 林幽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她避让一步，让他进来。 许温雅径直将早饭放在餐桌上，然后去厨房拿了两只碗。林幽看着他将保温桶的盖子打开，先将上层的烧麦拿出来，然后把保温桶下层的豆浆分别倒进碗里，不多不少，刚好两碗。 做完这些，他看着林幽，柔声说，“过来吃饭吧。” 林幽盯着桌上冒着热气的早餐看了一会儿，她说，“我去洗脸。”说着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许温雅手中还拿着空了的保温桶，眼神疲惫而暗淡。 不到十分钟，林幽重新走出来，许温雅正站在桌边，看她过来，赶紧将椅子移出来让她坐。 “你也坐吧。”林幽边坐下边说。 许温雅仿若松了口气，快步走到她对面坐下，“快趁热吃吧。”他说。 林幽的胃口不太好，只吃了半个烧麦就吃不下了，她又喝了半碗粥，然后便放下勺子看着他。 许温雅一直在看着她，见她不吃了，有些紧张地问，“不合胃口吗？” 林幽摇头，“是我今天没什么胃口。” 许温雅眉头微蹙，“你还在生气，”他的手伸过来握住林幽的，沉声说，“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昨天没跟张默问清楚，我真的没想到张萱会在。” 林幽的手没有收回，但也没有回握住他的，她淡淡地笑了笑，“她如果想见你，总会想办法见到的，只是……”林幽看着他说，“你昨天骗我了。” 许温雅眼中闪过慌乱，他跨步走到她面前，“我昨天怕你生气，是我错了，我不该骗你，我……”他蹲在她面前，哑声说，“原谅我好吗？” 林幽突然有些委屈，眼睛红了一圈，“上次是因为她，这次也是。”她自然知道不全是，明明还有那个只出现他们对话中的，被他放在心里的人。 “是我没处理好，”许温雅的手小心地抚上她的面颊，眼中尽是心疼，“以后不会了。” 委屈往往如此，本来可以忍住，可一旦被安慰，它就会突然失控。林幽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撇开眼，气这些管不住的眼泪。 许温雅又慌又心疼，他将人抱在怀里，笨拙地安慰，“别哭，我……”他说，“都是我的错，别哭……” 林幽抽噎着，她明明不想这样，可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她气恼又委屈，用力咬住自己的下唇。 许温雅垂眸看着她，手指轻轻抚摸她的唇瓣，“别咬，”他柔声哄道，“会疼。” 林幽下意识松开牙齿，嘴唇上果然留下泛白的齿痕。许温雅的手仍停留在她的下唇，似在抚慰那处被咬过的地方。 过了好一会儿，林幽的情绪渐渐平静，她这才反应过来此时她正坐在许温雅腿上，被他抱在怀里。林幽身体瞬间有些僵硬，稍用力推他的胸口，“我想起来。”她说。 许温雅略松开手，林幽顺势起身，站在在他面前低头，不看他。 许温雅想牵她的手，林幽轻轻躲开了。 男人的眼神黯淡几分，但仍勉强扯住一丝笑，哑声说，“林幽，你晚些原谅我也没关系，”他的笑终究维持不住，眼眸轻轻垂下，“只是你，别再哭了……” 林幽没有说话，隔几秒，她后退几步对他说，“我去换衣服了，”她终于看了他一眼，“你先走吧。” 说着，她转身去了卧室。许温雅无声地盯着门看了一会儿才起身，他将餐桌收拾干净，看到林幽碗里剩的半碗豆浆，直接端起来自己喝掉。接着许温雅把碗拿去厨房洗干净，摆在沥水架上，又将流理台擦拭干净才走出厨房，林幽这时候也刚好出来，两人目光相遇。 林幽抿了抿唇说，“还没走？” “马上走，”许温雅蹭着潮湿的手，朝她走过来，“和你一起出门。” 林幽歪头看着餐桌上的保温桶，提醒道，“那个不拿吗？” 许温雅一愣，眼中的尴尬一闪而过，“先放这儿，下次拿。”他说。 林幽没说什么，两人一起出门。 许温雅看着林幽上车，突然轻唤她的名字，林幽手扶车门，淡淡地看他。 “我……”许温雅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目光闪烁着看她。 林幽叹了口气，“再不走你要迟到了。” 仿若下了很大的决心，许温雅单手撑住车门，倾身靠近，“钥匙……还可以给我配一把吗？” 林幽愣住，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犹豫地看着他。男人的眼神带着别扭和期待，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因紧张而绷紧，他的喉结动了动，哑声说，“如果你还在生气……我可以等。” “再等等吧。” 接着她看到许温雅迅速暗淡下去的目光，那里的期待消失了。 “没事，”他很快调整表情，认真地说，“是我让你失望了，我会等。” 林幽虽然不忍，可终究心里带着气，她移开视线说，“快去上班吧，”她说，“马上就高峰期了。” “好，”许温雅松开手，“那你开车注意安全。”说着他退后几步，看着林幽关上车门。 车窗缓缓降落，林幽的眼眸再次落在他的身上，“你也小心开车。”她说。 许温雅眼神多了丝神采，笑着对她说，“好。” 许温雅很忙，他尽量争取时间来找林幽，可是却因工作原因没办法每天回来，让他焦虑的是，他发来的视频请求基本上都被林幽拒绝了。 林幽心里其实很矛盾，她一边心里很想见他，一边却恨不得让他再也见不到自己，似乎这样就能证明什么。 可是证明什么呢？ 证明他心里有她，在意她？还是证明她没那么在意他？她可以无视他？ 自欺欺人而已…… 她对自己这种刻意的、伤人伤己的冷战行为非常气恼，也无法忍受自己这分裂又怪异的心理，可是她又想不到别的办法，所以干脆当起一只鸵鸟。 许温雅来，她会见，只是不再黏他，微信她也会回复，只是话里话外总归是冷落很多。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两个星期。 这天是周三，林幽刚到家，就接到许温雅的微信，他说今天要替人值班，不能过来了。林幽没有回复。隔了十几分钟，许温雅的电话打过来，林幽清了清嗓子，接通电话。 “到家了吗？”他问。 “到了，”林幽想问他为什么帮人值班，她张了张嘴，最终忍住没问。 “嗯，”许温雅随便找了个话题，“你好久没去健身了吧？” 林幽说：“偶尔会去的。” 许温雅轻笑，笑声如一条带着电流的细线，牵扯住她的心，“我最近倒是常常健身，腹肌多了两块。” 他的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炫耀，“厉害吗？” 林幽的唇角不由翘起，“你那么忙还有空健身？” “晚上睡不着就起来练一练，打发时间。”他如常说着。 “为什么睡不着？”林幽下意识问。 “因为总是担心，”他声音低了几分，“怕你一直不理我。” 第56章 我冷了，想回家。 林幽愣住, 许温雅沉默，一时听筒中只剩电流声。 良久，林幽打破沉默, “天还早，我去健身房运动一会儿吧。” 许温雅轻声说, “别回来太晚，也别带着汗就出来, 容易感冒。” 林幽“嗯”了一声，接着说，“再见。” 许温雅：“再见。” 其实过了这么多天, 林幽好像没那么气了, 虽然心里还是有一点纠结, 但那也不过是嫉妒心在作怪, 她嫉妒在过去那么多年里, 那个女孩被他放在心上。 然而谁又没有过去呢？ 过去再美好，终究只是过去，她才是他的现在和可能的将来。 林幽似乎想开了, 对许温雅的态度也渐渐软化一些, 只是最近两人都有些忙，见面的机会并不多，所以他们还没有机会把话说开。 又是星期天, 久违的好天气，虽然温度有些低, 但太阳光照却足。原本胡安娜想带着恬恬来林幽家做客，可小家伙晚上睡觉突然着凉，只好在家吃药休息。 许温雅昨晚住在尚城花园。第二天一早他先陪着爷爷下楼遛弯。爷爷的腿已经基本恢复，早就吵着要回乡下, 只是许温雅担心他回去后闲不住，怕她又伤了腿，再加上最近他和许爸都忙，也着实没时间去送。 许温雅扶着爷爷在小区走了两圈，怕他累着，爷孙俩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老爷子吧唧着嘴说，“回去吧，这小区就这么点地儿，天天转悠，没个新鲜的。” 许温雅搀着他，指着远处正练太极的几位老人说，“等你再恢复恢复也下来练练太极、下下棋。” “哼，花拳绣腿，”许爷爷不屑地撇嘴，“我不跟他们玩，没劲。”说着他甩开许温雅的手，大步往前走去。 许温雅跟在后面，轻笑着说，“老小孩。” 爷孙俩回到家时，许妈妈早已出门买菜去了。许温雅将爷爷安顿下，然后换了身衣服，便出门去找林幽。他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她，此时他脚步加快，恨不得立刻就出现在她面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林幽不那么生气了，许温雅感觉得到。昨天晚上她还对他说了“晚安”，要知道她已经有三个星期没对他说过“晚安”了。这简单的两个字仿佛就是一个砝码，给了他重新拥抱她的勇气。 然而林幽此时并不在家，她昨晚睡得很好，今天天微微亮就起床了。她先绕着小区跑了几圈，微微出了些汗，本来已经打算回家了，可又突然想起小区北门外不远处好像有一个专门配钥匙的小门店，便折身往北门走去。 小区北门不是正门，出去不远就是农贸市场，配钥匙的小店就在市场外一个简陋的门店内，是位老大爷开的，他一向开门很早，林幽过去时他已经在营业。 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将钥匙递过去说，“大爷，配把钥匙。” 大爷接过钥匙，戴上花镜瞧了瞧，慢悠悠地说，“这个厚度的钥匙没货了，你得等两天。” 林幽沉吟片刻问，“那大约等多久？” 大爷想了想，如实告诉她，“说不好，左右也就这几天，你要是急得话去别家看看。” 林幽蹙眉，她不知道别的地方哪儿还有配钥匙的，便对大爷说，“要不我给您留个手机号，什么时候能配了，您打电话告诉我一声？” 大爷点头，“行。”他掏出手机说，“你说，我存下。” 林幽报出一串手机号，大爷极慢地输入，输完后又让林幽确认一遍，才按了“保存”。 离开门店，林幽也没别的去处，便径直往小区走去。她暗暗猜想着许温雅会在什么时间来找她，她确定他会来，虽然两人并没有约定。 这样想着，她的心跳竟渐渐加快，快得令她有些无措。 林幽抄了近路拐到她家楼下那条小道上，看到前面不远处走来的两个人，似乎有些熟悉，她脚步慢下来定睛望去，倏地愣住原地。 来人竟是许温雅的妈妈，和那个张医生。 林幽下意识想躲开，可是许温雅妈妈已经看到了她，笑着对她招手，旁边的张医生也直直地看过来。 两人慢慢走近，在她跟前停下。许妈妈眉眼含笑，对林幽说，“这是刚回来？” 林幽扬唇轻笑，“是啊，跑步来着，阿姨您去买菜了？”　她看着许妈妈手中提的菜篮子问。 “是啊，买了点菜，下午你也过来一起吃饭吧？”许妈妈热情地发出邀请。 林幽一愣，接着礼貌地拒绝道，“我就不去了吧，太打扰了。” 许妈妈看了看身边的张医生，“有什么打扰的，刚才买菜遇见了温雅的朋友张萱，今天萱和他哥也过来，你也一起吧。” 林幽顺着许妈妈的目光看向旁边的人。张萱手中确实提着几样青菜，可身上却穿了精致的裙装，显然是精心打扮过。她的长相端庄大方，刻意柔化的眼妆也没能阻隔眉眼间的英气，这让她看上去略显严肃。两人目光相触，张萱对林幽点了点头。 林幽笑着跟她打招呼，“这位就是张医生吧？我们好像见过。” 张萱也轻轻笑了笑，“是在医院见过一次。” 林幽不置可否，目光淡然地看她。 许妈妈一听更是张罗起来，“原来你俩都见过，那下午林幽一定要来，本来我也打算让温雅叫着你的，”她将手中的菜篮给林幽看，“阿姨买了很多好吃的，不来你可亏了。” 林幽正要开口，张萱却突然挎住许妈妈的臂膀亲昵地说，“阿姨的手艺最好了，我都很久没吃过您做的饭了。” 林幽的目光落在她带着笑意的脸上，然后目光下移，看着她轻挎在许妈妈胳膊上的手。 许妈妈显然与她熟悉，轻轻拍着她说，“你们都来，把你哥女朋友也叫来，我记得你最喜欢吃糖醋里脊，你哥喜欢辣椒炒肉……”她又看着林幽问，“林幽喜欢吃什么？” 林幽的视线极快地从两人的手上移开，她唇角扯出极淡的笑意，“阿姨，我都可以。” 张萱看了林幽一眼，突然问，“阿姨，温雅在家吗？” 许妈妈说，“在，刚才还陪他爷爷遛弯呢。” 张萱眼神一亮，声音带了些不易觉察的柔，“我记得温雅喜欢喝疙瘩汤。” 许妈妈：“是啊，跟他爷爷在乡下的时候就喜欢。” 林幽木然地站在她们面前，被动地听着她们的对话，她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心里却被酸涩填满。 几阵冷风吹过，林幽抬手抚住被吹乱的头发，张萱似乎更冷，她裙装下只穿着薄棉的丝袜，风一吹便冻透了，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许妈妈赶紧说，“萱萱，今天真没想到会遇见你，阿姨是真开心，天太冷了，你穿得太少，赶紧回去吧，下午叫着你哥一起过来啊。” “阿姨，我送你吧，我帮您提东西。”张医生乖巧地说。 “嗨，不用，没多少东西，你不是也拿着菜呢？赶快回去吧，看鼻头红的，别感冒了。”许妈妈说。 “阿姨我帮您送上去吧，正好去看看许爷爷，那年去乡下许爷爷还给我做过鱼汤呢！”张萱直接从许妈妈拎过篮子，她深深看了林幽一眼，笑着与她道别，“林小姐，那我们先走了，下午见？” 许妈妈无奈地任张萱挎着，走出几步，又回头对叮嘱，“林幽下午一定要过来。” 林幽有些愣怔，略显狼狈地勾了勾唇角，嘴里讨巧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她看着两人脸上洋溢的笑意，觉得自己是如此格格不入。她不自觉地后退一步，腿碰到路旁的石凳。那石凳经了一夜的冷风，早已被冰透，她穿的运动服并不厚实，蹭在石凳上的一瞬间，林幽却没有动，任小腿的热量渐渐被冰冷取代，接着几乎整个身体都变得冰冷。 两人的声音渐远，慢慢再也听不到了。 清冷的风吹过脸颊，让林幽回神，她的心，似乎再一次被抽空，什么都不敢留下。 林幽在楼下遇见许温雅，毋庸置疑，他在等她。 林幽脚步顿了顿，然后慢慢走到他面前，她问：“你怎么在这儿？” 许温雅唇角上扬，偏冷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我在等你。”其实他先上去敲了门，房内久久无人回应，他猜想林幽不会走太远。他想在她回来的第一时间就见到她，便到楼下等着了。 林幽的目光缓缓移开，提步在他身边走过，她告诉她，“有人去你家了，你回去看看吧，”林幽忍着心中的苦涩，冷声说，“她应该想见的人是你。 许温雅迷茫一瞬，回身扯住她的手臂，问道，“谁？” 林幽手臂似乎没有一丝力气，任他拉扯着，“张萱。”她说。 许温雅一愣，“她怎么来了？” 林幽看了看握在她手臂上的修长有力的手指，突然抬手覆在他的手上，许温雅感受到她的冰冷，接着，林幽将他的手指缓慢而用力地拂开。 许温雅身体一僵，下意识地追握住她的手，“林幽，我……” 他的手是温热的，林幽被冻透的手指顷刻间便被慰藉，下意识想回握，然而她的指尖只是微微动了动，终究没有那么做。“你走吧，”她说，“我冷了，想回家。” “我陪你上去。”许温雅牵着她便要往楼里走，可林幽却驻足不前。 许温雅回眸看她，却对上她含着痛意和委屈的眸子，许温雅的心瞬间收紧，他紧张地靠过来，沉声说，“我不会回去的，我说过，我不喜欢她。” “那你喜欢过吗？”林幽突然问。 许温雅的眉头深深蹙起，“张萱？从来没有。”他说。 可这回答却好像丝毫没有安慰到她，她淡淡地看着他说，“是吗？” 许温雅看了看四周，然后俯身柔声哄道，“我们上去说好吗？”说着他牵着林幽的手往楼里走去，这次林幽没有拒绝，有些事情是该说清楚才能做决定吧。 第57章 不要保证什么，也别让我…… 林幽拿出钥匙开门, 她想起早上出门时她明明是开心的，还准备为他配一把钥匙…… 她走进门，许温雅紧跟其后, 反手轻轻将门关上。回身时，林幽已经往沙发走去, 许温雅几步追上牵住她的手，“林幽, 我不会去见她。” 林幽定定地看着沙发的某处，目光放空着，“她说去看你爷爷, ”林幽说, “你们家人和她都很熟。” 许温雅跨到林幽面前, 双手攥住她的肩膀解释道, “她是张默的妹妹, 我和张默是高中同学，张默来找我的时候，她常常一起过来, 所以她才认识我家人。”他紧张地盯着她, 生怕错过她的任何表情。 “连你住在乡下的爷爷都认识。”林幽说 许温雅说：“那是暑假我回乡下，张默和钱进去找我玩，她非跟着张默一起来, ”许温雅急切地解释，“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她才十几岁……” 林幽失控地推开他，“我就是没办法忍受她喜欢你那么多年！”她想到张萱和许妈妈在一起时的样子，那么熟络而自然，而她呢, 格格不入像个插不上话的小丑。 她垂下眼眸，将翻涌的情绪尽数遮住，“她喜欢你，你的家人也喜欢她，你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我喜欢你！”许温雅急切地说，“我家人也是喜欢你的，我爷爷我爸妈都是……” “那我……很开心，”林幽突然笑了，目光却清冷而决然，“他们没有讨厌我，我很开心。” 许温雅看着她，仿若对她的委屈和酸楚感同身受，一时心如针刺般细细密密地疼。许温雅的双臂收紧，猛地将人抱进怀里，这一瞬间，一行泪从林幽眼中滑落，滚进他的黑色外套，消失踪迹。 林幽贪恋着他的怀抱，她想紧紧回抱他，可是身体仿佛失去了勇气和力量，她的手臂垂在身侧，无力地颤抖着。 她渴望幸福，比谁都渴望。 和许温雅在一起后，她偶尔会不安、惶惑，可是直到现在她才清醒地认识，那些不安、惶惑其实全都源自她的自卑…… 她的幸福被别人惦念着、觊觎着，她吃醋、愤怒、心痛，却丝毫没有招架之力。 她看过了父母的感情悲剧，卑微如她，又有何德何能去守护和捍卫她的爱情？ 林幽伏在他的胸口，能听到他的心跳和呼吸，这让她感到稍稍慰藉，连即将说出口话似乎都不那么艰涩了。沉默半晌，她哑声说，“许温雅，我们还是……算了吧。” 身体似乎瞬间被冻结，许温雅的臂膀仍紧紧环着她，僵硬地，无措地，固执地。 “不要，”过了很久，男人的声音才低沉地响起，“我不同意。”他压抑着悲和怒，沉沉吐出一句话，“你别想。” 眼泪不知道流了多久，此时却似乎干涸了，林幽说，“我们可能并不适合在一起。”她自嘲地说。 也许她，真的中了某种魔咒，并不适合跟任何人在一起。 许温雅捧住她的脸深深地看她，“你不要……”他目光沉沉，带着执念和力量，哑声说，“你不能转身就把我丢开。” 林幽突然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可是你并不吃亏啊。” 许温雅的心如遭重锤，钝痛不堪，他的眉头深深蹙起，“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 林幽似乎被他的话震慑，一时没有开口。 “为什么……”他的喉结轻轻滑动，艰难地说，“是不是你对我……从来都没有坚定过？” 林幽咬唇，她不能否认，她的确从未坚定，她经不起一丝一毫的考验和波折，因为，她无法忍受一切可能的变数。这样胆小又卑微的她，怎配站在他身边与他共沐风雨？ 没有得到回应，许温雅捧着她的脸颊，近乎卑微地问，“你喜欢我吗？” 喜欢，很喜欢，喜欢到自卑又懦弱，喜欢到不敢预想任何不好的结局…… 林幽没有回答，她的眼角泛着红，说着自己都不想听的气话，“没张萱喜欢。” 男人的下颌线霍然绷紧，他用力看着她，声音刻意压抑着，低哑而切齿，“能不能别提这个人？” 林幽目光颤动着与他的目光相接，她从鼻息间叹出一声“嗯。” 许温雅眉头仍然紧蹙，他换了个问法，“收回你刚才说的话。”男人目光切切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林幽垂眸躲开他的目光，“你有一天会发现，我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你以后后悔了，我该怎么办？” “谁他妈会后悔！”许温雅不能冷静，他压抑了半天的怒火终于爆发，“我就喜欢你，除了你谁我都看不上！” “可是我……” 话音被男人近乎粗暴的亲吻打断，林幽感觉到了痛，她惊愕地看着许温雅近在咫尺的眉眼，他闭着眼睛，眉头蹙着，近乎惩罚地吮吸、啃噬。 林幽身体后退，又被他用力抱回在怀里，她发出的含糊呜咽，被男人尽数吞没…… 不知过了多久，林幽的嘴唇痛得有些麻木了，亲吻才渐渐柔和下来。 委屈感再度袭来，眼泪夺眶而出，许温雅尝到了咸涩，他动作微顿，垂眸看着她。 林幽双眼通红，泪珠接连不断地滚落，沾湿了两人的唇和脸。 许温雅心一痛，赶紧帮她擦泪，“我弄疼你了，你……你打我。” 林幽便真的抬手就打，拳头用了些力气打在男人的胸膛、肩膀，一下接着一下。 “她喜欢你，我不要她喜欢你，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你为什么来招惹我，为什么要跟我相亲……”她几乎拳脚相加，嘴里说着语不成调的话，“你混蛋，混蛋，干嘛招惹我……” 许温雅任她发泄着，仿若丝毫感觉不到疼，他的眉目渐渐舒展，心里生出一种近乎病态的痛快。 终于，林幽喊累了，也打累了，手无力地放下去，却被倏地抓牢，握紧在胸前，“现在能收回那句话了吗？”他哑声问道。 林幽问：“哪句话？” 许温雅呼吸一窒，“那我就当你没说过了。” 林幽摇头，“不，我说过的，我说我们还是算……”她的唇突然男人的掌心捂住，声音被阻隔。 许温雅恼怒地看着她，乞求似的哄着，“不要说，不准说。” 林幽的眼中尚有泪光，定定地看着他。隔了一会儿，许温雅的手移开，掌心落到她的后颈，“我知道你还在气我，你怎么惩罚我都行，只是别再说那句话。” 林幽发泄过后平静了很多，“你不觉得我们在一起后的节奏太快了吗？”她认真地看着他说。 许温雅摇头，“我从来没觉得。” 林幽抿唇看着他，有些无言以对。 许温雅面色不变，手固执地握着她。 林幽说：“我没办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我也没办法还像之前那样和你相处，我心里有刺，没法做到心平气和，”她悲观地说，“我可能会变得易暴易怒，多疑多思，我会不再像我……这样的我，你迟早会厌烦。”可她不愿磋磨彼此，最终成为被厌弃的那一个。 “我不会，”许温雅确定地说，“我会让你相信。” 林幽无力地扯动唇角，“不要保证什么，也别让我相信，”她说，“我连自己都信不过。” 许温雅上身微弯，泛红的双眸笔直而用力地注视她，“那你也休想甩开我，我绝对不会放弃。” 林幽目光垂下，淡淡地说，“像沈家明那样缠着我吗？”她的话状若无心，却字字清晰。话音一落，两人都愣住。 她竟然将他，与沈家明相提并论。他那么不堪？那么让她难以忍受了吗？ 许温雅先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接着痛楚、不解、委屈交替混杂在他的脸上，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颤抖的喘息。 慌乱从林幽眼中一闪而过，她匆匆别开脸，不敢再看他的表情。 秒针转了一圈又一圈，林幽忽觉手上一空，许温雅已经松开了她的手，他转身往门口走去，男人的身形高大，背脊却仿若不再挺直，林幽紧紧咬住下唇，将呜咽吞下。 是她，碾碎了他的信心，亲手将他推开了…… 许温雅走了，关门声很轻，也或者并不轻，只是林幽什么都听不见，她后知后觉地往前追过去，走到门边，脚步却猛地顿住。 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让一切结束，她就不会再患得患失，不会担心被丢下，一切回归原位，便什么都好了。 林幽失魂落魄地回到沙发上，她浑身无力，慢慢躺倒，从她的角度刚好看到角几上的月球灯，它立在那里，无声无息，在白昼中失了只在夜间绽放的光华。 迟来的痛铺天盖地地向林幽袭来，她狼狈地闭上眼，眼泪从眼角成串的滑落。 天原本是亮着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似乎暗了。林幽看看时间，已经快下午六点了。她想起早上许妈妈的邀请，现在这个时间，他们一家和张萱定然已经开始准备晚餐了吧。 林幽的心再次被深深刺痛，她坐起来，揉了揉肿胀的眼睛，然后起身去洗澡。 从卫生间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林幽没有看时间，直接关了灯。她犹豫了一瞬，然后进了卧室。 床上是浅蓝带碎花的床单，是许温雅和她一起铺的，那段时间他常来留宿，林幽似乎慢慢习惯了睡在床上。只是两人冷战之后，她一个人一次都没进来睡过。 林幽慢慢躺下，拽过被子盖在身上。她的手轻轻抚过许温雅躺过的地方，慢慢转身，整个人柔柔地贴过去。 “许温雅，”她轻声低语，“晚安。” 第58章 喜欢一个人会变得自卑吗…… 林幽以为她会梦到许温雅, 她希望梦到他，因为是她自己的梦，所以做什么说什么都可以随心所欲吧。 她确实做梦了, 只是没有梦到许温雅。她看到四面逼仄的墙疯狂而快速地向她推挤而来，每一面墙上都有一面镜子, 可是每一面镜子上都没有她，那感觉诡异又压抑。 林幽用力睁眼想赶快醒来, 终于她猛地睁开眼睛，可是眼前看到的依然是镜子，这次镜子里有了人影, 那人竟然是曲迎春。她眼含嘲讽, 狂妄地笑着, “你就是个扫把精, 克父克母, 就别祸害我们家明了。” 林幽捂住耳朵，背过身去，却在另一面镜子里看到许温雅的妈妈, 她对林幽浅笑着, 声音亲切如常，“林幽，今天怎么不来家里吃饭呢, 温雅女朋友都来了，想认识你呢。” 林幽满脸不可置信, 正要开口说话，又听她说，“温雅现在的女朋友特别好，我们都很满意, 林幽，谢谢你。” 林幽心里空洞洞的，她绝望地问，“为什么谢我？” 许温雅妈妈笑意变冷，她目光森然地看着她，“因为你是一个克父克母的扫把精。” 林幽惊愕地看着她，她的脸恍然间与曲迎春的脸重合，交替着出现，说着同样的话。 林幽慌乱又绝望地摇头，“我不是我不是……” 疼痛霍然袭来，林幽惊醒，她的手甩在床头柜上，打翻了柜子上的台历。林幽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身上早已冷汗涔涔。 她起身，边揉着手腕边走出卧室。客厅虽然也关着灯，但窗帘留着缝隙，外面路灯的光隐隐照进来，并不显得暗。 林幽坐在沙发上，将月球灯打开，然后重新躺下。 噩梦令她浑身发冷无力，她用力裹紧被子，却再也没有睡意…… 成年人的失恋无声而悲戚，大多数时候它没有故作深沉的顾影自怜，也不会有自轻自贱的狗血桥段。当太阳再次升起，再痛也只能独自隐藏。 林幽依然早早来到学校，她收拾起难过，认真投入到工作中。她不敢闲下来，因为一旦可以自由思考，她的思绪便不受控，她总是一遍一遍地想起许温雅的样子，无论是笑的，还是沉默的，最终都会在他落寞离开的那一瞬间定格。 林幽用力闭了闭眼，将神思收回，转而去听办公室老师的聊天，借此转移注意力。 “吴江这病毒应该没当年的非典厉害吧？”邱老师侧转着身子和隔壁的徐老师说。 徐老师摇头，“不知道啊，我就是担心。”徐老师老家是吴江，虽然早已和父母定居商阳多年，但爷爷奶奶仍在老家，“我爸还说要回去看看呢。” 孟老师插了一嘴，“都别瞎紧张了，哪有那么多非典，估计没几天就消停了。” 林幽放下手中的笔问：“你们说的什么病毒？” 邱老师说：“听说是一种传染性很强的肺炎，不知道是不是非典，不过离我们这儿远着呢。” 林幽神情若有所思，徐老师突然问，“林老师，你男朋友不是医生吗？你问问他好不好？我还挺担心我爷爷奶奶的。” 林幽愣怔一瞬，有些不自然地低下头，“吴江离这儿挺远的，他应该也不知道吧，”她说，“你提醒爷爷奶奶少出门，其他的担心也没用啊。” 徐老师点点头，“嗯，我爸爸每天都打电话，但就怕老两口在家待不住。” “别太担心了。”林幽劝慰道，下节是她的课，林幽拿着书本讲义起身往外走。 她们的对话仍在继续，可话题已经转到了姜明敏身上，林幽没太在意，然而有一句正巧在她拐出办公室时飘进耳朵。 “她伤得是膝盖，好像恢复得不好，”邱老师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上班呢。” 林幽脚下微顿，心中没来由地涌起一丝悲悯，她叹了口气，调整好情绪继续往前走。 时间一天天过去，自从那天起，许温雅仿若人间蒸发了一般，没再有一点消息。曾经的情真意切、浓情蜜意似乎仍有余温，但也说丢开也就丢开了。 这结果虽然是她希望的，但真正经历后，才知心中是多么荒凉。 也许他是迷途知返，觉得她当真不值得吧。 林幽自嘲地笑笑，继续批改作业。 下午下班前胡安娜发来微信，林幽随手拿起来看了一眼。 胡安娜：妞子！今晚上出去嗨！ 林幽一笑，回复道：不管恬恬了？ 胡安娜：这几天恬恬黏上外婆了，晚上都不跟我睡，我今天翻你的牌子。 林幽：行吧，恭候圣驾。 胡安娜：叫上你家医生，娜姐请吃饭。 林幽指尖倏地顿住，她的眼睫颤动着，稍作迟疑，终是回复道：我们分手了。 手机铃声紧接着便响了，林幽直接挂断，在屏幕上打字。 她说：晚上见面说。 晚上两人约在胡安娜家附近见面，胡安娜一上车就皱眉看着她，林幽略过她探究的目光，启动车子，重新开到主路。 胡安娜观察着她的表情，小心地问：“真分了？” 林幽目视前方，“我能拿这个说假话？” 胡安娜不解，“为什么呀？不是好好的吗？” 林幽呼出一口气，“说不清，觉得……累？” 胡安娜一头黑线，“大姐，谈个恋爱你累个屁啊？” 林幽将车拐到附近的一个商场，“先吃饭吧。”她说。 胡安娜看着她，想从她的表情里搜寻出蛛丝马迹，可林幽有时候情绪丝毫不会外漏，她一时竟没看出什么。 两人找了家火锅店走进去，胡安娜挽着她的手说，“这大冷天的就该吃火锅呀。” 林幽的眼睛眨了眨，突然想到她和许温雅好像还没有一起吃过火锅。胡安娜拽着她坐下，打量她的神色，“走什么神呢？” 林幽回神，扯唇笑了笑，“在想等会点几盘肉。” 胡安娜笑说：“想吃几盘吃几盘，娜姐请客。” 林幽把玩着餐具说：“还是我请吧，上次日料是你请的。” “跟我客气？”胡安娜皱了皱眉，“这不是安慰你受伤的心灵吗？” 林幽一愣，没说什么。 火锅店上菜很快，没一会儿菜品就都摆上了。胡安娜接连往里夹了几筷子肉，看着她问：“不打算说说？” 林幽盯着慢慢沸腾的汤底，轻声说，“安娜，喜欢一个人会变得自卑吗？” 胡安娜无语地看着她，“你？自卑？”她恨不得拿个镜子来怼在林幽脸上，“麻烦你看看自己这张脸再说这话行不？” 林幽眼中没有一丝神采，“我也是突然才发现，我……”她自嘲地笑，“可能我真的是个扫把精，不想祸害他。” 胡安娜面上一凛，正色道，“别胡说。” 林幽的神色隔着火锅的热气不甚明朗，“那我爸妈怎么会……” “那是意外！”胡安娜打断她的话，“你不能把意外的后果加在自己头上。” 林幽摇头，眼中尽是悲伤和自责，“可是都是因为我他们才会出事，如果不是我……”他们即便会分道扬镳，可也一定会各自安好。 胡安娜拉过她的手，“林幽，别想这些好吗？”她突然不忿地说，“反正敢跟你分手那就是他不识好歹，咱忘了他找个更好的！”她松开手，帮林幽夹了几片肉，“来，吃肉吧。” 林幽拿起筷子，静静地等着碗中的肉放凉，她夹了一片放进嘴里，仿似尝不出一丝味道。 找不到更好的了。林幽知道，她的心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两人吃完火锅，胡安娜提议去酒吧嗨，林幽几乎惊掉了下巴，“你确定不用管恬恬？” 胡安娜挎着她的手臂，大气地说，“今晚娜姐属于你！” 林幽失笑，被她扯着往前走。 考虑到安全和身份，两人选了个低调的清吧。林幽已经很多年没来过这种地方了，一进门便忍不住四处打量。 胡安娜小声吐槽，“能不能别跟没见过世面一样？” 林幽笑，“我确实没见过世面啊。” 胡安娜：“……” 两人找了个小卡座，胡安娜问：“酒就算了，你要什么？果汁？” 林幽却说，“来酒吧不喝酒？” 胡安娜惊讶地说，“你认真的？” 林幽淡定地点头，“当然认真的，不然我不会来。” 接着，她率先往吧台走去，胡安娜紧跟其后，“我怎么觉得你要借酒浇愁呢？” 林幽笑着说，“那就算是吧。” 胡安娜已经走到吧台前，她往高脚凳上一坐，故作老练地对调酒师说，“两杯……鸡尾酒？” 调酒师目光从她身上略过，淡淡地说，“要哪款？” 胡安娜看着他眨眨眼，然后转过头看了看林幽，继续眨眼。 林幽失笑着靠过来说，“我们第一次来，你看着随便帮我们调吧，度数别太高，”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也别太贵。” 调酒师被她的耿直逗笑，视线转移到她的脸上，饶有兴趣地说，“这位女士这么直接，不怕我故意调个烈酒？” 林幽看了看他头顶的监控，无所谓地笑了笑，“随意。” 调酒师挑眉看着她，拿起手边的调酒器，他的手指修长，林幽不由多看了两眼。调酒师手上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刻意的炫技，却自有一种行云流水的美感，林幽盯着他的手看呆了。 一杯淡红色鸡尾酒放在她面前，林幽的视线从他的手上移开说：“谢谢。” 调酒师微笑颔首，“请用，四海为家。” 林幽一愣，转眸看着胡安娜，后者对她飞了个眼，“鸡尾酒的名字。” 林幽恍然大悟，端详着酒杯中淡红色的液体，有点不敢喝。 调酒师正在为胡安娜调酒，分神看了她一眼说，“这是《sex and the city》中的Kelly最喜欢的鸡尾酒，我觉得也适合你。” 林幽在心中默念着酒的名字，不禁自嘲一笑，虽然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确没有家，但也做不到四海为家那么洒脱，“谢谢，”她说着，端起酒杯轻呷一口，入口酸甜又带着些许苦味，“还不错。”她满意地评价。 调酒师轻笑着，将酒杯推向胡安娜，“日出，请用。” 胡安娜被眼前酒杯里漂亮的颜色吸引，连声称赞道，“帅哥很棒嘛！” 趁着调酒师清洗用具，胡安娜小声对林幽说，“你还好意思说自卑，刚才这位帅帅的调酒器对你笑了好几次。” 林幽无语，“我是顾客，是他上帝，他不对我笑难不成对我哭？” 胡安娜不认同，“他就没对我笑，”她转瞬一想，突然探究地乜斜着林幽，“你刚才也一直盯着人家看……”她想到什么，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我去，妞子，你不会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吧！” 林幽抬手撑住额头，“怎么可能，你还没喝就醉了？” 胡安娜：“那你刚才一直盯着人家看。” 林幽把玩着只剩一半酒的酒杯，轻声说，“我只是在看他的手。” 他的手，和许温雅的很像。 第59章 仿若怀中抱着的，是他的…… 林幽的酒量实在是差, 才喝了一杯就有点迷离了，但是表面看却仍然正常。胡安娜酒量不错，正在尝试另一种鸡尾酒, 林幽凑过去问，“这又是什么？” 胡安娜将酒杯凑到她鼻间, 告诉她，“日落, 要不要尝尝？” 林幽嗤嗤笑出声，“刚才日出，现在日落, 你喝全套？”她接过酒杯欣赏, 然后尝了一小口, “味道不错, 我的了。” 她霸道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惊得胡安娜睁圆了眼睛，“你不怕喝醉啊？” 林幽摇头，“甜甜的, 好喝。” 胡安娜顿觉不好, 她这个样子多半是醉了…… 许温雅走进家门时已经快11点了，今天是手术日，他早上八点做第一台手术, 到晚九点才做完最后一台，整个人累到有些恍惚。 他倒了一杯水, 然后坐在沙发上仰头放空自己。一天没空闲想的那个人，便见缝插针地钻进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林幽。 他在心中轻叹，也不知她现在睡了吗？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已经这么久没联系, 如果他现在发一条微信，她会不会理他？ 正想着，手机突然响起，他看了一眼，是钱进打来的。许温雅轻轻捏揉眉心，然后拿起手机接通。 “老许，赶紧过来！”钱进火急火燎地说，“你的妞儿在酒吧喝醉了，正调戏调酒师呢！” 许温雅倏地从沙发上起来，双目一凛，沉声问，“在哪儿？” “紫藤路水边清吧，我帮你看着点，你快来。”钱进挂断了电话。 许温雅大步走到门口换上鞋，抄起外套便出了门。 调戏调酒师？这才几天，就找到目标了？ 不知是急，还是怒，他的太阳穴一鼓一鼓地钝痛，他抬起右手使劲揉了揉额头两侧，刚巧电梯到了地下车库，许温雅快步走出，小跑着奔向车位。 水边清吧内，林幽正拉着调酒师的手不放，她不耐烦地对身后拽着她的胡安娜说，“我牵我男朋友呢，你扯我干嘛？” 胡安娜对调酒师抱歉地笑笑，然后问林幽，“你男朋友是谁？” 林幽咧嘴笑，“我男朋友是许温雅。” 胡安娜突然给她来了一记猛料，“嗯，不过你们已经分手了。” 林幽手蓦地松开，脸上的傻笑凝结，似乎没听明白，“分手了？” 胡安娜边对调酒师使眼色让他快走，边应付这个酒鬼，“是啊，你说的，你们分手了。” 林幽仿若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是不是知道了……”她惊慌失措地抱住自己的头，“他一定是知道了！” 这猛料下得好像太狠，胡安娜只好柔声安慰，“别乱想，是你要分手的，许温雅巴不得和你好呢。” 林幽胡乱摇头，“不，他一定是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 钱进给许温雅打完电话走进来，便看到林幽崩溃的样子，听到她嘴里一直念叨这句话，他下意识问了一句，“知道什么？” 林幽低着头，痛苦地说，“是我害了他们，我是……” 胡安娜赶紧将林幽抱住，顺着她的话小声哄她，“大家都不知道，许温雅也不知道，你小声点。” 林幽抬起迷蒙的双眼，“真的吗？” 胡安娜点头，“真的。” 林幽眼睛一亮，回身就去找那个调酒师，胡安娜怀中一空，再抬眼一看，林幽马上就要扑进人家怀里了。 钱进一个健步上来，扯住林幽的臂膀说，“许温雅马上就到，你抱了别的男人他可是会生气的。”转而他蹙眉看着调酒师，“你不走杵这儿干嘛？” 调酒师愣了愣，又看了林幽一眼，才慢慢走开。 许温雅过来时已经是20分钟后了，他边和钱进通电话边走进清吧，然后笔直地往最里侧的卡座走去。 林幽远远地便看到他。清吧里放着轻柔和缓的音乐，四周光影变换。他踏着光影快步走来，男人的头发凌乱却并不狼狈，他的眉深深蹙起，黑眸沉沉地看着她，那目光仿佛有着深不可测的旋涡，似要将她吸入、揉碎，融为一体。 林幽之前一直动来动去，嘴巴不停地说着不着边际的话，看到许温雅的那一刻，却突然安静下来，歪头看着他。 直到他走近蹲在她面前，两人四目相对，林幽才喃喃地说，“又梦见你了。”她突然往后看了一眼，疑惑地问，“她呢？” 许温雅双眼泛着红丝，声音低沉沙哑，“谁？” 林幽目光闪了闪，落寞地看着她，“那个女孩。” 许温雅不解，一旁的胡安娜解释道，“林幽刚才说你曾经喜欢过一个人，喜欢了很多年，我估计她可能是做梦呢，你别放心上。” 许温雅脑中一白，接着心中仿佛被成千上万根针同时刺穿，他沙哑的声音带着颤抖，“不是做梦。” 他突然倾身抱住她，对她说，“傻瓜，那个女孩是你。” 他的声音低沉且清晰，钱进和胡安娜都听到了。钱进先是一愣，接着了然一笑，重重地拍了拍许温雅的肩膀。 林幽醉得很厉害，只是傻傻地笑着看他，说出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你不知道，我不会让你知道的。” 胡安娜无语至极，“大姐，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你这样说人家不都知道了？” 钱进噗嗤笑出声，赢得胡小姐白眼一枚。 林幽仿佛才反应过来，食指竖起放在嘴上刻意压着声音说，“嘘，别说，别被许温雅听到了。” 许温雅仿佛对这个秘密一点都不好奇，他将林幽的头按在自己肩上，对胡安娜说，“太晚了，我先送她回去。”转而他又对钱进说，“你把这位……” 胡安娜赶紧自报家门，“胡安娜。” 许温雅点点头，接着说，“你把胡小姐送回去吧。” 钱进甩着钥匙对胡安娜眨了下左眼，笑着说，“走吧，胡小姐。” 胡安娜撇了撇嘴，然后对迷瞪着的林幽说，“妞子，我先走了，”她又看向许温雅，“我能信得过你？” 许温雅点点头，沉声说，“放心。” 钱进刚要拐出卡座，许温雅突然把他叫住，钱进折身回来，吊儿郎当地问，“啥事？” 许温雅斜了他一眼，语气不善，“那个调酒师是怎么回事？” 钱进脸上立刻变得精彩纷呈，兴致勃勃地向他画面重放，“你没来之前，林女神一直扯着阿牧的手，要不是我拦着，都要扑到人家怀里去了。” 胡安娜一脸无语地看着他，“这位钱先生，您说话说一半真的好吗？”接着她向许温雅解释道，“你别误会，林幽说那位调酒师的手和你的很像，她喝多以后，看到他的手就……认成你了。” 许温雅的心仿若被重重碾过，痛过之后，又被似风吹起，轻飘飘的舒缓，他对胡安娜说，“谢谢你。” 钱进没什么存在感，走出卡座回头吆喝着，“胡小姐，走啦。” 胡安娜又是一记白眼，然后追了出去。 林幽已经醉得迷糊了，整个人软塌塌地瘫在许温雅怀里。她的脸离他极近，近到能闻到她鼻息间甜腻的酒气。许温雅将人打横抱起，侧脸贴了贴她的额头，心里平静又柔软。 他抱着她往外走去，脚步沉稳而有力，仿若怀中抱着的，是他的整个世界。 回到林幽家时已经是后半夜了，他将人安置在床上，帮她脱了鞋，然后去厨房冲了一杯蜂蜜水。他端着水回到卧室，林幽仍睡得很沉。 许温雅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将人重新抱起，柔声唤道，“林幽，起来喝了水再睡。” 林幽一动未动。 许温雅温柔地看着她，轻轻捏住她的鼻子，林幽呼吸不畅，粉唇便张开了。许温雅眸色一暗，直接亲上去。林幽张着嘴任他亲着，舌尖甚至轻轻勾了勾他的唇舌。 许温雅全身绷紧，感觉快要疯了，他赶紧退了出来。 林幽却仿若尝到美味，嘴唇依然微微张开，还仰头往上够了够。许温雅闭眼，将那股欲望生生克制，然后端起水杯，放在林幽唇边，她虽然不清醒，但还是将水喝了。 喂完水，许温雅已经出了一身汗，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将杯子放下，终于有时间细细打量着怀里的女人。她的双颊微微泛红，卷翘纤长的睫毛在鼻梁间留下淡淡的阴影，眼角还有点点泪痕，她的唇因刚喝了水而染着润泽，莹白贝齿在微张的粉唇间微露。 “林幽，”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但在安静的房间内仍字字清晰，“你明明和我一样放不下，”他的眼中绽放着别样的光彩，哑声说，“从今往后，我就要缠着你，你骂也骂不走。”说着，他垂首在女人额上印下深深一个吻，如同落下一个承诺，“我们说好了。”他说。 过了很久，林幽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许温雅才将她重新放回在床上。他从衣橱里找出睡衣，克制而小心地帮她换上。做完这些，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他看着她的脸，突然想起之前看到她卸妆的样子，他又折身走进洗手间。 梳洗台上放了很多瓶瓶罐罐，许温雅挨个拿着看了看，又拿着手机搜索比对了半天，才终于大体弄清。他拿着卸妆油和洗脸巾，照着印象中林幽的步骤帮她卸了妆，然后又重新找来一块洗脸巾将她的脸擦洗几遍。做完这一套，他又流了一身汗，只好去洗了个澡。 十分钟后，许温雅只在腰上裹着浴巾便走出来。浴巾位置低，能看到块状分明的腹肌下，人鱼线清晰而流畅地延伸至浴巾的褶皱处。他边用毛巾擦拭着头发，边走到衣橱边，犹豫几秒将橱门打开，他的几件衣服仍静静地挂在衣架上。 许温雅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床上的人，却霍然对上一双迷离娇媚的眼眸。 林幽抿唇对他笑了笑，然后慢慢起身向他走来。 第60章 许多当时并不在意的细节…… “抓住你了！”林幽走到她身前, 将人抱住，似乎感受到男人身体的触感，她低头看了看, “咦？没穿衣服？这么奔放？” 许温雅脸上黑红，胡乱套上T恤, 正要解开浴巾穿裤子，却见林幽正好奇地盯着他, 他叹了口气，跟这醉鬼说，“林幽, 转过去, 我没穿裤子。” 林幽眼睛亮亮的, 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要, 转过去你就不见了。” 许温雅心中一窒，放弃了换裤子，他牵着她的手将人领到床上, 搂着她躺下, “不会不见，我在这陪着你。”他轻声哄着。 林幽手脚并用攀在他身上，呢喃着, “会不见的，梦醒了就不见了。” 许温雅心疼地抚摸她的秀发, 声音低沉到沙哑，“不是梦，林幽，不是梦。” 许久都没听到回应, 许温雅垂眸看了看她，女人已经再次睡着了。 她柔白的臂膀压在他的胸口，修长笔直的腿盘在他的腹上，紧紧依附着他，两个人是那么密不可分。 许温雅感觉整颗心都软了，他蹭了蹭她的头顶，在深夜里轻声告白，“林幽，我爱你。” 万籁俱寂，没一丝回音，但窗外路过的风听得见，空气中漂浮的纤尘听得见，神明，听得见…… 第二天，林幽被手机闹铃吵醒，她揉着乱糟糟的头发起来，在床上呆呆地坐了几分钟，低头看了看身上整洁的睡衣，摸摸脸上也是清清爽爽，心想自己真是牛逼，醉酒都能把自己收拾得这么利索。 她起身趿拉着拖鞋走出卧室，先去刷牙洗脸，然后她走出洗手间，一眼便看到餐桌上摆着的早饭。林幽心中一紧，能为她做早餐的，除了许温雅，她想不出第二个人。 她的心跳在一瞬间加快，带着些不安和隐隐的期待，她缓步往厨房走去。 里面没有人。 林幽收紧的心倏地放松，然后一丝不易觉察的失落悄悄爬上心头。 她折身走到餐桌旁，看着盘子里摆着煎鸡蛋、面包和火腿，旁边放着一张不大不小的纸，纸上有字。 林幽拿起那张纸看，上面的字迹带着力度，是微微潦草的楷书。 林幽： 锅里的小米粥记得喝，昨天晚上你喝醉了，喝点热粥胃里会舒服些。 许温雅 林幽猛地愣住，心跳再度怦然失序。 真的是他？！他来过了？ 林幽揉着额头细细回想，她依稀记得她好像看到过他，但是又仿佛是在不甚明朗的梦中。然而再看眼前他的留言条，林幽便能确信那不是梦了。 她走进厨房，炉灶上果然放着锅，走过去打开锅盖，小米粥的热气带着香味扑面而来。 林幽将那张纸对折放在流理台上，就着厨房的水龙头洗了手，然后拿碗盛了些小米粥走到餐桌旁放下。接着她又返回厨房，将那张纸拿回来放好，才开始埋头吃饭。 小米粥是温热的，煎蛋已经不热了，但夹在面包片中却不觉得凉。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小米粥的缘故，林幽整个腹部连带着胸腔都是暖暖的。 手机就在身边，她本想给许温雅发一条微信感谢他，但犹犹豫豫，最终什么都没发。 吃完饭林幽照例去上班，她素面朝天地出门，清透的面颊在晨光中仿似泛着光。上车后，她给胡安娜发了条微信，问昨天晚上的事。 胡安娜第 一节课结束后才回复，林幽边往办公室走边查看微信。 胡安娜：你就是个大傻妞。 林幽：……人身攻击？ 胡安娜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劈头盖脸地吼道，“你怎么好意思说你跟许医生分手了！？” 林幽被她吼得有点懵，缓了几秒才问，“是分了啊，你什么意思？” 胡安娜呵呵几声，毫不客气地怼她，“你昨天喝多以后把许医生招来了，本来你醉得跟个疯子似的，结果许医生一来，你乖的哟，我都没眼看。” 林幽倒吸一口气，惊声问道，“真的假的？” 胡安娜打了个哈欠说，“比真金还真。” 林幽懊恼地趴在桌上，又听胡安娜说，“人家许医生喜欢你那么多年，对你情深一片，你居然跟他分手，”她没好气地吐槽，“你可真够作的。” “什么？”林幽坐直，咬着唇角，声音轻颤，“你再说一遍。” 胡安娜不明所以，把刚才那句话重复一次，林幽心里顿起波澜，她不可置信地问，“你……你听谁说的？” 胡安娜翻了个白眼，“你傻了？我还能听谁说，听你前男友说的呗！”她刻意强调“前男友”三个字，语气很夸张。 林幽轻声呢喃，“他说的？” 胡安娜无语到直叹气，“你昨天晚上耍酒疯，说梦到许温雅穿着校服和一个女孩在什么月季园里，他光跟女孩说话，都不理你，”她连声吐槽，“你那个车轱辘话呀，翻过来倒过去就是许温雅高中时喜欢一个女孩巴拉巴拉的，可把我烦死了。” 林幽心跳一悬，她问，“然后呢？” 胡安娜说，“然后许医生来了，我估计你又以为是做梦了，当场就问人家许温雅那个女孩在哪儿，许温雅就告诉你了。” 林幽手心出了一层汗，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意，“告诉我什么？” 胡安娜咆哮一声，“你他妈失忆了？” 林幽抿了抿唇，“我有点断片……你快说啊！”她急切地催促。 胡安娜叹了口气，一字一顿地说，“他说，那个女孩是你。”隔了几秒，她又怼了一句，“你以后可别喝酒了，酒品是真不行。” 后面她说了什么，林幽一句都没听见，她脑子里嗡嗡的，眼前尽是和许温雅相处时的画面，一帧帧，一幅幅，如过电影一般从她面前闪过。 顷刻间，许多当时并不在意的细节好像终于有了合理的原因…… 在医院里那场充满乌龙的初见，许温雅似乎不敢与她对视，她对他笑一笑，他的耳朵便悄悄红了。 林幽被困在大雨里的那天，是他刚好顺路把她送回家。然而即便是顺路，他若没有事先将车停在门口，又怎会隔着大雨一眼便看到她？ 让她熬姜汤，也从来不是她以为的随口一提，那天他在她家楼下站了许久，抬头望过来的刹那，定然是在想着她吧。 还有…… 那顿在林幽看来可有可无的约饭，他特意安排在好友开的饭馆里，钱进第一次开玩笑叫她妹妹，他便已经开始吃醋了。 她不理他的那段时间，他总是可怜巴巴地出现在她楼下，似乎只为了等她经过时看他一眼。 画面继续跳转。 记忆中她从未将她的生日告诉过他，可是他竟然在进修时特意请假回来，送她礼物，为她庆生，那个月球灯，她是真的很喜欢。 她是一中学校之光，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此刻也有了另外的意义。他比谁都知道，她的名字和获得的荣誉仍在一中展厅，也许这么多年，他始终都在关注着她吧。 林幽的心轻颤着，又想起他说过的，“除了林幽，我确实别无选择”。这句话好听到不像真话，可是她有什么理由认为，这不是出自他的真心？ ………… 他执着又包容，将她那颗不坚定的心紧紧包裹，让她投入，让她坚定。 可她，却用一句不堪的话，深深伤害了他。 “像沈家明那样缠着我吗？”这句话不是出自她的真心，可却狠狠击垮了他的自尊。林幽想起那天他的表情和背影……他是真的被伤透了吧。 种种情节和画面，每想起一件，林幽的心便疼一阵，暖一阵，甜一阵，酸一阵。 她呆愣着挂断电话，拿着手机有些不知所措。她想打电话给许温雅，可是，竟连一点勇气都没有。 他们已经分手了啊，而且，是她，亲手推开了他。 林幽将手机放下，手慢慢攥紧，她不敢再有太多的奢望和幻想，她不敢，也不配。 十二月天气已经很冷了，夜晚尤甚。晚自习下课，林幽将身上的大衣紧了紧，快步走出学校。 手机微信提示音响了一声，可她太冷，实在不想把手拿出来，一直到在车上坐下打开空调，她才掏出手机。看到发信人的瞬间，林幽手指顿住，她的心跳悬起，竟有些无措。 她舔了舔唇角，打开微信查看。 许温雅：下班了吗？ 林幽手指动了动，窒住的呼吸慢慢平复着，正要回复，他的信息又来了一条。 许温雅：保温桶还在你家，我想去取一下，方便吗？ 林幽一愣，原来他只是想拿回他的保温桶啊。 她很快回复：刚下班，今天就拿吗？ 许温雅：嗯。 林幽悬起的心突然像荡秋千一样，从最高点瞬间降至最低，顷刻间又荡高。高高荡起时是期待，因为除去昨晚梦和现实的混淆，她已经好多天没见过他了。低低落下时是失落，如他所言，他来，或许只是为了取回属于自己的物品吧。 林幽收起动荡不安的心，回复道：我到了给你发微信。 许温雅秒回：好。 林幽叹了口气，将手机放在副驾驶座上，然后搓了搓冰冷的双手，发车上路。 林幽下车之前给许温雅发了条微信，告诉他，她到家了。 许温雅又是秒回：我就在你家楼下。 林幽一愣，随即握着手机下车，她关上车门回身望去，许温雅正慢慢走过来。 他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眉头些微皱了皱，“不冷？” 林幽锁车，轻声说，“还好。”她从他面前经过，“跟我上来吧，保温桶在家里。” “好。” 林幽没有回头，他的脚步声就在身后，每一步都好像踩在她心上，时重时缓。 第61章 我们之间只存在好聚 林幽进门, 边换鞋边说，“你去沙发坐一下，我去拿。” 许温雅看着她的背影, 低低地“嗯”了一声，他俯身从鞋柜里拿出之前常穿的拖鞋换上, 起身时看到鞋柜上方的挂钩上，挂着一串崭新的钥匙。 许温雅下意识地将那串钥匙拿下来, 他翻转着看了看，发现这几把钥匙齿纹是一样的。许温雅一愣，一个猜想从心底冒出, 林幽的钥匙就在旁边, 他迅速拿起来, 与这几把新钥匙比对。 果然, 齿纹全都一模一样。 许温雅的心酸胀着, 几乎被汹涌的情绪撑破…… 林幽从厨房走出，许温雅正坐在沙发上，见她走来, 他随即起身迎上去。 林幽将拎在手中的保温桶递给他, 许温雅看着她低垂的眼眸，将保温桶从她手中接过，指尖相抵, 温热触到冰凉。 林幽心间一颤，抿了抿唇说, “卧室还有几件你的衣服，你一起拿回去吗？” 许温雅愣了愣，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 林幽没有得到回应，抬头看过来, 却刚好对上他沉沉的双眸。她不由心间一颤，种种画面和思绪一下子冲回脑海，她失措地别开眼。 半晌后，许温雅开口，说的却是不相干的另外一件事，“以后别喝酒了。” 林幽微怔，脸有些泛红，“没喝很多。”她没什么底气地说。 “那还记得昨晚上的事吗？”许温雅黑眸微凛，“我脱了你的衣服你都不知道。” 林幽倒吸一口气，惊愕地看着他，“睡衣是你……换的？” 许温雅没说话，这在林幽看来就是默认了，她羞愤地咬着下唇，“我们都分手了，你脱我衣服算怎么回事？” 许温雅蹙眉看过来，沉声道，“我什么同意分手了？” 林幽瞠目结舌，心跳怦然如鼓，“你那天……” “我那天说同意了？”许温雅挑眉，随手将保温桶放在茶几上。 林幽有些委屈，他确实没说什么，他直接走了…… 想到那天的事，林幽就有些心虚，她轻声说，“对不起，我那天不该那么说，我其实是想好聚好散，没想……” 许温雅打断 ，“我们之间只存在好聚。” 林幽一噎，抬眸看向他。 “衣服先放这里，你帮我收好。”许温雅说，“阳台上晾着的等干了你也帮我收进来吧。” 林幽慢慢扭头看向阳台，衣架上果然挂着他的睡衣和……内裤。 “你什么时候……”她突然刹住话头，显然这是昨天晚上换洗的，她突然想到什么，顿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我昨天吐你身上了吗？”不然他怎么把两人的衣服都换了？ 许温雅摇头，“没有。” “那你干嘛脱我衣服？”话题又绕回来，林幽羞恼地看着他，“你……你趁人之危。” 笑意似乎在许温雅眼中蔓延，他轻咳一声故作严肃，“那个太紧了，你喝了酒，我怕你呼吸不畅。” “那个？” “内衣。” “你！”林幽一跺脚，转而故意拿话气他，“反正早就看过了，姐不差这一次！” “嗯，”许温雅认同地点头，“看了也睡了，所以分手等于始乱终弃。” 林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怎么隔了几天，这人突然变得……这么厚脸皮了？ 许温雅没有待很久，临走前他嘱咐道，“这几天降温，你今天穿得太少了，明天多穿点。” 林幽看着他没有说话。 许温雅靠过来，修长的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乖一点。”他说。 林幽的心有些飘，又有些麻，她目光闪烁着，瞥到茶几上的保温桶，出声提醒道，“保温桶别忘了。” 许温雅好像突然才想起此行的目的，他返身将保温桶拎起，边往门口边说，“有空再给你做早饭。” 林幽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心里被搅乱，她抿了抿唇，问出了那个，她似乎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为什么不想分手？” 许温雅脚步顿住，慢慢转身，他的目光定在她的脸上，接着视线上移，看着她眸光微动的双眼，他不记得已经说过几次，但若她想听，他愿意继续说，“因为我喜欢你，”他说，“从第一眼看到你开始，从来没有停止过。” 林幽心尖微颤，声音紧张到哽咽，“是从那次在医院相亲开始吗？” 许温雅愣了愣，随即摇头。 林幽的心悬起，她咬唇看着他，渴望听到他的自白，却又没来由地慌惧。 许温雅叹了口气，向她走近几步，距离拉近，林幽不得不仰视着他。 “是高中，”许温雅黑眸沉沉，深深地看她的眼睛，“我见到你的第一面，就在这个小区。” 心跳的搏动几乎到达临界值，林幽脑中空白一片，耳边嗡嗡作响，她端详着他，仔细回想，可在记忆里始终搜索不到有关他的记忆。 林幽有些懊恼，可更多的是欢喜，这个占据她整颗心的男人，从最初到现在，喜欢的只有她。 她唇角的弧度清浅，刚好被许温雅看在眼里。他垂眸看着她，连一丝一毫都不想放过，“之前不开心是因为这个吗？”他柔声问，“以为我以前喜欢的，是另外一个人？” 林幽微窘，摇头否认，“当然不是，”她心虚地瞥他一眼，“我没那么小气。” “哦？”许温雅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和好了？” “……”林幽无语地看着他，“我们分手是因为这个？” 许温雅沉默，他自然知道不是，她会因此吃醋，不开心，但他相信她绝不会因此分手。 “好了，不早了，你回去吧。”林幽突然说。 许温雅回神，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他知道她心中有坎，急不来，他愿意等，多久都愿意。 “明天气温更低，多穿点。”他再次叮嘱道。 林幽点头，“你也是。” 后面几天，两人又是多日未见，许温雅会给她发微信，多是提醒她天气变化，林幽偶尔会回复，这状态有些像他们没在一起前的样子，不同的是那个时候他们之间是相互推拉的暧昧，而现在则更熟稔和自然，更笃定和确信。 终于又到了周末，林幽早早回家，刚锁了车，手机便响起来。她看了一眼屏幕，是许温雅。 她心中一紧，清了清嗓子后才接通电话。 “晚上有空吗？”许温雅直接问道。 林幽有些懵，有点搞不懂他的套路，“怎么了？” “想和你一起看电影。”他语气轻松闲适，声音带着一丝庸散。 林幽抿唇往单元门走去，一时没有回应。余光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她没怎么在意，直到那人把她叫住，她转眸看过去，不由地一愣。 井文倩？她怎么在这儿？ 林幽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一句，“有事，回头再说。”然后随手将手机放进衣兜。 井文倩对她笑了笑，“没想到你还住在这儿。” 林幽眉心微蹙，“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别误会，我只是路过，”她抬手整理了一下衣袖说，“我陪张萱过来的，她去许医生家送东西了。” “哦，”林幽点头，表情毫无波澜，“那你怎么不一起过去？怎么……路过到我家楼下？” 井文倩一噎，极快地眨了眨眼，“找老同学叙叙旧啊，有空吗？” 林幽为难地说，“不好意思，没时间呢，许温雅刚约了我看电影，我一会儿就要走了，”她叹了口气说，“只好对不住老同学了。” 井文倩维持着面上的淡然，可面颊却微微涨红，“是吗，那真是不巧了。”她说，“张萱最近常来许医生家做客，许妈妈本来就喜欢她，现在更是另眼相看了。” 这话说得双关，一个“不巧”可能是惋惜林幽不能和她叙旧，也可能是说张萱此刻正在许温雅家，说不定正和许温雅在一起，你这电影可能看不成了，那可真是“不巧”。 说者有意，听者却只是没所谓地笑了笑，“那可真是恭喜她了，多了个……忘年交？”林幽完全没打算往她刻意带的意思上想，她才不想往她拙劣的坑里跳。 井文倩脸上积攒的笑意终于有些挂不住，“你有没有发现许医生其实和张萱挺配的？”她说，“无论是家庭还是工作，都特别合拍。” 林幽脸上的笑意敛住，向她走近一步，“真没看出来，老同学改行了，干起了保媒拉纤的活儿？”她佯装思考，放慢语速接着说，“哦，不对，许温雅有对象来着，那你这就不叫保媒拉纤了，有个词儿叫什么，拉皮条？”她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故作天真地问她，“这词是什么意思啊？” 井文倩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嘴唇气得颤抖，“你……你粗俗！男人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林幽哼笑一声，“终于不装了？这样多好，装得我都替你累。” 井文倩抬起下巴连声问，“你过去再厉害有什么用？你有什么了不起？你得意什么？” 林幽：“确实没什么了不起，可是偏偏就刺激到你了呢，”她眉毛一挑，问她，“你不会因为胡一鸣的事一直记恨我到现在吧？”她说，“我根本不喜欢胡一鸣。” 井文倩脸色涨红，嘴唇张了张，慌乱地说，“你……你胡说什么？” 林幽突然反应过来，她恍然大悟道，“我刚还在纳闷你怎么会知道我家，”她说，“胡一鸣家以前也住这个小区，有时候我们放学会顺路一道回来，你该不会……” 井文倩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瞪着林幽，顾左右而言他，“我就是讨厌你那副什么都有，又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林幽面上恢复平淡，“那我可没什么好抱歉的，是你自己心胸狭窄，嫉妒心太强。” 井文倩被她的话激怒，她冷笑一声说“看得出来你很喜欢许医生，但张萱和许医生才是门当户对，你以为许医生对你的新鲜劲能持续多久？”她往前踱了几步，理所当然地说，“本来这事和我没什么关系，不过张萱是我未来的小姑子，她喜欢许医生比你早得多，让你从中间截了胡，我都替她不甘心，那我只好帮帮她了。” 林幽不解地看着她。 “我也没做什么，只是把你家的情况和她说了说，她自己就发现你和许医生住一个小区了。”井文倩说完，气定神闲地打量着林幽的神情。 林幽气极反笑，淡淡地问：“你图什么？” 井文倩：“不图什么，就图……”她突然嗤笑出声，“给你添堵。” 林幽笑意转冷，“那可真是让你失望了，”她说，“许温雅黏我黏得特别紧，你说现在这种情况，是你比较生气？还是张萱比较生气？” 井文倩：“你……”她说，“你以为许温雅会一直喜欢你？”她哼笑一声，“别忘了他以前曾经那么喜欢一个女孩，现在不也放弃了？” 林幽翻了个白眼，正欲开口，单元楼的门却突然从里面被推开，两人循声看过去，皆是一愣。 许温雅慢悠悠地走出来，在林幽身边站定，熟稔地牵起她的手。井文倩脸上一片惊愕，她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温雅眼风从她脸上淡淡扫过，然后冷着声音说，“我想井小姐有些误会了，我不可能放弃喜欢多年的女孩，我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他执起林幽的手说，“就是林幽。” 第62章 你跟我分手了，可我没跟…… 许温雅没再搭理她, 转而柔声问身边呆愣的人儿，“想现在去看电影，还是休息一会儿再去？” 林幽眨了眨眼回神, “先上去休息一会儿吧。” 说着，两人牵手从井文倩面前走过, 许温雅好似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对僵立在原地的井文倩说, “还麻烦井小姐转告张医生，以后没事别往我爸妈家跑了，我妈待人亲切, 但交往过密她也有负担。”他的语气稀松平常, 甚至带着些懒散, 说出的话却没有一丝温度, “事既然是井小姐挑起的, 那也理应由井小姐解决。” 井文倩脸上一僵，好像被封了口般，什么都说不出来。 林幽觉得现在的局面神奇又解气, 她突然起了戏弄心, 状若无辜地许温雅说，“你抽空也问问你那个高中同学，是不是平时都没时间陪女朋友？不然她怎么那么喜欢揽活儿呢。” 许温雅在她掌心轻挠, 眉眼在看向她的瞬间变得温和，“好。” 两人没再搭理井文倩, 牵着手往电梯走去。 走进电梯，林幽下意识想把手抽回，许温雅却牵得更紧，她抿了抿唇, 偷偷看他。 走到门口，他依然仅仅牵着她，林幽无奈地说，“我掏钥匙。” 许温雅下巴抬了抬说，“那只手掏。” 林幽：“……”这人怎么这么赖皮，她动了动被握住的手，“钥匙在这边的口袋。” 许温雅一愣，手慢慢松开，林幽掏出钥匙开了门，他的手随即又牵过来。 林幽看向他，后者却对她微微笑着，领着她走进去。 “你早就来了是吗？”林幽脚步停住，问道。 许温雅回眸看她，他坦言，“是，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你家门口。” 听到他的话，林幽突然想到什么，她拿起手机翻看两人的通话记录，不由地惊叹一声，“你刚一直没挂电话？” 许温雅说，“是，”他自然地帮林幽拉开棉衣拉链说，“我习惯等你先挂。” “……” 怪不得他出现的那么卡点，原来一直在监听，想到刚才她和井文倩对呛时说的话，林幽尴尬地挠了挠头。 “先吃饭再去看电影？”许温雅提议道。 “？” 林幽后知后觉地想起他们之前的通话，而且她刚才为了应付井文倩，似乎也说过他俩一会儿要去看电影。 没等她回神，许温雅就直接做了决定，“那就先吃饭吧，我去做。”说着他脱了外套，径直往厨房走去。 林幽感觉自己掉进了坑里，还是自己亲手挖的，她愣愣地看着男人轻车熟路的样子，舔了舔唇跟过去。 “那个……家里也没什么吃的了。”林幽看了眼垃圾桶里没来得及丢的外卖盒说。 许温雅微不可查地蹙眉，“又天天吃外卖……” 也真不知为什么，林幽就有些心虚，她瞥他一眼，硬着头皮说，“就我一个吃饭，做多了吃不完，还不如吃外卖方便。” 许温雅舀了几勺米淘洗，“有种现代化电器叫冰箱，还有个现代化电器叫微波炉，”他淡淡地看过来，“这俩物件家里都有。” 林幽：“……”这人怎么那么烦！她没好气地说，“那我就是懒得做！” 许温雅摇头轻笑，林幽不由地看向他，只觉他眉目疏朗，笑声沉沉带着磁性，直击她的心脏。 因食材有限，许温雅蒸了米饭，简单地用干香菇、山菌子和冰箱里冷藏的肉一起烧了个菌菇汤，林幽久未吃到家常味道，只觉食指大动，竟吃得有些撑了。 吃完饭林幽要去洗碗，许温雅将碗收走说，“水凉，我去洗。” 林幽抿了抿唇角说，“你洗也凉啊。” 许温雅走进厨房，“男人不怕凉。” 林幽：“……” 水声渐渐停止，许温雅从厨房出来，抽了张纸擦干手上的水渍，他走到客厅没看到林幽，又转身去敲卧室的门，蜷起的手指还未触到，门便从里面打开，两人的视线霍然相遇，四目相对。 林幽眸中带光，表情有些懵和惊，她手拍着胸口说，“吓我一跳。” 许温雅笑了笑，“现在走吗？想好看什么了吗？” 林幽看着他说，“真去看啊？” 许温雅挑眉，“不然呢？” 林幽眨了眨眼，“我不知道看什么。” 许温雅语气自然地拿主意，“那去了再说。” 林幽：“……” 两人走到门口，许温雅突然问，“家里有口罩吗？” 林幽摇头。 许温雅沉吟几秒说，“我明天给你拿几包。” 两人出门，林幽走在前面一点，她回眸问道，“干嘛突然给我口罩？” 许温雅眉头微蹙，“吴江那边出现传染性肺炎，”他说，“去人员密集的地方最好注意一点。” 林幽了然地点头，脚步停下说，“那我们还是别出去了吧，电影院也是人员密集的地方，我们没口罩。” 许温雅一愣，紧接着扯过她的手腕，在她耳边低沉说，“我车上有。” 他的掌心从手腕处下滑，直至与她掌心相对，林幽心跳加快，手上挣了挣，许温雅转眸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林幽咬着下唇，有些煞风景地提醒，“我们分手了，你还牵我……” 听到她的话，许温雅并不觉得意外，他慢条斯理地说，“嗯，你跟我分手了，可我没跟你分。” 林幽嘴巴张了张，被他的赖皮逻辑搞得一点脾气都没有，她顺着他的脑回路说，“那未经我允许你就牵我？” 许温雅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他的手牢牢握住她的，而林幽的手指自然伸展，并未回握住他，“所以是我牵你。” 林幽也低头看，他说的倒是事实，确实是他牵着她呢，她眨了眨眼，竟然无法反驳。 他们选了个热映的电影，许温雅牵着她走进影厅，里面已经坐了很多人，但只有他们带着口罩，两人又都是自带气质的挺拔身形，一时竟引来几人回眸。 林幽隔着口罩小声说，“就咱俩戴口罩，会不会太奇怪了？” “不会，”许温雅牵着她走到选购的位置上坐下，“他们是觉得你好看。” 林幽藏在口罩下的唇角微微上扬，嘴上却说，“脸都遮住了，哪能看到好看？” 许温雅侧身倾靠过来，贴近她的耳朵，男人低沉的声音隔着口罩有种别样的震动和磁性，“从里到外都好看。” 从……里到外？ 林幽脸倏地红了，她抬手将他的脸抵开，嗔骂道，“你流氓！” 许温雅无辜地眨了眨眼，黑眸微微低垂，“我怎么流氓了？” “你……”不知怎么的，林幽就是觉得他在说荤话，没好气地低声说，“从里到外是什么鬼？” 许温雅沉沉而笑，“我说的是由内而外的气质，”他再度靠过来，声音如含了气泡，“你以为是什么？” 林幽眼睛睁大，抬手便在他的胳膊上掐了一把，隔着偏厚的冬衣许温雅没觉得疼，反而有些别样的痒，他眸色渐深，定定地看她。 电影这时开始了，光影在两人脸上斑驳闪现，林幽对着他挑了挑眉，“看电影！”她说。 许温雅眼睛微弯，突然又靠近一些，林幽愣怔的瞬间，他已经隔着口罩贴了上来。 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神情，但男人的眸闪着光，如浩瀚星辰。林幽呼吸窒住，隔着口罩感受到他的气息和温度。 电影散场已是两小时之后，等到影厅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许温雅才牵着林幽往外走。 林幽任他牵着，觉得有些无语。她又没看懂电影讲了什么，都怪旁边的人存在感太强，她虽然没刻意看他，但余光总会被他勾住，她根本控制不住。 走在路上，林幽生怕他会和她讨论剧情，故意找了个话题，“吴江那边的肺炎很严重吗？” 许温雅脚步不急不躁，牵着她倒像是在散步，“听说不乐观，很多人被传染。”他有些担忧地再次叮嘱，“出门一定要戴口罩。” “我们这儿还好吧。”林幽不以为然地说，“离吴江还挺远的。” 许温雅停下脚步，转过来看着她，“现在还好些，但过阵子赶上学生放假，务工人员回乡就不好说了，”他说，“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嗯，”林幽安静地看着他，“那你在医院也要小心些。” 许温雅摘下口罩，眉眼的笑意和唇角的弧度同时展露，“关心我？”他说。 林幽抿了抿唇，眼神躲闪一瞬，“朋友间的关心。” 许温雅并不失落，反而说，“我接受，”他牵着林幽的手，言语间依然是他自己的逻辑，“男女朋友也是朋友。” 林幽：“……” 林幽就觉得她这分手分得奇奇怪怪的，前几天明明已经算正式分了，怎么醉了回酒后，就突然变得……藕断丝连、黏黏糊糊？ 难道她喝醉以后做了什么？？ 林幽浑身一阵发麻，脚步倏地顿住，“那个……我那天喝了酒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许温雅也停下脚步，挑眉看着她，“现在想起翻旧账了？” “我就是，就是觉得你……你最近有些奇怪，是不是我那天……”酒后乱性把你强上了？ 许温雅笑出声，他的胸腔微微震动着，温热的气息打在林幽的眼睫上，“你那天确实做了些事，但并不奇怪，”他突然抬手，轻轻摘下她的口罩，“就是趁着我洗完澡没穿衣服，突然扑过来把我抱住了。” 林幽眼睛和嘴巴同时张大，脸瞬间红透了。 第63章 记忆中的少年与方才梦中…… 许温雅好笑地看着她, 轻轻抬手，拇指和中指在她额头轻弹了下，“傻了？”他说。 林幽赶紧调整自己的表情, 微垫脚尖，礼尚往来地在他额头也弹了一下, “反正你也不吃亏。”她没好气地说。 许温雅失笑着摇头，将她的手再度握住, 林幽撅了撅嘴，略微用力挣脱。 “别闹，”许温雅再度把她的手扯过来, “手那么凉, 给你暖暖。” 林幽“哼”一声, “我才不冷。” 许温雅带着她往前走, 沉声哄着, “我冷，你给我暖。” 林幽：“……” 到了车旁，许温雅将她的手暂时夹在腋下, 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解锁, 然后又熟稔地牵住，将人带到副驾驶。 林幽隐约觉得自己像个大型挂件…… 车上，许温雅看着后视镜倒车, 林幽拨弄着手机。 过几天几就是圣诞节了，虽然国家提倡不过洋节, 但还是有很多商家借着圣诞节的东风，提前打出促销广告，林幽随意翻着翻着就打开了淘宝，加了几个购物车。 许温雅瞥来一眼, 问道，“你圣诞节有安排？” 林幽摇头，“我不过圣诞节。”但东西是可以趁着活动买的，省钱。 “那我来安排？”他掌着方向盘，抽空看了她一眼。 林幽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看着他，男人正目视前方认真地开车，仿佛那句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我不过圣诞节的，不凑那个热闹。”林幽说。 许温雅点头，唇角轻轻勾起，“不凑热闹，就咱俩，我去你家做饭给你吃。” 林幽：“……”脸有点热是怎么回事？ 她清了清嗓子，继续看手机，半晌还是回应了一句，“到时候再说吧。” 回到家，许温雅陪着她看了会儿电视才准备离开，林幽坐在沙发上了应了一声，隔了一会儿见许温雅还没走，便问：“你不是要走？” 许温雅低低叹息，磁性的声音带着丝无辜，“我以为你会送送我。” 林幽一噎，有些无奈地起身，他边走过来边说，“那我可得送送，我们家沙发到门口这段路可长了，不小心都能迷路。” 许温雅轻笑，跟着她走到门口，林幽帮他打开门，调侃道，“后面不会迷路了吧？” “外面冷，不用你送。” 林幽又是一噎，接着笑嗔道，“脸可真大。” 许温雅突然俯身靠近，唇极快地在她脸颊亲了一口，然后趁着林幽没反应过来便直起身子，笑着看她。 那是一个很轻的、蝴蝶振翅般的吻，带着男人的温热和俏皮，让林幽的心在安静中开出一朵花。 她愣愣地抬手抚了抚被男人亲吻过的侧脸，有些傻气地问，“亲我干嘛？” 许温雅的眼睛闪着光，声音轻柔带着震动，“因为喜欢你。” 心跳快得简直不像话，林幽觉得自己都奔三的人了，居然一个脸颊吻就让她春心荡漾，也不知是她纯情，还是亲她的人纯情。 “明天见。”许温雅被她的神情逗笑，不禁轻刮她的鼻尖。 林幽鼻子皱了皱，问道，“你明天还来？” 许温雅一本正经地说，“当然，明天星期天。” “来干嘛呢？”林幽问。 “干什么都行。”许温雅沉声追问道，“行吗？” 林幽不得不承认，她心里是欢欣的、愉悦的，“那行吧。”她说。 得到肯定答复，许温雅的眸色更亮，有些得寸进尺地靠过来，瞬间，两人的鼻尖相抵，嘴唇的距离不足分毫。 “你干嘛？”林幽小声说，说话时嘴唇的弧度几乎能碰到他，她赶紧抿唇。 许温雅哑声轻笑，鼻息扑洒，与林幽的呼吸混合，密不可分，“想亲你。”他直言。 林幽睫毛轻颤，几乎触到他的鼻梁，“你脸皮现在可真厚。”她嘟囔着。 “你以前不就鉴定过了？”许温雅提醒道。 林幽愣怔的瞬间，嘴唇已经被含住，男人的呼吸短促，吮吸一口便退开了，“明天见。”他说。 等林幽反应过来时，许温雅已经跑了，他连电梯都没乘，从安全楼梯小跑下去的。 林幽呆立在门口，心跳在安静的走廊间快得无处遁形。 许温雅一口气跑下楼，他微微喘着气，抬头看了看属于她的灯光，眉眼尽是温柔。接着他的眸色转暗，将手机拿出来，找到张默的电话拨过去。 张默人在外面，声音有点嘈杂，他大声说，“正好你给我打过来了，我正要约你明天来山庄玩呢。” 许温雅淡淡地说，“明天没空。” 张默没听清，向他安利山庄的美食美景，“这儿的炒鸡特别好吃，你可一定要来尝尝……” “张默，”许温雅声音提高打断他的话，“我明天不过去，还有以后有你妹和你女朋友的场合，就都别叫我了。” 张默那边安静几秒，然后说，“不是，老许，我那天确实是拗不过我妹才带她过去的，你知道她从小就那样，一赖上我，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许温雅说，“没让你为难，以后她们在的话就别叫我，你记得就行。” “行……行吧，”张默懊丧地说，“我怎么觉得，这莫名其妙地就把你给得罪了呢？” 许温雅呼出一口气，“那倒没有，你别多想。” 张默心里不痛快，“虽说你有女朋友了，这话我说显得不地道，但是我妹也不差吧？” 许温雅下颌线绷紧，沉声说，“她差不差跟我没关系，我女朋友不开心才跟我我有关系。” 张默一噎，无奈地说，“行吧，那我以后不提了，要怪就怪我妹没早点开窍追你。” “追也没用，我心里有人了，”许温雅一点台阶都不给他留，“就是林幽。” 张默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什么，声调不禁上扬，“你那年说的，那个很喜欢的人……就是林幽？” 许温雅直接承认，“是，”他回眸往那抹亮光看去，脸色在昏黄的路灯下尽显柔和，“所以除了她，不可能是任何人。” 张默恍若终于明白了他的执著，他说，“我知道了，你小子可真够幸运的，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终于得偿所愿了。”他突然轻声问道，“是有什么秘籍吗？” 许温雅轻笑一声，“能有什么秘籍。”也不过是，念念不忘而已。 林幽穿着一中的校服走进校园，迎面走来很多过去的同学和老师，她向他们一一打招呼，然而继续步履匆匆，她似乎想找一个人。然而她并不知道那个人是几班的，她边走边看，每经过一个教室，都会往里看一眼，可是，都没有她要找的那个人。 前面就是6班，她直觉会在那里见到他，心跳竟在一瞬间加快。她刻意放慢脚步，从6班后门门口往里看去。 教室里居然没有人。 是去上体育课了吗？ 她有些失落，转身正要离开，身后却有人突然叫住她。 林幽心中一紧，那声音她很熟悉，却又与记忆中不太一样，心跳不由地往喉咙悬起，她慢慢转身看过去。 少年正从前门走进来，他肤色很深，留着极短的平头，正拿着卫生工具往这边走来。 “许……温雅？”林幽试探着问。 “你认识我？”少年目光倏地瞥过来，又极快地撇开，“你来干嘛？” 林幽没来由地开心，真的是许温雅！他高中时居然是长这个样子的，这么……黑，她没忍住笑出了声。 少年黝黑的脸上似乎染上红晕，别扭地说，“你笑啥？” 林幽摇头，“你们班怎么就你一个人？” 少年越过她将卫生工具放在后门的墙角，闷声说，“上体育去了。” “那你怎么不去？”林幽问。 “老师让我扫地。”声音更闷了。 林幽不开心了，“干嘛只让你扫啊？” 许温雅看她一眼说，“因为我把英语老师气跑了。” 林幽眉心一跳，呵呵两声，“那你活该。” 许温雅：“……”一副被噎住的样子。 林幽哈哈大笑，少年的脸色更难看了，整张脸黑红黑红的……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脸上，林幽笑着笑着便醒了。梦里少年的样子还清晰地留在脑海中，她恍然间发觉，高中时她对他，似乎也不是全然陌生的。 记忆中她去办公室送作业的时候，偶然听到几个班主任聊天说，一个男生把英语老师气跑了，她本来想听一会儿八卦再走，可突然6班班主任冲着门口厉声喝道，“进来！” 林幽吓了一跳，八卦也不敢听了，放下作业就溜。在门口与少年擦肩而过的瞬间，她看了他一眼，却正巧对上他漆黑的眸…… 记忆中的少年与方才梦中的样子逐渐重合，那就是……曾经的许温雅。 林幽有些激动地跳起来，拿起手机拨通了许温雅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才接通，许温雅声音含了笑，“醒了？”他问。 林幽难掩激动，问道，“你高中的时候是不是有一次把英语老师气跑了，然后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 许温雅：“……” 林幽急切地问，“是不是啊？” 许温雅说，“是。”男人闷闷的声音竟也和她梦境中别扭的少年重合。 “啊！！”林幽激动地叫了一声，“你那时候黑得像颗卤蛋一样，怪不得我没对上号！” 许温雅：“……” 第64章 女孩明丽的双眸就这样撞…… 林幽尴尬地笑了几声, 强行解释道，“我是说你那时候肤色比现在还健康呢。” 许温雅低低的声音传来，问她, “饿不饿？” 林幽一愣，这话题跳得也太快了吧, “还好吧，没感觉饿。” 话音未落, 门却被敲响，林幽拿着手机，冲着门朗声问道, “谁呀？” 手机里传来男人低沉的笑声, “是我, 开门。” 林幽有点窘, 边起身往门口走边嘟囔, “那你直接在电话里说不就好了，敲什么门嘛。” 门被打开，许温雅走进来, 回答了她的问题, “试试你有没有安全意识。” 林幽撇嘴，侧身让人进来。 今天的早饭是许温雅出去买的，他将早餐放在餐桌上, 然后解开扣子脱下外套，返身走到门口挂在衣架上。 趁着林幽去卫生间洗漱, 许温雅把早餐一样一样地摆出，然后双手交叉坐在餐桌旁等着。林幽一出来便看到他正襟危坐的样子，不觉噗嗤一乐，“你先吃啊, 傻等什么呢？” 许温雅起身将她常坐的椅子拉出来一些，“得先把你伺候好。” 林幽从善如流地坐下，没着急吃饭，而是问他，“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这个小区吗？” 许温雅将蟹黄包递给她说，“先吃饭。” 林幽从他手中接过食物，连看都没看一眼，“跟我说说吧。” 林幽看向她，与她安静地对视，“真的不记得了吗？” 林幽有些心虚地点头，转而又说，“你提一下说不定我就想起来了，”她急于为自己证明，“你气走英语老师的事就是我做了个梦，然后想起来的。” 许温雅：“……” 林幽拿着蟹黄包，眼巴巴地看着他，“说说吧，好不好？” 许温雅无奈点头，“行，我说，那你边听边吃。” 林幽点头如捣蒜。 那年中考结束后，许温雅从乡下爷爷家转回商阳市读高中。他自己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回到家，却发现钥匙找不到了。 少年只好把行李放在门口，然后去楼下小超市借老板的手机给妈妈打电话。距离他妈妈回来还有一段时间，许温雅无处可去，便百无聊赖地在小区里瞎溜达，不知不觉就走到广场附近的亭子里。 许温雅赶了一天的路，早已经很累了。他走进木亭，坐在石凳上歇脚。此时刚过中午，正是最热的时候，四周非常安静，只有蝉鸣不断，吵得人心烦。 少年脸颊晒得黝黑，不时有汗水从寸许长的发间流下，顺着脸颊一直流到脖颈，沾湿了前襟和后背。他有些烦躁地揩了一把脸上的汗，等得有些不耐烦。 这时，一位老大爷拿着一盒象棋走过来，直接坐在少年对面，两人对视一眼，老大爷突然咧嘴一笑，邀请少年同他下棋。许温雅本是拒绝的，但无奈大爷太热情，又实在没有别的老头来救场，他只好硬着头皮跟大爷对战。 许温雅下得并不用心，暗戳戳地盼着赶紧下完走人，被大爷吐槽几句臭棋后，他更是不耐烦。少年皱着眉头，用食指和中指拈着棋子，不太确定下一步应该怎么走，他迟疑着，刚要把棋子放到棋盘上，却听到一个女孩子急冲冲地吼道，“哎你别走这步，你着了人家的道儿了。” 许温雅抬头，女孩明丽的双眸就这样撞进了他的眼里。 他愣怔片刻，突然有些窘迫，“那……应该怎么走？” 林幽直接坐在他身旁，打算给他支招，对面的大爷却不乐意了，“哎你这小姑娘，观棋不语懂不懂？” “大爷，我不语，我就直接上手。”说着她执起棋盘上的“马”往斜前方走了一步。 大爷急了，“哎哎?这是一对一还是一对二啊?” 林幽冲大爷一笑，乖乖地闭嘴，然而，后面许温雅每走一步前都先看女孩一眼，得到她挤眉弄眼的首肯后，他才大胆地落子。 最后，这场棋当然是得帮手指点的许温雅获胜，大爷下完一局你撤了，声称被两个半大孩子给遛了，愣是不再下第二局。 听他说完，林幽还咬着蟹黄包愣神，“原来我还有那么高光的时刻啊？” 许温雅以拳抵唇，轻笑着说，“确实高光，把大爷都吓跑了。” 林幽微窘，她对这事似乎有一点印象，盯着许温雅看了看，终是没忍住问道，“你那时候怎么那么黑啊？” 许温雅愣了一瞬，坦言道，“我天生就不白，在乡下天天在外面疯，晒的。” “哦，”林幽又咬了一口蟹黄包，她轻轻叹了口气，“那你……从那时候就喜欢我了？”她的心跳有些快，借着咀嚼转移注意力。 许温雅眼神温温的，似在回想，“应该是吧，我也说不好。” 林幽微微蹙眉，“什么叫说不好？” 许温雅回神，解释道，“我那时候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你可爱又有趣，后来偶尔在学校看到你，也总是从表彰栏看到你的照片，就……越来越关注了。” 说着，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女人脸有些红，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我记得，”许温雅语气放缓，“你会弹吉他，高一时我在校庆上听过你弹唱。” 林幽愣住，垂眸没有说话。 她弹吉他是受爸爸的影响。爸爸年轻时弹得一手好吉他，林幽小的时候，经常能看到爸爸拨着琴弦悠悠弹唱，而妈妈就坐在爸爸身边安静地聆听，她的眼睛明亮如星子。那时林幽不懂，现在再回想，那眼神是崇拜吧。 只是后来，吉他放在橱顶蒙了灰，爸爸不再弹，妈妈也不再听了。 觉察到她突然的低落，许温雅心中一紧，他的手伸过去，隔着碗试了试粥的温度，柔声说，“快吃吧，温度刚刚好。” “许温雅，”林幽突然唤了他的名字，然后定定地看着他。 许温雅低低应了一声，与她四目相对，男人目光沉沉，无声地等着她说话。 “也许井文倩说的对，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林幽声音极轻，仿若一丝风吹过。 许温雅的眉头猝然皱起，冷声说，“故意气我是吗？” 林幽一怔，下意识摇头，“我说的是真心话。” 许温雅不能理解，“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林幽低头，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落寞，“我没有信心……” 许温雅心中钝痛，他的眉心深深蹙起，哑声问，“你质疑我的心吗？” 林幽慌忙摇头，又听到他的声音说，“是觉得我对你的喜欢不够？” “不是。”林幽否认，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男人的眼神炙热，混杂着委屈、不解，让她心慌。 “那以后就不要再说这样的话。”许温雅厉声说道。 林幽咬着下唇，眼中有水光。 许温雅叹了口气，语气重新变得柔和，“你没有信心，那肯定是我做的不够好，我以后……” 林幽用力摇头，打断他的话，“不，你很好。” 许温雅愣了一瞬，旋即闷闷地笑出声，“那就别让我等太久，你也得……”他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说，“给我点信心和力量，好不好？” 林幽心里仿佛有一股暖流缓缓流过，她点头认真地回应，"好。" 平安夜转瞬就到了，虽说国家提倡不过洋节，但高中的孩子往往就喜欢趁着这些节日向喜欢的人暗戳戳地表达心意。这天刚好是周二，林幽看晚自习。她提前到班，眼睁睁看着几个男生捧着苹果和小礼物走进教室，然后在起哄声中红着脸放在心仪的女孩桌上，女孩神色各异，有的一脸欣喜，有的却神色淡淡。 林幽只是笑了笑，善意地提醒道，“林老师还在讲台上看着呢，注意点。” 有个男生拿着一个包装好的苹果上来，嬉皮笑脸地递给她说，“送给林老师。” 林幽接过苹果，眉毛一挑笑着说，“封口费？” 下面的学生笑成一片，送苹果的男生搔了搔后脑勺，“主要是我没送出去……” “所以我是在帮你回收？”林幽被男孩的耿直逗乐，“那我就不谢你了。” 正说着，手机突然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是年级主任王老师打来的，林幽用眼神示意学生安静，然后接通了电话。 王老师开门见山地说，“林老师，明天的教职工篮球赛你调课参加一下吧。” 林幽一时没反应过来，问了句，“啥？” “本来让新来的李老师上的，可她今天来事了，年纪轻轻一来例假就跟坐月子似的，”王老师吐槽完，直接拍板决定，“我看咱组也就你又年轻又高，你就上吧。” 篮球赛通知已经发了有一段时间了，刚开始学校让自愿报名参加，结果报名的了了无几，最后只能硬派，所以年轻点的老师就成了头号选派对象。本来今年她们组来了好几个新教师，按说没林幽什么事的，谁料计划赶不上变化，居然有人来了大姨妈…… 林幽苦着脸挣扎，“可我不会打篮球啊。” “女老师会打篮球的有几个，”她爽快地说，“就是场友谊赛，男女混合的，有咱组男老师在，你们就……跟着跑就行！” 那直接全让男的上得了呗，女的凑啥热闹啊？这话林幽却不敢说，但她还是小小地挣扎了一下，“咱能去体育组借调吗？” 王老师叹了口气，直接打消了她的念头，“校长说每个组分派一名男体育老师参赛，女的不行。” 林幽：“……” 第65章 你配得上他的喜欢吗…… 对这个篮球比赛, 林幽有些犯愁，晚上一回到家她就直奔卧室翻衣柜，许温雅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还在一薄一厚两件运动服上纠结。 她直接开了免提, 然后把手机放在床上，许温雅的声音通过手机外放传出, “回家了吗？”他说。 “回来了。”林幽分神想着明天跑起来应该会热，穿薄一点的好像更合适, 回答他时语气不免有些敷衍。 许温雅在电话那头沉吟片刻，问她，“在忙什么？” 林幽还在打量着铺在床上的运动服, 随口说, “在挑比赛穿的运动服。” “什么比赛？”许温雅问。 林幽叹气, “篮球比赛。” 许温雅眉头微蹙, 不解地问, “你不是语文老师吗？怎么让你干体育老师的活儿？” 林幽决定还是选薄运动服，比赛前外面套羽绒服就可以了。她边想着边心不在焉回答，“是教职工篮球比赛, 我被拉壮丁了。” 许温雅恍然大悟, 可转念一想又问，“你会打篮球？” “不会，”林幽将其他衣服收进衣柜说, “我就跟着跑跑就行，男老师是主力。” 许温雅不淡定了, “怎么还有男老师？” 林幽似乎已经接受了这种比赛套路，一本正经地向他科普，“是以学科组为单位的友谊赛，男女都要上的。” 许温雅有些担心, “男女力量悬殊大，你又不会打篮球，被撞到怎么办？”后面的话他的声音放低，有些商量的意味，“不能去说说……咱不参加行吗？” 林幽为难地说，“我就是临时被抓来参加的，之前的老师突然来例假了。” “那你也说来例假。”许温雅不假思索地说。 林幽：“……” 许温雅：“……” 半晌，林幽轻咳一声，“同样的借口我跟着再用一次，是不是有点二？” 有点“二”的许医生沉吟道，“我就是怕你被撞到。” 林幽感觉胸口热热的，她轻声宽慰道，“别担心，我就去打个酱油，说不定上去几分钟就被换下来呢。” 许温雅说：“那你一定小心，千万别冲到前头，反正你可能也碰不到球。” 林幽：“……”我也没那么差吧。 篮球赛定在第二天下午第 一节课后，为了参加比赛，林幽把下午的课都调到了上午，所以她一上午满课，中午放学时嗓子几乎累劈了。 老师们陆续去餐厅吃饭，林幽累得完全没有食欲，一个人趴在办公桌上休息，正闭目养神，手机突然响了，林幽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是个本地的陌生号码。 她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才接通，一时却没有开口。 对方率先打破沉默，是个清清淡淡的女声，“你好，是林幽吗？”她说。 “是我，你是？”林幽不自觉地直起上身。 对方隔了几秒才答道，“我是张萱。” 林幽一愣，身体瞬间定住，她的眉头蹙起，声音却丝毫不漏情绪，“找我什么事？” 张萱低低地笑了一声，“我想请你吃顿饭可以吗？” 林幽怀疑自己听错了，吃饭？她俩？ “你别误会，我没有恶意，”张萱解释道，“只是想跟你聊聊，也……向你当面道歉。” 林幽有些搞不懂她的思路，问道，“你没必要跟我道歉吧？”要道歉也该是井文倩啊。 “我就在你学校门口，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的。” 林幽虽然心里觉得没有必要，但人都来了，不见的话又显得没有气量，思量片刻便答应道，“那好，不过吃饭就算了，就简单聊几句吧。” 张萱：“也好，那我等你。” 林幽走出校门便看到站在不远处栏杆处的张萱，后者冲她摆摆手走过来。 “我看前面有家奶茶店，我请你去喝杯奶茶吧。”张萱说。 林幽犹豫一下，点头说，“好的，不过还是我请你吧。” 张萱没再与她客套，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学校斜对过的奶茶店。由于学校中午不允许学生外出，所以奶茶店没什么顾客。林幽要了一杯燕麦牛奶，张萱跟着也要了一杯一样的。等奶茶的间隙，她们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今天来得有点唐突，你别介意。”张萱看着她说。 林幽摇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张萱目光微微闪动，直接切入话题，“认识许温雅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我有机会，”她目光轻颤，仍有些不甘，“就算你们两个在一起了，我都这么认为。” 林幽安静地看着她，“所以呢？” 张萱自嘲一笑，“所以现在才显得像个笑话。” “不会，”林幽淡淡地说，“感情的事虽说是靠缘分，但谁说不需要努力呢？”她轻轻笑了笑，“至少你努力过了，知道他并不是你的良人，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张萱惊讶地看着她，似乎无法想象这话居然出自她的口中。两人怎么说也是情敌的关系。 林幽无视她的目光，转眸看向柜台，边站起来边说，“奶茶好了，我去拿。” 张萱看过去时，林幽已经拿着两杯奶茶走过来，“谢谢。”她说。 她们各自插上吸管，无声地吸着奶茶。半晌，张萱心不在焉地奶茶放下，别扭地说，“许温雅……高中的时候跟你告白过吗？” 林幽一愣，接着摇头，“我高中时对他基本上没什么印象，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那时就……”林幽不自然地笑了笑，没继续往下说。 张萱眼神暗淡下去，“我很早就知道他心里有一个人，只是没想过这个人会是你，”她看着林幽突然凄然一笑，“也是，他这样一个不将就的人，即便是相亲又怎么可能会退而求其次？” 林幽垂眸盯着奶茶里的燕麦粒，思绪有些放空，一时没有答话。 “可是我也不是一个会将就的人……”张萱眼圈微红，终究还是不甘心的，“我喜欢他，喜欢他那么多年，”她突然看向林幽，语带质问，“你有多喜欢他？配得上他对你的喜欢吗？” 林幽呆怔地看着她，后者继续连声问道，“你知道他的生日吗？知道他的喜好吗？他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他思考时习惯捏眉心，不开心时喜欢散步，这些你都知道吗？” 林幽的唇无意识地张了张，这些她竟然全然不知。她喜欢他，可是她却从未付出过什么，与他有关的事，她所知甚少，她甚至……还在不停地逃避。 林幽狼狈地垂下目光，心中掀起波澜，久久无法平复。 张萱似乎发泄完了，她吸了吸鼻子沉默下来，林幽也沉默着，两人各自想着心事。 许久，张萱突然说，“说好是来道歉的，对不起。” 林幽一愣，随即摇了摇头，“你不需要道歉。” 张萱没再客套，安静地喝着奶茶。又过了一会儿，她起身说，“其实今天来之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来见你，道歉只是个借口罢了。”她随手捏着空了的塑料杯说，“喜欢了那么多年，总觉得就这么放弃很不甘心，许温雅也喜欢了你这多么多年，他就如愿以偿了啊，那为什么我不可以呢？”她笑着说。 林幽唇角勾起，轻轻笑了，“如果你能将他轻易夺走，我又有什么好可惜的？” 张萱愣了愣，终于抿唇笑了，“是，如果我能将他轻易夺走，他也就不是我认识的许温雅了。” 与张萱道别后，林幽在校外买了点吃的回去。回程很短，她却走得很慢，一路上她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张萱的话。 你知道他的生日吗？知道他的喜好吗？他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他思考时习惯捏眉心，不开心时喜欢散步…… 林幽咬着下唇，她突然清晰地觉察，那些有关于他的，她不知道的事情，必定还有更多。也许张萱是对的，她根本配不上他的喜欢。 林幽胃口不好，但想到下午的篮球赛，她还是勉强吃了一些。吃完饭后，她趴在桌上闭目养神，心中始终不安，便给许温雅发了条微信。 林幽：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许温雅：2月3日，要提前计划给我庆祝吗？ 林幽脸上涌现出愧色，如果不是今天张萱的话，她甚至到现在都没想起问他这些问题。 那她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呢？ 她不禁回想一直以来她的心路，她似乎总是想着要不要和许温雅继续？怎么继续？现在和好了，以后分手怎么办？…… 与许温雅的全力奔赴相比，她是如此悲观瑟缩，就像背阴处的苔藓，明明渴望在阳光下摇曳生姿，但总是无法承受炽热的阳光。 林幽忍着心中的酸涩，小心斟酌语言回复：是啊，那你喜欢什么？ 许温雅：喜欢你。 林幽一愣，随即心跳越来越快，她想了想回复道：那到时候我看着准备吧。 接着，许温雅发来一条语音，林幽悄悄看了看办公室里正休息的其他人，迟疑片刻，从抽屉里拿出耳机插上，她将耳机戴好，然后点击语音条。 许温雅的声音在耳内响起，带着磁性直击她的心脏，“干嘛提前那么久告诉我？那我不得天天盼着？” 林幽舔了舔唇角，慢慢点击屏幕：那你之前就从没期待过我会和你一起过生日？ 这一次的回复隔了几分钟，仍然是一条语音：“本来想着，我过生日的时候直接去堵你。” 他的生日却跑来堵她？这怎么听都不像是给他准备生日。林幽有些想笑，回复道：堵我干嘛？怕我没准备礼物跑路啊？ 许温雅的声音慵懒，带着松散的笑意：“不怕，没准备礼物就把你当礼物扛回家。” 第66章 女人真是善变 林幽脸上的笑意快要溢出, 她抬头看了看，见大家都在休息，没有人注意到她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她平复着心跳回复道：我要睡一会儿了，等会要打篮球赛。 许温雅这次发的是文字：睡会儿吧, 打球小心点。 林幽：知道了。 下了第 一节课，林幽便和邱老师一起往体育馆走, 邱老师直接穿着运动服来的，一路上蹦蹦跳跳的，有些兴奋。 “林老师你还穿着羽绒服, 不热吗？”邱老师问。 林幽笑着摇头, “年纪大了怕冷。” 邱老师吐槽, “你可拉倒吧, 你才比我大三岁。” 很快她们到了体育馆, 今天下午是语文组和数学组比赛，每组三男二女，各有一位男体育老师助力。林幽暗暗对比, 两组男队员看起来倒是不分伯仲, 应该都是特意挑选的精壮力量，但是女队员就不好目测了……会打不会打的反正都得打。 方显志也参赛了，他晚来了一会儿, 经过林幽身边时跟她打了声招呼，“你也被拉来比赛了？” 林幽笑了笑, “我不会打，一会儿可要手下留情。” 方显志也笑，“友谊第一，就打着玩玩。” 这时吕老师远远地招呼她和邱老师过去, 林幽跟方显志说了一声便拉着邱老师走了。 吕老师是体育组的，长得高高壮壮，当之无愧的比赛主力，见两人走过来，他问：“会运球吗？” 林幽摇头，邱老师却问：“运球是什么？”她充分发挥了自己的语文理解能力，“运输球？带着球跑对吗？那我会！” 吕老师的眉抖了抖，即刻出言打消她的念头，“别，千万别，带球跑犯规。”他有些头大地想了想，又问，“传球总会吧？” 邱老师这回不敢发言了，林幽问：“把球传给别人吗？” 吕老师点头，又摇头，“传给自己队友，别逮谁传给谁。” 邱老师说：“那当然，这还用说？” 吕老师用拇指挠了挠额头，觉得这场比赛赢起来简直比登天还难，“你们就负责扰乱对方视线，他们谁拿到球，你们就去堵谁，别有身体接触，保护好自己，万一球到了你们手上，记住，赶紧传给我或者另外两位男队友，明白吗？” 林幽有点懵，她问：“怎么……堵？” 吕老师：“……” 两位女老师眼巴巴地看着他，希望得到他的悉心指点，吕老师只好硬着头皮说，“就往男老师跟前杵，他们指定不敢硬来！” 邱老师似乎懂了，“这是要用美人计？” 林幽还是有点懵，“可人家那边也有美人啊，也往咱队男老师面前杵？” 吕老师感觉要疯，索性说：“你们就跟着跑，有球就传，别的不用管！” 这话两人就懂了，不约而同地点头。 比赛开始，这节有体育课的班级便成了观众。哨音一响，学生们开始欢呼，也不管认识不认识，反正看到这帮平时疾言厉色的老师突然像疯了一样满场抢一只球，抢不到还拽着人衣服不撒手，便觉得好笑。 这球打得林幽怀疑人生。 这哪是篮球比赛，分明就是抢球大赛。几个女老师只要有一人抱住球，其他三位便一窝蜂围上去，连哄带抢，那个抱球的人便只好使劲将球裹在怀里，任外围的男队员喊破了喉咙，也不带往外传的…… 开场不到五分钟，裁判员不得不中止比赛，那只可怜的篮球终于重获自由。 接着，裁判员分别跟两边的女老师说了注意事项，强烈禁止再次发生刚才的行为，几位女老师头发也乱了，气也喘不匀了，恨不得赶紧结束比赛。 比赛继续开始，女队员们不再贸然冲锋陷阵，很自觉地做起了陪跑员。在吕老师的组织下，语文组暂时领先5分，台上观看的学生一看数学组落后了，便开始帮他们加油助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受到学生的鼓舞，没一会儿数学组居然连进三球，反超语文组1分。 三位女老师显然都跑不动了，慢吞吞跟着，大气直喘。林幽平时运动比较多，跑了这一会儿虽也累，但是还能忍受，当下场上只有她一位女壮士尚能跟着几位男队员跑，其他的几位都歇菜了。 这时球刚好传到吕老师手里，他被对方围堵，一时突破不出来，眼看球要被截去，他看了林幽一眼，当机立断把球向她抛去。 可是林幽压根没领会他那一眼的意思，还以为让她跑远点的，她乖乖地扭头就跑。观众席上一片喧哗的笑声，她正纳闷，忽然脑后“砰”的一声，接着后脑勺传来钝痛感。林幽边摸着后脑勺边回头看去，球已经在她们组另一位男老师手里了。这位老师快速运球，抓住时机又将球传回吕老师，后者突然爆发，突破重围，三步上篮，球进了。 邱老师笑裂了，抱住林幽夸赞道，“林老师你也太厉害了，用后脑勺传球都那么准！” 吕老师这时也跑了过来，问她，“刚才砸疼了吧？” 林幽摸了摸后脑，浑不在意地说，“还行。” 吕老师一笑，“跑得倒挺快。” 林幽：“你砸得也挺准。” 吕老师：“……” 比赛进入下半场，林幽仍能小跑着跟着几位男老师后面颠，其他三位女壮士已经颠不动了，纷纷要求找替补，学科组长答应打电话喊人，可结果可想而知，那些老师集体熄了声，不是在上课就是不接电话……几位女老师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在场上晃荡。 林幽深得吕老师真传，只要对方拿到球，她就张着胳膊往人跟前堵，表情还极其严肃。这会儿她又在堵人，堵得刚好是方显志。后者拿到球刚要冲，看到面前的林幽，不觉有些懵，接着他左右晃了晃，欲迷惑她，谁知从他身后突然窜出一人把球抢走了。 林幽定睛一看，是她们组的一个小伙子，小伙子跑了几步，紧接着把球传给了吕老师，吕老师拿到球转头就跑。谁知林幽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了他身后，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刹住脚，头直直地撞到林幽面颊上。 由于刚好是起跑，冲力惯性较大，林幽整个人侧倒在地，发出一声痛呼。 半张脸疼到麻木，腰臀部着地的地方也是疼痛难忍，林幽的眼泪涌了出来。几位老师将林幽扶起，吕老师更是一脸愧色，连声道歉。 林幽痛得几乎说不出话，只能对众人摆摆手。场下的几位体育老师说要带他去医务室，问她能不能走，林幽忍痛点头。 接着一位年轻的体育老师站出来说，“算了，还是我背着吧。” 林幽正要拒绝，贺萧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他沉着脸说，“我背吧。” “你……怎么来了？”林幽疼得直咬牙。 贺萧皱着眉，没好气地说，“我上体育课，”接着他不客气地怼道，“你这反应能力居然还参加篮球赛，怎么想的？” 林幽苦着脸，心想你老姐也是被迫营业啊。 跟自己的表弟也用不着客气，林幽爬到他背上，贺萧背着她去了医务室。 医生简单看了看，让她活动几下，确定没伤到筋骨，但淤青肯定会有，林幽一愣，对着医务室的镜子一照，好家伙，被撞的那半脸已经青紫了一大块。 医生给开了几瓶散淤的药，贺萧便扶着她出来了。 少年又在她身前蹲下示意她上来，林幽略活动了下身体说，“没那么疼了，你扶着我走吧。” 贺萧没再坚持，他直起身子扶着她慢慢朝办公楼走去。 篮球赛已经结束了，吕老师满头大汗地追了上来，喘着粗气问：“要不要紧？” 林幽摇头笑了笑，“没伤到骨头，你别放在心上。” 吕老师这时已经看到了她脸上的淤青，愣了一瞬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蛮了，我真的……太过意不去了。” “嗨，不怪你，怪我自己，是我乱跑才被撞的。”林幽说。 吕老师还是觉得对不住她，直接把贺萧撵一边去，自己扶着林幽走。林幽浑身疼得使不上劲，一时竟没拗过他。 贺萧挑眉跟在一边，听着吕老师一路絮絮叨叨的，一会儿说刚才自己是怎么撞上她的，一会儿跟林幽描述他们组最后是怎么赢的，一会儿又说最后那个三分球…… 林幽无奈地点头附和，脸都肿了还得保持礼貌微笑。 一旁的贺萧突然停下脚步，林幽回头看了他一眼，少年正拿着手机放在耳边接听，而这边，吕老师仍在滔滔不绝…… 正当她头疼不已时，贺萧突然喊了她一声，林幽眼睛一亮，转而对吕老师说，“我弟喊我呢。” 吕老师终于住了嘴，两人齐齐看向贺萧。 贺萧拿着手机走过来说，“姐夫电话你要不要接？” “姐……姐夫？”林幽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贺萧有些不耐烦地将手机递给她，“就那个姓许的医生。” 林幽愣愣地接过手机，迟疑几秒，将手机贴近自己的耳朵，“喂？”她轻声说。 “伤哪儿了？”许温雅的声音沉沉传来，带着无法忽视的疼惜和宠溺，让林幽瞬间就委屈上了，她鼻子一酸，颤着声音答，“脸……和屁股。” 贺萧：“……”女人真是善变。 第67章 篮球场上的……精彩瞬间…… 最尴尬的人当然是吕老师, 他眼巴巴看着这个被她撞飞的女人，前几秒还跟个壮士一样，接了个电话就成了小绵羊…… 许温雅在电话里说等着他过来接她, 林幽觉得这会也没刚开始那么疼了，便告诉他, “不用了，也没那么严重, 没伤到骨头。” "不行，"许温雅的语气不容置疑，“我得自己看了才放心。” 吕老师这会儿找到了存在感, 出声道, “要不我还是带你去医院拍个片吧？” 林幽刚要说话, 电话那头的人突然冷声说, “是刚撞到你的傻大个？” 林幽也不知道这手机漏不漏音, 有些尴尬地看了吕老师一眼说，小声说，“人家现在就在旁边呢。” 许温雅：“所以呢？” 所以你能不能小点声…… 林幽闭了闭眼, 对身旁的吕老师说, “吕老师，我这儿没什么大碍，你先回去吧。” 吕老师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被电话那头的人嫌弃了, 他挠了挠后颈说，“那行, 你要是有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林幽对他点头笑了笑，看着他离开。 贺萧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能不能换自己的手机打？我得去上课。” 林幽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看了一眼才反应过来，她对许温雅说, “我换手机打给你。”说着她挂断电话，紧接着，她看到了屏幕上的微信对话框，顶端的名字是“温”。 林幽头皮一麻，手指下意识拨弄屏幕，贺萧发给“温”的几个视频录像赫然入目，是她打篮球的片段，“你给许温雅……发视频了？”她试探着问。 “昂。”贺萧快速把手机抄过来，转身就要走。 林幽愣了几秒才气急败坏地喊道，“贺萧！你给他发了什么鬼东西？” 贺萧转过来，语气稀松平常，“就你在篮球场上的……精彩瞬间？” 林幽：“……” 后来她没给许温雅打电话，只发微信告诉她放学再联系，许温雅似乎也在忙，只回复了一个“好。” 一下班林幽便收拾东西准备走，被撞到的地方不刻意碰触似乎也没那么疼，邱老师本来要扶着把她送出去，林幽拒绝了，然而刚一出门，又遇上匆匆赶来的吕老师…… 吕老师要扶她出去，林幽哭笑不得，连声拒绝，然而憨直的吕老师全当她的话是客套，执著地一路护送到门口。 终于挨到出了校门，林幽松了口气，“谢谢吕老师，你回去吧，我这儿真没什么事。” “你方便开车吗？要不我送你回家吧？”说着，他就要来搀林幽。 “不用，真不用。”林幽连连摆手，“我这连皮肉伤都算不上。” 手机在这时突然响了，林幽如获大赦，对吕老师说，“我男朋友来接我了，我先走了。” 吕老师愣了愣，转而释怀一笑，“行吧，那你……” 话音未落，学校里又有一人直奔她跑来，林幽电话还在响着，她接通后对那边说了一句，“稍等。” 方显志跑得有些喘，边平复呼吸边说，“刚才没顾上问，你的伤没事吧？”看到她拿手机的动作，他语气微顿，“你先接电话。” 然而电话那头却挂断了，林幽皱了皱眉，刚准备回拨过去。方显志却出声提醒，“林老师，路对过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林幽一愣，转眸看出去。许温雅正大步朝这边走过来，他脚步极快，目光直直地看着她。 他这个样子有一种气场全开的帅，林幽有些花痴地冲他摆手，见他走近，她冲他一笑，傻乎乎地说：“你来了。” 许温雅一眼便看到了她脸上的淤青，眉头瞬间蹙起，眼中凉意蔓延。 吕老师轻咳一声说，“既然有人接，那我就先回去了，记得有不舒服及时联系我。”他说。 许温雅的视线随即转移到他的身上，眼神冰冷，亦如他的声音，“你撞的？”他说。 吕老师心虚又尴尬，“是，实在抱歉。” 方显志比吕老师淡定得多，“万幸没什么大事，赶紧待她回去休息吧。” 许温雅的视线随即看向他，目光依然不带温度，“那什么事是大事？” 方显志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林幽悄悄拽了拽他衣袖，小声说，“我不要紧，是我自己在场上乱跑……” “乖，等我一会儿。”许温雅食指蜷起轻轻蹭了蹭那处淤青，接着又转向吕老师，“明知场上有女老师在，还跑得那么不管不顾，你知道按照你那个撞击力度，林幽如果是后脑着地的话，后果有多严重吗？” 吕老师似乎也意识到严重性，但同为男人被人当面指责，他多少有些羞恼，脸瞬间涨红，“这……不是也没发生吗？” “那是林幽幸运！”许温雅目光中的寒冰更甚，厉声呵斥，“技术不行就别逞能。” 吕老师恼羞成怒，梗着头便要上来理论，方显志赶紧扯住他。林幽心中一紧，扯住许温雅的袖子往回拉。 门口已然聚集了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学生，保卫室的大爷出门哄赶着，“赶紧该干嘛干嘛，跟这儿看什么？” 学生被哄着散开一些，但仍远远地往这边看。 保卫室大爷走过来打着圆场，“这在学校门口呢，学生都看着，咱别影响了学校办公教学。” 方显志扯着吕老师往学校走，“你别冲动，你看看林老师的伤，她男朋友也是着急。” 吕老师转而看向林幽，神色一僵，似乎冷静下来，他没再反抗，任由方显志拽着走进学校。 林幽这才松了口气，她看向许温雅，闷闷地质问，“你这是干嘛呀？” 许温雅的气还没消，扯过她的手便走，林幽一愣，脚下踉跄几步，许温雅回眸看了看她，脚步下意识放慢。 林幽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都说了是我自己乱跑，你干嘛在学校门口就那样不给人面子？” 许温雅刚才的气还没消，这会儿听了林幽的埋怨，他突然就绷不住了，他冷声说，“你这是在替那人说话？” 林幽震惊地看着他，眼睛瞬间红了，“你凶什么凶？这是在我学校门口，那是我同事，你这样说人家，那以后我们见面多尴尬！” 许温雅想到贺萧发给他的视频画面就堵得慌，语气生硬地说，“那就别见，你上你的课，他上他的课，有什么好见的！” “你……你能不能别那么幼稚？”林幽转身就往停车场走。 许温雅抬步追上，将人扯过来，生硬地说，“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林幽想将他的手挣脱，可是用力甩了几下仍是徒劳，她懊恼地直跺脚，“我没事，不用去医院。” 许温雅又气又急，“你能不能别闹？” 林幽不可置信地看他，“谁闹了？刚才闹的人是谁？当着学校门口那么多人……如果不是方老师拉着，你们是不是都能打起来？” 许温雅眉头蹙起，“我看到你被撞，脸又伤成这样我都快疯了，你能不能替我想想？” “那我就能看着你在门口跟人打起来？”林幽说。 许温雅突然偃声，沉默地看着她。林幽看了看身旁渐渐又驻足的学生，脸上一红，甩手就走，可因动作太大惯性使然，她的手重重地甩在腰臀的伤处，痛得倒吸一口气。 许温雅紧张地扶住她的肩膀，哑声问，“疼了吗 ？我看看。” 林幽还在别扭着，硬着头皮说，“不要你管！” 许温雅：“……” 林幽不管不顾地转头就走，许温雅急急地跟上来从后面牵住她的手，低声说，“刚才是我语气太急，是我不好，不去医院的话至少让我看看行吗？” 林幽委屈又生气，听到他低柔的声音，心里虽好受了些，但到底不想服软，“我们这关系不方便给你看。”她冷着声音说。 许温雅定住，连呼吸都似停了。 林幽咬住下唇看了他一眼，心里忐忑，但面上仍然冷着，“我走了。”说着她转身离开。 车子启动，开至许温雅身旁，林幽看着他沉默的样子，心中不觉抽痛，她咬了咬牙，车子从他身边略过。后视镜中，许温雅一直看着她，他的身形清俊挺拔，却更显形单影只。 林幽有些后悔，她不该说那句话的。如果放在平时倒还好，但在吵架时带着气说出来，便像是刻意的强调。她默默叹了口气，无意识地看一眼后视镜，一辆熟悉的车正不远不近的跟着，林幽一愣，定睛细看，确定那是许温雅的车。 心跳被重重提起，林幽握着方向盘的手渐渐用力，她深吸一口气，心里又酸又涩，想着等会下车的时候跟他道个歉吧。虽然气他在学校门口不管不顾，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许温雅是为她，才失了应有的风度。 然而，她的道歉却突然没了说出口的机会。就在她拐进小区门的时候，身后的车却没有跟上来。 许温雅直接开走了。 林幽眼中闪过慌乱，她抿了抿唇，心绪纷杂。后面的车按了几声喇叭，林幽才回神，她慢慢开进小区。 回到家换了衣服，林幽在洗手间镜子里看到脸上的青紫，不由地倒吸一口气。她想到许温雅在校门口时盛怒的样子，他之所以那么生气，是真的担心和后怕吧。 接着，她踩在凳子上背转身察看腰臀处，那里也有一大片淤青，比脸上的颜色略浅，但面积却更大。她试探着轻轻碰触，疼得皱起眉头。 晚上七点，许温雅仍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林幽更加不安，想到他的车绝尘而去的样子，似乎没有一刻停留……她心中不禁猜想，是不是许温雅本来也没有刻意跟着她，只是刚巧也走这条路？ 林幽越想越慌乱，摸起手机便要打给他。然而手机屏幕定格在他的对话框上，林幽的手指却迟迟不敢落下，她想起车从他身边开过时男人的样子，那时，他的心恐怕都凉透了吧？ 林幽退出对话框，正巧看到胡安娜发来一条消息，她随手打开看了看，胡安娜说邀她去家里吃饭。 林幽微微叹息着，回复道：去不了，受伤了。 胡安娜的视频邀请发过来，接通后，她扬声问：“怎么搞的？伤哪儿了？” 林幽：“脸和屁股，打篮球被撞倒了，摔的。” 胡安娜一听就乐了，“屁股开花了？” 第68章 还生我气吗？ 林幽火大, “是不是姐妹，我都受伤了你还笑！” “别气别气，”胡安娜赶紧给她顺毛, “那我带着饭去看看你吧，本来是要让你来家吃的。” 林幽嘟囔着, “算你有良心。” 胡安娜很快便过来了，林幽帮她开了门, 然后又回到沙发上趴着。胡安娜将保温盒放到餐桌上，走过来问，“伤得严重吗？” 林幽哼唧一声, “反正挺疼的。” 胡安娜皱了皱眉, 上手便拽她的裤子, 林幽腰上一凉, 下意识挡了一下, “你干嘛？” “我看看你伤什么样，你激动什么？”胡安娜将她的手拍开，裤腰拉低看了一眼说, “淤青了, 揉开好得快些，我帮你吧。” 林幽赶紧起身往后躲，嘴里说着, “别，好慢点也没事, 你别虐我了。” 胡安娜又要揉她的脸，林幽挡住，“求你了胡女侠，别碰我！” 胡安娜无语地看着她, “能有多疼？长痛不如短痛。” “不要，”林幽说，“我选长痛。” 胡安娜：“……” 过了一会儿，胡安娜拽了她一把说，“先吃饭吧。” 今天的运动量有些大，林幽确实很饿了，她顺势起身往餐厅走去，问道，“做了什么好吃的？” 胡安娜已经在餐桌旁坐定，将餐盒里的饭菜一一摆出，“我妈做的，就是些家常菜。” 林幽神色微窒，在她对坐下，轻声说，“替我谢谢阿姨。” 胡安娜注意到她的神情，将筷子递给她说，“快吃吧。” 见她只拿了一双筷子，林幽问道，“你不吃？” 胡安娜正在看手机，摇头说，“我吃过了。”她突然想到什么，抬头看过来，“你和许医生怎么样了？” 林幽一愣，目光渐渐暗淡下去，她扯唇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他好像生我的气了。” “他？生你的气？”胡安娜匪夷所思地看着她，“我没听错吧？” 林幽用筷子戳着碗中的饭，将下午的事告诉了她，胡安娜听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神有点让她发毛。 “怎……怎么了？”林幽心虚地问。 胡安娜恨铁不成钢地说，“要是有一天你把人家作跑了，我可一点都不奇怪。” 林幽：“……” 她的目光垂下，嘴唇抿得平直，“是我错了吗？” 胡安娜见人低落成那样，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转而安慰道，“你也不是错，但总该给他点面子嘛，他是在为你出头，虽然脾气是急了些……” 林幽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脑海中又浮现出他乍一看到她时的神情，男人眼中的盛怒和心疼毫不掩饰。他明明是怀着牵挂的心情来的，却在她这里被碾落成泥。 胡安娜叹了口气，“先吃饭啊吧，吃完饭再说。” 林幽目光惴惴的，声音里已带了哭腔，“他还会理我吗？” 胡安娜简直哭笑不得，“你也用不到这个表情吧。”她调侃道，“之前不是还说怕和他走不到最后什么的，那趁着这次吵架闹翻得了。” 林幽眼睛霍然睁大，脑海中竟真的设想了两人老死不相往来的场面，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接受，她的眼圈瞬间变红，泪水涌出来。 看着她哭了一会儿，胡安娜叹息着递了一张纸巾说，“我只是想告诉你，遇到真心待你的人就好好珍惜，等到人心凉了，你再怎么后悔都没有用。” 林幽擦掉泪，目光怔怔的。 胡安娜的手机响了几声，她低头看了看说，“行了，看你没什么大事我就先回去了，恬恬吵着要找我。” 林幽吸吸鼻子，声音嗡嗡的，“谢谢你。” 胡安娜随手将手中的纸巾扔到她脸上，啐道，“谢屁呀。” 林幽点点头，“嗯，谢屁。” 胡安娜反应几秒，突然炸了，“……臭丫头！” 林幽破涕为笑。 胡安娜走后，林幽便一口都吃不下了，她拿起手机翻看，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许温雅竟然一条信息都没有发。她的心蓦地下沉，心中的那个猜想越来越强烈。 他的心冷了，他……不想理她了。 林幽的心好像瞬间破了个窟窿，窟窿里被吹进冷风，顺着血液流遍全身，让她又凉又痛。她找到许温雅的号码，拨了过去。电话那端好像连着无底洞，等待接通的声音响了一声又一声，可一直无人接听。 连续拨了三次后，林幽终于放弃，手无力地垂下，她仍坐在餐桌旁，下巴抵在蜷起的膝盖上，目光里什么都没了，只有虚空。 夜深林幽还没有睡着，她避开伤处侧躺在沙发上，在黑暗中思维却更加活跃。强迫自己停止乱想无果后，她便放任思绪天马行空了。她有时想到初见时许温雅的样子，有时想到他高中时的样子，他笑的样子，生气的样子，哄她的样子，蹙眉的样子……她又想起张萱说过的话，不由地心生假设，如果张萱和他在一起，应该不会这么欺负他吧。 林幽用力掐着自己的手指，发现自己很抗拒将他和张萱放在一起，不，是抗拒把他和任何异性放在一起，谁都不行。 她再次强迫自己停止胡思乱想，闭上眼睛睡觉。 夜分外安静，一丝声音便被无限放大，林幽依稀听到门外传来很轻微的脚步声，脚步声似乎停在了她家门边，接着是金属碰撞的声音。 林幽心中惊骇不已，想起身时却发现来不及了，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打开……她强迫自己镇定，平复着呼吸闭上眼睛装睡。 脚步声直奔卧室，卧室门被打开，然而很快，人似乎从卧室出来了，那人脚步停顿一瞬，接着越来越近，朝她的方向走来。 林幽的心跳渐渐加快，她强迫自己稳住呼吸，慢慢呼吸。 终于，来人走到沙发旁在她身前蹲下，林幽依稀闻到熟悉的气息，她心中一窒，紧闭的眼睛稍稍睁开一点缝看去。 悬起的狂跳的心几乎在一瞬间荡回原位，但跳动的频率依然很快。她感觉到脸颊上的触碰，又凉又轻，紧接着，被子被掀开一角，男人的手小心地将她的裤子退下一些，然后借着手机微弱的光看那处淤青。 林幽半眯着眼睛看他，在微光的映照下，男人眼中的疼惜无所遁形，他的手在淤青的地方轻轻碰触，不含一丝欲念，只是抚慰和怜惜。 似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林幽半闭的眼中涌出，她用力闭上眼，却根本控制不住。许温雅终于注意到她的动静，他的动作一窒，蓦地看向她，试探着唤了声，“林幽？” 这一声让林幽彻底绷不住了，她呜咽着将脸埋进抱枕里。 许温雅慌乱地靠过来，将她抱在自己怀里，声音紧张到沙哑，“那儿疼了是吗？很疼是吗？” 林幽胡乱摇头，眼泪沾湿了乱发，蹭湿了他的衣襟，她整个人贴在他怀里，心里的百感交集全都化作眼泪，哭得不能自已。 许温雅紧紧抱着她，嘴唇无意识地触碰着她的发顶，笨拙地轻声安慰，“别哭了，是我不好，我突然接到电话才回医院的，对不起，我应该告诉你一声……” 林幽摇头，她想说对不起，想说是她错了，可是声音仿若哽住，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眼泪像开了闸一般总也流不尽。 她懊恼又生气，在昏暗中找到他的眼睛，两人的视线相触。林幽心中一颤，眼神下移，看向他仍喋喋不休的嘴唇，她的眉头皱了皱，将自己说不出道歉这事归咎到他的嘴上，脑中一热，便倾身吻了上去。 许温雅的声音瞬间止住，呼吸都乱了。 女人的唇上有泪水的咸涩，让许温雅胸中又疼又涨，他捧着她的脸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一些，哑声说，“还生我气吗？” 林幽摇头，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呢？还生我的气吗？” 许温雅轻轻笑了笑，“我没生你的气，”他说，“我气我自己，干嘛不让着你，还说那些没用的废话……” 林幽的鼻头一酸，眼泪又要出来，许温雅的拇指轻轻触碰她脸上的淤青，然后温热的唇慢慢印在那里，他的声音低沉至沙哑，更像叹息，“林幽，别离开我了好吗？” 林幽心里又热又麻，她郑重地点了点头，未及他反应，便再次吻住他。许温雅一愣，捧着她的脸移开一些，男人的眼睛闪着光，急切地想要确认，“你答应了是吗？” 林幽没有说话，嘴唇又要向他贴去，许温雅却执意不肯，一定要听到她肯定的回答，林幽无奈又挫败，低声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亲都不愿意了……” 话音未落，她的呼吸便被男人侵夺，炙热的唇带了惩罚的力度，辗转着含着她的唇舌，他的声音低哑得如过了砂子，仍不死心地再次确认，“你答应了吗？” 林幽被吻得浑身娇软，她嘤咛着答道，“答应。” 吻更加深入，带着欢欣和笃定，他贴着她的唇说，“你还会离开我吗？” 林幽混乱摇头，呼吸打在男人的鼻息间，是他久违的馨甜，他的舌退出一些说，“说出来。” “说什么？”林幽的身体软了，连声音都软得不像话。 “说你不会离开我。” 林幽的手轻轻摩挲着他的后颈，嘴唇辗转贴近他的耳朵，她声音极轻，“我不会离开你了。” 许温雅身体一僵，接着伏在她耳边的唇泄出低低的笑声，他将她紧紧拥进怀里，两人的心跳再一次贴近，连搏动的频率都渐次一致，难分彼此。 第69章 还不是你撩我？ 许温雅只是紧紧抱着她, 似乎没了接着亲吻的意思，林幽有些不开心，从他怀中挣开, 抬眸看着他。 “怎么了？”许温雅柔声问。 林幽嘴唇抿了抿，小声说, “你不亲了吗？” 许温雅一愣，随即轻笑出声, 胸腔的震动紧贴林幽的心跳，黑暗中男人的眼眸如星子般明亮。 “笑什么笑？”林幽收回手，闷闷地说。 “你受伤了, ”许温雅捧着她的脸轻声说, “还疼不疼？” 林幽摇头, 又点头, 用手指比划了一下说, “一点点。” 沉吟片刻，许温雅说，“打开灯我看看好不好？” 林幽一愣, 想起他刚才拿着手机看她的样子, 后知后觉地有些害羞，“你刚才不是看了吗？” 许温雅沉声说：“太暗了看不清。” 林幽蹙眉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不能看的, 便说，“那你开灯吧。” 闻言, 许温雅探身够到开光，将灯打开，客厅内瞬间亮如白昼。林幽下意识闭眼，软声抱怨道, “开顶灯干嘛呀？太亮了。” 许温雅用手遮着她的眼，男人的呼吸一瞬间拉近，“亮了才看得清。” 林幽脸一红，头埋在他胸口。许温雅小心地捧起她的脸，将脸上的头发轻轻拨开别在耳后，女人白瓷般的面颊全然展现在眼前，只是左侧脸颊上的大块青紫突兀而刺眼，许温雅不禁皱了皱眉。 林幽轻咬下唇，有些不安地问：“很丑是吗？” 许温雅的视线转到她的眼眸，和她对视，他轻轻摇头，“不丑，只是心里不好受。”恨不得那伤是在自己身上。接着他问道，“有没有冰敷？” 林幽说：“没有，”想了想她又说，“今天胡安娜过来了，说要帮我揉开，我怕疼就没让。” 许温雅舒了口气，叹息道，“幸好没让，本来皮下毛细血管就在出血，一揉出血更多。” 林幽恍然大悟，拍着胸口说，“幸好幸好，要是让她揉了，我明天指不定就成钟无艳了。” 许温雅被她的样子逗笑，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然后将人翻了个面说，“我看看后面。” 林幽：“……”你这也太顺手了。 腰臀上的淤青略轻一些，许温雅用指腹轻轻碰了碰，女人的皮肤些微瑟缩，他眼神一暗，视线赶紧移开，隔了几秒，他问：“来例假了吗？” 林幽心中的弦猛地绷紧。这是要干嘛？刚才还一副怕弄疼她的样子，怎么看了那儿就……林幽轻咳一声，忸怩着说，“没呢。” 许温雅点了点头，将她安置在沙发上趴好，严肃地说，“那我去准备一下。” 林幽：“……”准备？小雨衣还在洗手间的抽屉里，他应该记得吧。 然而许温雅没有如她料想地去洗手间，而是去了……餐厅。 他从冰箱里拿了瓶易拉罐出来，然后才走进洗手间，林幽一头雾水，直到他手中多了一块毛巾，才反应过来——这位许医生哪有什么旖旎的想法，人家只不过是打算给她冰敷…… 林幽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需要敷吗？” 许温雅点头，“虽然晚了一点，但敷一下会缓解。”他有些懊丧地叹气，“当时不该跟你吵的，应该先说正事。” 说着他把易拉罐和毛巾放在茶几上，将林幽的头略微抬起，许温雅坐在沙发上，然后让林幽枕在他大腿处。接着他倾身从茶几上把易拉罐和毛巾拿过来，又将易拉罐包在毛巾里拧了几圈，“有点凉，忍一下。”他说。 接着他手中的毛巾贴近林幽的脸颊，凉意透过毛巾一点点蔓延，林幽忍不住抖了抖，“就光敷脸吧，屁股就算了，反正也没人看得到。” 许温雅垂眸看着她说，“敷一下会好得快些。” 林幽：“……” 过了几分钟，许温雅见她时不时地闭会儿眼，便柔声问道，“困不困？”他的另一只手轻轻触碰她的鼻尖说，“困就睡吧。” 林幽睁开眼睛看着他说，“不困，我在想事情。” 许温雅眉毛轻挑，问道，“想什么事情？” 林幽竖起两根手指头，“两件事，”她说，“我在想这两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什么事？” 林幽蹙眉问道，“我在想你怎么会有贺萧的微信？” 许温雅沉沉笑出声，“就这事？”他食指像弹琴一样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弹动，“上次吃饭加的。” 林幽一愣，回想那次在饭店的偶遇，虽说他们一起吃了顿饭，但她的印象中完全没有这两人交流的画面。 “还有一件呢？”许温雅提醒道，“不是有两件？” 林幽看着他，眼神动了动，小声说，“第二件我已经想明白了，不打算问了。” “哦？”许温雅的好奇心却被吊起，追问道，“你还是问吧，说不定有另外的答案呢。” 林幽眼珠子转了一圈，似乎认同了他的观点，她清了清嗓子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许温雅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是撬锁进来的，”他好笑地看着她，“怎么？你以为我有钥匙？” 林幽：“……”难道想错了？他没拿钥匙？ 看着她纠结又憋屈的模样，许温雅不禁沉沉笑出声，男人的气息扑洒在她的面颊上，温热又痒，林幽愣了愣，旋即意识到他在逗她，嘴一撅生气道，“大骗子。” 良久，许温雅止住笑，柔声哄道，“宝宝别气，我错了。” 这称呼本身甜腻，但从他口中说出，却带着别样的宠，林幽心中荡起一圈一圈涟漪，眼神也软下来，“那你什么时候拿的钥匙？” 许温雅蹙眉回想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有段日子了，好像是……”他说，“好像是来拿保温桶那天。” 林幽神色微顿，接着她抬手捏住他的鼻子，佯装凶恶地说，“你还真是个危险分子。” 许温雅任她捏着，笑意敛在眼中。 林幽是在许温雅给她敷另一处淤青的时候睡着的，她枕在男人结实有力的腿上，虽然触感偏硬，但因心情放松下来，所以睡得格外沉。 许温雅给她冷敷完后，将毛巾随手放到茶几上，然后双手分别插在她的颈后、膝盖下，将她轻轻抱起。腿被枕得有些麻，他原地站了一会儿，麻劲过了才抬脚往卧室走去。 他小心地将熟睡的林幽放在床上，拽过一旁的被子盖在她身上，然后返身回到客厅关上灯，四周随即陷入一片黑暗。 许温雅脱了外套，去洗手间简单洗漱一番后重新回到卧室，他从衣橱里找出之前留在这里的睡衣换上，然后悄悄地在女人身侧躺下。 黑暗中女人的呼吸平稳而绵长，他握住她搁在身侧的手，静默着看着她，良久，男人的声音传来，似梦呓一般，他说，“晚安宝宝。” 一切仿佛从未改变，她依然是他怀中的宝贝。 天快亮时林幽才醒来，这一觉她睡得安稳又香甜，这是许久未有的事。而且她睁开眼睛看到的也不再是空荡荡的房间，她的面前有令她怦然心动的人。闹钟还没响，林幽尚有时间去细细打量眼前的人。许温雅的眼睛放松地阖着，睫毛平展地铺展，浓黑而密，他的鼻梁高挺平直，呼吸绵长。 林幽的视线下移，看着他轻抿的唇，隔了一夜，男人的下巴泛着胡茬的青灰，她不禁抬起手轻触那些微扎手的触感。男人的松松卡在她的腰间动了动，霍然收紧，两人的距离又拉近寸许。 好想亲他啊。 林幽想，闹钟响起的时候，她一定要亲他。 然而这个想法刚刚有了雏形，便突然以另外一中方式实现了。几乎就在一瞬间，男人的鼻息突然贴近，他的唇印上她的，轻轻辗转贴合。 心跳因这吻的袭击而加快，甚至连呼吸都窒住了。林幽的眼睫扑闪着，轻触在许温雅的脸上，男人亲吻的动作未停，却闷闷地笑出声。 林幽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还是惩罚性地咬了咬他的下唇。男人动作微顿，紧接着亲吻变得失控，许温雅翻身压在她上方。他的双眸漆黑如墨，带着侵略感沉沉注视着她，“大早起就撩拨我。”低哑的声线克制着，却更显得欲。 林幽眨了眨眼，微微喘息，“我哪有……” 许温雅声音逼近，在她唇上若即若离，“大眼睛一直看我，还上手摸……” 林幽无辜地说，“我就摸了摸你的下巴，这也不行？” “行，咱俩这关系你哪不能摸？”许温雅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只不过，把我撩起来，”他低哑的声音和浓重的气息轻蹭着移到林幽的耳边，将剩下的话说完，“谁帮我灭火？” 林幽脸颊绯红，嘴唇无意识地嘟起触在男人的脸颊上，她狡黠地笑着说，“可是我们该起床上班了，恐怕时间不够。” 话音刚落，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闹钟便倏地响起，打破了这一室旖旎。 林幽笑出声，莹白的牙齿轻轻咬着下唇，微弯的眼眸仿若盛满春日的阳光，许温雅看着她笑，忽而故意将脸蹭进她的脖颈间，引得林幽大笑不止。 林幽抱着他的头，笑着求饶，“我错了……别闹！求你了！” 许温雅这才抬头来，他的眼眸又黑又亮，笑着看她。 林幽上手捏住他的鼻子，佯装生气道，“昨晚上还说我受伤不碰我呢，这会就原形毕露了。” “还不是你撩我？”因鼻息受阻，男人发出的声音有些奇怪和滑稽，林幽一愣，不禁又笑出了声。 第70章 涛声依旧了呗？ 两人在床上笑闹了一阵, 直到再不起床便会迟到才爬起来，林幽的脸红扑扑的，抢着跑进洗手间洗漱, 为了节省时间许温雅直接用花洒洗脸刷牙。 他们一起出门，许温雅没让林幽开车, 带着她去小区外的早餐铺买了两份早餐，然后将她送去学校。 车停好, 林幽将副驾驶上方的镜子打开，掏出口红往嘴上涂。许温雅突然伸手轻扯她的衣袖，看着她的唇说, “亲完再涂。” 林幽眉毛高高挑起, 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接着她乖乖凑过来在男人的唇上印了一下, “够了吗？”她说。 许温雅勾住她的后颈, 将这个吻略微加深，贴着她哑声说，“不够。”一辈子都不够。 林幽冲他皱了皱鼻子, 又在他脸上蹭了蹭才算完。这回连口红都没时间补了, 林幽动作飞快地小跑进学校。 许温雅看着她的背影，唇角不禁上扬。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热恋应有的样子，不同的是, 这一次他们更加确定了彼此，而且许温雅终于有了光明正大地用钥匙开门进出的权利。 几天后, 当胡安娜又问起他们俩的状态时，林幽一脸娇羞，还没开口便将甜腻泄露了个底朝天，惹来胡安娜坏笑着调侃, “看你那表情就知道怎么回事，爱如潮水，涛声依旧了呗？” 虽然这两个词听着有些别扭，但林幽并不否认，胡安娜便更来劲了，“那你们两个那方面是不是也更和谐了？” 林幽羞恼地不肯说，但胡安娜会脑补啊。见她越说越露骨，林幽不得不告诉她，“我们和好后还没那个呢……” 胡安娜瞠目结舌表示不信。林幽叹息道，“前两天他顾忌我身上的伤，然后这两天，”她声音顿了顿，“我例假来了。”所以……呵呵哒。 “所以你们干柴烈火的两个人就天天用嘴谈恋爱？”胡安娜惋惜道。 林幽的脑海中闪现出某段不可描述的画面，她强行将画面从脑海中驱赶，赶紧转移话题，“那你和郭安最近怎么样？联系了吗？” 听到这个名字，胡安娜脸上的笑容凝滞几分，她说：“我跟他提离婚了。” 林幽一愣，问：“你决定了？” 胡安娜点头，“我回国后才发现，其实我完全可以不用依赖他。我告诉他我不会再回去了，”她目光很平静，像在倾诉，但更像在自我剖白，“那段在国外的日子，我觉得很割裂，就好像，”她想了想又说，“就好像完全不是我自己的人生，”她目光坚定地说，“我丢弃太多了，现在想重新捡回来。” 林幽支持她的决定，但内心仍觉得可惜，“你们过去曾那么相爱……” 胡安娜轻轻笑了笑，“两个人能不能长久地走下去，都是有概率的，有的人就是会相守一生，有的却不得不分开，”她看着她，语速变得缓慢而认真，“你不能把别人失败的感情映射到自己身上，世界上不会有完全一样的爱情故事，你可以替他们惋惜，或者替他们高兴，但那都不是你。”说完，她问，“你明白吗？” 林幽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她眸中闪动着莫名的情绪，却只是扯唇笑了笑，“我明白。” 元旦假期，许温雅陪了林幽整整两天。林幽姨妈附体，因受凉而小腹坠胀，许温雅便成了人形暖炉，时刻让林幽偎在身上。林幽疼得厉害了，他便给她熬姜汤，哄着她热热地喝下去。姜汤里加了红糖，入口甘甜，但又融合了姜的辣，喝完便感觉浑身暖烘烘的。 第三天，许温雅要去医院值班了，早上临走前，他又煮了一些姜汤，然后来到卧室伏在林幽耳边嘱咐道，“我去上班了，早饭和姜汤都热着，一会儿记得吃。” 林幽尚在梦中，黏腻地“嗯”了一声，许温雅心中柔软一片，不禁在她柔白的脸颊上流连亲吻，直亲得林幽不耐烦地哼唧几声，他才闷声笑着起身离开。 过了元旦假期，天气更冷了，吴江疫情的新闻闹得人心惶惶，许温雅又买来一盒口罩，每天叮嘱她记得戴。但林幽除了去学校也基本上不出门，所以总是左耳朵听了右耳朵冒，早上许温雅给她戴上，下午回来时那口罩便不知被塞到哪儿去了。 林幽一个月没去看外公了，这天赶上周日，她约着姨妈去看看外公，姨妈却说她前几天刚去看过，老爷子一切都好，没必要再跑一趟。 林幽想着也好，反正快要放寒假了，等放了假再去看也不迟。 然而刚过三天，她就突然接到姨妈的电话，说外公突发心梗人在商阳市人民医院抢救。听到消息，林幽脑子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她再三确认医院后，赶紧调课请假，然后才仓皇地开车前往医院。 她在路上给许温雅打了电话，到医院时，许温雅和姨父、姨妈已经在抢救室门口，林幽一路小跑，早就已经气喘吁吁，许温雅迎过来扶着她说，“实施抢救的是科室主任，一定会尽全力救他。” 从得到消息到走进医院之前，林幽心里虽担心，但并没有过多地往坏的方面想。她知道外公年纪大了心脏一直不好，之前也发生过突然被送来医院的情况，但每次她急急忙忙赶过来时，外公都已经好好地躺在那里，还埋怨大家瞎担心……这次她也以为只是虚惊一场，但许温雅的语气让她不确定了，她迟疑地看着他，颤声问道，“抢救？” 许温雅敛眉，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林幽的视线看向姨妈。姨妈脸色苍白，眼圈红着垂眸坐在抢救室门口的椅子上。林幽上一次看见她这个样子，还是妈妈去世的时候，那时姨妈也是这样的神情，只是时过境迁，她似乎苍老了许多。 她走到姨妈身前，蹲下抚上她的手，轻声唤道，“姨妈……” 接着，她看到一串泪从姨妈眼中涌出，有些刚好低落在她的手背上，很热。 “幽幽，”姨妈哽咽着说，“我是不是……是不是连爸爸都快没有了？”更多的眼泪从她的眼中滑落，她满脸泪痕斑驳，连皱纹都被沾湿了。 林幽红着眼摇头，“不会的，不会那么严重，你别担心。”她不想相信外公会有事，也不想让姨妈相信，然而当她趴伏在姨妈的腿上时，泪水却接连顺着眼角滚落下来，怎么都止不住。 一个小时后，抢救室的门打开，医生随之走出来，他们纷纷围过去焦急地询问。 医生告诉他们抢救成功，但病人尚未脱离危险期，还需要持续监护。紧接着，外公被推了出来，可还没来得及看清，医护人员便将他推走了。 林幽急切地追上去，脚下一歪险些摔倒，许温雅扶住她，柔声劝慰，“外公是去ICU，等他稳定些，会让你去看他的。” 浑身仿若脱了力一般，林幽不得不依偎在许温雅身上，男人顺势将她搂在怀里，扶着她在一旁坐下。 他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脊背，是无声的安慰。 渐渐地，林幽平复下来，靠在她怀里问：“外公会没事的对吗？” 许温雅默了默，斟酌着回答，“医生会尽力的。” 林幽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他的话外之音她怎会听不出来？ 两天后，林幽得以进ICU探视，她换上防护服戴着口罩走进去，外公已经醒了，微睁着眼睛看着她。 林幽挤出一丝笑容对他笑了笑，又想到她戴着口罩外公肯定看不见，唇角随之收敛。然而外公却说：“竹子怎么不开心了？”他的声音苍老而虚弱，仿佛被一根线牵着，飘忽不定。 竹子是林幽妈妈的小名，过去她也很少听外公喊，林幽神色微怔，半晌才故作轻松地回答，“谁说我不开心？”她说，“你能好起来，我特别开心。” 外公眯眼笑了笑，又问：“俊贤上班呢？” 林俊贤是她的爸爸，林幽似乎已经完全代入了角色，垂眸点了点头说，“是。” 外公似乎是累了，“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林幽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外公的头发已经全白了，每天打理得整洁干净的头发，现在却凌乱地贴在枕头上，完全没有了昔日的神采奕奕。 林幽眼睛一酸险些落泪，她赶紧撇开视线去看旁边的监护仪器，那里发出的嘀嗒声机械而冰冷，它代表着外公的生命。 又有人走进来，林幽回头看过去，是许温雅。 他走到她身侧，手背靠近她的，轻轻蹭了蹭，口罩上方的深眸尽是关切和心疼。 林幽对他弯弯眉眼，小声说，“刚才外公还跟我说话了。” “说了什么？”许温雅轻声问。 正纠结着怎么把她和外公不太符合现实的对话告诉他，外公却突然发出声音，“谁来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躺在床上的人，外公眼睛睁大，带着惊喜，他的手颤抖着朝着许温雅的方向伸了伸，许温雅一愣，随即将手递给他，老人立即紧紧攥住。 “俊贤来了，我都好久没见你了。”外公说。 林幽：“……” 第71章 一见面就凶我 这次连林幽都愣住了, 她嘴唇动了动，想要解释，脑中却一片空白。 她发现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爸妈死后, 外公因伤心过度精神出了问题。在他的意识里，妈妈和爸爸似乎还是年轻时的模样, 他完全不记得世界上还有一个她。 未及她反应过来，外公又说, “俊贤要是有认识的好小伙儿也给凤竹她姐介绍一个，”他有些犯愁地说，“嫁不出去了……真不让人省心。” “爸, 我知道了, ”许温雅的声音温润, 带着笑音说, “我会留意的。” 林幽呼吸一窒, 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她没想到，许温雅会对这样一场完全不正常的对话给予了认真的回应，他带入了林俊贤的角色, 配合着外公的思维, 给了他完整的精神寄托。 很快，探视时间结束，林幽和许温雅走出ICU, 他们换了衣服出来，林幽刚要摘下口罩, 便被许温雅制止，“戴着吧，”他说，“医院里人太多。” 林幽的手顿住, 愣怔的间隙，那只手已经被男人牵住，她抬眸看着他，目光中有很多情绪，她想和他好好说说话，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 “一会儿直接回家吗？”许温雅问。 林幽点头，“等姨妈来了再走。” 许温雅牵着她坐在门口的休息椅上，无意识地把玩着她的手，林幽在他手中并不规律的动作中慢慢放下下来，她的头微偏，倚靠在男人宽厚的肩膀上。 许温雅下意识贴了贴她的发顶，柔声问：“累了吗？” 林幽轻轻摇头，喟叹一声，她说，“林俊贤是我爸爸，万凤竹是我妈妈。” 许温雅手上动作未停，“嗯，我猜到了。” “我之前告诉过你，他们在我高三的时候去世了，车祸，”林幽的声音顿了顿，“外公当时也是突发心梗，昏迷几天醒来就……忘记了这些事，”她的声音在口罩的遮挡下本就有些含糊不清，最后的声音更是低至尘埃，“也不记得我了。” 从爸妈去世的那天起，在外公的世界里，她变成了他的女儿——万凤竹，在他的意识里，乖巧的女儿和儒雅的女婿正是新婚燕尔、蜜里调油的时候，他忘了那场车祸，也忘了他们已经不在了。 许温雅将她搂在怀里，哑声安慰道，“可是外公依然疼爱你，”他想了想说，“这点永远不会变。” 林幽吸了吸鼻子说，“谢谢你。” 手上力道加重，有惩罚的意味，男人语气不虞，“不想听你说谢谢。” 林幽抿了抿唇，抬头便对上他皱起的眉，“你这样好吓人，”她轻抚他眉心的褶皱，“以后不许皱眉，这儿都长皱纹了。”她说。 “嫌弃我啊？”许温雅的眉心被抚平，声音却佯装不快。 林幽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眉眼间的愁烦终于淡去一些，“嗯，嫌弃你，你长皱纹了我就天天笑话你。” 许温雅挑眉打量着她，突然笑了一声。林幽追问道，“你笑什么？” 男人摇头不语，眉眼间的笑意却发明显。 林幽有些气恼，伸手便往他腰上挠，许温雅没防备，浑身痒得一颤，“别闹。”他哑声说。 “那你刚才编排我什么了？”林幽声音放软，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许温雅看着她，眼中眸光闪动，他说：“在想你长了皱纹之后，会是什么样。” 这句话远不如“我喜欢你”那样令人心动，乍听上去似乎还有点讨嫌，但林幽却分明从这话中听到了最质朴最直接的告白。她的心跳突然加快，以至让她忘记了回应。 “想什么呢？”许温雅的脸瞬间逼近，轻声问道。 林幽瞬间回神，对着他眨了眨眼说，“在想……我老了以后也会是个精致美丽的老太太。” 许温雅垂眸看着她，眼中波光流转，“那我以后也一定配合你，绝对不做邋遢的老头。” 林幽：“……” 许温雅的电话突然响起，是外公的主治医生打来的。他接通后简单聊了几句便挂断了。林幽屏住的呼吸霍然放松，急切地问：“医生怎么说？” 许温雅向他转达了医生的意思，说外公目前情况比较稳定，但仍然需要在ICU观察监测，毕竟老人年纪大了，意外情况发生的概率也会增加。 林幽眉心微蹙，“也就是说还是会有危险。” 这次换许温雅抚上她的眉心，他说，“这已经算是好消息了，外公目前情况稳定。” 林幽这才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着话，姨妈来了，她给外公带了些小米粥，准备等会喂他吃点，她摸了摸林幽的肩膀说，“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上班呢。” 林幽点点头，“那我明天再过来。” 姨妈答应着，送两人离开。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林幽学校医院两头跑，每天疲惫不堪。许温雅心疼，尽量抽时间陪着，他想方设法地让她多吃些饭，林幽怕他担心，也会尽量多吃，但由于忧思太过，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来。 距离过年还有不到两周时间，全国大学陆续放假，吴江因一名医护人员被确诊肺炎病毒而引起全国恐慌，接着新闻每日实时报告感染人数，疫情居然在短时间内在全国多地蔓延开来。 23日，为控制疫情传播，吴江宣布封城，后面几天更多的省市陆续封城，商阳也因发现疑似病例而宣布封城令，似乎就在一夜之间，原本喧嚣热闹的城市寂静下来，越来越多的小区被封锁，学校停课，企业停工…… 伴着新年的开启，疫情全面爆发。 外公病情时有反复，从ICU转出两天后，又因突然休克，再次转入重症监护室。因疫情原因，家属出入医院被限制，而且外公住的是重症病房，不许随意探视，林幽便无法常常来医院了。 林幽来学校做学期收尾工作，将相关材料提交后，她和几位老师将办公室收拾了一番便准备离开了。 几天未见的许温雅突然出在校门口。看到他的瞬间，林幽自然惊喜，可心中也莫名涌出些许委屈。她摸了摸脸上好好戴着的口罩，慢慢走到他面前，“你终于来了。” 口罩下藏着的小情绪，许温雅一眼便看穿了，他牵起她的手，沉声说，“不要用手碰口罩外侧，不卫生。” 林幽的眸子抬起，快速瞥了他一眼，嘟囔着，“一见面就凶我。” 许温雅一愣，旋即拽着她的手腕快步往停车场走去。林幽不禁惊呼一声，但脚下却并未迟疑，任由他牵着，越走越快。 他打开副驾驶的门，让她坐进去，关上门后，他快步绕回驾驶室，迅速坐好，然后关上车门。林幽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她知道他想做什么，也希望他做些什么。 如她所想，许温雅突然探身过来，大力地将她裹入怀中…… 良久，许温雅才将她放开一些，额头抵住她的轻轻辗转，他们的呼吸同样凌乱，却也同样欢喜。 “我想你，林幽，”许温雅哑声喟叹，“你想我吗？” 林幽双颊绯红，轻轻点头。 她含蓄的表达让他并不满意，“想不想？”他又问一次。 林幽睫毛轻颤，终于轻声回应，“想了。” 男人喉结滑动，唇角勾起的弧度清浅，带着不着痕迹地撩拨，“那我今晚归你了。” 只觉得心尖最柔软的地方被他触碰，林幽咬住下唇，生怕泄露了心中的悸动不安，她呢喃着问，“今天不忙了吗？” 许温雅低低地应道，“是，所以林老师愿不愿意赏脸？” “赏脸做什么？”林幽明知故问，俏生生地笑看着他。 许温雅将两人的距离稍稍拉开，浅笑着打量着她，接着，男人的拇指轻抚她的脸颊，低沉的声音刻意放慢，“你想做什么，”他的唇慢慢贴近她白软的耳朵，将剩下的话说完，“就做什么。” 天色渐暗，林幽催促了几次，许温雅才喘息着放开她，两人的衣襟都皱巴巴的，林幽的头发也乱了。 她边用手指梳理乱发，边说，“我想吃你做的饭。” 许温雅伸手揉了一把她的发顶，刚刚理顺的头发瞬间又乱了，看她马上要炸毛，男人赶紧把她的头发顺了顺，低沉的语气中带了些讨好，“行，想吃什么？” 林幽想了想，一时也没有主意，便把这个难题又丢给他，“什么都可以，好吃就行。” 许温雅转过来看了她一会儿，接着摇头失笑，“真会考验我。”他蹙眉想了想，“先去趟超市吧。”他说。 因为疫情的关系，超市里几乎没人，货架上的东西也比以前少了很多，绿叶蔬菜都蔫了吧唧的，不太新鲜，许温雅直接放弃。 两人推着购物车在超市转了半天，才勉强凑齐了晚饭的食材。 林幽不禁叹气，“也不知这场疫情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许温雅沉默地走在她身侧，过了许久，林幽都走到零食货架处了才听到他低沉的声音传来，“会结束的，”他走过来牵住她的手说，“一定会的。” 第72章 外科医生的车速究竟有多…… 下车后, 许温雅一只手提着购物袋，另一只手牵着林幽往楼里走去。林幽单手拉下口罩，深深吸了口气, “终于能呼吸了。” 许温雅手上微微用力，又开始日常提醒, “手不要碰到口罩外侧。” 口罩刚好卡在下巴的位置。林幽乖乖答应着，小心地捏着一侧带子将口罩拿下来, 拇指和食指捏住拎在手里。 许温雅眼中溢出淡淡的笑意，牵着她走进电梯。 到家后，许温雅脱了鞋和外套就直接去了厨房。林幽去洗了把脸, 换上舒服的家居服, 她边看手机边走进厨房。林幽倚在厨房门口, 抬眸看向许温雅。男人身材高大, 背脊挺拔, 他正在切菜，动作娴熟，刀起刀落干净利落。 林幽突然想到过去在电视剧或广告中常常会看到的画面：高大英俊的男人在厨房做饭, 温柔美丽的妻子慢慢走过来, 从后面抱住他，接着两人相视一笑…… 想得入神，不觉便愣住了。 许温雅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回眸看了她一眼，轻笑道, “发什么呆？” 林幽回神，抿唇对他笑，“你忙你的，我就看看。” 许温雅手上动作未停, 顺便给她也安排点事干，“帮忙把蒜剥了吧。” “……”林幽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又抬头看看他，男人正将切好的菜往盘子里收。她迟疑几秒，突然朝他走去，双手慢慢伸出，试探着从后面环住他的腰身。 许温雅的动作微顿，微微回眸问，“怎么了？”他的声音低沉又柔和，带着缱绻落入林幽的耳中。 林幽用额头抵住他的后背轻轻蹭了蹭，闷闷地说，“不想剥蒜，”放在男人腰腹处的手往前伸展，露出整齐莹润的指甲，她嘟囔着，“会把指甲里搞得都是蒜味。” 许温雅低低轻笑，他转过来，潮湿的手往两侧摊开，垂眸看着她，男人故作一本正经地和她商量，“那你想干什么？” 林幽便真的认真在想，“既然你切了菜，那我来炒菜吧。”她说。 许温雅却摇头，理所当然地说，“有油烟，呛到会咳嗽。” 林幽微微愣怔，他还记得她嗓子的事。她默了默，实在想不起来该干什么了，便歪头问道，“那我该干什么？” 许温雅瞥了一眼她拿在手中的手机，屏幕正因热搜推送而亮起，他眉头一挑说，“把你刚看的热搜之类的说来听听。” 林幽：“……”就这？这工作她太擅长了。 林幽解锁手机，自言自语道，“看看有什么好玩的。” 许温雅笑了笑，继续转回去忙活。 林幽滑动着手机屏幕，突然看到这样一条热搜：外科医生的车速究竟有多快？ 林幽觉得这热搜标题既应景，又引人遐想，而且这里现成的就有一位名副其实的外科医生……然而，这里的“车速”，是不是她理解的那个车速？ 她打开热搜看了一眼。 哈，果然…… 林幽歪头打量着许温雅，轻咳一声，坏笑着问：“许医生，问你个专业性的问题。” 许温雅被她的语气逗笑，边翻炒着锅中的菜边说，“林老师请问。” 林幽拿着手机，一本正经又字正腔圆地将那条标题念出来，然后仍是一本正经地说，“许医生，作为外科医生你最有发言权了，那你说说你们车速快不快？” 许温雅似笑非笑，试探着说，“这里的车速是……那个意思？” 林幽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哪个意思？” 许温雅挑眉看她，唇角笑意意味深长。 林幽故意冲他娇媚一笑，“说说嘛，车速是不是很快？” 许温雅原本只是想逗着她说说话，没想到给自己挖了个坑。他蹙眉想了想，斟酌着说，“也还好吧。” “也还好是什么程度？”林幽略微不满，“你得给我举个例子啊。” “你还想听举例子？”许温雅一脸抗拒，“对着你……我说不出口。” 林幽一愣，上手便在他的腰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那你对谁说的出口？” 许温雅又痒又疼，边躲边说，“我跟谁都说不出口。”他用肘部蹭了蹭被掐过的地方，“我平时也就听他们说，听了就忘了。” 林幽不信，“总会记得一个吧！”她的手又要往男人腰上招呼，坏笑着威胁道，“说不说？” 许温雅一只手拿着炒瓢，只能用另一只手将她抱住，沉声笑着求饶，“你让我想一想。” “那你想。”林幽环抱着他的腰，眼巴巴地看着他。 许温雅垂眸看着她说，“油烟太呛了，你先出去。”见林幽不动，他失笑摇头，“你去外面坐着等，我想到会告诉你的。” 林幽这才嘟着嘴“嗯”了一声，趁他不备，又在他腰上戳了一下，听到男人克制的闷哼，才欢笑着跑了出去。 许温雅很快就整出两道菜，西红柿炒蛋和老厨白菜，他两手各端着一个盘子走出来，对着客厅的方向说，“林幽，过来吃饭。” 林幽答应着走过来，手中仍拿着手机翻看着，她将手机放在餐桌上，看了看今天的菜色，然后转身去洗手间洗手。 许温雅将两碗米粥放在桌上，然后手撑椅背站在餐桌旁等着她，看到林幽走出来他才将椅子抽出，然后才返身走到对面坐下。 林幽没再提“车速”的事，许温雅默默打量她几眼，然后暗自松了口气。 吃完饭，林幽执意要求洗碗，许温雅拗不过，便由着她去了。她在厨房洗碗，许温雅就在旁边擦拭流理台和灶台，两人差不多同时完成。接着，他牵着她微凉的手走出来，皱着眉说，“回头找人把热水器通过来，不然你以后别洗碗了。” 林幽心里暖呼呼的，手指在他掌心蹭了蹭。 他牵着她到沙发上坐下，正要探身拿茶几上的手机，林幽突然凑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想好了吗？”她唇角上扬，语气带着期待，“我系好安全带了。” 许温雅：“……” “说嘛说嘛。”林幽在他唇上亲了亲，见他不为所动，她又亲了一口，这次的亲吻带着响，许温雅瞬间被逗乐。 “又撒娇……”他沉声笑着轻叹，心里却觉得格外受用，“这么好奇？”他问道。 林幽点头如捣蒜。 许温雅无奈地轻叹一声，臂膀收紧将人搂近些，男人的嘴唇贴着她的耳朵轻语，林幽听得瞪大了眼睛。 林幽有些不敢相信，目光在他脸上逡巡打量，“……车速这么快？” 许温雅笑着点头。 “我恐怕要重新认识一下许医生了。”林幽夸张地往旁边挪了挪，说，“车速太快了，我有点晕车。” 许温雅强行将人拉回来，用力箍进怀里，笑意沉沉，“是你要听的。”接着他又说，“手术顺利时，医生门说些段子缓解下气氛罢了，要是真碰上危重病人哪还有功夫说段子。” 这点林幽倒很赞同，而且她刚才在热搜里面也看到很多善意的评论，似乎大家都觉得这是医生在紧张氛围中调节心情的小互动，根本无伤大雅。 她看着他，一脸探究，“会不会有一天你也会开得一手好车？” 许温雅的声音转低，“我现在就开得一手好车。”紧接着他的吻密密匝匝地落下来，一点一点将她吞噬。 林幽的手在他的后颈摩挲，任他的呼吸在锁骨间流连，“去卧室。”她的声音带着喘息，软得不像话。 许温雅从她颈间抬头，黑眸沉沉带着浓重的占有欲，似乎下一秒就要攻城略地，“还有套吗？”他问。 林幽满脸绯红，她轻咬下唇，眸中尽是水光，“有。” 话音未落，林幽便被男人竖抱起来，她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 夜很长，有的是时间去缱绻和缠绵。 第二天许温雅照常起床，林幽却浑身酸软怎么都爬不起来，她对着他伸了伸胳膊，一开口声音却有些沙哑，“你要上班了？”她说。 许温雅俯身在她眉间轻吻一下，低低地说，“嗓子哑了，我去给你倒杯水。” 林幽清了清嗓子，有些疑惑，“怎么莫名其妙地哑了呢？” “你叫得太大声。”许温雅眉梢眼角皆是笑意，看着女人的脸渐渐染上绯红。 林幽“哼”了一声转过去，娇软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更显撩人，“不理你了。” 许温雅笑着抱住她，轻声哄道，“乖，不闹了，早饭在厨房，现在吃还是等会吃？” 林幽想都没想就说，“等会吃，没力气。”她回眸瞥了她一眼，有些不痛快，“你倒是挺……神采奕奕。” 许温雅：“……” 林幽还没起床许温雅就走了。她一直躺到中午才爬起来，饭早就凉透了，林幽把饭饭菜重新倒进锅里加热，手机这时突然响起。 她赶紧关上火，快步走出厨房拿起餐桌上的手机看了看，是许温雅打来的。她抿唇笑了笑，接起了电话。 “怎么了？”林幽声音带着不自知的甜意，“这会不忙了？” “林幽，”许温雅轻轻唤她的名字，语气微沉略带凝滞，“我……有事跟你说。” 林幽从他的声音里依稀听出了紧张和纠结，“什么事？”她不由敛住笑意，心里生出紧张。 是外公出事了？还是……他知道了什么？ 心跳莫名加快，林幽手微微颤抖，无意识地抠着桌面上的纹路。 几秒后，她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再度传来，他说：“我想申请去吴江支援，”男人语气低缓，“你……你会不会不开心？” 第73章 别的医生能去，我男朋友…… 林幽有一瞬失神。吴江？疫情爆发的地方？他要去那里？ “是……医院安排的吗？”她轻声问。 “医院先让自愿报名, 人数不够的话再安排。”许温雅小心地解释，“我只是觉得作为医生，应该尽一份力, 可是我又担心你一个人……” “你很想去是吗？”林幽打断他，“知道很危险也要去？” 许温雅的声音毫不迟疑, “是，”紧接着他似乎意识到什么, 声音低了稍许，试探着问，“你生气了吗？” 林幽有些匪夷所思, “我为什么生气？”她轻轻笑着, 语气笃定, “你能这么做, 我为你骄傲, 只是……”林幽迟疑几秒，还是说出了心里的担忧，“吴江那边情况是不是很严重？” 她最近经常在热搜里刷到吴江疫情的内容, 有时候会点进去看一看。 曾经繁华的城市几乎在一夜之间成了空城, 被确诊的患者上到耄耋老人，下到襁褓婴儿，甚至还有医护人员。医院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收治那么多患者, 很多人不得不居家隔离，从而耽误了救治, 很多人因此丧生。那种隔着手机屏幕都能感受到的绝望，令人心酸。 许温雅并不隐瞒，声音沉重而担忧，“比你想象中更严重。”他说。 林幽沉默了许久, 直至许温雅轻声唤她才恍然回神，她问：“主动申请去的人多吗？” 许温雅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愣了几秒才说，“我只能说有，多不多……我不太清楚。” “嗯，”林幽听他说完，仿佛松了一口气，又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那你去吧，别的医生能去，我男朋友也可以。” 隔着听筒林幽都听出了许温雅瞬间的松懈，连声音都不那么紧绷了，“我还以为你会跟我闹……” 林幽声调一扬，佯作气愤，“……我什么时候跟你闹了？我有那么狭隘吗？” 许温雅恼火自己又捅了马蜂窝，忙不迭地给她顺毛，“我的意思是，我以为你会挽留一下……” “我才不挽留呢，”林幽小声哼道，“省得你在家光缠着不让我睡觉。” 一点不加节制，一晚上就把剩下的小雨衣都用完了…… 许温雅沉声轻笑，“那你今天白天还可以再多睡会儿，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他说。 林幽立刻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她舔了舔唇角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正常下班，在家等我好吗？”他说。 “嗯，”林幽脸色绯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硬着头皮说，“那个用完了……” 许温雅不解地问，“什么？” 林幽蹙着眉，气咻咻地质问，“你昨天晚上用了什么自己没数？” 听到她突然发火，许温雅才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我去买。” 林幽的脸从绯红变成爆红。她才刚吐槽完许温雅不让她睡觉，结果紧接着就提醒他去买小雨衣……这打脸速度也太快了，她不由地有些懊恼：“算了别买了，今天早点睡。” 许温雅直接拒绝，“不行，你现在快点睡，挂了电话就睡。” 林幽：“……” 可她刚刚睡醒，怎么可能睡得着。挂电话后，林幽去厨房盛了饭端出来吃，都中午了才开始吃今天的第一顿饭，再加上昨晚又和许温雅一起做了那么久的体力活，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吃完饭还不到一点，林幽想去医院看看外公。她穿好衣服，想稍微画个淡妆，转念一想，反正得带口罩，化不化妆也没什么区别，索性素着脸戴上口罩便出门了。 小区管控严格，出门还要经过一系列地盘问，林幽也不敢说自己是去医院，只说出去买点东西，保安员才放行。 等红灯的间隙，她给许温雅发了条微信，还没收到回复，绿灯就亮了。她放下手机，双手重新握紧方向盘。 医院进出的人少了很多，连车位都有了空余。进医院前又是一系列的防疫流程，测体温，出示健康码、行程卡，好在排队的人不多，她很快就进了医院。 林幽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许温雅还是没有回复，她未作他想，直接往外公所在的ICU区走去。 然而在进ICU的第一道关口她就被卡住了，护士连门都没开，用对讲系统告诉她，“疫情期间非特殊情况家属严禁探视。” 林幽不甘心地问，“我可以给你看我的行程单和健康码，我最近都在家，哪儿都没去。” 护士抱歉地说，“ICU的病人免疫力很低，请为病人着想。” 林幽抿了抿唇，只好放弃，“那好吧，谢谢……”她失落地说。 正要转身离开，另一位护士突然叫住她说，“你是万庆丰的家属是吗？” 林幽脚步顿住，心中激动，但更多的是紧张，“是，万庆丰是我外公，他怎么样了？” 这位护士打开门对她说，“他昨天下午睡着觉突然叫了一个人的名字，”护士皱着眉头想了想，有些不太确定，“又又，还是……幽幽？” 林幽呆愣住，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难道外公记起她了？记得她是……他的外孙女了？ 林幽的心跳犹如重锤猛地加重加快，她急忙问道，“然后呢？他还说什么？” 护士却摇摇头，“醒了之后他没再提，我问他做什么梦了，他说不记得了。” 失落感瞬间袭来，林幽方才亮起的眼神暗淡几分，她勉强扯了扯唇角说，“那拜托您好好照顾我外公，谢谢了。” 从ICU病区出来后，林幽又去找了外公的主治医生，医生见到她愣了愣，说，“万庆丰的外孙女是吗？”他走过来说，“我今天刚通知了你姨妈，建议将老人转出ICU。” 林幽眼睛一亮，欣喜地说，“我外公病情好转了？” 医生深深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普通病房可以留家属陪护，最后的时刻，还是有家人陪在身边比较好。” 医生用最平和的语言说着最残酷的话，林幽明明听懂了，又似乎什么都没听懂。她讷讷地点头，似乎没有一丝情绪，“我知道了。”她说。 林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她步伐缓慢又沉重，甚至连手机铃声都没听到。走出医院大门她才忽然意识到车还停在地下车库，她愣怔着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往回走。 手机这时又响了，林幽拿出手机看了看，是许温雅打来的。 闷在心里的悲伤和莫名的委屈仿佛终于找到了出口，林幽的眼圈倏地一红，她接通电话，呜咽着说，“许温雅……” 许温雅一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就不坐不住了，他急切地问，“你还在医院吗？” 林幽吸了吸鼻子说，“我在医院门口。” 接着她听到许温雅说，“在那儿等我。” 五分钟后，许温雅从楼里出来，看到林幽，他的脚步加快，小跑着来到她身边，“怎么了？”他将她的手牵住，感觉到冰冷，男人的眉头蹙起，然后将她另一只手也抓过来，双手合拢放在掌心揉搓着，“手怎么那么凉？”他轻声说。 林幽盯着他的动作，男人的掌心里，是她冻得发红的手，那么密不可分，紧紧相握。他的热量源源不断地透过掌心涌入她的四肢百骸，让她恍然有了一种被他好好呵护和珍视的感觉。 “医生说建议把外公转出ICU，”林幽的睫毛轻轻颤动，语气憨直像个孩子，“他为什么不让外公住了？” 许温雅手上动作顿住，沉默片刻，他沉声说，“多陪陪他吧。” 林幽的眼泪在轻颤的睫毛上凝结，终于滚落下来。许温雅的心都要碎了，他一把将人拥进怀里，哑声安慰道，“别哭了，你可以多来看看他了，之前不是总抱怨看不到吗？” 女人抽泣的声音更大，许温雅着急又心疼，只能将人抱得更紧，林幽久久地呜咽着，在他怀里释放了所有的情绪。 良久，林幽终于平静下来，许温雅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说，“再过两个小时我就下班了，你等我一起走？” 林幽想着回去也没什么事，便答应了。 许温雅牵着她回到医院大楼，两人排队上了电梯。林幽的口罩被泪水沾湿了，戴着有些不舒服，她刚想调整一下，手便被许温雅抓住了，“别动。”他说。 林幽只好作罢。手被许温雅牵住之后就没再松开。电梯到达，他领着她走出电梯。 还没到办公室门口，许温雅便突然被人叫住，林幽觉得这人声音有些耳熟，她歪了歪头，从许温雅身侧看过去，不禁一愣。 张萱迎面走来，她戴着医用口罩，脸被遮住大半，只余在外面的眼睛，目光从两人身上逡巡。 “你要去吴江？”她走过来在两人身前站定，皱着眉头说，“你们科室安排你去的吗？” 许温雅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说，“是我自愿申请的。” 张萱的眼睛瞬间睁大，不可置信地说，“那里多危险你不是不知道，你那么积极干什么？” 对于她说出的话，许温雅同样觉得不可置信，他懒得跟她解释，直接拉着林幽越过她往办公室走去。 张萱回身喊了他一声，见他不理，又转而对林幽说，“你就看着他去疫区？你不担心他被传染？” 林幽的手轻轻回握住男人的手掌，“当然担心，”她抬头看了看身畔的人，声音从潮湿的口罩下清晰的传来，“他做这个决定是因为这是医生的使命，”许温雅炙热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的眼眸，她与他对视着，把剩下的话说完，“我支持他的决定。” 许温雅的瞳孔剧烈地震颤，眼神糅杂的情绪从晦暗不明，到霍然清晰…… 第74章 想我的时候就多救治一个…… 张萱走后, 许温雅把林幽领到他的办公室就出去交接工作了。林幽找了个空闲的地方坐下给姨妈打电话。姨妈嗓子有些沙哑，对她说，“还是让你外公住普通病房吧, 我们也能去陪陪他。” 已经消退的泪意再度泛滥，林幽哽咽着说, “好。” 挂电话后，林幽独自哽咽了一会儿, 中间有个小护士进来拿材料，看到她的样子愣了一下，然后尴尬地拿着东西走了。 一直到下班前许温雅才回来, 他脚步有些匆忙, 一进办公室就直奔林幽而来, 看她好好坐在桌旁, 不由松了口气。接着, 他注意到林幽脸上新添的泪痕，眉心蹙起，男人沉默着将手放在她的纤弱的肩上压了压, 动作轻而缓, “等急了吧？”他说。 林幽扬起头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迷茫，她对他勾了勾唇问，“交接完了？” 许温雅心中浓浓的不舍从进门看到她第一眼开始便在不断加剧, 他心中泛着苦涩，几乎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但他知道终究还是要告诉她的，“是，”他说，“明天下午出发。” 林幽愣了愣, 唇角的笑意没有消失，反而比方才更加强烈而耀眼，“好，我知道了。” 许温雅心里受不了，他突然俯下身子将人抱住，林幽脸上的笑意不减，轻声说，“这样抱不累吗？”说着她站起来，抬手环住男人的腰身亲密地回抱住他，“那今天晚上去你那儿吧，我帮你收拾东西。” 许温雅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凸起明显的喉结滑动两下说，“好。” 他开着林幽的车带着她一起回家。林幽是第二次来许温雅家，一进门仍不免好奇地四处打量，许温雅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粉色拖鞋放在她脚边，与他那双灰色的显然是同款。 “情侣款呢。”林幽换上拖鞋走了两步。 她蓦地想起两人刚一起时的一件小事。那次许温雅进修回来便直接去了她家，林幽给他找了一双酒店拖鞋，她也配合着穿了一双，她当时似乎也说过“情侣款”这样的话，眨眼之间已经过去小半年了。 “脚感不错，”她满意地说，“大小也合适，”女人的眼中盈满笑意，问道，“什么时候买的？” 许温雅用手背蹭了蹭鼻梁，“上回你来过之后。” 说完他牵着她往沙发上走去，林幽自然没忘了今天来这儿的使命，她提醒道，“不是收拾行李吗？” 许温雅坐下后就将人抱住了，因这突然的动作，林幽没站稳，身体往一侧歪去，却刚好坐在他的腿上，两人的呼吸瞬间相缠，“做什么？”林幽眼眸闪动着，轻声问道。 许温雅目光沉沉地胶着在她的脸上，“看看你，”他说，“去吴江后就看不到了。” 林幽心中一紧，心底刻意压制的伤感被他这句话轻易释放出来，她嘴唇抿得平直，眼中盈满泪光，却仍硬撑着，“怎么看不到？不是可以视频？” 许温雅看着她强忍泪意的模样，心中的不舍和担忧更浓烈几分，搅得他整颗心都像在经历风暴，动荡不安，“林幽，你在家好好的……”他眸如点漆，深深地看着她，“好好地等我回来。” 林幽瘪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你早点回来。”她说。 许温雅重重点头，沉默着将人拥入怀中。他担心她，发疯一样的担心，担心她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会不会无聊，担心她会不会好好吃饭，会不会受不了隔离的憋闷跑出去乱逛…… 然而他最担心的是，她的外公已然油尽灯枯，很快就会走到生命尽头，她的亲人又将少一个。他不敢想象那一刻来临时，她该多么伤心绝望，他知道她身边需要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然而他，却不能陪在她身旁。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拥抱了很久，直到林幽突然说，“你的腿会不会已经麻了？” 许温雅摇头，微刺的下巴无意识地在她脸上蹭了蹭，林幽只觉得脸上又扎又痒，耸着肩膀往后靠去，“扎人。”她说。 许温雅愣了愣，旋即用蜷起的食指轻揉女人白皙的脸颊，“饿了吗？”他问。 林幽中午吃了不少，现在一点饿的感觉都没有，但她担心许温雅会饿，便问，“你饿了吗？” 许温雅黑眸暗了暗，目光从她晶亮的眼眸移到粉嫩的唇，流连片刻，男人的目光带着侵略感再次转向她的双眸，“饿了。”他哑声说。 林幽不疑有他，歪着头说，“那我们吃什么？外卖也不能叫，就只能自己做点了。” 许温雅的目光仍带着目的性定在他的唇上，看上去就像在专注地听她讲话，待她说完，粉唇终于要闭合的瞬间，他仿佛终于等到了时机，男人的唇倏地贴上去，“先吃你。”他说。 两人的缠绵从沙发转移到床上，林幽被他亲得浑身发软，仍没有忘记提醒，“你买那个了吗？” 许温雅的唇在她的锁骨之下流连，听到她的声音，炙热的喘息辗转向上，直至女人的唇，“买什么？” 林幽抿唇未答，许温雅便又问了一次，“买什么东西？” 林幽被他问得有些火大，“你小弟的雨衣。” 许温雅的动作顿住，头贴在她的颈窝处闷笑出声。旖旎在顷刻间淡去良多，他俯身看着她，眸光微闪，“谁的雨衣？”声音如过了砂，低哑至极。 林幽脸颊粉红，抿唇看着他。 许温雅身体微微耸动，沙哑的声线带上明显加快的喘息，“嗯？”动作幅度随着上扬的声线加大，林幽不禁呻吟一声。 男人失控一般，单手扯开掩在林幽身上的最后布料，他贴近她的耳朵，缓慢而轻柔地说，“中午你说完我就去买了，”他兀自哼笑一声，语气如邀功一般，“我乖不乖？” 林幽抬手将他脸颊上的肉捏到变形，笑吟吟地说，“乖。” 许温雅任她捏，甚至好脾气地侧了侧脸，让她捏得更顺手。等到林幽松开手，他才重新靠过来，沉声问道，“现在……继续吗？” 林幽：“……” 前面中断的事便如他所说的继续下去，旖旎相缠的氛围再次聚合，满室尽是春色…… 晚饭被一推再推，直到十点半。许温雅帮林幽简单地清理过之后，随便套了身衣服出去做饭。他们简单吃了点，洗刷过后躺在床上各自看着手机，然而看着看着，不知谁先抛来的一个眼神，两人便又突如其来地抱在一起，开启了新一轮的纠缠，恨不得不休不止…… 这一次偃旗息鼓时已经到了后半夜，林幽恹恹地趴在床上看着他收拾行李，她身上未着寸缕，被许温雅用被子裹着，只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胳膊和面若桃花的脸。 看他往行李箱里叠放着换洗的衣服，林幽心里的酸涩又冒出来，“要去多久啊？”她问。 许温雅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要看那边的情况，”他将手中的衣服放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我一定尽量早些回来好吗？” 林幽一时无声，良久，她叹了口气说，“既然去了就善始善终吧，”她的手触到他的，随即被他握进手中，林幽对他笑了笑，说，“我不会拖你的后腿。” 许温雅的一颗心被这句话揉得七零八碎，又被女人好好地拼凑，合并成他梦中的形象。让他还没有离开，便已经开始疯狂地想念，“我要是想你了该怎么办？”男人的声音又沉又哑，像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 林幽唇角勾出深深的笑意，“视频啊，”她忽然想到他的任务，或许他们连视频的机会也不一定有很多，她想了想，不假思索地说，“想我的时候就多救治一个病人。” 许温雅垂眸沉思着，终于轻轻笑了，“那我可能会救治很多病人。” 林幽心跳骤快。 那我可能会救治很多病人。 因为不断地想念，所以要不断救治，似乎这样，那些被救治的病患便成了他们的见证者。当想念被冠以神圣，连他们的爱情都变得更加高尚了。 第二天两人腻歪了一上午，虽然他们刻意避开不谈，刻意说着稀松平常的俏皮话，但当离别渐近，林幽还是不由地红了眼眶，许温雅沉默着擦拭着她的眼睛，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开车把许温雅送去医院。楼前的停车场已经停了一辆大巴车，许温雅和其他驰援吴江的医生即将坐着这辆车前往机场。 林幽停好车便坐在那里不动，她的手依然握着方向盘，抿唇沉默着。许温雅深深地看着她，良久，他说，“回去注意安全。” 泪珠已经在眼眶内聚集，林幽眼前一片模糊。他们事先都说好了，她把他放下立马就走，绝不看着他离开。 “可是，我一会儿要去看外公的……”林幽嗫嚅着说，“姨妈说外公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 许温雅默了默，说，“那你现在就去病房，多陪你外公一会儿……”他没办法在她的注视下离开，他觉得他会疯。 林幽轻咬着下唇，赌气地说，“我才不送你离开呢，”她的声音已带上明显的颤意，却还是嘴硬，“我才没那么矫情。” 外面，医生已经在楼前聚集，林幽和许温雅同时往那边看去。“可能要拍合照了。”许温雅说。 “那你快去吧，”林幽淡淡地催促道，“我要去看外公了。” 许温雅一直看着她，目光闪动着，哑声说，“不再抱抱我吗？” 林幽用力摇头，眼泪随着她的动作洒落，“才不要……”她强忍着哽咽倔强地说。然而下一秒她被男人用力搂进怀里，泪被衣襟吸拭，全数融进男人的心跳里，“乖一点，等我回来。”他声音低颤着说。 许温雅最后看了她一眼，然后迅速下车离开。他走向楼前的人群，脚步有几分凝滞，但终究没敢回头。 第75章 你不要总想我，你要好好…… 林幽没有离开, 她隔着车窗向聚集的人群望去，许温雅穿着统一的冲锋衣，已经融入驰援队伍, 她微眯着眼睛一一辨认，可怎么都找不到他。 慌乱突然袭上心间, 林幽嘴唇颤抖着动了动。紧接着，她突然打开车门, 下车的瞬间胸口安全带勒住，林幽皱了皱眉，懊恼地解开。车门被大力关上, 她朝着人群飞奔过去。 合影结束, 医生开始陆续上车, 周围送行的医生和亲属都戴着口罩, 看不清面目, 却有着同样泛红的眼眶。 林幽突然发现自己忘记戴口罩，她急得快哭了，赶紧返身回车里拿。等到她再次跑过来时, 车下除了送行的人, 已经没有穿同款冲锋衣的驰援医生了。 她脚步倏地慢下来，局促着踟蹰不前。接着，委屈和不甘令她再度加快脚步, 朝着大巴车的方向狂奔不止。 车开始发动，发出清晰的轰鸣, 林幽心中一紧，泪水失控地奔涌而出。她的脚步未停，泪打湿了脸颊，寒风刮过凉意顿生。 远远地透过大巴车的窗户, 她看到有个身影从后排往前方移动，速度很快。还没来得及细想，随着滴滴的声响，车门缓缓打开，林幽似有预感，目光定定地看着那里。 终于，她的目光对上男人深邃的眸，那里如翻涌着的海，隔着不近的距离，眼眸中的巨浪几乎要将她吞噬。 直到门全然打开，许温雅单手扶住门框，大步迈下，他穿过送行的人群快步朝她走来，男人的脚步加快，从快走逐渐成了小跑，两人的距离渐渐拉近。看着突然走近的许温雅，林幽愣了愣，随即朝他奔去，风声在耳边略过，如同呼吸，如同她擂动的心。 “许……”终于到了可以触碰的距离，林幽脚步刹住，没来由地生出些胆怯，然而下一秒，许温雅长臂一展，将她整个人拢入怀中，她的话音埋在男人胸口，变成心酸而满足的轻叹。 “不是说好不送吗？”许温雅的声音蓦地在头顶响起，隔着口罩，混杂着微微的喘息。 林幽的泪水打湿他的衣襟，她带着哭腔说，“我才没你那么狠心……” 胸腔中的那颗心瞬间软成一滩温热的水，随着脉搏的跳动浸湿他的四肢百骸，连眼眶都湿热了，“我只是……”他的唇翕动着，突然哽住了话音。 “只是什么？”林幽的声音嗡嗡的。 许温雅张了张嘴，却是告诉她，“没什么，”他的胸腔随着声音震动，“是我的错。” 他没办法把真实的想法告诉她，对于他来说，驰援吴江是使命必达，可对她的深深牵挂却有让他驻足的力量。两边皆不可舍，他却要狠心将她暂时抛下…… “我会很想你的，”林幽眼睛闪动着看着她，“可你不要总想我，你要好好工作。”她认真地想了想，又说，“你可以休息的时候多想一会儿……” 许温雅掩在口罩下的唇勾了勾，“好，”他说，“空闲的时间全是你的。”他笃定地沉声承诺。 林幽低低地答应着，她偏头朝车的方向看去，接着鼻头一酸，眼泪再次涌出，“你该走了。” 许温雅沉默着注视着她，他隐忍着情绪，故作轻松地说，“你亲亲我就走。” 林幽红肿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接着，她扶着许温雅的肩膀慢慢踮起脚尖。她想起在电影院里隔着口罩的那个轻吻，只是那一次，她犹豫不决瑟缩不前，连亲吻都是被动的。而这一次换她主动，两人的呼吸间依然隔着口罩，只是不同于电影院里的晦暗不明，此时借着午后晴好的阳光，在眼眸拉近的瞬间，他们都在对方的眼中看清了彼此。 大巴车载着许温雅一行人离开后，林幽在原地驻足了很久，她的心似乎空了一大块，空荡荡地跳动着。良久，一阵寒风吹过，脸颊微凉，林幽慢慢回神。她抚住被风吹乱的头发，然后转身朝病房楼走去。 外公被安排在一间双人病房，她过去时，姨妈正在帮外公擦手。见她过来，姨妈笑了笑，低声说，“送许医生走了？” 林幽愣了愣，随即点头，“你也知道他去吴江的事？” 姨妈绕到病床另一边，执起外公另一只手擦拭着，“前天许医生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了，说放心不下你。” 林幽心中一紧，心跳骤然增速，“他……还说什么？” “说让我看着你，不让你乱跑。”姨妈挑眉冲她笑笑，“所以要听姨妈的话，不然我会告状的。” 林幽抿了抿唇，嘴上说，“我能往哪儿跑，顶多来医院呗。”心里却荡起一圈圈涟漪，轻柔地撞击着心房。 “外公今天怎么样？”林幽走近，端详着外公的脸，他睡得并不安稳，戴着氧气罩呼吸仍时重时缓，桌上的仪器有节奏地发出嘀声，数字跳动着，机械而冰冷。 姨妈的眉眼垂下，俯身将水盆放在一旁，然后替外公掖了掖杯子，她的动作缓慢，做完这些才哑然开口，“医生说，让我们随时做好准备。” 林幽的呼吸窒住，她张了张嘴，话未出口，眼泪却先流下来。 姨妈看了过来，眼眶明明通红，唇角却勉强带着笑意，“你外公糊涂了这么多年，到了那边看到你妈妈会不会又糊涂了？” 林幽唇角刻意勾起，想笑却没笑出来，“不会，”她说，“外公疼我妈妈，看到她就什么都好了。” 姨妈笑得苦涩而心酸，“是啊，就疼你妈妈，老头特别偏心。” 天快黑的时候，林幽让姨妈回去，今晚她想留下照看外公，姨妈确实有些累了，她看了看还在睡着的外公，迟疑片刻才说，“那我明天一早过来。”林幽答应着，她便收拾东西走了。 林幽在病房呆坐了一会儿，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她的神思收回，拿起手机查看，是许温雅发来的微信。 他说：刚下飞机，现在正在去往医院的路上，你照顾好自己。 刚下飞机就直接去医院？林幽眉心微蹙，点击屏幕回复：直接去医院工作吗？不休息吗？ 她放下手机等着，然而许温雅那边却始终没再回复。 林幽呆坐着，心中跌宕不安。一下飞机就直接奔赴医院？吴江的疫情真的比想象中更加严重？ 她退出微信打开热搜新闻，有关吴江疫情的热搜占据热搜大半版面，她一一点开查看，然后很快退出。然而有一条却让她目光瞬间顿住，久久凝视。那条热搜的标题是：多地医护人员驰援吴江。 她打开那条热搜，简短的文字介绍下是九张医护人员合影的照片。林幽一眼便看到其中一张是商阳市人民医院医疗队。她的呼吸霍然加快，随即点击那张照片，她将照片放大，一点一点地移动屏幕，目光从相同的冲锋衣中一个一个略过。 终于，在最后一排靠近边缘的位置，她找到了许温雅。虽然他戴着口罩，仅露出的半张脸也并不清晰，但林幽却可以确定，那就是他，是许温雅，她的许温雅！ 她按耐住内心的激动，将这张照片保存，然后目光上移去看那段文字介绍。介绍说，北都、商阳、新洲等多地医院医疗队顺利抵达吴江，312名医护人员积极奔赴吴江各个医院，抗击疫情，使命必达，期待你们早日凯旋而归！ 林幽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她知道许温雅现在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小爱缠绵，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虽然联系并不畅通，但她清楚地知道，在他可能为数不多的闲暇里，他的脑海里、意识里，一定会出现她的身影。 放下手机后，林幽才想起自己没准备洗漱用品，她起身去楼下的小商店买了些回来。前后不过十分钟的时间，当她再度回到病房，刚打开门便听到外公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含糊不清。 林幽一愣，旋即快步走到病床前，外公的眼睛依然紧闭着，只是嘴唇不停翕张像是在说话，时不时地还会发出个别音节，但前后并不连贯，完全听不出他说了什么。 林幽将东西放在一旁的空病床上，然后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他。过了很久，外公长长出了一口气，呼吸渐渐平缓，又沉沉睡去。 “是梦见什么了吗？”林幽轻声问，知道外公不可能回答，她自言自语道，“梦见我妈妈了吧。”这样想着，她心里便觉得温暖了许多。 晚上外公醒来时，林幽正坐在旁边吃晚饭，看到外公突然睁开的双眼，她不可置信地愣住，试探着问，“外公你醒了？” 外公的嘴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林幽赶紧放下手中的筷子靠过来问道，“饿了吗？我给您买了白粥，您等会儿喝点吧。” 外公闭了闭眼，轻轻点头。林幽面上一喜，几口便把手中的包子吞下去，她用湿巾擦了擦手走过来说，“我帮您把床摇起来些。” 她一手扶着床围，一手慢慢摇动手柄，随着她的动作，外公上半身慢慢坐起来。 “这样可以吗？”林幽停下动作问。 外公摇头，林幽便继续转动手柄，直到的外公与她能面对面才停下动作，“这样就可以了，再摇您就趴下了。” 外公轻轻笑了，他的嘴唇动了动，轻声说了句什么，林幽没听清，走到他身边问道，“您说什么？” 外公的手颤巍巍地抬起，在林幽肩膀上轻触了一下，他的脸上有笑意，但声音却含糊而吃力，“幽幽长大了……”他说。 林幽的双眸霍然睁大，泪水在眼眶中聚集，咸涩的泪蜇红了整个眼眶…… 第76章 一封信 看到林幽滚落的泪珠, 外公温和地笑了，他呼吸有些急促，氧气罩上的雾气不断地聚集消散, “还是爱哭……”他说。 林幽抹去脸上的泪，唇角轻扬, 像过去那样撒起了娇，“外公终于记起我了, 我开心得都哭了。” 笑意从外公脸上淡去，毫无神采的眼眸微微泛红，“那年……你爸妈应该和好了吧？” “什……什么？”林幽直觉外公说的是爸妈去世的那一年, 她不可置信地问道, “外公, 你……知道？” 外公闭了闭眼, 幅度很小地点头, “你爸爸找过我……很多次，他说放不下你们娘俩，”外公声音停顿住, 艰难地呼吸几口, 接着说，“他怕你妈不愿意，还……还写了一封信寄给她。” 林幽屏住呼吸, 心跳因紧张和激动而渐次加快，几乎冲破胸膛, “一封信？”她声音颤抖着问。 “他说如果……你妈还不同意和好，他就每个星期都给她写信，就像当年……追她时一样。” “我爸爸……我爸爸……”林幽的泪水突然肆虐而出，她突然放声哭泣, 语不成声地重复着不和逻辑的话，“我没有……我爸爸他想和好的……不是我……” 她脑海中不断闪现那一天的画面。 那天，她和妈妈开开心心地来到城郊的度假村。爸爸也来了，是被她找了个自认为完美的借口哄来的。她故意设计两人的偶遇，然后在他们明显不自在的相处中找了个由头匆匆离开。那天她一个人躺在酒店的大床上，心里还在不由地窃喜，车上有她事先准备好的鲜花，还有那把爸爸曾常常拨弄的木吉他。一切都那么完美，她相信爸爸妈妈一定会和好如初…… 然而，她没有等到好消息，却等来了父母双亡的噩耗。 那一天无比漫长，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她被警察带去现场辨认死者，距离很远她就看到那辆撞到变形的车。林幽耳中“嗡”地一声，脚下踉跄险些摔倒，警察搀扶着她慢慢靠近，血腥味渐渐浓烈，警察告诉她，远远地看看死者穿的衣服就可以，不用走近。 可林幽却执意要去，她不明白，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怎么转瞬之间就变了模样…… 她近乎疯狂地乞求，她要确认，她不相信，那里躺着的人不可能是她的爸爸妈妈。 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她终于又走近了一些，她看清楚了。她的爸爸，她的妈妈……他们都躺在那里，浑身血污…… 她的整个世界轰然崩塌，没了阳光，没了鸟语，只有数不尽的负罪和后悔。 她几乎每天都在回忆和追悔，如果不是她的自作聪明，爸爸妈妈是不是就不会死。他们不和好又怎样？即便分开了，她依然拥有他们，他们会好好活着，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变得越来越好…… 可他们不在了，不会再看着她长大，她也不会越来越好，她只能……慢慢蹉跎岁月，如背阴处不起眼的石子一般，了却余生。 隔了好久，林幽才渐渐平静下来，她擦干脸上的泪痕，将保温桶里的白粥倒出来一些。外公有些累了，倚在床头静静地看着她，他的呼吸急促，仿佛不敢有一丝停歇。 林幽将外公的氧气罩暂时摘下来，然后端着碗坐在床边，她用勺子舀了一勺凑到外公嘴边，像哄孩子一样轻声说，“外公，张嘴，啊——” 外公浅浅地笑了笑，顺从地张开嘴吃了一口，他眉头蹙紧，艰难地咽下，林幽再递来第二勺时他便不再张嘴了。 “不吃了吗？”林幽放下勺子，故作为难地说，“外公现在的饭量比小婴儿还小。” 外公闭着眼笑，没有力气再说话。林幽无声地叹息，拿纸巾帮他把嘴擦拭干净，然后重新给他戴上氧气罩，“睡一会儿吧。”她说，接着她起身走到床尾将病床摇下，外公始终闭着眼睛，面上神情淡然而平和。 第二天林幽正用温水帮外公擦脸，姨妈就带着早餐过来了，“还没开始输液？”姨妈将早餐放在桌上问。 “还没有。”擦完脸，林幽又去擦外公的手，她的动作格外轻缓，仿佛怕扰了外公的清梦。 她手上动作未停，抬头看了姨妈一眼，突然说，“姨妈，外公记得我了……” 姨妈身形顿住，不可置信地转过来看着她，“记得你是林幽了？”她问道。 林幽嘴唇抿得平直，眸子低低地垂着，“外公还说起了我爸妈的事，他说……我爸爸早就想和妈妈和好。” 姨妈叹了口气，“是啊，我也以为他们一定会和好，他们根本就放不下对方。”如果不是那次意外……姨妈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你赶紧吃饭吧，吃完回去好好睡一觉。” 林幽答应着，在桌前坐下，接过姨妈递过来的勺子。 吃完早饭，林幽又在病房逗留了一会儿才被姨妈撵走。她回到家洗了个澡，然后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她已经很困了，然而脑海中还在不断回想着外公说的话。 “他怕你妈不愿意，还……还写了一封信寄给她。” “他说如果……你妈还不同意和好，他就每个星期都给她写信，就像当年……追她时一样。” 那封信？爸爸曾经寄给妈妈一封信？ 林幽猛地从沙发上坐起，呼吸因激动而急促。她快步走到爸妈曾经住的主卧，冲到窗前猛地将窗帘拉开。阳光倾泻而下，照亮了房间的每个角落。 她翻找着屋里的角角落落，把能想到的地方全都找了一遍。 没有信。 林幽额头渗出汗珠，她不甘心，转身出门走到书房，将书架和储物箱都翻找一遍。可是依然没有那封信。 林幽瘫坐在地上，眼中闪着奇异的光，心中仿佛生出执念一般，一定要找到那封信。脑中倏忽间有一个念头匆匆闪过，她突然起身，抄起衣架上的棉服和钥匙便冲了出去。 她走到楼下的储藏间，拿出钥匙去开那把几乎生锈的锁。她的手颤抖着，几次都没对准锁眼，良久，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再度动作，“咔哒”锁打开了。 林幽推开储藏室的门，一股久不见光的潮湿霉味扑面而来，小小的空间昏暗压抑，让她有一瞬间的窒息。她稳了稳身形，找到墙壁上的开关将灯打开。 昏黄的灯光下，储藏室里的物件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她一眼便看到搁在架子上的那把木吉他，黑色的吉他包上蒙了一层灰，它安静地躺在那里，已经多年未被拨响。 林幽收回视线，开始在储藏室里翻找。她把所有的箱子都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地翻出来，又把架子上下能储物的地方全都翻找一遍。 她确实找到两封泛黄的信，但那似乎是更早之前爸爸写给妈妈的，里面是一个男人对心爱女人的深藏浅露的情思，语言简单而淳朴。 储藏室里的物件统共就这么几件，都被她翻找了一遍，可是竟然也没有她想要找的那封信。 林幽的肩膀垮下来，目光飘忽着无意识地在储藏室略过。她的目光定格在木架上的那把吉他上。 迟疑片刻她走过去，踩着木凳去拿架子顶端的吉他，灰尘瞬间被惊扰，在灯光下旋转漂浮。包里的吉他弦被触碰，发出颤动的弦音，那声音隔着着时光，被无意拨响。 她拿到吉他，索性在木凳上坐下，皱眉略微吹去包上的浮尘。然后她拉开吉他包的拉链，吉他静静地躺在里面，被撞坏的一角、断掉的两根线，无一不在诉说着那场车祸的惨烈。 林幽将吉他拿出来放在膝盖上，右手抚过那两根断掉的弦，那里曾弹得出最完美的音乐，可是戛然而止的这些年里，它在想些什么？它有没有想起过多年前的那场灾难？以及那一对可能依然相爱的男女？ 她抚摸着吉他，心里突然生起无端的遐想。 在车祸来临前，爸爸有没有将它拨响过？妈妈有没有在鲜花簇拥下，温柔地笑着聆听爸爸的浅吟低唱？ 一切都已经无人知晓，只有这把吉他知道…… 林幽叹息着，欲将吉他重新放进包里。吉他包凌乱地堆在地上，她俯身拾起，抖动的瞬间，有东西从里面掉落出来，林幽愣了愣，低头看去。 那是……一封信。 信封被拆开过，封口微微张开着。 一个念头从林幽脑中呼啸，她的耳边倏忽轰鸣着，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除了她自己的心跳。 林幽手心出了很多汗，她在身上蹭了蹭，将吉他暂时搁在一旁，俯身捡起那封信。信封上印着她家的地址以及万凤竹收。她的手颤抖着将里面的信取出，慢慢将信纸展开。 那是她熟悉的字迹，爸爸的字迹。手颤抖地几乎无法看清内容，林幽只好将信展开放在膝盖上，定了定神，借着昏暗的灯光静静地读。 爸爸写给妈妈的最后一封信，就这样跨越时空呈现在她的眼前。 在信中爸爸说了很多他和妈妈相爱相知的点点滴滴，他特意制造偶遇机会，只为了在下班的路上和她相视一笑，他费劲心思地淘来热门的电影票，处心积虑地约她去看，他们终于确定了关系，他激动得失眠一整夜…… 林幽一边看信，一边静静地流泪，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沾湿了她微微翘起的唇角。 第77章 你怎么那么傻 一页读完, 她将信纸放在吉他上，继续读第二页。文字渐渐变得苦涩，林幽的心不由地颤了颤。 她依稀记得有那样一段时期, 妈妈每日愁眉不展，以至忧郁伤感、时时垂泪, 她不再对爸爸笑，而爸爸的目光也变得躲闪和不安。 那时她好像还在上初中, 从小到大她鲜少听到父母争吵，可是印象中却有那么一次，他们吵得特别厉害。林幽现在才知道, 那一次爸爸无意间推了妈妈一把, 导致妈妈摔倒流产, 爸爸那时并不知道妈妈已经怀孕两个月了……她也从不知道, 她曾经差点就有了一个弟弟或妹妹。 似乎就是从那时候开始, 家里的氛围变了，虽仍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但父母之间仿佛隔开一道无形的墙, 从妈妈流产开始, 爸爸就搬去书房，再也没回主卧。 再后来，爸爸工作外调, 空间距离和心理距离同时拉开，他们的关系彻底降入冰点。 等到林幽上了高中, 妈妈也曾试探着跟她提过，如果他们分开她会怎样。当时林幽反应十分强烈，妈妈也就不再提了。 林幽不想看着父母渐行渐远，一直想做些什么帮助他们挽回感情。可是那时的她也只是一个半大孩子, 能有什么办法？ 直到高三时的某一天，她晚上刷完题出去喝水的时候，无意中听到半掩着门的主卧里传来妈妈说话的声音，林幽脚步微顿，接着悄声走进去。床上，妈妈睡得并不安稳，她口中时不时地发出梦中的呓语，林幽不禁驻足细听，她听到妈妈喊的是“俊贤”。林幽愣住，她已经很久没听到妈妈这么喊爸爸了。她心中冒出一个大胆而疯狂的想法，如果爸爸刚好在妈妈身边，他亲耳听到妈妈这样叫他，是不是他们之间也会出现转机？ 她开始偷偷计划，与爸爸的联系也比往常更多，爸爸对她依旧温和，每次都嘱咐她要听妈妈的话，好好照顾妈妈。林幽相信爸爸妈妈必定都放不下彼此，只是缺少一个共处的契机，而她就要为他们制造一个契机。 终于等来假期，她费劲脑细胞把爸爸哄了回来…… 林幽闭上酸涩的眼，慢慢收回神思，继续看信。 她看到这样一段叙述： 竹子，女儿最近与我联系颇多，虽然我很很高兴，但是也会忍不住担心，她没有惹你生气吧？亦或者如我猜想的一般，我们幽幽是想为我们做些什么？如果真是那样，我们还是不要麻烦女儿了吧，咱俩的事情还是咱俩解决。过两天放假我会回去一趟，这封信也不知会不会先于我到达你的手里，如果信比人先到，你会不会被吓到？会不会觉得我……太唐突？ 但愿不会吧，我希望不会。 竹子，我们已经蹉跎了好几年，眼看着幽幽要上大学了，我不想再继续蹉跎下去。我心里一直有你，有这个家，我也知道你心里有刺也有恨，或许你还不想原谅我，可是我不能不去试一试。还记得当年我追求你的时候吗？每个星期我都会给你写一封信，你每次收到后都在背面给我回一句话，然后寄给我。当年我的期盼，似乎全在你的那句话里，想想真是挺傻，但是也真的美好。 我从没对你说过那三个字，现在人到中年更是说不出口，但是万事最怕如果。如果你愿意原谅我，不，即使你暂时不想原谅我，我心中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竹子，我爱你，从未改变过。 …… 林幽双手颤抖着抚在那张信纸上，她的泪滴滴掉落，有些落在信纸上，泅开一丝墨迹，她赶紧用衣袖轻蹭，把那丝潮湿抹掉。 泪湿处的纸张变得有些透明，林幽依稀看到纸的背面有一些淡淡的字迹。她心中一紧，下意识将信纸翻过来。背面靠下的位置，一行娟秀的字赫然印入眼帘。 你真是个傻瓜。 那是……妈妈的字迹，字里行间的语气是过去她和爸爸撒娇时常有的。 “你傻不傻？” “你怎么那么傻？” “你真是个傻瓜。” …… 更多的泪接连涌出，林幽擦拭不迭，只好用双手捂住面颊，声音呜咽着从指缝间传出，带着无尽的伤悲和委屈的释然…… 这么多年她带着罪责禹禹前行，一度以为那是她无意间一手策划的悲剧，如今却有了另一个更完满的故事。爸爸从未改变，他原本就打算回来见妈妈，而妈妈也同样放不下爸爸，她宽容地重新接纳了他。 虽然他们的爱情在这个时空戛然而止，但林幽相信，他们一定携手去了另一个地方，在那里他们继续相爱，继续他们未完的故事…… 林幽从储藏室出来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阳光洒在她脸上身上，温暖得让人想落泪。她脸上的泪痕未干，却也不再冰冷。那把木吉他安静地趴伏在她的背上，也重新见到了久违的阳光。 林幽回家后又重新洗了个澡，温热的水从头顶流下时，她想起了许温雅。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在忙，已经一夜了，总该休息休息了吧？ 洗完澡出来，她胡乱找了件衣服穿上，拿起手机查看。微信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她未作他想，将置顶的对话框打开给许温雅发了一条微信。 林幽：还在忙吗？要注意休息。 她拿着手机，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回复，脑中想着那些天马行空的事，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林幽是被视频通话的铃声吵醒的，她猛地睁开眼睛，还以为是在梦里。直到铃声中断，她才意识到那是许温雅打来的视频电话。她看着屏幕愣了愣，随即懊恼地点击屏幕，重新拨了过去。 许温雅很快接通，屏幕里的他轻轻地笑了笑，沉声唤道，“林幽。” 林幽的眼圈瞬间红了，她吸了吸鼻子没有说话，专注地看着他。男人眼下青黑，眼周和鼻梁被护目镜压出的痕迹格外明显，整个人显得狼狈又疲倦，“你是不是很困很困了？”林幽瘪着嘴，几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不困。”许温雅眼眸清亮，“刚换班就看到你的微信，”他声音压低说，“抱歉，让宝宝等了那么久。” 林幽的眼圈更红了，泪珠打着转滚落下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她用手背将泪蹭掉，说，“不回微信也没关系，我不会怪你。” 许温雅眉心轻蹙，眼中溢出疼惜，柔声哄道，“不要哭了，不哭了宝宝……”他叹了口气，哑声说，“不回微信是不可能的，我受不了。” 林幽心间微颤，抿了抿唇问，“那边情况怎么样？” 许温雅深邃的眼眸中闪过压抑和担忧，“情况不好，我们来之前医疗物资都不够用，”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后续还会有医疗队和物资到位，相信很快会好的。” 林幽点点头，她想把这两天发生的事告诉他，可看到他明明疲惫却分明在强撑的样子，忽然改了主意，她的唇角微微上扬，轻声说，“我找到那把吉他了，你还想听我弹吗？” 许温雅的表情突然凝滞，紧接着，男人眉眼间染上灿然笑意，他的声音激动而不自知，像个孩子一样重重点头，“当然想！”他再次确认，“真的可以弹？” 林幽浅笑着点头，“真的，不过吉他有些破损，弦也断了，修好后才可以，而且……”她迟疑一瞬说，“我很多年没碰过吉他了，不知还能不能弹好。” “你会弹得很好，不要担心，”许温雅双眸闪着微光，肯定地说，“只要是你弹的，我都喜欢。” 林幽微笑着看他，突然冒出一句，“你怎么那么傻？”说完林幽愣住了。她突然理解了妈妈说这句话时的心情，那是对爱的人才会表露的毫无负担的撒娇和任性。 屏幕里许温雅笑得开怀，仿佛甘心情愿地做一个傻子，她身边的傻子。 后来林幽连哄带吼，终于让许温雅乖乖去休息。她转眸看着立在墙角的吉他，垂眸想了想，然后拿起了手机。 林幽后来躺在沙发上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三点了，她觉得有点饿，起来去厨房随便弄了点吃的。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带着吉他走出家门。 她和曾经教过她吉他的连老师约好在店门口见面。连老师这几年在一所中学对面开了家吉他培训机构，最近因为疫情门店关闭。今天突然接到林幽的电话，听说她想修理吉他，便约着她来店里看看。 林幽来的时候，他也是刚到，多年未见，他发福不少，整个人散发着幸福肥的气息。林幽提着吉他走过来，眉眼微弯熟络地说，“连老师，好久不见。” 连老师眼神一愣，随即被口罩遮住的半张脸倏地撑大一些，是他惊讶地张开了嘴，“林小妹！哎呀，越来越好看了！” 他迎上来接过林幽手中的吉他问，“就吉他是……你爸那把？” 林幽垂眸点了点头，“放着太可惜了，想修一修继续用。” 连老师沉默几秒，语速缓慢地说，“当年你爸走得突然，这吉他也算是个念想，”他眼神在吉他包上扫过，轻叹道，“挺好。” 进到店里，连老师打开包，将吉他取出来端详，林幽问：“好修吗？” 连老师没有抬头，“问题不大，交给我吧。” “那大约多久修好？” 连老师想了想说，“林小妹的活我肯定紧着来，两天就成。” 林幽面露惊喜，感激地说，“那先谢谢连老师啦！” “嗨，不用跟我客气，”他的手指从弦上拨了几下说，“冲你爸我也得好好修。” 林幽眼眶一热，赶紧垂眸掩住…… 第78章 许哥的盛世美颜 和连老师告别后, 林幽直接去了医院。她轻轻打开门，往病房里看了看，姨妈正半躺在那张空床上休息, 林幽走进来都没把她吵醒。 林幽脚步更轻，将买来的晚饭放在桌上, 然后在外公床边坐下。 外公的双眼紧闭着，眼皮很薄, 能看到眼球的转动，他一定又在做梦了吧。林幽搓了搓微凉的掌心，慢慢握住外公的手指, 他瘦了一大圈, 连手指都干瘦如柴。 姨妈突然醒了, 看到林幽她怔了片刻, 坐起来揉了揉头发说, “什么时候来的？” 林幽笑了笑，“刚来，”她微抬下巴对姨妈说, “我带了晚饭, 姨妈你去吃吧。” 姨妈将身子坐正，醒了会儿神，突然说, “医生说你外公可能就这两天……”她盯着林幽霍然扣紧的手指接着说，“医生问到时候还要不要抢救。” 大脑仿佛失去了思考, 林幽只能凭本能回答，“当然要。” 姨妈点头，“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医生说, ”突如其来的哽咽让她的话音窒住，良久，她平复着呼吸，继续把话说完，“医生说抢救成功的概率并不高，就算成功也不过是增加他的……痛苦。” 手中攥紧的手指突然动了动，林幽垂眸看去，她似乎把外公的手攥疼了，手中力道霍然放松，她下意识朝外公的脸望去，他已经睁开了眼睛，“外公！”林幽轻声喊道。 姨妈已经从床上坐起，听到她的动静，几步跨过来俯身看着外公问，“爸，你感觉怎么样了？” 然而外公却只是盯着天花板，深深浅浅的呼吸着，没有任何反应。 林幽心中一凉，姨妈已经反应过来，迅速按响呼叫铃，失声喊道，“医生快来看看！27床，27床！” 很快医生便赶过来，监护仪发出强烈的波动，外公的的呼吸已经微不可查。 “医生，快救我外公！快救他！”林幽红着眼声嘶力竭地喊道。 医生即刻安排抢救流程，林幽和姨妈被阻挡在外，看着护士急匆匆地推着抢救用品走进病房…… 十分钟后，病房门打开，医生走出来，沉默地看着他们，然后摇了摇头。 姨妈一下子瘫坐在地，哭声悲戚地传来。林幽脑中空白一片，感觉天花板都在摇晃，她摇了摇头，急促而认真地说，“您再试试……再试试吧，好吗？” 医生看着她，说出了那句最残忍的话，“病人抢救失败已经离世，时间17时25分。” 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离她远去，她被姨妈扯着走进病房，去看外公最后一眼。所有的感官在看到外公的那一刻开始回笼，她慢慢走到病床前，触摸他仍带着温度的手。 怎么就离开了呢？ 怎么那么快……就离开了呢？ 思维和意识仿佛都走进了死胡同，她歪着头久久地看着床上的老人，他双眼紧闭，面容安详，和睡着时没什么两样，只是他的呼吸，已经停止了。 林幽莫名想起曾经在网上看到的一个说法，人死后五感中最后消失的是听觉。她愣了愣，突然跪伏在外公床侧，靠近他的耳畔轻声说，“外公，我妈和我爸他们和好了，我找到了那封信，”她哽咽着说，“您可以放心了。” 她久久地看着床上的人，眼泪终于如决堤一般涌出…… 外公的葬礼很简单，他与外婆合葬在一起，永远长眠。 外公走后的几天，林幽每天晚上失眠，只能在白天勉强睡两三个小时。吉他几天前就已经修好，连老师打电话过来让她去取，林幽完全提不起劲头出门。这段时间胡安娜小区里因出现一例确诊肺炎患者，所以小区住户被隔离，禁止出入，她想来看看林幽都出不了门。 许温雅从医院同事那里得到消息后，紧接着便发来视频通话，他似乎正在工作，从头到脚穿着白色防护服，脸上也被护目镜和口罩挡得严严实实。男人手上戴着无菌手套不方便触碰手机，这会儿手机正让别人帮忙拿着。 “林幽，”他微躬着身子凑近镜头问，“你还好吗？” 林幽抿唇勾起一丝笑意说，“我还好，不要担心。” 许温雅仔细端详她的神情，微微叹息道，“这两天没睡好吧？” 林幽不自然地蹭了蹭眼睛，“嗯，变丑了，你会不会嫌弃我？” “那我和你一样，两个黑眼圈，你会不会嫌弃我？”许温雅反问。 林幽摇摇头，“不会嫌弃。” “那不就得了。”他说。 林幽默了默，突然问，“谁帮你拿着手机呢？” 许温雅还未开口，林幽便听到一个年轻小伙子开朗的声音，“嫂子，我是许哥的男同事小米，你放心，许哥的盛世美颜被遮得严严实实，没人看得见！”他特意将那个“男”字拖长了腔调，整句话说地零碎又有趣。 林幽被逗笑，“多谢小米医生。”她说，“那还要麻烦小米医生多多照顾许医生，让他注意身体。” 小米刚在手机里露了下脸，接着便“哎哟”一声，略显夸张地吐槽，“许哥你怎么还恩将仇报呢？” 林幽轻轻笑着，声音尽量显得轻松而自然，“许温雅，你别欺负人家小米了，我还指望他帮我看着你呢。” 许温雅看着屏幕，被遮得严严实实的脸完全看不到表情，但林幽却分明看出他仍是一脸担心。她知道他对她放心不下，可她也知道他现在使命沉重，疲惫不堪，她不能再让他分心和担忧了。她清了清嗓子说，“好了，我没事，你好好工作，然后好好照顾好自己。” 许温雅肩膀抬起一些，又慢慢放下，是深深呼吸的样子，“我知道，”他说，“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好好休息，好好吃饭。” 林幽点头说，“我知道，你快去工作吧。” 许温雅“嗯”了一声，他抬眸瞥了镜头外一眼，然后忽然靠近屏幕看着她说，“我很想你。” 林幽没想到他会在有外人的情况下，如此直白和大胆，愣怔几秒才轻声说，“我也想你。” 林幽住的小区监控也比之前严格，非特殊情况防疫人员都不允许进出。这天连老师正好路过，顺道把吉他带了过来。他进不了小区，打电话让林幽出来拿。林幽刚睡了一觉，迷迷瞪瞪地穿上衣服就出门。 连老师将吉他隔着门禁递进来，他已经知道林幽外公的事，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便劝慰道，“林小妹，没事弹弹吉他吧，别闷坏了。” 林幽要给他转账，他执意不收，边走边大气地摆手说，“没几个钱，别当回事。” 林幽感激地对他笑了笑，连老师也笑着朝她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这天晚上，林幽依然睡不着，她躺在沙发上辗转反侧了两个多小时，眼看着时针从数字十跳到数字十二。她无奈地起身，拿起茶几上的吉他拨弄几下。可是天太晚，她害怕吵到邻居，只好又把吉他放下。 临近天亮林幽才迷迷糊糊睡着，再醒来时已经上午十点半了，这一觉她睡得比较沉，醒来后整个人清爽了许多。林幽去卫生间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出来，她没觉得饿，便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倾身拿起吉他。 六根弦都被连老师换了新的，音也已经被调好，轻轻拨动，弦音带着震颤传来，饱满而富有空气感。 林幽在平板电脑上找到《外面的世界》的谱子，一句一句地对照着弹。曾经她很喜欢这首歌，这也是她曾经弹得最多的一首。如今虽生疏了很多，但是好在指法她还记得，几遍练习下来就能弹得有模有样的。 不知不觉已经是中午，林幽去厨房下了碗面条吃，吃完后，她又抱着吉他继续练习，一直到下午三点，她已经能把这首曲子弹得非常熟练，而且可以边弹边唱。 林幽心里生出一股冲动，她特别想把这首歌弹给许温雅听。这个想法令她兴奋又激动，连坐都坐不住了。她想着下次视频的时候弹给他听，可是即便是这段时间她都有些等不了…… 她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随即放下吉他大步走进书房，从书架上取下一个立式手机支架。这还是那天她翻箱倒柜找信的时候翻出来的，印象中好像是很久之前买手机的赠品。 她将支架立在茶几上，然后把手机固定在上面，打开录像前置摄像头。接着她坐在沙发上抱着吉他。她看向镜头里的自己，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傻乎乎的。林幽撇了撇嘴，探身调整支架角度，坐下再看，镜头里就只能看到脖子以下的部分了。 她感觉自然了很多，重新抱着吉他，慢慢拨动琴弦。 原本林幽不打算唱的，但前奏结束的那一刻，她自然而然地开口唱出了声。 唱到那句“在很久很久以前，你离开我去远空翱翔”，她才突然意识到。林幽神情不由愣怔一瞬，但视频拍不到她的脸，只能听到短暂的停滞。林幽回神，没再纠结，完完整整地将整首歌弹唱了一遍。 一曲终了，她起身将手机取下来查看录制效果。视频中，女人纤长白皙的手指拨动琴弦，动作娴熟而洒脱，林幽觉得很满意，唱得部分除了那一瞬间的停顿，倒也挑不出来别的毛病。 她轻舔唇角，喜滋滋地打开微信对话框想把视频发送给许温雅，可是点击“发送”之前，林幽突然有些莫名的难为情，而且这首歌的歌词怎么听都有些……过于暗示了。 林幽把手机放下，丧气地躺在沙发上。吉他压在胸口，她有意无意地拨弄几下，声音断续又动听。 突然她想到什么，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林幽重新拿起手机，打开应用市场重新下载了“抖音”app。 她记得许温雅有这个程序，而且还关注了她。那她就可以“不动声色”地发送视频，然后再“自然而然”地被他看到了…… 林幽不禁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掌，看着下载完成的小程序，她的唇角慢慢勾起。 第79章 还不乖乖睡觉 许温雅自然是没什么时间看抖音的。他休息的时间除了和林幽视频, 向父母报平安，剩下的时间便是睡觉。所以林幽在抖音上发布那条视频后，得到的点赞评论很多, 唯独没有他的。 又一次视频通话时，林幽有些沉不住地了, 她暗示道，“你最近看抖音了吗？”说完她又觉得不能暗示得太明显, 想了想她接着说，“我看到抖音上有好多关于吴江疫情的视频。” 许温雅不疑有他，“最近没看, 没有时间, 看你比较重要。” 男人的语气格外一本正经, 林幽的心不由地颤了颤, 恍然觉得自己那些千回百转的小心思有些多余。 她确实像歌里说的那样, 在等着他的归期啊。她又何必隐瞒呢？ 林幽抿了抿唇，轻声告诉他，“其实我……录了一段视频发在抖音上了, ”她不好意思看他, 眼神瞟到那把吉他上，“是我弹吉他的视频。”她说。 许温雅很明显地愣了愣，接着眼眸一亮, 沉声笑道，“是为我弹的？” 林幽瞥他一眼, 慢慢点头，小小声地说，“结果大家都看到了，就你没看到。” 许温雅敛眉轻笑, “那你现在直接弹给我听不就行了？” 林幽仍有些扭捏，连连摆手道，“下次吧，你现在该去睡觉了。” 许温雅怎会看不出她的害羞和别扭，他觉得他的女孩简直可爱得不像话，不知想到什么，他突然来了一句，“那你亲我一下。” 林幽：“……”隔空亲？他还懂这个？ “那你先亲我。”她说。 许温雅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然而他也没怂，瞥了旁边一眼，然后快速地对着屏幕“么”了一口。 林幽心跳很快，明明两人已经那么亲密，可她仍因他这个隔着空间的吻而脸红，她抿了抿唇，嘴巴刚要撅起来，突然听到对面传来动静，“许哥，我洗完了，你来洗吧！”是小米医生的声音。 林幽一愣，撅起的唇立刻抿住，脸红得更厉害了，“你和米医生住一间啊？”她问。 许温雅脸也红，不仅红还带着别扭，他闷闷地“嗯”了一声。 米医生哼着歌走近，自来熟地跟屏幕里的林幽打了个招呼，“嫂子好，在跟许哥视频啊？那我不打扰了，我也去跟我媳妇视频去。”说着他甩着半干的头发闪开了。 林幽：“……” 许温雅：“……” “那你……赶紧去睡觉吧。”隔了一会儿林幽轻声说。 许温雅刚要说话，那边小米夸张的声音传来，“媳妇，今天想我了吗？我好想你，来，赶紧让我亲亲！么么么！” 屏幕中，许温雅的表情一言难尽，尴尬地四处瞥。 林幽噗嗤笑出声，“怪不得突然这么会，现学现卖来的？” 许温雅食指蹭了蹭鼻梁，面无表情地说，“那我去睡觉了。” 林幽仍没收住笑，“去睡吧，”接着她眉眼一弯，也不觉得地难为情了，对着屏幕大方地“么”了一下，“做个好梦。”说完，她火速挂点了视频。 许温雅还沉浸在女人最后的那个隔空吻里，他放下手机仰躺在床上，心跳久不平复。耳边是米医生毫不收敛的说话声，光“媳妇”俩字就恨不得喊百八十遍。许温雅抬起右手遮住眼，隔了一会儿，他猛地坐起，拿起手机打开抖音。 男人原本疲倦的眼眸顷刻间染上神采，他直接找到关注列表，点开“幽幽鹿鸣”的头像，果然看到一个新发布的视频。他赶紧从包里翻出耳机插上，一切准备就绪，男人手指微顿，平复几秒才点开。 视频里的女人虽看不到脸，但很明显是林幽。白皙的脖颈下，女人穿着灰色卫衣，纤长的手指灵巧地在琴弦上拨动，音乐从弦上流出，隔着屏幕敲击着他的心跳。前奏结束，女人的歌声传来，许温雅心尖猛地震颤，呼吸不禁窒住。 她的声音比多年前成熟些许，但依然清澈如初。伴着女人的娓娓弹唱，许温雅仿佛看到了记忆中的林幽，她的女孩一直都是那么闪耀。 时光飞快回转，回到高二那年的校庆，少年坐在班级队伍后排，他提前并不知道节目单，整场活动都没什么期待，甚至觉得有些无聊。正打算偷偷溜走时，主持人报幕的声音响起，“下面有请来自高二1班的林幽同学为我们带来吉他弹唱《光阴的故事》，掌声有请！” 原本已经躬身离开的许温雅身形顿住，他又重新坐回凳子上，耳边是同学们的掌声和欢呼声，少年的心跳随着主持人的话音落地倏地加快。 她是那么受欢迎。 许温雅重新端坐，头不禁抬高一些去看舞台正中，女孩已经坐好，她怀中抱着吉他。随着指尖拨动，流畅饱满的弦音顺着话筒外扩出去，声声入耳。接着，伴着弦音，女孩的歌声传来，每个音节都像带着电磁，直击少年的灵魂，干扰了他自带的清冷磁场。 记忆中的女孩与屏幕上弹唱的女人逐渐重合，许温雅不禁伸出手，指尖隔着屏幕触碰女人的手指。 这么多年过去，他何其幸运拥有了她，她的女孩，她的女人。 另一边，林幽喜滋滋地看着抖音，许温雅刚才给她点了赞。紧接着他发来一条微信，林幽退出抖音打开微信查看。 许温雅：下次视频的时候再弹一次吧，能看见脸的那种。 林幽抿唇笑了笑，回复：还不乖乖睡觉。 许温雅：……哦。 然而后面的两天他们连视频的机会都没有，男人只有偶尔零星几条微信，言语简短，嘱咐她别乱跑，出门带口罩，好好吃饭之类的。 接着又三天，许温雅与她断了联系，她发的几条微信，他一条都没有回复。 林幽开始焦虑不安，每天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视看新闻，只要播到有关吴江疫情的消息，她的心便高高悬起，看到没什么大事，心跳才缓缓归位。 这天一大早天就阴阴的，林幽醒来时以为天还没亮，可一看时间发现已经快7点半了。她赶紧探起上身，从茶几上拿到遥控器打开电视。央视正在播放早间新闻，林幽在身后多加了两个抱枕，半躺在沙发上看着。 这会儿播的内容并不是她关注的重点，她一边刷着手机热搜，一边注意着电视上新闻的动静。随着指尖滑动，一条讯息猝然印入眼帘，她的指尖顿住，不禁定睛细看：一名医护人员疑似感染肺炎。 心跳如遭重锤，猛地跳动几下，呼吸也在瞬间变得急促，林幽定了定神点开那条热搜。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那几行字上：从多位知情人处获悉，该医护人员已在中心医院确诊，目前正在隔离治疗，据悉此人是商阳籍驰援医生，已来吴江半月有余。 商阳籍……半月有余。 林幽从纷乱的心绪中艰难地思考，她的手颤抖地几乎握不住手机。半晌，林幽才突然回神，激动地打开通话记录找到许温雅的号码，她急切地拨通，侧耳等待。可是听筒内只有一声接着一声的“滴”声传来，机械而冰冷，直至响起那句“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接着电话断线。 林幽不死心地再次拨过去，结果依然如此。 不知拨了多少次，林幽依然不死心。她冲进洗手间快速洗漱，然后换上衣服出门。车在门口被防疫人员拦住，林幽解释她要去趟医院，很快便回来了。 防疫人员问她，“你发烧了吗？” 林幽摇头。 “那就别出去了，回家待着吧，外面哪儿都不安全。” 林幽眼圈一红，几乎要哭出来，她紧紧握着方向盘，强忍着泪意说，“我男朋友是市人民医院的医生，他去吴江支援了，我……”眼泪终是没忍住滚落下来，她用手背抹去泪接着说，“我联系不上他，想去医院问问，看医院里能不能联系到。” 工作人员面上动容，但仍没法放她出去，“你去问了又有什么用呢？”见她又要落泪，那人赶紧安慰道，“咱们商阳去支援的医生都是好样的，一定不会有什么事，你先安心回去等着，说不定很快就有消息了。” 林幽无声垂泪，一位女防疫员走过来提醒道，“你可以打给他同事问问，或者他的家人？” 林幽眼神一亮，猛地抬头看向她，“谢谢你！”她说。 她迅速将车开回楼下车位，然后拿起手机翻找通讯录，印象中她似乎保存过许妈妈的电话。林幽快速翻找着，终于看到了“许妈妈”的备注名，心里终于安定一些，她赶紧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许妈妈显然保存了她的号码，亲切地问，“林幽，是你吗？” 林幽鼻子泛酸，强忍着泪意说，“阿姨，您和许温雅联系过吗？我……联系不上他了。” 许妈妈说：“前几天联系过，他可能在那边忙着不方便接电话。”隔了几秒她说，“你现在哪儿呢？要不你来家里吧，15号楼2单元7楼西户。” 林幽答应着下了车，然后小跑着往15号楼奔去。 许温雅妈妈已经在楼下等着她了，见她跑过来，她往前迎了几步，温声责备道，“这孩子，跑那么快干什么。” 林幽似乎再也忍受不了担忧和害怕，毫不迟疑地俯身抱住了她，“阿姨……有一名商阳籍的医生确诊了，我联系不上许温雅，我好害怕……” 害怕那个人会是许温雅，害怕他有危险。如果真的是他，如果真的是他…… 林幽不敢在想，趴在许妈妈肩上压抑地抽泣。 许妈妈轻拍她的肩膀，眼圈也泛着红，“走，我们先上去，你叔叔有科室主任的电话，让他打电话问问，”她说，“我们温雅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林幽起身看着她，那颗惶惑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些许。 第80章 探究黝黑卤蛋的少年心事…… 许妈妈牵着林幽回了家, 许爷爷和爸爸都在，林幽眼圈很红，有些不自然地问好。许爸爸很随和, 笑着招呼她坐，爷爷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只淡淡地“嗯”了一声，就算是打招呼了。 许妈妈把林幽的担忧告诉许爸爸, 许爸爸脸色微变，旋即拿起手机找到科室主任的电话拨过去。爷爷坐立不安，背着手在客厅里踱来踱去, 嘴里轻声念叨着什么。 电话没有打通, 许爸皱了皱眉, 又换了个号码打过去, 这回响了一声便接通了, 他急切地说，“老关，忙着呢吗？”对方可能客套了一句, 许爸爸接着说, “我听说咱这边一位医护人员确诊感染肺炎，有没有这个事？”后面他只是用单音节回应，隔了一会儿对方可能说完了, 许爸爸低声确认道，“所以应该不是咱们医院的医生对吗？” 林幽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许爸爸。终于许爸爸挂断了电话，沉沉吐出一口气，目光看过来说，“应该不是温雅医院的医生。” 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 林幽脚底发软，扶着椅背慢慢坐下，她的呼吸颤抖着，半晌没有出声。 “大惊小怪的。”爷爷也放下心来，重新坐回沙发上，“我孙子福大命大，别一天到晚瞎担心。” 林幽轻咬下唇，眼圈还红着，被他这么一说，差点哭出来。 许妈妈对老爷子说，“人家林幽是担心温雅。”接着，她轻轻搂住林幽的肩拍了拍，小声耳语道，“爷爷在家憋久了，天天跟吃了枪药一样，逮谁刺谁，你别介意。” 林幽摇了摇头，站起来说，“阿姨我先回去了，”她又转眸对许爸和爷爷说，“爷爷、叔叔，今天麻烦您们了，我不打扰了。” 许妈妈牵着她的手挽留道，“回家也没事，在这儿待着吧，中午吃了饭再走。” 林幽心中一暖，但仍觉得局促，“不了，我回去吧，家里有饭的，再不吃完就坏了 。” 爷爷“哼”了一声说，“哪儿那么快就坏了，就在这儿吃吧，跑来跑去的不嫌累。” 林幽咬着唇不说话，许爸也过来挽留道，“就在这儿吃吧，过年的时候你阿姨就要打电话叫你来，赶上疫情，又听温雅说了你外公的事，知道你抽不开身就没叫你。” 林幽只好点头应下，许妈妈见她留下了，欢天喜地地去厨房准备午饭，林幽跟进去说，“阿姨我帮您。” 许妈妈拦住她，笑着说，“不用，你去看电视吧，你来帮忙我反而不好发挥。” 林幽往客厅的方向看了一眼，许妈妈以为她还在为刚才的事尴尬，压低声音对她说，“你去温雅房间待会儿吧。” “好。”林幽答应着走出厨房，她还真的挺想去许温雅房间看看的，顺便去探究一下当年那颗黝黑严肃的卤蛋有着怎样的少年心事。 走到客厅的时候，许爷爷的目光正好看过来，她眉眼弯起对他笑了笑，老爷子淡淡撇开视线，没说什么。林幽问，“爷爷，温雅的房间是哪间？” 老爷子视线转回，对着卧室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门上有大嘴的。” 林幽一愣，转头看过去，果然在一个房间的门上看到了他所说的大嘴，那是头戴草帽咧嘴笑的路飞。 许温雅房间的门上贴着……路飞？ 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 这画风跟许温雅妥妥的不符啊。 林幽狐疑地走过去，推开那扇门，如同推开了少年的一方天地。她环视着房间，将门虚掩住，门后依然是一张海贼王的海报，比外面的那张略大一些。 还真的是路飞的铁杆粉呢。 林幽不禁抿唇轻笑，慢慢走进房间。房间正中靠墙是一张床，床品和许温雅现在的住处风格类似，偏灰冷色调，床的对面是一面很大的木艺书架，上面摆得满当当的，林幽的手指轻触书脊慢慢从书架前走过，最里侧靠近窗户的位置是一张书桌，书桌上仍摆着很多书，被木质书立固定着，整齐而有序。 林幽将椅子抽出来坐下，随意抽出一本翻看着，那是一本武侠小说，林幽一愣，抬头细看那一排书，居然什么类型都有，武侠、科幻、天文、心理、物理…… 她将椅子后撤，仰头去看书架，上面也是如此，涉猎算得上广泛，但最多的似乎是物理类的书。 看来是个物理迷，那怎么还当了医生呢？ 林幽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继续翻看那本书，不知不觉竟看了进去，直到许妈妈敲门喊她吃饭，她才从书中抽离，答应着走出去。 许妈妈做了一桌子菜，招呼林幽过来坐，“林幽，阿姨大体上知道你的口味，但是也有些那不太准，你挑着喜欢的吃吧。” 林幽被这一桌菜的阵仗惊呆了，一时有些失神，“阿姨，您这也做的太多了……” “嗨，不多，我还给你留出来一些，等会你走的时候拿回家吃。” 林幽觉得惶恐又暖心，嘴唇动了动，轻声说，“谢谢……” 爷爷已经落座，催促道，“赶紧坐下吃吧，一会儿都凉了。” 他们这才各自坐下，许妈妈用公筷给林幽夹了块红烧排骨说，“这是阿姨的拿手菜，你快尝尝。” 林幽道谢后，用筷子夹着排骨咬了一口，刚要嚼，左边智齿的位置突然一阵剧痛，她不由地倒吸一口气。 “怎么了？”许妈紧张地问，“是不合口味吗？” “不，不是，”林幽赶紧摇头，“就是有点牙疼。”她蹙着眉说。 “这是着急上火了，”许妈妈说，“那你慢点吃，等会儿吃点去火药。” 林幽点点头。其实今天一早她就感觉到左边牙齿有些钝痛，但她一直担心许温雅，也没怎么在意，刚才嚼的那一口排骨刚好碰到发炎的智齿，便疼得有些狠了。 林幽刻意不用左边嚼，一顿饭吃的极慢，好不容易吃完，她不禁松了口气。许爸这才起身，哼着歌溜达去了阳台，林幽也起来帮忙收拾桌子，被许妈妈拦下说，“你去沙发上坐着，我收拾完给你找药。” 林幽执意帮着把桌子收拾好，她卷了卷袖子想把碗也洗了，许妈妈把她推出去说，“你赶紧去沙发坐着去，哪有头一次来就让让儿媳妇干活的？” 林幽被这个称呼震地愣在原地，半晌才同手同脚地来到沙发旁坐下。老爷子正拿着遥控器调台，瞥了她一眼问，“想看什么？” 林幽回神，反应片刻才说，“我平时不怎么看电视，最近就只看新闻。” 下一秒老爷子直接调到新闻频道，有模有样地看起了新闻…… 林幽偷偷瞥他一眼，清了清嗓子也一起看起来。 新闻依然在播报吴江疫情，记者穿着防护服站在医院门口报道最新消息，接着她走进医院，镜头从忙碌的医护人员身上一一掠过。林幽注意到身穿白色防护服的医护人员背后都用马克笔写着名字，记者采访了一位护士，护士说写上名字是工作需要，他们遮得太严实，而且有些驰援来的医生彼此可能并不认识，写上名字比较好辨认。 接着镜头继续往前，几位下班的医护人员摘了护目镜，他们的脸和林幽前几天在视频里她看到的许温雅一样，眼周和鼻梁被护目镜压出深深的印痕，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明明很狼狈，脸上却挂着笑容。 报道结束，画面一转，一个戴着口罩的女孩出现画面里，她眼中盈满泪光，对着镜头说，“叔叔，你能不能帮我找找我爸爸？”录像的人问，“你家大人呢？”女孩眼睛忽闪着，泪水顺着脸颊流出，“我奶奶在家里躺着，我爸爸确诊了，但是我不知道他在哪家医院，”她哽咽着又问一次，“叔叔，你能不能帮我找找我爸爸？” 林幽能感受到小女孩的悲伤和无助，心不由地揪起，静静地看着后续。 原来，小女孩口中的躺在家里的奶奶，其实已经去世了，录像的人是个热心的外卖员，他联系人员把奶奶的尸体抬走，又帮助小女孩联系到了爸爸，他爸爸正在某医院接受隔离治疗 ，小女孩也得到了妥善安置。 林幽有些鼻酸，为这些抗疫前线的医护人员，也为那些失去了亲人的同胞们。她的眼睛用力睁大，唯恐稍一眨眼，泪水便会流出来。然而一旁的许爷爷就没那么纠结，他抽了张使劲擤了擤鼻涕，林幽循声看过去，老爷子满眼泪花，正吧唧着嘴擦拭眼睛。 林幽不由地眨了眨眼，紧接着眼中的泪流了出来。正巧这时许爸爸从阳台走来，一眼便看到这一老一少红着眼流泪的样子。 许爸干咳一声，背着手悄无声息地往厨房走去。 许爷爷叹了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们温雅真是好样的。” 林幽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傲娇的老爷子有点不开心，出声质问道，“我夸你男人，你怎么不说话？” 林幽：“……”我男人。 她张了张嘴，觉得自己有点无辜，“爷爷，我刚才点头了，您没看见？” 许爷爷这才稍稍满意，又连声夸赞道，“都是好样的，他们都是好样的。” 这次林幽心想她得赶紧给出明显的回应，不然老爷子指不定又要数落她。林幽点了点头，声音清亮地顺着他的话夸，“是，我男人和他们都是最棒的！” 话一出口，林幽就恨不得把舌头咬掉，她这是说了啥？？？？？ 我男人？？？ 第81章 确实是想吃了你 林幽若无其事地端坐在沙发上, 脸上通红一片，许妈妈收拾完厨房走出来说，“我去给你找药。”说着她直接去了书房。 林幽愣了愣跟进去说, “阿姨，我没事, 不用吃药的。” 许妈转过来打量着看她一眼，“脸都快肿了。” 林幽抬手扶住微热的左脸, “肿了吗？”她微微蹙眉，“我没注意。”她接过许妈妈递过来的药看了一眼，然后跟着许妈妈一起走出书房。 她拿起刚才喝水的杯子, 按照说明书上的用量吃了几片药。看看时间不早了, 林幽起身告别, “爷爷、阿姨、叔叔, 我先回去了。” 许妈起身, 许爸也从书房里走出来说，“再坐一会儿吧。” 林幽微笑着婉拒，“今天打扰太久了, 改天我再过来。” 许妈和许爸把她送到门口, 林幽与他们道别，又探身对沙发上坐着的老爷子喊了一句，“爷爷, 我先回去了，改天再陪您看电视。” 老爷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微不可查地应了一声。 林幽是空着手来的，回来的时候却提着一兜子东西，有水果也有现成的饭菜。林幽回到家就将这些东西归类，留出晚饭要吃的, 其他的都放进冰箱。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许温雅依然没有回复。她发出去的微信消息犹如石沉大海，没有一丝回音，虽然已经知道他不会有事，但是一直得不到消息，还是令她担心又焦虑。 林幽走到沙发上坐下，看着茶几上安静躺着的吉他。她随手拿起来，拇指依次从琴弦上拨过，干净清透的琶音。 她叹了口气，放空着思绪信手拨弦，也不知道自己弹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将吉他放回原位，躺倒在沙发上，失神地看着天花板。 不知过了多久，林幽竟睡着了，然后，她梦见了许温雅。 许温雅在厨房里做饭，然后端着菜走出来说，“林幽，过来吃饭。” 林幽愣怔地看着他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许温雅把菜放在餐桌上，走过来将她抱在怀里，男人的声音低沉得真实，他说，“刚回来，想我了吗？” 林幽鼻头一酸，唇贴在她的胸口嗫嚅道，“想，特别想。” 接着，她的下巴被男人单手捏住，缓缓抬起，她被动地仰头看进男人深邃的眼眸，“林幽，我也很想你。”他哑声说。 下一秒，他们自然而然地亲吻，林幽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颈，久久地和他纠缠在一起…… 外面刮起了大风，一个劲地往未关严的窗缝里钻，啸叫声惊扰了梦中的人。林幽猛地醒过来，天已经黑透了，整个房间被昏黑笼罩，哪里还有许温雅的身影。 林幽感觉心里一阵空虚，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她竟然睡了那么久…… 林幽起身打开灯，心里空，胃里也很空，她现在很饿，想赶紧吃点东西。桌上还放着从许妈妈那里拿来的饭菜，林幽爬起来端进厨房热了热。 饭菜热好后，她端到餐厅坐下，先喝了半杯温水，然后拿起筷子准备吃饭。嘴巴张开的瞬间，左侧的智齿处又一阵疼，林幽皱了皱眉，口腔不敢再用力开合，只能小口小幅度地咀嚼。 吃完饭收拾好厨房，林幽走进洗手间对着镜子查看自己的脸，确实有些肿了。她皱了皱眉，返身回到餐厅从袋子里翻出许妈妈给的药，就着温水吞服下去。 她重新回到沙发上，仰躺着看手机。林幽打开许温雅的朋友圈，里面什么都没有，想找一张他的照片都找不到。她突然想到那天在热搜上保存下来的合影，林幽连忙退出微信，打开相册，找到那张照片放大，手指滑动至许温雅所在的位置，然后定定地看着他。 林幽想起了刚才的那个梦，那么清晰和真实，她心中生出一丝幼稚的幻想，如果她现在睡着，会不会还能梦见他呢？ 她突然兴奋起来，起身关了灯，然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林幽闭上眼睛，等待着梦境的到来。 然而太过渴望和兴奋，而且又刚睡醒，她怎么可能还有睡意。林幽在黑暗中紧闭着眼睛，数羊数到五千只，越数越清醒。 她懊恼地坐起来，对着空气发起脾气，“许温雅大坏蛋！” 话音刚落，微信提示响了一声，林幽愣了愣，把手机拿起来。黑暗中屏幕的亮度映衬着女人白皙的脸，也放大了她表情的所有细节。林幽眉头紧蹙，眼中盈着点点泪光，女人嘴唇紧紧抿住，微微下撇，看上去委屈至极。 已经快四天了，她终于收到许温雅发来的微信，他没有解释，也没有道歉，只是那么稀松平常地问：林幽，你还好吗？ 林幽委屈又生气，鼻子用力呼吸，直接发起视频通话。所有的担心和焦虑顷刻间化作怒火，让她想对着他大吼，如果他在眼前，她甚至想狠狠地揍他几拳。 林幽这样想着，视频接通的瞬间她依然是这样想，可是许温雅一开口，沉声唤着她名字的那一刻，她的所有怒火、焦躁和担忧霎时化作一声委屈的叹息，女人眸中的泪毫无征兆地落下，无声无息。 林幽这边没有开灯，许温雅看不到她，又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林幽。” 林幽吸了吸鼻子，没好气地说，“干嘛？” 屏幕中许温雅愣了愣，表情有些无措，“你生气了吗？”他问。 “嗯。”林幽闷闷地回了个单音节。 “林幽抱歉，这边临时安排我去了下面的医院，我走得匆忙把手机落下了，”许温雅声音微顿，继续说，“那边情况很不好，我确实也没抽出时间来跟你联系……对不起林幽。” 林幽的怒火就这样被他的几句话熄灭，她不想跟他吵架，一点都不想。林幽看着屏幕中的许温雅，他那么憔悴，胡子可能几天都没刮了，整个人看上去粗糙又狼狈，完全不是之前那副矜贵清朗的模样，“我快担心死了……”林幽瘪着嘴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还念叨着，“新闻里有个商阳的医生确诊……你又断了联系，我还以为……”她有些蛮不讲理地质问道，“你干嘛忘了拿手机啊？你怎么那么没脑子？” 许温雅将她所有的宣泄尽数收下，他连声说，“是，我错了，都怪我粗心没脑子，宝宝别哭了好吗？”他凑近屏幕哑声哄着，“打开灯让我看看你吧宝宝。”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收，林幽两只眼睛又肿又胀，再加上左侧肿起来的半张脸，那得多丑。林幽下意识地摇头，“不要，我的脸肿了，很丑。” 许温雅问：“为什么脸会肿？怎么回事？” 林幽“哼”了一声，说，“上火了，智齿发炎。” 许温雅懊恼的情绪瞬间升至顶点，他眼中本来就盛满红血丝，此时因愧疚更是红了几分，“对不起林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林幽默了默，不想再看到他难受的样子，她起身扭捏地说，“那你看到我变丑了，可不能笑话我。”说着她摁亮顶灯。 亮光刺眼，她不禁用手遮了遮，而屏幕里的男人正专注地看着她，目光并不平静，“是肿了些。”半晌，他哑声说，“可是一点都不丑，我宝宝最好看。” 林幽适应了亮光，手拿下来，一双迷蒙红肿的泪眼对上男人深邃的眸，“你也不丑，”她抿了抿唇，轻轻笑了，“就是胡子该刮一刮了。” 许温雅随意摸了摸下巴，沉声说，“一会儿刮。” 林幽仔细看他，觉得他这幅样子虽然有些糙，但是也是好看的，有种野性不羁的感觉，她的脸不禁染上红晕，眼神闪烁着转移话题，“我今天去你爸妈那里了，我还在那里吃了午饭。” 许温雅眉梢微挑，有些不可置信地说，“你自己去的？” 林幽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有点不想把她今天求助无门找去他家的事告诉他，她再一次生生转移了话题，“你喜欢路飞呀？”她眸间终于有了一丝笑意，“我看到你房间门上海贼王的海报了，铁杆粉哦！” 许温雅并没觉得窘迫，反而问她，“你不是也喜欢？” 林幽愣了愣，“我？”她问，“我什么时候说过？”她最多只是知道有这么个动漫，跟着贺萧看过一点，但还真没到喜欢的地步。 许温雅眸中闪现着疑惑，“你……不喜欢海贼王？” 林幽摇头，“没什么感觉。” 许温雅彻底迷茫了，脱口便问，“那你高中的时候怎么总是去买海贼王连载漫画？” 林幽似乎意识到什么，目光落在男人脸上，带着探究和兴奋，“你该不会是……”她倏地收回话头。她直觉不太可能，青春期的男孩子喜欢海贼王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她怎么好意思自作多情地过度解读。 许温雅注视着她，语气丝毫不含蓄，“我还以为你喜欢，所以特意买了两本，书店还附赠了两张海报……”他说，“我没转学回来之前一直我妈睡那个房间，后来我回来了，她还时常走错，正好那两张海报就派上用场了，贴门上可以提醒她一下。” 林幽：“……”这还真是爱情的误会？ 她觉得有意思，眉眼微弯，配合着唇角的弧度浅浅地笑了笑，再看对面屏幕里的男人，目光微微闪烁，似乎有些憋屈，“你……”他别扭地问，“既然你不喜欢海贼王，那你……是在帮谁买漫画？” 林幽一愣，接着挑眉看他，“陈年老醋你也吃？” 许温雅黑眸沉沉，不言不语，这幅表情配上他今天粗糙的形象，还真有点唬人。 林幽不再逗他，笑着说，“是给贺萧买的，你看看你……就跟要吃人似的。”她的声音渐低，笑意却丝毫不减。 许温雅叹了口气，抬手捂住一半脸，露着的深眸用力而笔直地看着她，尽是浓重的占有欲，他哑声低语，“确实是想吃了你。” 林幽：“……” 第82章 歌里的每一个字，都是她…… 林幽脸一红, 软软地白了他一眼，嗔道，“流氓。” 许温雅沉沉而笑, “只对你流氓。”他说。 林幽：“……” 林幽知道他该去休息了，催了几次, 可许温雅却执意不肯，他趴在床上, 有一半脸掩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再聊一会儿吧。”他说。 林幽心里甜酸掺半, 但更多的是心疼, 她软着声音问, “你还没洗澡吧？” 许温雅“嗯”了一声, 低沉而磁性, 在深夜里更显撩人，让她不禁又想起那个梦，她呼吸微窒, 看着别处慢慢呼出一口气, “那你先去洗澡好吗？” 许温雅没有动，仍定定地看他，“就想看着你。” 林幽的声音带上显而易见的哄, 语气更轻柔，带着颤撩动男人的心, “那我开着视频等你，你乖乖去洗澡好不好？” 许温雅眼神瞬间亮了，他倏地起身，脸凑近屏幕说, “你要看着我洗澡？” 林幽脸瞬间爆红，嘴唇张合半晌，恼火地说，“你害不害臊？洗澡还带手机的？” 许温雅蹙眉认真地想了想，转而点头，“可以带。” 林幽：“……” 林幽当然不可能看着他洗澡，但是在许温雅的软磨硬泡下，她可以……听他洗澡。 她没想到几天没见，这男人不仅形象糙了些，连行为都有些不可言说的狂放感。洗澡就洗澡吧，人家居然唱起了歌，唱得还是那首《外面的世界》…… 听着淅沥沥的水声和男人低沉断续的歌声，林幽感觉整个人都燥热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她竟然在听男人洗澡？ “林幽。”许温雅喊了她一声。 “干嘛？” “没事，我就看你还在不在。” “……赶紧洗，烦人。” 许温雅沉沉笑着，接着水声停了，拖鞋踢踏的声音渐近，画面翻转，林幽看到裸着上身的男人，“洗完了？”她假装随意地瞥着镜头，目光在他的肌肉上一晃而过。 “唔。”许温雅抬手扒了扒潮湿的头发，然后返身找东西，翻找了半天似乎没找到，眉头皱起。 “找什么呢？”林幽问。 他垂眸想了想，双手低低地卡在胯出处，气得直乐，“我剃须刀被小米顺走了。”他说。 “米医生不在？”林幽有点想笑，“你们不是去的一个地方？” “嗯，他明天回来。”许温雅无奈地拿出酒店提供的刮胡刀，嫌弃地瞥了一眼。他也不看镜子，而是将视频镜头切换，对着前置摄像头慢悠悠地往下半张脸涂剃须泡沫，时不时地还看一看右上角缩小了一些的林幽，对她轻轻挑眉。 林幽直觉这人在撩她，在他又对她挑起眉毛的时候，林幽冲他眨了眨眼说，“挺会撩啊。” 许温雅沉声笑了，他抬起下巴用剃须刀贴合胡须根部慢慢移动，刀片刮过的地方留下一道干净清爽的痕迹。 养眼是养眼，但林幽总觉得有些危险，她说，“对着镜子刮吧，小心割到自己。” 许温雅低头将剃须刀上的胡渣抿掉，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行，听你的。”说着微侧身子，开始对着镜子细致地刮下巴靠下的位置。 林幽现在只能看到男人的侧脸，他微微抬高的下巴，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更撩人了怎么办？她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越栽越深了。 洗完澡刮完胡子的许温雅又恢复到之前清朗英俊的模样。林幽趴在沙发上看着他，许温雅拿着手机走到床上躺下，他对着屏幕端详片刻，突然说，“明天看看脸还肿不肿了。” 林幽点头，乖巧地说，“今天阿姨给了我去火药，我按时吃了，已经好多了。” 许温雅“嗯”了一声，他侧过身子，声音带着黏腻，“林幽，唱首歌吧，好吗？” 林幽的心软得像浸了糖水，她柔声哄道，“那我唱完你乖乖睡觉好不好？” 男人的头发长了一些，蓬松地遮在眉梢上缘，再加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竟然显得有些乖，“好。”他说。 林幽想了想，然后启唇清唱，“我要，你在我身旁，我要，你为我梳妆，这夜的风儿吹，吹得心痒痒，我的情郎……” 她的声音渐低，看向屏幕里的人，许温雅眼睛闭着，似乎已经睡着了。 他太累了。 林幽眸中一片柔和，她静静地看着他，继续把歌唱完。无意间发现这歌里的每一个字，都是她的思念。 第二天醒来，林幽的脸好像消肿了，她对着镜子看了又看，然后拍了张照片发给许温雅。他一时没回复，林幽知道他又开始忙了。 林幽惴惴的心放松下来。她觉得得把消息告诉许温雅爸妈，让他们也放心。可又不知道许温雅是不是已经跟他们联系过了。想了想，林幽还是决定给许妈妈发条微信。 林幽：阿姨，温雅跟您联系了吗？ 许妈妈秒回：今天早上来电话了，他好着呢，不要担心。 林幽直觉不能让阿姨知道昨晚许温雅就先联系了她，她斟酌着语言回复：好的，阿姨，我知道了。 聊完林幽也没太当回事。谁知晚上许温雅跟她视频的时候，竟然苦着一张大帅脸，可怜兮兮地说，“我被批了。” “啥？”林幽放下吉他，皱着眉问，“谁批你了？” “我妈。” “……” “我妈今天早上给我发来一条长微信，我刚刚才回复，她接着就打来电话给我上了一节思想课……”许温雅叹了口气，幽怨地看她一眼，“你未来婆婆以为我不在乎你，失联那么久都不先跟你联系，”他凑近镜头，突然扯唇笑了笑，“你说，我找谁说理去？” 林幽鼓了鼓腮，支吾着说，“……那我不是怕阿姨多想吗？”她说，“我又不知道你早上跟阿姨打电话了，我怕她担心你嘛，我也不能直说她儿子昨天晚上就缠着我聊了那么久，我怕阿姨觉得你有了媳妇忘了娘。” 许温雅沉声失笑，目光温和地看着她，“再说一遍，有了什么？” 林幽抬眸瞪他，小声说：“……是你先说未来婆婆的。” 许温雅点头承认，“当然，我妈本来就是我媳妇的婆婆，你说是吧？” 林幽：“……” 后面的几天，许温雅似乎打开了新设定，冷不丁地就会冒出“媳妇”“婆婆”之类的词，林幽刚开始听的时候还会脸红，听得多了仿佛被洗脑了一般，反应正常又淡然。 林幽在抖音上已经上传了三个弹唱视频，许温雅每个都点了赞，除此之外林幽还有了意外的收获，她的关注量竟然从几百人增加到了两千多。这让她开心又惶恐，发视频时也更加斟酌谨慎了。 小区里每天有配送蔬菜粮面的上门，林幽一个人吃得少，一直也没去配送点买过菜，这天她的存粮终于不够了，一大早便全副武装出门采购补给。谁知刚走到楼下就看到许爷爷提着个黑色行李包站在门口。 林幽脚步顿住，随即走近一些试探着问道，“爷爷，您是……来找我？” 许爷爷瞥了她一眼，“你再不下来我就挨个门去敲了。” 林幽：“……” 她看着爷爷手里的包不算轻的样子，赶紧接过来，“爷爷，您找我什么事啊？” 许爷爷也不跟她客气，直接说，“你把我送回乡下去。” 林幽眼睛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啥？？” 许爷爷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大惊小怪啥？你公公腰疼犯了，你婆婆得照顾他，我看着就你放假闲着没事，你送我吧。” 林幽有些为难，“叔叔阿姨知道你要走吗？”她想了想又说，“再说门口防疫人员拦着也不让出门啊。” “你这孩子几天没出门了？”许爷爷说，“门口让出去了，做好登记就行。” 林幽愣了愣，“那……叔叔阿姨……” “管他们干嘛，我是他老子，他能管得了我？” “……”林幽仍是为难，沉默着没说话。 “你这孩子走不走？怎么跟你婆婆一样磨叽？”老爷子不耐烦地催促着。 林幽一大早就被他怼着凶，脸色有点不好看了，“那我得跟阿姨说一声。不然他们该担心了。” 许爷爷是个急性子，气得直想跺脚，“怎么那么死脑筋呢！” 林幽真的不开心了，脸色一沉说，“爷爷您别那么任性，我没说不送您，但是我得征得叔叔阿姨的同意，”她虎着脸威胁，“你再冲我吼，就算叔叔阿姨同意我都不送您！” 林幽静静地看着老爷子，面上淡定沉稳，心里却慌得一批。 谁知隔了一会儿，这老爷子竟吧唧两下嘴，点头妥协了，“行，你问吧。”他说。 居然没发火？林幽不禁愣住，看到许爷爷脸色又要变，她赶紧掏出手机拨通了许妈妈的电话。 许妈妈听说老爷子要回老家，那肯定不同意，林幽正要向许爷爷转达她的意思，谁知这老爷子上手就把电话夺过来，对着那边一阵嚷，“再不让我回去我就憋成老年痴呆了，天天连门都不让出，今天谁也别拦我，谁拦我我跟谁急！” 不知许妈妈说了什么，许爷爷面色稍霁，将手机还给林幽说，“你婆婆跟你说话。” 林幽已经被成功洗脑，对“婆婆”这个称呼丝毫不觉得别扭。她接过手机贴在耳边，听到许妈妈向她交代，“林幽，你也看到了，你爷爷性子太拗了，你叔叔这两天腰疼得下不来床，我实在是顾不过来，要不你辛苦辛苦把爷爷送回去？” 林幽有些担忧，问道，“叔叔的腰不用去医院看看吗？” “不用，老毛病了，家里啥都有，我都伺候出经验来了。” 林幽说：“那我送爷爷回去吧，您安心照顾叔叔就好。” 挂了电话，林幽看向许爷爷，总感觉这老爷子眼中带着点小得意，她清了清嗓子对他说，“爷爷，我要上去拿车钥匙，您和我一起吗？” 许爷爷摇头，“你快去快回，我就在这儿等。”说着就要从林幽手中抢行李。 林幽手往回收，径直走到不远处的连椅旁把行李放在上面，“提着太累了，爷爷您在这儿坐着等吧。” 许爷爷“啧”了，背着手走过去坐下，见她还没走，眼一瞪又要吵吵，林幽赶紧转身溜，连声说，“您息怒，我马上走。” 许爷爷：“……” 老爷子的气闷瞬间像破了个洞一般，撒得干干净净。 对着这妮子威严居然发挥不出来？ 第83章 曾经的理想 林幽上去拿了车钥匙, 想了想又换了身厚衣服，觉得还少些什么。老爷子刚才没戴口罩，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带在身上, 林幽干脆去卧室拿了一整包出来，她手里还拿着一只崭新的保温杯, 是前年教师节时学校发的礼品，林幽把保温杯拿去厨房刷干净, 然后倒上热水。 楼下老爷子已经等急了，在楼门口溜达来溜达去，一看到林幽出来就劈头盖脸地嚷嚷, “你就拿个钥匙怎么那么费劲？” 林幽一手提着保温杯, 一手捏着那包口罩, 抿唇看着他。 许爷爷打量着她那委屈巴巴的模样, 瞬间又没了气, 转身背着手就走，他在连椅处停下提了行李，闷声说, “车在哪儿？” 林幽抬手指了指, 然后径直往那个方向走去，许爷爷不声不响地跟在后面。 林幽把车解锁，老爷子直接打开后车门坐进去。林幽愣了愣, 手扶车门对他说，“爷爷, 我不认识路。” 老爷子看过来，嫌弃地撇了撇嘴，“你们年轻人不是会用那什么导航？”话虽这样说着，可他还是从后座下来, 打开副驾驶坐进去，“我还是盯着吧，省得把我带丢了。” 林幽抿唇笑了笑，上车系好安全带，她把保温杯递给许爷爷，说，“给您准备了水，渴了喝。” 老爷子头一撇，“我不渴。” 林幽将保温杯放在扶手盒的凹槽里，拿出手机打开地图，“爷爷，您给我说下目的地。” “北柒县平水村。” “哪个qi？” “……” 林幽打了几个字拿给许爷爷看，他不耐烦地指了指。确定好目的地，林幽把手机放在车载支架上，发动车子，她转头看了老爷子一眼，提醒道，“爷爷您系上安全带吧。” “……”老爷子吭哧吭哧系上安全带。 林幽将车倒出车位，慢慢行驶出去。在门口做好登记后，门卫果然放行。林幽也有日子没出门了，此时也有点兴奋，她在中控台点了几下，音乐缓缓流出。 因为疫情的原因，路上没有多少车，一路非常顺畅。渐渐的，沿路的风景霍然明朗，没了高楼林立，目光所及尽是高高低低的丘陵山坡。林幽不禁将车窗降下，感受乡村的风和阳光。 旁边的许爷爷似乎也高兴了，面上不察，手指却悄无声息地在膝盖上弹动，林幽偷瞄一眼，老爷子手上的节奏和此时正播放的音乐刚好合拍。 林幽更乐呵了，小声跟着哼唱几句，再看老爷子，节奏打得更起劲了。 耗时两个半小时，他们终于抵达平水村。林幽提前让许爷爷拿出口罩戴上，她自己也戴了一个。 村口同样设有防疫站点，林幽出示健康码和行程卡，防疫人员让他们登记信息，又给他们测了体温，确定不发烧才放人进去。 进村后林幽继续往前开，许爷爷担负起真人导航的职责，兴奋地帮她指路，顺带着还发表了一些对老家变化的评价。 “哎，这老刘头家的院墙怎么修得那么难看。” “栓子家的牛可瘦了不少，这是没好好喂啊。” “哟，换大门了？气派！” …… 林幽喜滋滋地听着，觉得什么都极其新鲜，她笑眯眯地说，“爷爷，怪不得您总想回来，这里果然不错。” “那是，”老爷子脸上带了些笑模样，“比城里憋憋屈屈的强多了。” 林幽噗嗤笑出声，原来他老人家之前脾气不好是因为在城里憋的？ 她照着许爷爷的指示拐了个弯。道路变得开阔，两旁是成片的麦田，林幽好奇地问，“这大冬天怎么还有庄稼？不会冻死啊？” 老爷子转过来看她一眼，眼神无语又嫌弃，“这是冬小麦。” 林幽：“……” 车子开到路尽头，居然有一处很大的水库，许爷爷探头指挥着，“左拐。” 接着，车顺着水库边的窄路行驶几百米。许爷爷眼睛一亮，指着前方一处院落，朗声说，“到了！” 林幽找了块空地停好车，刚按键解锁，老爷子便打开车门跨出去，动作敏捷得像个年轻小伙子。林幽摇头轻笑，也跟着从车上下来。 乡村的空气确实比城里清冽怡人，前面又是那样一方宽广的水库，水库的另一边是山，连绵起伏。林幽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叹道，“真好啊。” 许爷爷也开心，连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开来，他背着手，一边快步往前走，一边回头招呼道，“妮子帮我拿行李，我去开门。” 林幽笑着接受了老爷子给的新封号，从后座上取出行李跟过去。 许爷爷从兜里拿出钥匙打开门，径直走进院子，林幽跟在后面好奇地打量。 这是一个宽敞干净的农家院，正中间是碎石修葺的方方正正的花畦，里面的几株月季几乎长成小树那么高，只是光秃秃的，完全看不出美貌。矮一些的似乎是其他种类的花草，但经历冬天都只剩下些残枝。靠院墙东侧是个窄长的菜畦，里面种的葱长得还不错，只是其他菜就有些不忍直视了。 许爷爷从她手里拿过行李，走进正中间的房里。林幽看过去，面前是连在一起的三间房，与菜畦相对的西侧还有略小的一间。 林幽跟着老爷子走进去，发现这个房间里竟还有个小套间，爷爷提着行李走进套间，林幽想那应该就是他的卧室了。 她将保温桶放在桌上，目光在房间内环视着。整个房间内家具并不多，但日常能用到的皆有，沙发和电视看上去是新的，与略陈旧的其他家具有些格格不入。 老爷子从套间内出来，注意到她的目光，语气不无得意地说，“那是我孙子前年给我买的，我孙子恨不得整屋里都给我换了，我没同意。” 林幽扯唇一笑，“温雅真孝敬您。” 许老爷子笑意不减，“那是，”他冲林幽招了招手说，“过来坐下，杵在那儿干嘛？” 林幽走到沙发处坐下，老爷子脸上鲜见地带上些和颜悦色，他问：“饿了吧？我去做点吃的。” 林幽赶紧起身跟上去，“我去吧。” “你歇着吧，别把我厨房炸了。” 林幽噗嗤一笑，问道，“那我能去温雅房间看看吗？” 老爷子没回头，大声告诉她，“东边那屋，钥匙在门口的窗台上。” 林幽跟着许爷爷走出正房，然后朝东侧的房间走去。窗台有些高，她微微踮起脚尖摸索片刻才找到那把钥匙。 林幽有些兴奋，前几天刚走进少年许温雅的卧室，今天就要走进童年许温雅的卧室了，想想都不可思议。 她用钥匙打开锁，然后双手轻轻一推，两扇门同时打开。她缓步迈进，走到屋子正中。 房间南墙有一面很大的窗户，所以整个房间干燥而整洁，并没有经久不住的霉败气味。房间很大，比许温雅爸妈家他的卧室要大得多，家具几乎都靠东墙和窗侧放，只有两个书架靠在西面墙上，中间显得很空。 林幽走到窗前，那里放着他的书桌，款式很老，是她很小的时候在爸爸办公室见过的那种款式。书桌上很干净，只在靠近边缘的位置有几本泛黄的画册，林幽拿起来看了看，是《三国演义》。她想象小时候的许温雅坐在桌前看画册的模样，不禁抿唇笑了笑，她将画册放下，手在封面上慢慢抚过。 接着，她转身走到那两排书架前从下往上看去。书架上有一排全是科幻小说，书名千奇百怪，有些她知道，有些听都没听过。再往上就是些她看不太明白的物理或天文类的书籍，《时间的边缘》《爱因斯坦的怪兽》之类的。 她有些愣怔，之前觉得不以为意的地方突然掀起一角，里面闪着些微光，似乎等着她去探究。 林幽从那些书中随意抽出一本翻了翻，书被保存得很好，里面有铅笔划线的痕迹，有些地方甚至做了标注。她把这本放下，又随意抽出一本翻看，亦是如此，第三本，亦然。 林幽不解地蹙眉，他竟然那么喜欢物理…… 可他现在竟然是一名医生，他选择……成为一名医生。 林幽转过身，无意识地轻靠在书架上，脑海中有些不甚明朗的东西，抓不住也放不开。半晌她的右脚脚尖着地，往后靠了靠，却触上什么东西，发出“咚”的一声。 她低头看去，原来是刚才不小心踢到书架最下层的塑料储物箱，浅色的储物箱上此时多了一个脚印，显得有点突兀。 林幽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面巾纸，抽出一张俯身去擦拭那处脚印。储物箱的没有盖子，里面放着些杂物。最上面是几个磁带，林幽好奇地拿起来端详。曾经这种磁带在她家里随处可见，都是爸爸年轻时候买的。 没想到许温雅还挺复古。 林幽把磁带放回去，不经意看到下面露出的一角铜版纸上好像写着“商阳一中”。 犹豫片刻，林幽将那张纸抽出来。她愣了愣，那似乎是学校宣传栏里撤下来的海报。 林幽将海报展开，众多优秀学生的姓名和照片赫然出现在眼前，而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她熟悉的，与她同一届的优秀生。 一个答案似乎马上浮出水面，心跳的频率一次比一次加快。她抿了抿唇，将海报缓缓下移，女人手上的动作凝滞，甚至带着些微颤抖。 终于，她看到了海报的最上端，她的名字出现在那里，只是与其他人的相比却少了些什么——她的照片不见了。 “林幽”的名字上方只有一个剪得方方正正的缺口。 她的手轻轻抚过那个缺口，一时愣怔。 照片必定被放在了别的什么地方。 林幽蹙眉想了想，目光定在那个储物箱上。她突然双手用力，将那个储物箱整个拖拽出来。 里面的东西放得很杂，有书本杂志，也有些不常见的小物件。这似乎是许温雅刻意收集来的一些东西，被好好地整理在这里。 林幽一件一件拿出来，整齐地放在一旁。接着她从箱子里拿出一本深棕色笔记本。 笔记本好像是全新的，边缘干净整齐。她的手指在本上停留片刻，正欲放下，却看到笔记本中间的某一页空隙不似别处那么密，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指尖动了动，林幽下意识打开了那一页。 眼眸轻轻颤动着，双手也是，呼吸窒住的瞬间，林幽看到了她那张消失的照片。 照片上的她轻轻笑着，眉眼和唇角仿佛带着光。林幽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照片上的女孩，那是她最美好的时候，也是她最想念的时候。 良久，她的视线下移，看到照片下方手写着的几行字。 第一志愿：商阳大学 临床医学 第二志愿：？ 第二志愿：？ 林幽心口微窒，大脑空白着仿佛缺氧一般。她当然记得自己曾经的志愿，她曾经的理想是成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她不想离家太远，加上商阳大学的临床医学专业在全国也排得上名，所以她的志愿是早就定好的。 只是没想到后面发生了那么多变故，她没有考上商阳大学，后来也没选临床专业。 她心中剧烈震颤着，不愿意相信心中渐渐拼凑出的那个事实，她不愿意相信，那个眼眸深邃目光坚毅的少年，或许在她还没有真正留意过他的时候，就已经一路辗转，向着她的方向走来。 第84章 那你笑一个 许爷爷这时在外面喊了一声, “妮子，来吃饭。” 林幽答应着，将摆出来的物品尽数收拾进去, 包括那个笔记本，它被好好地放在原位, 如同放回少年的内心深处。 许爷爷从院落西侧那间略小房间走出，一手端着个竹盖顶, 上面放着几张刚烙出来的饼子，另一只手端着一盘青椒炒鸡蛋，他招呼着林幽说, “里面还有一盘菜, 你去端。” 林幽应着走进去, 这才意识到这个房间是厨房。灶台是水泥砌的, 里面还燃着柴火, 散发的热量令整个厨房暖烘烘的。她从灶台上端起炒好的土豆丝，菜盛地有些满，她小心地端着走出去。 一老一少安静地吃着饭, 林幽心里想着事, 吃得有点心不在焉，许爷爷瞥她一眼问，“不合口？” 林幽赶紧摇头, “我只是在想些事情。”她想了想说，“爷爷, 那年高考完，温雅是不是回来过？” 爷爷想都没想便说，“那我哪能记得，都过去多少年了。” 林幽垂下眼眸, 掩住那里的情绪，试探着问：“就……他高考完有没有抱着个箱子来？” 这倒让老爷子想起了些什么，“这事我记得，傻小子大老远抱了纸箱子来，还漏了底东西掉了一地，他又去买了个塑料的。”许爷爷声音微顿，仿佛在回忆，“后来还寄来一个包裹，里面放的都是书，我就给他摆在书架上了。” 林幽心口微颤，用力攥紧筷子，轻声问：“那他说什么了吗？” 许爷爷脸上绽出满意的神采，“啥也没说，那几天他闷在自个屋里不出门，我还以为他考差了，打电话一问，臭小子考上商阳大学了，”他夹了一口菜吃，又说，“估计是没选成心仪的专业心里拧巴呢，当医生不也挺好吗？都是为人民服务，你说是不妮子？” 林幽讷讷地点头，失神地说，“可是他真正想做的是什么呢？” 老爷子没听清，停下筷子问了一句，“啥？” 林幽摇了摇头，轻轻笑着说，“没啥，爷爷烙的饼很好吃。” 许爷爷吧唧着嘴，坦然收下她的夸赞，“那是，我孙子也爱吃我烙的饼子。”许爷爷打开话闸子，“温雅从小调皮，但也是真聪明，家务活一学就会，就这菜饼子他都会烙，就是皮得不着家，天天乱窜，见天说出去探险。” 林幽不禁笑了笑，问，“有那么调皮吗？” 爷爷点头，眉飞色舞地讲起了许温雅童年时的糗事，“上山逮野兔，下河摸鱼虾，他样样精通。后来不知从哪儿学来的，从诊所讨来输液瓶子自己偷摸做鱼雷，被我发现以后他一下子把鱼雷扔墙根了，轰一声把我院墙炸了个窟窿，把我气得逮着混小子狠抽了一顿。” 林幽听得入神，“那可真够皮的。”她想了想又问，“那他还喜欢做什么？” 爷爷回忆着，眼神和声音皆是温和，“喜欢看星星，夏天的晚上就爬到屋顶躺着看，还喜欢做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说那是他的发明，”许爷爷接着说，“最喜欢看书，见天给他爸打电话让寄啥啥书过来，也不知道他哪听来的书名。” …… 吃完饭，林幽帮着许爷爷收拾完饭桌，就又回到许温雅的房间，她坐在床上，目光无意识地注视那个塑料箱，脑海中渐渐拼凑出许温雅少时的模样。 少年喜欢探险，喜欢科幻故事，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渐渐喜欢物理知识。或许他曾梦想成为一名物理学家或者发明家，亦或者他的梦想比她想象中的更远大。 可他为什么成为一名医生？ 虽然医生的职业同样荣耀而伟大，可是那会是他的初心吗？ 林幽闭上酸涩的双眼，不敢再想，她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处在天平的一端，而另一端满满当当的，皆是少年的梦想。 下午天色微变，林幽不敢耽搁太久，略坐一会儿便起身与许爷爷道别。她把自己的手机号留给他，嘱咐他有事和她联系，没事不要乱溜达。 许爷爷不耐烦地摆手，“我还用得着你教。” 林幽扬唇轻笑，“口罩我给您留了一包，您要是实在想出门记得戴上。” 许爷爷吧唧嘴，“知道了。” 林幽这才挥手离开。车行驶在水库边的小道上，透过后视镜，远远地仍能看到许爷爷的身影，直到车拐了个弯，再也看不到那处院落，和那个老人。 车行至半路，手机突然没电了，林幽靠边停车翻找半晌，却没找到充电线。这时突然下起了雨夹雪，路面渐渐变得湿滑，没了手机导航，林幽只好按照道路指示牌行驶。 她一路小心驾驶，到家时天都黑透了。一进楼门，林幽看到许妈妈提着保温桶等在那里，愣怔地间隙，许妈妈已经快步走过来拉住她的手，“你可回来了，给你打电话也没接。” 林幽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抱歉地说，“对不起阿姨，我手机没电了，也忘了带充电器。” “平安回来就好。”许妈妈摸了摸她的头发，将保温桶交到她手中嘱咐道，“赶紧回去吃饭，然后洗个热水澡早些睡，今天太辛苦你了。” 林幽看着手中熟悉的保温桶，心里满满涨涨的，她抿唇笑了笑，邀请她上去坐坐，许妈妈却摇头拒绝，“我得回去了，你叔叔还在家等着呢。” 林幽送走了许妈妈才上乘电梯上楼。她进门打开灯，先将保温桶放在餐桌上，然后走到客厅给手机充上电。接着她拿上换洗衣服去洗了个澡，坐在餐桌旁慢慢吃饭。 房间里和过去一样空旷安静，连她并不明显的咀嚼声和餐具相触的声音都听得到。然而林幽却浑然不觉，她空旷如斯的心在不知不觉中已然满满当当，她，不再孤单了。 吃完饭，林幽回到客厅给手机开机，微信消息一条条蹦出来，林幽指尖微顿，打开微信一一查看。除了两条是胡安娜发来的，剩下五条都来自许温雅。 林幽先打开许温雅的微信查看。 许温雅：林幽，今天排班调整，我提前下班了。 许温雅：你带爷爷回北柒了？ 许温雅：回来了吗？记得回电话。 许温雅：视频通话已取消。 许温雅：视频通话已取消。 林幽想都没想赶紧回拨过去，几声过后，许温雅的板着脸出现在屏幕里，林幽心下一慌，“我手机没电了，”她软着声音解释，“一直开导航来着，也忘了带充电器。” 许温雅没说话，黑眸沉沉如墨，定定地看着她。林幽瞬间就委屈上了，“你凶什么凶？”她嘴唇一撇说，“我还不是去送许爷爷……” 许温雅眸光微闪，板着的脸出现裂痕，男人抿得平直的唇动了动，哑声说，“外面下雪了，我担心你。”见林幽仍是一脸郁闷，他的声音不禁又柔和几分，“没有凶你，我哪有那个胆子……” 林幽瞥他一眼，突然说，“那你笑一个。” 许温雅：“……” 林幽一扭身子，“不笑算了。” 许温雅急了，语速加快说道，“我现在也笑不出来，要不你讲个好玩的事？” 林幽眨了眨眼睛，突然想起许爷爷讲的那些他的糗事，“我听爷爷说，你把院墙炸了个窟窿？” 许温雅表情凝滞，右手遮住额头无奈道，“爷爷把这个都告诉你了？” “嗯！”林幽使劲点头，眼睛亮亮的，“爷爷说还狠狠抽了你一顿呢，抽的哪里呀？” 许温雅轻舔唇角，眼神闪烁着瞥向别处，“……那还能抽哪儿。” “屁股？”林幽脱口而出，然后眼睛忽闪着看着他，等着男人的回答。 许温雅看她一眼，不情愿地承认，“……嗯。” 林幽不禁轻笑，然而笑着笑着，她的笑容便滞住了。她想起书架上的物理类书籍，想起那个塑料箱子，以及箱子里的宣传报，和贴着她照片、写着她年少梦想的笔记本。 “你以前好喜欢科幻和物理吗？”她试探着问。 许温雅显然没接住这突如其来转变的话题，眼神闪过一丝迷茫，“怎么问这个？”他说。 林幽垂眸，唇角扯出一丝浅淡的笑意，“你有很多书都是这一类，”她抬起眼眸看着他，认真地问，“你怎么没报物理相关的专业啊？” 许温雅神情愣住，良久才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分数不够报不了。”他说。 “是吗？”她静静地看着他，眸中情绪渐渐泛起波澜，“你连商阳大学都考得上，怎么会不够呢？” 许温雅无言，眸光闪动如浩瀚星辰。 “是……因为我吗？”她的声音颤抖着，终于问出了梗在心间的疑惑。 许温雅的手将两只眼睛都遮盖住，他唇角轻扯，笑声闷闷的，“没你想的那么复杂，”男人慢慢将手放下，双眼上缘的褶皱加深了黑眸的深邃，他眼中依稀闪着光，“我确实知道你的志愿，可是填报到时候却也是深思熟虑的，”他说，“我的分数报理想学府的物理系太悬了，我不想冒险。” 林幽心间轻颤，眼眸染上泪意而不自知，“所以你就放弃了……你的初心？” 许温雅愣了愣，随即哑声轻笑，“不算什么初心，年少时的兴趣而已，”他说，“如果真让我做这类工作，我真不一定做的好。” 林幽摇头，“你会做得很好。”他那么专注而热忱，做医生的他可以不惧危险、践行使命，她相信如果时光倒流，他能走向曾经向往的领域，定然也会成为闪耀的那一个。 “对我评价这么高？”许温雅眉眼含笑，声音庸散地说，“都过去了，现在这样挺好。” 时光沉淀了他身上的锋芒。他一路前行，渐渐爱上医生这个职业，也终究收获了，梦想中那个女孩的奔赴。 林幽鼻尖微红，惴惴地看着屏幕里的男人，“那你会后悔吗？”她回忆着那满书架的书目，那是他的梦想，是他曾经的追求，“当你想起年少时的……” 许温雅摇头，目光沉静深远，“林幽，”他轻声唤她，缓慢而郑重地说，“我的初心从未变过，一直都是你。” 泪终于滑落，混杂错落的心跳，洗净纤尘过往，林幽轻蹭眼角，转眸看向窗外，她笑了笑，再度看向屏幕里的男人，“雪终于停了，都立春了还下雪。” 许温雅看着她的笑颜，终于松了口气，“虽然立春了，可气温还是低的。” 林幽默了默，心中是无尽的暖意，她抿了抿唇，目光瞥向深黑如墨的窗外。 “春天来了，迎春花也快开了，”她声音微顿，眸光流转静静地看着他，“到时候，你也该回来了吧？我真的……”她含泪绽出粲然一笑，坦然地告诉他，“很想很想你。” 黑夜无边，温软细语却刺破晦暗，连通两人的心跳。许温雅眼角微红，眸中波澜起伏如暴风来临前的深海，“等着我。”男人的声音喑哑，带着缱绻低缓传来。 林幽垂眸，泪湿的眼角星星点点，滚落的却不再是苦涩的泪。 第85章 此次他们为国而战，归来…… 林幽到第二天才想起来查看胡安娜的微信。 胡安娜说郭安可能要回国了, 想回来看看孩子。 林幽问她：那你怎么说？ 胡安娜直接甩了个截图过来。林幽将截图点开细看，似乎能感受到郭安言语中流露的退让和悔意。正要回复，胡安娜又发来一条：我不打算回头了。 林幽愣了愣, 接着释然一笑。 人生不同，境遇不同, 选择自然也不会相同。当年她妈妈可以选择原谅，现在胡安娜当然也可以选择放手。只是, 不后悔便好。 林幽给她回了六个字：遵从你的内心。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许温雅农历生日。这一天林幽卡着零点给他发了条微信：许温雅生日快乐，礼物等你回来补给你。 回复是在第二天一早收到的, 他说：谢谢宝宝。 天气渐渐暖和, 疫情防控依旧没有放松, 学校推迟开学, 根据要求老师不得不线上授课。 九点是林幽授课的时间, 她带着学生古诗鉴赏时，即兴让大家发散思维，说一说有关春天的诗句, 班上很多同学发言, 一时公屏上的春景令她应接不暇。 什么“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东边日出西边雨, 道是无晴却有晴”“袅袅古堤边，青青一树烟。若为丝不断, 留取系郎船”…… 有些机灵的学生直接在百度上复制黏贴过来，甚至专门挑着郎情妾意的爱情诗往上贴，整个公屏霎时万紫千红、草长莺飞。 林幽喊停几次都没打住，无奈她沉默了半分钟, 然后慢条斯理地发话：“既然大家那么热情，那就把公屏上的古诗都背下来吧，课代表统计一下，下节课检查。” 赛诗会瞬间结束，众学生即刻消了音。 有个平时就爱开玩笑的学生发来一段话：林老师，看在我们贡献了这么多情意绵绵爱情诗的份上，少背几首呗？ 林幽的耳麦还没摘，笑着说，“行吧，那最后一首不用背了。” 众学生：…… 也不知是不是受到这些古诗的影响，林幽突然就想出去走走，顺便看看现实世界里的……春意？ 她换了身衣服戴上口罩出门。在家不觉，出门才发现春天已经蹒跚而至，连小区广场附近的迎春花都跃跃欲试着零星绽放了。她自然地想起那次和许温雅的对话，以及他们之间那个不算约定的约定。 “春天来了，迎春花也快开了，到时候，你也该回来了吧？” “等着我。” 春天来了，迎春花开了，我还在等着你，可是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林幽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触碰风中轻颤的迎春花瓣，花瓣瑟缩着，似乎还在畏惧早春的五风十雨。 一定是春天来得还不热烈，等到春花压满枝的时候，许温雅大概就回来了。 林幽这样想着，唇角不禁愉快地扬起。她又在小区其他地方略转了转，感觉到些微凉意，便决定回家了。 又过了半个多月，春意渐浓，真的到了春花压满枝的时候，林幽接到许温雅的电话，他说，再过两天他就回来了。 林幽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一时愣怔许久，许温雅连喊了她两声，林幽才懵懵地回神，“真的要回来了吗？”她紧张地追问，生怕这是一个玩笑。 许温雅当然不会骗她，“真的。”他的声音低沉笃定，“我怎么敢骗你。”他说。 风仿佛进了眼睛里，有些涩痛，林幽眨了眨眼将泪意逼退，“敢骗我的话我就哭给你看。” 许温雅不敢笑，怕她真的以为他说的是假话，“真的没骗你，但是回来以后恐怕也不能见面，要隔离……14天。” 林幽：“……” 许温雅没听到回音，小心试探着唤了一声，“林幽？” 谁知林幽紧接着就哭了出来，“大骗子！” 许温雅瞬间慌了神，急切地解释道，“不是骗你，是真的要回去了！宝宝别哭，隔离也就在家附近，而且时间空闲，我们可以随时视频。” 哭声这才稍稍止住，林幽吸了吸鼻子问，“真的吗？” 许温雅隔着听筒点头如捣蒜，“真的！” “可以随时视频？二十四小时都可以？” “可以！” “那好吧。”林幽擦掉眼泪，“那我就不跟你生气了，”她说，“下次说话不许卖关子，真的很讨打！” 许温雅松了口气，乖乖认怂，“知道了宝宝，我错了。” 两天的时间原本过得很快，但是一旦有了渴望和盼望的事，便会过于刻意地关注时间的流逝，时间便如同捉弄人一般，故意变慢了。 这漫长的两天，林幽除了线上授课，剩余的时间她都在不停地看时间。挂钟上的时间，手机上的时间，闲置好久的腕表上的时间…… 看着时间缓慢流逝，她突然觉得自己也不能空等，总得做些什么。虽然说要隔离14天，但医疗队下飞机的时候总能去迎接一下吧？那她肯定要第一时间去欢迎他的许医生啊！ 那欢迎肯定就不能空着手，一个精致绝美的欢迎牌是必须的。只不过时间太赶，而且商家都在闭店，想买的东西买不到，林幽思忖半晌，决定自己亲手做一个。 家里是不缺打印纸的，只是林幽觉得A4纸太小，气场不足，排面不够，而且也盛不下她的满腔热情。 然而聪明如她，怎会想不到办法？ 她找来一个大箱子，将箱子裁开，选了一个完整的平面，然后把四张A4纸分两排贴在上面，这不就够有排面了？ 接着，林幽充分发挥自己全部的艺术细胞，还去楼下邻居家借来一盒水彩笔，在耗费两个小时后，欢迎牌终于做好了。 她双手捧着欢迎牌端详着，眸子明亮如星子，“欢迎回来，许医生。”她笑着说。 终于时间捉弄够了这个盼望的人，辗转着来到许温雅回程的时间。 一大早，许温雅就发微信告诉她：上午九点的飞机，勿挂念。 林幽看到微信时已经是九点半，这个时间他已经在飞机上了。林幽赶紧从沙发上跳起来，跑进洗手间快速洗漱，她一边刷牙，一边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女人俏生生地与她对视，眼眸中的笑意怎么都收不住。 林幽收回视线低头洗脸。收拾完后，看时间还算富余，林幽又给自己化了个简单的眼妆。她倒是想化个精致的全妆，想到要戴那么大的口罩，化了也看不到，而且化妆品还白白贡献给口罩了。 一切整理妥当，林幽戴上口罩，抱着欢迎牌就出门了。 她早到了半个多小时，抱着欢迎牌在抵达大厅静静地等着，身边陆续有其他接机的人加入进来，大家都在望着相同的方向。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心随之加快了跳动的频率。当大屏显示航班抵达信息时，她的心几乎悬到喉咙口，林幽捏紧欢迎牌边缘，紧张地站在围栏处伫立而望。 然而十分钟过去了，驰援医生的队伍依然没有出现，林幽皱了皱眉，拿出手机想给许温雅打电话，几乎在同时，许温雅的微信发过来。 心中不由一紧，林幽即刻打开微信查看。 许温雅：林幽，我下飞机了，正在停机坪参加医院的欢迎仪式，回去给你打电话。 欢迎仪式？ 林幽看向手中自制的欢迎牌，瞬间感觉被比下去了。 她想了想回复道：那你一会儿直接去隔离点了？在哪里隔离？ 许温雅：在酒店吧，我还不知道酒店名和地址，确定了我会告诉你的。 林幽撇了撇嘴，感觉今天可能白来了，手无意识地抠弄着欢迎牌的边缘，想走又有些不甘心，她叹了口气，目光再次看向出口。 好像又过了十几分钟的样子，出口处传出动静。林幽屏息望去，一群身穿深蓝色冲锋衣的人正排着队依次走过来，那衣服她很熟悉，许温雅走的那天就穿着同样的衣服。 他们手中拿着鲜艳的国旗，口罩上也贴着国旗的标志，口罩遮住了大半面庞，却遮不住医生们脸上的笑意。 此次他们为国而战，归来自然身披荣光。 林幽踮起脚尖，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寻找，随着人潮涌出，在队伍靠后的位置，她一眼便看到了他。 时隔两个月，她终于，又看到了他。 不是在冷冰冰的照片里，也不是在可望而不可及的屏幕里，是真真正正的、实实在在的许温雅。他身形挺拔，即使站在队伍后面，也有令人不由瞩目的俊冷气场。 那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啊。 她呆立原地，静静地看着他，眸中的泪光夺眶而出。 林幽恍然回神，擦掉眼泪向他的方向招手，可是许温雅正低头拨弄着手机，一直没有抬头。正懊丧间，她的手机响了，而许温雅正将手机搁在耳边，似乎在等待接听。 林幽单手固定住欢迎牌，另一只手拿出手机垂眸看去，果然，他正在打给她。 心跳犹如处在过山车的顶端，高高悬起无处安放，她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 许温雅语速略快，边随着队伍往前走边说，“林幽，欢迎仪式结束了，我马上要去隔离酒店，你……”他的声音突然顿住。林幽看到，许温雅在同事的示意下，目光缓缓地转过来，停留在她的方向，目光定定地注视着她手中的欢迎牌。 那上边写着：许温雅医生，欢迎你凯旋而归！ 耳边能听到男人渐渐加重的呼吸声，远远地，她看到许温雅看向她的眼眸里流转着微光，不可置信的，思念的，欣喜的，“你……”他克制着低叹一声，哑声说，“你怎么不告诉我？” 泪水早已再度滚落，林幽红着眼睛哽咽着，“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林幽隔着段距离看着他，含泪笑着，“有没有惊喜到？” 许温雅再次深深叹息，声音绵长带着沙哑的颤抖，“有，”男人没有抑制住的哽咽刺痛了林幽的心，他说，“想抱抱你……” 第86章 你是我家属 “想抱抱你……” 林幽的眸子被泪水洗过, 神采倏地变亮，她紧张地问，“可以吗？” 男人默了默, 沉声说，“恐怕不行……”他边随着队伍走, 边朝这边看着，“林幽, 往外走。”他说。 林幽答应着，单手抱起欢迎牌顺着隔离带往外走去，他们的目光在空中胶着, 手机仍贴在耳边, 可是没有人说话。 渐渐靠近门口, 两人的距离拉近, 男人身上的变化和刚才忽视的细节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他瘦了, 脸部线条更显棱角，眼周的压痕犹在，鼻梁位置有些泛红。头发似乎才剪过, 然而理发师手法欠佳, 前面尚好，后面却参差不齐。 他跟随着队伍从一侧玻璃门走出，林幽从另一侧走出, 他们的目光一刻都没有分开。 隔离带一直延伸到大巴车，队伍人多, 所以行进并不算快，林幽刻意放慢脚步，忽然对他说，“我一会儿如果尾随大巴车, 会不会被抓？” 许温雅愣了愣，随即失笑，“应该不会。” 两人的距离即使不打电话，音量稍大些也能听到彼此。可是谁都没先挂断，他们心照不宣地保持通话，那是只属于两个人的亲密低语。 许温雅马上就要上车了，他冲林幽摆了摆手，哑声说，“回去吧。” “不让我尾随吗？” 虽隔着口罩看不到她瘪起的唇角，但从声音里也能听出女人的委屈，他不由地心软妥协，“真的要跟？” “嗯。” 许温雅已经迈上台阶，却仍回头看着她，“那你小心一点。”他柔声说。 林幽眼眸一亮，冲着他的方向扬声说，“知道啦！” 同行的几位医生循声看过来，林幽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笑意。许温雅转身对身后的医生轻轻说了句什么，林幽没有听清。而那位医生了然一笑，冲着林幽招手。 林幽一愣，随即也大大方方地打了个招呼，接着她在电话里问许温雅，“你刚才跟那位医生说了什么？” 许温雅已经上车，他找了个后排的空位坐下，“吴医生问我你是谁，我就告诉他了。” “哦？”林幽很想知道他是怎么介绍她的，“那你怎么说的？” 许温雅轻笑，“我告诉吴医生，你是我家属。” 林幽一愣，有些好笑，“这是什么身份？那人家肯定以为我是你亲戚了，”沉吟几秒，她举了个具体的例子，“妹妹什么的。” 许温雅倒没想到这一层，他蹙眉疑惑地问，“真能误会？” “不好说哦。”林幽见大巴车马上要走，她赶紧转身往停车场跑去，“我要去开车尾随了，我怕跟丢，我们在微信位置共享吧。”说着她匆匆挂断电话。 许温雅还在一脸懵，他看着坐在不远处的吴医生，感觉有必要解释一下那个关于“家属”的可能存在的误会。 他探身拍了拍吴医生，待对方看过来，沉吟问道：“吴医生，就刚才我那个……家属，你能看出来那是我媳妇吗？” 吴医生笑着调侃，“当然看得出来，你俩眼神多黏啊，一看就是感情好的小两口。” 许温雅面上一窒，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谢谢。”他说。 吴医生却来了聊天的兴致，问，“什么时候结的婚？一直也没听说啊。” 许温雅垂眸轻笑，“还没结婚，”声音短暂停顿后，他沉声说，“不过快了。” 另一边，林幽火速上了车，然后打开许温雅发起的位置共享，一路跟着大巴车前行。 车行驶40分钟后，许温雅结束位置共享，然后电话打了过来，林幽继续跟着前面的车，戴上蓝牙耳机接通电话。 “林幽，隔离的宾馆就在我家附近，西顿朵雅。” 林幽知道那个宾馆，她说，“那我先开过去等着。”说着她加了一脚油门，迅速变道超过大巴车。 许温雅隔着车窗看到林幽的车一闪而过，不由蹙眉，“你别开那么快。” 林幽笑着说，“知道了，”她的速度稍微降下来，但仍远超后面的大巴，“我的车技你还不了解？”抢你的车位跟玩似的。 许温雅不买账，“不了解，反正你慢点，我不放心。” 林幽心里一软，小声嘀咕，“感觉以后得天天被你管。” “不然呢？”许温雅轻笑。 “你现在好得意哦，”林幽娇嗔道，“能管住我了是吧？” 许温雅沉声哄道，“那你管我好不好？” 林幽软绵绵地“哼”了一声，“看你表现。” 她很快就到了西顿朵雅酒店，酒店停业不允许随便入内，林幽只好把车停在路对面的商铺门口。 大巴车是5分钟后到的，林幽原本正在门口踱步，看到大巴车的瞬间，她眼睛一亮，看着车径直开到酒店门口停下。 林幽往前走了几步，工作人员适时过来提醒禁止入内，她只好停下脚步，隔着七八米的距离翘首以待。 车门在另一边，林幽看不到。她只能隔着车窗看到车上的人陆续往下走，能依稀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他们下车后就直接就进了酒店，没有人绕过大巴车走过来。 直到车开走，林幽都没看到许温雅。 眸中期待的光一点一点熄灭，虽然可以预见和接受这样的结果，可林幽心中仍不免失落和委屈。 她深深吸了口气，心口依然郁结，“坏蛋许温雅。”林幽皱着眉头，低声发泄着。 “林幽！” 林幽已经转身要走了，却忽然听到许温雅的声音，与以往的低沉矜贵不太相同，这声音是大声喊出来的，带着急切和些微嘶哑。林幽的脚步顿住，身体却有些不敢回转。 是……幻听了吗？ “林幽！” 又一声传来，声音更加清晰明确，不是幻听！ 林幽猛地转身，四下望去，却没看到一个人。 “林幽，我在这里！上面！”许温雅焦急地喊着，示意她往上看。 林幽循声望去，终于在楼房第三层偏左边的窗口看到了他。他没有戴口罩，焦急的神情在对上她的目光后立刻显出笑意，“看到我了是吗？” 林幽用力点头，面上难掩兴奋，嘴上却说，“你好傻哦。” 许温雅没听清，大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眼泪突如其来地涌出，林幽用手背掩住，唇角却依然带着笑意，“我说你瘦了，看起来好傻！” “傻吗？”许温雅只听到了后半句，他挠了挠头发说，“是不是因为头发？自己剪的，手法不好。” 林幽把手放下，扬声又说一遍，“我说你瘦了！” 她突然有点难为情，这样隔着窗户喊话，岂不是让人都听去了，她右手在耳边比划一下，大声说，“电话里说。” 许温雅会意，转身将手机拿过来，随即便看到林幽打来的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听到女人的声音，“你的肌肉都瘦没了吧？” 许温雅再度出现在窗前，无奈地笑，“你要不要检查一下？” 林幽秀眉一挑，“好呀，来呀！” 许温雅失笑摇头，隔了几秒，他说，“先攒着吧，我回去你再好好检查。”两个“好”字被他刻意强调，带上些不言而喻的意味。 林幽抬起下巴冲他笑，知道他现在没法做什么，刻意压低的声音带上些有恃无恐的柔媚，“那你可要利用这14天补救一番了，我一定会好好检查的。”她学着他的语气强调了那两个，还俏皮地对他眨了眨右眼。 许温雅呼吸一窒，他转头往身后看了一眼，声音染上低哑，“你等着。”他说。 林幽不由地笑出声，“等着你呢，加油哦！” 许温雅看着她，目光中尽是宠溺的笑，林幽也安静下来，静静回望。忽如其来的安静酝酿着暧昧和缱绻，良久，林幽皱了皱鼻子，轻声说，“你的礼物我还没有准备呢。” 许温雅不想错过她脸上的任何小表情，他专注地看着她，沉声回答：“可是我已经收到了。” 林幽一愣，随即皱起眉问，“你收到什么？我都没送……”话音倏地顿住，她瞪着眼睛说，“不会是别的女生送你的吧？” 许温雅没想到她的思路会跑偏到这儿，他匪夷所思地看着她，想笑却又不敢笑，“怎么可能？你想哪去了？” 林幽“哼”了一声，“谅你也不敢。” 这话许温雅认同，他点头说，“是，我真不敢。” “那你到底收到了什么？” 许温雅突然又想卖关子，他温声笑着说，“今天刚收到的，还能是什么？” 林幽心里小鹿乱跳，她猜是她自己，但是她不太好意思说，万一猜错了，岂不是很尴尬？ “我不知道。”林幽瞥他一眼嗔道，“你快说呀！” “忘了？”许温雅手扶窗框，定定地看向她，他的声音里有笑意，低沉温润，“是你给的惊喜。” 林幽呼吸凝滞，脑海中霍然浮现刚才在机场里的场景。 “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有没有惊喜到？” “有。” 低沉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林幽听到男人如大提琴一般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那个欢迎牌很漂亮，”他沉声笑了笑，接着说，“拿欢迎牌的人也很漂亮。” 林幽仰头看着他，日光在她脸上洒落，连眼眸都似盛满春光，“还有呢？”她轻声问。 “还有……”许温雅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柔声告诉她，“我很喜欢。” 第87章 来检查，看看少没少…… 因为可以随时视频, 而且林幽不授课时也会特意过来和他隔着窗户见面，所以隔离的日子倒也没那么难熬。 隔离中的外科医生，闲暇时间时显而易见地变多。或许是因为无聊, 许温雅在突然多出来的闲暇里，就表现得有点……黏人。 他的视频电话密集到见缝插针, 恨不得二十四小时保持通话。接通后使用最多的开场白就是“你在干什么？”，一旦看到林幽脸上露出些许不耐, 他就会立刻在这句话后面加上个后缀“宝宝”。 林幽当然也不是真的不耐烦，只是有时候确实不方便接视频，比如她在线上授课的时候。许温雅打过来她就会立刻挂断, 然后公事公办地回复：在上课, 等会说。 等到她回拨过去的时候, 就会看到一个略带委屈的男人, 他轻叹一声提议, “你下次授课的时候我申请旁听。” 林幽：“……” 当然也不尽然是许温雅黏林幽，林幽也会挑着时间黏他，比如在他每日例行健身时。 其实他原本没有特定时间, 只是两人视频太过密集, 有时聊着聊着，许温雅便会突然进入健身模式，每当这时林幽就会秒变迷妹脸, 满眼闪烁着星星。 后来不知是不是因为默契，林幽视线一往他腹肌上瞥, 许温雅便立刻把手机固定在墙边的地上，然后开始做俯卧撑。林幽也不闲着，一边看一边数数，一边喊着加油。 对于两人这种屠狗的行为, 小米医生表示很羡慕。 同样是有女朋友的人，他就没那么幸运，她女朋友和父母住在一起，每天能匀给他的时间着实有限，女朋友又不会开车，他也不可能让未来岳父带着闺女来隔窗看女婿。 所以每次许温雅和林幽视频的时候，旁边总是时不时地传来叹气声，幽怨又夸张。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终于到了四月初，隔离结束了。 天气已经很暖和了，许温雅走出宾馆时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明明离开的时候还是飘雪的季节，现在却已然鸟语花香、处处春意。 林幽站在不远处等他，她微笑伫立，静静地看着他。 许温雅停下脚步，注视着巧笑倩兮的女人，他向她伸出手，沉沉笑道，“不过来？” 林幽抿唇轻笑，头微微歪向一侧，俏生生地说，“我站了好久，脚都酸了。” 许温雅失笑，他快速向旁边瞥了一眼，然后阔步向她走来。未及林幽反应，男人孔武有力的臂膀便猛地将她抱住，紧紧地箍进怀里。 林幽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抬手环住他劲瘦的腰身，“许温雅……”她连声唤他的名字，“许温雅。” “在，我在，林幽，我回来了。”男人坚毅的下颌轻蹭她柔软的发顶，声音带着震颤敲击着她的胸腔，那里的心跳是前所未有的鲜活。 林幽抬头，与此同时，男人正垂眸看她。视线相触的瞬间，许温雅突然将两人的口罩同时拉下，唇瓣毫无预兆地贴近，吻一触即离。 林幽平息呼吸，不安地环视四周，小声嗫嚅，“会被围观的。” 许温雅根本无暇顾及周围，他俯看她的表情，唇贴近她的耳边柔声说，“那我们回家。”话音未落，他已经将女人的口罩戴好，接着搂住她的肩，拥着她往外走。 许温雅的脚步很快，几乎是半抱着林幽往前走。到了车边林幽解锁，他打开副驾驶让林幽先坐进去，接着从林幽手中拿走钥匙说，“我来开车。” 男人绕到后备箱处放下行李，然后快步走到驾驶室开门上车。 林幽正要系安全带，抬眸看到他有些憋屈地调整座椅的样子，不由一笑，“是不是有点挤？” 许温雅没说话，快速调好座椅，然后转过来看着她。林幽正要开口，转瞬间却已跌入男人散发着热度的怀里，“这回不挤了。”他低声问，“系什么安全带？”下一秒两人的呼吸已经纠缠在一起，男人声音变得炙热，“亲完再系。”他说。 街道冷清没有多少行人，林幽的车停得虽不甚隐蔽，但前面却刚好是一面墙。两个人在安静密闭的空间里亲得难舍难分。过了许久，许温雅的呼吸辗转至她耳边，哑声问，“想我吗？” 林幽额头抵在男人肩膀，话音带喘，“想。” “林幽……”许温雅的呼吸难以自持地喷洒在女人白皙温热的颈侧，那里染上暧昧的水泽。 林幽的身体轻颤着，如早春里的细柳，柔媚而不自知。她的鼻尖无意划过男人下巴，喘息着问，“一会儿……去你那儿吗？” 许温雅的呼吸侵近，声音带着模糊的震动，“你想去哪儿？” 林幽便分神想了想，“去你那儿吧，”她抚摸他的发接着说，“那么久没住了，正好收拾收拾。” “没什么要收拾的，”许温雅与她额头相抵，拇指在女人耳侧磋磨，“去哪儿都成，随你。”他说。 林幽抿了抿唇说，“我也哪儿都成，反正都是跟你在一起。” 许温雅低沉短促地笑了笑，在她唇上啄吻一下，“去你那儿的话我们还得提前去买点东西，去我那儿就暂时不用买。” 林幽抬眸不解地看着他，“去我那儿还要买什么东西？我一直住着呢，什么都不缺。” 许温雅挑眉，“你确定？” 林幽点头，“确定。” “雨衣也有？” “……” 不可描述的画面瞬间涌入林幽的脑海，她想起上一次他们坦诚相见的确是在他家，那天他刚买了一盒。而她家里，确实已经没有那东西了。 林幽软绵绵地瞪他一眼，头埋在男人胸口，“那去你那里吧。”耳边传来男人胸腔的震动，是他低沉的笑声，林幽紧紧贴着他，怎么都听不够。 一进门，林幽便被打横抱起来，惊呼声被行李落地的声音遮盖，接着掩入男人的唇。林幽紧紧搂住他的脖颈，被他抱着往卧室走去。 他将她放在床上，然后欺身而上，吻零零碎碎地落在女人额头、脸颊、唇瓣，继续往下…… “窗帘……”林幽娇喘着提醒。 许温雅走到窗前，双手同时将两片窗帘拉上，屋内瞬间变得昏暗。他再次回到床上，一点点将她裹紧…… “来检查，”许温雅把女人的手带到腹肌的位置，低沉的气息在她唇边喷洒，“看看少没少。” 林幽被动地抚上男人块状明显的肌肉，手指在偏硬的肌理上一一划过，她脑中混沌一片，哪还能数得清。 许温雅终于受不了这若即若离的折磨，他翻身而上，主导了这场缠绵。 屋外春光正盛，屋内春色亦然…… 结束时已是傍晚，许温雅坐在床边将用过的东西收拾进垃圾桶，然后去洗手间端了一盆温水，“过来点。”他柔声说。 另一侧，裹在被子里的人小幅度地动了动，不满地咕哝着，“你喊谁呢？” 许温雅愣了愣，随即轻笑，“喊我的宝贝，”他双臂撑在床侧，欺身靠近，“宝宝，过来洗洗。” 林幽这才懒懒地答应，然后裹着被子慢吞吞地翻滚过来，许温雅眼含笑意将她接住，见她裹得严实，男人调侃道，“这是让我拆礼物？” 林幽也没想到会裹得那么紧，她可怜巴巴地皱了皱眉，“咱能不能打个商量。” 许温雅好整以暇地点头，“可以，咱俩这关系一切好说。” 林幽被他的语气逗笑，手在裹紧的被子里动了动说，“拆完后能不能先放着？”她的面颊绯红，目光中还氤氲着欢愉时的水汽，“礼物也需要休息呢。” 许温雅失笑，指尖在女人鼻尖点了点，“行，”修长的手指翻转着怀里的女人，被子被层层解开，许温雅的眸光暗了暗，哑声说，“我端来了热水，帮你擦洗一下吧。” 林幽半眯着眼睛“嗯”了一声，“正好懒得动，谢谢许医生。”说着她慵散地揉了揉男人的耳朵。 许温雅瞬间又被撩起。 林幽愣怔地看着他，眸中闪过疑问，“你……”后面的话用眼神代替，许温雅秒懂。 他面色如常地点头，“我也没办法，”他叹息一声，将脸埋进女人颈窝，“我缓缓就好。” 隔了一会儿，林幽抿了抿唇问，“你还帮我洗吗？” 许温雅摸了摸那盆水，已经凉了，他将怀里的女人放下说，“我再去重新接一盆。” 劲瘦的腰身倏地被女人柔白的手臂环抱，身后传来轻软羞涩的声音，“……把我抱进去洗吧。”她说。 伴随一声惊呼，林幽落入男人的怀中，他抱着她阔步往洗手间走去…… 林幽真的累狠了，她迷迷糊糊地被男人冲洗干净，然后擦干抱出来。许温雅将人用浴巾裹紧，暂时放在沙发上，换完床单才将人重新抱进来。 林幽闭着眼睛，任他轻哄着穿上睡衣，然后缩在男人怀里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已经第二天上午。窗帘被拉开了一条窄缝，有光透进来，林幽微睁开眼睛，看向身边的人。 许温雅似乎早就醒了，正皱着眉头看手机。林幽意识还没醒透，她手指动了动，触及男人胸膛，是真实的触感。 “醒了？”许温雅看过来，眉心被抚平，换上浅浅的笑意。 林幽在他怀里蹭了蹭，轻声问，“在看什么？” “我妈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跟她说我已经在家了。” “嗯，然后呢？你为什么皱着眉一副不乐意的样子？”林幽闭着眼睛问。 “我妈说她要过来。” 林幽的眼睛忽地睁开，“来这里？” “嗯。” “那你不叫醒我？” “叫了，你不乐意，还打了我一巴掌。”男人有些委屈。 林幽探身拿起手机看了看，九点半，她随口问，“阿姨说什么时候来？” 许温雅舔了舔唇，抬眸小心地瞥她一眼，低声说，“我刚收到微信，我妈……已经到楼下了。” 林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惊呼声尚未出口，便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 许温雅眨了眨眼，快速在呆愣的女人脸颊亲了一口，然后出去了。 卧室的门被掩上，林幽把脸埋进被子，脑子成了一团浆糊。 第88章 两人的……打情骂俏 虽说和许妈妈已经算得上熟悉了, 但一大早被撞见她和许温雅从一个被窝出来那还是头一次。 外面，许妈妈已经进门，可是林幽完全没想好怎么应对, 她抱着被子僵坐在床上，俨然成了一副雕像。 手机响了一声, 林幽吓一跳，她赶紧将手机静音然后查看, 是许温雅发来的微信。 他说：我告诉我妈你没睡醒，你不用出来了。 林幽倏地松了一口气，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床上。然而下一秒她猛地弹跳起来, 再次细看那条微信。 我告诉我妈你没睡醒……没睡醒…… 也就是说, 许阿姨知道她在这里了, 而且是在她儿子的……床上。 林幽无声地嚎叫, 再次栽倒在被窝里。 许妈妈真的没有待很久, 没一会儿许温雅便推门进来。他径直走到床前看着被窝里缩成一团的鸵鸟，失笑道，“躲什么？” 林幽在被子里动了动, 闷声哼唧着, “我完了，被你害惨了。” 许温雅坐在床边将林幽连人带被子扯过来，笑问, “怎么给我安这么大的罪名？” 林幽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就不会别说我在这儿？” “你的鞋就在门口摆着呢, ”许温雅将她脸颊上的乱发拨开，将她搂在怀里，“我妈一进门就看见了。” 林幽哼唧一声将脸埋进他腰腹间，哭兮兮地说, “你妈肯定会觉得我奔放，儿子一回来就被我睡了……” 许温雅哭笑不得，隔了一会儿他一本正经地解释，“我觉得在这件事上，咱俩应该是……共赢才对。” 林幽无语地看着他，不明白这事怎么能和这么正式的词牵扯上，“被你妈撞见这事，我赢哪儿了？” 许温雅不禁低笑出声，林幽仍是一头雾水，看到他笑更是火大，抬手便在他侧腰处挠了一把，许温雅单手攥住她的两只手，笑着哄道，“不逗你了，起床吧好不好？” 林幽不买账，手被攥住就用嘴，她想都没想一口便咬在男人臂膀上，没敢太用力。于许温雅而言，痛感没多少，酥麻感却瞬间席卷全身，他闷哼一声，清朗自持的眼眸倏地一暗，男人扯唇笑了笑，倾身靠近她的耳朵哑声说，“想知道怎么共赢？” 林幽不疑有他，随意地“嗯”了一声。紧接着她被男人压在身下，松散的睡衣很快便被剥落。 许温雅成功地将她撩起，然后用实际行动向她解释了在这件事上，两人之间的“共赢”…… 这次他没有纠缠她太久，在一切刚刚好的时候克制地结束。 林幽已经软得没有一点脾气，她懒懒地趴在许温雅胸口，听着他的心跳，以及胸腔震动间男人的低语，“宝宝，明天跟我回我妈家吃顿饭吧？” 林幽眨了眨眼看向他，觉察到男人突如其来的严肃，不由也重视起来，“那我……得去买点东西吧？” 许温雅眼眸含笑看着她，“这次不用，”他摸了摸女人的头发，继续说，“下次再买。” 林幽恍然觉得登门送礼这行为好像有点……过于正式了，偏偏还是她先提出来买东西，她脸有些红，抿了抿唇说，“那明天就空着手去？” 许温雅右手在她额间轻轻弹一下，“怎么是空着手呢？”他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这不是带着媳妇回去吗？” 林幽：“……” 第二天，林幽在许温雅之前醒来，她想提前先去洗漱，可是刚要起身便被他扯进怀里，男人的下巴在林幽头顶蹭了蹭，低沉的声音带着未醒的沙哑，入耳格外撩人，“起那么早干嘛？” 林幽闻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轻声说，“我想先回趟家换身合适的衣服。” 头顶传来男人低沉短促的轻笑，“你不用那么紧张，前阵子不是还自己跑去了？” 林幽叹了口气，有些如临大敌，“上回我是情急之下才跑去的，这回……不一样。”而且昨天还发生了那样尴尬的情况，林幽想想就脸红。 “怎么不一样？”许温雅垂眸问道。 林幽有些生无可恋，“上回阿姨不知道我睡了她儿子，”她将额头抵在男人胸口说，“这回知道了……” 许温雅：“……” 懒觉是睡不成了，许温雅也跟着起床，早早地收拾妥当出了门。他先陪着林幽回家换了身衣服，用林幽的话来说“像样的衣服”，虽然许温雅也没看出来之前的有什么不像样，但凭她高兴，他都乐意捧场。 许温雅牵着她的手来到爸妈家，他没带钥匙，敲门等着人来开。林幽紧张地抓握着他的手，脸上的笑容有些刻意的僵硬。 许温雅突然俯身在她脸颊亲了一下，笑着说，“放松点。” 林幽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吓了一跳，表情出现裂缝，嗔怪着轻轻捶了他一下，门却在这时候开了。 许爸爸开的门，许妈妈紧随其后，共同目睹了两人的……打情骂俏。 林幽尴尬地收回手，摆出自认为最无害的笑容打了个招呼，“叔叔阿姨好，又见面了！” 许妈妈已经抢到许爸前面，笑着拉住她的手将人带进来，又对身后的许温雅说，“怎么没带钥匙？” 许温雅正牵着林幽另一只手后，三人就以这种可可爱爱的方式进了门。 林幽不着痕迹地将许温雅的手甩开，然后对许妈妈露出人畜无害的笑。 许温雅空荡荡的双手互相搓了搓，“钥匙刚才落在林幽家了。” 林幽：“……”猪队友！ 许妈妈却不甚在意，扯着林幽的手就往厨房里带，“幽，快来，我今天跟抖音上学了道新菜，特意做给你吃。” 许温雅跟着一起进来找存在感，“您真挺时髦，还玩抖音。” 许妈妈笑着瞥他，“你以为光你们年轻人赶时髦啊？”说着她夹了一块肉递到林幽嘴边，一脸期待地说，“幽尝尝味道怎么样。” 林幽迟疑一瞬，紧接着低头咬住那块肉，她慢慢咀嚼着认真评价道，“味道很好！” 许妈妈面露喜色，欢快地说，“跟抖音上的金叔学的，厉害吧？” 林幽一愣，下意识问道，“金叔……食堂？” 许妈妈眼神一亮，扬声问，“你也知道金叔食堂？我跟你说他现在可红了，粉丝几百万！” 林幽挑眉看向许温雅，唇微微上扬，心想这儿就有一个现成的老粉丝。 许妈妈还在不停地安利金叔，后来不知道聊到什么，许妈干脆问起林幽的抖音号，她要关注一下。 这回轮到许温雅挑眉看她了。 都知道“金叔食堂”这么大的网红，现在再说没有抖音显然有些说不过去，林幽无奈地笑了笑，把抖音号告诉了她。 许妈妈喜滋滋地加上林幽的抖音号，还没来得及打开细看，便发出一声惊呼，“哎！金叔在直播！幽快看！” 林幽确实对这个传说中的“金叔”颇有些兴趣，她笑着凑近定睛看去。 接着，她怔住了。 这个金叔……她认识。 她高中的时候常买的那家烧麦就是他做的。她只知道他老家不在本地，他做的烧麦非常好吃。 神思霍然顿住，林幽猛地看向站在一旁的男人，许温雅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见她投来的目光，还散漫地笑着对她挑了挑眉。 记忆闪现，林幽想起许温雅为她做过烧麦，味道和金叔的很像。他早就关注了“金叔食堂”抖音号，她记得他说过有个朋友新开了抖音号，现在她才知道，那个朋友就是金叔。 心湖被这些突如其来的发现碰触出阵阵涟漪，她定定地看着他，久久地注视。金叔直播的声音渐渐成为背景，而面前的人却带着亮眼的主色占据了她的所有视线。 午饭比预想的还要融洽。 吃完饭，林幽又要榄下洗碗的活，可又一次被许妈妈拒绝了。她把两人往许温雅卧室方向推，“你俩快去睡一会儿吧，俩人四个黑眼圈。” 林幽讪讪地站在卧室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许温雅就不纠结，直接握住她的手腕将人带进卧室，还关上了门…… “关门干什么？”林幽小声说，“我们又不干什么。” 许温雅将人领到床边，按着她的双肩让人坐下，有模有样地说，“睡觉啊，外面开着电视呢，太吵了。” 林幽盯着门的方向，生怕它突然打开。许温雅注意到她的视线，不由地沉声笑道，“干嘛一直看路飞？” 林幽叹了口气，语气不无担心，“怕他守不住门。” 许温雅被她的话可爱到，笑着掰过她的肩膀，温声哄着，“守得住，自从有了路飞，我妈再也没走错过房间。” “真的？” “比真金还真。”说着他的唇便要吻上来。 这话提醒了林幽，她想起了金叔食堂的事，“等等……”身体下意识往后撤，却被男人顺势压倒在床上。 林幽的话被他长驱直入的吻堵回去，脑中混沌又惊慌，她分神看向紧闭的门，祈祷着可爱的路飞好好守住。万一许妈走错了房间，他能给提个醒…… 第89章 八百年前的老陈醋 林幽被亲得晕晕乎乎, 等到许温雅终于克制地略微松手，已经是十几分钟以后的事了。他轻抚女人染上水泽的红唇，哑声问, “要不要睡一会儿？” 重新归位的心跳渐渐平复，林幽微微喘息着说, “我们聊会儿天吧。” “聊什么？”许温雅眼眸如墨色，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她, “金叔的事？” 林幽一愣，随即点头，“你们怎么认识的？” 许温雅神色如常, “去的多了就认识了。” “然后顺便跟老板学会了做烧麦？” 许温雅失笑, 点头说, “是。” 林幽看着他霁月清风的笑, 忽然不再纠结于那个显而易见的答案了。 她心中涌现出无限力量。 过去那些因变故而萌生的自卑、畏惧、厌弃的想法渐渐被抚平痕迹。她自知仍然渺小, 但在许温雅眼中，她却是无限闪耀的存在。她终于不再是那个一无是处的小石子，也不再是背阴处见不得光的苔藓。 她要向阳而生, 和他一起。 林幽凑上前亲了亲男人的下巴, 平静地说：“等疫情好些了，陪我去一中看看吧。” 许温雅目光很平静，笑容亦毫无波澜, “好。”他说。 今年商阳的春天似乎格外短暂，不到五月天气就已经很热了。疫情笼罩的阴霾已经稍稍退散, 工厂、商户陆续开门营业，城市终于不再如寒冰封锁般死寂。 学校复课的时间临近，在家闲散了那么久，乍一听到复课的消息, 林幽心里有些焦虑，她趴在书桌上放空地看着对面的许温雅，目光毫无聚焦，连他的笑都视而不见。 许温雅右手在女人眼前打了个响指，“发什么呆？” 林幽回神，慢悠悠地眨了眨眼，叹息着说，“马上就要见到一屋子大型神兽，我还有点不能适应。” 许温雅失笑，“大型神兽？你说那帮学生？” “是啊，”林幽有气无力地说，“不然还能是谁？” “都高中生了，应该挺懂事了吧？” 林幽挑眉笑道，“你高中的时候还不是把英语老师气跑了？你忘了？” 许温雅：“……” 林幽的指尖戳了戳男人手背，轻声说，“好可惜没有早点认识你。” 许温雅静静看着她，突然毫无征兆地抓握住女人的手，然后绕过桌子走过来说，“走，带你出去转转。” 这决定有些突然，林幽下意识问，“去哪儿啊？” 许温雅将她腮边的发掖到耳后，沉思片刻说，“去一中走走？” 林幽愣怔几秒，嘴唇动了动说，“现……现在就去吗？” “就当出去晒晒太阳。”许温雅边牵着她的手往外走，边随口问了一句，“你要不要换衣服？” 林幽低头看自己身上穿的薄卫衣牛仔裤，然后目光瞥向他，“我这样不够美？” 许温雅眉心一跳，随即将人环抱住，一本正经地夸，“特别美。” 林幽抿唇憋笑，“换个形容词。” 许温雅皱着眉头用力想，却只蹦出了一个“漂亮”。 “没别的词儿了？” “宝宝，我是理科生。” “……” 许温雅带着她来到商阳一中，停好车后两人手牵着手往校门口走去。 路过一家关着的小店门口，招牌上写着“一中文具店”。林幽探身往里看了一眼，“这就是金叔以前开店的地方。” 许温雅点头，“他走后先是租给了一个卖板面的，后来才是现在的文具店。” 林幽眉眼笑弯，“你连这个都知道？” 许温雅好整以暇地搂住她的肩膀，“都说了我和金叔是朋友。” “哦，认识大网红厉害哦！” “还行。” 他们边随意聊着，边径直往学校走去。 因没有复课，学校大门关闭，门卫大爷正独自坐在门口晒太阳，看到走来的两人，他慢悠悠地戴上口罩站起来。 许温雅走上前说，“大爷，我们以前是这里的学生，今天正好路过，能不能进去看看？” 大爷有些为难，“实在对不住，我没法确定你们的身份，不方便让你们进去。” 许温雅正要开口，林幽却抢先一步，“是不是确定身份就可以让我们进去了？” 大爷原本料定他们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毕竟是路过，两人也不可能带着毕业证来。刚才他只不过随口说了个理由，现在反而有些骑虎难下，不得不应下，“照理说是这样。” 林幽眉眼带笑，讨好地说，“大爷一看就是讲道理的人。”说着她退后一步将口罩拉下一些露出口鼻，“大爷，我真是一中的学生，你们展厅里还有我的照片呢，不信您去看看。” 许温雅心间一颤，眼眸闪动着慢慢看向她，而面前的女人已经重新将口罩戴上，自我介绍道，“我叫林幽，山林的林，幽静的幽，身份证忘带了，但是驾驶证在车上呢，需要的话我可以去拿。” 谁料大爷却笑了，“不用，我还真认识你。”他说，“我在学校巡逻的时候进过展厅，当时就觉得这姑娘又漂亮又出息。” 林幽眼睛一亮，笑着问，“那我们可以进去了？” 大爷用遥控器打开门禁，笑眯眯地说，“进去吧。” 林幽雀跃着对大爷摆了摆手，然后拽着许温雅的胳膊往学校跑去。 她的心情很好，脚步轻盈如踩着音符，一路哼唱着。许温雅慵散地被她拽着往前走，眉眼间和她一样，带着浅浅的笑和阳光，“这么开心？”他扬声问。 林幽四处看着，显然无暇顾及他的问题，她随口回答，“当然开心。” 许温雅拽了她一把，将人些微收紧，垂眸看她：“那万一展厅里没你的照片你怎么办？” 林幽眨眨眼，“那就只能给班主任打电话了，他总该记得我吧？” 许温雅笑着点头，“那是自然。” 他用手指蹭掉她额间的细汗，静静地看着她。 过去的几年，她如昏暗密室中的玫瑰，闭合着花瓣，美丽却又颓废，现在她终于重新盛放在阳光下，淡然开放，连阳光都在为她驻足。 许温雅愣怔的间隙，林幽已经轻笑着从男人怀中挣脱，她往前跑了几步，甩开他一截，“我要去操场看一看！”说着她径直往校园北侧跑去。 许温雅脚步不急不缓，他看着她欢快地跑远，背影如多年前一样，灵动而美好。 林幽坐在看台上，有风吹来，拂动她的发。许温雅慢慢走近，在她身旁坐下，“跑那么快不累？” 林幽摇头，她指向不远处操场正中的足球场问，“你以前会在这里踢足球吗？” 许温雅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唇角的笑意浅，“偶尔。” 林幽抿唇想了想，又指向操场左侧，“篮球呢？” “经常打。”许温雅点头笑着，“你来看过篮球赛吗？” 林幽目光闪过些许失落，“很少，”她倾身靠在男人肩头，无意间说道，“当时篮球队有个男生追我追得烦，我哪还敢来看篮球？” 这事许温雅是知道的，他曾与那个男生同场打过球，无意中听他的同伴调侃过。彼时少年心中早已住下了林幽的影子，听到那些话只觉得胸口又酸又涩，不知不觉便把一场友谊赛打得针对性十足，愣是把对方打急了眼。 林幽注意到许温雅突然之间的低气压，微微转过头看他，“不开心了？” 许温雅摇头，“没有。” 他只是突然有些羡慕篮球队的那个人，至少他的喜欢是那样不加掩饰、明明白白。 在那样一个青春年少、快意奔腾的年纪，有那么多人可以肆意释放，大胆地向喜欢的人告白，可他居然没能早一点向她表明心意。 如果年少时的他可以多一点勇气，他相信他一定会比那些人更加坚定，只因她是林幽，而他，是许温雅。 暖风吹过，林幽微微眯起眼，风裹着她的轻语飘送进许温雅的耳朵，“跟我说说那时候的你吧，我想听。” 许温雅笑了笑，臂膀从女人身后伸展将她轻轻搂住，“想听什么？”他问。 “什么都好。” 许温雅看着远处，慢慢开口，“我刚过来的时候说话有些口音，说英语也是，所以每次英语老师把我叫起来回答问题，我就很烦躁。” 林幽愣了愣，“你有口音？” 许温雅点头，“北柒县已经和南乡搭界了，所以多少有那边的口音，我爷爷说话你没听出来？” 林幽回忆着和许爷爷的交谈，好像是和这边的有些差别，有些咬字似乎更重一些，尾音还微微有些上扬，“好像是哈。”她催促着，“还有吗？接着说。” 许温雅失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你给起个头？” 林幽垂眸想了想，然后看向他，“那说说你是怎么知道我的高考志愿的吧。” 男人目光中闪过一丝犹豫，他舔了舔唇角，随即撇开视线，“不记得了。” 林幽沉默。 一时没听到动静，许温雅不安地扫过来一眼，对上她探究的眼神后，男人的目光又猛地躲开。 “十秒了，想起来了吗？”林幽忽地凑到脸前，探身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好处都收了，快讲吧。” 许温雅无奈叹气，良久，他伸出手指向操场南侧的小树林，“有一次我看到你和一个男生去那儿了。” 林幽好像没什么印象，“我和一个男生？”她眉头皱得很紧，“你确定？” 许温雅点头，“那个男生是我们班的，人品不怎么好，我听到他跟别的男生打赌，说要把你约去小树林……然后我过去的时候，就真的看到你们两个在那里。”话没说完，他就别扭地瞥向一侧。 林幽当时居然能答应去赴约，这让他很不爽，她就该是白月光一样的存在，谁约都不能去！ “我说到我的高考志愿了？” 许温雅点头，“你问他总分能考多少，然后告诉他你的志愿是商阳大学临床医学，”他的声音忽然有些闷，“你说，想追你的话先把成绩提到全校前十再说……” 林幽这才想起记忆中似乎确实有这么一档子事，只是与他的描述稍有出入，眼下这个男人似乎有点不开心，她得先哄哄，“你以为我是主动赴约的对吗？” 许温雅点头，别扭地说，“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他还不如那个打篮球的呢。” “……” 林幽贴近男人的胸怀，认真地解释，“我是被同宿舍一个女生骗过去的。她说要去小树林找人取个东西，但是自己一个人不敢，所以才叫上我。谁知道刚进小树林就碰上了那个男生，我舍友找了个借口就溜了……”林幽撅了撅嘴，有些不开心，“我才不会去和奇奇怪怪的人见面呢。” 许温雅右手抬起她的下巴，声音裹挟着不虞，浓重的占有欲即使隔着时间和空间依然让他心里极其不快，“你还跟他说想追你的话先把成绩提到全校前十？” 这语气怎么听都泛着酸，难道是吃醋了？可是吃醋的点再哪儿？ 林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解释道，“ 我那不是知道他肯定做不到吗？” “万一他做的到呢？”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林幽咬唇，略显无奈地看着他。 这个男人果然在跟她吃醋，还是八百年前的老陈醋，而且还一本正经地跟她杠上了。 林幽气笑，把下巴上的手拨开，“从年级倒数到年级前十，你确定能？” “能，我就可以。” “……” 唇无措地张了张，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林幽看到他叹息着扶额，似乎在回忆那时的细枝末节，“我刚来时成绩不好，偏科特别严重。” “多……严重？” “语文不及格，英语勉强及格那种。” “可我记得……你喜欢物理。”林幽眼前再次浮现他的书架，心间颤了颤。 “就数学和理综好一些，其他都……”许温雅突然苦笑一声，“所以看到你那么优秀，总想着自己也不能太差，不然也……太不匹配了。” “所以你……” “是，”许温雅坦然承认，“从那时候我就认定你了，”他将人扯进怀里，眉宇间尽是霸道与强势，“那时不匹配，不代表以后不匹配，只要我努力，总有配得上的一天。” 林幽久久地注视着他，男人的目光直接而赤诚，里面有炫目的阳光，也有宽广的海洋。 第90章 那句她想要却不敢提的承…… 又在看台上坐了一会儿, 林幽觉得有点晒，她抱着许温雅的臂膀晃了晃，“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许温雅起身将人搂起来说, “走吧。” 林幽偎在他怀里，右臂绕到男人身后环住他的腰身, 许温雅迁就着她的脚步，慢慢走出操场。 这么多年过去了, 一中虽大体上维持原貌，但变化还是有的，比如餐厅扩建, 宿舍楼翻新, 再比如新建了半开放式的展厅, 就在月季园的周边位置。 许温雅领着她走过来, 远远的便能闻到月季的淡淡香味。林幽过去就很喜欢这里, 她加快脚步，拽着许温雅快步走过去。 时隔多年，这片月季园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沁书园”, 林幽走在园中的石子路上, 脸上溢满笑意，“以前每到春天花开的时候，我就喜欢来这里待着。” 许温雅看着她, 眼中也尽是笑，“我知道。”他说。 林幽抬头看向近处的教学楼, 伸手指了指，“我以前的教室就在二楼。” 许温雅顺着她的指尖望去，点头说，“我知道。” 林幽收回视线看着他, 好笑地说，“什么都知道，就不能留点悬念？” 许温雅不禁轻笑，“这回想着要悬念了？刚才不是还一直问到底？” 林幽有些羞恼地白他一眼，“不能问啊？” “能。”许温雅唇角轻扬，他顺手在女人头上揉了一把，“不去展厅看看？” 林幽下意识看向展厅。其实细说起来，这并不能算展厅，称为文化长廊更贴切。半镂空的设计，一面是边框雕刻考究的展板，向着中间的“沁书园”展开着，书韵花香，见证学校一路走来的点滴成就。 而她，人生之中最闪耀的时刻可能也在那里，是亲历者，也是见证者。 林幽慢慢走过去，手在男人掌心微微收紧，许温雅的拇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揉蹭着，故意逗她，“不要担心，你的照片还在。” 绷紧的表情倏地放松，她失笑着吐出一口气，和许温雅牵着手在展板前站定。眼前展示的是学校的发展历程和取得的成就，林幽静静地看着，心中不禁涌现出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他们顺着长廊的弧度不快不慢地走，不时驻足停留片刻，很快便来到“学子风采”展板前。林幽的脚步刻意未停，眼神却在展板上快速而不着痕迹地寻找着，直到看到她自己的名字。 许温雅没有骗她，她果然在那里，和历届优秀学子一起分享和见证着一中的荣耀。 悬起的心跳终于归位，那仅存分毫的自我质疑被和风吹散，不留一点痕迹。她的唇角微微扬起，静静地注视着展板上的自己。 “许温雅，”她目光未移，话却是对身畔的人说的，“那时的我……和现在有没有不同？” “没什么不同。”许温雅不假思索地说。 林幽的目光终于转向他，眉眼舒展开轻笑着说，“闭眼夸？” 许温雅一噎，无奈道，“这回不用……留悬念？” 林幽愣怔几秒，转而抬手轻轻锤向男人胸口，“你烦人。”三个字拐着几道弯从女人嘴里说出，绵软中透着不自知的撩拨。 许温雅抓住她的手扣在胸前，与她耳语，“不是你让我留悬念？” 林幽瞪他一眼，接着再度转向展板，声音低不可闻，“都过去十年了，怎么可能没有变化。” 许温雅从身后抱住她，唇贴近她的耳边说，“是十二年，照片上的你才上高一。” 目光顿了顿，雾气在其中聚集，她抿唇笑道，“照片选得挺好的对吧？”她用额头碰触着男人的下巴轻声问。 “嗯，”许温雅的臂膀在她纤细的腰间收紧，声音带着震动和气息拂过耳边，“是因为你本来就很好，所以怎么样都是好的。” 笑和泪在眼眸中闪动出耀眼的光晕，林幽转过身，双手勾住男人的脖颈，“现在对我来说，你才是最好的。”她看着他，眸中的光闪耀如星辰，“许温雅，我好……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告白，她自己似乎都所料未及。 更所料未及的是，那个“爱”字，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了。 在林幽的意识里，爱不仅仅是深刻的喜欢，更代表着承诺和一生所系，所以应该有一个更正式的场合和更正式的契机。 心绪千回百转间，许温雅已经倾身抱住她。男人炙热的唇在她的耳边厮磨，“林幽，我也是，”他低低喟叹，愈抱愈紧，“我爱你。”他轻柔而坚定地告诉她。 心中的涟漪一圈圈激荡，她未说出的“爱”，却在许温雅的口中轻易吐露。 林幽抬起泪眸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她想问他，会一直爱吗？会永远爱吗？ 然而她终归没有问出口。已经够多了，她不该再贪心的。 她只能踮起脚尖，唇在男人侧脸辗转着，直至吻上他贴近的唇，热切地，渴望地…… 几乎在同时，许温雅捧住她的脸颊很快反客为主，吻变得愈加激烈，几乎要将她吞噬。 长廊外，清风徐徐而来，阳光用温暖的光照拂着沁书园里的一片花田，从过去直至现在，从未改变…… 复课临近，林幽突然变得格外黏，以至于几次让许温雅差点迟到。他又提了几次让她搬过来住，林幽终于同意了。 然后……两人更黏了。 刚搬过来什么都新鲜，白天许温雅上班，林幽不授课时就窝在沙发上逛淘宝，零零碎碎地买了一堆小东西，吃的用的都有。 所以许温雅回家之前又多了一个新的任务——取快递。 这天他又拎着两个快递回家，林幽听到动静趿拉着拖鞋迎上来，眼睛带着刚睡醒的惺忪，直接给刚进门的男人来了一个熊抱。 许温雅手中还拿着快递，只能用手背将人接住，他失笑着说，“等我去洗个手。” 林幽摇头，闭着眼睛咕哝一句，“我刚才做梦了。” 许温雅将快递放在柜子上，手背撑着她的臀，“梦到什么？”他双□□替着将鞋换下来，然后抱着她来到洗手间。 林幽吸了吸鼻子，“梦到我爸妈了。” 他们离世后几乎从未同时出现在她的梦境里。然而这一次，林幽看到爸爸从身后抱着妈妈，妈妈怀中是那把吉他，他握着妈妈的手拨动琴弦，时而在她耳边轻语…… 许温雅将干净的浴巾铺在洗手台上，把林幽放上去坐着，然后双臂环着她洗手，听到她带着鼻音的轻语，他手上动作加快，接着快速把手擦干，将人重新抱起。 “你不开心吗？”他小心地问。 林幽用力摇头，“不，我很开心。”她将眼泪蹭在他的肩上，接着说，“我希望梦见他们……” 许温雅抱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手安抚地在女人背脊上轻拍，“那就好。”良久，他沉声说，“过几天，带我去看看你爸妈吧。” 林幽手松松地搭在他的肩膀，额头抵住他的，轻声回答，“好。” 周日，许温雅开车带着林幽去往城郊的墓园。他偶尔分神看她一眼，林幽膝上放着几枝白色海芋，还有一封泛黄的信。 天色有些阴沉，气温却不低。林幽穿了件纯白衬衫，下摆收进蓝色及膝百褶裙，更显得腰肢纤细不盈一握，她正缓步往墓园走去。 许温雅停好车追上来，从后面牵住她空着的左手，林幽转眸对他笑了笑。 两人来到林幽父母合葬的墓前，墓碑上她们的照片紧挨在一起，是年轻时的模样。林幽俯身将白海芋放在墓前，轻声说，“爸妈，你们还好吗？”她抿了抿唇，手指在男人掌心动了动，“这是我男朋友，他叫许温雅。” 许温雅俯身鞠躬，沉声说，“爸，妈，我是许温雅。” 林幽一愣，转眸看向他，后者神情肃穆，声音清晰而笃定，“我会好好照顾林幽，永远爱她护她，请你们放心。” 心和眸剧烈震颤着，眼泪不受控地滑落，她咬住下唇，几乎哭出声来。 那句她想要却不敢提的承诺，终归，从他口中说出，天地为证，清风为证，父母为证…… 伫立良久，林幽将那封信打开，然后缓缓蹲下，“这封信我也带来了，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呢。”她右手拿着打火机轻摁了几下，火苗燃起又熄灭。 许温雅随之单膝蹲下，将火机从她手中拿走，“我来吧。”他说。 接着他打着火机，火焰倾斜着点燃信纸一角，火随之往上蔓延，信纸上的字一点一点被燃尽，带着一缕青烟消散在空中。 林幽抬头看那些飘散的烟，它们去往的一定是爸妈所在的地方吧。 许温雅将信封一并烧尽，然后看着墓碑上的人低语，“谢谢你们把林幽带给我……” 让我此生有了心之所系、情之所钟。 回去的路上，许温雅无意间问了一句，“那封信是爸写给妈的？”烧信时他依稀看到上面的字迹，据此猜测道，“他们应该很相爱吧？” 林幽对他如此自然地称呼“爸妈”尚有些不适应，她抿了抿唇轻声说，“是，他们以前感情特别好，只是后来因为一些事冷战了几年，”她声音微顿，快速地看他一眼，“出事前才和好……” 许温雅车速减慢，靠路边停车，然后探身过来，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林幽嘴唇轻颤，“爸爸年轻时常给妈妈写信，刚才烧的是最后一封，”她眸光闪动着看向他，“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他们出事前和好了，我过去一直以为……”失控的眼泪流进唇角，却并未润泽她骤然沙哑的嗓音，“一直以为他们至死都在冷战，我以为他们是因为我才出事的……” 许温雅低叹一声猛地将她抱住，“别乱想，”他强势道，“不许乱想。” 林幽胡乱摇头，“没有乱想，”她说，“我已经知道爸爸是主动来找妈妈求和的，他爱妈妈，他想回来的！” 她知道，即使没有她的刻意安排，他们也会见面，因为他们始终爱着彼此，至死不渝。 良久，林幽颤抖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许温雅，我没有害死他们对吗？” 温热的唇印在她的额间，林幽听到他笃定的声音，“你没有。”接着，他垂眸看着他，眼神同样笃定，“任何人都不能把巧合的结果强加于人，好的是，坏的也是。” 止住的泪再次滚落，带着终于卸下的沉重枷锁，尽数流出，“谢谢你。” 谢谢你爱我，谢谢你没有……放开我。 许温雅低眉，惩罚性地轻咬她的鼻尖，“不是说了不想听你说谢谢？” 林幽不禁皱了皱鼻子，“那以后不说了。” 男人哑声轻笑，突然说，“说起来，我和爸还有些相似之处。” 林幽愣住，定定地看着他，“什么？”她轻声问。 许温雅并不隐瞒，黑眸里闪着微光，“都喜欢写信……给喜欢的人。” 第91章 那是他的爱人，他掌心里…… 林幽的呼吸窒住, 下意识问道，“你给我写过信？” 许温雅肯定地点头说，“写过。” 林幽平复着乱了节奏的心跳, “可是我没收到过……” 男人沉沉叹息，声音带着鲜见的失落, “因为我并没有把信交给你。” “为什么？” “胆怯吧。”他说。 填完志愿后，他带着重写几次的信去找林幽。然而她却如同消失一般, 一连几天不见踪影。直至某一天，许温雅在楼下无意间听到住户闲聊，才知道林幽家出事了。 少年如遭重击, 恍然陷入震撼和迷茫之中, 原本清晰有序的规划瞬间变得错乱不堪, 他自乱了阵脚, 只能不知所措地离开。 几天后他终于如愿见到了林幽, 女孩剪短了头发，整个人清冷孤寂，毫无神采。许温雅的心犹如针扎一般刺痛, 他鼓起勇气想上前安慰, 可她身后很快走来几个大人。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渐渐走出视线。 后来他常常在她家楼下流连，可是那个暑假那么长，他竟然再也没有看到过她。 那封信, 他也始终没有勇气寄出去。 他知道女孩的心碎了。对她而言，他也不过是个陌生人, 此时的告白无疑会变成令她烦忧的打扰。 他不想这样。 也不能这样。 所以，只能把一切交给时间。 他相信时间。 再后来女孩复读，第二年她考去距离商阳很远的南方城市，即使过年也很少回来。 那封信只能继续封存, 带着日渐清晰的思念和执着…… 许温雅收回思绪，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鼻息喷洒在她的发间，“幸好还有机会。”他哑声说，“我以后不会再胆怯了。” 林幽“嗯”了一声，微微仰起头，唇触碰到他滑动的喉结，“那封信还在吗？”她说，“我想看。” 许温雅低头，黑眸沉沉如繁星夜色，“在爷爷家。” 林幽眸间有一丝愣怔，她不由地想起那个塑料箱，信会在箱子里吗？ “在想什么？”许温雅见她不语，沉声问道。 “在想复课前要去一趟爷爷家。” “……” 如她所想，复课之前最后的闲暇，许温雅抽空带着她回了趟北柒。 一路上，林幽有些兴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你的房间好宽敞的，就是东西有点少，显得空。” “村里不比城市寸土寸金，房子大都盖得宽敞，但是物质生活又相对差，所以就空了点。”许温雅手握方向盘，抽空看了她一眼。 林幽似乎并不关心他一本正经的回答，继续叽叽喳喳，“爷爷家门前那个水库好大哦，你小时候常在那里玩吧？” “当然，我游泳就是在水库里学会的，”许温雅目视前方，淡淡地笑着，“正宗狗刨式。” 林幽“噗嗤”笑出声，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象画面，越想越抑制不住大笑起来。 许温雅右手捏了捏她泛红的脸颊，黑眸柔和，“坐好。”他说。 林幽憋着笑将翘起的腿放下，她转移注意力往前方看去。 村口的防疫封锁已解除，只有一个人例行把守，“到了！”她惊喜地说。 许温雅点头提醒道，“把口罩戴上。” 林幽乖乖戴好口罩，许温雅停车做好登记，然后重新发动车子继续往前开。 几分钟后，那片水库映入眼帘，紧接着，是爷爷的小院。 许温雅提前跟爷爷说过今天过来。两人进门时，爷爷正在厨房给他们准备午饭，听到动静，他边擦手边走出来，在两人脸上各看一眼，然后淡淡地吐出一句，“来了？” 许温雅脸色和爷爷一样寡淡，低低地“嗯”一声。 林幽还以为他后面还有话，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动静，她看不过去，在他腰间轻轻拧了一把，然后对爷爷笑着说，“爷爷，我把温雅带回来了，您开心吧？” 爷爷掀眉看她一眼，“我孙子开的车吧？还你带来的。” 林幽一噎，转而扯着许温雅走近几步，“这不是一回事吗？”她松开许温雅的手，一个人往厨房跑去，“我看看您做了什么好吃的。” 厨房的灶台上正冒着热气，里面传出阵阵香味，林幽吸了吸鼻子，然后悄悄蹭到门侧听外面的动静。 院子里，一老一少并未多言。许温雅将买来的补品递给他，然后说，“爷爷，这是幽幽孝敬您的。” 爷爷平淡地“嗯”了一声，“叫着妮子进屋歇着吧，别把我厨房炸了。” 林幽在厨房里俏脸一黑，自己就窜了出来，“爷爷，我怎么会把您的厨房炸了呢？” 爷爷瞥她一眼，背着手往厨房走，“怕你跟我孙子学。” 林幽：“……” 许温雅：“……” 许温雅牵着她的手走到房间门口，他在老地方取下钥匙打开锁。林幽先他一步推门，两人一起走进去。 “其实我上次进来过。”林幽看他一眼，“但是我没找到信。” 许温雅轻笑着点头，“故意藏起来的，怎么会让你找到？” 林幽一噎，接着好奇地问道，“藏哪里了？” 许温雅松开她的手走到书架旁，林幽呼吸一窒，不由自主地看向他脚边的箱子。然而许温雅却并没有俯身，他站得笔直，霍然伸出右手在书架顶端摸索片刻，接着他的手中多了一个扁平的铁盒。 他将铁盒拿下来，走到门口拂去盒盖上的灰尘，转身往回走时差点撞上紧跟过来的林幽。 他稳住脚步失笑道，“跟那么近干嘛？” “看信啊。”林幽说。 许温雅将铁盒在她眼前轻晃两下，“吃完饭再看吧。” “不要！”林幽皱着眉扒拉他一下，“现在就看。” 然而此时爷爷在外面喊了一嗓子，“出来吃饭！” 林幽无奈地看着他憋笑的模样，瘪了瘪嘴从他手中抢过铁盒，“我拿着。”接着，她像揣宝贝一般抱着盒子跑出去。 许温雅沉声笑着跟出来，“别跑，本来就是给你的，我又不抢。” 林幽对他这话却不怎么信，毕竟这封可怜的信都在他书架顶上放置了这么多年。 她使劲“哼”一声，故意没回头。 饭桌上，许温雅和林幽并排坐着，趁爷爷没注意，许温雅俯身快速在她脸颊亲了一口，林幽吓了一跳，捂住脸瞪他一眼，她瞥了一眼厨房的方向，娇声斥道，“被爷爷看到怎么办！” 许温雅好整以暇地笑，“爷爷看到也会假装没看到的。” 假装没看到的爷爷很快就走了过来，他将盖顶放在一旁，在两人对面坐下沉声说，“吃吧。” 林幽：“……” 吃完饭，林幽和许温雅帮着收拾完桌子，爷孙俩之间寡淡的氛围终于打破，他们坐在沙发上有一句每一句地闲聊着。 林幽坐在旁边听了一会儿，但始终惦记着盒子里的信，便找了个由头出去了。 她走出院门，在水库边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微风夹着湿润的水汽吹拂过来，林幽抚住被吹乱的头发，然后轻轻掀开盒盖。 折叠平整的信赫然映入眼帘，心跳随之轻颤悬起，怦然如鼓。 林幽抿了抿唇，将信拿出来慢慢展开。 少年的字迹渐次清晰地展现在眼前，犹如那个黝黑坚毅的少年，穿越时空向她走来。 林幽静静地看信，眸间带着笑意和泪光。 他没有华丽修饰的词藻，字里行间甚至透着些耿直，但她知道，那就是许温雅，即使过去这么多年，对她却没有丝毫改变的少年。 不知何时，许温雅已经在她身边站定，他沉声笑道，“怎么躲在这里？” 林幽一惊，眸中噙着的泪倏地低落，她回眸看他一眼，轻声抱怨，“……你吓着我了。” 许温雅表情凝滞，蹲伏下去搂住她的肩膀，紧张地问，“对不起宝宝，吓着了吗？” 林幽点头又摇头，唇角上扬轻轻笑了，“是被感动了，”她说，“被过去的许温雅感动哭了。” 许温雅看向她手中的信，时隔多年，男人依稀记得他当年写了什么，一抹可疑的红爬上脸颊，他轻咳一声撇开视线，“你打乱了我的计划。”他说。 林幽下意识问，“什么计划？” 许温雅低下头，深呼吸几次，接着男人的眼眸看向她，专注而热切。 他扯唇笑了笑，稍微欠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再度开口，男人的嗓音因紧张而微微沙哑，“我原本想把戒指悄悄放进盒子里，然后连同这封信一起交给你，想着你看到这两样东西时……”他看着她笑了笑，继续说，“会不会有双倍的快乐？” 话音未落，掌心已经打开。林幽脑中几乎空白，她控制着呼吸的频率，垂眸看向男人的手心，在那里有一枚亮眼的圆环，顶端的钻在日光下微微闪耀着，像她此时的泪光。 林幽用手背蹭掉脸颊上的泪，突然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你什么时候买的？还能不能退换？” 男人紧张到极致的表情因她的这句话霍然僵住，他的唇动了动，正要开口，却听到她笑着说，“尺寸不合适的话应该可以换吧？” 紧绷的神经霍地松懈下来，许温雅的额头抵在女人颈窝蹭了蹭，“宝宝，我才是……被你吓到了。” 林幽吸了吸鼻子，含泪轻笑。 良久，许温雅抬头看着她，掌心凹陷处，戒指依然静静躺在那里，他沉声轻语，“我帮你戴上试试？” 林幽静静地与他对视，她点了点头，轻声说，“好。” 男人的手有一丝丝颤抖，他轻轻拿起戒指，同时执起林幽的左手。他将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然后缓缓推移至固定。 接着，在林幽的注视下，他低下头轻吻她纤长白皙的手指，那里有他此生不渝的承诺。 林幽眼睫轻颤着，泪再次不受控地流下来，许温雅边帮她擦拭，边沉声哄道，“怎么又哭又笑的？戒指不是正合适吗？也不用去换了。” 林幽将脸颊埋进他的胸膛，紧紧抱住他，“许温雅，”她轻声唤道。 “我在，林幽，”许温雅轻拍她的背脊，柔声说，“我一直在。” 良久，林幽抬起头看着他，女人的眼中倒映着他的身影和春日的阳光，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几个字。 许温雅一时未听清，他额头亲昵地贴上她的，沉声问，“说的什么？” 林幽的唇已经浅笑着贴上男人的唇角，一触即离，她看着他，清晰明朗地告诉他，“我爱你，许温雅。” 这一次，他听清了。 乡村的风从四面吹来，却无人打扰这一处的缱绻。 许温雅久久地亲吻着怀中的女人，那是他的爱人，他掌心里的宝贝。 （正文完） 第92章 番外日常 套牢一辈子（小修一点）…… 林幽戴上戒指后还有些不习惯。之前空空荡荡的左手无名指突然多了一个亮晶晶硬呼呼的物件, 她总是不自觉地去看一眼，或者用拇指去触碰。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学校正式复课，她终于习惯了左手上多的这个小玩意, 然而其他人却不习惯了。 反应最大的当属她的学生。林幽走进教室将书本往桌上一放，眼神好的学生立刻发现了端倪, 接着嘀咕声音渐起。 林幽有些尴尬，感觉跟帮半大孩子也没必要解释, 便故作不知地继续上课。 然而一下课，她还没来得及走出教室，就有几个学生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 “林老师, 您怎么戴上戒指了？” “林老师停课这段时间您终于不声不响地把自己嫁出去了？” “我们师公帅不帅呀？” …… 围过来的学生越来越多, 其中不乏人高马大的男生, 林幽被他们围在中间, 颇有些无奈地一一回答, “你们林老师只是被求婚了，还没结婚，你们师公……”她顿了顿, 心想这什么怪称谓, “特别帅，无人能及，可以了吧？” 起哄声经久不散, 林幽竟然在一群半大猴孩子面前闹了个大红脸，她呵斥一声将人群哄散, 然后快步走向办公室。 她被求婚这事在办公室自然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最先发现的是邱老师，随着她的一声惊呼，全办公室就都知道了。 于是在办公室里, 林幽再一次被围在中间，开启了新一轮的问答…… 晚上许温雅回到家，客厅里静悄悄的没看到林幽的身影。他换好鞋在各个房间找了一圈，又拿出手机看日期，确定今天林幽不上晚自习。 许温雅蹙眉想了想，紧接着拨通了林幽的电话。 “你回家了？”林幽几乎秒接，“我刚要打给你呢，”她说，“我约了胡安娜买点东西，一会儿就回去了。” “你戴口罩了吗？” “戴了戴了，放心，先挂了，么么！” 不仅秒接，还秒挂。 许温雅摇头失笑，他脱下外套走进厨房准备晚饭，突然想起刚才没来得及问林幽回不回来吃。沉思片刻，他即刻返身回到客厅。 许温雅拿起手机刚要拨通电话，林幽的微信却发了过来，他略微迟疑，打开微信查看。 林幽：我不回来吃啦，外面可以堂食咯！ 许温雅有些不放心，他皱了皱眉，迟疑片刻才回复：别吃太辣。 林幽：知道了，哼。 林幽不回来吃饭，许温雅连认真做饭的兴致都没有。他随便下了碗清水面，配着冰箱里的酱菜就把晚饭打发了。 林幽倒没回来得太晚，她一进门就喊许温雅的名字。许温雅应声从房间走出，光裸的臂膀上有明显的汗珠。 “在运动？”林幽换了鞋走过来，瘪着嘴质问，“怎么不等我回来一起呢？” 许温雅好笑道，“哪次一起你能好好运动了？” 每次都在他正在练的肌肉上作乱，不是试硬度，就是试持久度，拦都拦不住。 林幽尴尬地咧了咧嘴，“那你运动完了吗？” 许温雅点头，“差不多了，怎么了？” 林幽神秘一笑，“那你快去洗澡，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许温雅的目光下意识在她身上扫了一圈，疑惑道，“不是去买东西？怎么空着手回来了？” 林幽的眼睛快速眨了两下，突然没好气地催促，“哎呀你快去洗澡，臭死了！”说着她推着他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许温雅顺势握住她的手，眼神明灭转暗，“一起吧。”他说。 “你先洗！”林幽的反应很大，几乎跳着跑开，“我现在还不想洗！” 许温雅挑了挑眉毛，“你确定？” 林幽使劲点头。 “那今天晚上加一次。” “……” 林幽咬着下唇不作声，许温雅抱臂浅笑看着她。 隔了一会儿，她小声嘟囔着，“那还是一起洗吧，省点水。你先进去，我一会儿来。” 许温雅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身进了洗手间。 林幽看着他掩上门才走进卧室把东西收好。人还没往外走，便听到男人催促的声音，“宝宝，进来的时候拿块浴巾。” 林幽鼓着腮翻了个白眼，冲着洗手间的方向喊了一句，“知道了！” 林幽又一次觉得自己做了错误的预判。两个人一起洗澡时间竟然可以那么长，而且也没见得省水…… 最后林幽是被抱出来的。 她哼哼唧唧地在男人肩膀上咬了一口，声音想尽量凶狠，无奈却软绵绵地没有一点杀伤力，“你过分！我腿软了！” “我给你揉。”男人的脸颊蹭了蹭她的发顶，好脾气地耸起肩膀任她咬。 他把林幽放在床上，返身回洗手间拿来吹风机，讨好地说，“先给宝宝吹干头发。” 林幽瞥他一眼，然后躺在他腿上心安理得地享受服务。 正当林幽舒服得快要睡着的时候，吹风机的声音霍然止住，男人的气息倏地靠近，温润的唇在她的唇角贴合轻语，“困了吗？”他问。 林幽嘴唇动了动，下意识地回吻，“嗯。”声音带着不自知的黏腻撩人。 许温雅探身把吹风机电源拔下来放在一边，然后把林幽抱至枕头处，俯身看着她，“现在睡吗？” 林幽眼珠转了转，对他说，“我想喝水。” “我去倒。”说着许温雅起身走出去。 林幽随即起身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掏出一个小东西，快速放至许温雅枕下，然后倚靠在床头等着他。 很快许温雅端着杯子走进来，他坐在床上将杯子凑到林幽嘴边喂她喝完，然后将杯子随手放在一旁。 林幽喝完水就躺下了，她闭上眼睛说，“睡觉吧！” 许温雅帮她盖上毯子，凑近她耳边低声说，“晚安宝宝。” “晚安。” 然而不到十分钟，林幽就沉不住气了。她实在没有耐心等到让他自己发现，只好碰了碰身边的人，假装无意地说，“我手机好像压在你的枕头下了，你帮我拿出来吧。” 许温雅还没睡着，他应了一声，然后手伸到枕下摸索。 黑暗中，林幽的心跳猛地加快，她不由自主地深深呼吸。 几秒后，灯光大亮，林幽因强光而微微闭上眼睛，埋怨道，“干嘛突然开……”后面的话尽数被吞没，还未及反应，她就被压在床上。 她慢慢睁开眼，对上男人晦暗深邃的眸，“怎……怎么了嘛……” 许温雅慢慢调整着呼吸，哑声问，“今天下午买的？” 林幽颔首，“惊喜吗？” 许温雅眼角微红，“嗯。” “那你怎么没有笑？” “要笑吗？” “要的。” 许温雅便真的笑起来，眉目舒展，笑意清朗。良久，他俯身轻蹭她的额，声音低哑微颤，“哪有女人给男人买戒指的。” 林幽眯眼笑道，“今天我都被盘问一整天了，想来想去也觉得不能就我一个人被关注。” 许温雅眉毛轻挑，“就因为这？” 林幽笑意未收，莹白的手臂勾住他的脖颈，“还有……”她的鼻尖亲昵地与他相触，柔声说，“我也想套牢你呀！” 静默间，男人的黑眸染上浓不可化的情思，他沉沉吐气，呼吸打在女人额间。接着，林幽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就套牢一辈子。” 灯熄了，犹如亮起时那般突然，接着呼吸声渐急。 女人的声音传来，“不是一起洗澡了吗？干嘛……还加一次？” “刚才的没在床上，不算……” “你过分，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