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宗倒闭后》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合欢宗倒闭后 作者:月上抚花 简介: 自从晋江文学城不准提名的宗门倒闭后。 刚入门的燕妖妖就被当成一颗补药献给了天剑宫的三元之——九方幕。 九方幕此人,俊丽貌美...身体亏虚。 他最讨厌别人献上妖里妖气的补药! 当晚,冰冷的利剑从床头扫过床尾,直抵燕妖妖的喉咙,他问燕妖妖“你想怎么死?” 数月后。 燕妖妖已是故洲大陆闻名遐迩的第一仙婢。说难听点就是九方幕的贴身丫鬟,但总比大补药的身份正经多了。 她每天有吃不完的仙丹,花不光的银子。 偶尔帮九方幕挡挡美人、刀剑、鸟屎之类的。 日子也不算难过。 直到有一天,九方幕发现了她的秘密。 燕妖妖藏着一块刻了一半男像的三生石,乍一看,还有点像九方幕。 九方幕拿在掌心捏爆,他看着脸色惨白泪光闪闪的燕妖妖冷言讥讽:“有些东西你到底不配.....” 燕妖妖看着掉在地上的三生石,眼泪也掉了下来。 她有一个心上人,喜欢了很久,一直想跟他在一起,她知道她不配,但她还是想试一试。 后来。 九方幕路过一处深院,瞧见他家乖巧美丽的仙婢和一个清贵优雅的男子独处。 原本破碎的三生石被粘得五彩斑斓。 燕妖妖羞答答地埋头将三生石递出去,声音却洪亮如钟“我喜欢你!” 九方幕踩在墙上,闻言吐了口恶血,血汁淋在了灿烂的桃花上,显得更加明艳夺魄。 男主九方幕! 男二是女主的白月光。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成长 史诗奇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燕妖妖(燕蔓)、九方幕、聂莲生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向仙君献上合/欢宗女弟子 立意:逆境求生,方得万丈光芒 第1章 . 献给仙君的女子 合欢宗的弟子?…… 二月初九,阴雨连天 黄历所示;宜祭祀、安葬、除服。忌移徙、入宅、嫁娶。 故洲天剑宫却选了这样一个日子,将刚刚倒闭的合欢宗女弟子之一送进了摘星殿给九方幕治病。 这九方幕乃是天剑宫三大仙君之一,身份尊贵,目下无尘,素有玉面仙姿的赞许。 可惜,他沉迷修炼,不恋女色,结果一直病着。 大家觉得,他盈亏。 也就是说,修炼到了一定的境界,精粹到了一定的程度,它会反噬道体,轻则沦为废物,重者死亡。 天剑宫的长老们心急如焚,若是摘星君因此死了,以后他们天剑宫的人还怎么在故洲豪横? 于是,岌岌可危的长老们便从宗门内挑合适的女弟子给他突破障碍,以救性命,。 结果...... 均以失败告终。 长老们痛定思痛后,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天剑宫的女弟子都是正正经经的修行者,且长年练剑导致身材硬朗健硕......勾不起九方幕的兴趣。 嗯...... 唯今之计也只能找个身娇体软的姑娘试试。 正巧,素以男女双修为道法的合欢宗倒闭了,大多没有去处的弟子都被各大门派收留。 天剑宫为作大宗门,就算洁身自好,不恋女色,但也顶不住各大门派白眼讽刺的压力,抚月仙君只好勉强领回一个瘦瘦小小,姿色一般的女子,打算正正经经地养着,不叫外人闲话。 那就...向仙君献上合欢宗女弟子吧! 燕妖妖便是身娇体软,姿色一般的合欢宗女弟子,今年刚好十五岁。 她局促不安地站在殿中。玲珑纤细的身段裹着一件鲜艳的红袍,过于宽大的绣花领子松垮到了手臂下,露出一片春光雪白,还有肩窝下艳丽的合欢花刺青。 她本能地用手扶了扶,打量着殿中的陈设。 玉色的细纱悠悠飘荡,无声的大殿寒气森森。 这种地方,让燕妖妖感觉很害怕。 她转身想走,可外面有人把守根本出不去。 还有送她来此的管事威胁过她“你最好拿出合欢宗的真正本事伺候九方幕仙君。” “若是没能治好仙君,别说我们不肯赏你饭吃,像你这种出身的女子,离了合欢宗要么沦为别人的炉鼎,要么回到凡间为娼!” 是啊,合欢宗没了,大多合欢宗的师兄师姐,修为上乘的去做散仙了,修为普通的就让各大门派捡了去,其实就是给别人当炉鼎,成为修行突破的工具,或者消遣的玩意儿。 还有的弟子没有被仙上看中,就只能回到人间的青楼楚馆了此残生。 燕妖妖不敢再迈出一步。 她能被抚月仙君看中,完全是运气好。 因为那天,燕妖妖就站在抚月仙君的面前,他不愿多看一眼合欢宗的弟子,也不想选,就随便指了指身边最近的一个“就你了。” 对,就是看都不看一眼,随便一指,燕妖妖就被天剑宫收留了。 天剑宫都是正正经经的剑道修士,他们不恋女色,不练邪术,像她这样的人,这里便是最好的生存之地。 只是...... 这世上的饭都不好吃,因为总要付出代价,也就是别人眼里的价值。 燕妖妖一边扶着衣领,一边朝玉床上打座的九方幕走近。 他闭着眼,周身的气息缭绕狂烈,应该是用内功突破,可他内功太强,灵力太盛,盛到了极致就会走火入魔。 燕妖妖在合欢宗待的时间不长,还没正式学过男女双修之法,只读过一些心经妙法论。 她慢慢地爬到床上,跪坐在九方幕的面前,抿了抿唇,道“仙,仙君,我,我,我是来伺候您的。” 九方幕突然睁开了双眼,眼底是一抹暗红的幽光,他斜瞥着颤颤巍巍,瘦瘦弱弱,看起来像个稚气未脱的孩子。 燕妖妖被他的看得有点害怕。 她扶着衣领的手开始颤抖“仙,仙君,我,我不会,您...您可以自己来吗?” 自己来? 九方幕的神情愈发复杂。 看燕妖妖的穿着也明白了,单薄,妩媚,是他师兄和那几个长老送来给他交出元阳的。 “下去!”九方幕冷冷地说了句。 燕妖妖愣了一下。 “哦。”可能双修不能在床上吧,燕妖妖这样想着,就准备下床。 结果衣领又滑到手臂下,肩窝处的合欢花刺青刚好落进了九方幕的眼里。 幽暗的目光一沉。 他一把抓起床头的冷剑,剑晕从床头扫过床尾,最后抵住了慌乱扶领子的燕妖妖,锋利的剑尖就贴着她的脖子,让她整个动作都停了下来,瞪着大大的眼睛,又惊又怕,连呼吸都停了。 “合欢宗的弟子?”他问。 燕妖妖惶惶无措的抓着衣领,身子抖的厉害“是。” “你想怎么死?”他幽幽问。 死? 燕妖妖怔住。 “爬了吾的床,脏了吾的空气,你觉得,你还能活?”他再次强调。 燕妖妖不敢动,但眼泪却从眼眶里疯狂落下。 她抿着唇。 可能是心里太委屈,委屈到了极致就不那么恐惧。 她偏过头,盯着冷漠无情,正邪并存的俊美男子:“我娘曾经也想杀了我,但后来她想了想,杀人要偿命,不如把我卖了,至少卖了还能挣几个钱。本来,她要把我卖进青楼的,结果正在青楼里快活的合欢宗弟子见我有仙缘,就多出了三倍的钱,把我买了送到合欢宗。我很倒霉,进入合欢宗的第十天,掌门就死了。然后又被送到这里,送到这个大殿里伺候仙君,现在又要被您杀掉。其实,我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因为我该死!” 晶莹的泪珠一颗一颗滚下来,有的砸在了剑刃上,溅开了更繁复细腻的泪花。 听完这一席话的九方幕突然愣住了。 没有谁一出生就该死。 但是...... 他就是看不起合欢宗的人。 沉迷邪淫的道教,走向灭亡也是必然。修行本就是一步一个阶段,哪有什么捷径! 九方幕收了剑。 深色的瞳孔蕴起丝丝的寒息渐渐朦胧,他只沉声道“出去。” 燕妖妖颤抖着,她抓着领子不知所措。 九方幕把自己脱下的白袍抓起来丢在她脸上“别让我再看见你。” 燕妖妖抓着淡淡青竹气息的衣袍,慌慌张张的穿在身上,因为身子娇小,穿在身上就像挂了床漫,她笨手笨脚的从床上下去,刚落地,就跌在了地上。 等她好不容易爬起来,宽大的白袍衬得她更像一个孩子。 虽惹人可怜,但她到底是合欢宗的弟子。 人品堪忧! 还很脏。 燕妖妖停在了门前,抹了抹眼泪。 她转过身来“仙君还是杀了我吧。” 九方幕看着她,那决绝的眼神就像一把刀子扎在了他的心口,他从未见过这种眼神的女子。 燕妖妖说“天剑宫的饭不是那么好吃,仙上们说了,如果我没能伺候好仙君,就把我赶出去,像我这样的人,没了合欢宗就只有死路一条。我太累了,不想死得那么费力,还请仙君动一动手,把我杀了!” “......”九方幕还没见过这么死皮赖脸的女人! 燕妖妖现在不怕死,她就靠着墙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她将脑袋埋在膝盖上,身子颤颤的发抖。 她很累。 这世上也没有她的容身之所,就坐在这里让九方幕把自己杀了吧。 她也就解脱了。 燕妖妖闭上眼睛,眼泪不流了,可脑子里全是挥之不去的噩梦。她听别人说,她的母亲曾给大户人家做外室,后来生下了她,结果大户人家不认,还全家搬走了。 再后来,她母亲又遇上了一个男人,为了那个男人,什么事都愿意做。 可没想到,那男人发现了燕妖妖,十三四岁,差不多也是可以许人的,便想纳燕妖妖为妾,母亲恨极了,就想杀了她这个贱人! 母亲边打边骂“你爹毁了我,现在你这个贱人也要毁我幸福!你怎么不胎死腹中呢?你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 她忘了自己是怎么捱过来的。 但人啊,总是想活着不是,总觉得活着就有希望。 所以,她母亲要把她卖到青楼的时候,她也不哭不闹,她想到的竟然是自己终于自由了...... 可能是老天也心疼她吧,知道人间地狱非天堂,又给了她另一条路。 她记得她自己进入合欢宗的时候,漂亮的哥哥姐姐们都很热情,问她叫什么名字。 她原名叫燕蔓。 合欢宗的师姐说,这名字不好听,要换一个魅惑点的,便取名妖妖。 她想着,也好,燕蔓已死,活着的姑娘是燕妖妖,她有新的人生。 天亮了 燕妖妖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她没有死。 九方幕没有杀了她。 此时,九方幕也已经不在殿中。 倒是昨夜送她进来的白衣女子推门走了进来,看到她蹲在地上,脸色冰冷地说着:“收拾好,随我去见抚月仙君。” 燕妖妖勉强支撑着身体起来,换上了早已准备的衣服。 “姐姐...我好了。”燕妖妖小声道。 天剑宫的人都穿白衣,她这一身也白的纯粹。 女子看着她,并不领她这份示好,只道“我叫紫玉,是摘星殿的掌司,夜晨仙君座下的十七弟子,不是你的姐姐。” 掌司便是掌管宫中所有大小事物的人,就好比大户人家的管家,只不过,天剑宫分为十二殿,她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紫玉大人......”燕妖妖换了一个称呼。 紫玉没有回应,也没有纠正,自然是合意了。她径直走在前面,燕妖妖紧跟在后面。 因为昨夜没有睡好,燕妖妖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小小的脸蛋气色极差,像只被放干血液的兔子,毫不跳脱。 很快,她们便到了抚月君的折花殿。 第2章 . 避子汤 修改2010.10.31 折花殿, 顾名思义,除了地砖,每一处的景致都有白色的昙花花纹。就连坐椅背后悬立的天祭长剑,周身也是繁华缠绕,磅礴华丽。 一身白衣的清冷的抚月君坐在上面,两旁是白袍儒雅修为高深的长老,长老的后面就是剑道弟子,有男有女,每个人都容颜别致,眉宇清正。 紫玉拱手,对着上面的抚月仙君一拜:“抚月仙君,燕妖妖带到。” 抚月仙君是天剑宫之主,其名顾非往,但很少有人这么唤他。像他这样的人物,只能让后辈记住他的封号。 顾非往表面上是个二十五六的美男子,实则有两百的仙寿,内在沉静的他,身上更为突出的气质便是强势与控场力。 他打量着殿中的燕妖妖,因隔的远,看得不甚清楚:“抬起头来。” 拱手伏首的燕妖妖缓缓抬起头来。 那是一张算不上美艳,也算不上丑的面容。 “还真是委屈了九方幕。”顾非往说着。还在努力回想自己当日是怎么随便指了指,就领了这么一个人回来。 他缓了缓,又道“也罢,既然能让九方幕狂躁地从摘星殿跑出来,说明有点本事。那就留下来吧。” 合着,他们不会以为昨天晚上事成了吧? “把汤药端上来。”顾非往吩咐。 早已准备的汤汁由白衣侍女端到燕妖妖的面前。 燕妖妖惶恐的看了一眼左边端坐的紫玉,可惜她没有看她,也没有理她。 “不用担心。就是一碗小小的避子汤。”顾非往笑着开口。 那种笑容很危险,看一眼就会四肢僵硬,动弹不得。也可以称作威胁,强迫。 他们天剑宫才不会让一个身世糟糕的女人怀上九方幕的孩子。 燕妖妖端着那碗汤,也没有犹豫,反正都是多此一举,她总不能说,她昨晚什么都没做,然后被天剑宫的人赶出去吧! 喝完药,座上的顾非往很满意,他又吩咐:“把增灵丹也赐一粒给她补补身子,不要让外人觉得,我们天剑宫的人都是强取豪夺。” “......” 增灵丹好像也是早有准备的,端上来时,燕妖妖当着所有人的命吃了下去。 “以后赐药,我会让人直接送到摘星殿。都退下吧。”顾非往挥了挥手。 大殿里的四十多人从长老开始依次离开,燕妖妖转身,因为虚弱单薄不知被谁撞了一下,整个人跌在了地上。 她坐在地上,惊慌失措的看着翩翩离去的人,却没有一个回头看她的。 她也习惯了这种冷漠和忽视,乖乖的坐在地上不动,等这些人都走了,她才慢慢爬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出大殿。 大殿外,一袭华贵白袍的九方幕立在玉阶,缕缕金阳从云间折破而出,落在他的身上,像缭绕的金雾神圣不可亵渎。 他的旁边是身姿倩丽的紫玉,他们站在一起,实在绝美。 燕妖妖捏着衣角朝他们走来:“仙君.....” “给你一柱香的时间把她处理掉。”九方幕极不耐烦地分咐紫玉,转身便朝另一个方向离去。 燕妖妖怔住? 她没听错的话,刚才说要处理她! 是,是杀掉的意思吗? 她跟在紫玉的身后,啜泣道“紫玉大人,我怕疼,您.您下手的时候,一定要痛快点啊。” 紫玉没有理她,而是把燕妖妖带回摘星殿,安排了一间房给她住。 房间的布置很简单,光线也极弱。 紫玉说:“仙君看你不顺眼,如果需要的话,你就去伺候,不需要时,你就待在这里别去打扰他。” 所以,这就是所谓的处理? 紫玉还说:“后面有温泉池,挂了牌子的是仙君专用,你不能进。” 除了这些,她还告诉燕妖妖哪些地方不能擅闯,哪些不能乱碰,什么东西可以吃,什么东西不能吃。 最后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你们合欢宗的女子饥不择食,喜欢与不同的男子身修,但是我要警告你,这里是天剑宫,宫规戒律一等森严,你若敢犯,就休怪我等无情。” 燕妖妖脸色惨白,连忙辨道“我不会的......” 紫玉只是轻哼一声就走了,似乎根本不信她的人品。 在她们眼里,燕妖妖就是那种会与不同男子身修的妖女罢。 * 天剑宫的鸳池,此地灵蕴丰沛,莫非强者,无人敢入内,以至于此地极为偏僻寂静。 只见一个背影萧索的玄衣男子人站在石头上吹起笛声,引起鸳池里的水波激起一层又一层的浪花。 暴躁的九方幕从对面轻轻一跃,脚尖点了两下水面,萧索的身形翩然落在玄衣男子的面前。 “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天剑宫境内吹如此难听的曲子。”九方幕轻喝。 笛声悠扬动听,最后一个调按下时,鸳池的水花也平静了,万物生灵都好像得到了安息。他握着竹笛放到腰间,嘴角扬起邪魅的笑意。 “你又吃了什么,敢在天剑宫境内私会傀儡师还污蔑他优美的笛声!” “......” 九方幕挥了挥白色的衣袖,将整个鸳池布下一层结界。 俊朗妖艳的玄衣男子看着四周落下的结界,不由一笑“你还真怕别人发现你天剑宫三君之一摘星君在这里私会傀儡师呀!” “私会?”九方幕冷冷的瞥着他,脚下踩着的石头渐渐裂开。 “偷偷摸摸,可不就是私会么?”男子点点头,肯定自己没有用错词。 九方幕换了一块石头站立,急躁的样子实在与他高贵的身份不符。 什么目下无尘,就是目中无人的暴躁狂! “你这次来,可是有了什么消息?”九方幕问。 放浪形骸的玄衣男子根本不知收敛,他盯着九方幕阴郁厌世又压着暴躁脾气的臭脸:“我听说你自杀失败了,愚蠢的人类还以为你修炼致盈亏。而你师兄为了天剑宫的势力长存,给你弄来一个身娇体软的合欢宗女弟子。啧啧...我看你今日这气色,白里透红,莫不是真的把自己的清白交了出去!” 九方幕瞧着他,目光逐渐猩红。 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唉,别人修炼是为了成仙,你修炼却是为了毁灭自己,像你这种连自己都不爱的人,真的很需要一个不怕死的人教你怎么爱。” 九方幕偏过头,猩红的目光渐渐淡去。 “尽快找到那三样东西,我可不想一直活在这个无趣的世上...听你聒噪。告辞!”言罢,九方幕原地消失。 是夜 燕妖妖抱着衣服来温泉池沐浴,这里共有两个入口,两个入口都没有挂所谓的牌子,她不知道该去哪一间。 这时,正好有女弟子路过,燕妖妖连忙上前问:“两位仙上,请问哪边是仙君所用的泉池?” 两名女弟子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指着右边方向。燕妖妖了然,点头谢过指点的二位便抱着衣服往左边的入口走进去。 泉池里面种了一排玉树,开的是像蝴蝶振翅的银花,到了夜间,便比得过千万支烛光,温柔,明亮。 再进一步,便是用玉石砌成的大圆池,水面飘着薄薄的一层白雾,空气因为温泉的缘故有些湿热。 燕妖妖见没有人在,便解了衣服到水里泡着。 温泉池的入口站着两名女弟,其中一人从衣袖里掏出铜牌,上面镌刻着“阿月池”三个字。 女弟子将牌子挂在了燕妖妖刚才进入的左边。 “我们这种正正经经的女剑修竟然会输给她这种其貌不扬,骚里骚气的合欢宗女弟子。想想还真不甘心呢?” “别急,一会儿仙君进去,她就横出来了。” “没错,就仙君的脾气,脏东西敢脏了他的仙池,横着出来的可能只有一个。” “但愿她是横着出来的。” “走吧。” 浸泡在温暖的泉水中会使人昏昏欲睡,加上入眼的都是白雾迷蒙不清,燕妖妖就靠着池边的玉石板闭上了眼睛。 她做了一个短暂的梦,梦里的她离开了母亲,离开了合欢宗,也摆脱了天剑宫...... “舒服吗?” 冷漠的声音传入耳中,燕妖妖猛的睁开眼睛。 “仙,仙君?”燕妖妖惊慌失措在水中。 “呵,还是要劳我亲自处理.....”九方幕轻嗤,不屑一顾。 燕妖妖还来不及起身,对面的九方幕指尖一抬,温池之水瞬间结成了冰,她也被冻在了里面起不来。 冰冷的气息钻进了骨髓,她整个人都苍白像一片雪花,稍纵即化。 “不仅爬我的床,脏我空气,现在还敢用我的汤池,脏我的水......很好!”九方幕气急,指尖泛起灵力,将空气里的雾凝成一把冰刀子悬浮在燕妖妖的眉心“你的遗言我不想听。直接去死吧!” 燕妖妖看着眉心的冰刀子,绝望的闭上眼睛。 死了也好!死了,他们就放心了。 第3章 . 这是什么魔鬼 有修改2020.10.…… 翌日。 燕妖妖从自己的小榻上醒来的。 紫玉端着一碗汤和一颗药丸:“这是抚月仙君派人送来的。” 紫玉将汤药端到燕妖妖的面前:“我觉得没有必要,就把避子汤换成了红糖姜水,趁热喝了吧。” 燕妖妖起身,感激涕零地看着紫玉。 虽然紫玉平时看起来很冷漠 ,但对她却是真的好。 昨晚要不是紫玉前去救场,她可能真的要被九方幕杀掉。 她端起碗喝下,又将增灵丸吃进嘴里。 “谢谢紫玉大人。” “亏你还是合欢宗出来的弟子,竟不知道如何防人。”紫玉冷冷说道。 经历了昨晚的事,燕妖妖已经知道,初来乍到,这里的人都不可信。 紫玉接过她手里的碗:“我已向抚月君请示过,让你暂时到文堂学习,做个外门弟子。” 凭她这种身份也可以同外门弟子修炼天剑宫的心法? “这是我的目前能够想到,对你和摘星君都最合适的一种处理方式。”既可以赏燕妖妖一口饭吃,又不会让她再出现在九方幕的面前。 燕妖妖除了说谢谢,什么也拿不出来感激紫玉。 她们从正门出去,绕过天剑宫的剑门便是一座长桥,桥上是漫天的飞鸟,桥下是车水马龙的城域,绕过长桥便是一座山,山脚下房屋林立,一眼望去,都是白茫茫的人。 紫玉说:“这里都是普通修习者,刚来的人,性子都有些桀骜,闹事打架也常有,你是合欢宗的人......凡事自己多加小心。” 这是丢在这里自生自灭的意思? 紫玉还说“往后看到摘星君,要远远避让。” 燕妖妖狠狠点头,这个不用紫玉提醒,她也会把它当作第一条重点来记住。 “这位就是你的师父,平初仙上。”紫玉把她领到一个白发童颜的男子面前,介绍道。 燕妖妖拱手对着他一拜。 男子脾气怪的很,特别是接待合欢宗的女子,看也不想看一眼,手指勾着笔在名单上圈了燕妖妖的名字后,说了句:“进去找个位置坐下来。” 燕妖妖看了一眼紫玉,便走进文堂,里面若大,坐满了人,有男有女,姿色都是一等一的好。 他们看到燕妖妖进来,忍不住嘲笑:“这是谁家送来的女儿,长得真没油水。” “听说合欢宗不久前解散了,故洲的仙盟担心这些以肉.体修炼的弟子被妖魔邪道利用,便组织各仙门百家收留,她应该就是抚月君捡回来的吧。”一个白衣男人摇着扇子,一条腿放在桌子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给大家普及燕妖妖的来历因果。 “合欢宗?我知道,就是靠与不同的人双修来提升修为的邪派。” “啊呸,真是脏死了!” “脏什么脏,都混修仙的,谁还没用过几个炉鼎。走,咱们过去教教新人规矩。”男子收了扇子,放在桌上的一条腿拿下来,大步大步走向燕妖妖。 后面还跟着几个姿妍美丽的女子。 燕妖妖后退,却撞在桌子上。 身后一个男子将她推了一把,她差点就扑到在说要教她规矩他的男人身上,还好,她扶住了旁边的桌子。 “你倒是有自知之名,知道本少不喜欢你这种姿色。”男人用扇子轻轻地掸着衣襟,差点,那个姿色平淡的女人就撞进怀里,他还打算用自己的扇子把她扫开,没想到,她没有扑上来,而是扶着桌子,如惊弓之鸟,惶然的扶着桌子一动不动。 在仙门世家里,这种娇弱的女子实在少见,特别是这种绝望无助的小可怜。 若她再妖美一些,如此姿态,也是能让人心猿意马,想将美好娇弱的花儿践踏破碎。 “不仅长得无趣,身子还柔弱,这样的炉鼎怕是一次后就交代了身家性命。”后面的女子掩嘴大笑起来,旁的人听了这种混话,自然也跟着起哄。 尽管他们的言语有多犀利毒辣,燕妖妖也不作声,只是勉力支撑着身子绕过男子从一旁走去,平静地寻了最后面的位置坐下,那里还坐着一个少年,一直用竹简盖着脸,仰头大睡。 她不敢靠得太近,于是隔了一张桌子才坐下来。 平初仙上走了进来,所有人都乖乖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聂莲生!”平初挥起指尖,一道灵鞭打下来。 坐在燕妖妖旁边还用竹简盖脸的男子轻轻的拿开竹简,徒手握住了那道灵力,掌心滴出鲜血,一颗一颗圆润丰满地跌落在桌面了,溅起了温柔绝艳的血花。 燕妖妖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像极了她小时候挨打的场景。 被唤作聂莲生的男人握着灵鞭子站了起来,再狠狠的甩回去,他面色冷郁,挥挥白袖道:“你要上课,你讲便是,我又不曾给你添乱,何苦要来惹我?” 大家纷纷扭头,屏住呼吸看着,这聂莲生是唯敢跟师父作对的主儿,文堂七十多人,无一人敢同他打交道,只晓得,他家势头很大,他被送进天剑宫是来磨性子的,与其他为家族而来的人不同。 “入我天剑宫,便是天剑宫的人,入我文堂,就得尊我一声师傅,我讲什么,你就得听什么!”一头白发的童颜的夜平初冷声斥道。 “所以,你今天也想活动筋骨?”聂莲生的手垂下,一柄剑慢慢凝集而成。 大家可能司空见惯,麻利的退到两旁,把若大的空间让给二人斗武。 燕妖妖刚来还不知道,也不晓得往哪里躲,聂莲生与夜平初已经打了两个回合,殿内的桌案四分五裂。 燕妖妖跪着,整个人都在发抖,身怕斗法没个轻重伤到自己。 夜平初的鞭子带过,直接掠到燕妖妖的面前,灵风卷起了她的几缕头发。 她也惊恐万状地看着,本能的想用手护住眼睛。 聂莲生躲开后,将手里的剑扔向燕妖妖,深深地扎在了书案上,直立如钢柱,将夜平初的鞭子稳狠地挡了回去。 强大的灵力碰撞开来,化作青蓝两色的光晕蔓开。 燕妖妖就如置身在光源里的神女,每一缕头发都在灵浪中飞舞。 夜平初失手,差一点就将自己的弟子打伤,或者打死。 悔不极时,立马收了气息。 这一斗,勉强算个平手。 若没有聂莲生的那一剑,燕妖妖怕是要碎尸在夜平初的手下。 本着功过相抵的想法,夜平初便没有再找聂莲生算账,而是沉声道:“把这里整理好,稍后讲课。” 燕妖妖还看着桌上的剑,剑扎的有些深,剑身直接穿破了桌面,下面露出一截灵力缭绕的剑尖。 聂莲生走过来,挥了挥手,扎在桌面上的剑就化作一缕烟消失,桌子面透着一个洞,足可以放下她的一个拳头。 几个人麻利的上前将桌子抬走,又有几个人将一张崭新的桌子摆到她面前。 这更替的速度,快到难以想象。 很快,文堂内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大家端端的坐好等着夜平初前来讲课。 课业内容不过是一些天剑宫的规矩,天剑宫的来历,天剑宫的修习方法。 ...... 水深火热的一天终于过去。 燕妖妖站在女弟子休息的梨雨苑外,把头看着墙上贴着的纸,愣了一会儿,纸上赫然写着“唯恶犬与妖女不能入内” 燕妖妖不解其意,以为恶犬妖女都与自己无关便跨入大门,结果一盆冰凉的水轰然淋了下来,从头顶浇透到脚尖。 一群穿着得体的贵女走了出来,其中一位开口“没看清楚上面写的吗?你一个合欢宗的妖女也配与我们同住?我们可是故洲豪族子弟,大到一国公主,小到世家贵女。将来出师,还是要回去嫁人的。” 燕妖妖不知所措。 “我们可不想以后被人说曾与合欢宗的女弟子同住过。” “识相的话,滚出去。” 燕妖妖提着一盏灯笼走在回去的路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在哪里住下。 没有去处的她只能往山上走,山上很安静,没有人会嫌弃她是合欢宗的女弟子。 上天待她不薄,让她找到了一个干净的山洞,好像是哪位仙上曾经闭过关用过的地方。 燕妖妖喜极,赶紧拾了些干柴堆到里面,给自己升了个火。 现在还是二月天,燕妖妖没有任何修炼之人的底子,她和普通人一样会惧冷。 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如一直穿在身上不仅烤不干,还会生病。这里既没有别人,她就脱下来用两只纤细的手提着衣服慢慢烘烤。 没多久,她就累了。 燕妖妖灵机一动,把手里的衣服放在一旁的石床上,自己仅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底衣长裤就迎风跑出去找更粗一点的树枝,打算支个架子把衣服挂起来。 然而,等燕妖妖抱着几根树枝哼着歌谣回来的时候。 暴躁的九方幕也在山洞里,他准备了一场崭新的自我毁灭。 诡异的千诛阵都画好了,他就坐在石床上,双手捏诀。 阵中飞出一柄剑,嗖地一声,从他胸口穿过,又翩然落进阵中消失。 哐哐! 燕妖妖抱着的树枝掉在了地上。 九方幕闻声,蓦地睁开双眼。 当他看清楚燕妖妖的样子后,这千诛阵已经启动,他没有办法停下来,只能睁着眼睛,当着燕妖妖这个讨厌的女人,让这一千利剑从阵中飞上半空,再对着他射杀一千次...... 呜呜。 燕妖妖的心态崩了。 啊! 这是什么魔鬼! 第4章 . 仙君,疼吗 厌世这病怎么治得好?…… 今夜月朗星稀。 越过灵山便是鸳池。 九方幕摁着玩世不恭的傀儡师喝了两坛醉生梦死,最后拍了拍他红彤彤的脸:“快告诉我,那三件神器到底是什么?” 傀儡师醉得很厉害,俊颜红晕如霞,声音也绵绵无力:“神器?什么神器?嗯.....” “姬无雨,你要再不说实话,我现在就把你扒光了送到顾非往面前。”九方幕提着他的衣领忍不住了。 醉酒的傀儡师只是傻呵呵地笑“顾非往一定会帮我重新穿上,嘻嘻。” “.......姬无雨,信不信我断了你的灵供。” “不要,千万不要。”姬无雨挣扎着从九方幕的手里爬起来,他是真的醉了,最紧张的一件事却没有忘记。那就是他需要九方幕的灵供。 姬无雨劝道“九方,活着是件很奢侈的事情。你看我,看我多努力地活着啊,为你四处奔波,就是想求着你给我灵供,把我修成我原来的样子,那样,我就可以告诉顾非往,我是谁,是什么样子,有多喜欢他。为了与他正式见面,什么极致的痛苦我都能受。”他叹了口气“你啊,就是没有碰到自己喜欢的人和事,你应该去喜欢上一个人或者一件事的,那样,你就能够明白,活着有多幸福了。” 九方幕嗤之以鼻:“人有什么好喜欢的,长得都一样,两双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要吃东西,还要拉屎.....恶心至极。” 姬无雨:...... “那妖怪喜不喜欢啊?有毛的那种,就是可以用手撸的那种软茸茸!”他不喜欢人,那总喜欢动物吧。 妖怪?这和人有区别吗? 九方幕投来厌世的目光,道“不也是一样要吃东西,要拉屎?” 姬无雨心很累,这个世上就没有九方幕喜欢的东西! 他摇了摇头,醒了醒酒,愤怒地问候九方幕的品格“一口一个......这像一个高高在上的仙君...放的屁吗?哼,你要死快去死,别来这里恶心老子!” 九方幕依旧厌世。 “行,你也别来恶心我。”他说走就走。 大千世界既然找不到一件喜欢的东西,可悲不是,所以他一点都不想看到讨厌的东西继续喘气。 九方幕凝了两道堪比毁天灭地的力量将结界震碎。 自己伤自己已是基本常态,但最后连口血都没有,简直差评! 九方幕飞出鸳池,落寞地走在路上。 漫漫长路实在无聊,他就变了一把刀子往自己的胸口戳两下。 除了几个难看的窟窿,脸色苍白以外,他就是个死不了的东西。 因为样子太狼狈,他也很累,不想回摘仙殿看到那些不不喜欢的人,便在灵山找了一个山洞,打算重新准备一个消灭自己的千诛阵。 然而....... 万万没想到。 他自灭的整个失败过程都被燕妖妖看得明明白。 九方幕的脸往哪搁。 说不定这个吓傻了的女人还会到处去说,说他九方幕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没事就拿刀子捅自己! 如此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要被所有人知道他不能说的秘密? 不行,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所以,燕妖妖必须杀死。 九方幕从石床上慢慢站了起来,身上的白袍已经破的不能再看,但他的头发却没有一丝的凌乱。 他一步一步向燕妖妖走近。 燕妖妖已经动弹不得。 她吓傻了。 那么多剑啊! 那么多剑从九方幕的身上穿过,他竟然没有流一滴血,也没有粉身碎骨! 当时,燕妖妖的心情特别复杂。 就在九方幕停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目光纯净,声音也空灵:“仙君,您疼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了,在九方幕动手之前先动了手。 燕妖妖很勇敢,她将九方幕胸前松脱的衣料轻轻一揭,身体没有触目惊心的窟窿,但有数不清的剑痕。 “肯定很疼吧。”燕妖妖心疼的声音很真实,她说“虽说仙君道法高深,已经达到不死不灭的境界,但是这么多的剑痕,一定疼的。”燕妖妖的指尖软软地扫过一道剑痕。 九方幕怔住了。 那种感觉,好像一道电流,很奇怪,很可怕。 燕妖妖没注意他的神情,也没注意他垂在身侧握紧的拳头凝着多大的杀气。 她只是盯着九言幕身上的伤口,还有这破碎的衣袍。 一片一片,慢慢地,轻轻地扫落,最后,扫光了他的上半身,上面的剑痕已经数不清了,如果那千诛阵是真的,那这上面必然不少于一千道痕记。 燕妖妖拉着他的手,连哄带骗“仙君,您过来坐下,我这里有很管用的药,我帮您抹上就不会那么疼了。” 正在控制着掌心杀气的九方幕没作声,也没反抗,因为他要是反抗,燕妖妖现在就死了。 九方幕乖乖地坐在了石床上,燕妖妖在自己那堆衣服里翻出一小瓶药膏,她用粉嫩的指尖取出一团,轻轻地抹在了九方幕的身上。 九方幕的手臂在颤抖。 他可能真的控制不住了。 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莫名奇妙地在这么讨厌的女人面前控制杀气。 难道是她这个药膏冰凉凉的很舒服?所以他享受了?舍不得了? 燕妖妖妖说:“我小的时候经常被我娘打,新伤叠着旧伤。九岁那年,一位好心的贵人见我蹲在路边可怜,就送了我这种药。后来药用完了,我便根据这药的香味以七八种不同的花草调制出来,一直用到现在,身上也没有留下过疤痕。” 凝在九方幕手心的杀气突然淡了。 他的手臂也没有那么抖了。 燕妖妖还在继续为他抹药。 九方幕真的很讨厌这软乎乎的手指在他身上游走。现在控制了杀气,他反手就将燕妖妖提起来,狠狠地压到石床上,是时候找她算账了。 然而,自.杀失败的后遗症出现了。 他会很虚弱。 像极了大家说的盈亏。 被压在石床上的燕妖妖万万没想到,昏迷后的九方幕会把冰冷的唇落到她唇上,封住了她想大喊大叫的嘴。 燕妖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推开了身上的人。 今晚发生了太多事。 她不能留在这里。 紫玉交代过,她要是见到九方幕要远远避开,绝对不能面碰面。 刚才实在是意外,而且仙君受了重伤,她不能不救,所以...... 燕妖妖抓起石床上的衣服就想跑,可是看到光着上半身的九方幕,她不忍心,善良到有些愚蠢的她把自己衣服留了一件,非常勉强地穿在了九方幕的身上,实在勉强。 但总好过明天天亮的时候,九方幕醒过来发现自己赤着上身要文雅许多。 说不定九方幕还会念在她这体贴的行为,不再追究今天晚上意外见面的事。 燕妖妖匆匆忙忙下了山。 此时,天已经亮了。 她狼狈的出在文堂里,引来不少讥笑的目光。 “燕妖妖,昨晚你去哪了儿?一晚上都不在梨雨苑睡觉,现在又如此狼狈,莫不是在天剑宫,犯了不该犯的禁事儿吧?”一女子嚣张地走过来,围在燕妖妖的桌前找事。 燕妖妖抿着唇,她不在梨雨苑睡觉,她们心里没点数吗? 这时,又一个女人凑过来,在她脑袋上一嗅“如此清冽的男子气息残还留在发丝里,看来真的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了。”说完,又一惊一乍的大叫“哦,淫邪可是大禁忌喔。” 燕妖妖想到她为九方幕抹药,想到九方幕把她摁在石床上,然后昏迷时压到她的唇...... “没有,我没有。”燕妖妖站起来辨道。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你们合欢宗的女人还真是下贱。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正正经经的修仙圣地!” 一时间,文堂里甚至开始调侃,昨天晚上到底是谁跟这合欢宗女弟子去双修了,抓住了要受惩罚。 燕妖妖真是百口莫辨。 而本该坐在她旁边的聂莲生被堵着,他有些不耐烦,终地在门外说了句“楚玉芝,你鼻子真灵,竟能闻出男子的气息是否残留。看来,你也没有缺过男人。” 这时,堵着的路慢慢疏通。聂莲生一步一步走进来,没有人敢拦,也不敢说三道四。 毕竟,聂莲生是外门弟子里打架第一名,师傅都敢天天揍的人物。 而口不择言的楚玉芝却被说到了痛处,为了自己的名声,还是想要扳回一局:“我道是谁敢替这合欢宗的妖女解围呢?原来是聂师兄啊。你这么急着维护这不知廉耻的妖女,难道是昨天晚上你和她一起?” 聂莲生停在了楚玉芝的面前,嘴角微微一勾:“陈国的郡主?呵.....” 一声冷笑,尽是不屑。他逍遥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将多余的竹简一扫,全部扔在了地上,而后将一张弩.箭放在了桌面上。 那弩.箭玄气四溢,十分骇人。 楚玉芝是陈国的郡主自是嚣张跋扈,她说“聂莲生,抛开这里的关系,在陈国你也得向我下跪!” 聂莲生只玩自己的,不想理这种女人。 楚玉芝傲慢的性格完全忍不住这口恶气,她重重地拍了下桌子警告聂莲生:“你们聂家也是我们楚家罩着的,你最好敬着我,否则......啊!” 聂莲生抓起弩.箭,抓了一半又放开,让它掉在桌上压住那只嚣张的手。 楚玉芝被砸疼了,尖叫一声后抽离,换了一只手指着聂莲生和燕妖妖破口大骂“你们两个狗男女,我一定会揭发你们的。” “楚师妹,别说了,走吧。” “是啊师妹,先看看手。” 楚玉芝被其他们劝走。 聂莲生无动于衷,燕妖妖也懵懵的。 这样一看,他们好像真的有什么,其实她们谁也不认识谁。 事后,燕妖妖也不敢对聂莲生说谢谢,她怕自己连累他,也怕自己自作多情,索性就没说。 下课后,她看见夜平初在接待九方幕,吓得她一个激灵。 九方幕换了衣服,看起来很暴躁。 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燕妖妖现在只记住一句话,躲远一点,仙君不想看到自己! “燕妖妖!”夜平初见拔腿就跑的燕妖妖大喊。 燕妖妖很为难。 怎么办?师父叫自己啊,是过去还是不过去? 过去的话就见到九方幕了,会被杀掉的。 第5章 . 暴跳如雷 仙君说的一剑封喉,血溅三尺…… 摘星君突然到文堂说是要见一个合欢宗捡回的女子。 夜平初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知道摘星君近年盈亏严重,需要燕妖妖调理。 但是,他没想到,自己喊破喉咙也没有把燕妖妖喊回来。 老人家气得不轻。 也不知道那孩子是耳朵聋了,还是故意挑衅?但无论是哪一种无视尊长违抗仙君的命令,她燕妖妖都完!蛋!了! 燕妖妖绕着灵山跑了一圈后就回到饭堂吃饭了。 这饭堂是外门弟子用膳的地方。 负责打饭的师兄是紫玉手下的人,见到燕妖妖递来的碗也比较友好,至少饭很多,但是打菜的师兄就很不熟,所以,给了她一点菜汤。 她本来想说,怎么没有菜,奈何圆润的师兄握着菜勺瞪了她一眼,喊道“下一位。” 好吧,她比较特殊,所以被特殊对待。 燕妖妖惨兮兮地端着碗,坐在一个没有人坐的位置上。 突然一道阴影盖下。 燕妖妖警惕地抬头,只见冷冷清清的聂莲生端着饭菜坐在她对面......拼了个桌。 燕妖妖屏住呼吸,自觉地把饭碗往怀里扒了扒。 一个闻风丧胆,一个人人嫌弃,这样的两个人坐一起挺怪的。 燕妖妖喊了一句“师兄......” 聂莲生没应她,只是平静地翻着碗里的菜,似乎没什么胃口。 突然,他把一块弹嫩油亮的红烧肉扫到了桌上。 燕妖妖的眼珠跟着一瞪。 看到那软糯糯的肉肉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真羡慕有肉吃的师兄。 可他看起来并不想吃的样子。 聂莲生又从碗里丢了一块出来...... 燕妖妖忍不住了。 “师兄...这肉......”燕妖妖看看聂莲生的眉眼,又看看他碗里的肉,酝酿道“这肉你要是不爱吃的话,能不能赏给我?” 聂莲生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 说不上来那到底是怎么样的眼神,看她不顺眼,觉得她卑贱?反正冰冷到了极致。看得燕妖妖有些害怕,害怕的想端着自己的碗跑路。 然而,就在燕妖妖准备微微一笑快速离开时,聂莲生推了一把餐具。 哐哐一声。 燕妖妖看着突然撞过来的饭菜不知所措,像个弱小无辜的怂包瘫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 聂莲生起身,什么也没说,拂拂衣袖便从燕妖妖的身旁离开。 “......”这是要饭成功了? 燕妖妖想着,只要自己不难堪,难堪的就是别人。她把聂莲生没有吃过的地方,全部用筷子扒到自己碗里。她知道,现在肯定有很多人在笑话她,可她觉得,现在自己更需要吃饱吃好,只有这样才能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克服接下来的种种困难活到最后啊! “燕妖妖,师父找你。”一位师兄走过来传话。 找她? 燕妖妖已经有种不祥的预感,所以要吃好一点,等下扛住才是。 她努力扒完剩下的饭,嘴巴还没擦干净就跟着师兄去见夜平初。 一路上,就像一只夹着尾巴的小奶狗,也不敢出声,眼珠却是转来转去,深深思考。 夜平初传她的原因一定是为了今天她头也不回就跑掉,说不定,要帮她检查一下耳朵有没有废。 推开梨木大门,里面是整齐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厚厚的书卷,一股子好闻的墨香直接扑面袭来。 领着她前来的师兄把她送到门外就走了。 她小心翼翼的上前走了几步,正前方有一堵墙,上面是一张巨大的壁画,画中仙人飞天,瑞彩丰富,如此宏伟的场景,应该是天剑宫最有名的历史片段之一“上穷碧落” 壁画的正中间画着三位白衣翩翩的得道仙人,脚下是幻夜玉昙的图案,在明暗有别的色彩调配下,好像要破壁而出。 燕妖妖惊叹它巧夺天工之时,又忍不住想上去抠一抠,看看能不能把里面那个有几分神似九方幕的男人抠下来...... 嗯,抠下来,没有九方幕的风景才和谐。 就在她即将触碰壁画的时候,一块白布飞过来,严严实实地盖住她的脑门,拦断了她的视线。 她慌乱地扯下头上的白布,正要大声喊师傅,承认自己没有冒犯壁画的意思,却被手里拿着的衣服吓得魂儿都丢了。这不是自己昨天晚上送给九方幕遮挡上身的那件衣服吗? 它居然出现在这里? “认识?”九方幕从容地自书架后方慢慢走出来。 燕妖妖瞪大眼睛。抓着手里的衣服,捏了又捏,揉了又揉。 现在跑出去还来得及吗? 九方幕盯着脸上还粘着一粒饭的燕妖妖,眉头越皱越深。 他就说,人类要吃饭,很麻烦,很恶心。 燕妖妖斟酌道“仙君,我,我不是故意要出现在你面前的,我,我师父叫我,我,我啊啊啊......” 九方幕一把拎起聒噪的燕妖妖,一气呵成地放在了看书写字的矮案上。 嗯,小东西高了些。 九方幕看她的时候不再需要压着脖子那么难受。 燕妖妖抱着怀里的衣服,缩着脖子,身怕九方幕再拎起她丢到书架上。 “死法那么多,你偏偏选了我最喜欢的一种。”九方幕拎着燕妖妖领子的手一放,神情肃冷:“开始吧。” 燕妖妖的手里的衣服忽然变成了一把剑,沉甸甸的,她几乎拿不稳。 九方幕双手交叉抱在怀里,不知那神情是傲慢自负多一分,还是悠闲从容更多一分,他轻轻扬起下巴,凝视瑟瑟发抖随时都会掉下来的燕妖妖,说“一剑封喉,需有血溅三尺的效果,做不好...那就重做一次。” 燕妖妖脸色一青一白。 照九方幕的意思,如果自尽不够优美壮烈还要重来一次? 她想哭了。 “仙君,我不会啊。”燕妖妖带着哭腔,委屈道。 九方幕看到她欲诉欲泣的样子,还有脸上挂着的那颗多余的饭粒,真是越看越不顺眼。 “还真是......又蠢又烦人的东西。” 砰! 九方幕踹了一脚桌子。 他就想把桌案连同燕妖妖这个讨厌的东西离自己远一点,结果这一脚下去,书案上的燕妖妖不但没远离,她还从上面栽下来,更可恶的是她不偏不移地刚好挂在了九方幕的肩上。 细软的双臂更是环住了他的脖子,紧紧的,要窒息的那种环绕。 ...... 九方幕暴跳如雷。 她必须死! 燕妖妖视死如归。 “仙君说的一剑封喉,血溅三尺,我一样也不会,你要是想看效果,你自己劝手!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我吃饭没有菜,我睡觉的地方也不让进,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山洞,还遇上你这么可怕的人!” 九方幕怔住,他像一棵树一动不动地静立。其实他应该把这个女人甩出去,但他并没有那么做。 因为,他现在很虚弱! 那千诛杀,至少能让他温柔半个月。 他很无奈,面对挂在身上的东西又不能发火,因为一发火就会岔气,岔气了就会昏迷。 行,他忍。 “放开我。”九方幕‘温柔’地警告她。 难得温柔,放就放呗。燕妖妖后退一步,抬起手臂抹抹眼泪。 她惶惶然然地盯着平静的九方幕,心里很害怕,再退一步时,竟然撞上了九方幕踢开的矮案,然后她摔了下去,她还发自本能的想让九方幕拉住自己,却不小心把虚弱的九方幕一起拉下来...... 燕妖妖泪流满面。 没错,这姿势便是仙风道骨九方幕摁着小小一只的合欢宗妖女在书案上。 九方幕乱了。 他假装镇定,压着面色惨白的燕妖妖说着与气氛完全不符的狠话“今日放你一马,不代表我不记仇,你惹我生气的每一笔账......”说到这里,九方幕居然贴到燕妖妖的耳廓,一字一顿“我都记着。” 对,他记仇,记得明明白白,下次等他恢复过来的时候就找燕妖妖算账,一定要算清楚,一定要她死得轰轰烈烈! 燕妖妖两只手缩在胸前,瑟瑟发抖,甚至有点喘不上气。 “下去。”九方幕把头抬高了点,但身体还压着燕妖妖。 这就让燕妖妖很为难了。 “仙君,我动不了。” 九方幕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其实虚弱的快要站不起来。 看着燕妖妖柔柔弱弱在自己身下的样子,九方幕没有别的想法,就顺手捡起刚才燕妖妖吓掉落的长剑,然后对着燕妖妖头顶的位置一插。 燕妖妖莫名奇妙地滚了出来,头也不回,拔腿就滚。 你看,胆小鬼的潜力大到无法估测。 单手扶剑的九方幕半倚在书案上,他长叹了口气,此时离了垫底的娇软美人,他也是一如既往的销魂。 厌世的目光,配上剑穿案底的场景,他还是那个暴躁的仙君。 燕妖妖慌慌张张的跑回文堂,脑子里全是九方幕举着剑要割她脑袋的画面。 还好她跑得快,不然脑袋就在那案上搬家了。 不知道为什么,燕妖妖坐下后,原本喧嚣的文堂突然很安静。 她后知后觉地抬起头观察,发现大家正看着她。 燕妖妖开始低下头检查自己,是不是衣服乱了? “你就是燕妖妖?”原本该是聂莲生就座的地方突然跪坐着一位红衣美人。声音清清冷冷的,口脂比血还红,开口的时候特别魅惑。 燕妖妖看着这位美人,愣愣地点头:“是。” 美人拍了拍手掌,身后的侍女便端来一个匣子,紫色蔻丹的指尖轻轻压着匣子:“听说你与聂莲生出去过夜了?” 啊? 第6章 . 收买 还不过去伺候聂莲生 和聂莲生过夜? 这种好事,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你不必紧张。”美人扬起红唇,压着匣子的手轻轻一推:“我是聂莲生的姐姐,这里面有三千万的银票。” 燕妖妖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匣子,心情微沉。 送她钱吗? 为什么要送她钱? 很快,美人就给了她一个送钱的理由“我希望你拿着这些钱离开他!” 燕妖妖脑袋一片空白,彻底懵住。 旁边的侍女连忙附在美人的耳边小声道“小姐,搞错了。” 美人愣了一下。尴尬地扶了扶鬓角的珠花:“不好意思,口误。这几年打发的狐狸精实在太多,一时没忍住说错了词儿。” 美人优雅地地提了提肩膀上的披帛,端正了姿态,正色道“你不一样,我希望你拿着这些钱继续纠缠聂莲生。” 拿钱?纠缠聂莲生? 燕妖妖捏着自己的衣袖心情很复杂。 美人又凑过来补充后半句“让他彻底迷恋上你,身体也好、灵魂也罢,只要他为你疯狂,为你着魔。为你不顾一切!我能给你的好处只会更多......” 听起来真不错,燕妖妖自己都笑了“仙上,我是捡来的......” “嗯。”她知道,合欢宗捡回来的妖女,不过“听说合欢宗的女子身娇体软,擅长魅惑。我看好你!” “我.....”我啥也不会啊。 不等燕妖妖解释,美人已经笑着起身,由着侍女搀扶离开。 管她会不会! 文堂在座的弟子开始小声议论,他们都说燕妖妖走了狗屎运,被聂家的人看上了。 聂家乃陈国豪族,据说聂家有四位前辈都是天剑宫的内门弟子,而且修为都已达到元婴境界。而聂莲生的姐姐聂玄衣便是其中之一,最有意思的是,她还有两个金丹夫君。 能驭双夫的女子自然都不好招惹。 所以聂家才敢嚣张跋扈,不把陈国国君放在眼里。 这下,燕妖妖也跟聂家有了关系,似乎也不能随便惹了。 楚玉芝喝了口茶,她是陈国的郡主,骨子里就透着傲慢,目光不屑地扫过后面的燕妖妖,轻嗤“不过是聂家的一颗低阶棋子,有什么好惧的。” 话是这么说,可聂家很有钱啊。 很快,燕妖妖被聂家收买的事情传遍了天剑宫。 有人羡慕也有人嫉妒,还有人幸灾乐祸,毕竟聂莲生不是谁都可以勾搭的人啊。 更甚的是,居然有大部份弟子为此下注,全部赌燕妖妖活不过三天。 燕妖妖好慌。 九方幕要杀人,聂莲生也要杀人,文堂所有人都盼她死! 这天剑宫不能待了。她要走了。 然而,就在她决定好哪天离开的时候,一个不幸的消息传来。 说是昨晚有个外门弟子因为半夜翻墙离开,却在墙外的两寸之地被杀。 而且是魔修所为! 燕妖妖听到这个消息后,直接瘫坐不起。 缓了许久,她才跑去膳堂吃饭。 因为来得晚,自己平时坐的位置已经有了人,而且还是聂莲生。 燕妖妖不敢过去。 想必聂莲生已经知道她被聂玄衣收买了。若是现在她走过去,他定会对自己拔剑:凭你也敢勾引我? 燕妖妖苦笑,就近一个位置坐下,可这里坐了三个人,见她要坐下来,连忙把脚抬到椅子上“此处有人了。” 燕妖妖抿着唇,明知是刁难,她又没办法,只能端着饭往另一边走,等着有人给她腾位,结果这些人不仅不让,还调侃她“燕妖妖,你收了聂家的钱,还不过去伺候聂莲生?” 燕妖妖没作声,也不动。 “诶,别站在这里坏食欲。”一双筷子飞过来。 燕妖妖本能起想避开,结果被其中一人伸出来脚绊倒在地,手里的饭也打翻了。 她跪坐在地上,看着已经不能再吃的饭,眼睛胀胀的。 这时,聂莲生走了过来,也不作声,直接把桌子给掀了。 欺软怕硬的几个外门弟子吓得拔腿就跑。 走了好远,都没缓过来。 燕妖妖看着满地狼藉,再看看站在面前的聂莲生,雪色的衣袍在灵浪间盈盈飘动,好像自狂风里挽来的一朵花,轻轻地落在了她眼里。 不过...... 他好暴力! 好可怕。 燕妖妖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谢谢也没说,提着裙子灰溜溜地跑了。 然而,她还什么都没做,膳堂的事又轰轰烈烈地传开了。 大家说,燕妖妖真有本事,勾得聂莲生为她出头,好不威风。 接着又有一大批弟子纷纷下注,赌燕妖妖魅术无敌! 夜平初管理外门弟子百余人,平日头就很头疼,现在更疼了。 为了天剑宫的声誉,他私下将聂莲生和燕妖妖带到书阁谈话。 燕妖妖和聂莲生站在一起,一个拘谨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个悠闲地剥着花生甚至还想小酌一壶。 夜平初气急败坏,重重地甩了一下竹简。 “给我跪下!”一声怒喝。 燕妖妖胆子小,立马跪在地上。 聂莲生将花生米放进嘴里,装作没听见。 夜平初忍无可忍,抓起厚厚的竹简便往聂莲生砸去,不料聂莲生竟巧妙地避开伤害。 燕妖妖就惨了,聂莲生避开的祸害最后砸在了她的身上,娇小柔弱她直接被砸趴在了地上。 聂莲生侧目冷笑,继续剥花生。 “聂莲生!你给我...立刻、马上!滚出去!”夜平初大声吼道。苍苍白发都被控制不住的的灵力拂得疯狂飞起。 聂莲生没有滚,而是大大方方地走出去。 丝毫不把夜平初放眼里。 燕妖妖从地上爬起来,手掌揉着疼痛的胸口慢慢跪好。 她真佩服聂莲生。 如果她也有他的一半顽劣,现在也该滚出去了。 夜平初长长地吐了口心底的恶气,既然治不了带刺的聂莲生,那只能捏燕妖妖这只软的。 “还有你,别以为出自合欢宗就是万人迷!这天剑宫可不是你胡来的地方!” 燕妖妖抓着膝盖上的裙子,没作声。 “也不要忘了你的命牌还挂在摘星君的命宫里!”作为献给九方幕的女子,还敢明目张胆地地勾三搭四,也算狠人。 夜平初只想提醒她,别忽视自己的弱点。 燕妖妖点点头,她知道。 每一个弟子进来,都会制一张命牌,所谓命牌就是在特殊的玉片上刻下自己的名字及生辰,再浸一滴食指尖的鲜血,进哪个宫就挂哪位仙上的命宫。 燕妖妖刚来的时候,因为合欢宗的身份没有分宫,命牌也未制,后来她被献给九方幕治病,制好的命牌就挂在了九方幕的命宫里。 这命牌对修仙者还十分重要,一旦毁碎,根基天赋尽灭,彻底轮为不可修炼的废物。 燕妖妖想逃的时候,并没有深想这个问题,反正她留在这里也无法修炼成什么一等强者,比起活命,她倒愿意丢了命牌不要。 “与其讨好强者,不如好好争取下个月的优异考核!”夜平初投了两记白眼,再将乱了的书案理了理,一本正经道“现在内门弟子正是稀缺之时,外门弟子优中择优的机会很大,你只要肯努力,也不会很差。” 这话听起来很负责任。 但其实...看着燕妖妖每晚都在灵山游荡不睡觉,很烦躁。 死了不好交代,不死又影响恶劣。 最好的办法就是督促她进步,早点让她滚出文堂,好让他老人家安安心心地睡个觉。 燕妖妖茫然地看着书架。似乎没有受到夜平初的鼓舞。 至于优中择优?跟她有关系吗? 想这些不切实际的,还不如想想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又不会被外面魔族杀掉的离开天剑宫。 带着聂玄衣的三千万银票,回人间开个酒楼不幸福吗?当个老板娘不快乐吗? 人生苦短,干嘛要在这里刻苦修炼? 还动不动就要与魔族开战,不是杀别人,就是被别人杀! “燕妖妖!”夜平初盯着目光无神的燕妖妖吹胡子瞪眼。 燕妖妖回过神来,拘谨地拢了拢膝盖,回答“嗯,啊,弟子在。” “今日就罚你在这里把心经抄写十遍。”夜平初抓着厚厚的心经,扔在了一旁的书案上。 “哦.......”很想反驳又无可奈何地垂下头。 走到门前夜平初突然停下来,似是想到了什么,回头道“还有聂莲生的那份你也一并抄了!” “啊?”燕妖妖猛地抬起头来,震惊的说不出话。 啪!一声重响。 大门合闭。 这是什么妖魔师父! 算了,反正也没地方睡觉。 书阁既能遮风挡雨,又有灯光作伴,甚好。 燕妖妖老老实实抄了二十遍,最后趴在桌上睡着。 温柔的月光一寸寸地没过窗格,时间一点点飘移。 寂寂长夜忽然有了奇妙的热闹与喧嚣 壁画里的仙人纷纷飞天,上演宏伟壮观的‘上穷碧落’其中一位白衣仙人穿破灵障,破墙而出。 来者不是什么鬼怪,正是一脸憔悴的九方幕。 自他使用了千诛阵,就很虚弱,昨日晕倒在这里起不来,便将自己分化在壁画里,如今醒来,竟看到燕妖妖也在! 九方幕二话不说,幻化利剑,狂躁又凶猛地朝燕妖妖伸过去。 燕妖妖趴在桌上,像个软乎乎的毛团,小脑袋枕着高高的竹简,即使利剑压着肩膀,她也没动。 九方幕微怔。 握着剑柄,绕着燕妖妖走了半圈,最后停在了她的正面。 第7章 . 朱衣魅客 仙君烤了一只乌鸦肉 燕妖妖阖着双眼睛,皱着眉头。 九方幕的第一反应是燕妖妖死了! 一动不动,可不就是个死人。 九方幕收了剑,弯下腰,鬼使神差地将一只手伸到她唇边,探探她还有没有呼吸。 这个动作使其柔顺的袖子飘落在了燕妖妖的手上,扫过时有点痒意,叫人难忍。 九方幕失望,这居然是活体,烦躁! 他准备收回手,然后给她补一剑。没想到燕妖妖突然抓住了他的袖子往脸下一枕。 九方幕微怔,难道他察觉他要动手了? 他保持着这个弯腰的姿态,以另一种视角看着燕妖妖这个人。 燕妖妖办觉得这袖子好舒服,便再扯了扯,想扯更多的来枕一枕头。 九方幕当然没有让她得逞。 扬起衣袖便是一抽。 哦嚯...燕妖妖扯不过九方幕,脑袋从衣袖上滑下,重重地跌回到了桌面,有点疼。 她睁开惺忪的双眼,看到抽开袖子,端正直立在案前的九方幕也没有多震惊,而是平静地趴在上面,眯了眯眼。 九方幕吗? 一定是做梦。 燕妖妖很困,没有精力与梦里的人斗智斗勇,慵懒地把头别到左边,闭上眼睛继续睡。 “你没看见我?!”暴躁的九方幕踢了一下桌子,趴在桌上的燕妖妖差点被撞飞。 敢无视天剑宫的三君之一,她是活得太辛苦了! 是,她太辛苦了! 燕妖妖仅剩的睡意都被一这脚震散,她抬起头,冷冷地盯着九方幕的那张厌世臭脸,极度生气。 小小的手掌撑着已经踢歪的桌子角,大声吼道“你有病啊!” 九方幕懵了。 这小怂包居然凶他?还骂他? 燕妖妖不仅凶他,还把长案掀了。 她扶着膝盖摇摇颤颤地站起,倔强的目光对视暴躁的九方幕,比之前更大声,更委屈,更愤怒“你有病就吃药啊!为难我做什么?我白天被你们天剑宫的弟子欺负,晚上做梦还要梦到你这种神经病,我到底做错什么了?要让你们这样无休无止地折磨!” 她哽咽,泪珠滚下“要么杀了我,要么就放了,凭什么,凭什么要这样欺负我?呜呜呜呜” 九方幕憋了一肚子的肝火,突然不知道怎么释放。 这小怂包没睡醒,胆子太大了,凶起来还挺吓人。 看来,算账前应该让她清醒清醒,教她瞧清楚,她面前站的人是谁! 九方幕伸了伸手,便将壁画里的一壶茶取出,平静地坐在前面的首席上。 暴躁的脾气正极力压制。 “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过来认错。”九方幕从衣袖里拿出一只夜光杯。 热腾腾的茶水倒入杯中,飘起一笼薄雾,琉璃杯盏握于指尖,通透,精致,衬得他手指更是修长,骨节分明。 哭出来的燕妖妖一点一点地清醒,她定定地看着首席上那个优雅可怕的男人。 渐渐的,抽泣声断了,眼泪也干了。 她再看看脚下,是她抄完的心经散落了一地。 九方幕踹了一脚只是惊醒了她,并没有把桌上的东西掀下来,但她发脾气就把这里弄成这样了。 燕妖妖有个不妙的猜测,她可能不是在做梦。 温柔的月光铺满了窗格,投在屋里的阴影是极美的小棱格,随着时间的流逝,光阴也在移动。 燕妖妖意识到,九方幕可能是真的,他喝的茶水在冒白气,他的气息、动作都真实的挑不出半点破绽。 嗒。 九方幕的茶杯轻轻一搁,敲响了好听的声音。 他说“一盏茶的时间到了。” 燕妖妖握紧粉拳,怯怯地望着九方幕。 “仙...仙君。”居然是真的九方幕,天呐这该怎么自救? “把你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九方幕又倒了一杯茶,低头吹了吹茶水,使得香气更加清淡丰富。 燕妖妖不知所措,紧张地将两只拳头放在腹前交握在一起:“我,我忘了。” 再借她一个胆,也不敢大声凶九方幕。 “记性不好?”九方幕啜了口茶,抬眸瞧着燕妖妖,流畅的剑眉一挑,风华尽展,美得动人心魄, 燕妖妖定力薄弱,不禁一抖。 他真好看,也真可怕。 “嗯。”记性不好,燕妖妖老老实实点点头。 “你过来。”九方幕喝着茶,慵懒开口。 燕妖妖犹豫着,慢慢地走向九方幕,但也不敢靠他太近,她停下来,畏畏缩缩地看了九方幕一眼。 不会一巴掌呼过来,给她醒脑子吧! 九方幕依旧摆着一张厌世的臭脸,唰!以杯中茶水凝了一根长刺浮在半空,正好对准了颤颤巍巍的燕妖妖。他说“记性不好,我倒是可以替你回忆回忆。” 燕妖妖直挺挺地立着,浮在半空的冰刺离她只有三寸之隔。 本就圆而大的眼睛受到惊吓后瞪得更大。九方幕不喜欢她这浮夸的表情:“闭上眼睛!” 燕妖妖抿着唇,水汪汪的眼睛似有眼泪溢出来。 她颤声道“我怕黑。” 说着,燕妖妖慢慢地在原地转了半圈,用背对着九方幕,大大的眼睛看着窗外的月光,消瘦的肩膀摇颤不休。 她是怕极了。 小怂包的本质在死亡面前体现的淋漓尽致。 燕妖妖说“你下手的时候一定要扎稳了,要是扎偏了的话,会死得很慢,我最怕疼,疼起来就会哭得很大声。” 到时候就告九方幕一个虐.杀弟子罪。 九方幕控制着悬浮的冰刺,烦躁地喝了口茶:“要求还真多。” 比他这个讲究死法的人还要麻烦! 突然,悬浮在燕妖妖后脑勺的冰刺往左一侧,卷起几缕头发,呼啸疾驰而过、 燕妖妖瞪着眼睛,看着从自己侧脸飞过的刺将门外的结界的震破,又见一只大鸟的阴影从窗户上轰然跌下,一声凄鸣绝耳。 那是什么东西...... 九方幕平静地倒茶,茶水涓涓如空谷山涧缓流。一只手执袖,一只手执盏,风清云淡地分咐燕妖妖“去把外面收拾干净。” 燕妖妖不想去的,可是又没有办法反抗,只得照做。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慢慢探出一只脚,再伸出一个脑袋,一步一个动作,像个不太聪明的刺客。 门口倒着一只死乌鸦,散落的几根羽毛凝在了血泊中,诡异又凄凉。 所以刚才看到的大片阴影,其实就是这只魔族的乌鸦? 再后来,这只乌鸦被九方幕烤了。 烤乌鸦很香,只是一点一点烧成灰烬似乎有些可惜。 燕妖妖蹲在一旁,双手捂着咕噜咕噜叫的肚子弱弱问道“乌鸦可以吃吗?” 这是一个可笑的问题。 九方幕没说话,认真操控着幽火。 这魔族之物毁灭起来比较麻烦,除了幽火焚烧,他暂时想不到更简单更粗暴的处理方式。毕竟他没有心情跑出去扔掉,也不能惊动其他人说天剑宫出现了魔族的东西。 至于乌鸦可不可以吃掉?他差点笑出来。 也许除了烧毁,还有更简单更粗暴的处理方式。 “烧好了。”九方幕把烧得外皮金黄的乌鸦肉用长剑插着递到燕妖妖面前。 看着面前滋滋冒气儿的乌鸦肉,吓她一大跳。 不过烤乌鸦真香。 “尝尝。”九方幕用下巴轻轻示意她赶紧啃一口。 燕妖妖吞了吞口水,她有一天没吃饭了,现在已扛不住了,而且这么香的肉...... 她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凑过去,像只小猫在剑尖上咬了一口肉,结果肉太烫,咬下来之后,她赶紧用双手捂住嘴,像个被毒蜂蛰了口的熊孩子,满地打滚...... 九方幕看着剑尖上的肉,再看看苦不堪言狼狈又无辜的小怂包,很淡定地说“忘了提醒你,幽火比一般的火要灼烈。” 燕妖妖好不容易吞下滚烫的肉,泪汪汪地打量九方幕,这老东西就是故意害她的。 九方幕对投喂没兴趣,遂把剑扔给她:“今夜之事,包括这只被你吃掉的乌鸦,绝不许向第三个人吐露半个字,否侧,我就把你烤了。” 燕妖妖捧着剑,小心护着剑尖上的乌鸦肉,怕它掉在地上不能吃。 “弟子谨记。”她很乖,很听话的,就念在九方幕给她烤肉的份上,她也该配合他。 九方幕没说什么,起身提了提衣领,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径直离开。 送走了神经病,燕妖妖松了口气。 终于可以清静地享受美味的乌鸦肉。 灵山月光下。 聂莲生的白袍变作红袍,袍上是栩栩如生的黑莲花,一朵一朵,妖异绝艳,仿佛是从他体内生长出来的。 他慵懒闲步,一只手提着灯,摇曳生姿,款款落落。另一只手轻抬,向着月光摊开手掌,掌心是一片黑色的鸦羽。 “有点意思。” 话音刚落,掌心的鸦羽化作了一缕黑雾消失。 空落落的手掌落下来。 “你们说,这朱衣魅客,当真是红衣墨莲,玉面仙姿么?”前面有几个女弟子正躲在树下看话本,讨论话本里的角色 “这不画着嘛,当然是红衣墨莲,如鬼如仙。” 其中一弟子正幻想着,目光空空地放到远处,却正好在月光朦胧间看见了红衣墨莲如鬼如仙的男子。 “我...我好...像...看看见......”那女弟子结结巴巴说不清楚,目光呆滞地望着这边。 聂莲生抬了抬灯笼,邪魅一笑,身上的墨色莲花就会一片一片自衣袍上飘落,红袍的颜色也像血雾晕开,分离在空气中,逐渐淡去。 第8章 . 有一说一 闭关的那位说不定已经发霉了…… 仙魔大战后,故洲仙门便没什么高人。 放眼百家仙府,却连一个活着的化神都找不出。 仙盟百家也害怕,害怕这样堕落下去,迟早会灭绝。 为了生存,也为了突破,天剑宫就想从外门弟子中选一批优秀的送到内门培养。 因此,文堂百余外门弟子都在为晋级内门而做准备。 想要成为内门弟子不难,只要通过下个月的考核。 具体怎么考核暂时还没有公布,夜平初只对大家说,多读心经,多锻炼身体,每天绕着灵山跑两圈。 燕妖妖扶着膝盖,狼狈地在一棵树下呼呼喘气! 她体质羸弱,打小就没吃过好的,身体没长好,别说围着灵山跑两圈,就算跑半圈也吃不消。 路过的人看到她都会笑两声。 “你看,就她这体力,还合欢宗出来的。” “说不定人是故意装柔弱,等着聂莲生来心疼她。” “......” 说到聂莲生,燕妖妖就害怕。 她扶着树,慢慢直起腰杆,拖着疲惫的步子慢慢移动。 才跑了半圈啊...... 夜平初不想在燕妖妖一个人的身上浪费时间,所以跑了半圈的她也凑数回去继续学别的东西。 后来,燕妖妖的身体出现异常了,腿疼,疼得连路都走不好,跑起来也不利索。 这下,遇到聂莲生和九方幕这种不能见的人也跑不掉了。 就像现在,她只能乖乖地坐在一个地方,眼睁睁地看着聂莲生坐到她对面而不能逃走。 虽然他们每天都会见面,也有无数对视,但却从来没有说过话。 应该说,聂莲生从未对她说过话。 不过他们之间保持着一个非常诡异的默契。 一只鸡腿掉在了燕妖妖的碗里。 是聂莲生给她的。 她愣了一下,说了句“谢谢。” 聂莲生没有回应。 渐渐的这种默契就变成了习惯,习惯到外门弟子见怪不怪。 这天,风和日丽。 围着灵山跑圈圈的燕妖妖出大事儿了。 经过身边的人都会莫名其妙地笑,她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她记得跑得慢已经没有笑点了呀? 此时的聂莲生已经跑完了第一圈,大家知道他生人勿近的特殊体质,都很自觉地离他两尺保平安。 前面的人说“燕妖妖的葵水来了,屁股红了一大片。大概这么大片。” “真的吗?”后面的人跟着问。 “真的,她还不知道这事儿,简直笑死人。” “呵,还真是个傻女人呀。” “走走走,上去瞧清楚。” 聂莲生突然加快了步伐,先一步超了这群臭流氓,追上了半圈还没跑完的燕妖妖。 此时的燕妖妖正捂着肚子,走得极慢,脸色也很苍白。 刚好聂莲生看到她的裙子红了一小片,就像画了几朵梅花。倒没有那几个流氓说的巴掌大片夸张......刚开始他还担心,面黄肌瘦的燕妖妖流那么多血会不会死掉? 真可笑…… “燕妖妖。”聂莲生第一次叫她。 燕妖妖愣了下,直起腰来看他,苍白的唇微微一动,目光震惊“......师兄。”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居然叫她名字 聂莲生琢磨着该说什么才合适。 只见燕妖妖的额头布满了细汗,浸湿的发丝贴着脸蛋说不上来的引诱。 他不安的目光又落在燕妖妖背后……… 眼看那群流氓就要追上来看燕妖妖的热闹,聂莲生一时还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她裙子怎么怎么。 当机立断,他将自己的长衫脱下来围在燕妖妖的腰间,两手抄起衣袖打了个活结。 燕妖妖懵了。脑子一片空白。 聂莲千靠得很近,还低下头对着她,滚烫的气息就喷洒在她的脸上,那种清冽的,属于男子的气息。 她有点慌。 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在做什么? “去把衣服换了。”聂莲生轻声说。 燕妖妖垂头看着缠在腰间的白衫,不明所以。 “为何?”为何换衣服? 聂莲生直言相告“你裙子脏了,是血。” 轰隆!! 燕妖妖只觉得晴天霹雳,对着她的脑门劈下。 裙子有血吗? 她被刀砍了? 不不不…… 燕妖妖终于明白这衣服围在腰间是什么意思,也明白那些人看她的眼神是什么。 她脸丢大了! “……谢谢。”燕妖妖红着脸,调头就跑。 葵水乌龙过去半月有余。 天剑宫的上层打开了一个古境,外门弟子全被扔在里面闯关。 干啥啥不会的燕妖妖正蹑手蹑脚地朝着聂莲生走近。 此境,桃花正谢时。 纷纷乱乱的桃花落在树下,草丛、或飘落在小池里,随着水波荡漾。 燕妖妖走的每一步都格外小心,怕踩烂了花。怕惹到了聂莲生。 怕…… 聂莲生抓着弩机,刚好对准了提着裙边,避开繁花而来的燕妖妖。 这傻孩子没注意,直接撞到箭矢上。 意识到脑门的东西可能会要小命,燕妖妖赶紧收起脚步,抬起水灵灵的眼眸。 “师兄......”燕妖妖吓得把手举起来,那模样更傻了。 聂莲生没有收回弩机的意思,而是打量着面前这个女子。惶惶然的,还挺可怜。 “我,我真不是故意,故意选你的。”燕妖妖咬了咬唇,她怕极了头上这尖锐的玩意儿。 她心里没有底,如今又撞到这么危险的东西上,她想了想,还是要挣扎一下“你要是不想和我一组,我待在这里不动便是,等你完成任务后,我就自动弃权。” 燕妖妖很无奈。 天剑宫的仙上是怎么想的,居然为了选拔天赋和资质最好的弟子,竟然提前了半个月,设了一场猎争。就是长老和各位管事的仙上合力打开一个试炼的古境,里面千变万化,凶险异常,外门弟子全部入境参加试炼。 为了弟子的安全,也为了缩减试炼的时间,长老要求弟子们两人为一组。 而燕妖妖这样的人才,自然没有人瞧上。 最后就剩下她和聂莲生两人没得选,聂莲生当时不知道去了哪里没有在场,她被问及和谁一组时,却只能在唯一一个的聂莲生选项中选他。 聂莲生赶过来的时候,其他弟子已经入境,只剩下燕妖妖抱着一柄剑等着他。 真的很气人! 聂莲生只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直接入了试炼古境。 燕妖妖跟在后面,不哭不闹,不慌不乱,入境后,也一直没说上话。 聂莲生好不容易停下来,四周又没什么危险,燕妖妖就想追上来同他解释。 她说“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拖累你的。” 聂莲生把弩机拿下:“你不必跟我冒险。我得到的奖励会分你一半。” 还有这好事? 燕妖妖不是那种人哦:“我不用,反正也不会被选上。” “不试试怎么知道。”聂莲生说完就提着弩机转身,垂腰的长发像飞舞的丝线,乱花之中最为柔媚。 燕妖妖没什么理想和抱负,他的话也就听听,笑一笑。 顺便从怀里掏出一张图,那是她经过多方打听的准确消息,推衍绘成的逃生图。 等她完全研究出逃生图的关卡和时辰,就打包离开天剑宫,命牌她也不要了,九方幕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然后她再换个正常的名字。 所以,她不会努力成为内门弟子的。 * 天剑宫。 古境大阵的边缘是各位长老仙上打座看守和支撑的结界。 浑厚的能源笼罩着,绚丽夺目,远远瞧着像几个熊孩子合力吹出来的大气泡。 刚刚恢复的九方幕从天上飞下来,带着几片枝头不慎刮落的花朵,莫名好看。 内门弟子站在广场上无不尖叫。 按照辈份,他们都要向九方幕下跪,除了那几个忙着的长老和仙上,广场上已经跪了密密麻麻一片。 九方幕总是一长欠他几百万的脸。 目光投来,更是如冰如刺,没有哪位弟子敢与他对视。 他款款走来,瞧着开启的试炼大阵,再看看围着大阵的能人弟子,冷不防地说了句“就你们几个启阵?要是有个魔族混进去,你们岂不是要全部陪葬?” “......”摘星君的嘴里说不出好话,大家都知道。 他不仅能嘴上怼死□□头也能锤死人,要是出剑的话,能劈下一座山。 就冲仙君这豪横的本事,大家表示不和他计较,哪怕话说的再难听,大家还是绞尽脑汗拍他马屁“有摘星君在,魔族岂敢来犯?” 九方幕并不喜欢这马屁,甚至觉得他们在逼他打脸。 想起半个月前,他就在灵山文堂的书阁内发现了魔族的万恶乌鸦。 他没说,是怕吓到这群天真的孩子。 但是他又发现,不说出来,这群孩子心真大。 “顾非往和南宫鱼死了?”三君中的其二竟然不在这里?是太平日子享受得甚久,还是以为自己是个元婴就宝贝的很紧,不舍得出来露个脸? 跪了一地的弟子们擦了擦头上的汗。 豪横! 这么豪横,居然没有被顾非往和南宫鱼联手赶出天剑宫,这说明天剑宫真的缺少人才。 “夜辰君已然闭关十载。抚月君三天前便出宫招收新弟子。”人群里有人弱弱发声。 是的,天剑宫就是这么的一言难尽。 九方幕有一说一“闭关的那位说不定已经发霉了,你们不肯点个轰天雷炸出来,是觉得他在里面能够发芽,再给天剑宫长出十个八个元婴来?至于出宫招新的那位,又直又憨,带回来的人一个比一个憨!你们竟然也放心让他去?” “……” 这里,九方幕不得不强调,特别是招新弟子的顾非往,作为本宗之主,自己的脸不好好爱惜,天天抛头露面。加上性格使然,带回来的弟子都傻乎乎的不聪明,就比如前阵子捡回来的燕妖妖,傻,怂,蠢,胆小鬼! 九方幕摇头,如此下去,天剑宫早晚倒闭。 第9章 . 星落 “我怀疑前面那个铁憨憨,变聪明…… 聂莲生行走在荒草杂从中,衣袍掠过草叶,飘散出诡异的血雾正一寸一寸浸染红白袍,一朵朵妖冶的黑莲从内而生。 他举起手中的弩机,对着右上角的晴空发出一箭。 箭矢飞过,穿破结界的薄层,沉睡的九头蛇睁开上睛,十八只火红的眼珠像极了飘在天上的灯笼,它挣脱束缚,缓缓跳出,以虚影化实质。 聂莲生举着半空的手慢收回来,又朝另一个地方而去。 但凡是挡在他面前的障碍,他都喜欢简单又直接地催毁,而闯关掉下来的奖励一件也没拿。 倒是跟着他后面的那两个弟子,捡了很多便宜。 “也不知道是哪个铁憨憨,闯关后的奖励也没拿。” “是啊,都快装不下了。”弟子无奈地抖了抖怀里的金色珠子。 就在此时,一柄星落剑从天上飞下来,剑气磅礴,所及之处皆是星光璀璨,缓缓坠落。 境内的弟子察觉后,无不惶恐。 “那是摘星君的剑?他不会是进来给我们增加难度的吧?” “莫慌。” “怎能不慌,要是难度增加,我们岂不是没有资格了。” “说不定就是进来看看,看看谁的资质好,出去后收谁做徒弟呢。” “真的吗?” “他没有徒弟,应该是进来挑徒弟的。” “那还等什么,赶紧追上去啊!” “......” 九方幕进入试炼古境,这破古境,经久不修,灵气寡淡,困着的凶兽跟蚯蚓一样,所谓的关卡像张纸糊的玩意儿! 就这种难度,还想选出好弟子? 不是九方幕说话刻薄,就算找个纳鞋底的大娘都能闯一百关不带喘气的! 天剑宫真是徒有其表....... 当然,这不是重点。 他进来的目的也不是要增加难度,选出色的弟子。 而是他在古境外看到一片万恶乌鸦的羽毛。 抚月不要脸的出宫了,夜辰发霉的可能死在了洞里,好歹他也在天剑宫住了几百年,大敌当前不能坐视不理。 他到要看看,混进来的东西长什么样。 就在这时,燕妖妖出现了。 她走两步蹲地上,再站起来走两步,再蹲地上,好像在捡什么宝贝。 九方幕的脸色已经沉到了深渊。 难道是她? 燕妖妖并未发现九方幕,只顾着捡这漂亮的石头。 就在刚才,她躺在草丛里仰望天空。 只见流星谢落,不,应该是星雨,没见过世面的她就这么叫的。 一场星雨后,满地亮晶晶,燕妖妖肯定它值钱,带到凡间绝对能买好多钱。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数不清到底捡了多少颗,只知道沉甸甸的,装了满满一香囊。 星落剑一抖,又是一片星石碎落,堪堪地落在了燕妖妖的面前。 燕妖妖的手被星石砸疼了,她缩回来,心想,什么垃圾星石这么狠! 她起抬头,锋利的剑尖从头顶比划到鼻尖,她怔住。 “仙君。” 在这里都能遇见,这是什么仇什么怨? “你想做什么?”九方幕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燕妖妖捏紧了手里的小荷包:“捡,捡石头。” 九方幕的剑尖从燕妖妖的鼻头慢慢勾到她的脖子上,他说“再给你一个坦白的机会,我许你死个利索。” 燕妖妖吓得脸色苍白。 这种时候就别想着卖大钱,赶紧交货吧。 她颤抖着双手,奉上自己辛苦捡来了星石“全,全在这里了,我,我不敢私藏。” “......” 她惶恐不安,瑟瑟发抖。 “小怂包演得不错。”九方幕的剑尖入了半寸,刺破了燕妖妖的皮肤,渗出一丝鲜红的血水。 燕妖妖感觉到脖子上慢慢流淌的温热,还有淡淡的血腥。 估摸着是流血了。 哎呀,割这里是会死的啊。 一想到这儿,燕妖妖当场晕了过去。 手上的星石散落,铺了她满满一身,那星光比太阳更耀眼,无数光芒交错,辉煌华丽。 一时间,暴躁的九方幕都被燕妖妖的一身星石晃了眼。 等星石头光芒暗淡,渐渐从她身上滚落到草丛,直挺挺的燕妖妖让九方幕没了判断力。 另一边。 聂莲生发现星落剑的时候,身上的红袍就慢慢变成白色,黑莲枯萎,敛声匿迹。掩饰住他原本的气息,像个普通弟子,继续闯关,随便捡了些奖励。 毕竟,他还答应燕妖妖,奖励要分一半给她。 而跟在聂莲生后面的两个弟子渐渐怀疑人生。 “难道是摘星君出现了,导致奖励变少了?” 二人已经扛了两麻袋,但是人心不足,还想捡更多。 “我怀疑前面那个铁憨憨,变聪明了。” 一想到这儿,捡便宜的弟子忍不住骂道“一直憨着不好吗?给人甜头后又不给了,真他娘的缺德!” 聂莲生握着弩机,缓缓转身,对着他来时的方向发了一箭。 箭矢飞驰,掠过风,穿过沙。不偏不移,刚好刺破了两个装满炎珠的麻袋。 金灿灿的炎珠从麻袋里掉出来,滚得满地都是,有的掉进山沟,有的掉进水里,还有的掉进老鼠洞。 两名弟子哇啦一声哭出来。 “不,不!我的奖励,我的奖励啊啊啊。” 两人慌乱地追着地上滚弹的炎珠,像极了笼子里放出来的狗,正卖命地捡主人抛在远处的骨头。 聂莲生缓缓放下弩机,嘴角微微扬起来,继续往前去。 * 燕妖妖睁开眼睛。 只见九方幕摊开了她的逃生图,细细观摩。 她猛地坐起来。 九方幕抓着图,心平气静地说“这好像是一条出宫的路。” 废话…… 燕妖妖吞了吞口水,没敢接话。 但这张图对她来说很重要,想要再制第二张恐怕很困难。 “所以,你是魔族派来的细作没得洗了?”九方幕不得不联想,燕妖妖利用这张图,怎么把魔族的东西引进来,然后又安全都送出去。 细作一旦坐实,真没法洗清嫌疑, 燕妖妖懵了一下。 “魔族给你多少钱?”九方幕将手里的图纸捏成一团,燕妖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好像捏成一团的是她的心脏,现在皱巴巴的,坏掉了,痛极了。 “我给你十倍的报酬,你把混进来的那个东西出卖给我。”说着,九方幕摊开的手掌,燃起了一把幽火。 燕妖妖心如火焚, 真正的心如火焚。 太疼了。 她绝望地跪在了草丛,不发一言。 “你不会以为,就你这样的蠢货替魔族办事儿就能得道飞升吧?”九方幕挥了挥手,掌心的灰烬已经飘走。他一步一步走近跪在地上,了无生趣的燕妖妖。 带着剑茧的手掌握住了燕妖妖的脖子,刮着她刚才被剑刃划破的伤口“勾结魔族的凡人,我喜欢慢慢杀。” 燕妖妖咽了咽口水,喉咙那处有点疼,她就怕九方幕没个轻重,摁一下,就断了。 “我没有勾结魔族。”她哪有那个本事和胆量? 九方幕并不信。 毕竟,燕妖妖的种种行为都像极了勾结魔族的细作。 “多余的解释就不必了,我没空,也不爱听。”九方幕的手从她脖子抚到后颈,掌心托住她的脑勺,指尖穿插在柔软的发丝间,轻轻一收。 燕妖妖差点撞到他脸上,差点就被他拎着脑袋一口吃了。 这么近的距离对视,实在令人惶恐。 他......不会真的咬人吧。 燕妖妖的眼睛扑闪扑闪的,她很害怕,但又跑不掉。 九方幕抵着她,寒冷的目光包裹着燕妖妖的一举一动,他压低了嗓音说“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第一,告诉我混进来的魔族是谁?第二,现在就死。等你死了,我再把你弄成一个傀儡偶将魔族的人引出来,只是这样做有点麻烦而已。” 燕妖妖瞪大眼睛,乌溜溜的眼珠忽左忽右地转动,像两颗精致的黑水晶跳来跳去,甚是可爱。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魔族的人在哪儿,我不认识他们。我只是一个刚入合欢宗就被遣散的弟子,我来天剑宫也是抚月仙君开口的。” “顾非往么?他的品位一直就有问题,想来是魔族已经知道他的眼神不好,才选了你给他挑吧?” “......是这样吗?”燕妖妖不确定。 当时她都没有想到抚月仙君看也不看,认也不认就在人群里指了指她。 她该不会真的是魔族安排的人吧。 “这该问你啊?”九方幕抓着手里的女孩子突然想笑,但他不爱笑,就忍着了。 “哦,那我可能失忆了。要不这样,仙君先留着我,假装我就是一个傀儡,然后再利用我把魔族的人引出来。”燕妖妖眨眨眼,字字真心。这是她目前想到的完美折衷。 …… 九方幕突然不厌世了。 他觉得世上有趣了。 “好。”他松了手,顺便将怀里的燕妖妖丢了出去。 趴在草丛里的燕妖妖大口大口地呼吸,活着真好,只是她还没缓过来又听九方幕说:“给你一个时辰,引出魔族的奸细。” 呃,这么突然。 “我,我还没准备好。”燕妖妖的话还没说完,九方幕已经将他的星落剑扔到她面。 “不必准备,直接扛着它到处跑。” 燕妖妖看着满地星光的剑,它很漂亮,不像是用来杀人的,倒像是用来过年向小伙伴炫耀的......她慢慢地握在手里,扯了两也没扯动。 扛剑嘛,好像有点难啊! 第10章 . 卫妩 肯定搞错了,我再来一次啊...…… 追着星落剑来的弟子,并没看到英明神武的九方幕,而是拖着星落剑连气儿都快喘不上的燕妖妖。 震惊。 燕妖妖手里拿的是星落剑吧。 是的吧。 大家停下来,不敢靠得太近。 甚至将燕妖妖包围起来。 “燕妖妖,这星落剑怎么会在你手中?”其中一个弟子指着燕妖妖问。 大家不敢说,九方幕是不是被她杀了?或者她偷了星落剑? 反正,燕妖妖完蛋了。 燕妖妖握着剑,直直地插在土里,当成漂亮的拐杖拄在掌心,她说“我捡到的。” 大家忍不住笑了“有本事你再捡个摘星君出来让我们看看,我们就信你说的话。” 燕妖妖抿了抿唇。 九方幕说过,行事要高调,面对怀疑的目光和声音不能怂包。 “反正是我捡来的。”燕妖妖扶着剑柄作势要走,结果拔了两下没□□。 早知它沉,就不应该插土里了...... 楚玉芝从人群里走了过来,漂亮的眸子盯着燕妖妖插在土里的星落剑,红唇一掀:“带了个假货就想说自己与摘星君有缘?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不过最后的下场都很惨。” 一说到这儿,大家不得不用另一种目光打量剑身。 相传,几百年前,天剑宫三君飞升,万剑朝宗,何等壮观。星落,沉月,白霞同日诞生,形成名震故洲千里的上穷碧落,引来仙们百家赶来吃瓜围观。 自此,天剑宫的上穷碧落闻名流芳几百年,号称故洲第一剑派。 所以,星落剑不可能有假货。 “燕妖妖,还不如实招来。”弟子咄咄逼人。 燕妖妖已经拔起剑,按照计划,她现在应该抛出这个祸害“你们想要拿去便是。” 她不认得魔族的人长什么样。只能配合九方幕做这件看起来并不明智的事。 大家慌了神。 纷纷猜测“难道摘星君真的看上了她?” “也有可能是摘星君遇到了什么危险。” 那这剑是要还是不要呢? 燕妖妖说“既然你们不要,那我带走了。” 楚玉芝上前,一把抢过她手中的剑,因为修炼过,拿到手里的时候并没有多么吃力。 “你也配碰摘星君的东西?”楚玉芝宝贝着星落剑,一副她很高贵的讨厌相。 自拿到星落后,粉扑扑的脸蛋也全是那难掩的欢喜在别人眼里有点恶丑,她却丑而不自知。 燕妖妖把剑送出去了,松了口气。 一行人便跟着楚玉芝,原本就讨好她,现在更是讨好“楚师姐,你要是被摘星君看上,可要罩着我们啊。” 楚玉芝得意地笑了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她很享受现在这种被别人吹捧的感觉。 燕妖妖落单了。 她揉揉酸痛的手,漫无目的地走在古境里。 离开了桃花溪,这里便是十步一个关卡的地方。 前面跳出一只拳头大的黑蚂蚁,它挥舞着柔软的触角,大喊“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过此路,把我也带上,要求不高吃饱穿暖就好。” 燕妖妖看到脚下挥着两条触角,前面的两条腿还抱着一块石头,那模样很凶,真是虫模人样。 “好可爱。”燕妖妖蹲下来,她还没见过这么大一只能说人话的蚂蚁。 燕妖妖本想去戳一戳它的触角,奈何凶巴巴的黑蚂蚁搬起石头就砸燕妖妖的手。 燕妖妖疼得往后一缩。 蚂蚁又搬起一块石头“你带不带我离开?不带我离开就不准你从这里过。” 燕妖妖抱着膝盖咯咯一笑“你是妖怪吗?” “你才是妖怪,你全家都是妖怪!”蚂蚁生气了,气鼓鼓地向燕妖妖扔石头。 像极了熊孩子用小纸糖丢人。 燕妖妖抓抓头发,能说话的蚂蚁可不就是妖怪吗?妖怪她可不敢带,在天剑宗与妖魔勾结是会被杀掉的。 “那我不从你这里过了。”燕妖妖起身,换了一个方向。 修行不易,蚂蚁也不是,燕妖妖不想为难它。 结果那只蚂蚁扭着性感的大屁股跑过来:“诶,我其实是一只小精灵,你再考虑下呗。我藏了很多宝贝,你要肯带我离开这里,我的那些宝贝就分你一半。” 燕妖妖盯着地上那一只黑球,它正努力顺着小树枝,爬到与燕妖妖一样的高度时,两两相视。 做妖怪的都这么艰难了吗? “哦,那你说说看,你都藏了些什么宝贝。”燕妖妖笑了笑。 “太多了,记不住都叫什么,你要有兴趣的话随我去看看。”蚂蚁立起来,摇了摇头上的触角,类似人的表情,特别生动灵气。 燕妖妖跟着一只蚂蚁到了一个山洞。 洞口已经被青藤交错封住,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它的存在。 蚂蚁精灵已比从底下钻了进去,小小的一条蚁腿打起一片叶子,激动地对着外面的燕妖妖大喊“进来啊。” 燕妖妖撩起垂落的藤叶,入了山洞。 映入眼帘的不是漆黑一片,也没有想象中的成群蝙蝠扑下来咬人,而是夺目辉煌的金山银堆。 燕妖妖的眼睛都看直。 蚂蚁说“一看你就是没见过世面,走吧,里面才是稀世珍宝。” 燕妖妖踩在一块又一块的金条上,脚下的珠子互相摩擦,发出实质的声音。 她怕不是挖到了矿吧。 没走多久,便到了洞府深处。 里面堆置满了燕妖妖叫不出名字的东西,是玉昙,真正的玉质昙花,一朵朵盛放在在地上,散落的珠子如同掉进了米缸。 蚂蚁兴奋地说“别闭眼,看好了。” 话音落下时,它搬起一颗珠子,对着石床上的水晶盏郑去。 滋滋,如同冰面破裂的声音弥漫开来。 很快,燕妖妖就发现小蚂蚁砸破了一个结界,空无一物石床上突然出现一个人,白衣墨发,目光忧郁。 “咦......”好像不太对啊,蚂蚁精确认了石床上站着的人不是它要给燕妖妖看的东西。 “肯定搞错了,我再来一次啊......”小精灵又搬起一颗珠子掷向石床上的九方幕。 燕妖妖震惊不己,连忙抬起一只手挡着眼睛,那画面太暴力,她不敢多看。 “诶,明明.......”小蚂蚁的话还没说完,九方幕一脚把它踹开。 他从容地捡起脚边的水晶盏,掌心的灵力催动它时,洞中的结界完全打开,只见一个浑身挂满珍珠金饰的女人飞落下来。 小蚂蚁滚到了燕妖妖脚下,抬起晕乎乎的脑袋时,就看见那华丽富贵的美人扭着水蛇妖靠近九方幕。 “我要给你看的就是这个宝贝......”小蚂蚁尖叫,就是这个看起来特有钱的富婆,她身上缀满了珠宝,随便扯一件下来都价值连城。 燕妖妖看过去。 只见美人的眉心画着一朵合欢花。 那应该是合欢宗弟子修炼到了元婴期才会有的标志。 “哟,这不是九方幕大人么?”富丽妖娆的女人说着,就扒到了九方幕的背后,精致的小脸蹭着九方幕的肩膀,柔软的双手更是从他后面环过来,一寸一寸地游移在他结实的胸膛,甚至试图将手指往斜襟内伸触摸他的肌肤。 蚂蚁精和燕妖妖都张大了嘴巴。 这是合欢宗弟子该有的模样啊。 “大人,你终于想起奴家了,嗯?”女人踮起脚尖,将唇贴到九方幕的耳边,就在她打算伸舌头挑他的痒处时。 九方幕毫不怜惜地抓起她的胳膊,原本该是一个漂亮的过肩摔,万万没想到美人练过,她从他肩膀上飞过后,轻落在一旁,并没有摔成想象里最狼狈的样子。 “原来大人还是这么不解风情,伤奴家的心呢?”女子委屈着,假装拭泪。其实是反手将头上的珠钗拔下,有意思的是,摁动珠子,就会变成细细的针排,她抡在指尖,对着九方幕掷去。 九方幕抬了抬衣袖,以灵力震开。 谁想,那女子的目的不是找九方幕干架,而是趁这个时间把燕妖妖抓走了。 蚂蚁精大喊“说好要带我一起走的,不许抛下我啊喂!” 小蚂蚁跳得高,刚好拽住了燕妖妖的裙带,就这么顺着爬上去,钻进了她的衣袖中。 天旋地转之后。 燕妖妖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抓她来的女人却捏着她的下巴左右打量,好像要从她脸上抠点什么美丽的东西。 “你竟是合欢宗弟子?” 燕妖妖愣住,竟不知道这女子是怎么看出来的,她都没有展示自己锁骨间的合欢花刺青啊!而且也没修炼过合欢宗功法...... “长得到是娇柔灵动。”捏着下巴的手指慢慢滑下,勾落衣领两寸,露出锁骨间的合欢花。 燕妖妖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 整个人就像一件商品,在女子眼里慢慢估算价值。 “这花刺得不错。”女子的手指在燕妖妖的合欢花处慢慢拂过,那感觉有点痒,想要挠。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害羞的燕妖妖连忙扶起衣领,后退一步“燕妖妖。” 女人突然笑起来“名字倒是符合宗门要求,但是你这骨骼.....” 未免有点清汤寡水,不招男人喜欢。 “是我师妹派你来救我的吗?”她又问。 燕妖妖愣了下。 不知道她说的是谁? 女人见她茫然疑惑,便说的更详细“是不是沈媚派你来带我出去的?” 燕妖妖的心忽然一沉,沈媚是合欢宗的宗主,一个月前,宗门倒闭。 倒闭的原因是修炼方式总被仙盟正派诟病不够正经,不够扎实,而且每次百家论法大比,合欢宗都拿倒数第一名,然后,心高气傲不服输的掌门沈媚便想用她的美人计去刺杀魔族大能,以向仙盟百家证明自己的门派是没有问题的,结果...她死了。弄得灰飞烟灭了。 可怜了美丽的沈媚宗主。 然,眼前的女子管沈媚师祖叫师妹,那她应该就是消失多年,最没节操人人喊打的卫妩! 第11章 . 发烧 “仙君,你好烫......会不…… 卫妩何许人也。 虽说燕妖妖在宗门的时间不长,但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个名字,还有她的‘英雄’事迹。 据说卫妩原先也是天剑宫的内门弟子,资质奇佳。 她的师父是赫赫有名的夜辰君——南宫鱼。 仙门日久天长,师徒朝夕相伴。懵懂的卫妩对自己的师父动了情。 她藏不住自己的心思,便凭着一腔孤勇向南宫鱼表明心意,得到的只是一句“你的喜欢于为师而言不过是微乎其微的感觉,它既不贵重,也不能长存。你叫我怎么回应你?” 不是不喜欢,只是不贵重,不长久,才拒绝了她。 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卫妩离开了天剑宫,转头拜入合欢宗,性格大变,修为突飞猛进。 叛出弟子改正归邪,天剑宫就像被泼了一盆脏水,名声扫地。 内宫长老甚至出了一条严命,不许合欢宗女子,特别是卫妩踏入天剑宫境内半步,否则杀无赦! 最狠的话放出来。 本以为叛出宗门改投其他的卫妩会夹着尾巴做人,没想到她还把出门在外办正经事的南宫鱼截了。 这件事情传得那是沸沸扬扬,天剑宫三天两头去找合欢宗算账交出他们的弟子。 合欢宗一再推脱,此事与宗门无关,便将卫妩逐出合欢宗,给天剑宫一个交代。 因此,卫妩这个名字响亮整个故洲,道她是非,不过是风月多情,不知廉耻的几字。 再之后的事情,已鲜少有人谈及。 大家只记得卫妩是个妖女,留不得这世间,却从不追究,那天剑宫的三君之一夜辰君,又是怎么回到天剑宫的? 消失的卫妩是被杀掉了? 好像没有人为她寻一个真相。 当燕妖妖告诉如今的卫妩合欢宗解散了,沈媚死了,她精亮的眸子忽然暗淡下来。 半响才说了句“死了啊......” 她的内心,一定是哀伤的吧。 燕妖妖试探地问“卫师祖...你怎么会在这儿?” 卫妩抓着腕上的镯子,想了想,道“原是来嫁给心爱之人的,倒没想到最后陪着我的只有这些漂亮的嫁妆。” 说到这里,卫妩侧目看来,她并不想说自己的事,而是问燕妖妖“你被他们送给九方幕治病?” 燕妖妖愣愣地点头。 “天剑宫的人还真不要脸。”卫妩冷笑一声。 燕妖妖小声道“摘星君洁身自好,并未用我。” “他那不是叫洁身自好,而是病入膏肓。”送到怀里的美人都不抱,根本就不正常。卫妩再看看面前乖巧柔绵的燕妖妖,忽然有些同情她“作为合欢宗的弟子,你败给九方幕也并不羞耻。” 燕妖妖无奈苦笑。 卫妩又说“今日算你走运遇见了我,刚好又有个大猎物在这里面。我就帮你一把,即能提升功力,又能报仇雪耻。” 啊? 燕妖妖还不知道卫妩在说什么。整个人就被她起了起来,云里来雾里去。 最后提到刚才的山洞外停下来。 卫妩松了手“第一次有点疼,忍忍就过去了。” 燕妖妖懵的。 卫妩嫌弃她不灵活,便推了她一掌,娇弱的燕妖妖已经被推进了洞中,跌了一跤。 咝,是挺疼。 她狼狈地爬起来,发现九方幕打坐在一个小小的结罩中,他看起来很痛苦。 而楚玉芝跪在他面前,又是伸手替他擦汗,又是关切地问“仙君,还热吗?” 九方幕睁开眼睛,抓住了楚玉芝在他脸上乱擦的手指。 本以为会九方幕会温情脉脉地谢谢她。 万万没想到,九方幕红着眼眶,看向一脸迷惑的燕妖妖怒道:“还不过来把这东西扔出去!” 燕妖妖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指了指自己。 她看看九方幕抓着的楚玉芝,再看看她们的脚下。 没别的东西啊? 哦,有,有一把星落剑。 大概是楚玉芝扛着星落剑来找九方幕,打算邀功攒人品。 然后...燕妖妖不知道然后,找到九方幕要扔的东西,也不敢问是什么样的东西,就上前把地上的星落剑捡起来,他的意思应该是让她提着剑继续引出魔族细作吧。 燕妖妖提着剑转身的时候。 九方幕差点吐血 果然,生气到了极点,潜力就会无限放大。 被这合欢迷情阵困住的九方幕居然将楚玉芝甩到了洞外。 燕妖妖的步伐猛地一停,眼睁睁地看着身后飞过一个身影,直到它飞了出去发出一声惨叫,证明刚才飞出去的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人。 燕妖妖心里五味成杂。 九方幕就九方幕,就这样坦然的、粗暴的把陈国郡主丢了。 燕妖妖倒吸一口凉气,像她这么过份的人,居然没有被摘星君如此扔过,是不是她运气太好了,苍灵保佑呢? 一想到这,燕妖妖只想快点离开,免得九方幕用刚才的方式送她一程。 突然,一双大臂环过来,将刚刚拔腿想跑的燕妖妖环住。 这气息...是九方幕。她在他双臂中挣扎着“仙君,我自己走,我自己走。” 她可不想那样飞出去啊。 九方幕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抱着,抱得很紧。 他的身体很烫,隔着几层衣料也烫得燕妖妖受不住。 “仙君,您是不是发烧了......”燕妖妖背对着在九方幕怀里,她根本看不到现在的九方幕是什么表情,又是什么状态。 见他不说话,燕妖妖更怕了。 “仙君,你好烫......会不会起火啊?”燕妖妖颤颤问话。要是会起火的话能不能放开她,她不想被烧死。 终于,沉默的九方幕开口了。 他压低了嗓音说“勾引我!” 燕妖妖闻言,甚是惶恐“我没有,我没有啊。” 打死她也不也勾引他啊。 九方幕隐忍着极致的痛苦将怀里的女人转过来,盯着她苍白又无辜的脸“现在,勾引我!” 听懂了吗?立马勾引他啊! 九方幕的样子很吓人。 语气很重,就像个疯子在对小孩喊“你抽我耳光啊,你快抽我耳光啊。” 正因为是疯子,谁敢抽呢?抽不好就被疯子打死吧。 燕妖妖哭都哭不出来,只能说“仙君,我不会啊。” 没用的合欢宗女子! 但是他现在没有精力教训她。 只能将燕妖妖推到墙壁上,抵着她的肩膀,附身去吻她的唇。 不会就要教,亲自教! 燕妖妖被他摁着动不了,连脑袋都没办法侧摆。面对突然压下来的唇,还有那掠夺空气的气势,燕妖妖软了,像一团棉花,柔软轻飘。 九方幕吻到她的那一刻,才发现,这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本以为自己遇到女人会激发不可估量的潜力,破除这设了几百年的合欢迷情阵,结果,草率了。 潜力不但没有被刺激出来,反而越陷越深这纠缠。 一种无法自拔的滋味,越偿越上头。 他大概是走火入魔了! 想到这里,九方幕腾出一只手,将星落剑运起来,对着他自己的后背一刺。 当然没有血。 但他感觉到一种来自皮肤的微弱疼痛,暂时放开了燕妖妖,顺便把她变成一块冰封住。 他总不会变态到要对一砣冰做什么不能描述的事! 摘星君到底是摘星君,绝了七情六欲,又断了生念的不死不伤之人,只要身边没有像燕妖妖这种奇怪的女人,就不会乱来。 几百年的合欢迷情阵,形同虚设。 九方幕坐在石床上,慢慢冷静下来。 他看着冻在墙壁的燕妖妖,又看看这慢慢的被他无情无爱的气息破坏的合欢迷情阵,目光更厌世了。 他本来很高兴的,终于给他遇到个很厉害的凶阵了。 说不定能把他弄死在里面。 谁想到楚玉芝竟然抱着他的剑来,还给她机会摸了两把。 想想又恶心了,他居然被女子摸了。 九方幕情不自禁地抓起一张帕子,面无表情地擦了两下被楚玉芝摸过的地方,再丢到脚下,叹了口气。 女人对他来说,没什么用。 至少他想把楚玉芝扔出去,她碰到他的时候,他浑身都不舒服,当时困在阵中暂时没有办法用功弄死她。 后来,燕妖妖又来了。 燕妖妖不是来帮忙的,她是来气人的。 现在好了,设了几百年的合欢迷情阵破坏了,他没有死,反而吻了合欢宗女子。 唉...... 自毁之事,还需从长计议,眼下最重要的事应该是去把口漱干净。 九方幕就这样离开了。 燕妖妖却还冻在山洞里。 卫妩在洞外不远的地方等着看热闹。 九方幕出来时,她玩着项上的珠串,说“这么快就完事了?九方大人,虽说你是第一次,可时间这么短,在修仙界是很不正常的。” 九方幕握着星落剑,暴躁的人不会说废话,能动手的一定不会动口。 轰!剑屑炸开,星光散落,就像无数萤火从草叶里飞出来。 卫妩项上的珠串断裂,一颗一颗华丽又慌乱地掉在了地上。 等她反应过来,九方幕已经站到她面前,星落剑抵住了她的胸口:“要不是南宫鱼留着你的残魂,你现在应该投胎做人两三回了。” 卫妩看着没入胸口剑,它其实刺穿了,但是没疼痛,也没有鲜血,甚至她的身体可以自由分化,自由凝聚。 九方幕拔了剑,不咸不淡地嘲笑她“你花了几百年弄的合欢迷情阵,我刚才已经用过了,不好用!少了杀气!建议修改。” “......”卫妩看着转身离去的九方幕,说她阵不好用? 这不是欺负人嘛! 有本事过来,再谈谈那个阵怎么修改啊! 算了算,还是看着胸口的剑伤严不严重。 然而,除了一道口子正慢慢愈合,她没有血,也没有疼痛。 所以,她真的只是一缕残魂? 她死了? 她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第12章 . 心跳 “燕师妹。”好好穿衣服。…… 燕妖妖从冰块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冻到说不出一句话。 聂莲生捧着她的脸,轻喊着“燕师妹。”试图唤醒她的意识。 燕妖妖只觉得那手掌很温暖,她想贴得更紧,要更多的温度来驱散这彻骨的寒意。 聂莲生看着突然扑到他怀里,身体紧紧地贴着他的燕妖妖怔住。 只听燕妖妖口齿不清地说着“冷,好冷。” 聂莲生只能一动不动,任由燕妖妖贴着。 燕妖妖觉得这样远远不够,想要更多更的热量让自己舒适,细若无骨的双手胡乱地在聂莲生胸前扫动,意图扒开衣裳,直接贴上他的灼热肌肤。 面临如此不守规矩的燕妖妖,聂莲生的眼睛越来越沉,沉到了深渊里。 燕妖妖只顾着拉开了他的衣领,将冰冷的手伸了进去。 聂莲僵住。 这还了得...... 他抬起手,将松垮的衣领重新整好,结果燕妖妖的手又扒了一下,给他扒开后还将用脸蛋凑上前蹭了蹭。 “燕师妹.....”我血气方刚啊! 燕妖妖只觉得冷,这样贴着舒服,哪还认得聂莲生是什么人 直到身上的寒意都散了,燕妖妖才有所知觉,而她像只小白兔缩在聂莲生的怀里,手掌还钻进了人家衣领内,抓着坚实又富有弹性的肌肉...... 燕妖妖觉得这不太对劲,便慢慢地将手抽回来。 聂莲生却靠着墙,面无表情地看着燕妖妖想装着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跑掉。 “燕师妹......”聂莲生喊她。 燕妖妖不敢与他对视,只能垂着脑袋打量着自己的手。 这手好贱!摸哪里不行,摸进人家怀里去! 这下完了,聂莲生一定要她负责。 “师兄,我不会说出去的。”她向天保证,绝对不会告诉别人聂莲生被自己摸了,抱了。 她抬起头,眼神那般坚毅。 聂莲生只是微微一笑,并没说什么。 他笑起来真好看。 燕妖妖有些恍惚。他的反应真让人舒服。 “谢谢师兄刚才救了我。”燕妖妖也对他微微一笑。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聂莲生站了起来,若有所思地看向洞外。 他也是打探到九方幕困在了这个合欢迷情阵里,想着过来把九方幕杀了,取出他体内封印的两道业火之力,早日完成任务。没想到时来,只看到燕妖妖被冻在这里。 至于救人嘛,也不是他心地善良要救,就是觉得九方幕没有直接弄死的人,说明还有些价值。 举手之劳。 “师兄你先出去吧,免得...让他们看见我们在一起说些不好听的话。”燕妖妖站在他的身后,懂事地安排着。 聂莲生回过神,他看着脸色苍白燕妖妖,笑了笑“你看我这样出去就不会被说三道四。” 燕妖妖错愕地看着他。 他现在的样子,嗯......衣领被燕妖妖扒得不像话。 她慢慢走过来,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替他收拢衣领。 碰到聂莲生的时候,她会觉得害羞,特别是聂莲生微微垂视她的时候,那平稳的呼气落在她的脸上,铺天盖地的引诱...... 燕妖妖给男人穿衣服向来不专业,理了两下,越理越乱,甚至会慌乱地碰到他的锁骨。 那锁骨看起来真漂亮...... “燕师妹。”好好穿衣服。 燕妖妖怯怯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对不起,我太笨了,做不好。” “我自己来。”聂莲生并不像九方幕那样嫌弃她,而是微笑着,自己将衣服整理好。 燕妖妖看在眼里,心却跳到了嗓子里。 最后,一起出去的。 燕妖妖跟在他身后,目光总是凝着他,当他回头看她的时候,她会猛地低下头,假装自己没有偷看他。 “时间差不多了,我带你去弄些奖励。”聂莲生说。 燕妖妖没什么主见,现在脑子一片空白,自然是聂莲生说什么就是什么。 聂莲生带着她破了个蛇阵,掉出四个炎珠作为奖励,顺便给燕妖妖递了个麻袋“一会儿可能会有更多珠子,你用这个装,装满了就把它变小。” 燕妖接过这个可以塞下她的大麻袋,问了句“这是乾坤袋吗?” “嗯。”聂莲生耐心地回答了她就去闯接下来的关卡。 每一个关都很容易,掉出来的奖励多到不要钱似的。 燕妖妖忙得直不起腰,一直在蹲在地上捡,捡一颗就放进麻袋里。 真是不亦乐乎。 此刻天上的云层深处,九方幕一只腿屈起,一只腿落下,悠闲散漫地坐在悬浮的星落剑上。 厌世的目光凝着地上的两个人,越看越厌。 说句良心话,他漱完口之后打算出去,反正里面没有他要找的魔族之人,最不听话的也就卫妩的一丝残魂罢了。 可是,刚走到结界口,他这心里就跟搁了块石头没有拿掉。 他认真地想了想,可能是燕妖妖还冻在山洞里,她人缘不好,没人去救她的话,可能就冻在那里几百年没人管。 九方幕摸着良心决定,去放了她。放她出来以后,要是生气了或是暴躁了还能找她发泄! 谁想到,他折回去的时候人不见了。 不见了就不见了,一个讨厌的女人罢了,又不是什么珍贵的神器,难不成还要去找回来啊。 九方幕就是上天上看看有没有比卫妩更危险的东西在里面,要是有,说不定燕妖妖被吃了也不一定。 确认没有的话,他就走了。 猜,看到什么了? 他看到燕妖妖和一个男弟子在一起呢。 九方幕摸了摸剑柄,这是要抖一抖剑身,他们会不会被千千万万的星石砸死? 也许是生活太无聊了,对这世上所有的人与事提不起喜欢,便生出恶意。 恶意满满的九方幕,还真的在天上抖了抖星落剑。 星雨落下,眼看就要把燕妖妖砸倒在地。 聂莲生突然飞过来,落在了燕妖妖的身边,为她支起了一个强大的结界,将二人都罩在了里面。 燕妖妖侧着脑袋,看着结界外繁华的星雨,再看看站在她面前平静从容的少年。 她曾经幻想过很多很多的小人书里,那些英雄救美,为美人遮风挡雨的画面,却都不及此时星光璀璨里,聂莲生挡在她面前的样子更唯美。 砰砰砰...... 燕妖妖连忙用小手摁着心脏跳动的位置。 没有砸哭燕妖妖,九方幕生气离开了。 而其他弟子看见星落剑的剑芒后纷纷赶来看热闹。 结果看到燕妖妖捡了一麻袋的奖励。 聂莲生更是出了奇的热心,替燕妖妖缩小了乾坤袋,然后亲手替她挂在腰间。 大家眼睛酸了。 快看啊,聂莲生那么英俊潇洒的人,他正低着头给燕妖妖系小袋子呢,还系了一个蝴蝶结呀,那桀骜的眼里,忽然沉静,全是一只燕妖妖,再无其他人。 “燕妖妖真厉害。”专治各种情绪不稳定,难相处的美男子。 “她到底对聂莲生做了什么?”摊手,问问成功的秘籍,好想学习一二。 “大概是合欢宗的高级本领,想要学,得去亲自问问。” “你们别说,燕妖妖这样看着,还挺招人喜欢的。” “禽兽!” 很快,试炼结束,大家拿到的奖励是去出口那里兑换一张资质卡,得到炎珠越多,拿到的卡片颜色越深。 燕妖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进来什么也没做就拿到了紫卡。成为本次试炼结果里最强王者。 她拿着紫卡,在一众羡慕嫉妒的目光下走到从容平静的聂莲生面前,他的手里拿着一张青卡。 “师兄,这卡还是给你吧。”燕妖妖不想白捡便宜,其次,她不想成为内门弟子。一心只想离开,去过普通人该过的日子。 “你觉得,青卡和紫卡有什么区别?”从红色卡为淘汰卡,后面的橙黄绿青蓝紫都是资质卡。 青与紫的确没什么区别,都是要进内宫成为内门弟子的证明。 “有啊,紫卡是第一名。”燕妖妖可不想成为第一,她心虚,没信心,羡慕和嫉妒的目光太刺痛,她不需要的。 “一般来说,拿到紫卡的资源会更好,你什么都不会,这倒是个机会提升你自己。”九方幕淡淡道。 “可是......”她不想留在这里,这是个秘密不能对别人说,帮了她很多的聂莲生也不能说。 那就只能硬着头皮,成为强者了。 所有弟子都拿到了资质卡,纷纷集队离去。 藏在燕妖妖衣袖里的蚂蚁动了动,激动的快要哭出来。 它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古境关闭。 众弟子整齐地排列在广场上。 那些拿到红卡的弟子已经被否定,只能在外门修炼几年就离开,而拿到青蓝紫三色资质卡的弟子可以直接晋级成为内门弟子。 为了培养出色的弟子,三日后还要再进行一项灵缘测试,测试结果可以根据各宫仙上仙缘匹配,达到八分之八十的缘度,就可以拜师。 拿到青蓝紫卡的弟子都私下讨论“不知道抚月君和摘星君有没有收弟子的想法,要是能与其中一位仙君匹配到了百分之八十的灵缘,那可真是睡着都能笑醒。” “别想了,摘星君从来不收徒弟,其原因是抚月君担心他的病情,情绪不好,耽误弟子修行。” “没关系啊,只要能成为他的徒弟,不学本事也不要紧,只要让别人知道,我是三君之一的弟子就行了。” 另一个女弟子也挺了挺胸说“就是,光是看着摘星君的脸也舒服,谁还正经修仙啊。” “你们,都没出息。” “明明抚月君的美貌才是故洲第一,论看脸难道不应该先看看抚月君的脸?” “对对,抚月君才是极品。” ...... 燕妖妖和聂莲生默默地站在角落里,听着这些流氓话,面无表情。 第13章 . 有缘 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地亲了她的额…… 燕妖妖拿到紫卡后,以前排挤她的弟子都纷纷过来讨好,梨雨苑挂着“唯恶犬与妖女不能入内”的纸条也撕了。 她浑浑噩噩地被一众师姐推着进屋,过份热情地摁在案几前坐下,各种好吃好喝的东西依次端上来。 燕妖妖看得眼花缭乱。 甚至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各位师姐,有话直说吧。” 燕妖妖没有吃她们端来的茶水,咽了口水,保持那份难得的清醒。 师姐说“以前是我们做得不对,希望师妹不计前嫌,大人大谅。” 呵,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哦。”燕妖妖应了一声。 大家摸不准,那一声哦是原谅还是不原谅? “师妹。”有位师姐剥着橘子递过来“那,你要是入了内宫,成为殿前仙上的弟子,可不要忘了我们。” 燕妖妖眼盯着眼前剥好的橘子,没有接过,一双无辜的眼睛转了转:“那是自然。” 她不会忘记的。 大家突然笑了起来,气氛不再那么凝重。 “师妹真是人美又心善。” “师妹,来,偿偿这个。” “师妹,你今晚就睡里间,我都给你收拾出来了。” ...... 面对种种殷勤,燕妖妖的表现都拿捏得刚刚好。不骄傲,不得意。 也不顺从。 “为了各位师姐的名声,我还是去外面睡,反正都在外面睡了一个多月,也不差这三天。告辞。”燕妖妖忙着起身,拱了拱手。 大家面面相觑,心里想的都一样。 只要燕妖妖不生气,让她睡外面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谁想跟合欢宗女弟子一起住呢? 大家不答,燕妖妖便走了出去。 浑浑噩噩的燕妖妖边走边想。如果她真的进了内宫,再被哪个不长眼的仙上收为徒弟,她想跑就跑不掉了。 内宫的竞争也十分激烈,像她这种没有背景天赋的弟子,几乎很难坚持到最后。 她绞着手指在腹前反复思量:要不,现在就跑出去吧,运气好就跑掉了,运气不好...... 燕妖妖正纠结时。 聂玄衣的轿子从天际飞过,正好落在了文堂的园内。 夜色如墨,华丽的软轿是红色的,四只檐角都挂着小灯笼,飞落时摇摇摆摆,光线也明明灭灭。 聂玄衣轻轻地撩开轿子的纱帘,露出半张美艳的脸庞。 “听说你拿到了紫卡?恭喜你即将成为内宫弟子。” 燕妖妖见到她,连忙拱手一拜。 这时,聂玄衣拿出一只红色的玉筒递出来“我这有样东西,你帮我转交给聂莲生。” 燕妖妖上前,双手接过。 仙上的话不敢不听,而且还是威势凶凶的聂玄衣,燕妖妖更加不敢不听。 “对了,聂莲生不喜欢我给的东西,你交给他的时候千万别提我。别人也不能说,懂吗?”聂玄衣扶着披帛叮嘱道。 燕妖妖握着这只古怪的血玉筒,点了点头。 聂玄衣落下帘子。 燕妖妖忍不住抬头看着天空,总觉得仙人这样飞来飞去很奇怪,照理说,天剑宫的剑仙应该是御剑的吧。 燕妖妖这样想着。 她握着玉筒,眉头微微皱起。 这东西古怪。拿在手里的感觉就像拿着一样利器。 修竹苑 燕妖妖刚才托了一位小师弟进去传话,那小师弟为人还不错,进去后并未见到聂莲生就出来告诉她。 因为聂莲生喜欢一个人行动,除了正经修课平时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小师弟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燕妖妖怕耽误正事,便决定在这里等他回来。 路过的师兄们就不怎么厚道了,一个两个经过燕妖妖身边就喜欢调侃两句。 “呀,拿了紫卡的燕妖妖就是不一样,明目张胆地过来等聂莲生呢?” 燕妖妖不理这些浑话,一动不动稳如松。 双手紧紧地握着那东西。 大家说了几句,没有刺激到燕妖妖也就散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燕妖妖已经换了七七四十九种等人的姿势,最后靠着一棵老桃树睡着。 衣袖里的蚂蚁慢慢钻了一个脑袋出来,触角刚刚一甩,就看到聂莲生从月光下缓缓走来。 它又缩了回去。 只见聂莲生越来越近,停在了燕妖妖的面前,却没有叫醒她的意思。 蚂蚁有点慌。 就在聂莲生弯下腰,伸出手的时候,蚂蚁张开嘴巴在燕妖妖的手臂上咬了一口。 人类,你有危险,还不快醒醒! 燕妖妖疼得睁开眼睛,忍不住大手一挥,刚好将凑近的聂莲生挥了一耳光。 ...... 这下尴尬了。 燕妖妖抿着唇,另一只手捂住被蚂蚁咬过的地方,慌乱恐惧地看着聂莲生。 他万万没想到。 这一巴掌打得有点冤枉。 “师兄,我不是故意的。”燕妖妖缩着脖子,贴着桃树怯怯的不敢直视他的脸。 聂莲生当然知道她不敢,于是蹲下来,一只手擒着燕妖妖的细腕,一道灵力震开,直接将抱住燕妖妖胳膊的蚂蚁逼到了怀里。 聂莲生看着燕妖妖突然鼓起来的胸前...... 似乎不太好动手。 “拿出来。”他说。 燕妖妖愣愣地在想,如果她没有猜错,聂莲生是盯着自己的胸膛。 她犹豫着。 拿出来,应该是指手里的血玉筒吧。 燕妖妖的手刚举了一半,聂莲生便把手伸过来...... 他没有接走燕妖妖递上前的东西,而是一往无前,落进了燕妖妖的衣领中,大手揪住了蚂蚁的头。 燕妖妖整个人都绷紧了,像一张满弓。 怎么办?现在还想扇他一巴掌。 “啊啊啊,你这个流氓,捏着我头了啊啊啊。”刚刚拉出来蚂蚁尖叫出声。 燕妖妖准备的一巴掌到底是没有呼出去,而是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眼熟的小精灵。 它在聂莲生的手里胡乱跳动,边跳边骂,完全不像一只精灵,而是一只泼蚁。 “你再捏我的头,我就咬人了,我咬死你的啊。” “喂,你这个小姑娘怎么回事啊,本精灵刚才为了救你被发现了,你不来救我啊。” “说好了要管我吃住的,我要是被杀了,你管埋我吗?” “啊啊,真的好痛啊。” “要死了啊,要死了啊,我这么好看的精灵要死了。” 聂莲生打量着手里的东西,又用灵力测它的身份,到底是妖怪,还是灵宠? 结果,它真的是个灵宠。 他自诩见多识广,就没见过这么寒酸气息浓烈的灵宠。 真想摁在地上摩擦两下完事儿。 燕妖妖听着小精灵的声音,心软了。 眼看聂莲生动了杀念,她连忙伸出双手,扶住了聂莲生的手臂,软糯糯地说了句:“师兄不要。” “是你的?”聂莲生看着这小东西,也不像燕妖妖拥有的。 “对,她是我的新主人,你快放了老子。”不等燕妖妖解释,小精灵已经主动认主。 “这种灵宠除了喜欢存粮,毫无用处,你要是喜欢,我送你一个更好看的。”聂莲生说着温柔的话,干着最狠毒的事,铁了心的要弄死这个非他掌控内的小东西。 毕竟在这个节骨眼上,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燕妖妖扶着他的手臂不放,两力一直僵持。 弄死,不弄死,一时成了较量, 小精灵也被吓哭了。 它就说刚才看到聂莲生走来的时候有种不祥的预感,机智的它就咬醒燕妖妖,现在看来,果不其然吧。 “师兄......”燕妖妖快扶不住了。 聂莲生嗯一声。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最后将手里的小精灵塞到燕妖妖的掌心:“这东西养起来很费钱,你要努力!” 燕妖妖捧着手里奄奄一息的蚂蚁精灵,不明所以地看着聂莲生。 她实在猜不透他。 但他能够放手,也算一个好的结局。 小精灵甩了甩触角,弱弱地说“我头好晕,快给我找个地方睡觉。” 燕妖妖抓着它,想了想,就准备把它从衣领里扔进去,毕竟聂莲生就是从这里面把它揪出来的。 然而,就在她准备这个动作的时候,聂莲生盯着她。 她也很为难。 只能慢慢地,把小精灵放进衣袖里,再盯着聂莲生,默默地往衣袖里推了推它。 “你在这里等我?”聂莲生问。 燕妖妖点点头。 他声音清清冷冷的“有什么事?” 燕妖妖连忙将那只血玉筒拿出来:“给你的。” 聂莲生打量着她手里的东西,神情变得复杂。 顿了片刻,才伸手接过来。 这东西在他手里就平静了,没有燕妖妖拿着的时候让人不安。 燕妖妖不敢问这是什么,也不敢提你怎么不问是谁给的。 就一直默着不说话,乖乖的,极懂事的样子。 其实在这复杂的世界里,像她这样的人就是个大傻子! 聂莲生抬头,盯着眼眸纯澈的燕妖妖,微微一笑“谢谢。” 燕妖妖被他这一笑暖化了心,她红着脸站起来,心花怒放时差点没站稳,好在聂莲生扶了她一把,待她站稳后才松了手。 燕妖妖只觉得心跳很快。 她笑着:“天色不早了,我,我先回去了。” “好。” 看着燕妖妖离开的背影,聂莲生握紧手中的玉筒。 唤了一声“燕师妹。” 燕妖妖停下来,回头的时候,脸还是红的,像是抹了落日天边的霞光,明艳照人。 他上前两步,也不说什么事,直接捧着燕妖妖的脸,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地亲了她的额头。 燕妖妖瞪大眼睛。 只觉得额头有点发热,不,应该是浑身都有发热。 “师兄......”燕妖妖很害怕的。 聂莲生只顾着燕妖妖额头上刚刚留下的记号,直到那类似莲花的图形已经种进了皮肤,才松了手,退开一步。 他也不解释刚才的行为,只说“有缘的话,我们还会再见。” 燕妖妖有点懵。 他这是话是什么意思? 不等燕妖妖细问原因,聂莲生已经转身离开,留下满脑问号的燕妖妖独自琢磨。 难道,师兄知道她要跑了? 第14章 . 扑倒了? 收徒弟还是收破烂呢?…… 测试灵缘的前一天。 拿到青蓝紫卡的弟子已经入了内宫,十殿仙者皆积极准备本次招新大会,甚至与折花殿的顾非往秘密开会。 因本次拿到紫卡的女弟子是顾非往领回来又送给九方幕治病的人,身份特殊,不好分配。 顾非往端端地坐着,也认真地想了想这个问题。 “你们的意思是?”他不直说,就想听听其他人怎么说。 “掌门,我们的意思就是那个意思。”真巧,他们也不敢说。 这可难倒了顾非往。 大家的意思就是,燕妖妖比较棘手,而最好的办法是丢给九方幕,他爱拿她当弟子就当弟子,爱拿她当消遣就当消遣,反正他们不想收一个献给九方幕做药的女子为徒。 “你们怎么不自己去说?”顾非往目光斜斜地跳过来。 看得大家脸色一白,纷纷缩退脖子。 谁敢说? 那可是天剑宫的菩萨! 顾非往叹了口气。痛心啊,天剑宫养了一群没用的人。 “退下吧。”他挥了挥手。 无奈,他只能自己硬着头皮去找九方幕谈谈,收徒弟还是收破烂的严肃问题。 鸳池 姬无雨刚刚享受完了九方幕提供的灵供之法,正撩起一截衣袖,欣赏自己的藕臂“小幕幕,你看看我这吹弹可破的肌肤,哎呀呀,我自己看了都流口水呢,你说,要是顾非往见了我,会不会控制不住想扑倒我。” 九方幕正给自己炼了一炉绝命陨丸,足足吃了两瓶也没死成,现在听到姬无说骚话,当时就控制不住自己,一脚把他踢了出去。 好巧不巧,姬无雨飞出来的时候,正好撞在了御剑飞行寻找九方幕的顾非往。 顾非往的剑偏了,发现不明人物飞下来,更是狠狠地捏着姬无雨的脖子,直抵地面。 姬无雨被摁在了地上,说不出话,眼睁睁地看着他魂牵梦绕的男人。 他说什么了?他说顾非往看到他,一定会控制不住扑倒自己!果然吧。 “是你?”顾非往对男人毫不怜惜,摁了一下,将地面摁出一个大坑,足足可以填下一个人,而后又用沉月剑抵住姬无鱼的胸口,不准他爬起来。 娘的,这男人真狠!他喜欢。 姬无雨索性躺在坑里,反正身上的肋骨也断了几根,等下要靠九方幕来接上才能站立。 好歹在顾非往面前,要给自己留点面子嘛。 “抚月君,不好意思啊,刚才我被一个神精病袭击,慌不择路时撞了尊驾,还望见谅!” 顾非往面容冷肃。信了他的鬼! 抵在姬无雨胸口的剑也没有提起的意思。 说真话,他看这个混账不顺眼很多年了。 “我记得十年前就警告过你,若是再让我看到你出现在面前,就用万剑穿心的方式送你归天!难道阁下,最近不想活了?” 姬无雨躺坑里点点下巴,他记得。 十年前,他跑去纠缠顾非往的时候被当成不要脸的断袖打了。 当时打断了一条腿。 可怜巴巴,惨惨兮兮地爬着去找九方幕。 那天下着大雨,他哭得很大声...... 九方幕帮他接了腿,不咸不淡地说“姬掌门,麻烦你下次骚扰顾非往的时候,请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 说着,还锤了他胸口两下,非常残酷地告诉他“你的道身已毁,现在是根木头,而且...还是只公的。” “......”多么痛的领悟。 本来哭到几乎晕过去的姬无雨不哭了,他安慰自己,顾非往并非无情,而是他自己没有准备好。 等他准备好了,顾非往一定会喜欢,美若天仙,英姿飒爽的她。 然而.... 十年过去了。 第15章 . 大祸 最绝望的气息笼罩着 姬无雨无辜地眨眨眼:“抚月君,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傀儡,可能在傀儡师的制造过程出了小问题,导致我脑子有毛病,你就别跟我计较了,放我一马吧。” 姬无雨说的极可怜。 长得一张阳刚脸,说着一口娘娘腔。 顾非往这一剑是非扎不可。 就在这时,九方幕出来了。 他一边走近一边说着“这小傀儡我养了十年,你要是弄坏了,我便要你赔十个一模一样的。” 顾非往扎下去的沉月剑猛地一收。 还真是...不讲道理的人哪都不讲道理。 他说“我有事要找你商谈。” 九方幕蹲在坑边,戳了戳姬无雨,漫不经心地应着“讲。” 顾非往看不惯九方幕但又奈不何不了他,只好在有第三人在场的情况下直接问“关于外门入选的弟子,其中拿到紫卡的人是合欢宗女子,也就是之前送给你治病的那个小姑娘,你看怎么安排?” “啊,啊!”躺在坑里的姬无雨不合时宜地尖叫两声。 九方幕正给他接肋骨,但下手不知轻重。 顾非往捏了捏拳头,掌心出了一把冷汗。压着嗓门的大音量,再问“师弟......你有在听吗?” “嗯,在听。”九方幕没有看顾非往,而是将坑里的姬无雨提了起来,在他后背拍了两下。 “咝,姓九方的!你到底懂不懂怜香惜玉啊!”姬无雨疼得拧起眉头,再这么暴力摧残他,就别怪他无情还手啊。 九方幕没理他,而是侧目瞧着突然安静的顾非往“师兄说完了?” 当然...没说完! 顾非往看到亲密的两个男人,比友情浓烈一点,比爱情又差了一点,不知道那是什么关系。 他酝酿着,道“师弟还是不要跟这种阴阳怪气的傀儡来往,免得损了道心,毁了仙缘。” 说姬无雨阴阳怪气? 九方幕和姬无雨都没有生气。 姬无雨沾沾自喜地凑到九方幕耳边,小声道“小幕幕,他是不是在夸我越来越有女人味了?叫我们不要来往是不是在吃你的醋?” 九方幕轻轻地弹开凑近的脑门,再拍拍手起身。 他指着蹲坐在地上的姬无雨对顾非往说:“你还气么?要是气的话,我准你再揍他一次,打烂算我的,不要你赔。” 噗! 姬无雨一口老血快喷出来了。 顾非往日理万机,没有九方幕这么无聊,他只说正事:“我刚才的说的事情,你可考虑好了?” 九方幕想了想,哦,燕妖妖的事情。 “人不是你捡来的么?”九方幕摇了摇手中的空瓶子,目光淡淡扫过天边:“怎么安排,自然是你说了算。” 顾非往难得露出一个比月光更朦胧的笑容:“那便送到你宫里,收作弟子也好,收作暖榻也罢,便由你自己决定。” 九方幕侧过脸来,阴郁地看着顾非往。 这安排,问他同意了吗? “你捡回来的往我宫里扔?” “师弟叫我安排,我便这么安排。”顾非往难道安排错了? “你要高兴就送到摘星殿,我也不介意把她炖成高汤了再浇在你殿前的月光花树下!”九方幕捂着胸口,冷冷吐出几字后,转身离去。 啧,这药吃了两瓶后,终于有了反应,疼到他想抽搐。 他得找个山洞等死。 顾非往看着离去的九方幕,连商量的机会都不给了么。 如此一来,燕妖妖就真的成了棘手的事。 九方幕现在病得不轻,性子暴躁癫狂,万一真的把燕妖妖炖成了高汤,不仅害了无辜性命,也会被其他门派耻笑。 最重要的,当然是他殿前的月光花树,整个故洲仅他门前那一棵了。 剑阁。 轰,一声爆-破。 无数剑支散落,天空的结界随之破裂,无数浓黑的魔气注入其中。 顿时,天剑宫上上下下乱成一片。 “魔族攻进来了!”随着一位弟子的大呼。惊动了所有不知不觉的人。 正在神殿准备灵缘石的仙上纷纷跑出来,只见满空的魔气弥漫,无辜的弟子在魔气缭绕下毫无反击之力,悲惨地以各种姿势死在魔爪之下。 “快,快结阵。”一位长辈于惨烈的大叫声下大呼。 几个长辈跌跌撞撞奔过来,从三四个人慢慢结起阵法,再引来五六七八人过来协助,将剑阵越结越大,覆盖了身后的上穷碧落宫。 弟子们陆续集队,同样撑起剑阵,而后来的弟子因为离得远,又落了单,就在魔族的攻打下身首异处。 鲜血喷开,如雾如网。 最绝望的气息笼罩着,魔族的气息也弥漫开来,有吞噬剑阵之势,将其覆灭。 长老们和身后的弟子商量着。 如何应敌,如何保身? 有人问“抚月君可在?” “抚月君不在折花殿!” “那该如何是好啊?” “我等快坚持不住了。” “这,这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魔族?” “一定是出了内奸,勾结魔族。” 混乱之中,声音叠着声音,凄惨的声音裹挟着惶恐的声音,酿成士气颓败。 眼前剑阁上的瓦片一片片飞落,里面的剑刃都飘在了半空,凌厉而狂怒,没有认主的剑都被魔族控制,以天剑宫的灵剑杀害天剑宫的弟子,铺开了最惨烈的画面。 “摘星君可在?”有人大喊。 眼下局势,大家想到的,还有那位剑道修炼最纯粹的元君。 “摘星殿无人,我等不知他去了何处?”弟子哭着在魔族的剑下回答。 绝望的气氛那么厚重。 压得人连呼吸都没法做到。 很快,众位前辈合力的结阵也破了,苦苦支撑的几个人也被魔族当作不会反抗的人偶疯狂杀死。 没了保护结界的弟子都散乱的向四处逃窜,大哭大叫。 面对突然的袭击,天剑宫的弟子都毫无招架之力。 这几百年来,仙盟百家就已经虚弱了,别说养不出化神,连元婴都不上百人。门下弟子,更是资质寻常。 如果没有其他门派支援,面对魔族的袭击,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顾非往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天剑宫的方向魔雾笼罩,暗叫不好。 偷偷跟着顾非往的姬无雨也看见了。 天剑宫被攻了? 猩浓的血水在地砖上缓缓流淌,或浸入砖片的缝隙里,绘出了诡异的图形。 白衣生雪的弟子如今横七竖八地躺在血泊里,血衣覆体,好不惨烈。 顾非往站在广场上,结了一个极强悍的剑阵,覆盖了身后一大片区域。 悬在天上的沉月剑带风带雪,给整个毁灭的过程蒙上了一层唯美的飞纱。 魔族的人似乎慢慢冷静下来,从黑色的雾里走出来,慢慢现出人形。 他们身穿黑色的铁甲,头盔极严密,叫人看不清他们的五官,只能看见两只红得像灯笼的眼睛。 这就是魔族,以生人的灵魂为食。 地上的弟子,已经被食光了魂。 他们手上的兵器还滴着血浆,杀戮的气息缭绕着,厚重而灰暗的夜色,似乎永无光明。 “尔等魔物,竟敢犯我天剑宫!”顾非往很生气。 他接手天剑宫两百多年,从未遇到此事。 魔族身后有一庞然大物正慢慢走近,是饕餮,魔士慢慢退开,让出一条大道。 饕餮的身上也披着黑色的盔甲,威武又狰狞。它的脑袋上坐着一个人,一袭红衣,衣袍上是栩栩如生的莲花,脸上戴着半张金箔镂空的面具。 “朱衣魅客?”顾非往吐出这几个字来。 听说此人是故洲仙魔两道的第一刺客,没有他杀不了的仙门中人或是魔族之人。 “嗯,是在下。最近刚好接了个任务,刺杀仙门第一雅士抚月君。”红衣男子不急不燥地说着温柔又客套的话,惺惺作态地扶了扶面具,道“对不住了。” 宽厚的手掌从面具下落下时,身后便有大批魔族的人不惧顾非往的剑阵冲闯。 闯入剑阵的魔族都自动灰飞烟来,可魔族的人都不怕死,他以死伤为荣,自然不惧。 就怕这种不怕死的东西。如果一直这样下去,顾非往也撑不住。 他也不清楚这次魔族来了多少人! 顾非往最气的还是朱衣魅客的那句对不住。 知道对不住就别杀啊! 那些什么无怨无仇的废话也不想说了,因为朱衣魅客杀人的时候,是不需要问你什么仇怨的,他只接任务,价值合适了,就办了! “我给你十倍的价钱,你能否反杀?”握着沉月剑的顾非往墨发飞扬,不愧是仙门第一雅士,随便一站都风流优雅呢。 但是他谈的这条件,显然是打不过人家,正割地求和。 啧,没出息! 朱衣魅客不喜欢坐地起价,他办事有原则,一个任务便会从头到尾服务,绝对不会半路反杀,那样实在影响个人口碑。 “首先,我不是那样的人,其次,你天剑宫的财力给不起魔宗的十倍。”不是他要嘲笑顾非往穷啊,他就喜欢说实话。 顾非往气吐血! 割地都不要,打就完事吧! 他拿着沉月剑对红衣男子狠狠劈去。 没什么,比剑更锋利的说话方式来得狂妄而嚣张。 然而,这一劈...坏事儿了。 第16章 . 心之所向 身边的魔气如刀风飞掠,每一…… “你的眼睛!” 顾非往只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一声,沉月剑落去的瞬间,他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还有......剜眼之痛。 “我道是什么特别的眼睛?”红衣男子摊开手掌,看着血淋淋的东西,最后抛给了身后的魔族士兵:“拿回去交差吧。” 话音一落,红衣男子从衣袖里拿出血玉筒,将断了一只角的饕餮收进了玉印中。 漫不经心的完成一切后,他的目光悠悠地看了看地上被沉月剑砍下的一只饕餮角。 剑是好剑,可惜饕餮也很凶,仅仅是元婴仙阶的顾非往还是大意了,那一剑劈下来草率又惨烈,教敌人那么轻意地挖了他的双眼! 顾非往意识到自己的眼睛被挖走,崩溃地跪在地上,修长的手指捧着血肉模糊的脸,痛苦地嘶鸣。 男子收了饕餮,转身看着魔士兵,幽幽道“我的任务完成了,剩下的便是你们自己的事。” 他可不参与灭门。 握着手中的血玉筒只想全身而退。 之后,魔修大肆杀人。 甚至要将失了双眼的顾非往吸走生魂为食。 而就在这样混乱之际,姬无雨飞落下来,抛了抛衣袖,扔出数十条红线,地上的尸体随着他拉起的丝线慢慢站了起来,乱中有序地挡在了前面。 他也趁这个空当,将意识恍惚的顾非往带走,留下的傀儡阵,很快也破了。 这些魔族直逼上穷碧落神宫,烧杀抢掠,无恶不为。 弟子惨死的死,逃命的逃命。 外门弟子直接收拾东西,仓皇地从灵山的偏道离开。 现在的仙门已不是书中所提的仙门,想在这里谋生多半也是被杀的结局。 像陈国的豪族就在危乱之际直接放出信号,让宫外的亲属直接来接应。 如今的天剑宫大势已去,已没有人勇敢地去抵御。 燕妖妖也在逃亡的队伍之中。 她原本计划今夜逃出去,但没想到,逃出去的人还有这么多,更没想到,外表强大的天剑宫,其实不堪一击。 有弟子说“长老都死了,上穷碧落宫的十二殿真人也纷纷闭了死关。掌门抚月君更是不知所踪,没有人能庇佑天剑宫了。” 还有人气愤“都怪我爹,听信别人的话,说天剑宫乃仙门百家的大门派,实力雄厚,更有三位元君坐镇,是个根基盘固的修仙大派。” 直到今天,大家才醒悟过来。 什么故洲第一剑派,都是抚月君乱发小广告,误导的。来了天剑宫才知道,夜辰君闭关不出,摘星君有病,抚月君招新繁忙,真的出了事只能全军覆没。 “别了说,快逃吧,过了今天,天剑宫与合欢宗一样,都会从仙盟名单里彻底消失。” “唉,倒八辈子血霉,进了这样的门派。” 燕妖妖六神无主地随着这些人离开。 听完他们的话,不禁让她想起合欢宗倒闭的前一天。 门中弟子也是这样逃的逃,金丹真人是逃走了,可金丹以下的人却被所谓的仙门正派拔剑拦下,理由是,不由她们出去祸害别人。 她们必须安安分分等着盟主分配令下来,决定她们是去是留。 而在那样的处境下。 金丹以下的弟子,但凡姿色上等的都被看守的人送到大殿,他们一边说着合欢宗的弟子不安分,一边又威逼没了靠山的合欢宗弟子在殿中荒淫苟合。 有些修为本就不佳的弟子,生生的被折磨致死。 燕妖妖当时很害怕。 她不想成为那样的工具。 便在厨房里咬碎了两百粒大蒜,让自己身上散发出难闻的气味,才躲过被仙门正派修士美名的□□礼。 等了七天吧。 各派陆续派出人来将合欢宗有修为有姿色的弟子领回去安顿,而那些没有修为、被称之为开过苞的弟子,他们视为不洁无用的女子,杀了不仁,只能送到人间。 听说,是被卖到青楼去了。 燕妖妖何其幸运,被晾了七天无人靠近,却被匆匆赶来走走过场的抚月君指了指,就回到天剑宫。 没想到,天剑宫这么快又没了。 世事还真是无常。 如果上天一直照顾她的话,这次一定也能活着离开的。 而就在这时。 跑在前面的弟子纷纷跑回来,就像潮起潮落,汹涌回旋,撕着嗓子竭力大喊“前面的路也被魔族堵住了,他们快杀过来了,快跑。” 所以,这次不再幸运了? 燕妖妖茫然地看着前方,好像身边回往的人,都是风,都是云,都是狂浪跳上了岸。 凶恶的魔族杀过来,将逃回的弟子用长茅刺穿,再往前连刺两人,直到长茅容不下多余的尸体,魔族放出的魔兽就会跳出来一口吞下。 人命如草芥。 不,人命如微尘,那样微小而轻乎。 滚烫的血汁喷来,溅了两滴在燕妖妖的眼角。 她还来不及伸出手指去擦拭,就见凶恶的魔头冲她跳起来,而另一位弟子跑回来的时候,实在跑不动了,惊恐万状地跪在了燕妖妖脚下。 她想扶起她,带着她一起跑的。 未曾想到,她伸出去的手被女弟子肩头飞落的脑袋敲了一下,那个人就这样,身首异处,以血淋淋的残忍方式呈现在燕妖妖眼中。 她瞪大了眼睛。 要说合欢宗的陨落已经足够黑暗和绝望。 那天剑宫的今夜,便是十八层地狱的酷刑都在凡人身上过了千百遍。 燕妖妖慢慢站直,手上的血水还在流淌,而那魔头来到她面前,抬起的利器却顿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眉心有一道莲花的印记。 也不知道,这些魔头为什么越过她不杀,而涌向她身上往回跑的弟子。 身边的魔气如刀风飞掠,每一寸都凌迟着肌骨。 燕妖妖后知后觉地转过身来,看着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不杀她? 解释为她幸运吗? 当然说不过去,幸运也不是这样用的。 她没有时间弄清楚自己为什么没有被杀。 她捏紧了衣袖,飞快地跑着。 脑子里全是刚刚跪倒在她脚边的师姐,脑袋飞离的画面。 她现在想哭出来。 心中万分委屈,她为什么要经历这么多残酷的事。 为什么所有的残忍都让她遇见,感知。 后山禁门处。 她一个人跑到了这里。 只要越过这里,她就出去了。 只见一袭红衣,衣袍墨莲朵朵的男子背影挡在路口。 即使是黑暗朦胧,是她慌了神,她也不会看错,那身量,该是聂莲生的。 不知道为什么,腥风血雾里穿行而来的她好像在黑眼里看见了一束光,一束可以照亮昏黑前路的光,可以带她到黎明的光。 燕妖妖拉着裙摆奔过去,来到他的身后停下。 她的呼吸急促,一呼一吸之间若有节奏,安静的空气里显得那么狂闹。 “师兄......” 红衣男子转过身来。 因为他太高了,燕妖妖刚刚的视线并不完整,当他慢慢转过身时,才发现他面前还有一个人,是美丽的聂玄衣。 她七窍流血,一点一点地在红衣男子手里失去生气,苍白,柔软,最后,倒在了地上。 燕妖妖屏住呼吸,看着眼前身量神似聂莲生的男子。 他缚着面具,一袭红衣又十分诡异,还有,聂玄衣之死........ 他不是聂莲生,肯定不是。 “我,我认错人了。”燕妖妖后退一步。 她捏着裙子,结果后退的时候,踩了裙边狠狠地绊了一跤。 她慌慌张张地,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因为她担心自己不留意红衣男子的目光,只顾着起身就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死掉。 她不想死,不想就这么死了。 她还要回去。回去让她的母亲后悔!回去做更好的自己! 吃了这么多苦,生活总要给点甜吧。 红衣男子盯着地上挣扎着起身目光却又一直看着自己的燕妖妖,嘴角忍不住微微地勾起来。 燕妖妖更怕了。 他笑了,他在笑。 她完蛋? 燕妖妖正沮丧的时候,红衣男子飞走了。 又没杀她? 燕妖妖怀疑自己的身份了。 魔头没杀她,红衣男子也没杀她。 她看着地上已经死去的聂玄衣,脑子里轰轰隆隆的,她不会真的是什么魔族的奸细吧。 不会是什么魔族最厉害的细作吧? 当然,不可能。 她也就随便想想,好让自己保持清醒,活着离开吧。 燕妖妖站起来,发现前面真的有一条小路,只要一直从这里出去,应该就能离开了。 她兴奋地走去。 轰。 忽然有一道罡风落下,笼罩住了整个天剑宫,包括那个小路口。 燕妖妖撞在罡罩上,狠狠地弹了回来。 这么强大的笼罩之力,还有谁? 难道是魔族设下的,要将里面的人一次性杀完? 燕妖妖怕极了。 她不能就这样死掉的,她手里还有一大笔钱,她是要翻身的啊。 因为脑子一直在转,想的问题也特别多,比魔族细作身份更实在的当然还是灵山的那个洞府,那和个九方幕不太愉快的洞府,她应该去那里躲起来! 燕妖妖呼呼地跑着,却见天上飞过星落,璀璨明亮,好像细小的灯光浮上了天空。 星落? 是九方幕..... 他来了。 第17章 . 握指尖 这不是搀扶了,这是直接变成拐…… 聂莲生手里握着一只金箔镂空的半张花妖面具,他缓缓地走在无人的长道上,身上的红袍也一点一点的化作红雾淡在了空气里。 他将面具收在了衣袖里,顿足看了看天上飞落的星光,还有连他也无法离开的厚重结界。 此时,更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也不晓得九方幕能有怎样的本事,可以逆转乾坤? 聂莲生的心里,还有隐隐约约的期待。 另外。 燕妖妖本是想到灵山上的山洞里避一避,结果她看见上穷碧落神阁的方向惊现一片冲天的火光,还有魔族的惨烈哀叫声,她不由的停下来,寻了个观光甚好的位置看了看。 只见残垣断壁下,九方幕一只手捂住其中一只眼睛,微垂着脸,猎猎翻动的白袍在火光玄浪里尤其惊绝。 萧索的身形似在发抖,好像在压抑着什么古怪的力量。 火海一片,魔族士兵从中带火闯出来。 哪怕是隔了几座宫楼,燕妖妖也能闻到烤肉的味道,还有密密麻麻飞落的乌鸦,士气高涨地扑向伫立不动的九方幕。 他一手执剑,一手捂着左眼。 孤单孱弱。 眼前九方幕就要被化作火球的魔头吞噬在了火海里...... 燕妖妖最是见不得这种画面,浑身无力地扶住了墙。 完了完了。 九方幕也要死了。 然而,九方幕的左手缓缓放下来,乌黑的瞳孔竟盛了一汪火浆,他微微扬了扬头,眼里的火浆就从中飞溢而下,滴在了地上便是一片焦土,落在了木桥上就是一片灰飞。 他握着星落剑,看着向他笼罩而来的全身着火的魔族和乌鸦。 燕妖妖正捏着冷汗的时间,准备超度摘星君早日升天......竟然捕捉到了九方幕于绝境中勾起了嘴角,是危险致命的笑容,是万物失色的绝艳。 他淡淡开口“尔等想试试...九重业火么?” 那声音,似极了地狱的恶鬼回音,凄凉诡异地飘荡在人间,叫人不寒而栗。 话音落下,九方幕已经被浑身是火的魔族围住。 燕妖妖看不见他的样子。 但能想象到,他已经被烧成了白骨,焚成了灰烬。 可惜了天剑宫的元君,又在今夜陨落了一位。 她叹了口气,贴着墙。 完了。 都完了。 这里所有人,都要葬身火海了。 轰! 一声爆炸。 眼见火光喷来,像火山喷发的熔岩四处散落,还有数不清的火球飞开,比星落更华丽。 是在九方幕那个位置,爆开的。 魔族之人和乌鸦都在顷刻间成了灰烬。 散落的火球有一个飞向了燕妖妖。 她贴着墙,也不知道该往哪里退。 只能傻傻的,望着飞落的火球,等待灰尺灰灭的瞬间。 而这时。 一只手伸了过来,掌心撑在了墙上,高大的身形笼罩在了燕妖妖的面前。 她抬头看着面前的人。 芝兰玉树,颇有贵族子弟的高雅气质。 “师兄......” 没有想到,她会在这种情况下,看到聂莲生。 聂莲生把她抵在墙下,护在怀里。 身后的火球落下来,即使他设了结界,也被残忍砸破,那团威力恐怖的火球还是在他背上烫出一个窟窿。 燕妖妖的眉睫轻轻地颤抖着,她看着因为疼痛而皱了皱眉的聂莲生,心似断了弦,乱了音调,失了方寸。 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就是觉得,在那样危险的时候,这冷漠的世道竟然会有人能不顾生死过来,替她挡下一切,心忽然就热了,被眼前这个男子捂热了。 可见这个世上,也不全是恶人。 还有这样特别的,让人着迷的好人呢。 聂莲生为她挡下火球后,缓缓地将撑在墙上的一只手收回来,侧过身,站在一旁。 燕妖妖的目光还来不及跟着他一起转移,就看见前面的火海,九方幕从容自若地走出来。 炽烈的火焰对他不灼为焚。 不伤不灭。 他的眼睛还在飞溢金色的火浆,每走一步,近身的东西就化作了灰烬。 不肖片刻,就将魔族的残肢烧成了烟。 燕妖妖瑟瑟发抖。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这里,相隔几百丈也能感觉到那火势的猛烈,似要把她身上全部的血液都熬干蒸发! 这样的九方幕,甚至比魔族更可怕。 聂莲生也没料到,传说中的九重业火竟然封印在九方幕的眼睛里。而魔族要取顾非的眼珠,很大的可能性,也是冲着九重业火来的,却没想到,他们弄错了目标。 聂莲生从不过问题杀人的理由,一开始也不明白顾非往的眼睛有什么用? 显然,这是挖错了呀。 咝。聂莲生疼得吸了口气。 刚才要不是设下结界护体,直接用肉躯来挡它的话,想来,他也活不了。 燕妖妖闻声,连忙把视线牵回聂莲生的身上。 “师兄,让我看看你的背。”燕妖妖抓着他的手臂,慢慢地绕到他背后。 白袍已经烂了,里面的肌肤血肉模糊是烧伤的伤口,有好大一片,教人触目惊心。 若是换作寻常人,早就疼得晕过去了。 “肉都烂了。”燕妖妖的手指轻轻地压着破烂的衣料,却不敢对那烂掉的地方触摸。 “没事。”聂莲生也只是淡淡地回了两个字。 燕妖妖愧疚地说“刚才那么危险,师兄就没有想过万一有什么好歹,该怎么办?” 聂莲生侧过头,目光看着燕妖妖“刚才那么危险,我要是不来救你,你就跟那些魔族一样,成了灰烬了。” 说着,他转过身,目光停留在燕妖妖的脸上“师妹,这个世上是以强为尊,你一定要好好修炼,至少,要能保护自己。” 燕妖妖看到他这样盯着自己,脸有点红。 也不敢坦坦荡荡地直视他那么双能够勾人魂魄的眼睛。 她木木讷讷地点点头“嗯,我一定会努力的。” 果然是个听话的孩子。 “你先找个地躲起来。我看摘星君有走火入魔之势,恐有二次伤害。”聂莲生提醒着。 燕妖妖缓缓地抬起头,看了看火焰中的九方幕。 的确,他的眼睛还有溢火,像金色的眼泪落下来,飞得满处都是。 燕妖妖看着聂莲生“那师兄呢?” 不一起躲着吗? “我啊?我去阻止摘星君,免得伤了其他在逃的弟子。”聂莲生回答的很轻。 燕妖妖有些恍惚,师兄他像极了一朵纯洁的白莲,在她心池缓缓绽放。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后,她都快忘了初见时,聂莲生坐在最后一排,用竹简盖脸和平初师父斗架的世家子弟。 燕妖妖已经找好了地方躲着。 她不才,钻在了桌子底下。 桌子不是普通的桌子,而是石头劈成的桌子。 然后她抱着桌子的石柱,像个捉迷藏的孩子,悄悄地伸出一个脑袋,远远地观战。 聂莲生顺手拔了一个弟子的外袍披在身上,很快,鲜血还是浸透了衣衫,他慢慢地靠近情绪极度不稳定的九方幕。 “摘星君。”聂莲生也不敢靠得太近。 九方幕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聂莲生。 嗯,是个男孩子,但长得没有自己好看,不想理他。 九方幕的眼睛还在飘火。 聂莲生也惧他。 这种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人,最好离得远一些,因为你不知道,他发起狂是有多吓人! “摘星君,您冷静点,魔族已经全军覆没,现在...本门弟子都怕您。”聂莲生伪装成小辈,又惧又怕的样子拿捏的恰到好处。 九方幕确实控制不住眼里的火浆,至少,现在收不住。 他转过身,只是分咐聂莲生“组织人员先把火灭了,然后清理尸体。” 话音一落,他用一只手捂着眼睛,别一只没办法控制,只能让它继续流火,勉强寻着路离去。 好巧不巧,他走的方向正是燕妖妖躲着的位置。 该不会用一只眼睛看路,偏差太大了!? 燕妖妖紧紧地抱着桌子的石支柱。 他会不会看见自己?会不会用火融了她? 九方幕飞跃而来。 分毫不差地停在了燕妖妖的身边,他一只手捂眼,一只手握着剑,另一只眼眼的火浆滴落时,火团漂浮在半空,最后慢慢熄灭,或是烧毁其他东西。 就就是一个行走的火灾嘛...... “出来。”九方幕不想掀飞桌子。 今日的损失已达上限,他得忍住。 燕妖妖在桌子底下,畏畏缩缩地钻出来。 就在她直起腰的时候,九方幕把星落剑扔到了她怀里。 吓得燕妖妖紧紧抱住滚烫的星落剑。 还有砸了一地的星石。 脚趾疼。 燕妖妖愣愣地看着九方幕,他丢了剑的手得空,随势摸到了燕妖妖的头上。 啊? 他是要拧了她脑袋吗? “仙君,你用剑吧!”用剑捅我,我可以的,千万别拧头,好怕啊,呜呜。 声音特别大。 然而,九方幕的指尖插过她的发丝勾起蓝色的发带,轻轻一扯。 发带跟着他的指尖扫过燕妖妖的脸颊。 哦嚯,抢劫啊! 只见九方幕拿到发带后就自觉地背过身去,捂着左眼的手也放下来,两只眼睛同时溢火,因为他背过身去,倒是没有烧到燕妖妖。 燕妖妖不知所措。 九方幕扯着从燕妖妖的头上勾下来的发带,闭上了眼睛,再将发带缚眼,流利地在脑后系了一个结,剩余的带尾,长长地垂落在他的腰间,微风吹起时,发带也飘飘摇摇,勾得九方幕的形态更加仙气缥缈。 蒙住眼睛后,九方幕终于不放火烧人了。 他说“送我回摘星殿。” 燕妖妖捧着星落剑,颤颤地跟着九方幕回去。 她六神无主。 此去摘星殿,会不会被烧成腊肉? 他要是控制不住,一条发带顶什么用? 要不要跑啊? “我没有试过闭着眼睛走路,你要搀着我。”九方幕嫌她带的路不好。 燕妖妖靠近他,怯怯地抓住九方幕的衣袖。 她这辈子的勇气都在这一刻用光了! 然而,九方幕还是嫌这不够。他手掌一绕,直接抓住了燕妖妖的手指,完完整整地把她指尖都握在了掌心。 “带路。” 燕妖妖乱了..... 这不是搀扶了,这是直接变成拐杖了! 第18章 . 捂眼 眼前一片漆黑的九方幕愣住。 摘星殿 燕妖妖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回到这里。 熟悉的摆设,熟悉的色调以及熟悉的空气都提醒着她,这个地方会要她的命。 她跌跌撞撞地带着九方幕回来,幸存的弟子见了纷纷避让。 他们躲在柱子下面,不敢作声,不敢乱动,只有燕妖妖勇敢地和他手牵着手跨过尸体而来 就好像一对恩爱的小夫妻,正看倦了月初回屋,温馨而又甜蜜。 “我要沐浴。”九方幕坐在榻上后,提了一个不算过份的要求。 燕妖妖想了想:“阿月池?” 那是他的专属浴场。 九方幕没说话,就代表是了。 燕妖妖也算机智灵活,熟练地上前去扶着九方幕,主动握住他的手,不过,他的手有点大,燕妖妖根本握不住。 只能抓着他的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把他带到阿月池。 等他们来到阿月池,里面已经浮着两具尸体。 血水染红了泉池。 燕妖妖停下来,跟上来的九方幕因为看不见便把她往前撞了一下。 燕妖妖一个不稳,差点就掉进了血池中。 好在紧要关头,她牢牢地抓着九方幕的手不放。 九方幕因闻到了血气,就将燕妖妖拖回了怀中。 还,还算有点良心。 “去找些干净的水送到摘星殿。”说着,九方幕便丢开了独自感动的燕妖妖,一个人走在了前面。 干净的水? 这种时候去哪里找干净的水?等她回过神来,却发现九方幕蒙着眼睛走了很远,竟然也没有撞到墙,或者摔死。 “仙君,您不是看不见吗?” 九方幕没有回头,熟路地走着,回答道“我闭着眼睛走过一遍的路就会记住。” 燕妖妖勉强信吧。毕竟他是位元君,有这种过之不忘的本事也不奇怪。 果然,九方幕自己从阿月池走回了摘星殿。 殿外站了几十位仙人,一个个灰头土脸地低着头。 他们分别是十二殿的仙上,闭了死关后,又灵活地破了关。 谁让他们感知到,魔族已退,性命无忧呢? 九方幕在殿内,享受着燕妖妖找来的干净水。 燕妖妖视死如归地站在一旁伺候 。 还好九方幕没有要她擦背,也没有叫他宽衣。 元君到底是元君,很厉害的。 衣服用个咒语就脱掉,冷水使个术就热了。 “外面站着多少人?”九方幕突然问。 燕妖妖掰了掰手指,当时只顾着找水,没有刻意数外面的人有多少个。 “大概,大概三十几个吧。”燕妖妖也不确定有几个啊。 “你出去跟他们说,我要闭关三日,有什么事让他们去找顾非往和南宫鱼。”九方幕的神情在水气间朦朦胧胧,也瞧不出什么情绪来。 燕妖妖巴不得离开他。 然而,她想起一件事情,回头小声说道“听说抚月君与魔族大战之后就失踪了。” “失踪?”不应该,也不像顾非为的行为,沉吟片刻后问“他打输了?” 打输了这样的丑闻也不太可能。 九方幕不信。 以顾非往的实力对付区区魔卒,竟然连一个时辰都没能顶住? 算算他赶来救场的时间刚好一个时辰。 这说明什么?顾非往要么打输了,要么临阵脱逃了。 燕妖妖无措地摸摸脑勺。她也不知道当时的情况究竟如何。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九方幕明白,只道“出去传话。” “是。”燕妖妖拿着干净的棉布来到殿外。 大家焦急的神情多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你看,燕妖妖给九方幕搓澡了! 大家果然都有先见之明,知道燕妖妖不能随便领回家做徒弟,她是大家献给九方幕的人,入了内宫,也只能属于九方幕。 燕妖妖在各位奇怪的注视下轻咳了两声,道“仙君让晚辈给各位仙上传话,即日起,仙君将闭关三日。” 大家听到闭关二字,又不敢说什么。 虽然三日不长,但是作为天剑宫的掌权人顾非往失踪,天剑宫上下更是元气大伤,没有谁作主掌权,大家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堆烂摊子。 想必明日一早,仙盟各派就会派人来问候他们,关心他们,说不定还要欺负他们! “进来加水。”里面传来声音。 燕妖妖的脸一红。 害,这么多仙者在场,就不能给她留点面子啊! 燕妖妖回到内殿,勤恳地加着水。 九方幕蒙着眼睛在水里享受。 三日后 九方幕出关。燕妖妖终于解脱了。 她三天没有吃饭,饿了就吃九方幕放在屋里的丹药,甚至吃上火,。 上火没饭吃事小,担心九方幕炼功时把缚在眼睛上的发带弄掉活活烧死自己事大。 所以,她除了吃丹药,就是蹲在九方幕的身后悉心照看,双手时不时就会替他扶扶发带,确保他的眼睛是缚住的状态,不会降灾的情况下才安心。 今辰,朝阳升起。 九方幕把缚着双眼的发带摘了! 摘了.....吓得燕妖妖直接从九方幕的背后用双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的九方幕愣住。 燕妖妖还没有撒手,捂得紧紧的。 九方幕只说“拿开。” 燕妖妖惶恐“等一下,我捡起来重新给您缚上。” 瞎了三天已经够难受了,还要他缚上? 九方幕握住燕妖妖的一只手,无情丢开。 燕妖妖瘫坐在床上,那姿态神情,像极了被欺负的小可怜。 九方幕侧过脸来,深邃的眼眸盯着惊慌的燕妖妖。 她估计也是被吓傻了,直接用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要是九重业火没有压住,她刚才伸出过来的手就该烧成猪蹄了,现在捂着自己的眼睛更是可笑愚蠢。 若要焚她,挡得住么? 九方幕没有时间和她闹,直接从榻上下来撤去结界走到外面。 天剑宫没什么变化。 三天前横陈在地上的尸体都已经被清理干净。 血迹也清洗过。 天上的结罩已然重新修补过。 看上去,真不像被魔族攻入过的样子。 紫玉朝着这边走过来,向他行了行礼“恭迎摘星君出关。” 想必殿外还有一大堆人等着道喜。 九方幕问“顾非往可有消息?” 紫玉摇了摇头“弟子派去打听的人都没有消息。” 没有消息。 “尸体也没找到?” 紫玉:...... 你师兄啊,你师兄啊,你就这么咒他死,他死了你想当掌门吗? 九方幕哼唧道“堂堂天剑宫的掌门,大难之际,却连一个时辰都没撑住......” 谁规定掌门就一定要撑住? 有时候肚子疼或者出招时草率了就要输啊! 紫玉避开这个话题,说“如今天剑宫无人作主,宫中还有很多事情都等着摘星君定夺。” 九方幕看着紫玉冷不防地问了句“你怎么不找你师父出关?” 紫玉抿着唇,这还要她说吗? 当然是请不出来啊! 九方幕走在前面“让大家集合到梦离山,带上足够的混天雷珠。” 紫玉额头冒了一大滴汗水。 这是,要带着人去炸她师父的洞府? 九方幕走了几步,又想起屋里还有个愚蠢又很危险的细作。 不能把她留在这里,要放到眼皮子底下。 “把里面那个人捎上。”九方幕分咐紫玉。 紫玉点了点头,就进殿把燕妖妖带了出来。 燕妖妖三天没有吃过饭了,此时饿得两眼昏花,脚力虚浮,走路的时候特别羞耻。 天剑宫弟子见了,都想笑。 燕妖妖跟在九方幕的身后。 她走得太慢了,九方幕就提醒她“不许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燕妖妖提着裙子,生气又无奈,只能艰难地走着。 很快便到了梦离山。 也就是夜辰君南宫鱼闭关的地方。 九方幕在外面发了一个传音进去,大概是叫夜辰君出来商量要事的内容。 但,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里面既没有动静也没有回音。 九方幕没什么耐心,便对身后的人说“去,炸出来!” 身后的弟子都不敢。 好歹里面的也是位元君,炸出来,后果都要自负吧。 有几个长老看不下去了,走过来劝道“摘星君,混天雷珠的威力甚强,用不好,会伤到夜辰君的。” 九方幕不讲道理。 他只要他认为:“难道你们连混天雷珠也放不好?” 大家闭着嘴巴不说话。 这东西不好说的。 它威力极强,放这里一炸,整个梦离山都会夷为平地。 闹不好,就把元君炸死了。 “你去。”九方幕看着默默不作声的燕妖妖。 她难以置信地,动作机械地看着九方幕。 目光微动,眼帘一眨一眨地, 别啊,她就是来看个热闹的! 第19章 . 刺心 既然你不爱我就告诉我啊 燕妖妖摸着比人头还大的混天雷珠,思索了一会儿。 这东西应该叫做球吧。 混天雷球才配得上它的体形啊。 燕妖妖试图端了两下,结果没有端起来,身后的弟子更是默默看着不讲话。 她又找了一根木头去撬。 大家还是看着,不说话。其实心里都明白,九方幕也不想炸毁夜辰君,但是人都来了,又想找个台阶下来,那就只好让燕妖妖先表演一番。 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 极力配合的燕妖妖,失手把混天雷珠撬动了。 不仅动了,还直接从斜坡上滑走。 众人慌了神,大叫不好,手忙脚乱地开始防御,就是没有人敢去拦阻。 燕妖妖突然意识到自己坏了大事,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错,她不知天高地厚地追着去捡...... 原本悠闲的九方幕准备看看戏就回去的,但没想到燕妖妖把一颗混天雷珠滚下了山,居然还追着下去! 这么傻的细作吗? “回来!”九方幕喊道。 燕妖妖跑得太急没听见,还在努力追珠,心里想着,这东西一定很贵吧,要是丢了她赔不起!无论如何都要捡回来才是。 九方幕眉心皱成一团。 只能举起一只手,掌心对着天空,金色的印纹打开,厚重而坚实地设下一道结界,将半座梦离山罩在其中,包括正在追珠的燕妖妖也没能逃离。 燕妖妖撞在了结界上,整个人弹了回来。 屁股摔的有点疼。 她眼睁睁地看着混天雷珠滚下山,不过片刻,就在山下轰地一声,炸了。 眼前一片迷雾,烟尘滚滚,轰声隆隆。 燕妖妖瘫坐在地上,好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所以,混天雷珠它爆-炸了? 如果九方幕不设下这个结界,她就炸成了肉泥了? 燕妖妖后知后觉地回头看了九方幕一眼,他一只手举过头顶,掌心托着一个极华丽的大印,神光缭绕,笼罩着大片区域。 立于光晕下的他墨发飞摇,衣带飘扬,像极了天神,威势无极,令人生敬。 当四周的烟尘散尽,眼前一片清朗,半座梦离山已被夷为平地,留下的这块是九方幕护住的。 众人虚惊场。 个个都握着拳头,回想种种。如今立在一半山头往下面看,此情此景,着实令人发汗。 大家又把目光落在燕妖妖的身上。 好可恨的女子! 好歹毒的女子! 真想当众处她以极刑,以平众愤。 她知不知道,她差一点就把天剑宫团灭了! 九方幕慢慢落下手,托在掌心散落的大印也缓缓散开消失。 这时,紫玉大喊一声“师父!” 所有人都顺着紫玉的声音看去。 裂开的梦离山,惊现两个人。 一个白衣清贵的男子,怀里抱着一个红衣粉琢的女子,他们交首相偎,紧密地贴为一体。 燕妖妖从坡上慢慢爬上来,靠近一看。 才发现使他们紧密不分的拥抱,乃是一柄长剑。 男子握着剑柄从女子背后贯穿两具身体,直直地刺穿到他的背后,使之连接不断。 再看看那女子,颇有几分眼熟,似在哪里见过。 突然,燕妖妖的衣袖动了动。 里面的蚂蚁精灵钻了出来,它轻轻地摇着两根触角,眼里刻进了剑穿身体的二人。 “不!”一声大呼。 小精灵抬起头,从体内逼出了一道怨气。 那怨气形成人的模样。一袭红衣,手上挂满了珠宝。 “南宫鱼!”卫妩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 卫妩的怨气已经凝成了精魅,从古境之地出来了。 大家更没有料到的是,南宫鱼居然已经死了。 而他怀里抱着女子就是卫妩! 九方幕也没想到,南宫鱼说的闭关,竟然是带着卫妩的尸体殉情了。 他也不明白,南宫鱼明明恨极了卫妩,也不喜欢她,甚至为了杀她证道,假装答应要和她成亲,把她从梨花谷骗到天剑宫,大婚行礼之际,将之推进了千诛阵里..... 既然恨极了,为什么又要偷偷地藏着卫妩的尸体,又为什么要用白霞剑与卫妩连在一起? 他不懂,人类嘛,最是复杂又无趣的东西。 九方幕也不想去追究这些与他无关的事,他倒是想跟南宫鱼一样,可以用自己的剑捅死自己。 然而,他没有成功。 他死不了。 卫妩飞到南宫鱼的面前,绕着依偎在一起的两具尸体,冷笑。 最后,她停在了自己尸体的身后,这个角度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南宫鱼死之前的神情。 他是痛苦的。 他靠着卫妩的耳朵,似是说了许多话给她听。 真可笑,说给死人听。 卫妩的目光慢慢落在了南宫鱼手里的白霞剑,她以前见得多,这白霞剑出鞘的时候,霞光万丈,剑柄白玉所制,温润又通透。 卫妩笑着笑着就哭出来了。 她弯下腰,握住南宫鱼紧握的剑柄。 “你知道我在千诛阵里时有多后悔吗?我在想,与我梨花谷安度百日的南宫鱼,他说着一生一世只爱我的那些话,为什么,都是骗我的?当我受够了那一千剑的凌迟后,我才想起来,你从一开始就对我说过的话,你说;我的喜欢于为你而言不过是微乎其微的感觉,它既不贵重,也不能长存。所以,从一开始就是我在强求,是我自讨苦吃,罪有应得。” 她啜泣着,眼泪落在了剑柄上。润湿了上面的玉。 最后,她握着剑,狠狠抽出来。 失控地大声咆哮“既然你不爱我,那就告诉我啊!你记不住梨花谷养伤的事情,也不要紧,只要你告诉我,我就不纠缠了,我又不差你这一个负心的男人!可你为什么要装着记得,然后骗我说,你要娶我?” 白霞剑抽离的时候,两具尸体终于不再靠在一起,卫妩倒在了地上,而南宫鱼的尸体还跪着,保持着刚才的动作。 卫妩的尸体倒下后,就化作了一缕灰飞散尽。 而南宫鱼因为修为还在,暂时保持着肉身不腐。 紫玉站在不远处,着实替他们捏了一把汗。 “师姐......”紫玉喊道。 按辈份,卫妩是她师姐,那时候,她还小,卫妩已经跟她说起,她喜欢上师父了。 紫玉那时并不明白,她说的喜欢是什么。 直到,卫妩叛出天剑宫,成为天剑宫不耻的弟子后,她才明白,那份喜欢与其他弟子的喜欢是不一样的,也是不被允许的。 卫妩看了紫玉一眼。 “师父他后悔了,你也放过自己吧。”紫玉规劝。 “他后悔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以为死了,我就原谅他了,不恨他了?”卫妩握着白霞剑,慢慢地抵住了南宫鱼的胸口:“我就想看看,他有没有心!” 眼看卫妩就要剖出南宫鱼的心,弟子和长老都急了。 “孽畜,不得放肆!” “胆敢对夜辰君不敬,我必让你痛苦万倍。” 卫妩根本不理会他们的声音。 她真的剖了南宫鱼的心,那些人也没有冲过来让她痛苦,只是在那边急得跳脚。 一个两个都看着九方幕。 “摘星君,这妖孽侮辱我派元君!” 九方幕看在眼里,点点头,他知道啊。 “还请摘星君快杀了这妖孽!保住夜辰君的道体。” 九方幕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他看着卫妩捅得挺开心,也不好意思去打断。 他爱说实在话,比如“急什么?南宫鱼以前不是比这更过份!就当报应吧。” “......” 难怪九方幕强大却成不了掌门,他一点都不护短! 他不配! 九方幕可还记得,卫妩一袭嫁衣,倒在了千诛阵的样子,双手血淋淋地在地砖上滑动,嘴巴一张一合,却硬是说不清一个字。 他当时来得晚,也不知道情况,闻到血腥味就走了,也不知道后面的事。 他这种无情的人看了都觉得过份,可见是真的很过份。 就让南宫鱼多受几剑吧。把欠别人还回去。 最后,卫妩把南宫鱼的道体捅成了碴子。 天剑宫表面骂骂咧咧,却没有一个人上去干架。 九方幕说:“差不多就行了,纵容你这么长时,也算公道,但不要蹬鼻子上脸。我脾气不好,下手时也没轻重,你要是还想投个好胎,最好识趣地滚。” 他终于说话了。 但是用这么冷的语气说这么温和的文字,听得众人也是一愣一愣的。 卫妩笑了笑,将白霞剑举了举“这东西我想拿去掏粪,不知摘星君给不给?” “不给。”铁面无丝,守原则,这就是他九方幕。 卫妩解气了,也就把剑扔在地上,哼了一声就化作一缕白烟消散。 九方幕指着那团肉碴子,说“原地挖坑埋了,再立个气派点的大碑。” 就这样? 无情! 真无情。 而后,九方幕过来拎起入戏太深的燕妖妖:“走,回去算账?” 燕妖妖蒙了。 账? 什么账? 哦,难道要赔他一颗混天雷珠和半座梦离山? “仙君,三千万的银票够不够?”燕妖妖从怀里掏出一沓聂玄衣收买她时给银票。 九方幕看着面前晃眼的银票,眸色更深了几分。 果然是奸细,被收卖了才有这么多钱。 但就是不够聪明啊! “先回去算算。”他说着,就把燕妖妖的银票夺走了。 燕妖妖看着滑离指尖的银票,鼻子酸酸的,她最终又变成了没钱的人。 没钱还怎么逃出去啊? 第20章 . 灵缘 以后啊都不需要刻苦修炼,躺着都…… 天剑宫一时没有了掌权人,人心惶惶。 死了一半弟子本就万分悲痛,活着的一半还闹着出宫,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如今顾非往不在,南宫鱼又死了,所有的担子就落在了九方幕的身上。 本就暴躁的九方幕就更加暴躁了。 燕妖妖蹲在一旁,默默收拾着他刚才扔得满地都是的简书和毛笔。 紫玉两只手交叠放在腹前,顿了顿,又说“陈国的聂氏小公子聂莲生请准离宫。其理由是他姐姐聂玄衣在此次大战中被杀,要回去安顿。” 九方幕坐在地上,一条腿屈起,手里的星落剑在空空无物的桌案上砍了两下,砸出了许多漂亮的小星石,他正数着上面掉了多少颗。 紫玉也不管他听不听,答不答,只能把手上的事情一一上报,拿不拿主意都听他的。 如果九方幕也不管天剑宫了,紫玉也想收拾东西离开,反正她的师父已经死了,抚月君也是凶多吉少,过几日的天剑宫必会被其他宗门收回。 她可不想过那种被人挑拣的日子,趁现在能走就早点走。 燕妖妖把收好的东西放在旁边的案上,听了这么多,她对天剑宫也没信心了。 九方幕抬头看了一眼紫玉:“你这态度也想出宫?” 紫玉愣了一下,转而笑了笑“没有。” 九方幕知道她有,但没兴趣想揪着这件事情不放。 他说:“像聂莲生这种情况的弟子可以放行,其他的一个也不放。” 紫玉的心头好像被九方幕打起了火花。 他这是要管事儿了? 九方幕推了推桌上的星石,说“过来把这里收拾干净。” 燕妖妖连忙走过去蹲在他身边,手掌将桌上漂亮的星石头都扫到一只罐子里盛起来。 九方幕说:“明天举行灵缘测试,后天放行。另外再加派人手出去寻找顾非往。” 紫玉又是一愣。 “灵缘测试?”弟子都要闹着回家,还举行这个? 谁会信啊? 九方幕知道紫玉她担心什么,他也是要面子的人“你出通告的时候,就说灵缘达到百分之五十的都可以挂我到的名下,当然,想学东西的,最好是跟灵缘百分之八十的殿主。” 紫玉眨巴眨眼,九方幕能作出这么大的牺牲? 以前大家想挂在九方幕的名下成为他的弟子,可惜他从来不给别人机会。 “是,弟子这就去安排。”紫玉就怕他突然后悔,兴奋地跑出去安排这件事。 即使没有抚月君、夜辰君,只要摘星君还在,并且能够挂上他的名下,哪怕天剑宫遭逢大难,弟子们还是愿意留下来,并且为之努力。 这样,天剑宫就还有希望,还能培养出更好的人才。 紫玉出去后。 燕妖妖也把屋子收拾干净了。 九方幕见她心不在焉,便说了句“你明日也要参加灵缘测试。” “哦。”燕妖妖抱着罐子,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句。 这大概是最坏又最好的结果了...... 她心中还有聂莲生留下的一句话:无论怎样,都一定要好好修炼,至少要可以保护自己。 想到聂莲生! 燕妖妖就忘不了他挡在自己面前的坚毅与强大,也忘不掉他背后被灼伤的肌肤,血肉模糊。 是夜。 燕妖妖抽了个空。她在九方幕的屋里偷了一些乱七八遭的药去见聂莲生。 聂莲生的屋外守着聂氏的人,她站在门前有点紧张,聂家的护卫像一尊尊铜雕像,古板又庄严。 燕妖妖握着手里的药,这样出身的人,远远高于她这辈子都达不到的巅峰,她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 她踟蹰了一会儿,才推门走了进去。 聂莲生一袭白衣,额头缚着一条白布,清贵优雅,沉着稳重,他这是为他死去的姐姐披麻戴孝了。 “师兄,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燕妖妖安慰道。 聂莲生看上去并不哀伤,他盯着燕妖妖的额头看了一会儿,道“谢师妹关心。” 燕妖妖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连忙将手里一堆不知道好不好用的东西推出去:“这是我从摘星殿带出来的,我也不知道它们怎么用,就都带了些。” 聂莲生拿起一只瓶子,这随随便便一瓶,都价值不菲。 燕妖妖这小姑娘的运气,当真是好到了极致,这么随便就能得到这些丹药。 “听说师妹明天也要参与灵缘测试?” “嗯。”燕妖妖捏了捏手指。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 “听闻此次挂名的还有摘星君,你与他素有缘份,此次灵缘测试也绝对可以匹配上。”聂莲生将一颗药丸倒了出来,瞧清楚后,提醒浑不在意配不配得上九方幕的燕妖妖:“张嘴。” 燕妖妖刚想问为何,聂莲生就着药丸把手递过来,一颗微微苦涩的药料塞进嘴里,冰冷的指尖轻压住她的唇,他淡淡地说:“这是增长修为的药,吃了对你有好处。” 说着,又把那些瓶子的药一个一个过目,再摆到燕妖妖的面前“我都看过了,适合你吃,自己留着吧。” “我。”她是来讨好他,感谢他救命之恩的。 他突然对她这么好,燕妖妖这眼睛就酸起来了。 他要离开这里了。 以后就见不到了。 如果还能再见,她一定是足够优秀,足够强大。否则除去了天剑宫这个尴尬的身份,她和他连师兄妹的情份都没有。 想到这里,燕妖妖的眼睛都红了。 “怎么了?”聂莲生有点不知所措。 燕妖妖不好意思地埋着头,抹了抹眼睛,狡辩称:“眼睛,睛眼进沙子了。” 她一边揉着,一边起身走:“师兄,你明天有空去看灵缘测试大会吗?” “我会去看你的。”聂莲生没有犹豫。。 他不看别人,就是去看看燕妖妖。 燕妖妖突然哭着笑起来,后退的时候在门槛上绊了一跤。聂莲生想叫她也来不及了,好在燕妖妖坚强,她扶着门框爬起来,笑着离去。 真是个可爱有趣的姑娘。 聂莲生合上了门,他摘了头上的白布条,扔在脚下踩了一脚。 伤心? 他高兴呢。 桌上盖着的白布一掀,下面是一张琴,这么开心的时刻,应该弹个曲子抒发一下。 欢快的琴声无不透着他的喜、形,妖,魅,欢,绝。 因为屋里布了结界,琴音也只在屋里能够听见,外面的人根本听不到。 灵缘测试大会。 今年九方幕挂名招募,只要谁与他的灵缘是百分之五十就有可以成为他名下的弟子,大家满怀期待地上台与他匹配。 因为九方幕的性子着实古怪,很难有人的灵缘能配到百分之五十。 紫玉看着旁边记录数据的小师弟,不禁摇了摇头。 到目前为止,灵缘最高的只有百分之二十,最低的就是百分之一。 这百分之一相当于送的,只要是天剑宫的人,测一测都有百分之一,因为他们都是天剑宫的人,所以,灵缘为百分之一。 如此残酷的数据让大家有些灰心。 合着,就算挂名也配不上他啊。 这时,轮到燕妖妖了。 她本来是想随便选个仙上挂名学习的,但没想到她上场之后,其他仙上都关闭了灵镜,只留下九方幕一人的灵镜亮着赤色的光芒。 站在台上的她有点尴尬。 被这么多人拒绝,太惨了。 这要是去九方幕那里配个百分之一,那岂不是要被扫地出门了? 燕妖妖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走到九方幕的灵镜前。灵镜灵镜,自然是以灵力呈现的一面长身镜,测试的人站在镜前将自己的右手掌伸出去,触摸镜中的自己,测试数据就会显示。 燕妖妖立在灵镜前。 深吸了口气。 就在伸出手的同时,镜中的她与现实里的她掌心对准了掌心,赤色的光变得更加明亮。 在场的长老和资历较老的仙上都站了起来。 弟子们更是目瞪口呆。 一向不急不燥的九方幕也有点坐不住。 紫玉激动地拉着记录数据的小师弟上去查验,让他仔细看看灵镜的反应:“这是不是百分百灵缘?” 小师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剑宫千年的历史,就没有谁在灵缘测试上有百分百之说。 他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辨真扩放镜,从上看到下检验,这颜色,这契合度......几乎完美的数据。 “百,百分百灵缘。”小师弟说出这话,自己都不信,自己年纪轻轻,就遇到百分百灵缘的两个人。 燕妖妖并不知道百分百意味着什么,其反应很是没劲儿,她也不想成为九方幕的弟子。 九方幕也不信这东西。 但不给否定。 既然出现了百分百灵缘,就当给后面的弟子一个鼓励,让他们继续努力。 紫玉激动动地走下台,对参选的弟子说“大家也看到了,这世上是有百分百的灵缘度,请大家一定要相信自己。” 一时间,大家都像打气的人,兴奋地冲上去试。 几十个人下来,有八九个人与九方幕的灵缘是百分之五十。 他们荣幸地挂在了九方幕的名下,但是学习交给了紫玉。 至于燕妖妖。 九方幕迟迟没有安排她。 等到最后,大家都在猜测“这种百分百灵缘,收徒弟可惜了,结为道侣才对。我想摘星君把她留到最后,也是这么想的。” “多半是要结为道侣了。” “啧啧,我可太羡慕燕师妹了,平平无奇,摇身一变就成了摘星君的道侣,以后啊都不需要刻苦修炼,躺着都能飞升啊。” 第21章 . 侍婢 要说百分百灵缘之人,收做徒弟确…… 道侣? 要说百分百灵缘之人,收做徒弟确实可惜了。 九方幕想了想,道侣这种不思进取的捷径可不能让这些人引以为傲。 比之道侣更讽刺的陪伴,便只有一个“贴身随侍。” 清润的嗓音拉得不轻不重,字正腔圆地咬出这四个字。 紫玉愣了一下。 燕妖妖还没听明白。 九方幕又补充“贴身随侍需负责照顾我的日常起居。” 众人恍然大悟,原本期待的神情忽然垮下来。 摘星群居然把百分百灵缘的人收作丫鬟? “你也可以拒绝我。”九方幕看着并无表示的燕妖妖,淡淡地说了句。 此言一出,空气都安静了。 燕妖妖抿着唇,思绪纷飞,慢慢的才意识到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看似有权拒绝,但拒绝后的她就彻底没有了退路。 如今,也只能顺着藤爬了。 “我愿意。” 她愿意在修仙界里当个小婢女,没关系,活着就成。 就这样,燕妖妖以正经的小婢女身份,堂堂正正地住进了摘星殿,以照顾九方幕的日常起居为己任。 可笑的是,即使她混成了这般境地也依旧有人羡慕她飞上了枝头。 大家都说她有机会从小婢女翻身成为九方幕的道侣,至少在这个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与他百分百灵缘匹配的女子了。 听到这样的话,燕妖妖更惆怅了。 搞不好哪天九方幕寂寞了,想找个道侣,肯定第一个要从她下手啊! ...... 第二天,聂莲生带着他姐姐聂玄衣的尸体离宫。 燕妖妖特意跑去相送。 聂家派来的人很多,燕妖妖好不容易才挤上前,看见聂莲生扶着棺材,神情悲戚,她也有些难过。 紫玉负责放行,清点完毕后,便将命牌还给了聂莲生。 说了几句赠别离的话。 聂莲生拱手作揖,拜她恩典,便扶棺轻轻拍了三下。 聂家侍卫扶起抬杠,从天剑宫侧门离开。 燕妖妖跟着这些人慢慢走着,目光一直凝在聂莲生的身上,若她此时也能化作一阵风随他离开就好了。 终于,聂莲生放慢了脚步,让其他人抬着棺先离开,他回头看了一眼依依不舍的燕妖妖。 那是个,长得特别清丽又无辜的女子。 人群里呆呆愣愣的,性格并不出色,但你只要盯着她的眼睛看上一两三眸,你就会被深深她吸引。 “师妹是有什么话要说?”聂莲生问。 燕妖妖移动的脚步猛地一收,停在人群里,目光灼灼地看着聂莲生。 她是有些话,但她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我......” 她想说,是否还能再见面? “燕妖妖,摘星君召你过去。”一位女弟子匆匆走了过来传话。 燕妖妖捏着拳头的手缓缓松开,她看着聂莲生,聂莲生也看着她,千言万语却是相顾无言。 聂莲生莞尔一笑“师妹,今后要好好修炼,等你出师了就到陈国来找我。” 燕妖妖惆怅的面容终于有了笑意。 他叫她去找他,是不是代表,他们还能再见面? 燕妖激动的没有更好的词语,傻傻地应着“好,好。” 她一定会好好努力的,变成更好的自己,再与他相见。 得到了聂莲生的那句话,就好像是最重要的人许了一个美好的诺言,她小心翼翼地藏在了心里。开开心心地往回走,心田也盛放了繁花。 摘星殿 九方幕看着心花怒放的燕妖妖,有点厌恶。 当了她的婢女就这么欢喜?以为这样就有机会睡他? 可笑! 九方幕一只手支着头,另一只手轻轻地在桌案上敲着。 他目光冷清厌世,看得人不寒而粟。 燕妖妖抿了抿唇,悄悄地把心里的那份欢喜藏好后,问“仙君召我来有何分咐?” 九方幕想了想。 他能有什么事? “今日是你成为侍婢的第一天,有几件事情我要你明白。” 燕妖妖在他面前乖怂的很,他说什么,她都点点头。 “第一,百分百的灵缘并不能代表什么。我不满意的时候,一样会弃了你。” 无情的仙人! “是。”她记住这点了。 “第二,侍婢就是侍婢,要安份守己,譬如,献上自己之类的蠢事,你最好别犯!” 燕妖妖的嘴角抽了抽。她是那种人吗?只要他不威胁强迫自己。打死都不会献上自己啊! “是。” “第三,听我安排。”他的手指终于停下来,支着的头也端端地摆正,目光犀利地看着认真听话的燕妖妖。 从目前看,燕妖妖十分符合他的要求。 可能这就是百分百灵缘度的作用吧。 * 一个偏僻的小山村。 顾非往生无可恋地坐在院子里。 可怜仙门第一雅士,身上的白袍竟比擦桌布还脏,长长的头发比稻草还乱! 姬无雨正拿着一块帕子从盆里打湿了水,拧得半干就给他擦脸。 “抚月君,你有十天没洗澡了。再如此,我怕自己受不了弃你而去。”他下手有点重,但碰到顾非往眼周时又很轻,身怕弄疼他的眼睛。 顾非往没有说话。 他这十天,一直处于黑暗。 他忘不了那天晚上的事,仿佛自己已经死了。他浑浑噩噩的,甚至几度自尽,要不是姬无雨用丝线操控着自己,他可能走路的时候跳崖了,吃饭的时候用筷子戳喉,小溪边沐浴的时候就淹死自己。 以至于,姬无雨很小心,很小心地照顾他。 因为太小心,姬无雨也很累。 他曾经最仰慕的仙门第一雅士,现在整成这副样子,越看越不喜欢了,长情可真是个屁啊。 “顾非往!我是真的会把你丢下不管的。”姬无雨捏着帕子,叹了口气。 他就一个要求了“今晚我会帮你洗澡,你要是反抗,我就让你光溜溜地给全村的妇女看便宜。” 即使如此狠话,顾非往听来也无动于衷。 姬无雨无奈。 为了把他洗成自己最喜欢的样子,姬无雨也是用了一些特殊手段的,他把顾非住用五条傀儡丝线捆住手脚,还有脖子...... 姬无雨拿着澡巾给他擦着身体。 他苦笑着说“有时候,我还真想把你做成一个傀儡,我要你往东,你就不敢往西!” 可是那样的顾非往就没有灵魂了啊。 没有灵魂的顾非往,他一点都不喜欢。 姬无雨的手停在了他的胸前,忍不住笑起来“顾非往!等我恢复原身以后,你可要对我负责啊。” 顾非往没有作声,眼睛一直闭着,因为伤口未愈,姬无雨给他上了药就用白纱敷住。 姬无雨自言自语地,不管他答与不答,有什么便说什么。 “等我找到时光锁,改变结局后,你便跟我去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好不好?” 顾非往的脸终于侧了侧,有了微妙的反应。 “时.光.锁?”他沙哑开口。 这是他从天剑宫出来后说的第一句话。 姬无雨依旧欢欢喜喜地替他擦着身子,回答“是啊,时光锁可以回到过去的任何一个时间,改变最坏的结局。” 擦着身子的手忽然一停,姬无雨低下头,靠在顾非往的耳边:“我那么在意你,拿到时光锁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回到魔族攻入天剑宫的那晚,留住你那双清冷明澈的眼睛,好教你看看我本来的样子,想来,你一定满意。” ......原本还有一丝生气的顾非往又无声了。 天知道他现在被一个男人压在桶里洗澡是什么羞耻的事情,还听一个男人说这些骚气的话, 他若能重见光明,第一件事应该是弄死姬无雨! 把他抚月君的颜面一丝一缕尽数找回来。 天剑宫 燕妖妖做了十几日的仙婢感觉还不错。 九方幕总是神出鬼没,很多时候也不用她随身伺候,若大的摘星殿,她都是自己玩自己的。 偶尔去紫玉那里看看,被挂在九方幕名下的弟子已经开始修习内门功法,还有精绝的本门剑咒。 燕妖妖羡慕地抱着红柱,默默地看着。 衣袖里的蚂蚁忽然探出一个脑袋,触须动了动,说“你羡慕他们?” 燕妖妖愣了一下,总觉得这声音不太对。 它很魅惑,很勾人。 这好像是...卫妩的声音! 燕妖妖吓得转过身来,盯着跳到手掌心的蚂蚁:“你的声音......” 蚂蚁在她掌心摆出一副撩人的侧躺姿态,一只手还支着头,真是人模蚁样,怪可爱的。 “是你师祖我。”卫妩借着蚂蚁的身体说话。 “你...真的是师祖?”燕妖妖震惊,又怕别人发现这个秘密,赶紧带着蚂蚁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停下来。 确定没有人看见她们以后,燕妖妖才把手指一根一根地打开,里面的蚂蚁甩着触须,悠闲地打量着她。 “不用怕,九方幕看到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卫妩安慰惊慌的燕妖妖,莫要大惊小怪。 可是......卫妩活着的时候就让天剑宫的人恨的咬牙切齿,死了又毁掉南宫鱼,天剑宫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不怕才怪呢。 “师祖,你怎么会变成小精灵?”燕妖妖不解。 “这灵宠原本就是我的,只是我死得时间太长了,长到没有好好照顾它,慢慢的它就把我忘了。”卫妩想到这里就有一肚子的气。她两只前脚插起了腰“可恶的小东西居然背着我到处托关系离开。” “......” 卫妩说“好在最要紧的关头,我附在了它的身体里。因为要把它的灵魂完全控制,我需要足够的时间休眠,所以你也没有发现我。如今这小身体已经完全属于我卫妩的了。” “......”师祖,你可是大美人啊,变成一只灵宠真的甘心吗? “以后,你好好供养我,我让你称霸整个故洲!”卫妩的口气吓死人 燕妖妖哭笑不得。 卫妩在她掌心一跳“你不信我?” “卫师祖,我现在只是一个小仙婢,事事都听九方幕的安排,自由都没有又何谈称霸故洲。”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的话,况且,她也没有那个雄心。 “你手里的牌不错。”卫妩一只手托着下巴,给燕妖妖提了一个建议“我教你合欢宗功法,你拿下九方幕的元阳,只需一次,你就能连跃三阶,领先刚才那群弟子三十年。” 燕妖妖瞪大眼睛。 卫妩甩甩脑袋:“怎么样?心动了是吗?” 第22章 . 忠诚 可叹她第一次向九方幕献上绝对的…… 取得九方幕的元阳连跃三阶? 直接元婴也不敢啊! 燕妖妖用劲摇头,差点把脑袋从肩膀上摇下来。 首先她不想走这条根基不扎实的路,其次那样做会死人。 她可不嫌自己的命长。 “有我在你怕什么?”卫妩鼓励燕妖妖。“难道你想一辈子做他的婢女?” “我不想......”谁想当婢女呢? “既然不想,那就听我的,过几日我去找些合欢宗的秘籍来给你。这世上,什么都靠不住,唯有至高的功法可以称霸天下,自我快乐,其他都是虚妄。”她心潮澎湃的讲着大道理,而那一半的情绪却都来源于她悲惨的遭遇。 或许是被南宫鱼伤透了心,才看破了一切爱恨痴狂,明白了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 她说“我一定会把你打造成故洲大陆最强的女修!” 燕妖妖笑了笑,也不知道说什么。 她有自己的看法,多说又怕引来天剑宫的人,只得闭上嘴不再作声,让卫妩先说个够,说够了她就不想说了。 听了半天。 都是卫妩的宏图霸业,她这辈子不能实现的事情,便想找个人来替她实现,而燕妖妖这种起点最低的人便是她的目标,也是她的寄望。 终于,卫妩疲乏了,她只能钻进燕妖妖的衣袖里继续休眠。 燕妖妖看着自己的手臂若有所思。 如今她身上带着合欢宗的叔祖,恐怕不太好,要是被天剑宫的人知道了,她还混得下去吗? 虽然卫妩说九方幕看到她都会睁只眼闭只眼,但保不齐,现在开始讨厌她了,特别是窝藏她的燕妖妖。 这可真是一个烫手的东西。 这天。 九方幕回来了。 自从燕妖妖住进摘星殿,就很少能蹲到九方幕回来过夜。 不少仙女因此还拿独守空房的四个字来嘲笑她。 燕妖妖不以为然。 在这天剑宫里头,没有什么事情比独守空房更自在快活的了。 就像现在,她从门外折来一束鲜花插在了天青色的泥罐子里,手指在上面摆摆弄弄,嘴里含着一颗丹药,好不惬意。 这个大殿,无论哪一处都是她喜欢的风格。 以至于九方幕走进来时怔了怔,他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比之以前,更像一个神仙住的地方。 燕妖妖见他回来。连忙上去沏茶。 九方幕坐下来,看了看屋里的摆设,还有放着丹药的架子,上面挂着青色的竹签,每一个竹签都写着字。 无聊的燕妖妖每天吃着丹药,也能分得清楚什么丹有什么功效,便给它们分了一个大类。 还有后面的大圆窗,不知何时多了一瓶花,瓶身很瘦挑,只插了两支莲蓬,一片莲叶,而且还是风干的,月光下,干花瘦瓶别有一番空寂的味道。 就连香炉里的香料都换了,是九方幕从未闻过的气味。 “什么香?”九方幕问道。 燕妖妖将茶杯递上前,回答道“云上碧甘。” 是一种让人闻了心情舒畅的香料,甜甜的,心情自然而然就会变得极好。 原本厌世又暴躁,回来准备发火的九方幕变得很平静,看到屋里收拾的整齐,比之前那些婢女收拾的屋子更温馨,就不想生气了,也不想为难功不可没的燕妖妖。 “这茶......”九方幕喝了一口茶水,舌尖觉得这味道极清淡,但回味却浓烈异常,甚是好吃。 “是果茶,我在抚月君门前看到一棵树,它只有在月光落下的时候才会开花结果。”燕妖妖见那金灿灿的东西看着好看就摘了一个下来玩赏,越看越好吃的样子就咬了一口,结果味道奇好,她就想着用它煮茶喝,想来九方幕也会喜欢的。 果然,九方幕喜欢。 因为事事都顺他心,这九方木开始点焦躁。 百分百缘度的燕妖妖已经撑握了他的全部喜好。 这不是什么好事。 为了不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外,他还需要假装不喜欢。 九方幕把杯子落下来,一副冷漠的表情“难闻。” 燕妖妖的笑脸一瞬间垮落下来。 没有办法了,每个人的口味不一样,有时候也会失策。 她只好快点收拾好桌上的茶水,忙道“我这就去换。” 等燕妖妖换好茶水来时,屋里有个黑乎乎的大东西正与九方幕面对面。 “本座一直在找的人,原来是阁下,我看阁下也并非真心维护正道,不如加入我族,与我合二为一,称霸三界!”黑乎乎的东西声音就像关在坛子里的□□。 九方幕和燕妖妖都觉得难听。 想把它的嗓子撕开用刷子刷滑溜! 燕妖妖刚好端着茶站在黑乎乎的身后,一时难以越过去走向九方幕。 她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跑,这东西看起一很危险,不是她能处理的东西啊。 如果就这样跑了。会不会被九方幕按一个临阵脱逃的罪名。 九方幕端坐在案前,看着面前的黑乎乎,道“合二为一?呵…真是丑不自知!” 黑乎乎的东西被激怒:“你说谁丑?” 身上的魔气外溢,笼罩了整个大殿。 燕妖妖眼看那魔头就要扑向前面的九方幕,便端起一壶热茶砸了过去。 滚烫的水落在了黑乎乎的背上,奔向九方幕的步伐一停,转身用灯笼般的眼睛盯着燕妖妖。 燕妖妖吓得贴紧大门,退无可退。 这时,黑乎乎的东西凝出一个浓黑的魔雾手臂,汹涌澎湃的朝着燕妖妖的方向拍下来。 燕妖妖本能地抬起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 她原以为,自己要丧命在真正的魔爪下,死的样子也会很难看。 可叹她第一次向九方幕献上绝对的忠诚就要牺牲了。 不值得!真不值得! 唰! 星落剑从九方幕的指尖弹了出来,凌厉猖狂地在半空切断了那条魔气凝成的手臂。 一声凄厉的犹如闷在老坛里的惨叫声后,那团黑乎乎的魔物就化作更多的触手在大殿扫动,胡乱攻击。 九方幕从容地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燕妖妖。 那触手只要碰到他的身体就会消散。 直到他停在了燕妖妖的面前,把沉甸甸的星落剑交到她手上。 燕妖妖有些回不过神。 剑?给她? 何解…… 想到刚才她命悬一线时,是九方幕救了她,现在他又在重重危机里从容走来,在她面前,在她掌心放了一物。 “真要帮忙,就要动动脑子,或者问问我,对付这种东西应该用什么方法。”九方幕说着,便抓着她握剑的手,向前推了半圈,对准了黑乎乎的东西。 九方幕此时就站在了她的身后,控制着她握剑的手势。 他微微低下头,下巴抵在她耳边说“作为我的侍婢,以后这种事情还有很多,今天就当练练手。” 燕妖妖不明白。 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那团恐怖的东西,身体不住地颤抖。 不会吧! 九方幕要让她去制敌? 他贴着燕妖妖的耳朵极近,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就会喷在上面,她觉得痒,忍不住挠,挠不了就把脸微微一压,如此便是主动将脸贴到九方幕的唇上。 他不会觉得她不正经吧…… 而被触碰的脸皮有点热,好像有一团火要从心底烧起来。 因此,燕妖妖抖得更厉害。 心里很慌乱。 九方幕怕她再次耍流氓,便扬起了头,挺直了背,没有再靠她耳朵那么近让她故意蹭。而是握着她的手臂盯着前面的黑乎乎,说了句“刺他的右眼,那是心脏!” 话音一落,燕妖妖感觉自己像一一支从弓上离弦的箭,势如破竹地射向黑乎乎的眼睛。 那一瞬间,她手上的剑在掌心不敢松开,身体轻的像蝴蝶顺着强大的灵浪飞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星落剑刺进了黑乎乎的右眼。 一片血浆喷来,星星点点地溅落在了她的手指上。 眼前的黑乎乎惨烈尖叫,挣扎了片刻,最后消失在大殿。 留下几片乌鸦的羽毛飘落在地! 燕妖妖也从半空跌在地面,随着星落剑砸了一地。 九方幕看着被魔族打乱的大殿,有点烦躁。 便放了一把幽火烧了这里的羽毛。 燕妖妖惊魂未定。 回忆刚才,自己是被九方幕扔出去的,而且扔得极准,一击击破。 九方幕走到燕妖妖的身旁,将星落剑捡起来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白布边擦剑,边走到大圆窗下。 好好的莲蓬已经被打烂,全然没有空寂的美感。 “你刚才是算准了我会救你,所以豁出去了?”九方幕淡淡地问着。 燕妖妖从地上爬起来,她额头到现在还有汗。 “不是。”燕妖妖当时就是手痒,看到那东西奔向了九方幕离自己远,也没注意她,所以就偷袭,结果失败了。 “那便是你忠心护主?”九方幕的目光悠悠转来,立于圆窗下的他,更像画里的人,赋有绝对的层次质感。 这种时候,燕妖妖也只能承认这个初衷。 “是。” 九方幕将擦干净的星落剑递向燕妖妖:“那样最好。” 燕妖妖过来扶住了剑,剑很重,她需要很大的力气才能拿稳。 九方幕说“明日出宫,你随我同行。” 第23章 . 小姐姐 看见她,要叫小姐姐 燕妖妖准备了两个包袱,里面都是九方幕需要的。 她一直以为仙君出门,应该讲讲排面。 但为什么...... 九方幕如此与众不同。 燕妖妖站在天剑宫的大门口,俯瞰着九千玉阶,还有流动的云雾,若是徒步走下去,估计要走到今晚月出。 她扶了扶肩膀上挂着的两个包袱,弱弱地问了句“走下去吗?” 九方幕摊出手,璀璨的星落剑便悬浮在她面前。 燕妖妖懂了,这是要御剑飞行。 但她还没练过这个,就在九方幕的凝视下缓缓地扶着剑,努力爬了两下,她想自己总能爬上去,然后踩着它想飞就飞的。 九方幕的凝视逐渐死亡。 燕妖妖的动作已经把他蠢笑了。 但他要忍住。 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单手提起燕妖妖的一只小胳膊,就像丢开一只小老鼠。 燕妖妖被扔到了剑上,他则轻轻一跃潇洒飘逸地跟着星落剑一起直入云霄。 耳旁疾风呼啸、云翻雾涌。 燕妖妖狼狈地跪在剑上,身子弓成最难的弧度,眼睛紧闭,口鼻呜呜咽咽。 九方幕皱了皱眉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天上虐待小奶狗! 终于,他们一起飞落 燕妖妖不幸砸在在了一片花圃之中,等她艰难地爬起来时,头上已经插满了粉的、白的、紫的、蓝的小花朵。 九方幕收了剑,理了理衣袖就看到燕妖妖这副迷人的样子钻出来,嘴角忍不住抽了两下。 燕妖妖还没缓过来, 九方幕就转头走在了前面。 燕妖妖捡起地上的两包东西,连忙跟在他的身后,走着走着,头上的花瓣就慢慢掉下来,她后知后觉地用手扫了扫才发现自己头上插满了鲜花。 她不是这么自恋的人...... 燕妖妖一路狂奔,追随着匆匆忙忙的九方幕。 路过的仙门中人,但凡见到星落剑的光芒,都会恭敬上前唤他一声“摘星君” 九方幕不爱与人聊天,所有的示好和问候,他只是点点头就过了。 而燕妖妖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总会被仙门中人多看两眼,甚至编排她和九方幕的故事。 “又是一个爱慕九方幕的可怜人,唉!” 燕妖妖抓着抱负,瞧了眼为她叹息的大哥,心中有些疑惑。 另一人又说“我记得一年前追随九方幕的玉咒派弟子,生生地把腿追废了。” “姑娘年少不懂事,多半都会后悔的。” 听着越来越远的声音,燕妖妖只好加快了步伐,追上风华绝代的九方幕。 “仙君,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真的把别人的腿都追废了? 九方幕手里握着一只翠萤,那是可以收集附近气息的灵虫,刚才那些人的话他没认真听,只专注于寻找顾非往。 所以,他慢不经心地问了两字“什么?” 燕妖妖也担心自己这样追下去会把腿追废。 “他们说,一年前有个玉咒派的弟子也像我这样追着你,最后把腿追废了!”燕妖妖气喘吁吁地开口道。 九方幕没有回头看她,继续走在前面,淡淡地说了句“不记得了。” 燕妖妖苦笑。 果然是无情的仙人,把人家腿都追断了,居然不记得有这回事儿。 这时,九方幕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回头瞧着她:“有一点你弄错了。” “啊?”燕妖妖惊慌地挺直了腰。 “你是我的贴身侍婢,和她们不一样!”他说的不轻不重。 听得燕妖妖总觉得这语气过份暧昧。 “所以...我的腿......”燕妖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小细腿。 应该是不会被追断吧。 就在这时,前面传出激烈的打斗声。 九方幕腿长走得快,已经和燕妖妖拉开一段距离。 只见四个白衣弟子头破血流地跑了过来。 竟然还是天剑宫的人...... 他们原是紫玉派来寻找顾非往的,刚才碰到其他门派的弟子。 因对方阴阳怪气地说:“哟,这不是连掌门人都丢了的天剑宫弟子嘛。出来要饭呢?还是找掌门呀?” “啧啧啧,掌门都死了,还摆什么臭架子,要不了几日你们天剑宫也会跟合欢宗一样消失,你们要是识相,就该过来讨好我们,说不定以后还能赏你们一口饭吃。” 如此过份的话,当然把天剑宫的弟子激怒了。 于是双方打了起来,天剑宫的弟子修的是剑道,剑术清正,虽然人少,但略站上风。 万万没想到,后来又来了一个门派的弟子,他们不但不劝架,还跟着一起欺负天剑宫的人。 九方幕听了之后,深吸了一口气。 “带我过去认识一下他们。”九方幕摩拳擦掌。 天剑宫的弟子流血又流泪,激动地为他开路。 燕妖妖跟在后面,她有点担心,要是一会儿打起来,刀剑无影伤到自己怎么办? 九方幕这么暴躁,肯定是要过去打架的。 “小燕!”九方幕回头看了一眼准备悄悄跑路的燕妖妖。 燕妖妖愣了一下。 小燕? 是唤她吗? “过来沏茶。”九方幕凝视着她。 她不敢跑,只好笑着走到他面前,在一群头破血流的弟子开路中,走出了所缩头乌龟的气势。 前方,果然有两派弟子,他们捡了天剑宫弟子身上掉下来的宝贝,正愉快地分脏。 “天剑宫的丹药还不错。咦这个剑还镶了宝石。” 另一个更过份了,他把天剑宫弟子的靴子脱下后,上脚试穿“这个皮质也不错诶。” “天剑宫的弟子虽然不咋地,这一身的行头配置还不错。” 大家相视而笑,心照不宣。 都盼着天剑宫快点倒闭,然后去抢劫。 九方幕款款走来,后面跟着一只缩头燕。 他知道燕妖妖拉低了他整体的气势,但不影向他脾气可以正常爆发。 “天剑宫的九方幕也不错,你们要不要试试他的味道?”九方幕停下来。 声音悠悠扬扬,特别像山间高人吹响的笛子,好叫人陶醉。 大家闻声看过来。 还别说,这里的大部分小杂碎都没见过九方幕本人,如果他不亮出星落剑,真没人认出他。 何况他身后还跟着燕妖妖那样怯场的小姑娘。 “九方幕?就是那个身体亏虚,早已力不从心的......”废物还没说完,九方幕扬了扬手,就将那个小少年从人群里隔空拖到面前,迫使他跪在脚下,以绝对卑微的姿势臣服。 那边的人还在大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跪在九方幕脚下的小少年却默默地吞下废物两个字。 九方幕也没对他怎么样。 他就问在场的各位“好笑吗?” 大家的笑声戛然而止,一愣一愣地看着九方幕。 九方幕说“既然不好笑,那就哭吧,大声点!” 小辈们意识到来者不善,拔腿就跑,但他们又岂能在九方幕的眼皮子底下跑掉? 九方幕闭上眼睛,周身的气息浓郁起来,控制着所有人的行为。 那些想要跑掉的人都乖乖地走回来,站成一排排,整整齐齐,没有一丝凌乱。 燕妖妖挺了挺胸,不怕,这些人不是九方幕的对手,不会出现刀剑无影的场面。 九方幕侧目,瞧着身后四个自家的弟子,他们头破血流,衣衫不整,甚至云靴都被人扒掉...... 这口气嗯不下去。 “你们四个觉得,我是把他们杀了好,还是向他们掌门敲一笔好?” “......”四个年纪轻的弟子彼此搀扶着彼此,有点害怕。 他们是被打傻了,也没脑子思考轻重。 燕妖妖轻轻地捏着九方幕的衣袖,小声说“敲一笔吧。” 杀了这么多弟子,以天剑宫目前的财力根本赔不起,而且残杀同道是要闹到仙盟大会上公开受罚。 九方幕琢磨着。 这群心存侥幸的年轻弟子,脸上写满了天剑宫就是穷,天剑宫就是不敢。 唉,他们终究是不够了解九方幕啊,他怎么能放过这些欺负到他头上的小辈! 当然是狠狠的打一顿,然后把他们惨兮兮的样子用个留影术凝成一颗珠子,再分别发给两派的掌门。 最后,他就等着掌门带钱来赎人,顺便警告两派掌门,别惹他。 此刻。 燕妖妖蹲在地上,无聊地玩着小草,四位头破血流的师兄挡在她前面,说是怕吓着她,不建议她观赏。 虽然如此,但听到那惨烈的声音,还是血管一跳。 九方幕在旁边支了个桌子,燕妖妖带来的东西基本都能用上,有茶具一套,香炉一个。 他喝着茶,看着关在鬼打墙结界中的小辈们。 “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的人?”九方幕执着杯盏问。 里面的人汪汪大哭:“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那以后要是看见我天剑宫的弟子,应该如何?”九方幕啜了口茶。 “叫哥哥.......” “我呢?”九方幕置下茶杯,狂放地扶了扶刚刚歪了的玉簪子。 “祖祖。” 九方幕扶正了自己的簪子,听到一声祖祖,心情好多了。 “小燕。”九方幕唤道。 蹲在地上挖草的燕妖妖站了起来,四位师兄让开了道。 九方幕问她“你觉得小姐姐好听些,还是姐姐好听些?” 嗯? 燕妖妖有点懵,这是什么问题,她一时回答不上来。 九方幕不等燕妖妖的答案,便说“看见她,要叫小姐姐。” 所有人:...... 第24章 . 又爱又恨的小妖精 燕妖妖彻底火了…… 燕妖妖给几位师兄包扎了伤口。 师兄们都很客气,反复谢谢,言之不必麻烦。 他们还说:这种程度的伤一般忍忍就好了。 可是燕妖妖非要坚持,害得他们都不好意思拒绝,只能默默地给她折腾。 九方幕和灵双派掌门、昆梧派掌门坐在前面谈笑风生。 一个时辰后,两位掌门拱手告辞,临走前递了一本小册子给九方幕。 其中一位师兄眼尖,一眼就看见了上面的字。 “账目” 应该就是这次赔偿给天剑宫的细账目。 燕妖妖纳闷了,他们两派的弟子也不比四位师兄的伤势轻,而且他们数量多,为什么心甘情愿赔给九方幕。 师兄笑着说“摘星君出来就没输过。” 燕妖妖明白了。 没输过。 送走了两派的掌门和弟子,九方幕终于有空看看自家的弟子,不过......这包成粽子的四条是什么东西! “赶紧拆了。”九方幕不敢多看第二眼,看了怕忍不住抽剑劈开他们四个,看看里面包得什么馅料。 燕妖妖看着四位师兄将她好不容易包好的纱布一条一条拆下来,有心点疼。 九方幕给他们一人发了一颗止血丹。 等他们的伤口不再流血,九方幕才看着他们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四人愣了一下,可能是从未想到有一天,他们天剑宫的元君会问起他们的名字,这是不是代表他们以后有机会转到他名下? 四人从左到右开始介绍“程玉”“江树”“凤临”“魏风” 九方幕点点头,他算是听出里面的含义了“紫玉手下的玉树临风?” 是的,是的。 就是紫玉手下号称天剑宫四少美男的玉树临风! 据说当年,紫玉全宫上下找人凑数,才凑成这四个长相完美,资质极佳,名字里含有玉树临风的少年。 燕妖妖听了之后,也忍不住多看了他们一眼, 四位师兄还是真是各有不同的气质,真真应了那句,玉树临风。 要是把伤养好,一定是极美的少年们。 九方幕将手里的账目递过来:“你们把这个账本带回去交给紫玉。顺便把命牌挂到我名下听我安排。” 玉树临风激动地上前,身上破烂的衣服因为动作太大而露出一大片玉雪。 燕妖妖正好抬起头,不想九方幕早知一切,伸出手掌挡住了她的视线。 九方幕一个眼神就让玉树临风注意自己的端庄姿态,连忙抄了抄衣领,说了感谢的话就御剑离去。 燕妖妖很无语。 九方幕的手慢慢落下来,他看着一脸失望的燕妖妖’警告道“玉树临风是我看好的弟子,你应该知道怎么收敛身上的妖媚之气。” 燕妖妖皱了皱眉。 一副无辜的模样。 她哪里妖媚了? 九方幕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转头就把剩下的半盏茶喝进嘴里。 凉凉的茶汁喝进腹中,心中平静了不少。 他起身道“把这收拾好,准备离开。” 红娘镇 九方幕带着翠萤,强烈地感觉到顾非往的气息就在这里出现,虽然很淡,但他可以肯定顾非往就在这里。 进入小镇的路上有一棵系了无数红线的古桃老树。 风吹动时,红线坠着的竹片就会相互撞击,罄声悦耳。 这种声音丝毫不亚于神秘的骨铃之音,其二者都有告慰之意。不过骨铃是告慰亡灵,而古桃下的竹片则是告慰情爱。 红娘镇每天都会迎来各地有情人,将情缘写在竹片上,挂在树上祈愿。 据说,凡是来求姻缘的男女,最后都走在了一起。 因此,红娘镇得名。 燕妖妖跟在后面,突然一阵风吹来,刮落了一张竹片,又刚好掉在了她脚下。 她低头看了眼。 竹片上的字迹早已模糊,看不清名字。 但她还是捡起来重新挂到树上,真心希望有情人能够永远在一起。 然而,就在她把竹片挂在枝头一瞬间,眼前出现了幻术。 她看见桃花灿烂,微风送暖。一袭青衣的俊美男子立在树下,青丝作舞,青袍猎猎。 片片飘落的桃花打在了他的身上,就像一场粉色的雪,浪漫而温柔,与他青衣俏姿构成了厚重的质感。 “我的生辰名字。”青衣男子手里拎着一张写了文字的竹片。 灿烂的桃花树下,一身白衣的女子展出温柔甜蜜的笑颜 她伸出双手,只见层层叠叠的白袖犹如绵绵的云雾在风中荡漾沉浮。 “那我也写下自己的名字,再把它挂起来,愿此情天长地久。”白衣女子接过他递出的竹片,转过身去,便从笔筒里拿出一支笔,写下“晚君”二字。 就在此时,男子空出来的掌心凝着一支箭,随着白衣女子开心回走的背影飞射而去。 利箭穿透白衣女子的身体,她回走的身体一颤,胸口的箭尾甩出几滴血珠,弹打在了古桃的竹牌上,又因血水温热滑腻,又因春风微急,它急速地陨落,画下鲜明的一笔,最后跌进了泥土中失了颜色。 即使如此,女子依旧从容,她一步一步走到树下,寻了一枝桃尖将手里的竹片挂在上面。 她含血的唇角微微扬起“你肯定不知道,我早已习惯,习惯被你这样不停不休的暗算!” 女子转过身来。 她摊出手掌,掌心有一把小红伞,伞面转动时会呈现一个诡异复杂的符文。 “我放你走。”她说着。 伞里就飘出一缕青魂,直接注入到男子的身体里。 青衣男子愣住。 白衣女子的手心一握,那小伞就消失在了掌间。 她用手指轻轻弹了弹了桃枝上的竹片,苦笑道:“希望下一个你,能真心待我这个不死人。” ....... 燕妖妖睁开眼睛,看到的不再是那个白衣女子,而是人来人往的街道,还有九方幕以及未曾见过面的黑衣男子,他披头散发,甚是妖魅。 黑衣男子伸出手,轻挑地往燕妖妖的下巴处一刮,说“小幕幕,这就是老家伙们献给你的大补药啊,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哦。还喜欢发呆,真可爱。” 燕妖妖吓得连忙躲到九方幕的背后。 九方幕挡在中间,神情不悦“顾非往是不是你带走的?” 说起顾非往,姬无雨一副伤心绝望的样子:“我也想找到他啊。找到了,一定要带走。” 九方幕不想听他胡说八道,只是提醒他“姬无雨,顾非往是一派掌门,兹事体大。你要真的藏起来了,我劝你快点交出来。” 姬无雨撩撩头发,没个正经地说“就算我要藏他,也得等我恢复原身是不是?” 九方幕盯着他没正形的姬无雨。 他真的很难想象,姬无雨原身是个女人! 这根本就是个臭流氓! “你最好别让我抓住把柄。”九方幕很严肃地通知他。 姬无雨只是笑了笑,顺便探探头看他身后的燕妖妖。 “你把这么大的补药带身边,唯恐别人不知道你亏虚严重,要随时进补?” 九方幕的星落剑一出,直抵姬无雨的胸口。 闭嘴吧!九方幕忍不住了。 由于星落剑的光芒太招摇,很快就引来了红娘镇的仙人,无论是本地有头有脸的,还是没名没姓的,或者是路过打酱油的都跑来一探究竟。 大家见着手握星落剑的白衣男子,他姿容绝绝,气宇不凡。 心脏都快跳出来。 “摘星君!真的是摘星君。” 姬无雨趁着局势混乱,推开星落剑就溜走了。 九方幕无奈地握着星落剑和燕妖妖靠着墙,让这些人围观问好。 “身为我的贴身侍婢,你难道要一直让我困在这里?”九方幕气道。 燕妖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种场面。 “仙君,咱们可以御剑离开。”燕妖妖指了指快要被他弄变形的星落。 “那你也要给本君清个场地啊!”九方幕瞪着燕妖妖低吼。 燕妖妖捂了捂耳朵。 九方幕太凶了。 她上前一步,求着大家别围观,给她们让个路。 糟糕的是,她无辜的样子并没有让人退散。 大家甚至想把她踩在脚下,然后挤上前同九方幕说几句话。 这时,衣袖里的卫妩被吵醒,外面的情况也大概知道。 她说“跳支舞吧。” “师祖......” 卫妩打着哈欠说“你跳舞,这些人的目光才会从九方幕的身上转移到你身上。” 燕妖妖很为难。 “这不太好吧。”大庭广众之下跳舞会很尴尬的。 “那你就等着被他们踩死!”卫妩没好气地说了句,然后就是一声哈欠声。 “师祖你别睡,你教教我,我不会!”燕妖妖急道,她没学过合欢宗的舞技,想尴尬也尬不起来。 卫妩只好用蚂蚁腿在她手臂上画了一个符咒,然后蚂蚁身跳出来,找了个没人注意的地方,开始立起来跳舞。 蚂蚁的动作就决定了燕妖妖的动作。 燕妖妖不受控制,双手自动舞起来,衣袖翩翩,腰肢款款,旋转跳跃,展臂提臀,每一个动作都流畅优美至极。 果然,原本盯着九方幕不放的众人把目光转移到了燕妖妖的身上。 燕妖妖身姿曼妙,舞姿妖娆,神情又清纯无辜,真是让人又爱又恨的小妖精。 很难叫人不注意她的美和魅。 九方幕贴着墙,手里抓着星落剑,原本拥挤的前方已经空出了一大圈。 再看看翩翩曼舞的燕妖妖,他突然有个想法...... 第25章 . 三合一大肥章节 发乎情...止乎礼…… 卫妩到底是卫妩, 以形捕形之术用得炉火纯青,哪怕她现在只是一只蚂蚁,也有迷到万千的魅力。 当然, 燕妖妖的底子也不错。 纤腰楚楚, 风回雪舞。 明眸善睐,万种风情。 对于不解风情的九方幕而言, 就有点看不下去! 他运起星落剑, 上前两步,大手一抓就将燕妖妖的衣领提了起来,轻飘飘地扔到剑上,而这个动作优美流畅到了极致,像极了风中翩翩的美人被英俊的男子扶上了马,裙角掀起的柔和飘逸的弧度,堪称惊绝。 众人仰着头,看着迎风而去的美人恋恋不舍地, 大呼不够。 有头有脸的人物更是对着身边的属下激动下令“一刻钟的时间, 我要那姑娘的全部信息!” 而卫妩的蚂蚁真身还在无人看见的墙下跳舞,自我陶醉。 她怎么可以如此绝美呢? 美是美,却不知燕妖妖和九方幕已经跑了。 风声猎猎的天空。 因以形捕形之术尚未解开,燕妖妖踩在剑上展臂翘首, 不小心打了九方幕的屁股。 九方幕怔了怔,飞行的剑突然一沉。 燕妖妖本能地抱上他的腰!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 九方幕的腰真细...... 九方幕意识到燕妖妖量他腰身,脸色更沉了。 “不安份就滚下去!” 燕妖妖的手慢慢挪开, 她也不想想这样啊! 当她松手放开九方幕的腰,以形捕形之术就又来了,她控制不住又在剑刃上跳舞。 这...... “够了!”九方幕忍不住怒道。 再跳就把她踢下去。 燕妖妖也知道自己够了。 “我.....控制不住自己。” 你以为这样不尴尬吗, 她能有什么办法。 九方幕眉心紧锁。 脚一下突然用力,飞行的剑徒然下坠。 燕妖妖踉踉跄跄地落在了地上,飞舞的手指无意划过一脸不悦的九方幕。 她就像一只魅惑的小狐狸扬起了粉爪子,突然意识到行为不妥后又猛地收了回去。 九方幕握着星落剑,眼眸一眯。 燕妖妖猜,星落剑很有可能劈到自己的脑门上。她一把抱住了九方幕,身子紧密地贴到了他怀中,柔软又坚韧的双手紧箍住了他自然下垂的手臂。 说来奇怪,只要靠着九方幕,她的以形捕形之术就会被抑制。 “仙君,别,别动手,听我解释。”燕妖妖搂着他,惶惶然然地开口,顺便用脸颊蹭蹭他的锁骨..... 这个地方蹭起来很舒服。 九方幕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燕妖妖当然知道,这不准备解释吗? “我其实是被卫妩施了术才会如此失控,唯有...唯有靠着仙君方能暂时抑制发作。” 九方幕眼底划过一道暗光。 “卫妩?”一句听不出什么情绪的话。 燕妖妖不敢扬头看他的眼睛,只得这样点点头。 老实交代了卫妩附身在蚂蚁小灵宠的来龙去脉。 九方幕没有不信她的话,也没有原谅她的行为。 毕竟卫妩现在已经是超脱五行的精魅,能够附身在灵物之上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她选择燕妖妖供养灵体也说得过去,燕妖妖来自合欢宗,二人也算同宗,是除了血缘以外的亲人。 九方幕推开燕妖妖,纤长的手指隔空画了一个符纹拍进她的身体,解开了卫妩的以形捕形术。 燕妖妖安安静静地站在九方幕的面前。 她为刚才的行为感到羞耻,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九方幕反反复复地拍着燕妖妖刚才抓过的衣服。 很不得用剑劈开丢掉。 单纯的燕妖妖以为他衣上沾了东西,便主动上前用手小给他拍灰。 她的手很小,没什么力气,轻轻地又温柔。 九方幕看着燕妖妖的手,沉声道“够了!” “哦。”燕妖妖抬头看了他一眼,连忙后退两步。 九方幕垂下眼,再次凝视燕妖妖拍过的地方,他甚是不悦。 但他最想说的还是“身为我的贴身侍婢,不但没有处理紧急状况的能力,还给我添了一堆麻烦!你也真够可以。” 一文不值的燕妖妖抿了抿唇,多说无用,错就是错。 她垂下头,手指绞着手指“对不起,我下次一定不会让仙君失望。” 九方幕看到她认错的样子,也没有兴趣再数落她。 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姬无雨找出来。 他要是没做亏心事,就不会跑得那么快! * 红娘镇往东十里就是落日城。 九方幕手里的翠萤引路,一直来到了这里。 时值正逢日落。 夕阳越过高高的城墙,洒下一片璀璨的金辉。 乍一看,落日城像座金光灿烂的有钱之地。 燕妖妖循着城墙浏览这难得一见的唯美风光,日落余晖,就好像盛满了整座城。 本该一览无余的城楼上,惊现了一个人影,白衣翩翩,层层叠叠的衣袖飘荡,她手里撑着一把红色的纸伞。 落日的光芒落在伞面,红得剔透,艳得勾魂。 美人悠悠转身,素手执着红伞漫步在落日的光芒下。 只见那白衣于轻风中飞舞,犹似一笼白雾缥缈不定,却怎么也瞧不清她的面目。 九方幕对美人向来不感兴趣,从始自终都没有往城楼上多看一眼,他只顾着进城,盯着飞在前面的翠萤。 燕妖妖不敢落队,只得一只手扶着包袱,一只手提着裙角奔向九方幕。 “两位仙上需要住店吗?本店有上好的房间,最好的酒菜。”路过的酒肆客栈传出热情的招呼。 燕妖妖听到酒菜二字,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一声。 可是九方幕根本没有听见,步履还是那么匆忙。 怕是赶着投胎吧! 燕妖妖对着店家礼貌一笑,又加快的了脚步追上九方幕。 走过长长的街道,眼看车水马龙的大街亮起了繁华的灯星,落日的余晖都被橘黄色的灯光代替。 街边小贩卖着各色好玩的把件,还有路边支起的小摊炊烟腾腾。 这是人间该有的样子。处处都是红尘万物的气息。 燕妖妖捂着肚子,放慢了脚步,看着大娘捞起来的米面再淋上一层秘制的红油酱汁,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九方幕两耳不闻街上事,一心一意地走在前面。 根本没有发现他的仙婢饿得有多惨。 最易被红尘气息干扰的燕妖妖好难。 她停在某个地方瞧几眼又追着九方幕跑一段。 反反复复,身体真累。 燕妖妖打小身子就不好,现在又累又饿,只觉得眼前一片昏黑,脚步顿了顿,最后再也迈不出去。 轰! 燕妖妖晕在了九方幕的身后。 闻物件落地的声响,九方幕才从集中的注意力分了一丝出来,缓缓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燕妖妖。 路人见状,纷纷围了上来对着九方幕指指点点。 九方幕往回走了两步,盯着卧在地上的燕妖妖,冷冷道“起来。” 他不想听到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凡人说他抛弃娇妻,冷血无情....子虚乌有的坏话。 燕妖妖缩在地上没有任何反应。 迫于压力,九方幕只好纡尊降贵,抄起地上的燕妖妖打横抱进怀里。 这到底是仙婢,还是什么宝贝...... 虽然九方幕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但能抄起病弱的燕妖妖着实感动了周围的人,大家都热烈地鼓掌夸他做的好,像男子汉大丈夫。 九方幕抱着怀里的小人儿,拐了两个弯才来到刚才叫他们住店的客栈。 小二给他安排了一间上好的房。 九方幕抱着燕妖妖进了房,随随便便地丢在了地上。 小二提着一只茶壶愣在门前。 那眼神好像在骂九方幕不是人。 “看什么看?她是我婢女!”九方幕坐在旁边,将茶杯拍了拍。 小二一愣一愣地,也不好说别的道德大论,只能走过去给他倒茶,倒完了茶再小心问“仙上要点些什么吃的?小店有绝味吊烧鸽、蒜香鹌鹑脯、麻辣鸡、田鼠煲、金皮乳猪、滋补龙虎凤......” “都不需要。”他又不吃饭。 小二尴尬地提着茶壶,再看看地上躺着漂亮姑娘。一步一步地退出客房。 看着迟迟没有清醒过来的燕妖妖,九方幕有些烦躁。 就这也叫贴身侍婢? 分明就是一个奶奶。 这时,卫妩从窗户上翻了进来,它甩着两条触角,上身的蚂蚁腿纷纷插着性感的蚂蚁腰,一摇一摆地走过来。 她看着地上的燕妖妖,忍不住啧啧两声。 “你与我合欢宗究竟有什么仇?竟要这样□□我派弟子!”卫妩跳到桌面上,因为脚太多,插着腰也能空出一只指着九方幕的鼻子和眼睛。 九方幕眼眸微垂,盯着六条腿的卫妩“你还敢来见我?” 卫妩神气地问:“为什么不敢?” 说着,她用四条腿插着腰“九方幕,你最好善待我合欢宗弟子,否则,我不客气.......” 九方幕喝了口茶,一只手伸过来将卫妩拧了起来。 “九方幕,你要干什么?你要对我干什么?”卫妩在他指间挣扎着。 九方幕拎着她用一只空茶杯翻转,罩在了桌面上。 离开的手指沿着杯子画出一个符文,暂时将卫妩困在里面。 “你大概还不知道,就是你这张嘴害了自己。”九方幕看着倒转的茶杯说。 卫妩说话从不留余地,以至于南宫鱼做事也够狠绝。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九方幕起身,伸手将地上的燕妖妖捞起来再放到前面的软榻上。 而后又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瓶子,里面都是灵丹,他这个人啊,大方起来毫无人性。 灵丹一颗一颗地倒出来,塞了燕妖妖满满一嘴。 九方幕担心她被丹药活活噎死,又用掌心的灵力压住她的嘴,一点一点地化去她口中的丹药。 燕妖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 化作液体的丹药入了肠。 她缓缓睁开眼睛,只见九方幕坐在她身旁,一只手还轻压着她的口。 燕妖妖瞪大眼睛,惊心,恐惧。 九方幕要捂死她? 燕妖妖反应很快,猛地推开九方幕的手,像只小老鼠缩到床角,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圆。 九方幕被她一推,另一只手拿着的空瓶子也掉在了地上。 他气得扬起手,眼看就要落下来劈开燕妖妖。 她赶紧调整姿势跪在角落里,伏首大喊“还请仙君留个全尸体。” 全尸? 九方幕扬起的手握住了床架,这东西并不稳,上面又支着几根木条挂着床幔,刚才燕妖妖吃了整整一瓶的灵丹下去,力气极悍,轻轻一推就能将床架震散。 “你这么想死,那就去死吧。”九方幕扶着床架的手一松。 他气得站起来,震断的床架垮下,连着上面的白色床幔一起塌下,将角落里的燕妖妖埋在里面。 燕妖妖捧着头,躲在里面不敢动。 没有预想的头破血流,只是一层纱落下来,盖住了她的脸,眼前一片昏暗。 过了一会儿。 燕妖妖才慢慢地理了理身上的床幔,把头露出来。 九方幕站在床前,放出两只翠萤。 “摘星君,我们回来了。”玉树临风四人突然推开门走了进来。 ...... 燕妖妖刚从一片狼藉的床上下来,双脚还没来得及落地。 九方幕站在床前,胸前的中缝还有点凌乱,像是经历了什么剧烈的大事。 明白了,都明白了。 九方幕盯着不经敲门就跑进来的四个人,正想训斥他们没有规矩。 不料玉树临风四个懂事的少年感到十分抱歉,微笑而不失礼貌地边退边说“摘星君,我们还没吃饭,先,先去吃饭了。” ...... 自从玉树临风撞见燕妖妖在九方幕的榻上面红耳赤后。 他们就有一个问题想问她。 “我们以后是不是不能再叫你师妹了?”程玉认真地看着狼吞虎咽的燕妖妖问道。 燕妖妖咬着嘴里的鸡腿,也很认真地想了想这个问题。 “按理说是不能叫我师妹了。”毕竟她现在只是一个侍女。 程玉、江树、凤临、魏风的表情十分夸张。 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开始耳语。 燕妖妖饿极了,只顾着吃饭,也不在意他们的举动是否有毛病。 等她将碗里的饭菜全部吃光,嘴角的饭粒还来不及擦掉,魏风忍不住“幕夫人,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燕妖妖嘴角像是抽了筋,粘在上面的饭粒也掉了下来。 她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刚才没把话说清楚,让四位师兄误会了什么。 “幕夫人,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凤临从怀里摸出一张辟邪符递过来巴结她。 江树也不甘落后,将荷包里的碎钱都倒了出来。 “幕......唔唔。”燕妖妖瞪大眼睛,起身压过去,隔着桌子捂住了江树小师兄的嘴,使他那句响亮的幕夫人都吞了回去。 而后方,九方幕正以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过来。 他要是听见玉树临风这么叫她,肯定要弄死自己的。 燕妖妖因为是压下来的,手指又柔软。 那个禁声的动作,像极了温柔的月光,静静地淌入了心田。 江树看着近在咫尺的燕妖妖,光洁的喉结轻轻蠕动了两下。 旁边的的程玉、凤临、魏风也吞了吞口水。 画面怎么如此香艳?如此可口? 九方幕停在江树的身后,目光冷淡地瞥着神情慌张的燕妖妖。 她的手掌贴着江树的嘴,而江树僵直着不敢动,乌黑的眼珠微微转动着,似乎入了迷。 燕妖妖对上九方幕的视线,感觉那目光就像一把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着肌肤。 她是怕惨了九方幕才会不顾一切挺身而出捂住江树的嘴堵着那不可说的话。 程玉、凤临、魏风感受到了极致的压迫,均屏住了呼吸,也不敢再往燕妖妖的身上多看一眼。 香艳虽好,但不能贪恋。 燕妖妖同样感受到了这莫名的压迫和冲击,捂在江树唇上的手掌下意识地收回来。她立在桌子前,一副心虚的模样。 九方幕冷不防地问道“吃好了吗?” 程玉凤临魏风当然点点头。 唯有江树的魂被燕妖妖勾走了一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九方幕看了一眼江树,又看看其余三个“既然吃饱就带他去看看大夫。” 程玉和凤临点头,上前就把反应迟钝的江树从腋窝下叉起架走。 魏凤带上三人行李,飞一般地追着程玉而去。 燕妖妖撑着桌子角,面对落荒而逃四位师兄她有点不知所措。 “看大夫?江树师兄病了?”燕妖妖抓抓头,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有麻烦。 九方幕走近她,盯着她刚刚碰了江树的那只手,指尖粉粉嫩嫩的,看起去软软柔柔的,砍下来也怪可惜。 他声音不重不轻,说“把手伸出来。” 燕妖妖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在九方幕的面前向来也听话,就乖乖地交出一只手。 她的指尖微微勾着并没有完全打开,九方幕冷冷说:“摊开手心。” 燕妖妖只能照做。 摊开的手心也极小,这么小的巴掌贴到江树的脸上,难免叫人心猿意马,神魂迷乱。 九方幕默不作声,当空凝了一只小小的银指环,准确不误地套在了燕妖妖的中指上。 燕妖妖盯着白花花的指环,心里还挺高兴。 九方幕给的东西都是好东西,说不定这是件法器。 她刚要说谢谢,却听九方幕道“此物叫做止乎礼,你最好清楚它的作用,别被它轻易惩罚而来求我。” 啥? 止乎礼? 一听就有那什么味儿了。 燕妖妖摸着小小的指环,暗搓搓的想把它给扯下来,结果扯了两下没扯动,反而牵动着皮肤刺痛。 “什么是止乎礼?”燕妖妖知道自己上当了。但总要弄清楚,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吧。 “诗中有句话,发乎情,止乎礼。如果没有听过,那就多看看书,如果听过了,就慢慢体会。”九方幕难掩心中的得意,说完,就走在了前面,不忘提醒“跟上。” 燕妖妖愁死了。 手指抡着中指的小指环,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她刚才还开心地想说谢谢的,没想到反转来得这样快。 还好她没有说出口,否则要把九方幕活活笑死。随便赠她一句“不必客气,应该的,你值得。” 关于发乎情,止乎礼,燕妖妖也不是没听过这句话。 她娘以前也是读过诗书的女子,有些才情,但有才情的女子大多心气儿高,总想找个配得上自己才情的男子,挑来选去,却是给富贵公子当了个外室。 不提了。 说说这句话吧。 大概就也可以有情有爱,但是不能逾越礼法的界限。 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一不情爱,二不逾礼。 这止乎礼就好像开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听起来,就好像故意衬托她不正经一样。 燕妖妖紧跟在九方幕的身后,她不问他去做什么?也不关心接下来的事,她只想知道“仙君,您是不是在怪我昨晚推了您又弄坏了一张床赔了不少银子?” 这个止乎礼是不是用来约束她,以后不许随便动手对他不敬? 如果是,她现在就可以向九方幕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她绝对不会动手推他。 九方幕走的急,似乎没空理她。 只道“自己想。” 燕妖妖提着裙边,她想了啊。 就是想不明白,才想确认一下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然而小短腿总是追不上大长腿,燕妖妖跑六步,才能跟他同走一步,她气喘吁吁,脸色粉红,好不容易追上了九方幕,就说“我比较笨,还请仙君示下。” 话说完,九方幕又离她一大段距离,燕妖妖又需要狂奔。 唉,做仙婢也在难了! 前面有座长亭。 亭外面有个湖,此时湖中有三三两两的船只,载着城中贵族游湖斗酒。 长亭中心,姬无雨正一个人喝着酒,时不时就抓两把鱼料扔进湖中,引来一大群小鱼争食。 九方幕径直走去。 燕妖妖已经累到直不起腰,但还是紧追不放。 终于到了亭中,九方幕还没坐下,后面跟上来的燕妖妖扶着廊柱就坐在了长椅上。 整个人就像一只被太阳打焉的丝瓜。 姬无雨忍不住越过九方幕的肩膀看着他身后的姑娘。 姑娘因为跑得急,全身气血急流,涨得小脸粉扑扑的,越看越艳丽。 “小幕幕,那孩子还长身体呢,你这么摧残她会长歪的。”姬无雨啧啧两声。 九方幕没有回头,但他用余光扫了两眼扒着廊柱疲惫到了已经说不出话的燕妖妖。 一开始她还叽叽喳喳在他耳边叨个不停,后来随着他加快了步伐,燕妖妖也就安静了,勉强也能追上自己。 “既然是侍婢,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九方幕坐下来。 听起来,他说的还有点道理。 姬无雨给他倒了一杯酒“来偿偿落日城的君不归,浓烈辛辣,味道特别。” 九方幕没有动。 而是询问姬无雨“你昨日为什么跑?” 姬无雨喝了一口烈酒,神情古怪,他说“当时的情况你还不清楚?那么多有头有脸的仙人慕你的名而来,我站在那里羡慕嫉妒岂不是很没面子?” “......” 这理由,九方幕信。 燕妖妖却差点喷饭。 姬无雨臭不要脸的还说“你看,我今日一早不是约你来了嘛。我要是真的心虚想跑,还不跑远了,出来见你做什么?”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九方幕暂时相信。 “你说有重要的事,是不是有顾非往的消息了?”九方幕就着刚才没有喝的‘君不归’放到唇边。 刚要喝,姬无雨连忙凑过来,咬着酒杯,将九方幕拿在手里的酒汁全部喝干净。 这操作,直接把九方幕看怒了。 他气急败坏的顺手将酒杯往姬无雨的脸上一扔“滚!” 姬无雨握着突然砸过来的酒杯,狠狠地掷在了桌上“你以为老子想调戏你啊!要不是担心你一会儿要御剑飞行从天上砸下来,万一砸死无辜的路人...我才不这么干呢,我姬无雨要调戏谁,也只调戏顾非往一人!” 他还委屈呢! 在修仙世界里喝酒之后就不能御剑飞行,若被仙盟执法人员逮到,是要记罚的,等一年一度的仙盟大典再公开处罚,九方幕这种面子上的人,肯定也不想被公开处罚。 所以,姬无雨是真的为了九方幕好。 但是抱着廊柱的燕妖妖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姬无雨说话怎么那么好笑! 简直包含了燕妖妖一整天的笑料。 “姑娘,过来喝点酒养养身子。”姬无雨拿着自己的杯子,向燕妖妖邀杯。 燕妖妖扒着廊柱狠狠摇头。 她不喝酒。 姬无雨却像逗小猫一样继续逗着燕妖妖“别怕,醉了小幕幕会带你回去,就算他不带你回去,我也可以带你走。” 燕妖妖还是摇头不从。 少骗长身体的小姑娘喝酒,喝酒了就长不高了。 九方幕已经听不下去。 他剜了一眼没个正形的姬无雨“到底有没有正经事?” 姬无雨慢慢回神,瞧了一眼脸色和态度都差到想吐的九方幕。 “你师父没教你,对美人说话时要温柔?要客气?”姬无雨猛地喝了口酒,一只手搁了杯,一只手压在膝盖上,一副纯爷们的模样。 九方幕已经拔出星落剑,对准了姬无雨的下巴:“暴力和残忍,你要领略一下么?” 燕妖妖缩了缩脖子,可惜她累到走不动路,要是能走,她想躲远一点。 九方幕这种随时都会爆炸的男人,真的太可怕。 姬无雨也不惧他。 跟了九方幕十年,早就了解他是什么人。 只要分寸拿捏好,一般没有性命之忧。 姬无雨神气说:“你今天要敢伤我一根汗毛,就永远别想知道那三件神器…无法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 九方幕的剑没有拿开。 激他两句并没什么用,他不吃这一套。 “我现在也不想消失了,留着还能折磨折磨别人,像你这种,折磨起来使我快乐!” 噗! 姬无雨的内心仿佛受到了一万剑创伤! “你是个狠人,我敬你!”姬无雨拿起酒杯,轻轻举了举,碰了碰他的星落剑,杯子与剑刃的声音一旦碰撞,便会发出绝对不同的声响,那是好听的,高级的,精粹的。 姬无雨已经先干为敬。 喝完了酒,姬无雨开始推剑,他一边推一边说“招魂伞出现了,不过它的主人有点难搞,你若想得到它,就得搞定它的主人。” 九方幕的神色微变,利落地将星落剑收回去。 “你是说的三大神器,招魂伞?”九方幕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动。 也许近日繁琐事务太多,他都忘了自己是要消灭自己的。 “啧,你看起来并不开心,莫非是你想开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姬无雨歪着脑袋打量九方幕的每一丝神情变化。 原本生无可恋的厌世脸变得很复杂,让人看不透。 不等九方幕作声,姬无雨再次推断“哦,我明白了,现在顾非往不在,你想做天剑宫的掌门。” ……九方幕懒得看他。 姬无雨觉得自己推断的有道理,点点头,又更细致地分析出九方幕的动机:“也对,男人嘛,有了事业就有了斗志。有了斗志就对生活有了热忱,我理解,也支持你。” 扒在廊柱下的燕妖妖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字里行间,只是觉得九方幕很不爱生活。 “它的主人是谁?”九方幕打断了姬无雨自说自话。 姬无雨喝着酒,差点没喷出来。 说了这么多,他还是找死啊。 他求死之心无比鉴定,岂是一个破掌门能让他活下去! 这无趣的人间世道,他一点儿都不留恋。 极好,极好。 “落日城的北边有一户曹姓人家,曹家的家主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名叫曹晚君,她有个奇怪的爱好,喜欢日日黄昏时撑一把红纸伞行走于城楼之上。每次去时大概一个时辰,听城中的老人说,她喜欢漂亮的男人。” 说到这里,姬无雨仔细打量着九方幕的五官,很肯定的说“虽说你比我家顾郎是次了些,但也算美男排行榜连坐十年的第二名。你要是想要那招伞魂呢,也只能牺牲自己的美色达到意想不到的目的。” 一说到这儿,姬无雨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很明显,九方幕的美色最难消费。 他这种男人,摆在高高在上的位置远远的欣赏、仰慕即可。一旦接近,相处......一个时辰不到就想换个性格好,长得丑一点都不要紧的男人。 九方幕嘛,谁要谁拿去。 当然,姬无雨不想说出来打击九方幕身为漂亮的男人他有多失败。 “你不是更合适?”九方幕盯着骚里骚气的姬无雨反问。 姬无雨摇摇头,强调“我对顾非往是一心一意的。” 说着,他握着酒壶站起来,看了一眼湖中心的船只,感慨道“我的顾郎还没找到,怎有心思去哄别的女人?你就别为难我了,卖个消息给你也是念在我们之间的深厚友谊。” 姬无雨缓缓回过头,眼神故意对着九方幕抛了两下:“不说了,我得去找我的顾郎,告辞。” 告辞也没有告辞的礼仪,抛眼最是轻浮。 扒在廊柱下的燕妖妖慢慢缓和,却被九方幕回头打量了几眼。 也不知道那是看什么的表情,总觉得事情不太妙呀。 落日城最大的成衣店。 燕妖妖被带到这里的时候,差点落下感动的泪水。 她跟随九方幕这么的长时间了,鞍前马后也甚是辛苦。 九方幕良心发现,终于要给自己的贴身侍婢买衣服了。 燕妖妖很激动,她喜欢那些颜色温柔浅淡的,正想着自己要挑两身好看的。 九方幕却走过去,同掌柜说“找一身适合她的男装。” 什么? 男装! 燕妖妖以为自己听错了,仰头看着对面的九方幕,确定吗? 掌柜的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过来,最近几年都流行这个。 男人喜欢穿女装,女人喜欢穿男装。 然后,掌柜的真就挑了几身让燕妖妖进去试穿,每次穿完走出来供九方幕点评都有一种活不到明天的感觉。 男子的衣服本就是宽大直长的,而她这小个子也撑不起来,穿在身上就像挂了床幔,长长的拖在了地上,不知道的,以为她是扫把。 黑的、白的、紫的、青的、蓝的、红的都试穿了一遍之后。 九方幕最终定下了红色交领齐腰,搭配两层红色暗纹长衫广袖。 掌柜的现场给燕妖妖改调了尺寸,剪了又缝,最后上身简直完美贴合。 为了更像一个男人,掌柜的还把她的头发束于发顶,系了一条红色的发带,发带顺着后背直垂膝盖的位置,将她整个的身姿比例拉长了不少。 掌柜的都忍不住夸她:“真是个英俊儒雅的小公子。” 燕妖妖浑浑噩噩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活生生地变成了丰神俊秀的少年郎。 估计站她娘面前,也认不出来。 九方幕付了钱,领着英俊潇洒的燕妖妖往城楼的方向走去。 此时将近黄昏,落日城的金光镀满大地,行走的人影也被拉得纤长妖异。 九方幕说:“你的任务是获得曹晚君的好感。” 燕妖妖走着走着的脚步停顿下来。 就是姬无雨建议九方幕牺牲美色的那个曹晚君? 燕妖妖不得不怀疑“仙君是要我去勾引她?” 九方幕听到勾引二字,忍不住纠正“是好感。” 好感比勾引高级多了! “哦。”燕妖妖其实分不清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她一时也忘了,自己其实是个姑娘,小姑娘勾引小姑娘,确定没问题吗? 城楼上。 落日金辉之下,燕妖妖一袭红衣,头上系着长长发带顺着晚风轻轻地回旋在腰标,广袖也随着走动的步伐轻轻飘摆,神态动作优雅,俨然是个富家小公子的矜贵气质。 她提起腰,挺着胸,走着比较儒雅的步伐,一点一点地靠近执伞观日的曹晚君。 越靠越近,心里越发紧张,藏在衣袖里的手也不停地抖。 燕妖妖的脑袋已经被挖空,她琢磨,细想,究竟什么是好感? 因为害怕拿捏不好,她会忍不住回头看看城楼下的九方幕,他一袭白衣端坐在一处简陋的茶棚中。 不知怎地,那样高贵的人往那一坐啊,感觉那茶棚的档次都上升到大雅。 九方幕喝着茶,没有往她这边看。 燕妖妖心里没什么底,只能硬着头皮走向曹晚君。 曹晚君握着伞,轻轻地搭在肩膀上往后压,所以燕妖妖的这个角度根本看不清楚她的模样。那只能再走近些,换个角度看一看。 曹晚君意识到有人靠近,她压在肩后的伞轻轻一抬,正直地拿在掌心,微侧着脸,冲着小心翼翼差点忘了儒雅的燕妖妖。 那一眼,似是万年。 燕妖妖惊讶,竟然会是她! 就是红娘镇出现在幻术里的女子。 燕妖妖想起来了,幻术里,女子在竹片上写了“晚君”二字。 晚君,曹晚君。 果真是同一人嘛。 “曹姑娘......”燕妖妖拘谨地打了一声招呼。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唐突。 曹晚君盯着燕妖妖闪烁的眼睛,惶惶不安之中又带着几分羞涩。 “小公子是来找我的?”曹晚君轻轻地收起了伞,随意地拿在手里。 褪去了纸伞的颜色,她这样立在落日下却是极其动人的样子。 与幻术里所见,几乎无差。 她笑起来,应当很甜。 燕妖妖不知所措地应了句“是。” 果然,曹晚君笑了。 她笑起来有两只酒窝,当真是甜极了。 “小公子应该是外乡人吧?”她坦荡地问着。 燕妖妖点点头“是。” 除说这个,她也不知道怎么发问。 唉,她果然不善交流。 曹晚君走近她,眉眼弯弯的,像个月里的仙娥。 燕妖妖面对这样善于交流的又不怕生人的姑娘,她着实害怕。 “小公子肯定没有听过,这里的老人说...我曹晚君,是个专抓漂亮公子的妖!”曹晚君凝视着燕妖妖不安的眸子,手里收拢的纸伞轻轻地在燕妖妖的肩上敲了三下。 燕妖妖愣住,感觉什么东西从她的身体里挖走了,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她只是很害怕,一时间,九方幕交代她的什么好感也全忘了,吓得她直接调头就跑。 “失礼了,告..告辞。” 曹晚君看着慌张落逃的燕妖妖,再看看手里的伞。 上面凝住的竟是个女娃的魂魄...... 第26章 . 幕夫人…真要命 他不喜欢我这样的…… 燕妖妖慌慌张张地从城楼上跑下来。 她单手扶着墙插着腰, 呼呼喘了口气,又回头看了一眼城楼上打着伞,一笑一回头的曹晚君。 那甜甜的笑容就像毒汁, 一点一点浸入燕妖妖的血管, 寸寸溃烂她的肌肤。 她不敢再看,猛地垂下头, 盯着自己的脚尖瑟瑟发抖。 而那头的曹晚君已经离开了。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燕妖妖走到了九方幕面前。 “仙君, 我......” 九方幕握着茶杯的手轻轻一放。似乎并没有怪她办不好事。 “回去,我另有安排。”九方幕随手给了茶钱放到桌上,一副大主子的气派领着燕妖妖回了客栈。 玉树临风收到九方幕的召集令纷纷赶来。 让他们推开门看见屋里的燕妖一身红衣公子的打分,都睁大了眼睛。 他们竟不知道,燕妖妖穿成这样也有一翻说不上来的风情。 一句话就是…好看。 九方幕见人到齐了,便挥了挥手在前面幻化出一幅画像。 燕妖妖盯着画像上的人,这不就是曹晚君吗? 玉树临风不明所以。 给他们看美人是什么意思?不会是要介绍道侣吧? 他们还年轻,不需要呀!! 九方幕给他们一个眼神, 让他们认真点。 他说:“此人叫做曹晚君, 在落日城的身份是曹家家主。我怀疑她是妖。” 程玉摸着下巴点头:“长这么好看,肯定是妖。” 江树却不这么认为:“不见得,像燕师妹这样好看的姑娘,就不是妖。” 魏风和凤临只是悄悄看了九方幕一眼。 当着摘星君的面这样夸燕妖妖漂亮是不是不妥当?他们担心江树要被活活打死! 程玉作为大师兄, 连忙从怀里取了一颗药丸强行塞进江树的嘴里,凤临过来帮忙捉手防止他反抗, 魏风却从旁解释:“江树,你又忘记吃药了, 大夫说了你要按时吃药。” 江树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三个师兄弟如此惨无人道的坑害。 燕妖妖抿着唇,不知道他们三个在表演什么把戏。 九方幕却知道,他们在避重就轻。 “江树。”九方幕喊出他的名字。 被迫吃了一颗药丸的江树脸色煞白, 因为摘星君叫他,又不得不走上前听从按排。 “你去接近她,试试她手里的伞是否有古怪。” 江树突然指着自己的鼻子。 这种事居然叫他去做? 程玉、凤临、魏风都点点头“江树,你可以的。” “我......”可以个屁! 程玉、凤临、魏风也不闲着,他们正在扯花瓣,买来的鲜花要将它一片片地扯到篮子里,以备江树接近曹晚君所用,目的是增加浪漫的气氛,放松对手的警惕。 燕妖妖又买回了一束花,轻放在桌子上。 “幕夫人......” 燕妖妖闻声,背脊一麻,连忙蹲下来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见他们都安静下来,燕妖妖才压着嗓音小声说“别这么叫!” 凤临抿住了嘴,脑袋凑过来也很小声地问她“那我们该叫什么你呀?” 燕妖妖看了看背后,确定九方幕出去布阵还没回来,就拱着手在嘴边,轻声道“叫我妖妖,或者蔓蔓吧。” 程玉扯着花瓣想了想“恐怕摘星君会生气!” 对对对,凤临和魏风都点头。 喊这么亲昵不想活了吧! 燕妖妖不解了,她也扯着花瓣问:“为什么?” “因为你是摘星君的道侣啊。”魏风扯落花瓣,小声回答。 却不知,九方幕已经站在了燕妖妖的身后。 魏风抬起头正好看见他。 顿时觉得胸口压着一块大石头,喘不出气,说不得话,只能抿着唇,将手里摘下的花瓣捏出水。 燕妖妖哭笑不得“你们误会了,我就是摘星君的侍婢。” 他们三个人突然都不说话了。 燕妖妖以为他们不信,又说:“真的,摘星君不喜欢我这样的。另外…我也不喜欢他那样的,但因为百分百的缘度关系,摘星君不得不把我留在他身边。其实,我们都很痛苦。” 凤临和程玉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原来如此。 他们家的摘星君真的是暴殄天物。百分百缘度的女子居然收做侍女! “准备一下。”九方幕的声音在背后幽幽响起。 燕妖妖吞了吞唾液,后知后觉地转头看了一眼。 彼时,程玉、凤临和魏风已经各自准备着鲜花离开。 燕妖妖落得一个尴尬的下场。 她也提着花篮准备去帮忙,九方幕叫住她:“你跟我来。” “哦。”燕妖妖将花篮放下,乖乖地跟在九方幕的身后。 他们来到落日城最繁华的地方,登上了最高的观天楼。 按照计划,江树要化身美貌的富家公子吸引曹晚君的注意,再赢得好感,把她引到这观天楼的最顶层。 九方幕已经在上面布了一般仙人看不见的捉妖阵。 但是有一个缺点。 设阵者不能再用灵力抵御或者攻击。 九方幕把星落剑交到燕妖妖的手里“你在这里守着我。离我不得超过一尺。” 燕妖妖捧着剑差点摔倒。 “是。” 她虽然搞不清楚堂堂仙君为什么要一个修为基础都没打好的人守着。但总觉得这次的使命感很强,她一定要好好办,否则就会被抛弃。 是夜。 落日城的繁华喧嚣更胜白日。 车水马龙,人海如潮。 江树此人虽然看起来青涩懵懂,但真正要引起姑娘的注意,简直手到擒来。 他是紫玉挑出来的人,样貌气质肯定都是上等。 此时已经有不少姑娘悄悄注意他。 他在人群里随手取了一盏灯。 挑灯的少年,脸上洋溢着迷人的笑容,就好像哪家的少爷丢开了侍丛独自出门,任谁看了都想把他骗回家,再藏起来。 站在一排面具摊位前的曹晚君怔住。 如此少年,实属难见。 人群里,美貌风姿纵有千千万万,唯有江树翩翩出尘,教她情不自禁地露出两只小酒窝。 真好看。 不知,他的魂魄是不是那个人...... 江树挑着灯缓缓走过来,他神情动作都很自然,经过曹晚君的时候,他停下来,侧着头看了一眼小摊前的面具。 精心设计的情节,他做得很自然。 青龙面具,甚是威严霸气。 他刚要伸手去拿,就被曹晚君捡起来,轻轻地缚到了脸上。 她透过面具的眼孔看着江树。 江树怔住,盯着曹晚君已经戴到脸上的面具。 她戴着,很合适。 “姑娘也喜欢这面具啊?”江树说话,语气和神情都是朝气勃勃的少年味。 那双眼睛很干净,瞳孔纯澈,像寒山新雪,像桃花盛开。 茫茫灯海里,也只有这样的少年,才叫人眼前一亮。 曹晚君将面具摘下来,与他四目相对。 “公子也喜欢?”曹晚君笑起来,两只酒窝实在太好看。 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让人觉得触摸着蜜糖。 更让江树想不到的是,曹晚君还把面具盖到他脸上。 她比较小个儿,站在江树的面前需要微微踮起脚尖,唯有如此,那面具才与他的脸完美贴合。 江树愣住。 他透过两只孔,看着面前笑得如花灿烂的姑娘。 这么好看的姑娘,怎么会是妖呢? “公子戴着真好看。”曹晚君取下面具,笑着问老板说“这个面具多少钱?” 老板笑盈盈地回答“也不贵。一两就够了。” 曹晚君将银子递给了老板,便将买来的面具递到江树面前“送给你的。” 江树本想着自己要发挥自我引起曹晚君的注意,结果,他现在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倒是曹晚君真的好甜,她这一笑,温柔甜腻到了骨子里。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拿姑娘家的东西。 他说“这怎么好意思?” 他可不敢随随便便就拿女孩子的东西呀。 曹晚君笑得极甜,她将面具强行塞到江树的怀里,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见公子长得好看,又极配这面具,便想送罢。你要实在觉得奇怪,便也买一件礼物送予我,如此礼尚往来,便不奇怪了。” 这倒是个法子。 江树想拍自己的脑袋,怎么他就没想到呢? 于是,江树着了魔一样,带着非常危险的曹晚君去挑东西,问她喜欢什么样的? 曹晚君跟着他,只是看他甜甜笑,也没说自己有什么需要。 这样爱笑的姑娘,实在让人抵不住,而且还笑得这么温柔甜蜜的,江树感觉自己丢了灵魂,失了自我。 少年到底是少年,没经历过送姑娘礼物的事,没经验又慌乱。 曹晚君笑了一会儿,就指着前面那卖花的老妇说“送我一枝花吧。” “好。”被提示到的江树感谢天地。终于解决了这个尴尬。 曹晚君挑了一枝牡丹,她看着江树付完钱如释重负的样子,又是一笑。 “公子就这么怕欠人情!。”曹晚君说。 江树抓着面具,不知道说什么,就只能陪着她笑。 同是两个笑容甜蜜的人,站一起,真是好看的风景。 这时,天空飘下一片粉色的花。 江树明白了。 “那边好像有天人散花的表演,姑娘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江树主动道。 “好啊。”曹晚君的掌心捏着一把小红伞,笑着答应。 第27章 . 仙君,我遗言不多 要是我还活着的话,…… 观天楼的天人散花似乎不太对劲儿。 本该各种花式散落的飘瓣填满半座落日城, 为什么会有一大坨直接倒在江树的脑壳上...... 江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任由鲜花摧残自己。 他何错之有? 等到身上的花都抖落在地上。 他握着面具的手紧了又紧,这和他英俊潇洒的登场方式不太一样啊。 九方幕坐在一帘白纱后面,无奈扶额, 燕妖直接捂着眼睛不敢看, 太辣目! 魏风和凤临看着空空如也的花篮显得很无力。 唯有沉着稳重的程玉师兄还在坚持天人散花的动作不敢停。 曹晚君抬起手,轻轻地替江树摘掉头发上的花瓣, 笑着说:“原来鲜花也喜欢公子呢。” 江树嘴角抽了抽, 心里已经骂了魏风和凤临不下十句。 遭遇如此不靠谱的事情后,江树只能靠自己。 他走在前面,手里的灯又挑高了些,灯光映衬着他的脸,朦胧而柔美。 曹晚君笑着跟在身后。 只是六感全开的她突然感觉到有一片花瓣落下,与其他不同,它坠落的速度不快,但特别沉重, 好像要跌砸一层无法看到的结界。 曹晚君突然停下来, 手里的伞向右上方一划,哗啦打开。 飘落的花瓣在她撑开的伞面上热热闹闹弹跳,最后又轻柔地溅开、四散、重复。 她握着伞跳了两步就停在了江树的背后。 江树还没反应过来,曹晚君直接抓着他的手飞离慢慢形成的结界。 这...... 曹晚君把江树提到一边放下后, 甜甜一笑,松开的手顺势在江树的脸上轻轻一刮。 “你在这里等我。” 江树莫名奇妙地站在一边。 他看得见凤临和程玉。 正要提醒他们小心的时候, 曹晚君已经握着伞以完美的旋转姿势落地,将二人从上面震了出来。 浑厚的灵力蔓延交织, 尚未丢完的花瓣全被灵浪掀起,纷纷扬扬的,飘得满空皆是。 程玉的剑□□, 却在看到曹晚君抬起伞的一瞬间,捕住了视觉。 他所见是繁华花雨,是娉婷婀娜。 一旦看见了,目光就无法牵开。 而唯一的知觉,便是身体里的某种东西正被活活抽离,他清醒着,又没有办法抵抗。 那是一种比幻术更可怕的摄魂术。 程玉的剑落下来,斜斜指着地面。剑尖摩擦着木板,转头就对身后的凤临捅了出去。 凤临还不知道程玉已被控制,面对突然捅过来的剑也来不及躲开和防卫。 魏风离得远,只能扔出手里的剑协助。没想到剑在半空就被曹晚君扬起的手凝住,慢慢的调转方向,对准魏风的方向再射去。 魏风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发出去的剑要跑因来扎自己! 他发誓,等解决了眼前的事,就扔了这破剑。 江树眼疾手快,他知道魏风的剑飞回来反杀,而他没有抵挡的东西,很是窘迫。于是他将自己的剑祭出来,勉强与魏风的剑架在了一起。 最后,二人吐了一口恶血,两柄利剑也落在了地上,算是持了个平。 但也,两败俱伤。 燕妖妖站在九方幕身边,全程看得心惊肉跳。 九方幕低声提醒她“把剑扔过去。” 燕妖妖没有时间去思考,只得将星落星狠狠扔向凤临。 但愿能在程玉的剑下救救凤临吧。 星落剑的光芒最是刺目。 曹晚君被强光晃了眼,伸出的手也没能挡住星落剑,这是她无法控制的兵器。 她不得不往白帘后方看了一眼。 显然,星落剑没有刺向她,而是刺向程玉的剑,利剑相低,星落为胜,浑厚的剑浪将程玉推开数仗。 凤临界立在原地,屏住呼吸。 看着星落剑插在他面前,才反应过来刚才差点就被程玉杀了。 而程玉红着眼圈,倒在地上又跳起来,像被控制的傀儡。 曹晚君将伞倾斜搭在肩上,温柔的目光悠悠地转到了一帘白纱下。 轻风拂着纱,影影绰绰可见有一人坐在那里喝茶,从头到尾也不作声,他的旁边还有一个灵力几乎为零的侍女。 星落剑就是从那道帘白纱下穿透过来的。 她倒是,许久没有碰到这么强的人了。 燕妖妖害怕,她捏了捏九方幕的衣袖“仙君,她发现我们了。” 你现在不能打,也不能防,我们可以跑吗? 九方幕喝了口茶,也不急,只是叫燕妖:“无论什么东西,你都给我挡着。” 啊? 我还想带着你跑啊...... 燕妖妖捏着的衣袖被九方幕扯了去,他缓缓闭上眼睛,双手掐诀,开始凝阵。 燕妖妖欲哭无泪。 仙君怎么想的? 留着战斗力为零的燕妖妖挡敌?就这挡风也漏啊! “仙君......”燕妖妖还想再劝劝九方幕,别在自己脆弱的时候玩这么刺激的。 “闭嘴。”他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 此时的曹晚君已经被凝在了阵中无法动弹。 但是,她还有一个办法。 手中的伞飞离掌心,诡异地飘在了半空。 招魂伞可以替她挡去无所遁形术,而她只需要从容优雅,一步一步走向九方幕即可。 江树和凤临对视一眼,齐齐飞向曹晚君阻止。 奈何,他们低估了曹晚君的伞。 纸伞旋转时会有缕缕红雾飘出来,这红雾乃凶怨之气,十分霸道。 江树和凤临被缠得脱不开身,无法靠近曹晚君。 剩下的程玉被控制,魏风被自己的剑反噬,如今剩下可以战斗的就有燕妖妖这个没有战力的人。 她怕极了。 但这种时候又不能抛下九方幕不顾。 或者...刚准备跑路,就会被九方幕识为不忠,杀了! 身为仙君的婢女,怎么可以撒腿就跑。 对,不能。 她挺身挡在了前面,张开双臂拦住曹晚君。 曹晚君停下来,悬浮在半空的伞慢慢飘落在她扬起的手掌间。 她微微一笑“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燕妖妖颤颤地在原地,吞了吞唾液,道“你...你想干什么?” 曹晚君看着她身后的九方幕,这隔着一道纱帘,当然瞧不清楚:“你们又想干什么?” 她撑着伞,一步一步缓缓走近。 燕妖妖很怕,怕她在城楼上那样对自己。 她提起嗓子道:“我与我家仙君在此观月。” 曹晚君还在结界内,但是她的伞可以隔离一切迷阵灵力。 她不惧这个,自然也不惧九方幕。 “观月需要设下如此隐秘的阵法?是要捉妖吗?”曹晚君一副天真的笑脸。 燕妖妖看着她步步逼近,又笑得如此温柔无害,连忙顿下支,手钻进帘子后面,插入九方幕的衣领....... 因为她是反手过来摸的,并不知道九方幕微妙的神情。 终于,她摸到一瓶丹药了。 她记得九方幕经常给她发放这种灵丹,服下之后,可以在短暂的时间内灵力极盛。 连床榻都能震坏的威力..... 燕妖妖平时不修炼,危机关头只能靠这个了。 她整整一瓶的丹药倒地嘴里。 果然,浑身充满了力量。 她两只手放在丹田的位置,试着凝气,将远处的星落剑勾回来。 没想到,她第一次竟然成功了。 燕妖妖握着星落剑,摇摇晃晃的。 剑很沉,她一个踉跄差点被它压倒在地。 凝在半空不能进不能退的的凤临和江树皱了皱眉头。 师妹不太行! 他们替燕燕倒吸了一口凉气。 九方幕虽在凝阵,但也有感观。 燕妖妖的表现,实在...不太行。 “你可认得此剑!”燕妖妖站稳之后,两只手举着剑,剑尖对准红伞之下,笑颜温柔甜腻的曹晚君。 声音比之前更有气势。 曹晚君盯着她手上的剑。 她很少去外面惹事生非,也很少去打听仙盟百家的闲事,自然也不晓得那是什么剑。又是什么人的剑。 “花里胡哨的,我倒是喜欢。”曹晚君从容地抬了抬手,握在燕妖妖手里剑就像困在笼子里的猛兽,它挣扎,反抗,现在已经抓不住了。 燕妖妖两只手都捉不住,哪怕吃了一瓶灵丹也没有办法与敌人一战。 这就让人很绝望了,打不过人家,还要强撑,这不是送人头吗? 嗖! 手上的星落剑飞了出去。 曹晚君控制着星落剑,对准了白帘后面的九方幕。 星落破风而入。卷起半空的飞花。 纷纷落落的花片在灵力之中沉浮。 燕妖妖脑子里想到的是:“仙君,下次换个忠心点的剑吧!” “就像我这样的......”燕妖妖扑到了九方幕的怀里。 她十分后悔,但这种时候也跑不掉了,结果无非两种,其一,当场毙命,其二要死不活还能再抢救一下。 所以,她用这短短的时间,捧着九方幕的脸向他确认。 “仙君,我遗言不多,要是我还活着的话,请尽量抢救一下!”如果她死了,就当解脱吧。 九方幕睁开眼睛,一只手从燕妖妖的腋窝下伸出去,两指在她背后并起,灵力凝于指尖,将飞来的星落剑挡在了屏障外。 如果迟一点,燕妖妖肯定会像一只被筷子扎穿的白软汤圆。 屏障外的星落剑忽然变成七七十四九剑,眨眼一瞬,四十九剑调头,整齐无误地攻向从容的曹晚君。 曹晚君的身体经历了四十九剑后,有的胳膊断了、手指掉了,腿不见了,但她躯体依然不倒,灵魂不散,鲜血洒落一地,她还有呼吸 九方幕微感讶然。 竟然是个不死不灭之身。 本想一招灭了曹晚君的九方幕,突然有个想法...... 利剑尽数断裂。 燕妖妖感觉九方幕揽着她的腰,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就被当成一张手绢扔在一旁。 没有预料中的利剑穿心。 九方幕这是救了自己吗? 燕妖妖回头,只见曹晚君已经将零碎的身子重新拼凑好,不过,拼回来到底不够完美,她狼狈地站在了九方幕的面前,身上血迹斑驳,衣衫褴褛不堪。 那一帘白纱被鲜血染红,随着曹晚君的靠近,纱帘化作了碎片,零零飘落。 因为少了这一层模糊的纱面,曹晚君看清了九方幕的脸。 那是一张少见的,厌世的,却美得分外心动的脸。 本该绝对反击的曹晚君握着伞忍了杀气。 她笑颜如花,却泪落成双。 指间紧了紧掌心的伞“我等到你了......” 第28章 . 寂宅 白纸灯笼挂满了长廊,燕妖妖浑身…… “跟我回家吧。”曹晚君握着伞说道。 招魂伞落下来, 抽了九方幕的一缕魂魄。 九方幕没有反抗,对他来说,这离离散散的魂魄一点儿都不值钱, 它经常跑出去十天半个月再回来, 也不觉得自己就得了什么离魂症要死不活? 完了,全完了。 燕妖妖瘫坐在地上, 眼睁睁地看着九方幕跟着曹晚君离开。 她双手撑着地面, 叫了一声“仙君......” 九方幕没有回头看她,倒是曹晚君回头盯着战战兢兢的燕妖妖“既然舍不得,那便一起回家。” 燕妖妖摇摇头。 没有,她不想。 可是,曹晚君好像由不得燕妖妖了。 也不知给她施了一个什么术,人就没了意识,像个尸走肉一步一步跟在她后面。 更惨的是,程玉、魏风、凤临、江树也被一起打包回了曹家。 这大概叫做全军覆没吧。 曹府。 进了大门, 就有两个披麻戴孝的下人将门合上, 里面挂满了白绫,像极了曹家死了人正在办丧事。 燕妖妖现在已经可以自由支配身体,但她不能跑,因为跑着跑着, 可能脑袋就飞走了。 这鬼气森的曹家,每走一路都令人背脊发麻。 燕妖妖双手交叉抱在怀里, 左右顾视。就怕突然跳出一个厉害的鬼掐住她的脖子,或是把她拖走。 终于, 她们来到一处大殿,里面很昏暗,灯台上只亮着七盏油灯, 灯芯没入油中,光线极其微弱。 但这点光源也足够叫人看清里面的摆设。 那是整整齐齐排列的七口乌木棺。 满地飘落的纸钱,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到了义庄。 曹晚君停下来,对着身后失了魂魄的玉树临风说“你们今晚就睡这儿。喜欢哪个床位,就用哪个。” 床位? 应该指的就是棺材。 话音一落,玉树临风四位师兄真的去找棺材,然后推开盖子躺下去。 燕妖妖吓得腿软,连忙抓住九方幕的手“仙君......” 你快醒醒呀。 我不想睡棺材啊! 九方幕当然没有反应,他和玉树临风一样,都被抽走了魂魄,现在就是个走尸。 只有燕妖妖一个人,保持着令人窒息清醒。 天知道她有多害怕? 曹晚君将九方幕拉到身后,像是把属于她的东西藏起来不给别人瞧:“你也找个地方睡吧。” 意思就是扔下她不要了。 燕妖妖无措地站在原地,看着阴森森的几口棺材:“曹姑娘...让我跟着你们吧。” “我也很吓人的。”曹晚君突然在燕妖妖的面前露出一张鬼脸,那种脸色苍白如纸,还有斑驳的血迹,双眼是个黑窟窿,头发凌散地铺在脸上,真的很吓人。 燕妖没出息,直接坐在了地上。 曹晚君又变回那个爱笑的样子,从容地挽着九方幕走了出去。 燕妖妖坐在地上抱紧膝盖,看着窗外的月光。 她的人生为何如此坎坷? 还以为经历了天剑宫的大难之后,她跟着九方幕也算有了一张护命符。 没想到击退魔卒,强到让人窒息的人,最后被一个美人给降服了。 她想不明白! 这一夜,燕妖妖在惊恐中度过。 大门被人推开,进来了两个披麻戴孝的下人,那人说话也冷冰冰的“姑娘,主子传你过去伺候贵人。” 燕妖妖迷迷糊糊地站起来,这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待,但是......她回头看了看玉树临风躺着的几口棺材。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快些,不能让主子久等。”这些人催促道。 算了。 燕妖妖现在自身都难保,也没有办法帮助玉树临风,眼下还是出去看看情况,摸清楚这个曹晚君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再作打算。 走过森然的长廊,燕妖妖到了一处玫瑰园。 园子尽头就是一座阁楼,这里不像前院那么阴森恐怖,伺候的人也多些,不过这些人都是骷髅,走路的时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真怕它们不小心摔碎在地上...... 燕妖妖摁住自己的心脏,尽量让自己也不要晕过去。 这可是妖魔鬼怪遍地跑的地方,很正常。 面前的骷髅人端着托盘,里面放着各种精致的小东西,大多是些男所用的配饰。 燕妖妖跟着这些骷髅人进了屋,里面是一面画着祥云的八开屏风。 右边进,左边是出。 骷髅人端着东西进去,没一会儿就从那一边走出来。 燕妖妖穿过屏风,来到若大的房间。 这房间采光极好,桌上摆得满满当当。 曹晚君拿起一只紫金发冠,反反复复地在九方幕的头上比划。 而九方幕端座在榻前,一动不动,两眼无神。 “你以前喜欢用这个。”曹晚君笑着说。 可这样的谈话,仅仅她一人,显得那么奇怪,又那么孤独。 燕妖妖心情沉重地看着一言不发的九方幕。 天剑宫这下彻底完了吧。 “你过来,帮他换上这件衣裳,配上这个发冠。”曹晚君看着一脸绝望的燕妖妖道。 燕妖妖慢吞吞地走过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的婢女了。 反正比她强的人,她都要服从。 燕妖妖妖拿起旁边的藏蓝色长袍,里面是朱红色直裾。两种最浓烈顾厚重的颜色搭配在一起,过于艳丽,还很骚气。 这不是九方幕喜欢的搭配。 但她这里没有言权。 罢了。 反正九方幕也没有意识,为了活着,燕妖妖只能得罪了。 燕燕妖妖慢慢地解开了九方幕外面的暗纹白袍,再将红色直裾套到他身上。 为了方便穿衣服,她扛起九方幕的胳膊,想把他从床上扛起来,让他直直地站在地上。 结果扛了两下没扛动。 太沉了,这种体力活不是她干的。 “曹姑娘,这不方便。”燕妖妖只能指着长衫穿了一半的九方幕开口。 曹晚君招了招手指,坐在床上的九方幕便站了起来。 这下燕妖妖好办事儿了。 她还是第一次伺候九方幕穿衣服,没什么经验,用的时间有点长,好在曹晚君不计较。 直到蓝色的长袍加在九方幕的身上,燕妖妖在他面前提了提双襟,看到这样明艳照人的九方幕愣了愣神。 仙君换了衣服,气质都不同了。 这样一看,还真像哪家高贵明艳的大公子。 最后,燕妖妖给他把头发全部束入冠中。 一丝不苟的他,好像更迷人。 燕妖妖看着铜镜里的九方幕彻底怔住。 他这气质,还修什么神仙,做个凡人也能吃香喝辣。任谁见了都想把他供养着。 曹晚君绕着九方幕走了一圈。 满意地说“像。” 于是,曹晚君就带着精心打扮过的九方幕出去晒在阳,还让骷髅人送来最美味的羹汤,她极有耐心地,一勺一勺地喂。 燕妖妖蹲在角落里,紧紧地捂着肚子。 羡慕啊! 喂完了东西,曹晚君又带着九方幕游园子,她这个园子不大,也不小,慢吞吞的走也能走一个时辰。 燕妖妖跟在后面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干着没有灵魂的事。 这还没完。 曹晚君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到了时间又要带着九方幕去看落日城最美的落日。 燕妖妖身为贴身侍婢,也在陪同之内。 后来燕妖妖才知道,曹府上唯一长得像人的四个扑人根本出不了大门,其他骷髅就更不用说了,带出来马上就会被仙门中人灭掉,所以燕妖妖才有机会跟在他们身边伺候。 今日的城楼风光别致,引来不少路人在城下围观。 原本日日都会打伞的曹姑娘,今日不打伞了。 原本孤孤单单的曹姑娘今日带了个风华俊朗的男子,旁边还跟着一个侍女。 老人们都在感慨,曹姑娘找到她要找的人了。再也不会乱骗漂亮的男子了。 路过的姬无雨也在人群中多看了几眼。 他忍不住咬了咬手指,目光凝在那道艳丽的背影上。 “小幕幕,你演得真像。”姬无雨低低喃喃一句之后,从旁边小店取了一坛酒,再给了银子,悠哉悠哉地离开。 落日已逝。 曹晚君又带着九方幕回家,一路上与九方幕手挽着手,时而将头靠在九方幕的肩上,时而跑到他前面对着他灿烂一笑,说些她以前的事。 “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曹晚君蹦蹦跳跳的。 走在街上,逢什么好看的都要拿起来试一试,看上的就买下,买下来了就要九方幕亲自给她戴上。 燕妖妖跟在身后,提起了灯笼,她到底做错什么,要给九方幕当婢女。 九方幕给女人插簪子并不熟练,没控制住,簪子直接插进了曹晚君的脑子里。 燕妖妖听见血肉崩裂的声音,吓得她抱住了灯笼,缩着脖子往后一退。 九方幕显得很从容,毕竟他现在是个没有知觉和意识的走尸人。 所以曹晚君没有怪他。 她推开九方幕的手,自己将插进脑子里的半截簪子拔-出来。顿时,溅开了几滴血落在地上,吓跑了旁边的人。 曹晚君从容不迫地从衣袖里拿出一张手帕,胡乱地摁住出血的地方。 “没关系,多练习就会好的。”说着,她叫住那个跑远的货郎:“把这里的簪子都给我包起来。”说完,又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燕妖妖“帮帮他。” 看把小货郎吓得抱头大哭,良心不会痛吗! 燕妖妖自己动手,把上面那些廉价的簪子统统打抱起来,再给了钱,跟在九方幕的身后。 这么多簪子回去练习,九方幕定能把曹晚君插成一只板栗球! 曹晚君的头还在冒血,自然也就没有心情再带着九方幕逛夜市。 回到曹府,白纸灯笼挂满了长廊,燕妖妖浑身都在哆嗦。 曹晚君有个规矩,到了晚上就不许燕妖妖随行。 燕妖妖看着远去的九方幕。 自己则抱着肚子:她可能坚持不下去了。 要不趁现在就从曹府溜出去?走得远远的...... 反正白天的时候,她都摸清楚路线了。 至于那廉价的忠心,她不要了。 燕妖妖徘徊在无人的回廊,看着飘荡的白纸灯笼,还有时不时就能飘下几片的纸币。 走。 再也不回来了,管他九方幕死不死,天剑宫灭不灭,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菩萨! 燕妖妖说走就走,白天留意好的路线便是从这里没有人看守的地方,直接翻墙。 对,她翻墙了。 因为没有灵丹吃,就没有过人的灵力可以直接飞到墙上,只好找来小桌子,小木头,慢慢地爬上去。 忙活了两个时辰,她终于爬到墙上了。 不过,她在墙上碰到了一个熟人。 ——九方幕。 第29章 . 仙君失宠 百分百灵缘度的人,是有治愈…… 燕妖妖蹲在墙头看着九方幕。 九方幕静站在墙头, 双手放靠在背后,同样斜视着燕妖妖。 燕妖妖确认自己没有认错。 或者,这身红蓝相叠的衣着, 穿得如此别致冷艳的男人, 一定是九方幕本尊。 她捋了捋事情的来龙去脉。 九方幕现在应该是个没有意识的走尸,那么, 他为什么会站在墙头? 难道是曹晚君就在附近, 把他带出来赏月? 如果是,燕妖妖现在顿在这墙头,或者她刚才忙活了一个时辰,是不是特别可笑! 也有可能完蛋了! 她吞了吞口水,是时候开口说话了。 “今夜的月亮好圆啊。”燕妖妖慢慢站起来,身子摇摇晃晃的。 对面的九方幕没有作声,月亮圆不圆他不关心,眼睛只盯着燕妖妖看。 这样的凝视就很尴尬了。 燕妖妖笑着, 目光缓缓地移动, 也不知道曹晚君站在什么地方? “这个位置真是赏月的好地方啊。”燕妖妖扶扶额,梳理梳里额前落下的几缕碎发,其实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编下去。 她清了清嗓子,只能再说一句“原来仙君和曹姑娘也在赏月啊?” 九方幕的眉头控制不住拧起来 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智障。 “既然二位在此赏月, 我,我换个地方好了。”燕妖妖识趣地准备再爬回去。 燕妖妖转过身, 从哪来的就想从哪里回去。 奈何明月清辉,脚下一空。 啊! 九方幕一把抓住了燕妖妖的手, 将她提回怀里。 墙头实在狭窄,她没有办法站稳,只得向九方幕靠过去。 九方幕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一只手圈着她的肩膀,这让燕妖妖感觉害怕。 他不会是要捂死自己吧? 燕妖妖想挣扎,想反抗,想从墙头滚下去。 不料九方幕贴到她耳边,说了两字“安静。” 燕妖妖不敢动了。 九方幕会叫她安静了,这不像是没有意识,没有灵魂的走尸。 见燕妖妖安静下来,九方幕的手微微一松,掌心拢着的全是燕妖妖温热的气息。他问她“你是上来赏月的,还是想从这里逃走?” 燕妖妖喘了口气。 她转过头,看着目光厌世的九方幕。 这个人是有情绪的九方幕。是有知觉,有意识,有灵魂的九方幕。 所以,她激动的差点掉下眼泪,别的不想说,先抱为敬:“仙君,真的是你吗?你醒过来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种时候,能够看到九方幕清醒,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猛地扑过去,不管不顾地挂在九方幕的脖子上。 她踮起脚尖,很努力地勾着眼前的人。 九方幕目光清冷不耐烦。 “把手拿开。” “哦。”燕妖妖看他就跟看见了失散的亲人,双手拿开后,还自动退出一步。 见到他,燕妖妖心里的委屈全部涌上来。 “仙君,这里好可怕,我们快点离开吧。” 九方幕没好气地应道“慌什么。” 燕妖妖抿抿唇。 话说这种时候,她能不慌吗?这府上鬼气森的,而且仆人都是骷髅,这正常吗?不害怕吗? “仙君......” 我们还是走吧。 九方幕看起来很淡定。 毕竟是位元君,无所不惧。 他说“我还有些谜团没有解,暂时要在这里住几日。” 住几日? 燕妖妖摇着头。 “仙君,你送我出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九主幕抬起手,一把捏住了燕妖妖的脸颊,那是嫩嫩的肉,捏起来呈粉色。 “再说一遍。” 燕妖妖感觉脸很疼,怕他扯下一块肉,只得改口:“我说,我留下来照顾仙君。” 九方幕似笑非笑地松了手,突然捂住胸口:“我有些反胃......” 燕妖妖还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这九方幕就站在墙头,弯下腰狂呕。 堂堂仙君,居然干出这种不雅的事! 燕妖妖脑袋一片空白,心想:完了完了,仙君这是怀了曹晚君的孩子! “仙君,您还好吧!”燕妖妖在旁边看着都心疼,吐成这样,一定很痛苦。 九方幕从怀里扯出一张手绢擦着嘴角,慢慢直起身子。 “无碍。”话音一落,擦了嘴角的手绢便扔到了身后。 九方幕理着衣袖,朝着燕妖妖走近一步。 燕妖妖无措地愣在原地,双手交叠在腹前,也不敢正视九方幕的眼睛。 他这是要干嘛呀。 九方幕捂着难受的胸口,说“抬起头,看着我。” 这......燕妖妖就没见过这么无礼的要求。 她抬起头,对上九方幕的眼睛。 他凝视着自己,那眼神很奇怪。 看得燕妖妖以为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什么好吃的? 或者,九方幕会不会饿昏了头,想吃了她吧! “仙君,你这样看我做什么?”她很不安啊。 九方幕盯着燕妖妖看,手掌慢慢抚着胸口“洗眼睛。” 嗯? 燕妖妖没听懂。 九方幕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说出来她可能不信,百分百灵缘度的人,是有治愈之力的。 事情是这样的。 九方幕是个有血有肉有灵魂的仙君,假装一个走尸听丛曹晚君的指令已经很过份。 别的指令也就罢了。 但这个神经病曹晚君,居然要他将街上买来的一堆破簪子插到她头上! 这对九方幕而言很难。 他这脾气向来不好,插一根簪子就插进她的脑腔内,插得鲜血横流,堪比杀人。 这曹晚君也是个可怕的东西,居然不喊疼,插进脑子里的簪子还自己亲手拔掉,然后笑着对九方幕说:“那一支也给我戴上试试。” 一个不怕疼,一个不手软。 九方幕当然受不了啊。 所以曹晚君说要戴上试试,九方幕也不客气地插进她的脑袋里面,反正她死不了。 但是,手上沾满了血啊。 他看着很恶心。 当时的情况吧,他想叫曹晚君先去止个血,但作为一个走尸肯定不能说这种有主见的话。 没办法,他只能使了一个冰系之术,将曹晚君冻在那里。 而九方幕出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鱼塘里洗手。 顺便到这里看看月亮洗洗眼睛。 就在这时,燕妖妖突然爬上来了。 他发现一个有趣的事,当他看到燕妖妖时,眼睛和心里都极其舒服。 所以,百分百灵缘度的人,是可以用来洗眼睛的。 “好了。你回去吧。”他现在舒服多了,眼睛洗得差不多了。 燕妖妖莫名奇妙地看着九方幕。 心中疑惑,看了她那么久也不说看什么,现在就这么放她走了? 燕妖妖一脸悲壮地准备下去。 结果衣领被九方幕一扯,整个人飘下地面。 她踩在地面上,慢慢回头。 九方幕拎着她衣领的手也松开了“一切听我安排,不可轻举妄动。” 燕妖妖点点头,都听他的。 “不要想着从墙头翻过去。” “嗯嗯,我不会丢下仙君逃跑。”燕妖妖保证。 最后,九方幕把燕妖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后:“墙的另一边是蛇阵,你掉下去不够分。” 燕妖妖:...... 吓出一身冷汗。 翌日 曹晚君与九方幕形影不离。 燕妖妖站在边上就像一缕空气。 九方幕的心里其实很不舒服的,但是为了听完曹晚君讲的那些零零散散的故事,也只能忍了。 曹晚君用自己的伞控制着府上所有的骷髅人,里面囚着魂魄,这里每一个人的魂魄。 她看着一动不动,也没什么情绪的九方幕,叹了口气:“所有人的魂魄都可以困在这里,留在我的身边,为什么偏偏你的不能?” 九方幕没有反应。 燕妖妖却在旁边剥着香蕉,狠狠地咬了一口。 这不废话吗?他是九方幕啊! 曹晚君笑了笑,也许是一个人孤独久了,或者是与这些没有灵魂的人相处久了,她爱上了自言自语,习惯了这种说话方式。 此时,也不管九方幕答不答,她只说她的“不过没关系,我有一半三生石,可以生生世世遇到你,区区灵魂,也不算最重要。” 九方幕眼底的光芒一闪。 终于又听到一个有用的信息了。 旁边的燕妖妖已经吃完了一根香蕉。 曹晚君却是挽着九方幕的胳膊,将脸枕到他的手臂上。 燕妖妖捏着香蕉皮,给她看这个?她不好意思地举起来挡住眼睛。 不看,不想看。 九方幕却被这个阴阳怪气曹晚君恶心的再次反胃。 ......忍不住了。 九方幕来不及冻住曹晚君,低下头就吐了一地。 燕妖妖抬了抬眼前的香蕉皮,当她看到九方幕吐了一地的惨状,还有曹晚君一脸惊愕的表情,又将香蕉皮挡住视线。 这下更加不敢看了。 九方幕啊九方幕...... 曹晚君生气了,一把推开九方幕,翻脸就不笑了,她站起来时还踢了一脚。 九方幕倒在地上,没有反应。 这是他身为元君后憋过最难受的屈辱。 燕妖妖手里的香蕉皮都惊掉在地上。 清醒的九方幕大人被曹晚君踹了!! 曹晚君回头看着燕妖妖:“把他拖下去洗干净。” 燕妖妖站起来,无措至极。 曹晚君却失了笑容“管家,送些好看的东西过来。” 披麻戴孝的男家仆点了点头。 燕妖妖这头还没能把九方幕拖走,只见玉树临风整整齐齐走了过来。 曹晚君掐了一个诀,四位美男子便过来给她揉肩捏背,奉茶喂水果...... 燕妖妖拖着虚弱的九方幕简直看呆了。 仙君...你失宠了。 第30章 . 宠爱与忽视 人世间,太冷了 燕妖妖扶着九方幕停在没有人的角落里。 正想问他是洗个脸, 还是洗个全身? 不料九方幕揉着难受的胸口。 又是一阵呕吐。 燕妖妖抬眼前去,前面刚好有棵青梅树,此时梅子正熟。 她跑到树下, 勾着树枝摘了几颗下来, 取出一颗在袖子上擦了擦就递给九方幕。 “我听说...吃点青梅可以缓解。”天真的燕妖妖一只手抓着衣服兜着青梅,另一只手捏着一颗青梅递向九方幕。 九方幕刚刚吐完, 现在很虚弱。 脑子可能也不想事儿, 听到缓解二字就激动的不得了。 二话不说,接过燕妖妖手里的青梅子放进嘴里咬破。 “仙君......”她总觉得九方幕的表情不对。 “燕妖妖!” 听不到亲切的小燕,三个字的全名蹦出来,真叫人害怕。 燕妖妖缩了缩脖子...... “在。” 九方幕拿出一张手绢擦了嘴角,慢条斯理的也有一种慵懒的美感。 九方幕向她走近一步。 捏着衣角兜着青梅的燕妖妖后退一步。 她很慌乱。 结果后退的时候没算准,脚下踩空了台阶,她一个踉跄,怀里的青梅倒在了地上, 一颗颗青溜溜地在脚下活泼滚动。 九方幕停下来, 脚底踩着一只青梅,足尖用力一碾。 看着烂出汁的青梅,燕妖妖的嘴角抽了抽。 九方幕说“以后不要给我吃这种奇怪的东西!” 燕妖妖知道九方幕情绪不稳定,知道他很多时候都在发病。 她大概能够理解, 九方幕被曹晚君踹了一脚嘛。 毕竟玉树临风现在才是曹晚君的新宠嘛。 他失宠了,心情不好, 吃不了酸,理解, 她都理解。 “你这是什么表情?”九方幕质问她。 .......连别人的表情都要管,真可怕。 “我这是劳记在心的表情。” “......” 婢女太顺从,连骂她的借口都没有。 生气。 九方幕气乎乎地走在前面, 不忘提醒身后燕妖妖:“跟上。” 燕妖妖一步也不敢落下,紧随着他的步伐。 他大概是要找地方洗澡吧。 为了洗澡争宠,连翠萤都用了上。 燕妖妖也不敢问。 只能跟着主子一步一步走着。 结果找了很多房间,也没找到合适他洗澡的地方。 燕妖妖想说,要不要去鱼塘里随便洗洗得了。 这时,九方幕放出来的翠萤停在了一间平平无奇的屋外。 “把前面那扇门推开。”九方幕指挥道。 燕妖妖盯着前面的门,这是找到洗澡的地方了。 作为仙君,他真是无比挑剔啊。 燕妖妖上前推门。 奈何推了两下没有推动,她又加深了力度,还是没推开。 燕妖妖弯下腰,透过缝隙看看里面是不是栓上了,发现里面根本没有插销。 她回头看了一眼九方幕。 九方幕知道她没用,但是“看我做什么,你连个门都打不开?” 要你何用? 燕妖妖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只能一脚踹下去...... 脚尖痛极了。 所幸门开了。 里面空空的,冷冷的,扑面而来的还有一阵霉味儿。 应该是很久没有人住又无人打理的缘故。 九方幕走了进去,拂了拂袖子,就把空气里的气味全部拂散净化。 燕妖妖蹲在地上,摁着脚尖。 下次不干这蠢事了。 心疼脚尖之际,她抬起眼眸,看看九方幕挑了个什么不一样的房间。 然而,叫她撞上了非常厉害的幻术。 就在这个屋子里,走马观花的回忆如狂潮涌来。 曾经,曹家有两个女儿,天姿国色,聪慧过人。 长女曹晚君 次女曹姿蕊 姐妹两相差也不过两岁。 姐姐曹晚君温柔安静,修得一手极好的招魂术,将来的夫君也定下了名门之后,她所有的事都被家里的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相比姐姐,妹妹曹姿蕊就活泼好动,不学无术,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不会。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省心的这个孩子呀总是得到比省心更多的关注。 同样的孩子,对于不学无术的这个妹妹,父母更操心,更心疼,更宠爱。 反而是懂事乖巧的姐姐,总被忽略、无视。 父母亲人挂在嘴边最多的不过是“姐姐最懂事,也最省心。” 小的时候,姐姐觉得这样也没什么问题。 她是所有人眼里的好孩子,自有那份骄傲。 至于忽视,她想的是自己不够优秀,她需要更努力,更努力来证明自己得父母的夸奖。 可是随着年纪的增长,曹晚君才发现,她要很努力才能换来的东西,曹姿蕊只需要扑到父母怀里一顿哭就可以得到。 除了这个。 还有人心。 曹晚君的未婚夫也是,在见过曹姿蕊的那一眼起,心就变了。 那天,桃花树下。纷纷落落的花片,像细雪飘下。 聂家少主聂斐来了。 曹晚君拘谨地站在那里,也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她竟不知道,身为曹家长女,天姿国色,竟也活得如此自卑。 聂斐说“曹大小姐,虽说父母曾经定下的是你我的婚事,但是现在我长大了,也明白自己的心意,我们的确不适合,换句话说,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拘谨的曹晚君就像被人推到了河里,狠狠地呛了一口水。 她突然清醒过来,又没有办法相信这一切。 “你的意思是......”她强装镇定,但也不敢把后面的结果说出来。 聂斐毫不犹豫地说出“退婚。” 对。 那天聂斐来找她就是退婚的,她们之间的情谊不过是儿时见过几面,长大了见过两面,却连一百句话都没说上的薄缘。 何况曹晚君这种性子沉闷,又乖巧懂事的,的确难以引起别人的注意,或者说,惊艳谁的眼睛。 曹晚君回到家中,父母谈论退婚的事情那么冷漠平常。 她的父母说聂家是大户,不能得罪,她们曹家还要仰仗聂氏,所以,退了曹晚君,换曹姿蕊嫁。 在那样的情况下,大家并没有考虑曹晚君的心情。 没有想过,她被退婚了。 她会不会难过。 会不会更自卑。 大家只有一句“晚君,你最懂事的。” 最懂事的,就是把自己的未婚夫让给妹妹,还不能发脾气,不能说不可以,不能露出半点委屈和愤怒。 画面模糊。 在一团迷雾里,又有全新的画面逐渐清晰。 曹姿蕊离家出走了...... 曹家以及聂家的人却要曹晚君给一个交待。 她跪在大院外,那天下着雪,雪上的积雪已经没过了她的膝盖。 曹晚君给不出任何交代,所以一直跪在那里。 曹家的人都在说:“大小姐这是嫉妒二小姐,所以把二小姐气走了。” 聂家的人也说“还好少主没有看走眼,不然就娶回一个蛇蝎。” 曹晚君跪在那里,已经听不清,他们还说了什么,只是觉得太冷了,人世间,太冷了。 她昏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半个月。 曹晚君醒来的时候,妹妹曹姿蕊回来了。 听说她带回了一个人,是个病弱的公子,娇贵如同睡莲。 曹晚君特意去看了一眼。 那一眼,身处幻术的燕妖妖吓出一身汗。 居然是九方幕!!! 病弱时的样子,像极了九方幕自杀后的症状。 不过,病弱公子不叫九方幕,而叫“折离” 是曹姿蕊出门这些日子新交的朋友,因为这位朋友对她有救命之恩,所以她就领回家报答。 曹姿蕊为他翻遍了典籍,用遍了药,也不能治好折离的弱症。 故跑来求助曹晚君“姐姐,你招魂术修得极好,就帮我招一招折离的魂魄吧。” 妹妹是个很会撒娇,也会很求人的女子。 曹晚君其实也喜欢她的。 也想跟妹妹一样,有这种招人喜欢的特质。 “我可以帮你。但你要告诉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像你。” 曹姿蕊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愣了一下,而后笑起来“像我做什么?不学无术,遭人嫌弃么?” 曹晚君没有说话。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父母是怎么爱妹妹,聂斐又是怎么退了她而求娶曹姿蕊。 更可笑的是,曹姿蕊离家出走,所有人竟然怪她嫉妒,歹毒。 “我若像妹妹一样,父亲、母亲、所有人一定也会注意到...我开不开心,难不难过。” 画面又模糊。 曹聂两家因为婚事而不再来往。 曹家没有聂家的庇佑,很快就被魔宗盯上。 曹家知道魔宗要的是招魂秘术,召唤出早已死去千年的魔宗大小姐,于是家族长辈便提出来,他们曹家招魂术修得最好的曹晚君,可以借给魔宗,只求放过他们曹家几十口人。 临别时。 曹晚君盯着这满堂的人,红着眼圈问“为什么是我?” 曹父亲一脸冷漠:“不是你,难道还是什么都不会的姿蕊?你知道此去魔宗有多凶险?她要是去了,还能活着回来?” 曹晚君冷笑,很失望:“我呢?我就能活着回来?” 所有人都沉默了。 “你会活着回来,母亲信你。”她的母亲从外面走了进来,递给了她一把剑“晚君,你一直都是懂事的孩子,身为姐姐,保护妹妹也是应该的。” 曹晚君没的接她递来的剑。 她苦笑,含着满腔的悲愤,也只是哽咽出“我只比她大两岁而已。” 说着,她便绕过母亲,绝望地走了出去。 第31章 . 情咒 我所求不过一个圆满,就算是永不…… 折离挡在门口。 见曹晚君走来, 他抬起一只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白色的衣袖在空气里翩翩摇动,甚是晃眼。 “你就这样出去?”折离问她。 曹晚君看着他,冷笑“你是不是很高兴?终于可以摆脱我了?” 折离抬起的手慢慢靠到背后“我刚才还在想, 你真可怜, 现在嘛,我觉得你应该!” 曹晚君笑了, 她学会了曹姿蕊的那种笑, 笑起来的脸颊还有两只小梨涡,她抬起手指抹了抹梨涡:“这梨涡好看吗?是我用针穿了一个洞弄出来的!” 偏执如她。 折离侧过脸去,已不愿再多看她一眼。 曹晚君没什么好得意的,便走到他身侧:“你不过是个不知前尘过往被我养在这具尸体里的孤魂野鬼,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说着,她就从衣袖掏出一叠符纸塞到他手里“等这些符纸用完了,你就会从这具尸体里脱离。” 折离拿着一叠厚厚的符纸,怔住。 这些符纸很新, 上面的朱砂未干, 应该是才画好没多久。 大概是她听到曹家人提议要把她送给魔宗时,就在屋里画好了。 曹晚君其实也没有那么坏。 就是...她喜欢用最极端的方式去引起别人的情绪。 或许这点情绪,就是关注吧。 “曹晚君。”折离追出去的时候。 曹晚君已经不在了。 画面破碎。 就像一面镜子,一片片裂开, 分作无数小画面。 曹晚君趴在折离的背上。 他背着她踩着魔卒的尸体,走在乌鸦乱飞的旷野里。 曹晚君手上的血一滴滴落在地上, 她轻轻地动了动脑袋“我有些后悔把你送给曹姿蕊了。” 乌鸦的叫声、翅膀的扑腾声、沙沙的风声都显得她这句话轻飘飘的,有点遥远, 有点飘渺。折离也没有回答她。 只听曹晚君继续说:“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从小到大,凡事都由家人从头到尾安排,我只需要接受、感念, 就连聂斐......我也以为那是世上最好的安非,我应该小心翼翼好好珍惜。” 手上的血滴答不停。 她不知痛一般,环紧了折离,在他背上贴服的如同一件衣裳。 “将你送去毁掉曹姿蕊的姻缘,是我糊涂,看不清自己对聂斐是什么感情。直到现在才明白,我喜欢的,是你,只会是你。” 当初聂斐与她退婚,家人的反应不痛不痒,曹晚君压不住心底的委屈和愤恨。 于是,她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猎得如此完美的魂魄。 精心策划一切,训练折离如何取得曹姿蕊的欢心,又如何勾得她大婚之前离家出走。 断了聂斐的念想。 可惜,她到此刻才明白一个道理,自己挑的,便是自己喜欢的。 遑论将精心培养的魂魄送给别人...... 她舍不得了。 “折离,我不想回曹家了,我们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好不好。” 突然,一束白光射下。 将眼前的画面照得灰飞烟灭。 燕妖妖双手捂住眼睛,等那白光散去时,耳边响起的是一些翻箱倒柜的声音。 她将袖子放下,眼前的幻象都消失不见。 有的只是陈旧的屋子,里面落满了尘,布满了蜘蛛网。 九方幕在找东西,但又怕脏,举手投足都畏首畏尾。 “过来,把这口箱子打开。”九方幕转身看着蹲在地上的燕妖妖使唤。 燕妖妖愣了愣。 刚才开见的,就像是一场梦。 可是又那么真实。 “仙君,我刚才,刚才碰到了幻术。”燕妖妖像只小蝴蝶突然扑过来。 九方幕还好闪得快。 燕妖妖扑到了满是灰尘的箱子上。 也还好她急时收住了脚步,没有狼狈吃灰,也没有撞到九方幕的怀里遭他嫌弃。 九方幕说“没什么修为,自然容易中术。” 燕妖妖竟没什么反驳之力。 只好帮九方幕把箱子打开,里面放着一把缠了红线的匕首。 此时正冒着气。 燕妖妖眼前一黑。 不是晕倒,而是九方幕突然从背后伸出一只手,掌心捂住了她的眼睛“别看,以免中术。” 燕妖妖在一片黑乎乎的视线下,不能动。 九方幕捂着她的眼前,上前一步,再把燕妖妖推到身后。 燕妖妖能够看见了,但是,她在九方幕的背后,除了看到他,什么也看不见。 九方幕刚要伸手去拿匕首,曹晚君笑着走了进来“我倒是小瞧你了。” 九方幕不慌不忙地从箱子里拿出缠了红线的匕首,转过身来看着曹晚君。 结果后面的墙壁向两边分开,惊现一处奇幻的密室。 燕妖妖看进里面,是一片灯火辉映的河,河中有一座弯弯绕绕的长桥直抵彼岸,岸边有一长石立着,周围开满了红色的彼岸花。 九方幕也回头看了一眼。 里面很漂亮。 他不禁笑了“仿造黄泉彼岸?” 曹晚君的嘴角微微扬起来,她走在前面“这么好奇,可以去看看,我仿造的到底像不像?” 九方幕低头看着手里的匕首,嗤笑:“用我的灵力仿造黄泉彼岸,你还真是无耻。” 曹晚君拢着衣袖,走在前面,玉树临风跟在她两侧,那画面,真是美到令人窒息。 对于九方幕骂她,她倒是不介意。 无耻了千吧年吧,没什么不好的。 燕妖妖跟在九方幕身后,看着河面飘起的暖灯,一团一团的,好像星辰落入清河,又像星河倒转。 如果黄泉真有这样美,那么死亡也是一件浪漫的事吧。 河的对面有无数漂亮男人的灵魂,其中还有聂斐的,他们在这里面,就像活生生的人,在美丽的灯会上,尽显各自的风情。 曹晚君指着那些人说“我喜欢的人都在这儿。他们在三生石旁徘徊,会生生世世陪着我。除了你......” 她突然转过身来,盯着一脸不悦的九方幕。 那甜甜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对啦,她应该是不爱笑的,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 “你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无论我用什么方法都留不住。”曹晚君问得离普。 九方幕看着里面的仿黄泉,心里有点不舒服。 这种地方就应该放些形形色色的鬼魂,偏偏尽是一些肤白貌美的小白脸! “不伦不类的黄泉!”九方幕什么都敢说。 曹晚君只是笑了笑,走在前面。 九方幕眼界高是自然的,他看不上也很正常。 长长绕绕的桥上,水面飘起的灯笼就像是一个个圆圆的月亮。 举目望去,无比繁华。 加上里面关着如此之多的美貌男子。倒成了一道无法言喻的瑰丽风景。 那彼岸的三生石散发着红色的光芒。 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它囚禁着这些魂魄,使其陪伴在曹晚君的身边。 不知是美丽的,还是罪恶的。 “你用别人的命来续自己的命,一旦被天道发现就会永不超生!”九方幕的目光从三生石慢慢移开。 “别人的命算什么?”曹晚君虚笑“永不超生又如何?” 她停在三生石旁。 这里的男子纷纷排成几列向她跪下。 曹婉君就像是黑暗中的帝王。 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她为此沾沾自喜,向九方幕炫耀着。 “你看他们还不是心甘情愿的留下来臣服我?”曹晚君摊开手掌,一把红伞从掌心慢慢飘出来“我所求不过一个圆满,就算是永不超生,我也认了。” 说着,她的手轻轻地执住伞柄。 那双爱笑的眼睛落下了两清泪。 “折离......” 这里所有魂魄都在招魂伞打开一瞬间化作一团绿火,烧成了一片灰烬。 她撑起伞,那团火终于也烧到了九方幕的身上。 燕妖妖本能地后退一大步。 看着浑身起火的九方幕,她慌乱地拿起旁边一团纱过去扑火,结果扑上去就烧没了,还差点烧到她的身上。 她很着急。 可九方幕却很淡定。 这火烧着不疼似的。 燕妖妖觉得不能主么放弃九方幕,必须再抢救一次。 九方幕活着对她是是好事,如果九方幕死了,她也别想活着离开。 燕妖妖转过身跑河边,蹲到地上,想捧起下面的水。 结果这一捧,捧进了幻术里。 此处幻术十分密集牢固。 穿过荡漾的水纹,她所见不过的是曹晚君凤冠霞帔,手执红色团扇一步一步从长亭走来。 她笑得像朵芙蓉花。 两旁的宾客却面无表情地看着。 地上是凝稠的鲜血。 折离站在长亭的对面,一袭红衣。头发一丝不苟地束于冠中。 他已经没有往日的神采,就像换了一个魂魄。 曹晚君来到他的面前,遮面的红扇慢慢落下“折离…害我们的人都在这里,以后……” 滋! 一把匕首毫无防备地戳进了曹晚君的胸口。 曹晚君一动不动,只是眼眶绯红湿润起来。 她缓缓垂下眼,盯着没入身体的利器,还有那人紧握的手…… 她再抬眸,看着眼前的人。 “你真的走了吗?”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你真的不回来了!”曹晚君悲痛欲绝。 折离握住匕首的手松开,他说“你如此痴迷这躯壳,我也不妨再做绝一点!” 第32章 . 祸心 不爱我的人我从来都不心疼。爱我…… 曹晚君永远都会记得。 一袭白衣、毅然决然挡在她身前的折离。 眼睁睁地看着他魂魄消散...... 自己却在魔卒的手里侥幸活了下来。 曹晚君只是想要折离再回来, 想要那个魂魄重新回到这个身体里而已。 所以她带着折离的尸体来到曹家,求曹家能把曹家世世代代封存的神器招魂伞借给她。 曹家当然没有给她。 甚至觉得能从魔卒手里逃回的女子为祸端,族中之人都将她拒之门外。 而压断她心上最后一根崩紧的弦是她的父母。是他们站在大门前用怎样冷漠的眼神看着他"你既然出了这个门, 就不该回来!" “晚君…你放过曹家吧。” ...... 他们居然求着她放过曹家。 希望这个被魔卒追杀的女子不要再回来, 永远脱离关系,不给曹家带来任何的麻烦。 可笑的是, 曹晚君被他们亲手推向魔族当人质 曹家为了家族永远的安宁, 曹聂两家联姻,曹姿蕊嫁给了聂斐。 如今的曹家是有聂家罩着的。 曹晚君回来了,却如过街的老鼠。 堂堂曹家大小姐,竟落得如此荒唐的下场。 “我不会连累你们,借了招魂伞我就离开!”她站在石狮子旁边,一只手扶着身体僵硬的折离。 “关门!”曹晚君的父亲冷冷的说了一句,便领着全家的人进入府中。 曹晚君看着合闭的大门。 眼泪从眼眶夺流而出。 烫得她脸颊刺痛。 她咬着唇,无力地瘫坐在门外淋了一场大雨。 在极致狰狞的雨夜, 魔宗的人来了! 看着黑压压的一片魔卒。 曹晚君的嘴角在雨水冲刷下疯狂地弯了起来。 她从怀里掏出一颗黑色的珠子, 据说那是魔宗大小姐留下的灵珠,是她前往魔族复活魔族大小姐时偷来的,因为得到这个珠子才能从魔族逃出来,后来又得到折离的接应相助, 所向披靡,从魔族逃出。 现在她才发现, 她所努力的一切,得到的以及失去的根本就不平等。 她最想要的已经失去了, 而这些不想要的东西又拿来干什么? 世间如此冰冷无情,容不下她。 她又何须在这狭小的人间委屈求全。 曹晚君将黑色的灵珠吞入腹中。 全身上下布满了黑色的蔷薇图案。 一点一点的在肌肤之下游移生长。 “我愿为宿体,与你们魔族大小姐同生同死。”曹晚君扶了扶旁边的折离, 目光冷若冰霜。 面对突如其来的情况魔族首领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曹家的人全部杀了吧……”曹晚君贴着折离的脸,声音悠悠地传开。宣布的语调好像不是在杀人那等血腥恐怖,而是在提醒别人去捡一样无紧紧要的东西,那样简单。 正是这样的语气才让人听了毛骨悚然。猜不到漂亮的脸蛋下面藏着怎样的祸心与杀戮。 曹晚君的号令犹如魔族大小姐的号令,魔族之人无不敢从。 很快这些魔族就不顾聂家势力直接闯入曹府,将其上下几十口人全部杀光。 虽然曹晚君没有进去参与目睹那一切厮杀,耳边却有惨烈痛苦的嘶鸣声不绝。 那样的声音在她听来是舒服极致的。 她满腔的愤怒得到了宣泄。所有的委屈都得到了倾诉。 曹晚君紧紧紧紧地搂着折离。冰冷的雨夜似乎又热闹起来了。 …… 滴答!鲜血滴落回撞的声音打破了空间。 好像一面水镜翻覆。 原本是插在曹晚君胸口的匕首,突然抽离。反而刺向了折离的心脏。 突然又极端的举动,让人措手不及。 曹晚君怔怔地看着对面的折离。 原本胭红的脸色顿时苍白若雪。 折离的这个举动,她完全没有料到。 “我不是你想要的那个魂魄,也不愿屈居在这个躯壳里做别人的替身。像你这样丧心病狂的魔头,也根本不配得到所谓的怜爱和温柔。”折离非常淡定地将胸口的匕首往体内推入。 鲜血滋滋的从匕首的锋刃上汩汩流出。 曹晚君红着眼眶,愤怒的瞪着折离。 终归是要失去这个人。 终归是她的折离已经不在。 她知道眼前的人不是。 “对!你不是他。永远都不会是他。”她难过神情渐渐淡去,转而疯狂地微笑“你以为我贪恋的只是这躯体!” 曹晚君双手扶着折离的手,压着那把匕首再狠狠的往他身体里的心脏捅去,最后一道灵力传入他的体内,将他的魂魄震的粉碎。 “不爱我的人我从来都不心疼。爱我的人就算要我痛苦千倍万倍我也会还给他!”曹晚君咧嘴一笑。 眼前的折离只能暴瞪着眼珠,眼中布满了血丝,惊恐万状的看着眼前这个冷血残暴的女子。 她的确是个魔头,没有感情,心狠手辣。 她连自己的亲人家族都可以全部杀掉,不落一滴眼泪。 最后. 曹晚君的手收回来,面前的这具尸体已经在原地化作了灰烬,包括那个不值一提的魂魄也消散的没有半点影子。 失去一个魂魄,一个躯壳,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 她悠然地转过身,望着曹家上下几十口尸人。 这里的热闹喧嚣都与她无关了。 就算她身上这件红色的袍子艳丽喜气,此刻看起来也像没有了颜色。 她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什么。 只是低低的一声轻叹,行走间身后的一切都化作了泡影。 这是她的梦魇。 她一个人走到这个房间。 她布置的洞房。 红纱,喜字都成了灰。 床侧放了一把伞,红色的伞。 伞的下面是漂浮的冤魂厉鬼。 如今连那人的尸体也不见了。 她做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曹晚君走床前将红色的伞收于掌心。 最后,他将手里带血的匕首丢在了空盒子里面,随后将其盖上。 “我总会等到你的。”曹晚君转身离去,停在门口顿了一下。 外面的天忽然黑了。 曹家上上下下的人都不见了。 红红的灯笼高高的挂起,随着府上的阵阵阴风吹拂,灯影也狂躁妖冶的摇个不停。 冷冷清清,唯有她一不死人。 在这样空寂的时间里,一天一天过去。 守在这个宅院里,看着日出日落。 或是撑着伞去城楼上去等。 等着那人的魂魄归来! 等着那三生石都不愿停留的魂魄,以另一种身份回来。 曹晚君怎么也想不到,她等来的却是这样一个无法掌控的灵魂以及别无二致的躯壳。 燕妖妖捧在掌心的水随着她所看见的幻象一起破裂了。 水从指尖露出去,她猛地回过头来。 却见燃烧的九方幕一只手捂着左眼,神情很是痛苦。 燕妖妖又捧起一捧水往他身上浇去。 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曹晚君站在对面像看热闹一样欣赏着这场别致的精心策划的毁灭与重生。 “我为了你能忍受了所有的痛苦,你也为了我忍一忍。”曹晚君握着手中的伞,得意地笑起来。 “我很快就能把前世的你提炼出来,而后,我们再去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 就在曹晚君憧憬未来的时候,燕妖妖闭着眼睛,一鼓作气冲上去抱住九方幕将其他推到河里去。 咚! 燕妖妖搂着九方幕跌进了仿造的黄泉中。 泉下之水无比清澈,九方幕的一只手还捂着眼睛,另一只眼睛却盯着狼狈的燕妖妖。 燕妖妖水性不好,她落下水之后就松开了九方幕,自己在水里瞎扑腾,连续呛了好几口水。 眼看就不行了。 九方幕伸出一只手,抓起燕妖妖的胳膊蹿出水面。 燕妖妖跪在地上,吐了口水,再看看一旁神情痛苦,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九方幕。 他的火是灭了。 但是...他的眼里的火好像要溢出来了。 此时,沸腾的火桨正一滴一滴的从指缝里溢出来。 地上烧起了小火。 燕妖妖用手背擦了擦脸颊的水,浑身瑟抖。 “仙君......” 九方幕突然转过身去,对着执伞的曹晚君,却和燕妖妖说起“我衣服乱了吗?” 燕妖妖愣了下。 这个时候讨论衣服合适? 不过,九方幕跟着她到水里灭了个火,衣服确实有点乱。 “乱了。” “帮我理理。” “哦。”燕妖妖战战兢兢地过来,在他长发披散的背后扫了扫,提了提衣领再顺了顺衣袍。 完了之后,九方幕说“你退后。” “哦。” 燕妖妖已经退后了。 突然。 九方幕将盖在左眼上的手落下来,连带着几点火浆洒落在地上。 而眼里的一团火,直接焚烧了对面的曹晚君。 随着火浪回旋的灵浪蔓延,九方幕的头发丝飘了起来,白袍猎猎翻飞,好看至极。 燕妖妖本能地用双手挡住眼睛。 就怕灼瞎自己的眼睛。 疯狂的曹晚君于这强势的业火中,弃了手中的伞,身体烧成了一片片飞烬。 只有一颗黑色的灵珠从身体里掉出来,晶莹剔透,落在了地上。 终于,安静了。 燕妖妖放下手,木木地看着前面的火。 九方幕单手捂住眼睛,身姿凛然。 燕妖燕嘴角抽了抽。 他明明很狼狈,像极了哪个该死的登徒子偷看了姑娘洗澡,结果被人一拳打爆了眼球...... “去把招魂伞里的玉树临风放出来。”九方幕安排道。 燕妖妖走过去,看着地上发出复杂的多重混音的红伞,有点不敢捡。 这伞有哭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还有尖锐的笑声。 太黑暗了。 比起地上的伞,倒是旁边掉下的黑色珠子特别好看。 她刚要捡起来问问九方幕这是什么,结果张嘴的一瞬间,珠子飞进了她的口中...... 第33章 . 燕燕 师祖的馊主意 燕妖妖只觉得脑子里面有一段莫名其妙的记忆涌上来。 是不属于她的记忆。 却又那么真实的叫人无法忘却, 深深的烙印在她的心中。 明明不一样,却又好像是她曾经经历过的故事。 燕妖妖看到一片火红色的花海。 花海里有个白衣少年,他手里握着一把漂亮的长剑。 燕妖妖胆怯地站在原地, 当时就想, 他拿着剑,悲愤的看着自己, 莫不是要杀了她这个陌生人 万万没有想到, 就在一眨眼的瞬间,白衣少年手里的剑对着天空划了半圈,落在了脖子上。 不! 燕妖妖尖叫一声,心里狠狠的疼了一下。 只见白衣少年随着长剑旋转了一圈,鲜血从脖子上喷涌漫开,溅落在火红色的花朵上,月光折射下更加妖异罪恶。 然后,她莫名其妙的生气了。 不哭不喊。 只是握紧拳头, 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握拳上。 月色下的花海化作了一片火域, 燃烧了天地。 燃烧了漂亮的宫楼,燃烧了和少年一样的白衣人。 一切的一切都化作了灰烬。 而她自己却被困在阵阵天雷之下…… 这不是她的记忆。却又像极了发生在她的身往事。 燕妖妖的眼睛一片猩红。 她望着对面的九方幕,心中滋味陈杂。 他一袭白衣像极了烈火中挥剑的白衣少年。 燕妖妖的眼前忽然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没有了知觉, 包括那莫名其妙的记忆也跟着这片黑暗消失的无影无踪。 燕妖妖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曹府, 住在了客栈中。 困在茶杯里的卫妩已经获得自由,她甩着头上的两根触须来来回回地在燕妖妖的脸上扫动。 燕妖妖觉得痒, 便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差点没有一巴掌打死卫妩。 “师祖!是你呀?”燕妖妖松了一口气。 看着眼前的卫妩,再看看四周的布置,她很快反应过来“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是应该和九方幕在曹府大战曹晚君得到了召魂伞, 自己还误食了一颗黑色的珠子,也不知道那珠子能不能吃? “是天剑宫的一名剑士把你扛回来的。”卫妩叉着腰说到这个就比较激动,她将脑袋凑过来,触须一直上下摆动“好徒孙,师祖我果然没有白疼你!现在身边不仅有个九方幕可以吃,就连九方幕身后跟着四个小剑士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看起来十分可口。” 燕妖妖有些茫然,也不知道卫妩说的是什么意思。 当然了,玉树临风四位师兄自然是长得极好,令无数女子痴心也很正常。 但是卫妩接下来的话,却让燕妖妖措手不及。 “趁着现在的口感绝佳之际,九方幕这块难啃的骨头咱们放在后面慢慢炖,先把他身边那四个小剑士全部吃掉才是正经的。” “……”师祖还是师祖,合欢宗的本性无时无刻不在展露。 正说着玉树临风香甜可口,四位剑士便推门走了进来。 随着他们推开门的一霎那,阳光照了进来,那四道影子就像是仙人踏着天边的霞光万丈而来。 实在是太扎眼睛了。 就算是卫妩这样的老前辈,见到风度翩翩,气宇轩昂的四个少年也有些把持不住。 纤细的蚂蚁腿插着的腰,慢慢的伸到了屁股上,做出了妖娆的姿态。 “好徒孙,准备开饭吧。”卫妩在玉树临风未能察觉的情况下,悄悄的关了窗。 燕妖妖细嚼那句“开饭”却并没有听出什么弦外之音。 玉树临风走近,妖妖坐在床头有些茫然无措。 “我就说燕燕还能再抢救一次,你看她醒了。”江树开口。 燕妖妖愣住。 燕燕? “燕燕,现在感觉怎么样?可有哪里还不适的?”程玉关心道。 “我…我没事。” “确定没事儿?”魏风突然弯下腰,俯身看着燕妖妖的惊慌的眼眸。 这样的距离最叫人无措,燕妖妖的两只手捏着被角,垂下眼眸,轻轻地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凤临双手交叉抱在怀里,添了一句“你在曹家突然抱住摘星君撕咬……要不是我们刚好恢复神志在场搭救,你可能就被摘星君的一把火烧成了灰!”。 “撕咬?”燕妖妖非常震惊。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 撕咬二字确定没有形容错? 江树点了点头。肯定没有错。 甚至有点激动,他拉住旁边的程玉开始模拟当时的场景。 “你当时就是这样,这样抱着摘星君,然后狠狠的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程玉茫然的被江树用来当道具…还好没有咬唇。 他脸都红了。 燕妖妖也捂住眼睛不敢看! 羞耻,实在羞耻! 江树还说“摘星君一只手捂着眼睛,另一只手扬着剑,正考虑是放下左眼,一把火烧死你,还是挥落右手的剑,一剑劈死你。” “……” 看着江树抱着成玉的样子,还有那夸张的动作姿势,燕妖妖直接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 江树肯定是骗她的,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就算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呢。 燕妖妖还没有捋清事情的真假,只听江树有鼻子有眼的描述着“就在摘星君犹豫怎么将你杀死的这个空隙里,我和程玉分头行动,一人负责拉开你。另一人阻止了摘星君手上的剑。” 就这样她活了下来。 “我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们也不相信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事实就是你这样做了,我们还亲眼所见你不但做了,还做的够绝。别的不说,我们当时佩服极了,也为你捏了一把冷汗。”江树叹气“你说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调戏摘星君!你这么年轻,未来可期。有什么想不开的要做如此蠢的事!” 江树一边说一边放开了程玉。 听完这段话,燕妖妖感觉脑子的记忆炸了。 甚至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她是这样的人? 还专门挑人家的嘴巴去咬? 这时卫风吸了吸鼻子,似乎察觉到了屋子里面的异样,他问“这是什么香味?” 。 程玉也吸了吸鼻子“不知是何香,但闻着好闻。” 江树说。“一定是燕燕身上的香味吧。” 凤临与其他三人听了此言差点吐血。 燕妖妖吸了吸鼻子。 总觉得这香味不太对劲,身体也慢慢发热,想脱点衣服凉快。 等一等,她好像想起来了。 这是……合欢花的香。 这种香会支配她干出一些羞耻的事。 燕妖妖抬起手擦了擦额头的薄汗。 甚至想脱掉外面的这件衣裳,顺便将衣领拉低一点。 可是…不雅。 卫妩已经爬到了窗外,她洒下了合欢花香,就等着她的好徒孙吃一顿大餐。 毕竟玉树临风这四人的资质极高,若是能够取得他们的元阳加以修炼那燕妖妖很快就能成为一个有实力的高手,然后再将合欢宗发扬光大,就算不把合欢宗发扬光大,作为师祖的她也会感到十分的骄傲。 卫妩越想越得意,笑盈盈的一只手捧着头,甩着触角,看着天上的太阳。 想想里面的画面一定很美吧。 屋内 燕妖妖的手有些不受控制,颤抖的拉了拉衣领。 玉树临风还在激烈地讨论当时曹家的事情,根本没有注意燕妖妖这反常的动作。 江树说“你是不是给那个曹晚君揉腿了?” 魏风急道“你不也给她揉肩了?” “堂堂剑士,简直羞耻!” “程玉,你闭嘴!”江树和魏风异口同声。 魏风说“你和凤临巴巴地喂她吃葡萄,作为剑士就不羞耻了?” 凤临生气“我又没说你们,拉我做什么!” …… 燕妖妖已经无心去听他们身为剑士的羞耻行为。 她在尽量把持自己。 好难。 “那个…师兄…”燕妖妖口干舌燥,声音也渐渐沙哑。 四人听到这样的声音才缓缓的回过头,盯着床上的燕妖妖屏息凝神。 此时的燕妖妖出了一身的汗,那头发丝被汗湿后妖娆地贴着脸颊。 还有她的衣领有些松垮。 这样娇艳的燕妖妖真是美极了。 粉粉的脸蛋,似水的眸子。 “那个,我…我有些不舒服,想睡了。” 原本是委婉的逐客令,却没想到招来凤临的关心,他疾步走过来“还说自己没事,你看你憋出一身大汗,来,让我给你看看。” 说着凤临就走过来,抓住了燕妖妖的手,把住了她的脉搏。 燕妖妖非常排斥他的靠近,甩手推开,自己缩到墙角。 凤临微怔,盯着目光炽热、神情十分痛苦的燕妖妖。 “你……”算了,应该是不想要他的关心,便对身后的江树说“过来给他看看。” 江树走过来还没抓到燕妖妖的手,她就从床上滑到地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床底。 …… 玉树临风,不知所措。 他们四人纷纷弯下腰,盯着床底趴着的燕妖妖哭笑不得。 “你这是做什么?”他们玉树临风,可是堂堂正正的剑士,不会跟她一起钻床底的。 燕妖妖喘了一口气,她很难受。 感觉自己随时都会停止呼吸。 一边是内热难耐,一边是变态的止乎礼。 就在刚才凤临触碰自己的时候,仿佛有一枚长针狠狠的钻进骨髓。 只要分开,那种痛苦就会消失。 “身为合欢宗的弟子,你现在的行为十分可耻!”卫妩打算进来看看燕妖妖吃饱了没有,却没想到她没出息的居然钻在床底下,而玉树临风还好端端的站在屋里没有被拆开过。 “出去……” “不!” 第34章 燕妖妖万万没有想到,自…… 燕妖妖万万没有想到, 自己会被卫妩从床底下掀出来。 现在的她正趴在地上不敢动。 更不敢站起来。 倒是眼前的那双靴子很熟悉,其纹路高贵优雅,除了那个人没有谁喜欢这样的图案。 她慢慢的抬起头确认一遍, 没错, 就是九方幕。 他刚从外面进来,燕妖妖就从床底下被掀出。正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趴在他的脚下。 这大概是最尴尬最难看的大礼了。 玉树临风见势也不知道是过来扶起狼狈的燕妖妖, 还是静静观望。 冷漠的九方幕也没有扶起燕妖妖的意思, 寸寸锋利的目光从她的身上直接转移到了玉树临风的身上。 面无表情的九方幕实在让人害怕,玉树临风不得不拱手告退。 燕燕,对不起了! 江树想,燕燕是不是还能再救一次? 就在江树准备冒死过去扶起燕妖妖的时候,程玉拉住了他的手,将他拖了出去。 “江树,你的药忘记吃了。” “我,我什么药, 我吃什么药?” …… 屋子里终于安静了, 但是燕妖妖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不敢起来。 九方幕没有表示。 床底下的卫妩却掩着嘴笑起来,说不定这是好事,不妨多加一点合欢花的媚香。 对付九方幕这种难啃的老骨头,药效一定要猛, 猛到燕妖妖风情万种,迷倒众生…… 热! 好热! 燕妖妖发现自己身上的内热不但没有减轻, 反而越来越严重。 面对眼前的九方幕,以及他身上的那股清冽气息。 实在叫人难以把持。 她的手指在地板上微微的动了动, 想去抓住那白色的裙袍以解媚香之苦。 可是…… 不能。 燕妖妖慢慢的爬了起来,后退两步。 她可是一个正正经经的姑娘,区区合欢花的媚香…燕妖妖绝不认输! 她捏住自己的衣领。 太热了, 她想凉快! 交叠的衣领忽然被扯开。 露出锁骨的合欢花刺青。 九方幕看到这幅形态的燕妖妖。眉头皱起。 “是止乎礼的惩罚太小,还是你皮糙肉厚不惧此咒?”九方幕突然靠近,抓起燕妖妖的一只手腕。 燕妖妖还没反应过来,身子便往前倾去,撞在了九方幕的怀里。 她茫然失措地畏在他怀中,鼻尖萦绕的每一丝气息都是清冷的。 这怕是要乱了! “看来,的确是我的疏忽。”九方幕毫无情绪的说。 燕妖妖抿着唇。 她没有精力去想九方幕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只觉得现在的自己浑身无力,而靠着九方幕的时候会觉得很舒服,想再贴紧一点。 得不到任何回应的九方幕。眼眸微微一沉。 难道真的是他的止乎礼下错了? 所以他这样搂着燕妖妖,她也没有痛苦。 陷入自我怀疑的九方幕察觉到燕妖妖用脸蛋在他脖子下来回轻轻刮蹭。 “……”她在勾引我。 “好徒孙,干得漂亮!”床底下的卫妩激动的在原地打圈圈。 相信很快,这根难啃的骨头就要被燕妖妖吃掉了。 “仙君,你打我吧。”燕妖妖提起一口气,虚弱地开口。 九方幕不作声。 盯着打圈圈的卫妩看了一会儿,正酝酿如何平静高雅地弄死它。 “仙君,我不想这样的,真的不想这样的。你快打我吧,打晕了,我就不会这样了。”贴在他怀里的燕妖妖啐啐念叨着,手指却极不老实,在他衣襟上扒来扒去。 九方幕抬起手,一点都不客气。 啪!一掌拍在了燕妖妖的肩膀上。 燕妖妖猝......呸,是晕了过去。 娇披软的燕妖妖如同一件丝滑的锦袍缓缓地从九方幕的身上滑到地下。 九方幕从容不乱,面对从怀里掉下去的人也不伸手挽一下。 强盛的灵力最后震开,将床底下的卫妩震到了角落里,又从角落的墙壁上回弹。最终跌倒在九方幕的脚下。 九方幕一只手握着长剑,慢慢的扫过地上的燕妖妖,利落的剑尖以优美的弧度勾起她微微敞开的衣领,巧妙地盖住合欢花的刺青图案,使那雪白的肌肤藏在了锦衣之下,不在魅惑勾人。 如此流畅的剑式以不生不硬的速度,不偏不倚地对准了瑟瑟发抖的卫妩。 作为一只蚂蚁形态的卫妩,只能举起自己的双手。 她知道,九方幕想要杀她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何况她现在就是一只蚂蚁。 “遗言?”九方幕淡淡开口。 简简单单的二字,代表了他的情绪。以及看透了卫妩所玩弄的低俗把戏。 卫妩想了想。 遗言嘛,有倒是有,就怕三天三夜说不完。 “我想看你和她的床戏算不算?”卫妩的蚂蚁手指着旁边的燕妖妖,坚定地说道。 * 燕妖妖给卫妩包扎完了最后一条腿。 现在的卫妩已经不能跑不能跳。只能像条粽子摆在桌上任人所为。 卫妩说“等我好了,我一定要将九方幕大卸八块!” 燕妖妖不做声,安静地在做自己的事情。 接蚂蚁腿可是个细活儿,她需要小心翼翼再小心,生怕弄疼了卫妩,或是稍不注意就把小腿碾碎。 她也着实佩服九方幕的剑法。 居然把卫妩的小腿全部砍断。切口整整齐齐...... “师祖,好了。” 卫妩生无可恋地看了燕妖妖一眼,她的腿和她的手都不能动。 只能用眼睛看着燕妖妖,真挚地,热烈地,愤愤地“好徒孙,你要替我报仇。” 燕妖妖不知道怎么回答。 卫妩说“九方幕这个王八蛋,你得到他之后一定要榨干他!” “……” “榨得他要死不活的时候再叫我去看一看,我到要问问他有没有什么遗言!” “师祖,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给你带过来。”燕妖妖起身离开。 “我现在最想吃的是九方幕的肉,喝九方幕的血!”卫妩大声地囔囔着。 燕妖妖很无奈。直接推门走了出去。 * “姑娘们,聂莲生来了!” 燕妖妖端着一叠糕点愣住,循着声源看过去。 是个年纪略长,头上簪花的绿衣嬷嬷站在门口大声说的。 一时间,客栈里的女子就像一窝蜂地涌了出去。 纷纷喊着“聂莲生来了,他真的来了!” 燕妖妖听到这个名字,心情奇妙。。 聂莲生?可是她想的那个聂莲生吗? 一时间,她也忘了给卫妩送吃的,放了手里的东西,慢慢往门外去。她的脑子全是天剑宫的往事,以及给她带来太多关照的聂莲生。 回忆似潮水全部涌上来时。 那些快乐的令人感动的画面,一片片铺开之后,终于触动了她的喜怒哀乐。 失神的瞬间就被这些女子推推搡搡的来到了客栈外,站在了人群之中。 再次回过神时,她看见一顶轿子从中经过。 两旁的女子举着鲜花手帕团扇。疯狂地喊着“聂莲生,你看看我。” 喧哗吵闹的声音把她从回忆里拉到现实中。 经过的软轿挂着几道红色的纱帘,清风拂纱,撩起一角隐秘...... 燕妖妖刚好抬起眼眸,看见了软轿中的男子。 一袭红衣,金冠束发。 面若芙蓉,清贵优雅。 是他! 那个会把衣袍解下来围到她腰间遮羞的师兄...在最危险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将她护在怀里挡下火球的师兄。 那个不知不觉已经走进她心里的聂莲生。 燕妖妖从来没有想到。她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遇他。 这算不算有缘,再见? 轿子很快穿过了人群,倾慕他的万千少女纷纷追赶而去,繁华的街道陷入一片混乱。 燕妖妖本能的迈开了脚步,她也想追上去看一看,想和他说上一句话。 可是刚走一步,她就被一个人抓住了肩膀。 燕妖妖警惕地回过头,便运起一道气想将其推出去,没想到抓住自己的人竟是姬无雨,他抬起另一只手落到燕妖妖的头上“这狡猾的小九九,竟然把招魂伞藏在你这里。” 说着,就从燕妖妖的头上拔下一根银簪,簪的杆轻轻一拉,就取出了一只小红伞,精巧迷人。 得手后的姬无雨轻轻地推开小小的伞,在他指尖,就像一朵脆弱的喇叭花。 燕妖妖很懵。 她都不知道,自己的簪子有这样的玄机。 姬无雨验完招魂伞的真假之后,收起来,慢条斯理地收到衣袖中,他说:“小九九虽然很聪明,但是你却很愚蠢,简直就是绝配!” 燕妖妖知道这是在骂她! 她也知道事情有点不妙,便伸出手揪住了姬无雨的衣袖,俗将招魂伞拿回来。 姬无雨盯着打法甚乱,仿佛小孩子掐架姿势的燕妖妖,忍不住摇头“小九九要是知道,你一个金丹侍女还打不过我这个吹笛子的傀儡,会不会一气之下就停止供应你的灵丹?” 这简直...欺人太甚! 燕妖妖发誓要跟他拼了! 结果,姬无雨一挥手,燕妖妖就滚在了地上。 等她爬起来时,姬无雨已经飞天而去! ...... 燕妖妖来到九方幕的面前。 九方幕正在给玉树临风受道。 见到燕妖妖走进来,蓬头垢面...... 他想了想,问“你这副要饭的打扮,是要我赏你几个钱?” 燕妖妖眼眶红红的,她抬起手擦了擦酸酸的鼻头。 那委屈巴巴的样子,可把江树心疼的肝都裂开了。 “燕燕......”江树的话还没说完,程玉,魏风,各自伸出一只手掌捂住了他的嘴巴。 凤临从容地在衣衣袖里掏了一颗药出来“江树,你该吃药了!” 第35章 “小燕,你觉得他模样好…… 聂莲生的轿子停在了曹府门外。 随行的仆人将纱幔撩起, 一个个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下轿。 “公子你看,结界好像破碎了。”随侍突然开口。 聂莲生循着上空看了一眼,那道坚固的结界的确已经破碎。他不动声色的挥了挥手, 一道灵力便将大门推开。 曹府的怨气已经荡然无存…… “还是来晚了一步。”聂莲生踩着地上沙沙作响的树叶说道。 仆从跟在身后只是低着头没有回话。 很快, 他们到了屋内,里面摆放的物件乱七八糟, 像是被人粗暴地翻动过。 就连前面的一堵墙也空了, 抬眼望去,是一片漆黑的深渊。 聂莲生抬起一只手,一盏莲花灯飘在前方。 橘黄色的光晕照亮着茫茫前路。 入了墙洞,便是黄泉之路。 聂莲生步履从容地走在弯曲的桥上,许是四周太昏黑,他举手在耳旁打了一个响指,飘在半空的灯全部亮了起来。 使原本压抑的空间,填上一层繁华艳丽的色调。 水面的粼光与灯火相辉映照, 黄泉彼岸仿佛真的就在眼前。 聂莲生慢慢的走在桥上, 目光闲适地的打量,最后落在了三生石上。 他听说过这东西的来历,是记录黄泉鬼魂的前尘往事。 只可惜这一块不是黄泉彼岸的三生石。 聂莲生停在石下,默默打量它。 石头上面是刻着俊秀的“三生石”几字, 字迹是红色的尤其显眼,还有周围散发的红色雾气, 不过有些微弱。 三生石下的另一旁还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清瘦女子,从这个角度看去, 并不能辨别她的五官容颜。 聂莲生迈开步子,绕向她。 女子已经神志不清,自顾自地抱着膝盖发抖, 嘴里念念有词,具体说些什么,聂莲生也听不清楚。 但聂莲生认得此女。 ——曹晚君! “他竟给你留了一条生路?”聂莲生略感惊讶。 抱着膝盖的曹婉君只是垂着头没有看他。 无动于衷的好像没有听见他说话。 “虽是一条生路,想来也是生不如死。”聂莲生不禁摇了摇头,替她惋叹。 “你想要复仇吗?”聂莲生突然蹲下来,耐心地问着曹晚君。 曹晚君依然没有反应,双手紧紧地搂着膝盖。垂着脑袋喃喃细语。 聂莲生从指尖生出一朵红莲花来,用最温柔的语气说“你若是想要复仇,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心灰意冷的曹婉君根本不想复仇,她想要的从来只是一个结果。 而打动她的一句话,却是是“如果你不够自信,那我们就来做笔交易,你可以雇我完成你想完成的任何一件事,而我要你全部的记忆!” 本来是呢喃碎语的曹晚君忽然抬起头,那双惊恐又寂寥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面如冠玉的聂莲生。 世间男子若都生得像他这般。 人间必是仙境。 曹晚君喜欢美男,一直都喜欢。 像聂莲生如此完美的躯壳,更是爱进了骨子里。 “任何一件事?”她声音沙哑地开口。 “对!任何一件事。”聂莲生微笑着点点头。 曹晚君的目光最终落在他手里的那朵红色莲花。 那朵莲花就像一团美丽的业火,可以焚烧天地间所有的爱恨痴缠,给予最干净的释然。 她颤颤地伸手,接过一支红莲。 此花最妖异,她将其压在心口,她说“我要他心甘情愿的娶我!” * 屋檐下的风铃被一阵风儿带响一片清脆的乐声。 燕妖妖也不知道自己表达的究竟清不清楚? 反正事情的经过就是她被人打了,她又打不过,召魂伞最后被姬无雨拿走了。 九方幕听完之后果真勃然大怒,他抓桌上就近的一只茶杯,朝着燕妖妖的身边砸过去。 铛铛一声,茶杯碎了。 碎片溅得满地都是。燕妖妖惊吓得缩成了一团,轰地一声跪在了地上。 吓懵了。 玉树临风也把脖子缩了进去,还要分神紧紧的按住江树不许他反抗挣扎。 九方幕半晌不说话。 内心却十分郁闷。 但这事也不能全怪燕妖妖无用。 最近姬无雨老是缠着他,就是想从他的身上打听到召魂伞的下落。 为了防止姬无雨动什么手脚,所以他才把召魂伞放到燕妖妖的身上,没有告诉燕妖妖也是希望这件事情做得更加保密。 看来,还是他低估姬无雨这狡诈的不男不女。 燕妖妖攥起拳头,掌心还紧紧的捏着膝盖上的裙子。 看着满地的碎片,她心慌意乱,只怕裙子要被她撕下来缓解紧张。 可怜的江树也将一粒不知道究竟什么功用的药丸吞进了腹中,现在正把头偏到一旁疯狂的干呕。 程玉温柔的拍着他的背,明知故问“江树,你没事吧?” 江树又是一呕,根本说不出话。 凤临手忙脚乱的拿着江树的衣袖给他擦嘴角,皱着眉头说“怎么办?江树这病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魏风更是做戏做全套。直接向九方幕请求“摘星君,江树一定是吃坏了肚子还没好,我等现在就带他出去调理调理。” 九方幕慢慢的看向四人。 也没说话,但是那凌厉的眼神却是表达了:要滚,赶紧滚。 可怜的江树就这样被他们三个人架着胳膊拖了出去。 燕燕…… “快!捂住他的嘴巴!”凤临用鼻子的哼哼声提醒程玉摁住江树。 唔唔唔唔唔。 江树两眼翻白。 苍天怜见,他差点就被师兄师弟们给活活送走了。 看着离去的玉树临风。 燕妖妖的心脏仿佛提到了嗓子眼。 紧张害怕。 弱小无辜。 再看看九方幕的表情,以及他手边把玩的几个茶杯。 如果一个一个砸下来。她岂不是要被砸成肉泥。 “仙…仙君……你,你看我不顺眼的话就…就…就休了我吧!”燕妖妖颤抖道。 气氛诡异到让人呼吸一窒。 燕妖妖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混账话。 九方幕却是将她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听进了耳朵里。 休? 真是一个让人生气的字眼。 九方幕突然抓起旁边的一只杯子,举到头顶作势要扔到燕妖妖的脸上。 燕妖妖吓得缩起了脖子,认怂的表情就像一只猫头鹰。 丑态称绝。 就在这时。 房门被推开,随着冷风飘进来的还有一阵熟悉的清香。 “弟子聂莲生,见过摘星君!”聂莲生往屋里走了两步,双手交叠,广袖盈盈,恭敬地对着九方幕一拜。 九方幕举到头顶的杯子到底是没有扔出来,而是缓缓地落下去搁在了桌上。 燕妖妖提起来的心脏也慢慢的落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可是,她心心念记的聂莲生就在自己的身后啊,她又猛地提起一口气,缓缓地回头望了他一眼。 聂莲生一袭白衣,神情举止都温润如玉、矜贵优雅,全然不似以往他在天剑宫那般吊儿郎当,不服管教,人人都想揍的样子。 难道是她姐姐去世之后,他回到家中挑起大梁一下子就成熟了,稳重了? 燕妖妖不敢表露自己的汹涌情绪。 屏住呼吸,安静的就像一缕空气。 即使是心心念念忘不掉的人站在面前…… 她不知道的是,聂莲生进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她。 那双不染纤尘的眼睛也是从她的身上快速移到九方幕那处的。 九方幕盯着聂莲生看了好一会儿,问“哪个殿的弟子?” 聂莲生保持淡淡的微笑。 不羞不恼的回答“外门弟子,陈国聂氏人。” 九方幕想了想。他贵人多忘事,总是想不起来。 聂家人在天剑宫出师的有很多位仙上。具体哪个姓聂的他不清楚,平日里也不管这些琐碎事。 但是聂莲生的那双勾魂摄魄之眼,还有浑身散发的碾压气势,九方幕不是不记得,而是怕认错。 “你与以往那些姓聂的…有些不一样。” 聂莲生弯起的嘴角在不经意间轻轻抿起来。 九方幕就差说:你不会是冒名顶替的聂家人吧。 “不一样…大概是我没有穿天剑宫的衣服,模样长得出好看?” 九方幕倒了一杯茶,推到嘴边时,他的眉毛轻轻的挑了挑。 “小燕,你觉得他模样好看,还是我模样好看?”九方幕突然给了燕妖妖一道致命题。 猝不及防的燕妖妖双手扯拉着裙子,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自然是仙君更好看。” 聂莲生的嘴角抽了抽。 “如果你来是与我比美的话,你现在已经输了。听说聂家事务繁忙,本君也不便留你吃个粗茶。”九方幕啜了一口杯中的茶水,淡淡吩咐“小燕,送客!” 九方幕的指尖扣着茶盏,小小的动作也优雅别致的叫人心动。 更绝的是他眼神包含的三分忧郁和七分冷淡。 燕妖妖起身。没想到腿跪麻了,差点又跌倒在地上。 还好聂莲生过来扶了她一把。 她颤颤巍巍地抬起眼眸,对接上聂莲生的磊落视线。 燕妖妖心中不安。 连忙退来两步,撇开了视线。 不等她开口送客,聂莲生自己先道“不必劳烦燕师妹。” 转而又对九方幕说“弟子今日来,实乃为了三生石。” 燕妖妖突然打起了精神。 忧郁慵懒的九方幕也托起了下巴。 两张愿闻其详的面孔显得特别可笑。 第36章 挡鸟屎 说起来聂家曾有一位祖先名叫聂斐, 娶了曹家之女曹姿蕊为妻。 后来曹家败落,曹府这块土地便是聂氏名下的资产。 因为曹家发生血案,怨气冲天, 聂家也看不上这地方, 就一直没有派人来管理。 终于经过了好几代人,更换了无数家主, 已经快没有人能够记得这是聂家的地时。 聂莲生最近翻看了祖上留下的书籍才得知这曹府的因果来历。 当然这只是聂莲生的片面之词, 而真正的原因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譬如他早就知道这里有个曹晚君。 也知道曹晚君的身体供养着一颗灵珠。 聂莲生有他自己的打算,自然就没有动她。甚至还在暗中帮助曹晚君,使她在这落日城里活得像一个正常人。 如今曹晚君供养的灵珠已经不在,他只能寻着九方幕这条线索查过来。 不负所望的是,它在。 就聂莲生见到燕妖妖第一眼,确认了灵珠在燕妖妖的身体里。 也就是说,这颗灵珠目前会由燕妖妖供养。 她是灵珠自己选择的载体,除非杀了燕妖妖, 否则这颗灵珠就会一直接受供养, 直到燕妖妖死的那一刻方能解除这种共生的复杂关系。 聂莲生不好说自己盯上了燕妖妖体内的魔珠,只得寻个由头多和九方幕和燕妖妖走近。 目前最好的借口便是三生石。 “都说红娘镇得名是因为那一棵老桃树,却很少有人知道老桃树旁还有一块姻缘石《仙门百典的苍穹集》中清楚记载,它有长久的记忆, 可以记住每一个向它许下情缘的人。同时还具有超凡的灵性能为凡人稍改大道法则,实现小小的愿望, 使有情人终成眷属。后来,曹晚君识破此物与黄泉三生石有异曲同工之妙处, 便将其带走仿照黄泉彼岸三生石之用。” 九方幕面无表情的看着聂莲生。 然后呢? 燕妖妖站在一旁,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默默倾听。 心下了然,原来桃花镇有名的原因是因为有姻缘石, 却被曹晚君慧眼识珠,用作三生石。 聂莲生拢了拢衣袖诚心道“弟子恳请仙君能用摘星剑将三生石劈开,以便归还桃花镇。” 九方幕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微妙的表情。 这个看起来很狡猾的聂莲生,倒也没有让自己去干什么缺德事。 三生石的情况他也是知道的。 说起来也有他的一段往事。 大概是几百年前吧,具体几百年他也说不清楚。 那时候,九方幕还没有拜入天剑宫,是一个漂泊无定,每天要做的事就是毁灭自己。 他尝试了很多种毁灭的方法,最后都没有死彻底。 但每次毁灭所带来的损耗及后果都不堪设想。 严重的一次是他的三魂崩裂,用了十年的时间才找到一魂。 而这一魂之所以会失踪那么久,其实是被曹晚君猎走了。并且,因为是其中一魂,意识并不全面,只剩下强悍的灵力。 被曹晚君安在折离那个躯壳里面后,他就是个不知前尘过往的行尸。 还傻乎乎的视曹晚君为恩人。 一心想报恩。 明明自己都不懂情却要装得那么深情意重。甚至为了救曹晚君最后搭上了自己的命。 魂魄再次破碎,才让九方幕找到。 回来的经历过破碎,所以没有保留原来的记忆。 在那之后。 曹晚君就利用破碎的魂片仿造了黄泉彼岸,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再次找到他。 一切因九方幕而起。 自然也要因他而结束。 取出三生石也的确非他摘星剑不可。 所以九方幕没有犹豫,答应了此事。 曹府 怨气已经消散,鸟雀欢快地在屋檐上跳来跳去,或许是唱着美满家园的歌谣。 看着有人来了,它们警觉的飞起来,不知道是哪个鸟孩子胆子小…还是哪个鸟老头胆子大,居然在半空拉了一坨鸟屎。 差一点就炸在了方幕的肩膀上。 燕妖妖反应迅速。 上前推了九方幕一把。 因为双手抓的是九方幕的腰。而且那腰身实在是细…… 燕妖妖愣了愣神。 估摸着,仙君的腰和自己可能差不多…… 啪! 说不上温热还是冰凉的东西打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燕妖妖悔恨不已。 她推开九方幕的时候自己忘了躲!所以那坨鸟屎直接炸她身上了。 与此同时。 九方木感觉腰上贴了咸猪手,眉头皱了起来。 “收起你合欢宗……” 猛回身的九方幕正想对着燕妖妖一顿教训。 看到燕妖妖额头上的鸟屎之后。 他吞了吞口水。 还是忍不住把头偏到一边…呕! 心情复杂:百分百灵缘度的侍女她脏了! 不想要了! 燕妖妖愣愣的站在那里,两只眼珠子往上翻,瞅瞅头上到底粘了多大一坨恶心的东西? 眼珠都快翻出来,也看不清啊! 燕妖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抬起衣袖直接往脸上擦吗? 还是先去找个有水的地方洗干净。 就在她犹豫怎么解决的时候,聂莲生走了过来,他手里捏着一块小手巾。 因为他个头很高,站在燕妖妖的面前需要垂视。 燕妖妖感觉一股压力无形地落下来。滚动的眼珠也看着垂视自己的聂莲生定住。 聂莲生突然很温柔。 在他指间的手巾也特别温柔。 额头上的脏东西,被手里的小手巾轻轻的擦拭掉。好像一道春风拂面…好像一滴清露润肌。 “干净了!”聂莲生将脏了的手巾递给身后的侍从,视线却未曾离开燕妖妖的眼睛。 燕妖妖的眼睛眨了眨,醒过神来,忙道“谢谢。” 突然一张白色轻薄的帕子从头顶罩落下来,稳稳妥妥地盖住了燕妖妖的视线。 更有一股淡淡的馨香随之弥漫。 身后响起了九方幕的声音“聪明的人都知道用什么东西挡着,愚蠢的人才会用身体去接鸟屎。” 燕妖妖隔着那一层薄薄的丝帕。看见对面的聂莲生在笑。 她想把头上的帕子掀了,回头跟九方幕理论理论。 她如此狼狈还不是因为九方幕!他老人家不感激就算了,不心疼也算了,反过来讥笑她蠢,还有没有良心? 可是刚要抬起手捏住帕子的一个角,就被九方幕的一只大手盖住了头顶。 铺在头上的帕子也掀不开,扯了两下没意思也就不想动了。 九方幕说“不许拿开。挡尘用!” 然后他就走在了前面,聂莲生也只是笑着不说话。 燕妖妖被强迫的。 头上盖着一方白色丝帕,像什么话? “这…很诡异。”燕妖妖盯着面前摇摇晃晃的白丝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跟在了九方幕的身后。 旁边的聂莲生却笑着说“有点像出嫁的新娘子。” 燕妖妖看不见前面九方幕的表情,只是听他说了一句“你见过白色的盖头?” 聂莲生回答“没有。” 燕妖妖心上又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九方幕是真的关心她担心她,还是故意用此来捉弄她? 算了,不管了也不想了,反正现在的她卑微如此。 而且聂莲生还在身侧,她总不能闹出更多不堪的笑话吧。 真希望突然来一阵狂风将头上的这个东西给刮走。 …… 燕妖妖在前面推开了门。 九方幕都没说什么,聂莲生却说“这种事情让阿远来做就行!” 阿远就是聂莲生的随身侍卫。 长得又高又壮。 偏偏长了一张女人的脸。 这一路走来,燕妖妖看了他不下一百眼,甚至心里在想,他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阿远从始至终也没说过一句话,只是跟在聂莲生的身边安前马后。 这样一对比。妖妖觉得自己留在九方幕身边做侍女实在是太差劲了。 为了让九方幕没有这种察觉,燕妖妖只能尽量去为九方幕做一些事,证明自己是一个合格的侍女。 挡鸟屎啊,开门啊,这些都是她应该做的。 燕妖妖想,自己绝对不会比阿远差太多。 原本漆黑的一片的黄泉彼岸升起了一盏盏暖黄色的灯。 桥下的水面波光粼粼。 燕妖妖头上的一方丝巾也被里面的一阵风刮落在水面。 燕瑶瑶本能的想去抓一把的,结果迟了,只能保持着那个下蹲的姿势,回头看了一眼九方幕。 这可不是我故意要掀开的,而是风吹走的。 九方幕无动于衷,似乎没有再给她盖上丝巾的奇怪想法,更没有责怪她连块丝巾都没有保护好。 为了体现自己的价值,燕妖妖不甘落后,她学着阿远的操守紧跟在九方幕的身侧,只要九方幕有需要,她觉得她什么都可以。 看到如此狗腿的燕妖妖,聂莲生和阿远都忍不住想笑。 任谁看了都觉得燕妖妖喜欢九方幕,所以才围着他跑,眼里心里全是他。 他们来到三生石下。 聂莲生说“我观此处气息与仙君气息相似,起初也动了动灵力强取,没想到遭到了它的反噬。后来我得知仙君也在落日城,就知道仙君一定有办法可以解决此事。” 九方幕侧过目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奇怪的很,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聂莲生只是微笑着后退一步。 九方幕再次将目光落到这三生石上。 他总觉得聂莲生给自己下了个套,但是找不到把柄。 再观眼前这块石头,确实是他的灵力所造就的黄泉彼岸三生石,唯有摘星剑才能将此劈开,这些都没有问题。 既然没有问题,那就劈吧。 说时迟那时快,九方幕扬起手中的剑,便将三生石劈开。 砰的一声发生了爆炸。 第37章 师兄,你带我走吧。…… 看着四分五裂的三生石, 燕妖妖和聂莲生都从喜上眉梢变成拉垮着脸。 原本准备好的几句惊天动地的夸赞,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表达出来。 璀璨的星石之地掺合着几块不堪入目的三生石碎片,它裂开的痕迹斑驳可怜, 就好像是九方幕的臭脾气没有地方撒, 故意拿三生石出气的民惨烈后果。 损坏灵器.......这要是换做平常人早就慌了。 然,九方幕看起来极其舒适淡定, 他慢慢的收起摘星剑。并用脚尖去踹了踹脚下的石头, 还以一种怀疑的眼光看了看对面的聂莲生。 该不会是故意想着法子来坑他,要他赔钱吧。 聂莲生也不慌张,他微微一笑答道“弟子确定,它就是桃花镇的姻缘石。” 真的不想坑他! 石头也是真的。 燕妖妖连忙走到九方幕的身边,她很慌,比谁都慌,那眼神好像在暗示九方幕怎么办?仙君你完蛋了。 九方幕见过大风大浪,就见不得燕妖妖的怂“你慌什么?” 夜妖妖吞了吞口水, 两只手在腹前紧紧的捏成一团。 “要钱本君没有, 要命他也领受不起。最多就是把你送给他抵债。”九方幕说的轻松。 抵债! 狗主子! 不得好死啊! 抵债嘛,聂莲生倒是没什么反应,微笑不语。 相比之下燕妖妖的表情就丰富多了,先是挤了眼睛, 愤怒,后皱了皱眉头, 等等这也许是好事儿...最后舒展开来竟然有一丝难以抑制的欣喜,那简直太好了。 仿佛预见到未来有出头之日的燕妖妖望向聂莲生, 她也想知道聂莲生会是什么反应。 如果把她送给聂莲生抵债的话,聂莲生这么好的师兄想来一定不会亏待她的,那简直就是成人之美, 求之不得。 九方幕又添了一句话“以本君来看,这石头也并不值钱。” 聂莲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焦虑和担忧,可见确实不怎么值钱,九方幕一直盯着聂莲生的反应,从他的每一丝神情就能判断出这石头没那么重要,也许他就是在算计着其他事情。 或者说这就是一次正常的失误。 聂莲生走过来“虽说姻缘石也算极品灵器,但与摘星剑一比确实不值钱!” 聂莲生拾起来一块石头说“若以修补之术重新修补,想来也是可以用的。” 闻言,燕妖妖的心里有些失落。 所以…就不用去抵债了。 第三天。 也不知道聂莲生用了什么方法修补好了三生石。 只知,那天桃花镇很是热闹,聂家的人在那里设了祭台,可以祈福。 姻缘石回到了桃树旁,还有聂莲生用剑刻下的三个字,显得尤其神圣不可亵渎。 远近的妙龄女子们都拿着竹片,写下心上人和自己的名字再挂到桃枝上,祈求缘份。 当清风吹拂,徐徐地拨动着每一片竹块,发出远胜丝竹般的悦耳声音。 今日,燕妖妖来了。 她是偷偷地跑来看聂莲生的。 要不是招魂伞和姬无雨有了消息,前去打听消息的玉树临风来了信,要请九方幕去处自,她也没有机会站在这个安静的角落,如此舒适地看看聂莲生。 聂莲生忙完后,抬起凤眼的时候就看见了灼灼桃花处的燕妖妖。 他向着她走来,在旁边发放竹片的地方顺手抓了一张。 燕妖妖有些慌张,她的两只手放在腹前,粉粉的指尖勾着指尖,几次都想...要不撒腿跑掉啊! “是来求姻缘的?”聂莲生问。 燕妖妖看着突然递到眼前的竹片更加不知所措。 她木木地,连头都忘了摇。 聂莲生再看看四周“他没有来?” 燕妖妖抿着唇,不会说话。 聂莲生扬起手,就跟后面的阿远要了一支笔“摘星君心气甚高,追上他确实较难,区区一张姻缘牌也不足以掳获他的真心。” 在他说话的这个空隙,已经挥笔在竹片上写了几个字。 话音落下时,他就将写好字的竹片亮到燕妖妖的眼前。 燕妖妖的眼睛确定是没有看错的,上面分明写着“燕妖妖,九方幕” “你先去挂上,许个美丽的愿望,一会儿我再给你个东西,保证事半功倍,教你如愿以偿。”聂莲生将竹片塞进燕妖妖的怀里。 燕妖妖措手不及,也说出不话。 心里却很清楚,她不喜欢九方幕! 聂莲生误会她了! 但是,她又不能当着聂莲生说出来,要是他问起,那你喜欢谁呢? 她想着,现在的自己,聂莲生定然是看不上的。 她若是如实回答“我喜欢你。” 恐怕会惊扰无心的他,教他以后都避着她。 若真如此,她岂不是连最后的希望都灭了。 她想呵护好这仅用的缘份,想等它再茁长些。 那就只能默默地去把这个竹片挂上。 燕妖妖不情不愿地去挂了竹片,到了老桃树的下面,又回头看了一眼聂莲生。 看,他主动把她推给九方幕呢。 他真的不喜欢自己啊。 想到这里,心里酸酸的不是个滋味。 她只好将这片讨厌的竹片挂在枝头上,手落下时,竹片就在风和花之间摇曳起来。 似是开心起舞,似是狰狞抗拒。 她心道:姻缘神啊,信女燕蔓,从不曾喜欢九方幕,您若有灵,千万不要成全我和他。 挂完竹片的燕妖妖慢吞吞地来到聂莲生的面前。 聂莲生说有好东西要送,果然从衣袖里拿出一块中指长,三指宽的石头。 燕妖妖愣了一下,这不是....... 她惊讶的说不出话,却听聂莲生说“这是姻缘石的碎片,我修补它的时候特意留了一块,送给你。” 燕妖妖不敢接。 聂莲生却很喜欢硬塞。 就像当初他不吃的饭,也是这样丢给燕妖妖的。 她连拒绝的力气都没有。 “传说,若将姻缘石雕成自己心上之人的模样,不出三年,就能与心上之人厮守一生。”聂莲生如是说着。 燕妖妖不知说点什么。 但她的眼睛是亮了一下的。 不出三年,就能与心上之人厮守一世。这句话好像敲醒了她心底的石鼓,惊起了血液中的大浪。 她抬起眼眸,看着眼前的聂莲生。 那目光坚毅至极。 聂莲生突然笑起来“你如此看我做什么?” 好像要在石头上雕一个他的像! 挺可怕的。 燕妖妖连忙把目光收起来,慌乱地将怀里的石头藏进衣袖。 “谢谢师兄,赠我如此贵重之物。” “能够帮到你,我很开心,不必言谢。” 姬无雨又跑了。 九方幕亲自出马都被放水,着实叫人不好意思提及。 玉树临风知道他可能会发疯,一个个都不敢回城。 不知其中细节的燕妖妖刚好笑脸相迎,问他“找到姬无雨了吗?” 九方幕没应她,黑着一张脸直接上了楼。 燕妖妖跟着后面,手指摸了摸鼻头,感觉碰了灰。 九方幕说“准备些热水。” 燕妖妖哦了一声,就去安排这件事。 等水送上来了,燕妖妖就将水一桶一桶地加起进浴桶之中。 她去请九方幕沐浴,结果发现九方幕正拿着刀子桶着自己玩儿。 燕妖妖怕怕,躲在纱帘后面发抖,两只手抵着柱子不敢叫。 心想,九方幕扎他自己都这么麻木,扎起别人来岂不是痛快。 想到这里,燕妖妖背脊一凉。 可见跟随九方幕也不是长远之计。虽有一口饭吃,但保不齐哪一天就成了碎块! 直到九方幕扎累了,才想起来要去沐浴。 当他看着已经凉透的水,眉头皱起来“燕妖妖!” 燕妖妖不敢过去。 她这是第二次看见九方幕扎自己了啊,好害怕。 她轻声细气地吱了一声“在” “过来!” 燕妖妖的双腿在发抖,但是不得不过去候命。 她停在方幕身旁,与他还保持着勉强安全的距离。 “仙君!啊!” 燕妖妖猝不及防地被九方幕扔进了桶里呛了一口水。 挣扎了一翻后,她坐稳了。 弱小无辜的燕妖妖就缩在冰冷的水里,感觉自己要在水里漂起来,唯今只能用两只手抓着桶的边缘,尽量让自己不要浮起来。 她仰头看着九方幕,水滴从发丝中滚落在脸上,如此看着,更加可怜了。 “废物!都是废物!”九方幕说了几句就走出开了。 燕妖妖懵住,脑子里乱乱的。 把她扔在桶里就骂两句废物。 后来又听九方幕说了几句“什么事情都做不好的废物。” 燕妖妖打了一个喷嚏。 九方幕在那边冷声说“还不滚出去!” 燕妖妖“......” 她做错什么了? 受了一肚子委屈的燕妖妖出了门,没想到遇到正从另一间客房出来的聂莲生。 她湿漉漉的样子很狼狈,为了在聂莲生的面前好看点,她胡乱地用手背抹了抹脸上的水。 她看着聂莲生,聂莲生也看着她。 她心里有句“师兄,你带我走吧。离开九方幕这个老怪物!”明明已经到了嗓子眼里。 却听聂莲生轻笑说“欲速则不达,不可操之过急呀师妹。” 燕妖妖嗓子里的话就这样滑下去了,烂进了肚子里。 “你们都觉得我在勾引九方幕!”燕妖妖气乎乎地说了句就从聂莲生的旁边漠然而去。 旁边的阿远穿着一身桃粉色的长裙,看着离开的燕妖妖叹了口气。连他都看得出来,燕妖妖不会勾引人!肯定不是故意把自己弄成这样的。她肯定受了委屈呢。 聂莲生摇了摇手中的扇子,说“你叹什么气,你还不去把胡子剐干净!” 阿远情不自禁地用手摸了摸下巴。 咦...真扎手! 第38章 我家主子喜欢男人!…… 玉树临风回来了。 燕妖妖从他们口中得知九方幕为什么怪症。 原来, 那天去抓姬无雨的时候,闯入了一家民宅,姬无雨没抓到, 却撞见了一个正在屋里沐浴的女子。 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毕竟九方幕的品性是不会轻薄人家姑娘的。 但是...九方幕捏着那女子胳膊从水里提起来,狠狠地扔在了纱帐之中。 因为女子是从水里面起来的, 所以没穿衣服。 九方幕的剑指着女子说“姬无雨, 别装了。” 在九方幕看来,姬无雨就是一根木头,而且是雄木,无论傀儡术修得如何精湛,也不会有女子的器官...... 然而。外面的丫鬟听到动静后就纷纷跑了进来,拿衣服的拿衣服,喊贼的喊贼,挡掩的挡掩, 场面混乱不堪。 九方幕当时就懵了。 等那女子穿好衣服出来之后, 确定她就是个凡人,不是姬无雨那根木头。 九方幕才意识到问题越来越严重,要么是姬无雨本事太高遁了,要么就是玉树临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废物! 更可怕的是那女子声称自己嫁不出去了, 一定要嫁给九方幕,不然就要一死! 九方幕何等冷漠不谈感情的人啊。 “本君什么也没看!”他是那种想看女人身体的人吗? 当时那么暴力地把人家从水里捏出来, 脸不红,心不跳, 满脑子都是姬无雨那根木头。 虽说九方幕对些事问心无愧,但是情况非常复杂,一时说不清楚。他只好挥了挥剑, 掷了一地的星石给他们补偿,然后就跑了。 玉树临风知道事情闹大以后,也不敢对面。 他们合计,等九方幕回去气消了再请罪。 出了这样的错,九方幕的怒气当然没有消。 此时此刻,玉树临风就跪在屋里,就连远在天剑宫的紫玉也被召唤来。 紫玉恭敬地站在一旁,神情很严肃,内心很慌乱。 九方幕说“这就是你千挑万选的废物!” 紫玉一句话都不敢回。 打心里,玉树临风是她选得最满意的弟子了。 没想到啊! 这四人原是她派给九方幕协助寻找顾非往的,因为九方幕又喜欢这四个人,就一直没召集回天剑宫。 谁想到他们四个会将把九方幕坑得如此惨。 “领回去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他气极了。 此事以后,怕是再也不想看见玉树临风四个了。 紫玉点点头“是。” 玉树临风跪在地上不敢说话,就算想留下来也不敢说出口,他们是了解自家门派的摘星君的。 他可不比抚月君和蔼可亲。 走的时候,紫玉又试着问“仙君,可还要派些弟子来,我手下新收的有温文尔雅,肤白貌美,王权富贵,天下无双......” 啪! 杯子掷在地上碎了。伴着九方幕的一声“赶紧滚!” …… 所以,这会儿玉树临风正和燕妖妖难舍难分地道别。 江树送给燕妖妖一个海螺,说是里面装了可以传音的千音沙:“这个你留着,我回天剑宫再炼一个可以接收声音的东西,你有什么需要的就可以对着这个海螺说,我收到了便会想尽全力帮你。” 燕妖妖拿着这东西点点头。 还来不及说谢谢! 程玉过来说“燕燕,我们看好你的。” 燕妖妖懵了懵,又听程玉说“古往今来,百分百灵缘度的人都会修成道侣。虽然你这条件……是差了点,但以你坚韧的心性,一定可以的。” 啊...这。 燕妖妖为难地抓抓头发。 这时魏风给了她一本书,看上面的名字“美人计”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的书。 魏风告诉燕妖妖“这可是好东西,据说每一个得宠的女子,都会里面的十之八九,你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可懈怠。” 燕妖妖:我...... 凤临他上前,手里到没什么东西,她说:“我有几句话。” 说着,他便拉着燕妖妖往没人的那边去,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燕妖妖恍恍惚惚地跟着他,等停下来,凤临就看了看前面不远的程玉,魏凤,江树。 “什么?”燕妖妖问。 “我最了解自家仙君脾气,他是不可能动情的。你这性子又软,就更不可能。若是过几年,仙君不再需要你随侍在侧,倒可以考虑一下程玉,魏风和江树,他们都喜欢你。” 燕妖妖的脸突然烧起来。 红成什么样子她不知道,但羞死人了是真的。 “凤临师兄......”燕妖妖不好意思极了。 “我就别考虑了,我有喜欢的人。”说着,他的目光就看向远处的紫玉。 他喜欢的是他的师父。 燕妖妖还没反驳自己没有打程玉、魏风和江树的主意。 凤临却拍拍她的肩膀走了。 哎,事情不是这样的。 就这样,她看着紫玉领着玉树临风离开。 这有趣的日子,算是抹平了。 * 玉树临风离开以后,燕妖妖做哪哪不对,就连递双筷子,扛一把剑都是错的。 既然都错,不如不做。 “小燕!” 前面那位不得了的仙君正在大喊大叫,慌的不得了。 应该是那位寻死觅活的姑娘及家人前来讨要说法了。 九方幕有理说不清。 不,他不想说。 甚至因为自己不当的言语,激怒了群众。 燕妖妖正在凉亭下将一碗冰糖糯米丸子咕噜咕噜吞下喉咙。 等她缓缓地转过身来,看见的是形容不堪,几欲发作的九方幕。 惨啊,惨啊,连摘星剑都拔不动。 他若是贸然发力拔剑,必会伤到无辜。 作为仙门正派的元君,也要守大道规矩。 燕妖妖不慌不忙,还跟旁边的老板说“再来一碗。” 老板给她盛了一碗后,她就坐在长凳上,假装没看见九方幕正一点一点原地爆炸。 她慢慢地用勺子搅拌着碗里的丸子,陶瓷与陶瓷摩挲的声音特别清脆,碗里的白丸子随波滚来滚去,一颗颗软弹可口...... 这时聂莲生路过,不知是巧了还是故意出现!燕妖妖的一口丸子差点粘着喉咙里下不去出不来。 聂莲生不动声色地走到她面前,顺便用手掌拍了拍她的背,那个丸子才滑下去。 “谢..谢谢。”燕妖妖很难受地说了句话,又窘迫,又尴尬。 阿远穿的花枝招展地立在聂莲生的身后,看到九方幕被群众围着数落和教育,于心不忍道“燕姑娘,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燕妖妖擦了擦嘴角“请讲。” “身为仙君侍女,你让自己的主子陷入如此不堪的境地,实在不妥。”阿远正义地说。 燕妖妖干干地一笑,看着人群里的九方幕,喊不动小燕帮忙就不再暴躁,也不反抗,安静高冷地立在人群里,双手交叉抱着摘星剑,那风姿不晓得有多迷人呢。 所以,她觉得自己的主子处境没有不甚。 他好极了。 “我家仙君最是亲民,喜欢热闹。我要是过去把他带走,坏了兴致,他会生气,还会打人。”燕妖妖喝了一口冰糖水,心里美滋滋的。 “......”阿远呵呵两声。 聂莲生抓着燕妖妖手里的碗,一副亲爹相地说道“妖妖,别任性。” 他抢走了燕妖妖还没有吃完的冰糖糯米丸子,放在旁边的桌上。 苦口婆心地说“你这样任性,只会让他厌恶你,想要得到他的好感,你需事事为他着想!” 我...... 燕妖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所有人都想撮合她和九方幕? 没看到他们之间的条件悬殊,有云泥之别? “我就想任性。”燕妖妖气了。 她这几天委屈着,就是不想去九方幕的面前再碰一鼻子的灰。 “年少无知。”聂莲生送她四个字,就在她背上点了两下,好像施了个什么术。 燕妖妖腰杆突然挺直,人从长凳上起来,气势汹汹地朝着人群里的九方幕走去。 更诡异的是,她居然挽起了九方幕的手。 因为九方幕是双手交叉,抱着剑在胸前的姿势,且特别紧实,想要挽到他的手,需要在他手臂紧贴胸前的位置挖一个洞再把自己的手钻过去才能挽起。 她挖了好几下才挖开一条逢。然后将自己的手艰难地钻进去再绕过来放在胸前。 九方幕看着旁边的燕妖妖。 群众见此更是懵...... 九方幕还生气,沉声道“走开。” 燕妖妖咬咬牙:“看什么,我家主子喜欢男人。叫你们走开!” 九方幕的脸色很不好看! 燕妖妖看众人,将信将疑便说“诺,那人就是了。” 燕妖妖顺手指了指把她推到这里来的聂莲生。 聂莲生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家看见聂莲生之后,纷纷大喊“聂莲生大人!” 然后就追着他去了。 果然还是聂莲生更香一点! 九方幕抱在怀里的剑动了动,他深恶痛绝地看着燕妖妖,却没有说话。 因为对面还有找他负责的姑娘家人。 那姑娘燕妖妖也是第一次见,很漂亮,一袭白衣在深色衣袍的人群里,就像一片梨花,一片霜雪,落进了深海之中。 在她的眉宇之间,还能看到一丝熟悉的神态。 “既然公子不能对我负责,那我只有一死!”白衣姑娘说了这句话,便将头上取下发簪,决绝地对着自己有脖子狠狠一划。 顿时鲜血喷溅。 她的家人都惊呼出声,措手不及地扶着倒下的女子,最后一起落地。 九方幕微微一动。 有一滴血飞过来,落在了他的眉心。 他似被烫了一下。 突然丢开了燕妖妖,奔过去查看那女子,更是用法术给她封住了伤口,使鲜血不至横流。 燕妖妖愣怔地看着这突然的变数。 总觉得地上的血很妖异,但她说不出来哪里妖异。 第39章 七月七日情 删了曹晚君变成自抹脖子以命示爱的姑娘以及发生的相关剧情。具体可看作者话解释。 正文 深夜了。 燕妖妖的房间还亮着光。 倒也不是她秉烛攻读, 提升修为。而是坐在桌旁,左手握着三生石,右手拿着小刻刀。 像不务正业那么一回事。 可她又聚精会神地描着线条, 一刀一刀地雕琢着脑海里的人像。 嘴角时不时就会微微上扬, 透出盈盈的笑容如冰雪消融于跳跃的光点下又缓缓凝聚。 她很开心。 虽然聂莲生已经离开数日。 但他走的那日,却是真心的邀请过九方幕和她一起去他的家乡看看。 她很想去, 却不能去。 九方幕因为曹晚君一事, 强行裂了一魂,不得不暂时留在这里慢慢修养调息。 燕妖妖作为九方幕的贴身侍女,自然要留在他身边。 其他事的便不敢肖想。 只是记得那日依依惜别的情景,一遍一遍在脑海里翻涌,记得他笑着说“你要是到了就去找我,我请你吃我们那儿最好吃的,你肯定会喜欢。” 燕妖妖楞头楞脑地望着他。 竟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心里头却因为聂莲生的这句话高兴了许久。 心想着,聂莲生是不是很想自己去找他啊? 那她一定不要辜负他的热心。 人啊, 一旦有了美好的理想, 就会为之疯狂努力。 白日的燕妖妖尽心尽力地去照顾、伺候好九方幕。 日日夜夜都只想快点把九方幕照好,让他满意,说不定哪一天啊,他的心肠软了, 自己向他提个小小的请求。 他就允了。 放她自由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这小小的心里藏着美好的幻想, 到也快活。 半个月后。 平静又无聊的日子终于惊起了波澜。 消失数月,令整个天剑宫牵肠挂肚的顾非往独自一人出现在燕妖妖和九方幕为调养而租下的小院门前。 月下。 顾非往的双眼缚着一条白绫。 白衣墨发, 楚楚而立。 燕妖妖正买了九方幕爱吃的核桃回来,看见门前这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差点跌一跤。 “抚月仙君.....”燕妖妖嗑嗑嘴唇。 没认错, 这辈子都不会认错。 因合欢宗灭门后,是他在各种不怀好意的侵占中指向了自己。 他即使这副羸弱的模样,也不失半点美丽风雅。 顾非往扶着门框的手微微一动,启唇轻问“他在里面?” 他口中的他是九方幕。 燕妖妖激动地上前去扶顾非往“摘星君在里面的。” 他都不知道,这些日子里,九方幕有多想念他,为了他操碎了多少心,甚至还着了曹晚君的道。 然而,就在燕妖妖的手凑上去瞬间,顾非往轻轻地推开了她,白色的衣袖飘起一弯弧形,略清冷:“带路。” 燕妖妖愣了一下。 也不好说,你眼睛看不见我就想扶您进去。 想来,仙君到底是仙君,就算眼睛瞎了,也是可以独立行走的。 燕妖妖走在前面,怀里还抱着九方幕爱吃的核桃。 进门后,兴奋地囔囔“仙君,抚月仙君回来了。” 不肖片刻,九方幕果真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生得高挑,走台阶时,还需抬手掀起垂在屋檐下的竹帘。 燕妖妖停在九方幕的身边,指着身后缓缓走进来的顾非往:“仙君,看,抚月仙君他真的回来了。” 九方幕没有再往前走,而是停下来打量对面的顾非往。 当真是...... “堂堂天剑宫的掌门......眼睛真给人挖了?”九方幕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不知道是心疼,还是在嘲笑。 顾非往面色淡淡。 并不觉得自己身为天剑宫的掌门被挖了眼睛有多不堪。 他倒是淡然地说“这不算什么。” 言罢,顾非往缓缓上前。 夜里的风轻轻地吹动着他的衣袖,白衣翩翩然然的最是飘逸灵动。 他突然将一只手伸出来,递到九方幕的面前,露出一截皓腕,像是给人诊脉的姿态。 “你帮我看看,这个能不能解?”顾非往的声音淡淡的,好像风一吹就能四散。 但又是出奇的好听。 没有人知道堂堂天剑宫的掌门失踪后经历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从姬无雨的手里逃出来又找到此处。 可他温柔平静的气质,却像要道一个伤情又美丽的故事。 九方幕徐徐抬手握住了他的脉搏,听脉象。 他的神情确有微妙的变化。 九方幕微微皱起的眉头缓缓舒开,一点都不震惊地说出:“七月七日情?” 顾非往的手顺势落下去:“姬无雨那厮已被我震碎了心腔,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但这七月七日情却是他在我不知情的时候下的。” 九方幕眼眸微垂,盯着自己的胸口。 难怪这两日心腔疼得厉害。 原来是他供养的傀儡心碎了。 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可怜姬无雨,还是该骂他一句活该。 “师兄从不叫人伤心的,看来这次是那姬无雨不识好歹......”九方幕并未往下说,关于姬无雨的来历也只字未提,想来这时的顾非往也不想听,而是轻笑一笑“来,进屋说说你都经历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也好教我发发慈悲可怜你一场,帮你解了这七月七日情。” 九方幕,不愧是你! 顾非往也没生气,面色平静地跟着九方幕进了屋。 至于那些惨绝人寰的经历,他也不吝啬,一五一十,都如实相告九方幕。 九方幕容易慈悲慈悲不知道。 但他吃核桃很开心。 燕妖妖在旁边举着星落剑一颗一颗地劈,随时都要注意二人的茶杯是不是该添茶了,她太忙了,加上劈核桃的声音太吵,她没集中精神去听顾非往的故事。 只知道,他厌极了姬无雨那个疯子! 天亮之际。 顾非往打坐入定了。 九方幕嗑了一宿的核桃,脑子很清醒。 他交代燕妖妖“我不在时,照顾好掌门。” 燕妖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九方幕的话又不敢不听,只能用两根纤纤手指撑起眼皮点点头“嗯嗯,一定鞠躬尽瘁。” * 临霜城的小破庙。 里面的菩萨神像破旧不堪,三三两两的东倒西歪,好似经历了什么恶战。 九方幕从神庙门外款款走来,幽幽的目光扫了扫四周,最后视线停在了瑟缩在角落里忙不停地用稻草往心口里塞的姬无雨。 因为稻草摩擦的声音影响了他的听力,此时并不知道九方幕已在他面前看得出神。 “敢在这里塞草,却不敢去找我?”九方幕突然开口。 忙碌的姬无雨大吃一惊。 他猛地抬起头来,嘴角还有血,头发也散落了一半,一袭玄色长袍跪在地上的样子十分妖异可怜。 姬无雨的嘴角微微一扬:“我那么惜命,怎会上赶着到你那儿寻死?” 他的指尖是粘腻的血液,紧紧地握着稻草重复刚才的动作。 那双桀骜不训的眼眸缓缓沉下去,就只剩下悲冷的固执。 也的确是个疯子! 九方幕向他靠近,姬无雨也没看他,防他。 只是,突然有两根手指压在了他的额头上,姬无雨塞草的手停下,整个人都僵直了。 “我给你想要的,你帮我得到我想要的,这些话也都是你说的!”九方幕将灵力传入姬无雨的身体里。 跪在稻草里的姬无雨淡淡地微笑,没有比这更乖的时候。 面对源源的灵力输入,姬无雨苦笑“这块木头已经不够用了,也修不好了.....” 九方幕打量着乖巧的姬无雨,不以为然“那就换一个。” 本已万念俱灰的姬无雨抬起头,目光避开抵在额头上的两根修长手指,巴巴地盯着一脸从容,气场无边强大的九方幕。 “你不知道我能移花接木?”九方幕的手缓缓拿开,一脸藏藏掖掖的得意劲儿。 姬无雨根本不信他的戏言。 整个人松松垮垮地跪在那里,又将胸口的稻草推了推“那也是时光锁打开之时,可惜太远了,我勾不着。” 九方幕忽然推了一下没脑子的姬无雨:“你脑袋里除了顾非往,就没有装点别的东西。比如聪明的脑子!” 说罢,九方幕摊开手掌。 姬无雨不解,困惑地望着九方幕。 “招魂伞。”九方幕说。 姬无雨垂下眼睑,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从衣袖里掏出一只小小的伞,也不回看九方幕的表情,直接推出去。 九方幕拿着招魂伞确认一番。 “你说的三样神器,我大概已经猜到了。第一件既是招魂伞,那第二件一定就是双魇扇,第三件也不难猜,必是三生石。” 闻言,姬无雨大为震惊。 他猛地抬头,不可思议地盯着九方幕这个一心寻死的人。 “诶小九九,不错啊,现在长脑子了啊!”姬无雨虽然心口疼,但还是忍不住用这种欠揍的语气夸他。 九方幕最不爱听这种一挂。 冷冷地白了姬无雨一眼:“双魇扇在你师弟那里吧。” 本是嬉皮笑脸的姬无雨听到师弟这个称呼,脸色就轰然暗沉下来。 九方幕说“你打不过他,不代表我不行。” 姬无雨突然激动地站了起来,他大声地说“他的狗命是我的!” 九方幕冷笑一声“你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我要替你去灭门报仇?” 姬无雨抬起一根手指,像一匹发怒的狼,指着九方幕“我告诉你,他的狗命只能由我姬无雨亲手取!” 他恨极了那个人! 这个九方幕也听说过。 好在九方幕也没有再纠缠这件事情。 而是挥了挥手,将庙门前的一株桃花的花朵用灵力尽数卷了进来,笼罩在姬无雨的身上。 “这一回就先让你变得娇艳些。”话音一落,罩住姬无雨周身的桃花飘落在地上,而原来的姬无雨已经变成美艳的女子模样,那嫣红的桃花妆,更是精致动人。 姬无雨看着自己层层飘落的粉色裙摆,忍不住抬起手去捂捂胸前,是不是应该多点什么。 结果...... 九方幕看得出姬无雨期待什么,但还是要狠心打断“我只能改变你现在的外貌,不能改变雄性木的本质。” “所以,我还要站着撒尿?”姬无雨气死了。 九方幕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得不再白她一眼“你的灵魂好歹是个姑娘,说话能不能婉约些?” “婉约?罢了罢了,这样顾非往就不会害怕了吧。”姬无雨突然勾着手指,忐忑害羞起来。 九方幕看着她这一副春心荡漾的样子,提醒道“我把你变成这样,不是要你去顾非往的面前犯贱,而是要你去接近你的师弟。还有七月七日情。跟我回去解了。” 姬无雨一副不愿意的样子,但也没说不。 那七月七日情不过是一种爱情的契约,但却只有七个月零七日的期限。 至于结这个荒唐的契约...... 那是因为姬无雨看着日日消沉的顾非往,怕他因为眼睛瞎了而轻生,才给他结了这个契约,就是想着,他的心中若有了喜欢的人,就不会再想死了,等她撑到打开时光锁时,改变前尘种种,报完她该报的恩..... 七个月零七天的时间,她想是够的。 但没想到,结了这个契约呀,确实让顾非往振作了,他不想再寻死了。而他振作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震碎她的心腔,然后逃出去! 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尝心伤,尝心痛,尝绝望。 想想,哪儿都疼呢。 姬无雨的眼眶有点发红。却没有一滴眼泪掉下来。 九方幕不懂情爱是怎么样的感觉。 他只知道,姬无雨傻。 结了这种契约,她的灵力会减半,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被瞎了眼睛的顾非往重伤! “解了七月七日情对你只有好处。”说到这里,九方幕想了想,还是给她加了后半句“你不想在你师弟面前再死一次的话,最好变强。” 姬无雨捏着粉拳在衣袖里挣扎了一会儿。 她是该变强,如今这减半的灵力,万一被她师弟看破了身份,不得把她弄得灰飞烟灭罢休,又怎么能报仇雪恨! 她到底还是松了口,叉腰不耐烦地说“九大爷,您带路吧!” 第40章 聂莲生的魇 姬无雨换了一副淑女的模样回来。 燕妖妖也没认出是她。 顾非往的眼睛看不见, 但却听到蹦蹦跳跳的脚步声正向他这边奔来。淡淡的空气也好似有一阵香木的味弥漫在周围。 他愣了愣神,甚至握紧了拳头随时都准备抵御这不明的侵袭。 就在他浑身都警惕起来的时候,却听到了娇娇的女儿声如风铃吹入了耳孔。 “呀, 你家藏了个如此俊俏的公子?”姬无雨扬声道。 她的眼睛里全是顾非往, 看到他的人时整个人都笑弯了眉。 九方幕知道她也不敢乱来,并未阻止, 也未回答。 燕妖妖一头雾水。 原本给顾非往添茶的手忘了收, 一杯茶水直接翻了出来。 差点烫到她自己,却是瞎了眼睛的顾非往不动声色地轻抬手掌握住了燕妖妖的手腕将其往上提拉作罢。 燕妖妖脑子一片混乱。 她还来不及说句对不起,或是谢谢仙君之类的话。 姬无雨的笑容却在肉眼可见的情况下化作了冰冷的雪。 她逼近燕妖妖,盯着顾非往提起的那只小手。 姬无雨这人脾气大,见不得这带刺的东西,哪怕此物美丽柔和! 姬无雨变了脸色,一把抓过燕妖妖的手,使得连在一起的两人分开了“倒个茶水都不会的小侍婢, 小九九怎么还留着你呢?” 说着, 搭在燕妖妖手上的指尖往上一挑,直接挑到了燕妖妖的下巴处。 纤纤的粉指往上顶了顶,拱起了燕妖妖那一张惊惶绝艳的小脸。 这姿态,说不尽的缱绻。 燕妖妖瞪着大赤赤的眼睛盯着姬无雨。 “我才不是侍婢!”燕妖妖的下巴往旁边一甩, 撂开了姬无雨的指尖。 随后转身,停在了九方幕的身后, 她笑得温柔无邪,娇软的身子更是突然一扑, 直接张开双臂圈住了刚才落坐的九方幕。 只见细细软软的两只手就搭在九方幕的脖子上环着...... 九方幕有一瞬间的惊怔,却没有震飞放肆的燕妖妖。 姬无雨愣愣地望着表面风平浪静的九方幕。内心直呼“见鬼了!” 离谱的是燕妖妖环抱着九方幕这个没有感情的怪物对姬无雨挑衅道“我是他最喜欢的人......” 噗! 顾非往差点把刚刚递到嘴边的茶喷出来。 九方幕的眼皮微垂,就看着胸前的小手不知道说点什么。 她不尴尬吗?不害怕吗? 反正他无所谓! 姬无雨震惊。 “他最喜欢的人?”姬无雨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 但又不敢不确定要不要笑很大声。 离谱!见鬼。 她最是了解九方幕,无情无爱,一心求死。 他最喜欢的人?编,姑娘你就接着编! 燕妖妖感受到了姬无雨那嘲笑的表情很霸道悍猛。 唉!为了替仙君挡住这烂桃花,不再遭受曹晚君那种不必要的麻烦,燕妖妖身为他最喜欢的侍女…就算不是最喜欢的,反正也不讨厌……所以这点牺牲算什么? 燕妖妖将九方幕抱得更紧了,甚至往九方幕的侧脸亲了一口。 那一瞬很快,却肌肤相亲,她自己都怕极了,慌极了。 ……… 姬无雨的眼珠差点从眼眶里跳出来。 大为震惊,说不出不一句话。 都这样了,九方幕没有一剑劈了她? 燕妖妖中气十足地说“看到了没有?我们相亲相爱,这里没你什么事,别再死皮赖脸纠缠不清,赶紧走吧。” 姬无雨当时真的想调头就走。 都这样了。 她还不快点走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笑出声,然后理一理九方幕一心求死的艰难坎坷有多搞笑? 姬无雨哭笑不得,连最喜欢的顾非往都想不要了,就慢慢直起腰,慌乱地捏着衣袖,一边点头,一边喃喃“好,很好。” 她竟真的要走! 旁边的顾非往虽然看不见此时的画面有多精彩,但那微妙的气氛他却是深有感触的。 他觉得他自己也挺多余。 正考虑要不要回避一下。 熟不知燕妖妖的手在九方幕的身上发抖。 这下玩大了。 一会儿要怎么收场?她还没有想好。 九方幕看着慢慢退步离去的姬无雨说“先把七月七日情解了再走。” 顾非往一听七月七日睛,突然站了起来。 姬无雨也从莫名诡异的气氛里回过神,想起自己是来解除顾非往和她的七月七日情。 “七月七日睛可以解?”顾非往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问道。 不是说需要订契的人才能解吗? “当然可以。”姬无雨得意地说了句。 没有什么比现在,用女孩的声音样貌和他谈话更舒服的。 九方幕不想看姬无雨犯花痴的样子,而是垂着意味不明的眼眸看着燕妖妖环在自己脖子上的双手。 “你想抱到什么时候?” 燕妖妖耳朵绯红。 羞答答地撤离双手。 “原来...她不是半路瞧你好看纠缠而来的呀?”燕妖妖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 她刚才奋勇护主,小丑竟然是她自己! 九方幕身为当事人,莫名奇妙的被燕妖妖啄了一嘴。 他不生气,也不暴躁,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下燕妖妖更窘迫了。 她慌慌张张地后退,语无伦次地说“我,我我去看看饭好了没有,哦,我想起来了,该该煮饭了,太阳都,都下山了呢?” 燕妖妖边走边说,时不时看看墙外的太阳,却一不小心撞在了柱子上。 九方幕虽然没有看过去,却用余光尽收眼底。 蠢货! * 聂家。 师承天剑宫的几位长辈已经吵了三天。 打起来也是迟早的事。 刚刚坐上聂家家主之位的聂莲生正卧在内殿,一道绘了红莲的长形落地屏风立在中间,意境高深。 阿远站在旁边,双手交叉抱在怀中,像个活雕塑没有丝毫表情。 玄衣侍婢在旁边添着香,奉着茶。 聂莲生并不喜欢喝茶,一直都觉得它的味道苦,但却喜欢它的香气。 他一只手支着头,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自己的腿上,侧卧得十分销魂。 那双桀骜的凤眼缓缓闭上,呼吸着空气里的茶香。 “味道不对!”聂莲生突然开口。 旁边的侍女很惶恐,端着茶杯跪在地上,低着头却不敢吱一声。 “少了一点什么!”聂莲生睁开眼睛,桀骜的眼眸忽然冷得如同刀锋缭绕杀人无形。 阿远侧过脸,看着杀气渐渐浓郁的聂莲生,掀了掀唇,欲言又止。 自从他拿走了曹晚君的记忆后,就疯疯颠颠的。这会儿,怕是又要杀人了! “把九叔带进来。”聂莲生突然开口。 阿远吸了一口气,只能说聂家九叔是个倒霉蛋了。 “是。”阿远应了一声就出去宣传吵得面红耳赤的聂家九叔进来。 聂家的九叔是顾非往教出来的徒弟,一直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总是在同族里彰显自己尊贵的地位。 最让他不服的,应该是聂家家主之位落在了聂莲生这个只在天剑宫外门弟子里混了几个月的小崽子身上。 “聂莲生!你既然主持不好聂家的家业,就趁早......”聂家的九叔十分嚣张地冲进来,两只雪色的大袖甩得翩翩舞舞。 却在那半透半明的屏风前停了下来。 一串血珠喷溅在了屏风上,染在了红莲处。 艳丽到了极致! 跪在一旁的侍女瞪大眼睛,张着嘴巴,目睹九叔缓缓地在屏风的另一面倒下去,就像落幕的皮影戏。 聂莲生再次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鲜血与茶气。 对啦,就是这种味道,教他执迷了千年的味道。 只见他周身的灵力溢开,自成结界。 他打开了曹晚君的那段记忆,那是她被送去魔宗当人质的记忆。 聂莲生对曹晚君的悲惨身世并不感兴趣,也不会慈悲怜悯她。 他要的,只是那一眼,那一眼..... 曹晚君是怎么吞了魔宗大小姐的灵珠的? 他所幸是见到了。 那颗平平无奇的珠子。 却与那个人又关! 聂莲生贪恋地在那一眼的记忆里再塑梦境。 梦境里,有个小道姑,瘦瘦小小的,眼睛亮亮的。 她看着他时,就像炽烈的太阳照进了深渊! 而初见却那么不合时宜! 那天下着雨,他杀了一群道士,而这个瘦瘦小小的道姑因为肚子饿了跑去偷桃子吃而掉了队,等她迷迷糊糊找到这里的时候,山林竹舍的后院里已经堆满了她同门师兄的尸体。 她举着一大片叶子挡着头,问刚刚杀完人,正伸出手在屋檐下接雨水洗手的聂莲生“这位好看的哥哥,你有没有看到一群道士哥哥路过这里呀?” 聂莲生看着雨线里的小人儿。 那叶子挡不住雨,水滴从她的头发丝里一直淋下。 而那声好看的哥哥也让聂莲生勾了勾唇。 “你们是来除魔的?”聂莲生笑着问。 小道姑点点头“是啊,我的师兄们都很厉害的。” 聂莲生有的眼尾是讥笑,想起后院那堆尸体。 “那你也很厉害喽?” 小道姑弯弯眉眼“嗯。也算是厉害的吧。” 聂莲生冷笑,不再看她“我没有看见什么道士!” 小道姑有些失落,可是雨越下越大,她又看了一眼古怪的聂莲生“这是哥哥的家吗?” 聂莲生本不想搭理这小蝼蚁,可是她声音那么软,又提起兴致回了句“是。” “你,你一个人住这里,不怕妖魔吗?” 聂莲生看着她淋得像只没拧水的布条,其实想着,直接弄死算了,太吵了。 然而,这小道姑上前两步,眼睛巴巴地看着他“我能在屋檐下躲躲雨吗?” 聂莲生笑了起来“姑娘随意。” 是她自己来送死的。 聂莲生这么想着。 第41章 我是天剑宫的人,你们放…… 你相信缘份吗? 我信...... 姬无雨看着已经被催眠的顾非往, 忽然想起一些经年往事。 想起她曾经无所畏惧地问过一个少年“你相信缘份吗?” 少年明明不理睬她。 可她却积极地回答“我信。” 她坚信:我们是有缘的,总有一天…我们能够再重逢。 总有一天,你也会相信……缘份! 啪! 九方幕突然捏爆一颗核桃, 白袍墨发, 款款走来,慢条斯理地吃着里面的核肉。 “你要吓死老子啊!”姬无雨猛地转身, 瞪着咀嚼食物的九方幕有很抱怨。 九方幕歪着头, 瞧着自己掌心的核桃肉没说话。 姬无雨无奈叉腰,叹了一口气。 “你放心,我不蹭你最喜欢的人做的晚饭!”姬无雨故意嘲讽,目光瞥在旁边闭目休神的顾非往身上。 看向自己喜欢的人,眼里的缱绻根本收不住。 寻根究底,也是她舍不得顾非往而已。 他们之间的契约一旦解开,他的心里一定很空落,一定什么都不在乎。 想到这里, 姬无雨皱了皱眉头, 慢慢看向无情无爱的九方幕“顾郎眼睛看不见,心情难免低落。你一定要多哄哄他,让他开心些。” 九方幕看着婆婆妈妈的姬无雨,不耐烦“说完了?!” 姬无雨突然来气, 横眉冷对,一只手掏出来, 食指对准九方幕的脸“我警告你,顾郎要是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 你就别想得到双魇扇!” 说完,姬无雨就气乎乎地离开。 九方幕翻了一个白眼。 慢慢地从衣袖里再摸出一颗核桃,啪, 捏爆。 说真的,他很喜欢这暴力摧毁的一瞬间。 过了一会儿。 他的目光慢慢瞟了一眼顾非往,他现在如同熟睡的人,外人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知道。 九方幕很认真地同他说“我现在有一肚子火,谁又来哄哄我?” 正在厨房做饭的燕妖妖打了一个喷嚏。 她好不容易做好饭,却发现今天的菜都没有放盐。 九方幕和顾非往都不用吃饭,所以这顿饭其实就是自己为自己做的。 她吃了两口没盐就没再吃了。 此时心里乱遭遭的,哪有什么味口吃饭。 一想到她竟然干出那种事情! 啧……… 虽然阿远说,身为一个合格的侍从就要为主子排忧解难。再看看他一个七尺之躯,却也穿红戴花为聂莲生挡桃花! 她努力安慰自己,她没有错,她为了保护九方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快忘记,不在意。 九方幕他无情无爱,一定也不会在乎的。 燕妖妖很早就跑进自己的房中,关起门,刻起她的石像。 现在已经有五分像聂莲生了,很快这石头就能刻成一个完完整整的人样了。 它要是真的显灵。她的愿望也会很快就能实现吧。 翌日。 九方幕说是要带顾非往去青州一带散心,让燕妖妖收拾一下即刻启程。 燕妖妖被这突然的决定弄得手忙脚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还买了一堆吃的。 越想越不对劲。 掌门找到了,不应该送到天剑宫稳定人心吗? 散心…… 不过顾非往看起来确实没什么精神,是需要好好开解散散心能够救赎的状态! 燕妖妖弄了一辆大马车来。 于是两位仙君和一个侍女都挤了进去。 九方幕看了一眼顾非往,解了七月七日情之后,他确实变得很消沉,随时都有可能想不开自尽灭亡。 为了防止顾非往真的想不开,九方幕只能多一个心眼留意。 曾经的顾非往可是一个走到哪里都能用一张笑容和一吧温柔清贵的嗓音便叫人想要死心塌地追随的仙者。 遥想当年,九方幕来天剑宫也是因为顾非往对他和善的笑,才来的。 缘起是顾非往,自然也不让他死在自己前面。 九方幕瞥了一眼抱着一包吃食的燕妖妖。 燕妖妖不太明白那是什么眼神,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吃的。 他们该不会饿了要抢我的吃食吧? 燕妖妖赶紧从包里翻了一张饼出来,很大方的递给九方幕。 九方幕平静地吸了一口气。 他告诉自己莫气,蠢货还能利用! “驱车!” 没看到他们两个身份高贵不可能驱车的吗? 燕妖妖这才反应过来,同车的可是掌门和仙君啊,身为侍女的自己竟然还想不劳而获,那是不可能的。 “哦。”燕妖妖送出去的饼没人接怪不好意思的,又不好放回包里,就拿回来直接叼在嘴上,两只手放了包袱,像兔子爬到外面,她拉起马绳熟练的驱车。 她好难,叼着一张饼驱车奔腾。 两旁的山峦叠翠迅速移动倒退,疾风扫秋叶,是个不错的风景。 她倒没想到,自己也有这样的一天,一个潇洒快乐的侍女,完成了很多人这辈子都完成不了的事。 看她,她载着天剑宫的两位元君呢。 想到这里,燕妖妖的嘴角就会扬起来。 青州 傀儡师的地盘。 热热闹闹的街道上几乎有一半是人,一半是傀儡。 据说每家店里的小厮都是傀儡,他们永远都是一张笑脸,永远不会生气。 还有达官贵人出门时,也是傀儡驱车抬轿。 燕妖妖灵力低微,一时还分不清傀儡和人。 “仙君,这里的人都好开心啊,你看,他们每个人都在对我笑。”燕妖妖见惯了人情冷漠,却鲜少见到人与人之间能在素不相识的情况下和和气气微微一笑。 “先找个店安顿。”九方幕懒得和没见识的燕妖妖解释。 燕妖妖把马车停好,便跑到一家颇为气派的客栈,特意要了两间上房,然后再跑回来接两位元君下车。 看着九方幕扶着柔弱到不能自理的顾非往,走在后面的燕妖妖忍不住抓抓脑袋。 掌门这是怎么了? 她不懂,更不懂九方幕事事都要别人伺候的人,居然那么体贴地扶着顾非往进去。 路过的行人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两个长得极好看的男人他们拉拉扯扯! 成何体统! 燕妖妖赶紧追上去,先是来到九方幕的身边,本想搭一把手挽住九方幕。 可是这样就更奇怪了。 说不定路人会设想出一场我爱他,他爱他,他不爱他的离谱故事! 燕妖妖刚要伸出去的手连忙收回来,又绕到顾非往的身边,一双手直接扶上去。 如此以来,她和九方幕就共同搀扶着柔弱不能自理的失明掌门顾非往,外人便不会多想了。 顾非往不说话,也没有表情。 进了房间,就坐在那里。 可能是看不见东西,对他而言,黑是黑,白也是黑。 燕妖妖小声问“要不要安排一些好吃的?” 九方幕知道燕妖妖想吃:“吃饱了就照这个方子买齐材料。” 燕妖妖接到手里,粗粗地看了一眼后,便揣到衣袖里。 九方幕给了燕妖妖很多钱,每天买吃的都花不完,还有漂亮的衣裳也没缺过。 她也不想省着,直接点了客栈里最贵的酒菜,一个人坐在大厅吃得极为享受。 就连坐在雅间里的聂莲生都突然起身,眺望楼下的大厅。 “缘份这种东西...还真是妙不可言,你说是不是,嗯?”聂莲生笑着看向一旁身穿红衣,头戴牡丹的阿远,拉长了最后一个尾音。 今天的阿远也在扮高大威猛的女人保护聂莲生! 聂莲生落坐,拿起旁边的酒饮了一口“既然都来了,那就先观望观望,说不定又能当一回黄雀。” * 燕妖妖吃过饭便照着九方幕给的方子在各大天地材宝铺采买。 架不住青州的人都很有礼貌,她明明不小心推倒了一个和九方幕差不多高大的壮汉,那壮汉爬起来后并没有怪她,还冲她笑。 燕妖妖觉得,一定要好好道歉。 她赶紧从荷包里拿出一些银子塞到他手里“大哥,是我不小心推倒你,害你打翻了这么好的酒,这些钱你一定要收下。” 大哥不想要她的钱,也不说话。只是冲他微笑。 燕妖妖很害怕。 明明做错事的是她啊!为什么还要对她笑。 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好受一点,燕妖妖非要把钱赔出去,结果又一次把壮汉推倒了。 燕妖妖愣在原地。 看着在地上弹了两下的大哥最后不弹了。 说句不好听的就像人快死了,最后没气了。 燕妖妖愣住。 旁边陆陆续续有人围过来。 “这好像是唐家的傀儡偶!”其中一位大爷指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大哥和身边的人谈论。 燕妖妖越来越懵。 “大爷,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唐家,什么傀儡偶?”燕妖妖知道自己闯祸了,但是还不知道这个祸有多可怕。 “唐家乃傀儡师之首,你弄坏了唐家的傀儡偶,麻烦大了!大家快跑”大爷这么一说。 围在身边的人纷纷退开。 燕妖妖就像被困在陷阱里的小鹌鹑。 她已经好久没遇到如此无语的事了。 很快,便有一群黑衣人冲过来。 确认了地上的尸体之后,便瞄向燕妖妖,问也不问,直接张狂道“抓起来。” 燕妖妖勉强抵抗了两招,最后还是被四五个黑衣人控制住。 “带回去。”黑衣人说了一句,便将燕妖妖带走。 “我是天剑宫的人,你们放了我。”燕妖妖自报家门。 “天剑宫连掌门都没了,你算什么东西!”黑衣人嘲笑。 这可把燕妖妖气死了。 还不等她把九方幕夸一顿,脑门就被贴了一张符。 她不能说话了,整个人就像个傀儡,乖乖地跟着他们离开。 第42章 我想守护你...就什么…… 唐家作为青州傀儡师之首, 门下弟子嚣张跋扈也是不什么稀奇的事儿。 就连玄色,也只有他们唐家才能穿戴。 就挺霸道又不讲道理! 众所周知,唐家的祖宗人称墨云君, 却没有多少人记得他长得什么样子。 只是听说他心狠手辣, 亲近的他的人都不得好死,这也导致了唐家上上下下都对这位祖宗敬而远之。 因为他别具一格的暴戾, 已经鲜少有人知道几百年前的傀儡师之首原不姓唐, 也没有什么傀儡圣手墨云君。 燕妖妖被带到唐家。 他们也没有送燕妖妖去什么极寒大牢经历十八般酷刑,而是直接送到墨云君的晓月洞! “能不能活着出来,就看你的造化了。”押着燕妖妖的傀儡师说。 什么? 燕妖妖虽然听不懂,但另一个人接话“你这话说得好像进去的人能出来一样?” “给她一点希望,也好叫她多挣扎几下!” “也是……” 燕妖妖背后的符纸随之一揭,她就像破了蛋壳的雏鸟,懵懵懂懂的,还没反应过来, 就被推进了晓月洞。 里面没有想象中的潮湿。 也许是修仙之人的洞府不同凡响吧。 燕妖妖扶着墙壁, 对着洞口的人凶巴巴喊“你们就怕我把这里炸了!” 洞口的人不但不怕,还直接走掉。 燕妖妖本想冲出去,结果刚到洞门就被洞门上挂着的两条大花蟒吓得连连往后退。 这是把洞口封死了啊! 缺德不缺德?! 燕妖妖怕这种软乎乎又冰冷冷的东西。只能一步一步往洞里摸去,此时的她还不知道洞里的情况, 又住着什么人。 但洞中的气流却是很强盛的,有些凌人的气势, 像九方幕闭关的氛围。 这不得不让燕妖妖更加小心。 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燕妖妖垂头看去, 只见一具骷髅横在地上。 见到这种晦气的东西,她当然害怕。 心知。有骷髅就代表这里会死人,她可能到了一个很危险, 并且会丢掉性命的地方。 燕妖妖不敢叫出声,只能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努力平息静气之后,她发现地上还有很多碎成渣渣的骨头。 这里面,可不止死了一两个人啊! 燕妖妖突然不敢再往里面去,也不敢外洞外逃。 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燕妖妖背贴着墙壁,额头上的头发都湿了。 心里想啊,九方幕知道她丢了没有?会不会来找她? 也许不会吧,她对他而言不过一个侍女而已,不会那么上心的吧。 想到这里,燕妖妖沮丧地叹了一口气。 她什么时候这么天真,居然敢肖想谁来救她? 这个世上,能救自己的一定是自己才对。 燕妖妖心一横,虽然摸不准里面是什么洪水猛兽,自己到底能不能应付?但外面堵门的已经确定是蟒蛇,张嘴就能把她撕掉的蟒蛇。 它再凶猛也只是畜生,斗不过活生生的人。 怂胆突然有被壮大的趋势! 燕妖妖在自己身上摸了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器能够弄死堵门的东西逃出去。 摸了半天,就摸了一只鸡腿...... 这东西肯定打不过蟒蛇,说不定在打斗的过程中被它吃了,然后增强了力量,再把她打败。 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燕妖妖觉得不妥当。 她倒是心平气静地吃起了鸡腿,先让自己吃饱增加了体力再说吧。 这么香的鸡腿可不能便宜了别人。 就在这时,坐在洞府里的唐墨云突然放下手中的小木偶,披头散发的他过份妖魅。 “竟然是个有趣的灵魂。”唐墨云扬了扬手,灵力漫开,将散落在地上的木偶都幻化成人形。 这洞府本就别有洞天,黑色的纱缦,白色的牡丹,有木偶人奏琴,也有木偶人善舞。 原本静止的一切,都在唐墨云的灵力覆盖下有了生命。 仿佛一场盛大的活色生香之极宴。 燕妖妖听到里面热热闹闹的声音,就像人满为患的客栈,她甚至怀疑一直往前走,就能离开这黑暗的洞道。 吃着鸡腿的燕妖妖被喧嚣热闹吸引而来。 她没想到,大概走了三十步左右,眼前景致豁然开阔。 就像踏进了一座宫殿。 宫殿之中,俊男美女为衬。 而这层层飘荡的黑色纱幔,就像浓重的笔墨渲染于纸间。只为点缀一个人! 那便是一袭黑袍,墨发散落,眉眼如画的男子。 燕妖妖直直地立在那里不敢上前一步。 隔着殿中的美人曼舞,妙妙的琴音。她与唐墨云对视上了。 那双眼睛很温柔,但却不好亲近。 短暂的目光交锋之后。 燕妖妖已经判断出,这里面他是最强的! “这位仙君,我迷路了。”燕妖妖开口,还有点害羞。 唐墨云嗤笑,他理了理衣袖,两只手搭在膝盖上,道“别人来见本座时,都哭得很大声,叫得很惨烈,怎么你到这儿还吃上肉了?” 肉!? 燕妖妖这才想起来,手里的鸡腿其实还没啃完。 她也不好意思再若无其事的啃,更不敢随扔啊。 燕妖妖紧紧地捏着鸡腿,说“在事情还没弄清楚,哭也没用。” 哭有用的话,她就不会颠沛流离了! “事情没有弄清楚?”唐墨云歪了歪头,直直的长发也跟着飘落,精致的五官虽然在发丝垂下时虚掩,却掩不住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 燕妖妖自认在合欢宗见过不少这种漂亮的男人,但却没有这位刚中带媚来得强烈更冲击心灵的美。 “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一群黑衣人抓到这里来,把我扔进黑漆漆的山洞,还在洞口放了蟒!其心之歹毒.....” 说到这里,燕妖妖咬牙切齿,愤愤不满,因为手指握拳太用力,结果手中的鸡腿突然射了出去,落在了干净的地板上。 ...... 燕妖妖看着那咬了大半的鸡腿,再看看大殿之上的唐墨云。 完了,她乱丢垃圾。 唐墨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每走一步,身上的灵力就喷开一股,所及之处,活生生的木偶人都一点一点化作木头纷纷倒在地上。 面对如此霸道的气场,燕妖妖只能吞吞口水,然后一步一步后退。 这是她能惹的麻烦吗? 唐墨云穿过大殿后,屋中的所有人都变成了木头,刚才的喧嚣热闹戛然而止。 燕妖妖又不笨。 唐墨云浑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住在这么阴暗的地方,还弄这么多木偶人,又在洞中发现那么多的尸骸!他一定不是什么正常人! 燕妖妖不想弄清楚他是谁! 她掉头就跑。 就突然觉得洞口的蟒蛇也没有那么可怕,说不定她还能抓起蟒蛇的尾巴甩唐墨云一尾! 然而,她只跑了五步,就被扑过来唐墨云锁住了喉咙,还一把举了起来。 燕妖妖弱小的动弹不得,连脚尖都不能瞎蹬! 。 她用两只手扒拉着那只有力的大手。 却怎么也扒不开。 “此地只有进。”唐墨云加重了力道,他邪魅一笑,补充道“没有人能出去,包括尸体……。” 燕妖妖的脸憋得通红。 她就这样被杀掉了吗? 不,她不能死。 她不能就这么死掉。 她还想去看看聂莲生的家乡,她还想告诉聂莲生,她的三生石刻的是他的样子..... 燕妖妖的眼前忽然漆黑。。 脑子里出现了一些从未出现过的幻像。 幻象里。 她握着剑,站在一个屋檐下躲雨。 雨水冲落的很急! 有个人问她“你这么瘦小,可拔得出剑?提得起它斩杀妖魔?” 其实……她很想看清楚那个人的样子,但总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她却是认真回答他的问题“师傅说,心中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就会所向披靡!” “喔?那你想要守护什么?” 她脱口而出,真诚又可爱地回答“守护天下苍生!” “呵......”他到底笑她不知天高地厚。 终于,大雨停了,幻象在一团烈火中撕裂。 她被敌人团团包围,手中的剑滑落出一滴滴血珠。 她的发丝也是血和汗水。 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他冲破了重围,又是什么可怕的力量让她杀了很多人。 最后,她拖着血剑跌跌撞撞来到那个人的面前。 那个人一袭红衣,衣角生出朵朵莲花。 他看起来很虚弱,胸口插着一把刀子禁锢了灵力。 形容狼狈又不失俊朗。 她一点一点地往他的脸上看,却看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样子。 只听他虚弱地问“丫头,你.....不怕死么?” “师傅说,心中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就会所向披靡!”她笑着。用手背抹了抹额头的汗,却擦了一手的血在脸颊上,她蹲下来,哽咽道“我想守护你...就什么都不怕。” 话音刚落,她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 ——聂莲生! 燕妖妖猛地睁开眼睛,体内的灵珠将力量向她的四肢百骸输送, 一时轻敌的唐墨云万万没想到,本该死掉的燕妖妖居然给了他重重一个反击。 那小小的手抓着他的手腕,似有粉碎骨肉之力。 唐墨云不得不撒手自保。 燕妖妖跌在地上,抓起一根断开的白骨,以断口最尖锐的地方刺向唐墨云! 唐墨云虽然避开了要害,但还是被燕妖妖将尖刺的断骨戳进了肩膀。 第43章 你嘴巴流血了 燕妖妖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 伤了唐墨云之后直往洞外狂奔,就连那张着大口吐信子的蟒也被她脚下踢飞的骷髅击倒在地上。 砸晕蟒蛇,完美逃出。 燕妖妖脱离了第一个险境, 却不知道往哪里跑才是安全的出口。 她也没有时间去判断, 慌忙之下也只能随便选了一条路逃离。 晓月洞的唐墨云第一次被掌上的猎物反杀,火气也从灵魂深处奔涌! 他凝集灵力, 重重地拍在地上。 轰隆一声巨响。 洞中的傀儡都化作人形, 如同鬼魅飞出,只为抓住出逃的燕妖妖。 强盛霸道的灵力笼罩了整个唐家,就连外面那些傀儡也感知了召唤,纷纷前往拦截燕妖妖。 慌不择路的燕妖妖对唐家不熟,来的时候又被傀儡符控制住,现在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进来的。 眼看前面就是一堵墙,她没有练过穿墙术,想要逃脱身后的追捕只能靠轻功翻过去。 燕妖妖一股作气, 就在靠近高墙时, 腿尖一蹬……如同白鹭上青天,飞上墙头。 后面追来的傀儡飞的飞,扑的扑。 最糟糕的是,他们竟在燕妖妖跃上半空的时候扯住了脚腕。 虽然燕妖妖踹开了钳制, 但她整个人也因为借力过猛而从半空极速跌落。 完了。 这次被抓住就真的完蛋了。 若此时有个高人路过把她拉一把就好了。 她一定会报他大恩! 一定会! 燕妖妖伸出去的手还在努力抓寻空气,多么希望可以抓住救命的机会。 墙头的光线穿透她的指间。 一只比她大了一个尺寸的手突然落下, 破碎温柔的光晕下勾住了她的指尖,紧紧握住后再用力把沉落的她提起来。 燕妖妖看着墙头, 因为背着光的原因,那个人的容颜都笼罩在了自己的阴影中,看不清五官。 她的身体轻飘飘的就像一缕轻纱被谁勾在指尖旋转飞舞。 燕妖妖大概记得自己在半空飞了一圈, 从这陡墙跃到那陡墙。 因为…她自始自终都盯着抓住她的那个男人。 那人的脸终于在旋转跳跃的几个回合下清晰起来。 包括他的每一根睫毛都能数清……这样的咫尺相距,使得燕妖妖认为这一切都如同一场甜美的梦。 “聂…师兄!”燕妖妖眼眶都红了。 她何得何能?能蒙聂莲生搭救。 说起来,聂莲生救过她两回了,两回都能刻进骨髓里,忘不掉。 聂莲生拉着燕妖妖落到屋顶。 面对扑面而来的傀儡,身为侍从的阿远也没有叫人失望。 阿远从天而降。 以高大威猛的身躯挡在了他主子的前面,双手从左右两边同时划到头顶,设下防御的结界。凶猛的傀儡人全被拦在了另一边。 这时,聂莲生抬起一只手,掌心生出一朵莲,莲瓣之间有熊熊的火焰。 燕妖妖惊讶地望着。 这种术法好眼熟! 但她不敢说。 聂莲生的掌心红莲忽然飞出去,穿透阿远的结界,那莲花就一片片凋落飞散,带着猛烈的火浪狂猛扑下。 不过眨眼一瞬就焚烧了傀儡偶。 燕妖妖抿着唇,手脚还在颤抖。 这也太夸张了吧! 消灭了敌人就该华丽退场! 燕妖妖却华丽不起来。她像个迷失在战场的孩子。 聂莲生一只手拦住她的腰,轻轻揽入怀中。 燕妖妖就像一张拉满的弓,绷紧了全部的身心。 怕自己崩断,就只能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告诉自己,做梦呢! 耳边呼呼的风声彻底打乱了燕妖妖的思绪。 做梦一起飞? 真想问问自己是谁,在什么地方,要往何处去? 直到双脚落在地上,她睁开了眼睛。 聂莲生往她嘴里塞了一颗丹药,她才慢慢有了知觉。 聂莲生指了指前面的府门“这也是聂家的产业。” 燕妖妖抬头看了一眼门匾,上面写着“千草庄” “进去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聂莲生带着燕妖妖进去。 燕妖妖心想,草有什么喜欢的。 但她没想到,这里的草都是“蘑菇” 就品种而言,有上千种,展示出来的也有几百种。 燕妖妖看着用小茶杯养着的一朵紫蘑菇,心想这盆栽挺别致。 聂莲生见她多看了几眼这紫蘑菇,便笑着说“你喜欢这个?” 燕妖妖愣了一下,不知道要回答喜欢还是不喜欢。 也幸好她没说自己喜欢。 因为聂莲生解释:“这朱紫草一般...一般而言,它,它是给男人吃的。” 说到这里,聂莲生又指了指旁边的红蘑菇“女子服用红草。” “草还分男女啊?”燕妖妖可能没听懂聂莲生说了什么。 旁边的药君已经忍不住,插嘴道“当然要分男女,双修之时若服错了,影响的不止是修为,还有根本。” 噗! 居然跟双修有关! 燕妖妖无法再直视这两只蘑菇,只能大步大步往前走了几步,看看那些干干瘦瘦的灵芝。 聂莲生看她不会选,就给她挑了一些。 燕妖妖坐在那里,乖乖地喝着茶。 因为吃了聂莲生的那颗药丸,她这心情非常平静。明明知道自己从鬼门关捡了一条命回来,明明救她的人是聂莲生,明明九方幕还等着她的药材。 可她就是不着急。 怕是吃了什么冷静丸! 聂莲生给她挑好了蘑菇,就让这里的药师给烹煮成各种口味的呈上来。 看着精致的白玉碗,翡翠碗,琉璃碗,搪瓷碗,青瓷碗...... 七七八八上了一桌,每一个碗里只装了一只蘑菇,而且是做好的,有的浇了浓汁,有的加了蜜糖,有的炖了清汤,有的油炸清蒸…… 每一只个头都不大,就像一只不大不小的香菇,颜色却是各式各样,有的更是五彩斑斓。 看起来每一只好可口。 聂莲生说“挑的都是些美容养颜,延年益寿的草,做的口味有酥软咸甜脆。” 燕妖妖从容自若地吃了这些蘑菇。 一口一个, 最后汤也喝光了。 刚想说这些蘑菇有没有毒,她只觉得头有点昏,视线也渐渐模糊,最后什么也看不见。 果然……有毒!她记得,好看的蘑菇不能乱吃的…… 燕妖妖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 聂莲生看着已经不醒人事的燕妖妖,嘴角轻轻扬起来。 “你信我的样子……跟她很像!”聂莲生突然坐正,看着前面的一道屏风,屏风后面有阿远和药君,他用命令的语气说:“一柱香的时间,不许任何人打扰我。” “是。”阿远和药君答了一声,便走到屋外,合力在院子里设下了结界。 聂莲生看向旁边趴着的燕妖妖。 神情怅然。他一只手慢慢捂住自己的胸口。 那里疼,好像裂开了的疼。 而这种感觉已经久很久没有了。 现在的聂莲生有好多事都记不太清楚,只能通过这灵珠这一个线索,找到与珠子相关的所有人,在他们的记忆里获取信息! 可惜,相关的内容都太浅淡。 曹晚君虽然承载滋养着灵珠,却因为她本身的执念太深,无法与它共情,他也没有办法直接挖出来自己养,只能慢慢等,等到它慢慢苏醒。 没想到阴差相阳的换了一个载体后,它真的苏醒了。 甚至可以唤起他的感受,可以让他第一时间知道她有危险,可以在一瞬间就将他召唤到身边。 聂莲生有多震惊就有多欢喜。 “我想见见你!” 聂莲生伸出一只手,指尖有一朵小红莲的花纹直直地摁在了燕妖妖的眉心。 与她之前种的莲印结合之后,开起了一段千年之久的危险探寻。 那日山林雨急。 他与一个天真可人的小道姑站在在山舍里的屋檐下躲雨。 小道姑怀里揣着两颗桃子,背上背着一把剑。 聂莲生不喜欢道士,更不喜欢闯入他领地的人,至于这个侥幸多活了片刻的小道姑,很快也要和后院的尸体团聚了。 聂莲生的指尖淋着屋檐下的雨滴,笑着问“姑娘见过红色的雨吗?” 小道姑捏着两只桃子在屋檐下的雨水中冲洗起来“这世上怎么会有红色的雨?如果有,那一定不能洗衣做饭。” 聂莲生侧目看着比自己矮了很多的小道姑,她洗桃子的样子很认真。 “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回答? 这让聂莲生一时不知道怎么展现自己的残暴无情。 就像他准备了一个硬拳头,最后打在了棉花里。 小道姑洗好了桃子,将其中一个递向神情疑惑的聂莲生“如果雨是红的,那水源也一定是红的,既然水是红,那洗衣服肯定会染红,煮的饭也是红色的。” 她突然咧开嘴,笑得很灿烂,就像阳光层层递进了深渊。 “我想,红红的米饭吃起来一定很奇怪吧!”她说着,手里的桃子又递近了一些,另一只她已经放到嘴里咬了一口“I嗯,好甜,你快偿偿。” 聂莲生很无语。 本来还想弄一场红雨看看。 结果被这个桃子和笑容都很甜的女人弄得不知从何入手。 聂莲生只好先接过桃子,他就像个第一次吃桃子的乡巴佬。 狠狠地咬了一口,结果把里面的核都咬破了!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心疼桃子还是聂莲生! “那个...你嘴巴流血了!”小道姑看到聂莲生那一张嘴的样子,先是吓到了,后被他嘴角溢出的血惊到。 小道姑拿着一张干净的帕子,也不问聂莲生同不同意,直接给他擦掉嘴角的血迹! 聂莲生:她碰我的唇……… 第44章 九方幕对你有意思 这场雨好似不会停了。 小道姑捧着脸, 乌溜溜的眼珠看着渐渐昏沉的天,却一点都不着急。 她将背上的剑解下,不急不躁地盘腿坐下来, 双手叉着剑在怀里, 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 “天快黑了。”聂莲生提醒她。 道姑并不急,而是反问“你怕黑?” 聂莲生无语。 “我是说, 你的师兄们可能不会来找你了。” 小道姑却乐观地回答“没关系, 等雨停了我就去找他们。” “此地妖魔横行,你一个人?”聂莲生拨弄着指尖,细细地端详。 这么好看的手,谁能想到它会杀人呢? 他不看好小道姑一人可以活着离开。 可是小道姑也不简单。 她说:“妖魔终究是妖魔,而我!是斩妖除魔的道者!就算战至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只要手中还有剑,就不会放弃!” 同时,紧紧地抱住了怀里的剑。 剑是她身为道者最直接的证明。 聂莲生都看在眼里, 忍不住重复“道者?”二字。 这两个字念出来, 的确有一种无形的力量。 可是小道姑嘛...... “你这么瘦小,可拔得出剑?提得起它斩杀妖魔?” 他质疑她的能力。 她也不急不气。 反而耐心地回答他“师傅说,心中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就会所向披靡!” “喔?那你想要守护什么?” 她说“守护...天下苍生!” ........ 天黑了。 妖魔已至。 聂莲生进了屋, 煮了壶水,嗅着越来越浓的血腥。 他没有亲自动手杀掉小道姑, 也没有把她留在身边护好。 自称道者的小道姑已经去寻她的师兄们了。 从这里踏出去,就代表她被送上了妖魔的餐桌, 必将粉身碎骨! 聂莲生挥了挥手,一朵莲灯悬在了屋檐下。 就当是送那小道姑黄泉光明...... 但他没想到,那小道姑会拖着血淋淋的剑, 毫发无损地回来。 前后不过一柱香的时间。 她回来了。 她站在门外,看着门口的莲灯。 愣了一下。 聂莲生嗅到了她的气息也怔了一下。 他缓缓起身,端了一杯热茶慢慢走出来,停在了莲灯之下,面容之瑰丽,直叫人神魂倾倒。 “好在…你没事。”小道姑回来说的第一句话。 聂莲生这样的人有被触动到。 “你回来...是担心我?” 小道姑的剑还在滴血,她面容朴素,因为细细的雨打湿头发,发丝贴服着脸颊,竟有些无端的魅惑。 “嗯。”她刚离开就碰到那么多的妖魔,心里想到山林里的漂亮公子,他一人个...... “你我平水相逢,大可不必!”不必这样关怀……聂莲生将杯中的茶喝尽,淡淡一笑便转身回屋。 “你是个好人,自然也是我心中的天下苍生。今夜,我便在这里守你一晚,就当报你借我躲雨之情。” “随便!”聂莲生进了屋,将门合上。 掌心握着的茶杯,突然破碎。他握着碎片将手垂落,边走边将掌心的粉末从指缝里撒落。 屋里的茶香掺杂着后院的血香,那是一个特别的味道。 那夜。 小道姑都守在外面不曾离开,或坐在屋檐下支头小眯一会儿,或盯着屋檐下的莲灯发呆,有妖魔接近时,出去杀两招再回来,而后掏出布条擦拭着上面的血迹。 而屋里的聂莲生也是一夜未眠。 他把后院的尸体全部处理干净。 ………… 就在这时,探寻术被打断。 聂莲生也从那段记忆里抽离出来。 睁开眼睛,他看见九方幕坐在燕妖妖的位置,而燕妖妖闭着双眼站在他的身后。 更离谱的是九方幕的后方还坐着一个顾非往,他看起来很忧郁,却让阿远恭恭敬敬地奉上不同味道的蘑菇茶...... 聂莲生抿着唇。 九方幕见他迟迟不解释这一切,便问他“你看到了什么?” 聂莲生从容缓和道“我看到她在仙君身边过的很开心。” “如此大费周章,就为了看她过得好不好?”九方幕手里拿着一颗核桃,最近就是喜欢吃这东西,主要是捏爆它的感觉非常爽。 啪! 核桃碎了。 九方幕挖着里面的核桃肉吃起来,再瞥了一眼狡猾的聂莲生,微微一笑:“你怀疑我会虐待她?” “不敢。”聂莲生也微微一笑。 “不敢就对了。”九方幕突然又拿出一颗核桃放在桌上,挑了挑眉,意思是送给聂莲生的。 聂莲生看着那颗核桃,知道这事不简单。 果然,九方幕的手指在收回去的时候捏爆了,壳与肉都碎成了粉末。 “人呢?有所畏惧是好事,它不丢脸,你也别试图抗拒!”九方幕起身,以绝对的强势压着聂莲生。 聂莲生乖巧的微笑着。 “摘星君所言极是。” 虽然看起来不怎么真诚…… 但九方幕有的是方法让他不舒服! 顾非往是个名副其实的吃货……索性就给聂莲生一个吃力不讨好的机会“掌门很喜欢你家的饭菜,今晚就让他留下来好好享用,你不会介意吧?” 聂莲生看了一眼生无可恋的阿远和苦大愁深的药君,多半是这祖宗不好伺候。 让他住一晚,不知道要损失多少...... 但是,聂莲生是要干大事的人,眼下自然不能与九方幕翻脸,只得强颜欢笑的应承。 区区一家千草庄,他聂莲生不差这点钱,没放心上。 “弟子会照顾好掌门,请摘仙君放心。” “很好。”九方幕知道顾非往一定很开心。 至于聂莲生的心情,他不想顾及。 走的时候,九方幕又向聂莲生伸出手,明人不说暗话,他要什么聂莲生自然明白。 聂莲生乖乖地从衣袖里掏出一只瓶子,里面装的是解开醉生梦死的解药。 拿到药的九方幕没有急着给燕妖妖服下,而是揣到衣领中,顺手画了一张传送符就把燕妖妖送走。 顾非往一碗接一碗地试吃各种口感的蘑菇,阿远擦着额头的冷汗,只想跪下来救他别吃了,再吃就破产了。 顾非往眼睛看不见,自然也不知道他们的表情有多难看。 他只顾着自己优雅地享用,心里还有些感动,感动九方幕这个不靠谱的师弟对他真好! * 燕妖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卫妩甩着两根触角,用四条腿插腰,靠着茶壶立着。 燕妖妖盯了她一会儿。 后知后觉,惊呼“师祖,你被放出来了?” 简直不敢相信,被九方幕囚禁的卫妩被放出来了。好久没有看到如此活泼妩媚的蚂蚁精了。 卫妩掏了掏触角,一副高傲的姿态“听说你昨日和聂莲生在一起?” 说到聂莲生,燕妖妖有点懵。 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对啊,她在聂莲生那里吃蘑菇来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个小东西,挺会的呀,都知道用聂莲生来刺激九方幕!” 嗯? 卫妩跳到燕妖妖的面前,激动的用四只脚比划“昨晚上你不是跟聂莲生喝醉了吗,九方幕醋意大发,把你带回来就丢在榻上,看上去很生气呢!不过心疼你,还是用手指撬开你的唇,喂你吃了一粒解酒的药丸。当时你已醉得不醒人事,药也法咽下。若不是我在场,他可能要用自己的舌尖给你顶进喉咙去!” 燕妖妖震惊地看着卫妩。 不愧是师祖! 听得燕妖妖耳朵都红了。 “师祖,别说这个。”燕妖妖好怕九方幕听到,这很尴尬的啊。 “我不说,你又怎么会知道九方幕其实很骚?”卫妩甩着触角,绘声绘色地重现昨天晚上的情景“我一直以为九方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毛病,还担心这么大一块肥肉,需要用最不舒服了方式强行吃掉。” 这露骨的字字句句,燕妖妖真的不想听了,脖子都红得跟抹了血。 架不住卫妩就想说“原来他不是不行,而是禁欲太久,那方面没有经验,他不会表达自己的喜欢,又怕别人怀疑他是老处男,所以整天装腔作势假装正经。” 这......燕妖妖不知道怎么回答。 卫妩跳到燕妖妖的肩膀上,用后腿敲打着燕妖妖,说“好徒孙,这回师祖敢向你保证,九方幕对你有意思。你只要主动一点,他就会把你扑倒尽情……咳咳,你这么笨就躺着享用吧,他会把所有的都给你!” 燕妖妖生无可恋地盯着窗外。 什么虎狼之词。 九方幕快过来把这个祖宗再囚禁起来吧! 卫妩叭叭地在她耳边说了很多。 说什么九方幕昨天坐在榻侧看着她发呆。 说什么九方幕自己也会脸红。 说什么九方幕吃了几斤核桃消解寂寞。 还有合欢宗入门心法,怎么引起异性的兴趣,怎么让异性用一眼就迷恋自己。 云云...... 燕妖妖觉得自己要疯了。 “嗯嗯嗯,好好好,我这就云勾引摘星君!”燕妖妖一刻都不想待在卫妩这个老色批身边。仓皇地夺门而去,结果撞进了九方幕的怀里。 九方幕的身后还有紫玉以及玉树临风四位师兄。 刚那句超大声的,我这就去勾引摘星君,如果他们耳朵没有聋的话,应该都听见了。 燕妖妖后退一步,看看面无表情的九方幕,再看看面无表情的紫玉,还有震惊的玉树临风。 她扶了扶头,慢慢靠上门,用脑门狠狠一磕“咝。” 撞了门之后,再看看大家,勉强一笑“梦游,让大家见笑了。” 第45章 他说“有些东西你到底不…… 燕妖妖揉着额头看看九方幕又看看紫玉。 他们信不信? 九方幕走进房中, 看了一眼卫妩。 她平时骚话连篇,无所畏惧,可是见到九方幕就会躲起来, 此时已经慌乱地钻进了枕头下。 看不见, 看不见! 九方幕他看不见。 九方幕边走边说“别愣着,动手吧。” 卫妩在枕头下腿都吓软了! 燕妖妖听到动手一愣。 紫玉上前抓住燕妖妖的手碗往里面走。 玉树临风紧跟其后。 这阵仗怪吓人。 九方幕停在了床边, 伸手揭开了枕头。 卫妩怂怂地趴着, 头也不敢抬。 她以为这样九方幕就会无视她,放过她? 九方幕的大手盖过来,直接将它凝成了一个黑球。 卫妩觉得自己变了形,连话也说不出来。 燕妖妖这边也很慌,她都不知道紫玉这么大的架势想做什么。 她被摁在了凳子上却不敢乱动。 魏风走过来说“你别紧张,我们只是来封印你体内的东西。” 程玉提了提衣袖也走了过来,江树和凤临为争抢一个能与燕妖妖面对对的位置,江树故意将凤临挤到一旁, 自己傻呵呵地盯着燕妖妖看“燕燕, 你别怕,我们四个学过天剑宫的四神封印术,整个过程是没有知觉的。” 燕妖妖不明白他们到底要封印什么东西。 但是他们都在安慰她,不要慌, 不要怕。 因为时间紧迫也没有人告诉她事情的来龙去脉,直接施展了四神封印术, 分别代表青龙,白虎, 朱雀、玄武,整个过程确实快得离谱。 四人合力结出一个光印在燕妖妖的头顶,再慢慢压下来, 贯彻燕妖妖的全身。 燕妖妖没有任何感觉,只觉得有一束光落在了身上。 做完了这一切,江树第一个上前两步,靠近燕妖妖殷殷关切“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程玉给凤临使了一个眼色,凤临和魏风很有默契,一左一右上前架走了情难自禁的江树。 程玉慢慢地从衣袖里拿出一颗小黑糖,不忘说道“江树,你又忘记吃药了。” 可怜的江树就这样被他们拉到一旁,摁着胳膊喂了糖。 以防万一,程玉的手掌贴在江树的唇上不敢放开。 就怕他张嘴说点别的。 紫玉连忙过来为燕妖妖把脉。 随后回到九方幕的面前:“仙君,已经封印住了。” 九方幕揉着手里的小黑球“今日之事,不许说出去。” “是。” 九方幕越过紫玉看了眼角落里的玉树临风。 这四个人疯疯癫癫的看着就挺烦。 以为他不知道所谓的吃药,是在掩饰什么不耻的心思吗? 大可不必做得这么夸张。 “立刻带着他们从这里消失!”九方幕不想看到他们。 紫玉嘴角微微一抽。 感觉九方幕过河拆桥! 无奈,也只能消失。 刚要转身,九方幕又将手里的球抛向紫玉,道“带着你的师姐。” 紫玉下意识就把卫妩接住。 可怜的师姐已经被糅成一个黑煤球了。 “南宫鱼的宫殿不是空着吗,回去就把它锁在里,叫她好好的参悟参悟绝情序!”九方幕一边擦手一边提议。 紫玉皱了皱眉头。 但又不好反驳。 南宫鱼是她和卫妩的师傅,师傅当年伤了卫妩,也负了卫妩,那千字绝情序,他是参破了,却也困在了情之一字,最后走火入魔闭了死关。 实则是和卫妩殉情了。 他们都太可惜。 卫妩静静地躺在紫玉的掌心。 心想,还是九方幕了解她的。 她所有的疯不是没有缘由,是不敢直面的懦弱。 紫玉一行人离开了。 燕妖妖还在认真检查自己的身体,里面到底有个什么东西需要封印,听起来好可怕的样子?会不会得了什么绝症? 九方幕看着胡乱自摸的燕妖妖,已经控制不住脾气“就这么迫不及待?” 啪,一颗核桃碎了。 九方幕抠着里面的核桃肉嚼起来,一副看猴戏的样子盯着燕妖妖。 燕妖妖听到九方幕的声音,摸着肚子的手慢慢放下来,一脸疑惑地盯着九方幕喃喃问“什么?” 九方幕吃完了核桃,便从燕妖妖的床板下拿出一块刻了人形的三生石。 燕妖妖瞪大眼睛。 好像心脏也被九方幕拿在手里慢慢举起。 “这是什么?”九方幕淡淡问道。 燕妖妖抿着唇,紧张地捏着膝盖上的裙子。 是聂莲生送给她的石头,说是刻上心上人的模样,就能缔结良缘! 她此生所求不多,就想要一个聂莲生的温柔与爱护。 但她不敢说出来。 这是不能说的秘密,也不一定就会实现的理想。 至少她现在,还不配。 九方幕将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燕妖妖!”九方幕的语气突然沉重。 燕妖妖的心就悬在剑上,好像轻轻一动,就会被扎破。 九方幕拿在掌心的小石像突然出现了斑驳的裂纹,是被他捏碎了。如若不是三生石,早就在他掌心成了粉末。 燕妖妖的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绯红起来。 他看着脸色惨白泪光闪闪的燕妖妖冷冷道:“你存着什么心思我都明白,只是……” 九方幕顿了顿,目光一寸一寸的凌迟着燕妖妖的脆弱。 他说“有些东西你到底不配.....” 话音刚落,只见一块一块的碎片在半空跌在地上。 那砰砰坠地的声音、就好像将她的心捏碎,随手一扔的不屑与决绝。 九方幕起身,一步一步朝她靠近,全然不估计燕妖妖此刻的感受,反而刺激他“小燕,你就这点出息?” 燕妖妖没开口,而是看着自以为是的九方幕,不然呢?她还有什么出息? “随便给你一根藤你就想往上爬?你都不知道尽头是天堂还是地狱!仗着自己与我有百分百的灵缘度,妄想跟我有什么好结果?我劝你,大可不必!因为你一定会失望,并且一无所有。”九方幕停在她面前,相距不过一步。 他目光清冷如霜。 他看她需要垂视,而她需要仰视。 燕妖妖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但好像有被影射别的。 她只是有一个心上人,喜欢了很久,一直想跟他在一起,她知道她不配,但她还是想试一试。 确实是给她一条藤就想往上爬。 不知尽头是天堂还是地狱…… 她在努力往上爬。 只不过是想接近那朵柔软的云上花。 “小燕,你不差!但要记住一句话,妄想把未来寄托给他人的...最后都输得最惨烈。”九方幕说完这句话就从燕妖妖的身边穿过,径直往外走去。 燕妖妖看着掉在地上的三生石,打转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你是不是有病!”燕妖妖委屈地抽噎道。 九方幕在门口忽然停下,没有回头,但却是对燕妖妖说的话“你若本份,我死之前还能给你留一大笔财宝。” 当时燕妖妖伤心至极,并没在意九方幕这句话有什么古怪。 他快死了! 她快自由了,并且会有一大笔财宝。 第46章 . 九方幕快来啊啊啊 需要他的时候,他们…… 唐家走水之后。 繁荣鼎盛的景象好像也被这场无妄火一并烧成了灰烬。 唐家弟子整理着府上的烧焦的木偶, 毁坏的建筑。 加之唐家的活人弟子不多,没有了木偶傀儡充排面,这唐家也怪冷清的。 关键唐墨云还是个疯子, 一般人不会投身唐家。 能投入唐家的人, 大多也是走投无路,或是心术不正妄想在修行上走捷径的。 但这些人之中, 至少有一半会被唐墨云弄死, 留下来的人,要么修行到家,要么足智多谋。 经过大浪淘沙,这副景象也就不足为奇。 殿内。 唐墨云歪歪斜斜的靠着躺椅,地上躺着的一具尸体,旁边还跪着两个瑟瑟发抖的黑衣人。 “说。”唐墨云没什么耐心,一只手轻轻地撩了撩肩膀上垂下的发丝。 黑衣人面面相觑,躺在地上的同门就是因为唐墨云问, 那女子是什么来历, 而他回了一句不知,就被唐墨云隔空推了一掌,一击毙命。 说什么?他们也不知道。此时双臂垂在地面,已经抖成了筛子。 唐墨云嘴角微微勾起, 穿插着发丝的指尖一并:“我给你们三个数的时间开口!” “三!”掠过发丝的指尖向外一划。 快到分不清楚他用的到底是什么方法,在三字落音之际便杀死了一个黑衣人。 跪在他旁边的黑衣人, 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一时之间,连呼吸都被凝住了。 唐墨云根本不讲武德! 三个数居然是三! 生死关头, 由不得半点迟疑,最后留下来的这个黑衣人,终于大声开口“弟子想起来了, 她说过她是天剑宫的弟子。” 他们都参与捉捕,确实听到燕妖妖说过这句话。 唐墨云顿在半空的手缓缓放下来,捋了捋了披散的发丝,突然就笑起来。 “把他们的心脏挖出来......喂鱼!”唐墨云起身,路过一旁的琉璃鱼缸忽然停下来,目光在其中短暂停留。 晶莹剔透的鱼缸里放着两条活金鱼,尾巴是金中带紫的艳色,随着水纹摆动,就像一只翩翩的蝶。 但它食人心。 唐墨云走到屋外,穿过院里一棵相思老树下,就好像有一道屏障,穿透屏障,他披散的头发竟然在那一眨眼的功夫,一丝不苟地挽起,如同换了一个人,系着白色的发带,墨衣广袖,气质不凡。 眉心冷漠,唇如花瓣。 见之难忘。 他就如此摇曳离开,无人在意,也无人发现这个少年会是他们的老祖宗唐墨云。 唐墨云心想,天剑宫的人敢把火放到他家来……的确狂! 他想会会! 已经潜伏在青州数日的姬无雨得知唐墨云出了洞,立马从酒楼的窗边跃下。 她手里还握着一只酒壶。 楼上的伙计发现她带着酒壶跑了,连忙大喊“喂,你还没付账!站住!” 姬无雨回头看了小伙计一眼,弯起眉眼笑一笑。 她才不乖乖回去付账。 放肆地举了举酒壶挑衅“来追我啊!” “你!站住,别跑!” 小伙计和掌柜都被她气得跳脚,连忙安排傀儡偶出动抓捕姬无雨。 姬无雨很调皮,带着一群傀儡偶在热闹的街道溜了一圈,再折返回来,总算撞上了唐墨云。 她在人群里突然停下来。 握着酒壶怔怔地看着迎面走来的墨衣长发公子。 他真清冷,也真狠毒! 姬无雨的心像被什么刺穿了一样,说不上来是疼还是梗得慌。 就着手里的酒壶在人群里饮了一口烈酒麻痹自己。 她还记得。 初遇唐墨云的时候,也是这场景。 她喝得晕乎乎,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满大街耍酒疯。 因为她是姬家大小姐,人人都得惧着她。 不管她撒欢还是撒野。根本没有人敢冲撞,没有人敢冒犯。 ...... 不过是历史重演罢,有何怕的? 姬无雨苦笑,拇指轻轻地抹了抹嘴角的酒水,便蹦蹦跳跳地向唐墨云靠过去。 也不知道…时隔几百年他还会不会乖乖地接住她? 姬无雨不敢确定。 很有可能还会被他徒手生撕! 她必须警惕,作好逃脱的准备。 人群里,姬无雨一身粉色的衣裳,翩翩然然地撞过来。 人来人往里,她是耀眼的,她会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住,会把所有的颜色都比下去的一个人。 唐墨云这种疯子见了,都会愣住。 刚刚迈出去的脚尖也在点地之后停下来,静静地等待那个不看路的姑娘扑向自己。 这似曾相似的画面。 他竟没有一掌劈过去,而是稳稳地接住了以薄背靠向自己的姬无雨。 唐墨云的瞳孔骤然一缩。 这种感觉,犹如时空重叠。 姬无雨得手后暗地庆幸,他没有劈死她,可见这招还是有用的。 她提着酒壶转过身来,双颊粉扑扑的,眼神也因为七分醉而迷离,那是十分可爱的样子。 “谢谢啊。”她用醉酒的语气说了一句。 身后是追她的傀儡偶,她将酒壶紧紧抱住,像个护食的孩子,盯着眼神不定的唐墨云,天真烂漫又很顽皮地说道“说个笑话给你听,我没钱付账了,他们要抓我回去刷碗。公子,小女子要逃命去喽,后会有期。” 唐墨云一时分不清,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师姐? 明明长得不一样,明明这只是一根木头,为什么会有那么相似的神态? 姬无雨与他擦肩而过,而他一把抓住了姬无雨的衣袖。 姬无雨低下头,咬了唐墨云一口。 唐墨云最怕疼的了,只要疼就会放手, 他放开了手,姬无雨对着他龇牙,很凶又很奶气地说“坏人…哼!后会无期!” 她七分醉的模样很可爱,姬无雨把握的很好。 唐墨云看着一袭粉衣的姬无雨,她消失在了人群里。 留给他的只有手背上的小牙印。 他居然不生气,甚至还想把她逮回来好好盘问“你到底是谁?你是不是……师姐?” 轰! 身后追来的傀儡偶被唐墨云全部弄死! 就是这些东西,害得他没能抓住那个姑娘。 他生气,必须要找个地方发泄! 街上的人吓得纷纷躲开。 本来还有人想上前找他算账,可看到他腰间挂着的唐字玉佩,就纷纷缩了脑袋,装作没有看见。 也不知道这是唐家的哪位长老出来耍横,损失的傀儡偶就当破财消灾吧,惹不起就躲起来吧。 … 姬无雨跑到没人的巷子里,就着一辆破推车上坐了下来,晃了晃手中的酒壶,里面的酒并未洒落,还够她喝几口的。 她仰头喝了一个痛快。 梗在心里的痛终于得到了疏通。 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大概就是把唐墨云带回家...... 算了,白眼狼,狗命她迟早要取的。 眼下还是要去酒楼把钱付了,吃霸王餐是不对的。 ** 燕妖妖捡起了地上的石头碎片用特殊的胶粘起,粘了一半,就感觉外面有一阵腥风。 很熟悉。 燕妖妖背脊一麻,赶紧将碎片收起来,藏在枕头下。 啪! 门突然撞开,燕妖妖猛地回头。 这不像九方幕那个神经病回来找她麻烦。 她顺手抓起枕头下的一把刀。 “谁?”燕妖妖的刀对准门外的方向大喝。 阵阵阴风中,迟迟不见人。 “装神弄鬼,没胆子单挑就赶紧回家吃饭。”燕妖妖觉得,来的人肯定不厉害。 毕竟厉害的人从来不整什么排面。 唐墨云款款走来,以逆光的姿态立在门中间。 燕妖妖没看清他的脸,而且此时的唐墨云挽着头发,且白色的发带和衣袖都在飞舞,实在难以将他与晓月洞中那个披头散发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麻烦你上前一步,我没看清你的长相。”燕妖妖举着刀,故作平静地说道。 唐墨云今日心情还算不错,就满足了燕妖妖的愿望上前一步。 当逆光撤下,他的脸就清晰明朗起来。 燕妖妖吞咽口水。 万万没想到会是唐墨云。找她找到这里肯定是来寻仇的。 她想大喊九方幕过来。 但是不知道喊他他会不会来? 或者说,唐墨云许不许她喊帮手,毕竟她刚才太嚣张,居然提单挑。 “你一个人?”唐墨魂盯着瘦瘦弱弱的燕妖妖问。 “干嘛?看不起一个人啊?看不起的话,我也可以找帮手的。”燕妖妖的刀一直瞄准唐墨云,他微晃一下,她手中的刀也会晃一下。 “喊过来吧。”唐墨云突然挥开扇子,一面美人,一面鬼魅。一搭一搭地在扇着,扇子散发着青红两种淡淡光晕,看起来十分妖异。 燕妖妖跟着九方幕这么长时间,也算识货,虽然叫不出那扇子的名字,但晓得它一定是件举世无双的宝贝。 “是你说的啊,一会儿可别哭鼻子说我欺负你,我家可是主子很厉害的。”燕妖妖得意,又怕他反悔,还故意刺激他,让他充满期待。 这就是强者的胜负欲。 “尽管叫过来,来一个我让你们死一双,来十个,就让你们死一团。”唐墨云摇着扇子更张狂。 燕妖妖一只手举着刀,一只手隔空画了一个与九方幕通讯的符纹, 符纹发出时,就会化作一缕烟消失。 然而过一会儿,九方幕还没有抵达战场, 燕妖妖汗如雨下。 不会吧,今天这么倒霉,需要他的时候,他们刚好吵架了! 那她岂不是……死的很没面子? 第47章 你不妨满足一下那姑娘的…… 九方幕原本是要去看看顾非往在千草庄住得惯不惯。结果在路上碰见抓着一只白瓷酒壶, 笑得春风得意的姬无雨。 她现在虽有了女儿家的容貌,但底子还是一块雄性木美中不足! 倒是比这烂大街的傀儡偶更像一个活人罢了。 能有这般灵性......也不过是姬无雨注入了她自己的灵魂。 而傀儡师穷其一生都想炼成这种以假乱真的秘术。 姬无雨看见九方幕了,热情地狂奔而来, 粉色的裙子盈盈飘动着, 笑起来仿佛入了一片繁茂的桃花林。 “小九!”姬无雨一把抓住了九方幕的手腕。 到底换了小身板,她已经握不住那只手, 只能换了一个舒服的捏法, 捻起了九方幕宝蓝色的衣袖,衣袖是青花暗纹,太阳底下别有一翻高级的质感。 九方幕推掉了她的手。 姬无雨不管,又贴上去“你来得正好,快帮我去付酒钱。” “忙。”说完,九方幕就想越过她离开。 姬无雨迅速退后一步,在九方幕的前面张开双手拦住他的去路“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做局牺牲很大啊。快去帮我付了酒钱,我不吝啬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九方幕从衣袖里摸出一个钱袋丢到姬无雨的怀里, 姬无雨张开的双手下意识地合到怀中, 捧起了九方幕的钱袋。 他说“你能得手也不意外,开心的话,就去多喝几杯,算我请你。” 姬无雨捧着手里的钱袋愣住。 怪怪的。 今天的九方幕怪怪的。 姬无雨笑了笑“挺大方啊。” 姬无雨不缠人, 见好就收。 他们各走各的时,姬无雨猛地回头看了一眼九方幕, 发现九方幕怪在哪里了。 他身边的小侍女没跟着。 姬无雨本来还想关心关心那个敢直接亲吻九方幕侧脸的小侍女,但人已走远, 她也就摇摇头回去还钱了。 九方幕来到千草庄。 聂莲生不在,只有药君和几个仆人镇守。 顾非往站在后院里,眼睛看不见杏花满枝头的景致, 但却能以闻声感受每一朵花骨的绽放与飘落。 他看上去很忧郁,眉头皱起就没再舒展开过。 九方幕由药君引到这里来。 药君说“顾掌门已经用过十八种早点了。” 九方幕侧头看了药君一眼“强调这些细节,莫非是要我天剑宫付账?” “不是不是,我就是.......”药君还没想好怎么解释,九方幕已经不再看他。 “你家红杏出墙了。”九方幕望着开到墙外的杏花,正经地说道。 药君愣了一下,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墙头繁茂的杏花。这么高的树,开得又这么繁茂,出墙不正常吗? 九方幕轻笑一声。 开心的时候,唯有捏爆一个核桃证明。 顺便递给旁边的药君“请你吃。” “啊?”药君突然不知道要不要接,也不知道九方幕什么意思。 “是我看起来不够真诚?”九方幕修长的手掌摊开着,上面捏爆的核桃却很讲究,里面的肉肉没有一点烂掉的痕迹,可见他很真诚。 药君实在摸不透这位元君。 正为难时。 九方幕说“我开心,想请你吃颗核桃。” “哦,谢谢摘星君。”药君连忙接过,点头说声谢谢。 九方幕走向顾非往,正要开口问他习不习惯时,面前突然铺开一个蓝中透紫的光幕,他停下脚步,却看见光幕里出现了燕妖妖发给他的通讯符。 符纹展开就会浮现金色的文字。 “我有危险,请仙君速来相救。” 九方幕怔了一下。 刚刚打击过她,这会儿发这个是还不死心,想的新招式? 明明知道她对自己有所企图,他却还有些期待,期待她的表演。 一想到自己现在想回去看看她时,九方幕又捏爆了一只核桃。 分不清现在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或许捏爆核桃已经不分开心或不开心了。 她能有什么危险呢? 不过是小伎俩罢了。他要克制,不能让燕妖妖把戏得程。 不能让燕妖妖知道,他那天被亲了脸之后,一夜未眠。 他慌呀。 活太久,什么刺激都体验过了,却觉得生死都不刺激,唯有燕妖妖那一贴,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血管里时时发作。 之后更是频频想起那个画面。 而那种感觉,闭上眼睛就会重新回顾。 九方幕觉得自己走火入魔了,特地捏了一晚的核桃。 来青州的路上,九方幕问过顾非往一个问题“有没有一种走火入魔的反应是...发热和不安?” 顾非往坐在马车里很忧郁,比九方幕这个一心求死的人更忧郁。 其实这个问题对于修仙之人并没什么奇怪的,顾非往冷冷清清地念了一遍书中记载“走火入魔乃丧失理智。” 也就是说,他不可能走火入魔。 确定自己没有问题,那问题就出在燕妖妖的身上了。 一定是合欢宗的手段太高明,他一定要阻止燕妖妖。 可是燕妖妖的行为又那么正常,她还不够聪明! 平时端茶倒水挡灾挡难的,也没有对自己再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可他这里却一天比一天不安啊。 九方幕只能找原因,不停地找原因。 没想到真让他找到了。 他把燕妖妖从聂莲生手里带回去的那天晚上,发现她枕头下竟然藏着一只小石像。 石像只刻了一半,但他发现那石像是男人,且风流倜傥…与自己还有七八分相似之处。 他拿起来好好研究了一番,察觉到石头不是普通的石头,还是姻缘石! 好一个燕妖妖!居然偷偷藏了一块,并且刻他的样子! 九方幕当时很生气,想把这祸害他的东西给摔了。 但是这样摔碎,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谁知道燕妖妖还藏了多少块石头呢? 他必须要当着燕妖妖的面把话说清楚,让她死了这条心!以后都不会再用这种卑鄙的手段! 于是,九方幕默默地将那只小石像又放回了她的枕头下。 他发现了燕妖妖的秘密。 也打算断了她的念想。 他不轻易给别人希望,是他自己洒脱,也希望别人可以洒脱。 ...... 挣扎了一会儿。 九方幕还是打算赶回去看看燕妖妖。 “师兄,我还有些事,晚些再来带你回去。”九方幕这次又画了一个传送。 九方幕自己也有些吃惊。 他这种反应太不对劲了。 顾非往扶了扶缚在眼上的白色布条,叹了口气。 师弟现在也不顾他了。 果然,活着没什么意思。 一个瞎子,谁都不在乎。 顾非往走出千草庄,药君也不敢拦,只能哈着腰,很虚伪地说“欢迎顾掌门下次光临。” 顾非往没说话,而是抬了抬头, 阳光打落在他的身上,他如人间一株茉莉,渺小而纯洁,却散发着馥郁的香气,很难让人不注意他的存在。 姬无雨远远的就感觉到他的气息了。 那可是她追寻了几百年的人啊。 客楼 燕妖妖第一回 合就被唐墨暴力地掀到门外。 含着一口恶血以最狼狈的姿势落地。 而这个时候,九方幕传回来了,好巧,就在燕妖妖的身边。 燕妖妖那口恶血,喷在了九方幕的云靴上。 她很努力地在地上挣扎着,试图爬起来,嘴里喃喃不停“我不能死,不能死,我还......” 唐墨云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摇着双魇扇。 他还不知道九方幕赶来了,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不徐不慢地说“你不是说你的主子很厉害?我给了你机会,你却很不争气,浪费本座时间,你说你该不该粉身碎骨。嗯?” 唐墨云的话音刚落,抬眸的第一眼就看见一袭蓝色宽袍,面容厌世,眼眸却如星光的男人。 此人上下都透着灭世的气息! 燕妖妖挣扎了两下还是没能爬起来。唐墨云下手真狠毒,她这靠吃灵药吃出来的仙阶完全不扛打。 “这位气度不凡的,必定就是你的主人喽?”唐墨云摇着扇子,盯着九方幕明知故问。 燕妖妖终于坐起来了,她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仰头看了看身边的人。 九方幕! 真的是他。 燕妖妖的眼眶都红了。 她突然抱住了九方幕的一条腿“仙君。” 千言万语都在这一抱了。 她盼着他来,虽迟但到。 她信他天下无敌。 天剑宫灾门之际,是他九方幕凭着一己之力...力挽狂澜。 燕妖妖不喜欢说自己多委屈,所以她没撒娇说自己有多惨。 她要撒娇也会分人………… 九方幕很喜欢她这一点。 “松开。”九方幕没有看燕妖妖。 燕妖妖放开了手,因为站不起来,她只能爬远一点,找远一点的廊柱靠着,然后大声喊“仙君,我已经夸下海口说你来了就能揍哭他!一定要他大声哭!” 九方幕终于向燕妖妖投来了目光,她虽然怂,但却不窝囊。 “幼稚!”他像是要笑出声来。 都被揍成那样,居然只要敌人哭? 没出息! 燕妖妖抿着唇。 她就是个没什么大抱负的人而已。 九方幕收回目光,看向唐墨云。 目光不再如刚才温柔。 唐墨云。 九方幕听过此人,听得最多的也是姬无雨喝醉后大喊大骂的时候。 但没想到,杀师灭门的唐墨云竟长得这样阴毒绝艳! “你不妨满足一下那姑娘的卑微愿望,先哭两声给她听听。”九方幕衣袖里的手轻轻一甩,星落剑就握住了,还落了一地的星石,他说“一会儿...你就没有机会出声了。” 第48章 这种被人在乎的感觉非常…… 燕妖妖果然机智。 不然……她极有可能飘上天。 燕妖妖现在紧紧地抱住柱子, 闭着眼睛,什么都不敢看。 只知道灵浪所及之处无一生还。 种在院中的盆栽碎的碎,飞的飞。 九方幕和唐墨云从地上打到屋顶也没分出个胜负。 倒不是九方幕不行, 而是他怕劈坏了双魇扇。 若是九重业火从眼中落入凡间, 势必焚了整座城。 倒也不必如此。 区区一个傀儡师。他还没有放在眼里过。 但想到唐墨云欺负到他面前来,将燕妖妖伤得那么重。 他就....... 九方幕突然不动。 唐墨云手里的扇子挥出一道锋利的光刃砸向九方幕。 九方幕单手握着剑, 慢慢在胸前提了提。 星落剑被强悍的灵力折成一个微微的弯弧, 将撞过来的光刃弹了回去。 星落剑的锋光紧跟其后。 唐墨云必会硬扛第一道回弹的灵浪,左右不过与双魇扇持个平,但是九方幕的星落剑光也来了,他若是再用双魇扇挡一下,恐怕,扇子不保。 唐墨云或许也是一个傻子。 他竟然没有用扇子再挡星落剑,而是张开双手生生地受了这一剑。 手中的扇子由打开转为收并,整个人颤了一下, 连连后退数步。 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九方幕佩服他是条好汉。 但是, 唐墨云现在就跑不掉了。 九方幕必会让他哭不出来。 “你可知道本君是谁?”九方幕的剑慢慢放下,剑尖抵住地面,划出令人窒息的凄音。 唐墨云踉跄一步,他咧嘴笑, 整齐的牙齿全是血迹,看起来并不狰狞, 反而破碎美艳。 “星落在手,必是赫赫有名的摘星君…没错了。”他盯着九方幕抵在地面的剑, 再看向九方幕的眼睛。 “那你知道她又是谁?”九方幕看向还抱着柱子的燕妖妖。 此时的燕妖妖衣服被吹乱了,头发也散了,嘴角还有未干的血迹, 惶恐又无辜的眼睛望着这边。 看上去,怪狼狈的。 唐墨云不知道燕妖妖是谁。 或者说,他不知道这样一个修为和花瓶都不够资格的女子,难到还是什么打不得杀不得的大人物? 九方幕上前一步“她是本君的侍女,与我有着百分百的灵缘度。我都舍不得打,你却把她打得连我都快认不出来!” ...... 唐墨云咧开的嘴突然抿住了。 这九方幕怕是也跟自己一样不正常吧。 燕妖妖赶紧放开柱子,血糊糊的爪子摸摸自己的脸,心道“我被揍成了猪头吗?九方幕都认不出我了?” 唐墨云知道九方幕要弄死他。 他的直觉告诉他,必须跑。 但是这种情况,他插翅难逃,九方幕的剑已经擦着青砖发出嗞嗞声来了。 唐墨云看向左后方的燕妖妖,她现在没有了防备,双手穿插着凌乱的发丝,正是他劫持人质的好时机! 唐墨云忽然扑到了燕妖妖身边。 一只手抓住了燕妖的胳膊,另一只手握着闭合的双魇扇抵住燕妖妖的脖子。 燕妖妖瞪着眼珠,震惊的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梳着头发的手指慢慢放下来,看着前方的九方幕。 她是不是拖后腿了? 九方幕看起来并不紧张。 她危险或者不危险都不重要。 燕妖妖叹了口气,只能说,自己大意了。 唐墨云说“既然摘星君这么心疼她,那就为了她向我赔个不是,这件事情就算揭过了。” “你也配?”九方幕的剑抬起来,非常不配合地回怼。 “我不配?我唐墨云与你天剑宫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不知摘星君让这丫头去烧我唐家府邸又是什么意思?我过来不过是要讨个说法,也没有打死你的人!可是摘星君却是敢做不敢认,欺弱凌小,枉为正道元首,我今日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你这百分百灵缘度的女子一起!” 九方幕愣一下。 烧了唐家? 还有这种事情? 九方幕看着惊惶的燕妖妖,她肯定没有这个本事! 唯一可以解释的是,昨天她和聂莲生在一起。 “是你和聂莲生干的?”九方幕问。 燕妖妖抿着唇,神情委屈却点点头。 九方幕明白了,这事儿,还真不能怪唐墨云不顾他九方幕的身份上门滋事。 要是今天把唐墨云宰了......其实他也不在乎什么正道元首的名声,但是还挂着天剑宫的名头,就不能给天剑宫招黑,这是他的原则。 曾几何时,他可是个没什么原则的人啊。 “既然是聂莲生做的,那你去找聂莲生算账。本君的这个侍女,她没有那个能耐做坏人,就算是做了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折折,那也一定是被绑架的。”九方幕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燕妖妖和唐云墨:....... 就很无语。 有这么护的吗? 还能再过份点吗? 燕妖妖感受不到这是什么护,这是变相的骂她废物罢了。 “聂莲生是谁?”唐墨云问。阿昏折折 “你自己去问!”九方幕冷冷地回答。 ...... 唐墨云怕九方幕弄死自己,拖着燕妖妖到了外面,召唤了一群傀儡才将燕妖妖扔向九方幕,再从傀儡群中飞走。 燕妖妖扑进了九方幕的怀里。 九方幕没有躲开,也没有因为她这一撞而动摇, 燕妖妖的脑门贴着九方幕的胸口,眼前一片昏暗。 她站稳后才后退一步,眼神飘忽不定,也不知道自己该看哪一处? 九方幕看着她,忍不住抬起一只手,拇指温柔地抹掉了燕妖妖唇角的血迹。 燕妖妖一惊,连忙后退一大步。 九方幕也被自己这个举动惊到,但是燕妖妖为什么反应比他还激烈? “很好。”九方幕的手慢慢落下,躲在衣袖里却莫名奇妙地摩挲指尖沾染的血渍,还不动声色地告诉燕妖妖“刚才是在考验你有没有记住我的话。” 考验她能不能安分。 “哦。谢谢仙君救命之恩。”燕妖妖看了他一眼,很快就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胸前,衣服和头发都太乱了,她说:“我先去梳洗一番,告辞。” 几日后 顾非往吃遍了青州城的各种小吃。 要问一个瞎子是怎么吃到这么多好吃的,那一定是有青州城土生土养二十几年的姬无雨招待的。 那日顾非往从千草庄出来,漫无目的,姬无雨跟在他的身后。 直到他听到打铁的声音,便停在了铁铺前。 他问铁匠“能否铸一把短刀,加上这块玄石一起。” 铁匠说能打,但是要收定金。 顾非往摸了摸身上,发现自己被挖眼之后就没有钱这种身外之物。 姬无雨来到他身边,笑着问“要多少,我帮他付。” 顾非往将头偏向身侧的姬无雨,可惜眼睛看不见。 但是这声音听来熟悉。 “我们是不是认识?”顾非往问。 姬无雨看着缚着白绫的顾非往。 千言万语…… 也不过一句认识,很早就认识了。 可是她不想从那里开始,她想重新开始“现在认识了。我叫雨姬,下雨的雨,姬姓的姬,是一个没有主人的傀儡偶。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顾非往被这声音和语调吸引。 听起来很俏皮可爱,这种性格实在是招忧郁的人欢喜。 “顾...顾月。”他顿了一下。 姬无雨心想,这个顾非往,居然用假名。 行,这局算平了。 “顾月,你做我的主人吧!我来做你的眼睛,给你带来快乐,只求,你把我带在身边,让我有个家,不再被别人笑话是个美人要的烂木头,好不好?” 她说着话,小手已经穿绕住顾非往的手臂,将它圈住。 顾非往不知所措:“我......” 姬无雨的另一只手掏出一袋钱“我是个有钱的傀儡偶,走吧,我请主人吃东西,吃完东西就去听戏。” 不等顾非往拒绝,姬无雨已经拉着他走了。 这种被人在乎的感觉非常好。 顾非往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两个人,只有两个互相依靠的感觉。 青州城的鱼丸很好吃,青州的甜粉也很好吃。 顾非往都不记得自己到底吃了多少他这几百年都不曾吃过的味道。 原来做人,还有这样的滋味,那他之前,一定是白活了。 还有青州城的戏,各种修仙历险,山河绝恋层出不穷。 虽然他看不见,但听一场戏,也能入一场戏。 身边叫做‘雨姬’的女子是个傀儡偶,明明是根木头,却有着和人一样的七窍玲珑心。 她听戏时,会大笑亦会大哭。 顾非往递上一方手绢给她,她接过抹抹脸,又塞给他,还抽泣着说“她们明明相爱,为什么不可以在一起?” 顾非往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他其实也不懂。 但摸着良心说“没有什么不可以。” 姬无雨举着糖葫芦递到顾非往的嘴边“顾月,糖快化了,你赶紧吃掉。” 顾非往已经懒到不想动手,直接就着姬无雨递过来的糖葫芦低头啃起来。 天知道,姬雨已经看他入了迷。 原来,这样的顾非往.....真的好乖啊,好想这样养他一辈子! 她们不知道是。 坐在楼道对面看戏的雅间,唐墨云的目光已经沉进了眼底。 第49章 他的小道姑,也能回来!…… 雅间的门被推开, 卷送而来的还有一阵淡淡的冷香。 唐墨云缓缓抬头,指间的双魇盈盈一握。 只见聂莲生一袭红衣款款走来,衣摆间是妖异的红莲, 生动的好像要从丝线间飞离。 “在下聂莲生, 见过墨云君。” 他突然揖了一礼,大方得体, 礼数周全的让人挑不出半点的瑕疵。 唐墨云难得把胡乱的思绪从姬无雨的身上抽开, 细细打量着聂莲生“朱衣魅客?” “是鄙人。”聂莲生微微一笑,行云流水般的提了提衣袍,端端地跪坐在茶几的对面。 那一层层的红衣落下来,就像繁茂到了极致的花朵,一瓣一瓣堆起,不失精致,不失华丽。 唐墨云手里的双魇扇挑起来,展开的扇面是一个披头散发的绝世美人用一根手指压艳唇噤声的图, 咋一看, 那美人好像立在风中,衣袖和发丝都在盈盈飘动。 聂莲生盯着那美人的眼睛,还没瞧出里面的玄机,唐墨云轻轻一摇便换了另一面。 本是美人的扇面变成披头散发, 青面獠牙的鬼魅。 聂莲生表示有被吓到。 随而之来的,还有一股强大的试探之力。 唐墨云收起扇子, 微微惊讶“原来是一只跳脱五行外的魅!” 聂莲生从容地倒了一杯茶,淡淡一夸“双魇扇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轻轻一转,就把我藏在黑暗里的秘密道破。” 夸双魇扇厉害,怎么不知道夸他唐墨云厉害呢? “能够跳出五行, 一定是个狠人!”唐墨云不禁摇了摇头,浑身都在抗拒狠人的行为,他最怕疼,身体怕疼,心也怕疼。 一想到这里,唐墨云又有些共情那些狠人。 他也狠过,但..... 本来还算从容的聂莲生丝丝慌张。那杯清茶饮得有点着急,入口之后,握着杯子的手还靠在嘴边没有落下。 他陷入回忆。 但很快又从中挣脱,云淡风清地说了句“也不过是毁了一座城...和一个小道姑!” 空气变得无声寂静。 但外面的掌声、欢呼声却没停过。 唐墨云又看了一眼对面,那里已经没有顾非往和姬无雨的影子。 想到那两个人腻腻歪歪在一起,他的心就很烦躁。 唐墨云突然起身想走。 聂莲生紧跟着站起来,急道“你炼一千一万个傀儡偶也不会是你心心念念的师姐,她们除了模样,都是一根没有灵魂的木头。如果你愿意借出双魇伞,开启时光锁,我帮你复活她!” 唐墨云刚要跨出门,立马收回脚尖。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比他师姐更重要。 他的欣喜根本藏不住,回头的时候,满眼都是期待,却又红了眼眶,声音有些颤抖“你再说一遍!” “我可以复活你的师姐!”聂莲生坚定回答。 复活他的师姐? 师姐真的还能回来吗? 唐墨云虽动心,但也克制“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我千千万万年都在找寻时光锁的错乱碎片。而你想要的人,就算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但在另一个世界,或者另一个时间里,一定有她的身影。我可以抓住时光锁里的任何人!也可以把她们带回来!”聂莲生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有力量。 他自信! 他有把握! 任何登峰造极的仙人都不可以办到的事,但跳出五行外的魅可以,他不用受天劫,他可以做任何逆天改命的事,却没有一样自然道法能够制约和惩罚他! 他的小道姑,也能回来! 第50章 治愈 热闹的市集。 燕妖妖跟在九方幕的身后, 手里捧着刚买的核桃,因为她的腿没有九方幕的长,总是要加块步伐才能跟上他。 呼吸越来越急促了! 九方幕走在前面, 熟练地盘着手心的一颗核桃, 突然捏破。 燕妖妖猛起抬头,因为走的太急这会儿已经撞到九方幕的胳膊上。 糟糕, 她最近一直与九方幕保持安全的距离。 现在…… “对不起仙君!”她害怕地后退三步, 结果把身后一个不够结实的傀儡偶撞倒在地。 她回头一望,傀儡偶已经肢离破碎,彻底坏了。 完了完了,又弄坏了一个很贵的傀儡偶。 燕妖妖看看地上的傀儡又看看对面的九方幕,真是愁死人没折。 果然,傀儡偶的主人就来算账了。 “谁干的!”主人是一个三大五粗的汉子,他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好像抓到凶手就能一个过肩摔报仇! 燕妖妖抱紧了怀里的一包核桃, 缩了缩脖子, 声音有些颤抖:“是,是我,要,要多少钱, 我,赔!” 大汉的凶狠目光最终落在了燕妖妖的身上, 他没想到的是,凶手是个身段婀娜, 面如玉朵的小姑娘,顿时,心头生出歹意“赔?我这可是出自墨云君之手的傀儡偶, 你赔得起吗!” “多少钱?”燕妖妖再问。 “多少钱都买不到第二个墨云君的手作!” 燕妖妖心想:唐墨云算老几?还不是被九方幕打得落荒而逃! 此时大汉心里的坏主意都铺满了脸上,燕妖妖了然。 “阁下开个价,我...不差钱。”燕妖妖说这句话的时候,很不自信地看了一眼大汉身后的九方幕。 仙君他倒是不闲着,吃着手里的核桃,十分嫌弃地盯着面前那个除了比他粗壮一点,黑一点,还比他矮了半个头的糙汉! 大汉未察觉出那高冷贵气的鄙视。 他只被燕妖妖的那脆弱的美色迷了心神,口出狂言“你,用你抵债。” 话音刚落,九方幕扬起手,一道玄风呼过,直接将大汉拍倒在地上! 燕妖妖惊得张大嘴巴。 九方幕上前一步,因为大汉挡着路,他又用脚尖踢了一脚,直接飞到了对面的墙角! 他闲步上前,将还未吃完的核桃肉拿起塞进燕妖妖合不上的嘴里。 嘴里进了东西,燕妖妖本能地合上唇。 九方幕说“我没告诉你,姑娘家出门在外...要嚣张些?” 燕妖妖细嚼着有点涩口的核桃。 不知怎么反驳。 她这么低调,还不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自己也还没能达到嚣张跋扈不计后果的高度,既然没有,那就低调些,也许她还能长命百岁。 没有什么比得上小心翼翼活下去更值得的委屈。 因为所有美好的事物,都需要活着才有希望勾着,她可不想作死。 九方幕走在前面,燕妖妖跟在后面。 他们之间始终保持着距离。 地上的影子拉的很长,九方幕的余光注意到疏远的两道影子。 心情复杂! “燕妖妖。”九方幕突然转过身看着没有任何表情的燕妖妖。 有时候,九方幕都快怀疑她是不是变成了傀儡偶。 “张嘴!”九方幕后面还有一句‘说话’没出口。 燕妖妖习惯了服从,立马张开了嘴。 九方幕看到张大嘴巴的燕妖妖,红口贝齿,有些可爱,又极好笑。 他实在忍不住,就将手里剥下的核桃又丢了一块进她嘴里。 燕妖妖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因为九方幕说她不够聪明,要补脑,经常在开心,或不开心的时候,捏一颗核桃逼她吃! 像这样直接扔嘴里的事,好像也经常发生。 “今日回去不许吃饭。”说着,将燕妖妖怀里的一包核桃拍了一下“把吃完!” 说完,转身时,九方幕还不经意地说了句“越来越不聪明了.....” 燕妖妖深吸了一口气,抱着怀里的核桃,这东西,她真不喜欢吃。 聪不聪明,她自己知道。九方幕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她并不在意。 她在意的,只有一个人。 * 九方幕已经把青州所有的事情都摸清楚了,同时也默默地关注着姬无雨。 她恐怕都忘了自己来青州城是要做什么? 作为身负血海深仇的傀儡师,她每天只顾着和顾非往吃喝玩乐。 没出息! 若非有求于她,她爱怎么样都行。 九方幕实在不想这么枯燥地活着,除了吃核桃,看着世上丑恶的人心诡计,很无聊。还有身边的小侍女,以前胆子又怂又虎,还挺有意思,现在也不过是个笨蛋! 早点毁灭吧! 他等不及了。 市集的小铁铺,顾非往要打造的刀好了。 姬无雨陪着他一起来取的,虽然顾非往看不见,但他感觉得出来,这是一把好刀。 杀死自己应该没有问题。 顾非往之前一直想求死,但是对于一个修炼到了一定境界的元君,死并不简单,唯有痛苦千千万万,毁灭的办法却只有三四种。 姬无雨知道他想死。 从她看见他来到这里定制这把刀的时候就知道。 一个内心绝望,对世事没有牵挂的人,他们真的连活下去的勇气也没有。 所以她选择出现在他身边,用美好的初见、相识、相伴来治愈一个绝望的人。 “顾月,你把这刀送给我好不好,以后,我便用它保护你,守着你。”姬无雨从他手里拿走那把刀,笑着向他讨要。 那是一种类似撒娇的模样。 很治愈一个内心绝望的人。 顾非往看不见她笑得有多娇艳,但知道,她是个烂漫的像朝阳的女子,热烈却不灼人! “好!” 或许,有个人需要他,他也需要的人在身边。 死去便是世上最悲痛的事。 姬无雨笑着,眼眶却红了起来。 天知道,她有多开心。 她真的治愈了顾非往。 姬无雨握着那把刀,越过顾非往的肩线,看着人群里一袭玄衣,周身都笼罩在一层绝望气息的男主。 她能治愈顾非往,却治不好九方幕。 那种浑身上下都写着厌世,笑一笑都是嫌弃世间的可怜人! 那样的人,无法爱上世间任何事物,不会有任何欲望。 这样的人,很可怕,又很可怜。 连活着,为什么活,为何要活都不知道。 姬无雨的笑容逐渐凝固,她将手里的短刀收到衣袖里。 “顾月,我要离开十天。”姬无雨对上顾非往,非常严肃的说。 离开?顾非往一愣。 他急切的,几乎失了方寸“去哪里?我可以陪你去。” 姬无雨突然一把抱上去,双手环住了顾非往的脖子,她贴在他的耳旁,轻声说“相信我,我会回来的。” 顾非往不曾动。 他没有回应这个拥抱,但他的心意却比回应更浓烈。 “好。”他轻轻吐出这个温柔的字。 姬无雨最喜欢的就是他的声音,如此贴着脸,便听得更加清晰,音色好像穿透了灵魂,直直入了她的心底。 * 唐墨云没想到,那根神态酷似他师姐的傀儡偶来到唐家。 她说她是来找她真正的主人的。 她找遍了青州城的傀儡师,却没有一个是炼造她的主人。 她武功很强,一进来就打倒了好几个傀儡师弟子,还口出狂言“一群废物,快叫你们的头儿来见我。” 唐家的头,可不就是唐墨云。 唐墨云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但是姬无雨不同,她真的打败了这里所有的傀儡师! 没有谁比她这个正经的姬家大小家更熟悉的功夫,这些新弟子,哪是她这个正宗师祖能比的?输了不丢人! 虽然如此,唐墨云也没跑出来见她。 毕竟是唐家的活祖宗,他也有自己的排面。 所以,姬无雨就熟门熟路地摸过去,府上的建筑几乎没什么变化,她死之前是什么样子,这里便是什么样子。 一时,她的都不知道自己身处的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看着回廊外的小方院,地上铺满了七彩的鹅卵石,中间搭着一架秋千。 秋千还在...... 姬无雨放慢了脚步,盯着那架秋千望穿时光。 曾几何时,她坐上面,喝得微醺,和风吹着脸颊。 一不小心就从上面跌下来,四仰八叉地躺在鹅卵石上,硌得她浑身都疼。 缺没有一个人敢把她扶起来送回房,因为人人都怕她打! 又不知是从何时起,来了个大胆的弟子,一次又一次的把她从地上抱起来,送回房中! 她却没有一次揍过他! 眼前的幻象却被一片扑面而来血雾抹去。 耳边是痛苦的哀嚎与惨叫,她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被屠杀,而她站在青州城墙上,望着雄师百万的血傀儡杀入腹地..... 指使这一切的,是她最疼的小师弟啊! 姬无雨回神,不再看那秋千。 “怪我,瞎了狗眼!活该!”姬无雨喃喃道,便加快了步伐走进唐墨云的洞府。 如今这府上所有的傀儡机关都形同虚设,姬无雨横着走,丝毫不慌! 很快,她就走进了唐墨云的宫殿。 看清大殿内的景象后,姬无雨愣了一下。 这里的每一个傀儡偶,都长得跟她原来的模样一般无二,她们又是弹琴跳舞,奉茶随侍唐墨云左右。 姬无雨差点吐出来。 无耻,用她的样子干这种她干不出来的事! 唐墨云就这么恨她!连她死了都要用这种办法羞辱她? 第51章 突然当爹的九方幕 姬无雨的出现, 确实令唐墨云感觉意外。 原本见到与自己心心念念的故人有几分神似的女子,有些不可思议的行为甚是荒唐。 比如,他翻天覆地去找这样这个木头。 找到后, 不会立马站在她面前, 而是悄悄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发现她和一个瞎子走的很近时,心里还有些愤怒! 所谓愤怒, 不过是至高无上的傀儡术一次又一次让他偿到了挫败的苦。 ..... 他好不容易在成千上万的傀儡偶中找到一个像她的。 就会情不自禁地把她当作是故人。 以为有了一丝慰藉。 聂莲生却告诉他, 死去的人还能再回来。 而他想要的,只是那个活生生的女子。 一直都是。 聂莲生给了他新的希望,自然也把奇妙的感情从这个傀儡偶的身上抽离。 “是你?”唐墨云握着银杯的手轻轻一晃,身旁的傀儡偶都在这一刻化作了花木,在大殿形成了漂亮的装饰。 姬无雨捏了捏拳头。 就算疼也要忍住。 不但要忍还要迎难而上,她如同一只美丽的粉蝶扑向唐墨云,将他搂进了自己的怀中。 唐墨云愣了一下。 她的身上是淡淡的香木气息。 姬无雨用软软糯糯的语气说“主人,我总算找到你了。” 唐墨云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 也没想到, 自己竟然迟疑了这么久没有动手弄死她。 “我还以为我是一个无主的傀儡偶,为此伤心了好多年呢。”姬无雨抱着唐墨云的头一顿痛哭。 可她一滴眼泪也没流。 瞧着唐墨云的后脑勺想啊,乌黑的头发直直地倾泻于腰际,紫色的发带掺杂其中, 说出不出的神秘高贵。 但是她现在想的不是唐墨云有多美,而是这个时候把顾非往送她的刀□□卸掉他的头合不合适? 显然, 不合时宜。 唐墨云身上突然渗出排斥的力量,姬无雨不得不松了手, 还被他这迫人的气势逼得软了膝盖,直接跪在他脚下! 姬无雨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恨的咬牙, 但又不能表现出来。 只得抬起头,一副我很无辜很委屈的小孩子模样,嘟着小嘴嘟囔“木头是不能跪太久,跪久了会疼,还会断!” 唐墨云看着脚下的女子,撒娇也觉得像他师姐。 他伸出一只手,捏住了姬无雨的下颚,迫使她扬起头直直对视自己,语气薄凉“谁派你来的?” 姬无雨直接将脸往下沉,侧脸蹭着唐墨云的手心摩擦了两下,像只软乎乎的奶猫撒娇:“木头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木头就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想找到自己的主人。和亲亲主人贴贴......” 这怕是一个智障傀儡偶吧! 都把唐墨云整得不会了。 “不管你是谁派你来,是杀我或是别的目的.....”唐墨云这时不得不将另一只手用上,将贴在他左掌心撒娇的姬无雨用双手捧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他是个狠人,要叫她看清楚,永远记得这双让人做噩梦的眼睛。 “你都......”眼前突然落下道阴影,手里捧着的玩意就突然冲上来。 还贴上了他的唇。 唐墨云现在是真的不会了。 他看起不凶吗? 怎么可能不凶呢? 她为什么..... 她怎么敢! “我都是你的傀儡偶。”姬无雨占完便宜,嬉皮笑脸地冲他说。 唐墨云乱了。 直接推开姬无雨,起身就冲出大殿。 姬无雨坐在地上,直到唐墨云走远了。 她才提起袖子狠狠地擦着自己的唇。 苍天可鉴,她为复仇真的牺牲很大啊! * 燕妖妖看着桌上堆得比她还高的账本,陷入迷茫。 账本后面是九方幕,他将最后一本账本叠在最上面,因为实在堆放的太高,差一点就要倒塌砸废燕妖妖。 她只得双手环抱住,小小的身体低住那与她一样高的账本。再侧过脸看着已经折腾完的九方幕。 她是真没想到,九方幕还有这么多手账。也从未见他拿出来过,再看看外面,也没有太阳,今日应该也不是晒账本的日子啊。 “仙君.....”我快撑不住了。 九方幕伸出手比划着账本和燕妖妖形成水平线的高度,他说:“我曾经说过你人有多高就给你多少财宝!”说到这里,他这个不爱笑的人,突然笑起来,掌心从账本那里移到燕妖妖的头顶就停下来,指尖抚摸着她的脑袋调侃“你要是再长高些,还能再给你往上几十本。” 嘲笑她矮吗? 燕妖妖抵住这人高的账本很痛苦啊,倒是先帮个忙,把这个处理掉啊! 九方幕完全共情不到燕妖妖的痛苦,撸着燕妖妖的头发根本不想停下来“我在想,离了我…你这样不够聪明也没胆色的人能不能守住这些财宝?” …… 她很痛苦!也听不懂。 “说不定,还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九方幕突然皱起眉头。 “仙君,别说话......”快救命啊。 九方幕陷入思考,他快死了,留下的百分百灵缘度侍女可不能让任何人欺负!谁欺负就是在打他九方幕的脸。 所以,怎么办呢? 他突然想到一个安顿燕妖妖的好办法“有了,本君帮你挑个好道侣!” 有个人照顾她,他也就放心了。 说罢,九方幕的手就收回去,说时迟那时快,立马跑去贴招亲小广告,全然不顾还被账本压着的燕妖妖。 “......”燕妖妖最后不堪重负,被账本砸了一身,她躺在地上好久好久。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但她没想到后福会来得这么快,九方幕给她安排了几场相亲。 燕妖妖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来的多是仙门百家的杰出子弟,而她低调行事的燕妖妖,却因为是九方幕的最强侍女要嫁人闻名天下。 那一天见上五十人。 她麻木了。 现在的她,走在大街上就有无数男修跟随,不是送礼物就是唱情歌向她表白的。 燕妖妖麻木地看着这些人,还有从风中吹落的一张招亲告示, 它刚好落在脚下,燕妖妖低头看着上面的内容。 [摘星君侍女燕妖妖,年芳十七,修为高深,形容可爱,九万万身价。现向故州仙门百家求一人品贵重,德才兼备,长相俊朗的弟子为道侣,若结连理,便有摘星君特赠的三万万财宝做为嫁妆!] 看到这些字,燕妖妖苦笑。 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要插手了吗? 可笑,她燕妖妖很多事可以忍,唯有这件忍不住! 是夜。 燕妖妖推开了九方幕的房门,他的屋里摆放着四个箱子,里面全是账本。 此时的他正襟危坐,面前的案上铺开了一张地图。 燕妖妖提着灯笼一步一步走近,看见地图是故洲所有城邦。 “你来得正好,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地方想常此以往住下去的?我好把这些账全部转到那里去。”九方幕并未抬头看她,却比自己嫁人还要上心。 燕妖妖将灯笼放在旁边的案上,看着专注的九方幕问了句“你到底是我的主人,还是我的亲爹?” 突然做爹的九方幕抬起头,一脸愕然。 “你可以让我端茶倒水伺候你,却不能让我嫁给别人!”燕妖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严肃认真地跟他说话。 看起来有点叛逆,倔强,还招人喜欢。 九方幕想了想,了然。 燕妖妖喜欢的是他,对,喜欢他,像他这么优秀的男人,自然没有人能比得上,所以她看不上别的男人,就不想嫁人。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低下头继续看地图,说“就当我是亲爹吧!” 亲爹都是为了你好,要你嫁就要嫁,别反抗! “......”燕妖妖差点吐血。 他真的想当她爹! 呸! “你不想我在身边伺候了可以放我走,不必把我塞给别人。我也不想要你这么奇怪的爹!”燕妖妖抓起案上的灯笼就离开。 九方幕把她气死了! 看着离去的燕妖妖,九方幕也被气到,谁想要她这样的女儿? 他大声道“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主子我要死了,可又怕你一个人活得太寒碜丢我脸面!你去问问故洲大陆哪个仙家婢女有你这等福气?” 燕妖妖突然停下来,转身看着暴躁的九方幕,就像她们初见时剑拔弩张,谁也不怕谁“既然如此,仙君不如花点时间操心自己的尸身究竟埋在哪里舒适!至于我的事,我自己作主,还有您的那些账本我不稀罕。您若真的死了,我会烧给您!” 九方幕抓起案上的地图揉成一图扔在了燕妖妖的脸上“好,很好!” 有灵魂了是吧! 能凶人了是吧! 燕妖妖接住了那团地图,当着九方幕的面扔在脚下,再狠狠地跺了两脚。 “夜深了,祝仙君好梦,告辞!”燕妖妖严肃的说完这句话,便走出去,本想给九方幕合上门,结果九方幕气得挥手,一道玄风直接将门重重合上,发出砰的一声。 燕妖妖在门外吓一跳,差一点就夹到手指。 隔着门,她喘一口气。 刚才硬撑起来的不屈不折立马瓦解。 她害怕极了。 她居然冲九方幕说了那样的话。 也许是真的被逼急了,才会叛逆。 可是,九方幕他说自己快死了又是怎么回事? 他最近的反常行为,真的是因为他要死了吗? 燕妖妖有些茫然。 第52章 浪漫攻略 半个月后..... 姬无雨像件斗篷挂在唐墨云的背后, 说是要给他找找白头发。 其实像有找虱子。 唐墨云也算见了鬼,居然没有把她甩出去。 大概,这就是宠吧, 他专注地看着聂莲生给他传来的信。 信上提到, 本月十五正巧月食,千年难得一见的阴阳锁会现世。 也就是说, 他们心心念念的人儿可以回来了。 一想到这儿, 唐墨云的嘴角就情不自禁地扬起来,姬无雨偏头脑袋看他,发现唐墨云竟然真的在笑。 姬无雨再看了看他手中的信。 忍不住附到唐墨云的耳边,轻轻地说:“亲亲主人,奴家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可不可以带我去看看!” 唐墨云只觉得耳廓洋意难耐,微微一侧脸避开,结果姬无雨贴的太近, 便是将脸从她娇唇上擦过...... 姬无雨连忙退开, 还假装生气地捶了他背心一拳“主人好讨厌,把我刚刚抹的口脂都擦掉了!” ...... 唐墨云不敢再回头去看姬无雨,手心紧紧地攥着信纸。 刚才那一瞬间像是触了电。四肢百骸都酥麻无比。 如果他的师姐真回来了,那这个...小东西又该放在什么位置? 姬无雨从他背后绕过来, 顺势坐在了矮几上,两只手撑在身后, 身体微微往后倾着,她扭头看着浑不自在的唐墨云, 道“你若不肯带我去...我就把这个秘密告诉整个青洲城的傀儡师!” 唐墨云腾出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咬牙切齿“你敢!” 即使如此粗暴, 姬无雨也并未觉得难受。 唐墨云看起来很凶,其实他的手很轻,捏的一点儿都不疼。 “那你捏死我啊,捏死了,你就再也找不出比我更聪明的傀儡偶了。”姬无雨反而把脖子伸得更直。 她真是一个,会作,会娇的小东西。 ...... 按照之前的计划,姬无雨打算将这几件东西集齐和九方幕各取所需,没想到聂莲生已和唐墨云勾连! 看来,她需要换个法子进行计划。 唐墨云松了手“滚出去。” “不,我就要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姬无雨气乎乎地起身,然后大摇大摆离开。 这哪像主仆,简直就像老爷与最受宠的小妾。 她走了几步再回头看着唐墨云,正经道“一定要带我去哦。” 唐墨云将案上的一盘橘子甩出去,姬无雨很挣气地接住了,还得意地说“谢谢赏赐。” 她抱着一盘橘子走出来,顺手赏给了府中的人,此时的脸上没有半点娇俏天真可言,她就像换了一张面具,是个冷漠凌利的女子。 走路都带着一阵魔挡杀魔,佛挡杀佛的威风。 旁人不敢靠近,第一她很能打,第二她很受宠。 姬无雨离开了唐府,立马传信给了九方幕,约他在青州城外的峡谷见,只有那里才不会有唐墨云的傀儡监视她。 九方幕来的时候,姬无雨抱着一坛酒坐在树枝上,大口大口地喝着。 “消息?”九方幕站在树下,仰头看着树上的姬无雨不耐烦地问。 “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听哪个?”姬无雨抱着酒坛,另一只手抹了抹嘴角的酒汁,一副正经又不正经的样子。 “我揍你之前说,还是揍你之后再说。你要怎么说?”九方幕也很正经地回答。 姬无雨立马从树上跳下来,因为喝了酒,现在的脸颊和鼻子都粉粉的,像一朵娇艳的桃花。 她一向喜欢动手动脚,对九方幕也从不客气,直接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不幽默,没情趣!你知不知道我最近有多苦?你不能先问问我好不好?小杂种有没有欺负我?嗯?” 九方幕凭她戳胸口也不躲开。但是“再戳一个试试,我让你原地骨折!” 姬无雨把手收回去,瞪着一脸厌世的九方幕。 “你这么讨厌,就先给你听个好消息吧。”姬无雨立马又喝了一口酒。酝酿了一番后,道“已知聂莲生和唐墨云联手,准备在这个月十五之夜,也就是月食之时开始启时光锁。你马上就可以死了!” 好消息,九方幕的心突然咯噔一下。 这还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快死有些紧张。 觉得太仓促了。 “五天后?”九方幕的手指在衣袖里已经反反复复确认了五遍,确实只剩下五天没错。 “嗯,是不是很开心?”姬无雨突然伸出一只手,就像一个好兄弟那样搭在了九方幕的肩膀上,结果发现自己需要踮脚才能勾着他,一时有些抱怨“你说你怎么不把我变高一点,你是不是看不起高个儿的姑娘啊?我以前那个男儿身,高大威猛,与小九勾肩搭背简直......诶,诶?” 九方幕拎起姬无雨的衣领,举起来,抛到树上。 “把话说明白再下来。”九方幕拔出星落剑在树下虚愰着。 这是什么好朋友? 多损啊! 姬无雨在树上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蹲着,叹了口气“坏消息是,他们打不过你,没有你手中的招魂伞就开不了时光锁,而错过了这次机会,便要再等上一千年。” 九方幕比划着剑,不以为然“他们打不过我,又不影响我能打赢他们夺回双魇扇和三生石!” 姬无雨:...... 好像也有点道理哦。 * 燕妖妖在自己房间将粘得斑驳的小石像抚摸了好几遍:“也不知道这样还灵不灵?送出去会不会被嫌弃?他要是拒绝我了怎么办?我就说,我其实是来试试你的反应,看看你会不会因为我没有保护好它生气?” 站在门外的九方幕心情很复杂。 这些,是要对他说的吗? 她还要再表白自己一次么? 小姑娘的心思,还真是...... 他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一路上看看天,看看灯。 他就要死了,对他来说是一件幸事,但对一个小姑娘而言,肯定会很伤心吧。 自从那天吵架后,燕妖妖就把自己关在房间,现在还自信自语,反复彩排,担心他嫌弃她。 他想:做神仙,是不是应该对世人慈悲一些? 翌日 九方幕熬夜看完了一本《浪漫攻略》 一大早走到花园里,拔出星落剑将园子里开得最艳丽的花劈成一束九十九朵。 正在浇水的杂役看见园里的花叶落了一地,惊得瞪大眼睛,直呼“啊啊啊” 九方幕握着一束裁剪优美的鲜花离开。 小姑娘都喜欢鲜花,特别是心上人送的! 这些都是浪漫攻略里说的原话,九方幕虽学不到精髓,但学的认真。 他可以不把燕妖妖放在自己心上人的那一格,但不妨碍自己处在燕妖妖心上人的那一格。 他推开燕妖妖的门。 燕妖妖正在吃包子,刚好咬了一口。 九方幕的花先是放在背后,因为他高大,袖子又宽,挡在背后根本看不到他藏了什么好东西。 燕妖妖看着他一步步走进来,却没想到他突然从背后掏出一大束鲜花怼她脸上。 燕妖妖嘴里还填着一大口包子,一时间被吓到。 吞不下去,吐不出来。 九方幕俯身,就在一片鲜花里露出一张绝美的脸庞,声音低沉道“送给你的。” 燕妖妖与他对视,另一只手赶紧从旁边摸了一只杯子,杯子里没有水,又慌乱地摸茶壶在哪里,她需要倒杯水冲一冲口中的食物。 九方幕看她高兴到找不到东西,便腾出一只手握着燕妖妖乱摸的手盖住茶壶,燕妖妖还怼着一脸鲜花,只能凭感觉倒了一杯茶,自然看不见它究竟满了没有,茶水溢出来,九方幕连忙拿走她手中的茶壶,燕妖妖就着杯子拿起来,盯着九方幕猛地饮了一杯。 见鬼 ,见鬼了。 慢慢的,她能咀嚼,能下咽。 正要问问九方幕发何疯? 这时,客栈里的老板和刚才在浇水的杂役走了进来。 杂役指着九方幕说“老板,就是他,就是他砍完了园子里的花!” 燕妖妖猛地咽了口包子。 九方幕推了推花,燕妖妖懂事地抱住,心想,惨了,九方幕恨她至极,特意干出这种缺德事,现在要她背锅。 九方幕直起腰,回头看着老板和前来指认他的杂役。 一人做事一人当,九方幕没什么好解释的。 但是,老板不接受赔钱,只接受鲜花重开。 九方幕法力深厚,让鲜花回春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抱着鲜花的燕妖妖期待的眼神逐渐质疑。 老板在旁边呸了一句“什么仙人,连花木都复活不了。” 最后,还是赔了很多钱,然后被老板请出来了,叫他们以后别光顾小店! 燕妖妖身上挂满了包袱,特别像一个出街卖禁品的小贩,因为手里捧着一大束花,走在路上总是招来异样的目光。 她问了好几次“可不可以扔掉?” 九方幕说“不可以?” “为什么?” “我送的!” ...... 不知不觉,他们来到千草庄。 九方幕点了燕妖妖一眼。 燕妖妖不懂什么意思“啊?” “你去说,我们暂时住这里” “这,不太好吧。”燕妖妖的脸皮可没那么厚啊。 “你可以睡大街,但我要住里面,把我的东西放进去。” “.....”燕妖妖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里面的药君见到燕妖妖进来,兴奋地叫自己的主人出来见她。 聂莲生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燕妖妖抱着一大束花,身上挂着行礼,像是要来投靠他的样子。 “燕燕。”聂莲生笑着走过来。 燕妖妖手里抱着花,特别难为情“师兄,我...我.....”感觉她能用脚指抠一个洞躲起来啊。 “摘星君把你赶出来了?” “不是,是,是我和仙君被赶出来了,想,想暂时借住在你这里。”燕妖妖觉得这很丢人啊。 为什么要她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干这种没面子的事情! “谁这么大胆?”聂莲生气道,但很快发现这不是重点,重点应该是“那,那摘星君现在在何处” “哦,在外面,我去把他请进来。”燕妖妖赶紧出去。 聂莲生的温柔忽然一扫而尽,目光凌厉了不少,他上前走了几步,在门的一侧看见台阶处,长身玉立的九方幕。 借住? 这个时候? 聂莲生只道不妙! 第53章 所以...仙君也等一等…… 聂莲生叫人安排了两间客房给燕妖妖和九方幕。 结果九方幕提出“一间就够了。” 燕妖妖赶紧走过来, 拉了拉他的衣袖“我不想睡大街。我住这里也好照顾仙君。” 聂莲生不作声,只是喝了口茶。 九方幕看着急了眼的燕妖妖,正色道“我是说, 我们住一间。” 燕妖妖吓得松了手, 甚至后退了半步,但又被九方幕拉回来。 聂莲生本想伸手去扶一把, 发现没他什么事, 不听使唤的手掌只得在膝盖上搓了两下。 “我......”燕妖妖想反抗一下,结果九方幕说“你的那些话,等没有旁人了再对我说。” “嗯?”燕妖妖疑惑地望着九方幕,什么事情要等旁人不在了再对他说? 九方幕看着对面的聂莲生问“你最近应该很忙吧?” 聂莲生莫名奇妙,又不好无视他,只得笑一笑“还好。不算太忙。” “那你去忙吧,我自有小燕照顾,不用你抽空来料理。”九方幕放下杯子, 便看了一眼燕妖妖“走, 我给你做个小鸡顿蘑菇偿一偿。” 九方幕起身就走,燕妖妖还没反应过来九方幕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没听错吧。 是他给她做小鸡炖蘑菇,而不是她给他做小鸡炖蘑菇! “还不快来!”走在前面的九方幕催促。 燕妖妖看了眼同样震惊的聂莲生,不敢耽误, 连忙追出去。 九方幕亲自抓了一只鸡杀了,燕妖妖负责拔毛。 而后九方幕又挑了千草庄最好的蘑菇, 放在了锅里,又升起了火。 等燕妖妖的鸡处理干净后便放回锅里同蘑菇一起炖。 “看着火, 大了不可,小了也不可。”九方幕指挥。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了,燕妖妖闻到了香味。 九方幕打开锅盖, 里面的汤汁变成了奶白色,香气更是浓郁,还有淡淡的中药味儿。 他盛了一碗放到桌上:“小燕。” “哎。”燕妖妖放下掏火棍,起身。 “过来偿偿。” 燕妖妖走过来,拘束地看看桌上的汤又看看一本正经的九方幕。 他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燕妖妖捧起碗,用汤匙轻轻地捣着,吹了口气,正想吃时,又抬头看了看对面的九方幕“仙君,你先吃。” “我炖给你的。” “哦。”燕妖妖只能勉为其难地接受他的示好。 汤的味道很好,实在没想到九方幕这样的仙人还能下厨。 燕妖妖喝完了一碗。 九方幕问她“好喝吗?” “好喝。”燕妖妖只是说了句实话。 九方幕接过她的碗,边走边说“我再给你盛一碗,毕竟以后.....” 以后就没有要机会了。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他的最后一次。 燕妖妖忐忑地坐在餐桌前,看着为她盛汤的九方幕,有些恍惚。 这样不可一世的男子,竟能在炊烟里也仙气飘飘,还真是不可思议。 九方幕将汤端来“来。” 他连语气都温柔了。 燕妖妖接过来,发自真心地笑起来。 突然被九方幕照顾,这多难得啊。 她舀起汤一口一口吃,但是,有滴血突然滴进了汤碗里。 燕妖妖低头一看,又一滴血滴进去了,她慢慢抬起头。 “仙君...我好像中毒了。” 九方幕看见燕妖妖的鼻子血流不止,连忙起身将她手里的碗扔掉,过去扶住往后倒去的燕妖妖。 “我要死了。”燕妖妖躺在他怀里,眼泪像豆子一样砸落。 九方幕惊慌失措地握着她的手把脉,松了口气“你把头仰着。” “我是不是要死了?”燕妖妖不敢乱动,就那样看着天。 “死什么死?不过是补太多了。”九方幕只能坐在那里,扶着燕妖妖,她的鼻血多多少少淋到了他的身上。 “那怎么办?一直这样仰着吗?脖子好酸啊。” “......” 九方幕只能用一只手腕垫着她的后脑。 二人就保持这个姿势,不再说话。 * 开启时光锁的倒数第二天。 九方幕买了很多首饰,全部!统统!戴在燕妖妖的身上。 燕妖妖头好重,脖子也好沉,手都抬不起来了。 “仙君带我出来是故意炫富吗?您不知道当街炫富会被骂么?”燕妖妖扶了扶头上的钗子道。 九方幕盯着浑身皆是珠宝的燕妖妖,忍不住笑道“炫富是你,被骂的也是你。” “我.....”燕妖妖提起脖子上的十几串项链想从头顶取出来,结果挣扎了一会也没弄下来,嘴里那句,我现在就回去,你慢慢炫!竟也不能利落地说出口。 九方幕伸手给她理了理头上的钗子,拿掉她倔强的手,再帮她整理凌乱的项链。 “我给不了你永远的承诺,但能满足你美好的幻想,今夜,就当我九方幕也喜欢你。你可以让我为你做任何事,当然,除了灵合!”说着,他便握住了燕妖妖无处安放的手。 他的指尖穿插在她的指缝,与其交织紧扣。 燕妖妖愣住。 那番话若是五雷轰顶,那这十指相扣便是宇宙毁灭! 燕妖妖现在已经分不清这究竟是做梦,还是在做梦。 九方幕牵着她的手,穿过人群,像普通夫妻,成双入对,赏灯赏月赏烟花。 闹市里的的游戏他们赢了很多礼品,因为实在拿不了,就送给了别人。 因此还得了大善人的称号。 燕妖妖如同一位土豪太太第一次上街,做什么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因为身边的男人和身上的珠宝光华太甚,她想低调都难。 他们还买了一只狐狸灯,只因为燕妖妖说了一句“那是一只狐狸吗?好可爱。” 九方幕便买下来送给了她。 燕妖妖的一只手被牵着,另一只手挑着狐狸灯,慢慢也习惯了被九方幕这样握着手,好像这样也挺不错。 她是真的很开心,看着灯里会转动的小狐狸,笑出一串银铃般的声音。 他们还一起吃了糖人。 只因前面有一对夫妇买了,九方幕认为他们也要做一遍别人做过的事情才算完整。 九方幕这种甜不起来的人,根本就不喜欢吃糖,咬了一口便要求燕妖妖不能浪费。 燕妖妖也不爱吃糖“我牙疼。” “我帮你治。” “我.....”你懂不懂什么是约会啊! 你这样是会失去我的啊! 燕妖妖无语,只能把两支糖都吃了。 后来他们上了小船,除了船夫,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船头挂着一只大花灯,灯下有美酒点心。 上船游湖的多是才子佳人,放眼看去,比夜色更美的是男人和女人。 燕妖妖因为身上的珠宝太多,加上九方幕很大只,小船明显下沉。 燕妖妖的膝盖在斗,时不时就看看船沿:“我们还是回去吧,万下沉了我不会游泳。” 沉船?荒妙! “你只管开开心心玩,其他的事情不用你考虑,就算它沉了,我也能把你连船一起捞上来!”九方幕倒了一杯酒递给燕妖妖。 好吧,信你。 燕妖妖盛情难却,只好一口干了。 湖面的风吹在脸上,燕妖妖莫名地放松。 也许是有了酒胆,也不怕沉船。 九方幕给她倒酒,她也不说自己不能喝,而是放心大胆享受现下的时光。 他们从湖面划了一圈回来,燕妖妖已经有些醉了。 她醉酒并不会发疯,只会话越来越少,越来越沉默。 下船的时候,她摇摇晃晃差点栽进湖里。 九方幕一只手拦住她的腰,她才站稳,后知后觉地说了一句谢谢。 “可以回家了吗?”燕妖妖问了句。 回去? 本来还准备了很多环节的九方幕愣了一下。 燕妖妖说:“我有点困了。” 她确实喝多了,眼睛已经迷离,快要睁不开。 “你想清楚了,还有没有什么想和我一起做的事,就一并做了?错过了今夜......” “背我。” 九方幕怀疑自己听错了。 燕妖妖踉踉跄跄上前一步,抬起迷离的双眼望着九方幕,认真道“能不能背我回家?” 她走不动了,感觉走着走着就要躺地上睡着。 九方幕犹豫了一下。 也罢,反正最后一次。 他蹲下来,燕妖妖便爬到了他的背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九方幕背着沉甸甸的燕妖妖,走在热闹的街上。 他虽不知道燕妖妖这几天的感受如何,但他参于其中,却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感觉。 原来为一个女子做这些事,也没有那么无聊,反而很有意思。 “小燕,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就现在说出来,难得我愿意听着。” 九方幕记得没错的话,燕妖妖还想再对他表白一次,却一直没机会,也没那个胆,现在喝了酒,应该能说出口吧。 燕妖妖睁着圆圆的眼睛,嗅着九方幕发丝里的香气。 “你为什么会死?”她悠悠问。 九方幕怔住。 燕妖妖的脑袋蹭着他的头发,又问“别人都求长生不老,为什么你求一死?” 九方幕放慢步伐,这个问题问的好。他还从未听过有人这样问他,一时有些感触“你知道什么是绝望吗?我活着,就是这种感觉。我说不上来自己在绝望什么,但我就是感觉到绝望,不想活着。” 燕妖妖搂紧了他,将脸深埋在他的头发里,迷迷糊糊地说“我也有过绝望和无助,从我母亲把我卖掉的每一刻,但我没有想过死。” 九方幕没有说话。 燕妖妖的手指慢慢抬起来,捂住了九方幕的双眼。 眼前一片漆黑的九方幕突然停下来,只听背上的燕妖妖说“人之所以会绝望,是因为看不见希望和光芒。看不见不是没有,只是会来得晚一些。” 那双小小的手掌忽然从他脸上拿开,黑暗破裂,照进九方幕眼里的是一片繁华盛象。 所见皆是世人的笑颜和美好,人与人之间,似否也不全是罪恶,还有礼善。 燕妖妖说“合欢宗解散时,抚月仙君于几百人之中指了我,天剑宫大战时,灼灼火焰焚烧了凶恶的魔......我当时就在想,活着真好。所以...仙君也等一等,等那迟来的希望,好好活着,嗯?” 第54章 我喜欢你 所谓希望, 究竟值不值得他在人间等? 九方幕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意,索性就沉默。 “过了今夜,我就放你走了。”九方幕避开刚才的话题说着。 燕妖妖听得很清楚, 但却没有预想的开心。 “我召江树来接你。”九方幕平静而从容地开口“既然人间没有喜欢的人, 那就回去好好修炼。” 燕妖妖的脸贴着九方幕的肩膀,两只眼珠缓缓滚动着。 回天剑宫继续修炼…其实也算眼下最好的安排。 但是, 人间不是没有她喜欢的人, 而是她不知道那人喜不喜欢她。 …… 燕妖妖回到千草庄,乖乖地躺在自己的小床上。 虽然九方幕只要了一间房,听起来有点荒妙,但他们真的分床睡觉。 而且中间隔着一面落地屏风,倒也没想象中的难堪。 九方幕在房中发了一封传讯给天剑宫的紫玉,召玉树临风前来带燕妖妖和顾非往回天剑宫。 燕妖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好久,问了一句“他们什么时候来?” 九方幕却有些生气地问“急什么?” 这盼他消失吗?有没有良心? 燕妖妖摸着枕头下的小石人,清澈的眼眸看着屏风那道朦胧的影子, 她柔和道“我不知道仙君究竟要做什么?但我希望仙君无恙。” 九方幕的脸色终于有些缓和“我要去个很远的地方, 以后都不回来了,我要是有什么话,就趁现在说完,我还能听着。” 等她一句表白太累, 弄得他九方幕好像很想听一样。 其实他根本就不在乎,一点儿都不在乎。 九方幕内心一遍一遍强调自己。 奈何燕妖妖默了半天, 就憋出一句“谢谢仙君这么久的关照,愿仙君以后无论在何处, 都能开心快乐。” ....... 也许是她怕他,所以不敢说。 算了,他都知道, 该为她做的也都做了。 他不亏欠她了。 翌日 九方幕找到顾非往辞行。 顾非往最近心情还不错,吃的好,睡的好,没什么烦恼。 就是傻乎乎地对着东方的日出,时不是就捏个诀问一声姬无雨“在吗?” 姬无雨忙里偷闲,也会回一句“在。” 就这样,一天重复几百次,不聊别的,就问一句在吗?她回一句在。 九方幕将姬无雨传来的讯息捏到手里,那一声轻脆又欢喜的‘在’如在指尖炸开。 顾非往落空的手顿了顿,有些不高兴“你来做什么?” “来送你一件礼物。”九方幕看着指尖碎裂的法术淡淡回答。 倒像是来送丧的…… 顾非往疑惑地对着他,那双没有光的眼睛,空洞的有些凄凉。 九方幕又叹了口气,说“上穷碧落图还历历在目,没想到最后剩下的只有你抚月仙君一个。” 顾非往想了想,估计是九方幕又发疯了“你找到毁灭的方法了?” “嗯。”九方幕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这次打算送我什么?”顾非往不悲不喜地问着,这是对九方幕的死有多失望啊。 九方幕两只手放在背后,上前一踱“眼睛。”又激动地解释“封印着九重业火的眼睛。” 本是从容不惊的顾非往突然怔住,空洞的眼眸好像深邃的黑洞,吞噬着一切平静。 九方幕抬起一只手,宽袖摇曳着。 他的两指在顾非往的双眼间轻轻一抹,注入了一道红光:“十二个时辰以后,我的眼睛就会在你的眼里。可能一开始会有些痛苦,你忍一忍就好。届时我会交代紫玉替你护法,你只管安心的在天剑宫闭关七七四十九天,学会控制业火便是。” “你......”顾非往明显感觉到有东西与自己的眼睛定下了契约。 但他没想到九方幕居然把他最强大的业火之瞳送给自己。 他真的,决死赴死了吗? “感激的话就别说了,这东西用的好是好东西,用不好,也会带来无穷的祸患。一会儿紫玉的几个弟子会来,你跟他们回去。” “我不回去。”顾非往现在很凌乱,一时间接受不了九方幕给的这个礼物,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就离开青州城。 “如果你是在等那个木头的话,那我不得不提醒你,她真实的身份是姬无雨,也就是把你藏了几个月的那个男人。”九方幕微微转头,观察着顾非往几乎裂开的神情。 “不可能!”顾非往隐忍着,强辩道。 “她原本是青州傀儡师姬家的长女,因她年少无知,捡了一个白眼狼唐墨云回家,后来唐墨云投靠了魔族,炼了血傀儡攻了青州城。而身为少主的姬无雨殉了城,死后附在了一个木偶上,不巧的是,那木偶乃雄性木本体,累她苦修百年,却炼成了个男人。而我认识她,是一次自杀失败,灵魂破碎在一个小城得她相助。我用灵力供养她,是因为她告诉我,天地间,有一种秘法可以让我这种怪人彻底毁灭,于是有了长达几百年的陪伴。她常年待在天剑宫,见到的人除了我,就是你,日久天长,便对你心生了爱慕之情.......” “够了!”他终是听不下去了。 一想到自己在天剑宫见到的姬无雨,一想到他瞎了眼睛被姬无雨软禁。 顾非往根本接受不了他喜欢上的是个怪物。 男人,女人。 就算她是女人,那也是个怪女人。 九方幕没有再说下去,其实这样总比顾非往拥有了业火之瞳后才知道真相,一怒之下焚死姬无雨强! 他接受不了,那就去闭关吧。 他要是冷静了七七四十九天,能够接受姬无雨,姬无雨也算走运,没被烧死还能得偿所愿。 如果注定要遗憾,那她至少还活着。 * 九方幕回去的时候,发现了魔气的东西在天上乱蹿,而且还是往千草庄的方向。 一想到燕妖妖还在那里,他便急急地追了上去,没来得及交手,也不敢乱放火焚城,就一直追到千草庄,那东西不见了。 九方幕在屋顶走了一遍,正好路过一处深院。 看起来也没什么古怪。 院子南边的墙根有一颗桃树,桃花开得艳丽夺目。 但没想到下面的人,更扎眼球。 九方幕停下来,站在墙上,这个角度非常完美,他可以看清楚下面的一举一动,但下面的人因为这株桃花树很难发现一袭蓝衫的九方幕。 只见他家乖巧美丽的仙婢和一个清贵优雅的男子独处。 花前日下…… 这...还了得? 下去管管,必须管管。 但是九方幕还没想好怎么管,又见燕妖妖掏出个东西...... 原本破碎的三生石被粘得五彩斑斓。 燕妖妖羞答答地埋头将三生石递出去,声音却洪亮如钟“我喜欢你!” 什么? 九方幕脑子一片空白。 再看看下面的人,是啊,燕妖妖和聂莲生!就他们两个人,而且燕妖妖看着聂莲生,聂莲生也看着她。 所以,她对聂莲生说? 说喜欢你这种不知羞耻的话? 九方幕踩在墙上,忍了片刻,那一口恶血终是憋不住。 噗!血汁淋在了灿烂的桃花上,显得更加明艳夺魄。 聂莲生侧了侧耳,他听到九方幕喷血的声音了,也知道九方幕来了。 但是为了掩饰魔族的气息,他不得不接过燕妖妖递来的三生石。 其实这就是开启时光锁的石心啊。 所以他说,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燕妖妖见他不说话,心中没底,她抬起头,红着脸“我知道我现在还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燕燕这么好,怎么会不喜欢呢?”聂莲生抬起一只手,盖住了燕妖妖的脑袋。 他的手指很温柔,温柔的像水淌过发丝。 燕妖妖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这个摸她脑袋的男人。 他笑着,像极了圣洁的莲。 “所以...你也喜欢我的,对吗?”燕妖妖不太确定。 她的直觉是最准的。 虽然聂莲生说也喜欢她,但她总觉得不是真的。 他的喜欢不像她的喜欢,那么清楚明白。 她喜欢天剑宫为她挡刀子的聂莲生,喜欢把肉丢她碗里的聂莲生,喜欢把外衫脱下来系在她腰间的聂莲生,喜欢火球落下来拦在她前面的聂莲生。 因为,她知道了被人关心和照顾是什么样子,努力去理解,那应该是爱吧! 可是聂莲生说她那么好,怎么能不喜欢? 她想了想,自己哪里好?她为聂莲生做过什么事? 好像并没有什么能让聂莲生记在脑海里的事。 那他的喜欢,多少有点敷衍。 果然,他犹豫了一下,才回答“当然。” 只是当然,并非喜欢。 理智告诉燕妖妖,此时选择聂莲生还不如选择天剑宫好好修炼。 站在墙上的九方幕,气得脸都绿了。 居然喜欢聂莲生! 他看的那个狗屁浪漫攻略简直就是个笑话! “摘星君,你站这么高是接应弟子吗?”江树从天上御剑飞来。声音非常的大,院子里的两个人都听到了。 燕妖妖回头看去,只见桃花丛中那一抹蓝色清贵的身形。 九方幕恨不得把墙炸了! 江树飞下来时,又看到了燕妖妖,激动的没停稳。 轰!直接卡在了桃树上,震落了一片繁花。 除了聂莲生,其他人表示很尴尬。 燕妖妖:完了,九方幕肯定听见她说的话了,啊!丢脸丢到主子面前了。 九方幕:她肯定知道我偷听了,我该怎么证明自己没有自作多情? 江树:我不要面子啊?卡树上!! 第55章 无人渡他……她渡…… 番外 —— 那是晚秋了。 西荒之地有座慈悲城。 但那里的人却从不怜悯苍生。 聂莲生那时还不叫聂莲生, 叫什么名字他也记不清楚,在那里,名字并不值钱, 没有人会喊你的名字。 但他有个编号, 三千零七! 在慈悲城的每一个人,必须从三岁开始学握剑, 靠服用丹药提升灵力。 七八岁的时候就被丢进围猎魔族的猎场当饵, 能够活下来的人会被送进慈悲殿进行深造五年,然后赐予编号。 外面的人并不知道这里多残酷,总是以为这里字如其意,人人慈悲仁善,就不断将孤儿送进这座城。 进来的每一个人,他们不是被杀,就是杀人的怪物。 聂莲生杀人不挑剔,只要是喘气的他都杀。 但他没想到, 迷迷糊糊闯入他全套的小道姑娘会是一个例外。 他喜欢这种被压制的感觉。 于是他陪着小道姑去找已经被他杀掉的师兄。 一路上, 她们锄强扶弱,斩妖除魔,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每天听上一遍“守护天下苍生,是我的荣幸。” 他差点怀疑, 自己也很荣幸。 如此压制,却并不能让他脱胎换骨, 他体内的药瘾一犯就必须见血,可那天他们所到地是一座雪山, 翻过一座雪山是另一座雪山。 他舍不得杀了眼前的小姑娘,只能狠心在自己手臂上划了道口子,让血流出来, 见血续命。 流了一路的血,他的脸色越发苍白。 膝盖再无力气。 最终跪倒在地雪地里,视线很模糊,隐约可见一个小小的身形向他扑过来,说了什么话,他也听不清楚。 只知道,冰雪太冷。 他陷入了儿时最可怕的梦魇,比冰雪更冷的是划过血液的利刃。 再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伏在一个单薄的背上,他的脚尖一直划着地上的雪。 这是...被人托着,其实更像是拖..... 小道姑娘的力气大的惊人。 他划伤的手臂也被包扎过来了,一时间,他不知道说点什么。 索性不作声,扒在小姑道的背上,不管是托也好,拖也罢,反正这样还挺舒服的,不冷,也不累。 耳边是酥酥的蹋雪声,还有小道姑的喘息声。 “第一次。”他忍不住开了口。 小道姑喘着气儿问“什么?” “有人背着。”他心情不错。 小道姑的表情他看不见,但她的声音却甜腻的让人欢心“我也是第一次背人。” 因为他太虚弱,接下来的日子都是小道姑在照顾,遇到妖魔也是她一人诛杀。 他坐在一旁,悠闲地喝着水,看着那个身姿飘逸的小姑娘,出剑之招,天花乱坠,好不复杂灵动。 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能打的道姑,就这样的资质,在道门里应该也是个元君吧。 他想了想,大概是她脑子不够聪明,天真的跟个孩子。 不,她连慈悲城的三岁小孩都不如。 倒也合情合理。 * 三个月。 他们在一起整整三个月。 他金盆洗手了三个月。 小道姑的师兄还没找到。 她便带着聂莲生回到她的师门,她所属门派叫做清野。 是个只有一个洞府的小门派,进去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 聂莲生忍不住问了句“你们清野派有多少人?” 小道姑一边收拾洞中摆放凌乱的剑回答“加上我刚好十个人。” ..... 所以全军覆没! 聂莲生一时无言,只是看着忙碌的小道姑。 她说“虽然我们清野派的人少,但我师父和师兄都是特别好的人。那时所有的门派都拒绝了我,只有师父和师兄接收我,还放了一夜的烟花庆祝我成为清野派弟子呢。” 那可不。 就小姑道这修为,在清野派当个掌门都不为过,可不要放一夜的烟花庆贺! 那一天。 清野派来了一群慈悲殿的人。 聂莲生将他们全部杀了。 他杀人的手法十分凶残,小道姑根本没有看到他出招,他只见他翻手覆手间,遍地莲花,生生蚕食了站在地上的每一个人,只留下红色的莲花一朵更比一朵多妖艳。 小道姑问“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聂莲生拢了拢衣袖,冷漠地看着地上渐渐没入土壤的莲花“恐怕你师兄和你师父的失踪跟这些人有关。” 自那天起,小道姑便去追查那些人的身份。 聂莲生便将导火索一点一点地引向慈悲城。 而慈悲城不愿放过的,是聂莲生这个与魔族勾结编号三千零七。 其实,聂莲生有了害怕的东西,但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害怕小道姑! 难得有个人信他是个好人。 难得有个人肯陪着他翻过一座又一座雪山。 只要把一切都嫁祸给慈悲城,他是不是就可以做个干干净净的人? 他是这样想的,但事与愿违。 魔族的大小姐找到了他。 他与这位大小姐渊源颇深,要从他第一次被扔进围时猎说起。 七岁那年,他本来就该死在猎场的。 猎场内,同伴死的死,离开的离开,只有他趴在血泊里动弹不得。 血雾里走来一个女人,一袭红衣,妖艳魅惑。 他伸出手拽住了红衣女人的裙角,用尽全部的力气才能发出低微的嘶声“带.我.走。” 红衣女子低头看了他一眼,便用脚踢开年仅七岁的聂莲生,使他翻了一个身,仰躺在血泊里。 小小稚嫩的脸上全是血污,但难掩他周正的五官,长大后,定是个美男子。 女子看着他“我救你的命,你要拿什么回报我?” 聂莲生那时候也想不到什么能回报救命之恩,只是望着女人。 女人抿唇一笑“效命如何?” 他眨了眨眼睛,表示同意。 那种情况,他和死亡只隔着一口气,能够继续活着,什么代价都可以。 后来他才知道,救他的人是魔族的大小姐,他需要效命的人。 而他的命与魔族大小姐是附庸关系,如果大小姐死了,他也会死,而他死了,大小姐最多是折损一些修为。 虽不公平,但能偷得人间几十年,又觉得值得。 说他与魔族勾结也不是诬陷,他确实是与之勾结。 他既要保护魔族大小姐,又要在慈悲城保住自己,于凶险之境忙碌了一百多年。 对他来说,小道姑给了他一段平静的日子。 是一生难忘的。 大小姐坐在一顶红轿内,四周是提着花篮的侍女护卫。 聂莲生隔着红色的纱缦看不清她的脸,只知道她手里抱着一只小奶狗,温柔地撸着毛发。 他不失恭敬地拱了拱手“大小姐。” “听闻你结识了一个道门姑娘,几个月来与她形影不离,莫不是动了凡心想做个人了?” 聂莲生小心回答“不是。” 大小姐叹了口气,道“我的天劫快到了,是九重业火!” 聂莲生的手指微颤。 魔族所历的劫都十分凶邪,这九重业火,几乎没有什么魔修能够渡过。 “如果我的道身毁了,务必保护我的灵珠。只要灵珠在,我便还能回来,你也可以继续活着!” ...... 人想要活着没有错。 聂莲生从来不觉得自己不折手段地活着有什么错。 九重业火来的那天,大小姐的道身果然毁灭了。 他握着灵珠,狼狈地回头,就看见小道姑站在不远处,愣愣地看着他。 她的身后还有快要追上来的慈悲城杀手。 她的剑上有血珠滴落,应该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小道姑认真又冷静地问“你真的与魔族勾结?” 聂莲生握着灵珠没有作声。 他知道接下来还有九重业火要下来,大小姐道身已毁,但灵珠还在,所以他需抗两次天劫。 眼下只想找个地方去避劫。 他调头就走。 小道姑娘突然飞过来,带血的剑扫过,停在了他的脖子上,急道“他们说你是慈悲城的三千零七,是与不是?” 聂莲生深吸了一口气,抓住小道姑的剑,掌心的血流淌而下。 “是,我就是慈悲城连个名字都没有的杀手,我三岁学会握剑,七岁便在猎场死过一回,靠着魔族大小姐才能活下来。我怕死,所以在我这里死的一定是别人!” 聂莲生捏碎了小道姑的剑,将碎屑一抛,将身后追上来的人全部射杀。 “别跟我!”聂莲生警告小道姑,便决绝离去。 后来...... 第二道九重业火扑下来,焚烧了慈悲城的最中心。 他利用慈悲殿的法阵避过一劫,但也虚弱至极。 恐怕第二道落下来,他和灵珠都会毁灭。 他已经找不到能够再避一劫的地方了。 这时,城主和大批城卫赶来,聂莲生颤颤巍巍地立在残垣断壁间。 城主大喊“结阵。” 破碎的阵法在城卫的排列下又修复了。 聂莲生无力再战,况且还有第三道业火要烧下来,他逃不掉,也扛不住。 他选择了逃,却没想到刚转身就被一个八岁的孩子举起一把施了禁锢灵力的刀,狠狠地戳进了胸口。 他当然也将那孩子杀了。 聂莲生最怕死,所以死的一定得是对方。 这是他没错。 他踉跄倒退。 穷途末路的聂莲生看看天,应该快了。 他瘫坐在地,嘴角挂着一丝血,脆弱的让人不忍。 他癫狂大笑“今日,你们这些假慈悲的仙人都要为我殉葬!” 城主闻言,脸色苍白。 这九重业火不是寻常火,几千年都不曾遇上一回。而这接连三道落在慈悲城,若不将其封印,便会一直烧,烧到慈悲城生灵涂炭为止。 而封印九重业火需要用人的身体为容器,却没有几个凡人能够承受得住。 慈悲城陷入一片混乱,抓小孩的,逃命的,救火的,魔修前来营救大小姐的。 小道姑所看到的是慈悲城的残忍,他们抓住小孩,便施以封印术将九重业火引入体内。 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孩子承受不住,而在她眼前烧成了灰烬,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突然体会到聂莲生的绝望,想要活下去的拼死挣扎。 在这里长大的孩子多为不幸的。 他们没有选择。只能接受迫害! 她捡起地上的剑,握在掌心。 将眼前一切邪恶斩尽! 手中的剑滑落出一滴滴血珠,像空山幽谷之音,穿破虚空,直抵灵魂。 她的发丝也是血和汗水。 无穷的力量,是因为心中的信仰。 她的信仰是天下苍生平等,是太平盛世无垢! 剑下倒下的人皆丑恶奸邪,她斩妖除魔从不心软。 最后,她拖着血剑跌跌撞撞来到那个人的面前。 那个人一袭红衣,衣角生出朵朵莲花。 他看起来很虚弱,胸口插着一把刀子禁锢了灵力。 形容狼狈又不失俊朗。 她一点一点地往他的脸上看。 他连名字都没有,他只是想活着,他从小学到的都是伤害别人,便不晓得世上也有仁善。 无人渡他,他才一直沉沦。 只听他虚弱地问“你.....不怕死么?” 他怕极了死。 但她不怕。 有多少太平是仙人圣士用死换来的,它倒也不可怕,只是让人学会了珍惜。 “师傅说,心中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就会所向披靡!”她笑着。用手背抹了抹额头的汗,却擦了一手的血在脸颊上,她蹲下来,哽咽道“我想守护你...就什么都不怕。” “守护...我?”他喃喃地说着。 怀疑又期待这句话的真实性。 是个可怜人。 “不顾你叫什么名字,什么身份,什么编号,你都是苍生之一,值得我守护。” 这样的话真可笑! 她...真是个天真又傻气的小姑娘。 聂莲生垂下眼。 心口的刀扎进去了,才明白那里装了东西。 那东西很飘渺,摸不到但却真的存在。 ‘心中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就会所向披靡’他竟然体会到了。 “你走吧。”他说着,便将酝酿好的情绪都展到脸上。他抬起头看着小道姑,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傻子,你的师兄们都被我杀死在那天的雨林里,尸体就在后院。” 小道姑的表情果然精彩,震惊!悲愤!绝望! “你不动手,是想与我一起殉葬在这火海里?你不会是爱上我这个仇人了吧?呵...那你师兄们一定死不瞑目。”他挑衅道。 小道姑握着剑在地上摇颤,世上怎有这么坏的人! 还坏的明明白白。 “为什么?”她的红着眼眶问。 聂莲生闭上眼睛,不言语。 没有人问过他杀人为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心里却十分急躁:她怎么还不走? 要怎样,才能让她离自己远远的? 一想到小道姑要和自己一起死了,他突然更怕了。 他睁开眼睛,握住怀里的那颗灵珠。 他真的舍不得死! 他喜欢呼吸天地的每一丝空气。 可是…… 小道姑很好。 她那么傻。还那么年轻,应该更想呼吸天地的每一丝空气! 看天地山河的每一种颜色。 既然注定要死,那就让他死。 换小道姑活着。 聂莲生突然释然,选择了放弃灵珠,将它狠狠地扔出去。 珠子保不住的话,他会死! 九重业火落下来。 慈悲城笼罩在一片红色的火焰里。 聂莲生将小道姑紧紧地搂着,小心护在怀里,他哽咽道“若有来生,我也想做个好人,陪你一起守护天下苍生。” 小道姑的眼泪落下。 她吸吸鼻子,身体却一点一点羽化。 苦涩地开口“你才是傻子!” 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 聂莲生感受到怀里的人在消失,他突然退开,看着怀里小道姑急喊“丫头!丫头” “......为什么会这样?”他破声质问。 渐渐消失的小道姑苦笑“因为,我才是来人间渡劫的魔族大小姐......” 第56章 带一个心上人回来 千草庄 冷冷寂寂的屋子内, 聂莲生突然睁开眼睛。 手里的双魇伞忽然掉在地上。 他淡淡地望了眼。 竟然坐在这里做了一场梦。 屋里乱飞的魔气化作漆黑的乌鸦,它们说着人话,嘈杂又尖利“不能放她走!” “她是大小姐的祭品。” “抓回来。” ...... 聂莲生不徐不慢地捡起脚边的扇子, 拉开扇面是一面美人, 那美人栩栩如生,每一缕发丝都在画里面盈盈飘动。 盘旋在空中的魔气都是来迎接大小姐归来的。 至于他们口中的“她” 自然是燕妖妖。 燕妖妖的身体里有大小姐的灵珠, 是唯一一个可以自主容纳灵珠的人。 大小姐若要回来, 就必须在这个世上有一具不排斥灵珠的肉身,而燕妖妖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是燕妖妖已经决定随玉树临风回天剑宫。 她走的急,就是今天。 九方幕也去送她了。 只有聂莲生把自己关在这个房间想了很久。 小道姑在他眼前消失的画面如在昨日,耳边响起的是她最后的柔和“你别怕,那同生共死术是我侍女骗你的。” 从始自终就没有大小姐死他也会死的事情。 而他一直以为的大小姐,也不过是小道姑的侍女,为小道姑应劫不得不假扮她的身份,带着灵珠应了第一道九重业火。 他们之间的纠葛用一言两语也道不清楚。 知道她是来人间历劫的小魔女, 路过时看见猎场的他。 知道她想修功德抵天劫, 救了他的命。 知道她是来自仙门的小道姑,误入了他的猎场。 她说“你是个好人,自然也是我心中的天下苍生。今夜,我便在这里守你一晚, 就当报你借我躲雨之情。” 左右不过,都是她。 ...... 小魔女, 小道姑。 亦魔,亦仙。 亦恶, 亦善。 聂莲生翻转双魇扇,一面鬼魅撞入眼底,他冷漠地盯着画中的东西。 执念才是心底最疯狂的魔! * 燕妖妖已经收拾好东西, 在城门前等着程玉魏风,他们前去接应顾非往,接到了就在这里会合。 九方幕这个时候,自然是去拦截听到消息赶来送行的姬无雨。 此时此刻,实在不宜见顾非往。 姬无雨与九方幕在无人空巷交手了几招,显然是败了。 她狼狈地跪在地上,手上的剑已经插在地里弯了。 九方幕收起星落剑,看着愤愤的姬无雨说“你过去送死,感动的到底是他还是你自己?” “你凭什么要替我作主?”姬无雨拔出土里变形的剑,狠狠劈向九方幕。 九方幕面前自成结界,看着狰狞狂怒的姬无雨,叹了口气“我不替你作主,你要怎么告诉他?亲口承认?赌他会不会计较?” 抵在结界外面的姬无雨红了眼眶。 “与你无关!”姬无雨恨极了九方幕。只顾着将力量扩展到极限。 “你口口声声说要复仇,现在却像个不讲道的孩子跟我闹脾气!”九方幕幻化出一根藤条缠住了姬无雨的身体“好好冷静,看看是命重要,还是你的一厢情愿重要!” 九方幕周身的结界消失,姬无雨也被束缚的动弹不得。 绝望的双眼落下两行清泪。 无可奈何地看着离开的九方幕。 “他还没有看过我的样子,你这样做....就不公平!”姬无雨哽咽地说, 九方幕闻言一顿,他回头看了一眼伤情的姬无雨“美貌皮相都过肤浅,他若真的喜欢你,区区四十九天还能把你忘干净?” 话虽如此。 但九方幕却为今日之事,愧疚了一生。 城门日渐西斜。 燕妖妖没想到聂莲生会来留她。 当着江树和凤临的面前直接说“燕燕,我想清楚了。”他一步一步靠近,一字一顿说着“我喜欢你,愿娶你为妻,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燕妖妖抱着自己的包袱不知所措,听到这种话她没有脸红,而是慌乱地看看左边的江树和右边的凤临,二人的脸色都绿了,气鼓鼓的,好像要找聂莲生决战。 “留下来,好吗?”聂莲生脉脉含情,海誓山盟,是极具攻击力的表白。 燕妖妖根本招架不住这目光和声音。 怀里的包袱差点就掉下去,还好她眼疾手快又抓住了。 但是离自己只有一步距离的聂莲生过份好看。 她有些恍惚。 “我带你回陈国聂家。”他一步一步引诱着单纯无知的燕妖妖。 “我......”她现在很乱。 这世上真的有如愿以偿么? “聂莲生,别蛊惑燕燕,她现在无心儿女情长,只想回天剑宫好生修炼。”江树一只手拦在二人中间。 凤临紧接着将燕妖妖往身后一拽,与江树并肩而立,看架势,好像真的要拔剑决斗。 燕妖妖看着剑拔弩张的三个人。 抿了抿唇,才开口“你可不可以回答我三个问题。” 江树和凤临眼看就要失守,慢慢转头看着燕妖妖。 他们的燕燕啊,其实有点喜欢聂莲生,怎么办? 聂莲生当然愿意回答她的问题“一百个都可以。” 燕妖妖酝酿了一下,道“我在你眼中是什么样的?” 聂莲生毫不犹豫地回答“善良坚韧,乐观乖巧,也很勇敢!” 燕妖妖嘴角忍不住勾起,回答的还算好听。 “好,第二个问题,你愿意为所爱之人牺牲到什么程度?” 虽然有些离谱..... 但燕妖妖在九方幕房里捡到一本书,书里就是这么教女子找夫婿时要问一些问题衡量他值不值得托付终身。 她没什么经验,只能现学现用。 聂莲生怔了一下。 所爱之人..... 他想到谁没人知道。 但他眼底的伤情却一抹即逝,他说“命。” 所以他会为了所爱之人,连命都不要? 那一定是很爱了。 燕妖妖沾沾自喜,越来越得意“如果有一天我在这个世上突然消失不见,你会为我难过多久?” 这时的聂莲生抿住了唇,没有那么快回答。 讽刺的是,她明天就会从这个世上消失。 难过么? 他肯定不难过,没有什么比得上小道姑能够回来更快乐的事了。 “大概会天涯海角,世界尽头把你找回来。” 其实他要说的,也不过是对小道姑说的话。 他用了千千万万年,天涯海角,时光缝隙找她。 这大抵就是答案。 燕妖妖满意地笑起来。 “别人都会说随你而去,只有你是把人找回来,我喜欢这种结局。” 所以 九方幕赶来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江树和凤临交代了一切。 九方幕默了默。 冷不丁地说了句“瞎了眼睛的东西。” 几个人站在那儿无话,顾非往就更别说,自从知道自己被骗了以后,整个人都抑郁沉默。 九方幕看着这群人“江树留下,其他人护送掌门回天剑宫。” 江树留在城中的用意,是等九方幕去把聂莲生的皮撕下来,燕妖妖无路可走自然就会回天剑宫。 千草庄平平静静,盘旋的魔气早已收敛在聂莲生的两袖之下。 他坐在厅中,把玩着扇子。 九方幕迈进来,一阵冷风灌入大厅,掀起冰纱轻轻荡漾。 聂莲生侧过脸,盯着冷若冰霜的男人。 嘴角轻轻扬起“摘星君好大的杀气。” 九方幕一步一步靠近“以往是我眼拙,没看出你的真身,也难为你装了这么久的桀骜子弟,名门少主。” 聂莲生手中的扇子有一搭没有搭地敲打着茶几,笑得温和优雅,白袍一寸寸鲜红起来,丝线间绽放出朵朵莲花。 他是那般繁华富丽的美人,妖异又高贵。 “我就说,第一次见到摘星君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但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您。直到那场熟悉的九重业火笼罩了整个天剑宫,我才恍然大悟,很久很久以前的慈悲城,您亲自将那片火海封印于瞳孔之中,何等英通强大?令人敬畏!” “你是慈悲城的邪灵?”九方幕微微惊讶。 虽然他知道聂莲生是个跳出五行的魅,但没想到他竟然知道九重业火的来历,那可是很久很久的事情了。 原来这世上,还有与他活得一样久远的人? “您说呢?”聂莲生站起来,从容地看着九方幕“恩公!” 恩公? 九方幕茫然地看着聂莲生。 怎么就成了恩公?他做了什么连他自己都不记得的好事? “当年若非您及时出现,我应该不能站在这里与您说话。”聂莲生句句不离您,阴阳怪气又非常能魅惑人。 说起来,他也是最近通过双魇扇,在断断续续的梦里才记起久远的事。 想起他的小道姑娘羽化,他拼死扑向那颗灵力,血淋淋的手掌握住它,紧紧地贴在怀里,怀着同生共死的决心。 第三道九重业火来得那样愤怒,只是一瞬间,他的身化作灰烬,只有一具白骨握着灵珠卷缩在凄美浓烈的火焰里,仅仅靠着灵珠让他魂魄不散,白骨不毁。 要不是九方幕恰好经过,将慈悲城的火海都封印在自己眼底,灵珠也会在片刻间破碎。 灵珠未毁,聂莲生也靠着顽强的执念,从一具白骨骷髅化作了魅,就在那一瞬间,跳脱五行,免生死轮回。 九方幕那时候也只想死。 封印了九重业火就离开了,并没有注意到烈火里的白骨骷髅。 就算是今日,他也不想知道聂莲生是谁。 “你为什么要开启时光锁?”九方幕问。 “带一个心上人回来。” “心上人?那燕妖妖算什么?”九方幕也不想知道他的心上人是谁。但是以爱之名拐走燕妖妖,他就非常生气。 聂莲生没有作答。 反正燕妖妖就是个棋子。 “东西和人。”九方幕不耐烦,伸出手索要。 “我的心上人,我要亲自带回来。”聂莲生态度坚持。 “你认为,你在跟你商量?”九方幕掏出星落剑。 燕妖妖突然从门外走了进来,连忙跑上前“仙君。” “仙君息怒。”燕妖妖慢慢靠近他。 九方幕深吸了一口气。 趁九方幕的火气没有涨起来就捏着他的衣角,乖乖地说“我长这么大,就遇到这一个我喜欢的,喜欢我的,关心我的,照顾我的,成全我,好么?” 九方幕听到这句话直接火了,他垂视着身侧的女子,质问“我对不够好,不关心你,没照顾你?” 差点就蹦出一句,我不招你喜欢? 燕妖妖被他这三问问得有点慌。 “仙君很好,但......” “够了。”九方幕打断燕妖妖的话。 聂莲生从容优雅地看着对峙的两人。 九方幕从衣袖里拿出一支小小的红伞“你这么喜欢他,那你好好睁大你的眼睛看看。” 话音一落,他便将招魂伞递向前方问聂莲生“伞和人,你只能选一样。” 聂莲生看着燕妖妖:“我要......” 话还没有说完,燕妖妖突然抢走了伞,一个旋身退到聂莲身的身后,将忽然变大的伞斜搭在肩上,招魂伞下,容颜尽褪,化作曹晚君的模样。 九方幕愣了一下。 生前第一次栽倒在这种拙劣的演技下。 聂莲生突然笑起来:“小孩子才做选择题。” 九方幕看着对面的曹晚君,实在佩服“这次又是靠什么活着?” 曹晚君转着伞柄,咯咯地笑起来“木偶。” 果然是打不死的曹晚君。 想来那幽魂一直被聂莲生收养着,又托唐墨魂制出傀儡偶。 难怪聂莲生拿到两样圣器后如此淡定从容,原来他就没想过要硬抢招魂伞。 好计策。 佩服。 糟糕的是他现在连九重业火也没有,放两把幽火又烧不死这两个人。 只能一招一招地杀出去了。 但是那之前,还要弄清楚燕妖妖的下落。 “燕妖妖在哪里?” 聂莲生看了一眼曹晚君,她心神令会,便扬了扬手,一把纸钱纷纷落下,中间站着一个身着魔族圣装的少女。 九方幕定睛一看,虽然妆容浓了些,但还是能够认出那人就是燕妖妖。 她一动不动如木偶。 应该是被下了什么咒,现在没有意识。 “什么意思?”九方幕看不懂。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聂莲生得意地走到燕妖妖身边,轻轻地摘落她肩膀上的一张纸币,指尖轻轻地抚过燕妖妖的脸颊,深情地说着“小小,让你久等了。” 第57章 . 艳莲杀 我是真的喜欢你…… 九方幕终于明白聂莲生想要什么。 这是逆天改命之术。 “恩公, 谢你成全。”聂莲生转过脸,对着九方幕微微一笑。 九方幕的星落剑对着他的脸扬起。 玄力撞击之下,屋内一片狼藉, 唯有他们四个人安然无恙。 天上的月亮被一点点蚕食, 黑夜变得更压抑。 最后什么也看不见。 屋内的烛火也已熄灭,只有星星点点的剑光在地上闪烁。 曹晚君抬起刚刚挡了星落剑的招魂伞, 清冷的眉眼透着一丝妖异。 “别急, 你很快也是我的折离了。” 话音一落,院外轰然落下一束天光。 照得屋内一片明亮。 聂莲生欣喜若狂,紧紧地牵住了燕妖妖的指尖“出现了,它出现了。” 千年难得一现的时光锁出现了。 曹晚君说“你们尽管去做自己的事,这里阻碍由我守着。” 聂莲生果然牵着没有意识的燕妖妖走了出去,那一身黑色绣着红色彼岸花的魔族华服穿在她的身上,却有一种别样的气质。 九方幕上前一步,那曹晚君说一不二, 果然用招魂伞设了一道万鬼手的墙挡住了他的去路。 九方幕的星落剑将墙上的手一剑劈断, 掉了一地会滚弹的手掌,密集又恶心。 屏障破碎,幻术消失。 曹晚君并不慌张,这只是一个开始, 输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知道,你的眼睛送给了抚月仙君, 即使你现在能够看见,但却无法分辨招魂伞的幻术, 比如这......”曹晚君扛着红伞一步一步在九方幕前方走动,只见红色伞面有几缕红烟升起,化作一个个红衣九方幕, 他们形态各异,手中都有一柄星落剑。 “我收集了很多像你的魂魄,但这里面肯定有一个是你。”曹晚君举着伞端端地立在一群红衣男子身后。 “想出去吗?”曹晚君歪头一笑“那就是杀光这些像你的东西。” 九方幕透过这些自己的影子看向院外。 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他还需要在这个世上活上多少年? 一想到燕妖妖还不清醒,可能永远不会清醒。 他又在想,是出去毁了这个阵法,还是不管不顾,自私地离开。 “等聂莲生抓到折离的魂魄,你就从这个世上消失,所以有的无情、冷漠、伤害都不会再发生了。”曹晚君看着外面的天光,笑起来时,轻盈盈的声音如春风拂过耳际。 她手中的伞轻轻飞脱掌心,向着那一束天光而去。 大阵即将开启。 时光会错乱,所有的遗憾都能得到弥补。 九方幕握着手中的剑。 只要他举起剑,对面的那些红衣影子也会举起剑,他所用的灵力有多强,对方的灵力便有多强。 这是复制术。 就像自己对着一面破碎成无数片的镜子打斗,最后战损只有他自己。 果然是个欺负眼神不好的幻术。 九方幕什么都不好,但他活得够久,应对手段也很多。 这种幻术虽然不好分辨,但不代表没有第二种破解术。 比如,他举起的星落剑对着自己,手掌松开。 星落剑便从半空飞下,直直地穿透他的胸膛。 九方幕他不会感觉到痛, 但对面的影子却在这一瞬间,全部自尽,化作白骨骷髅又一寸寸粉碎在地上。 只有一个属于他的魂魄还立在对面,与他相安无事。 九方幕从胸口拔出星落剑,干脆利落地对着对面的那个魂魄一劈。 曹晚君一怔。 要不是唐墨云突然赶来,震惊的曹晚君肯定死了。 九方幕的星落剑刺空。 唐墨云和曹晚君联手,九方幕刚才用剑捅了自己,暂时没有胜算,只不过是耗费自己的时间。 而这个时候,姬无雨也出现在这里,她看着这一切却没有出手阻止的打算。 目光冰冷地看着屋内的九方幕。 她并不想出手帮他脱困。 脱困让他了无牵挂的死?那可是便宜了他了。 他不是讨厌活着吗?那就让他活着。 如今三样圣器已经飞入天光之中,时光锁已经打开。那束光变成了七种不同颜色,但表着人的喜、怒、忧、思、悲、恐、惊。 九方幕被困在里面出不来,而聂莲生已经跌入光中,周身飘散着莲花花瓣,他很痛苦,甚至被凌厉的光划破肌肤,飞出血珠。 伤口愈合的很快,也只有他这样的身份才能通过时光锁秘境回去想要的地方。 姬无雨趁唐墨云在拦九方幕,义无反顾地纵身跌入光中。 她必要回去改变结局,重新开始。 九方幕看到这两个人烦恨之极。 欺负他现在眼睛不好,又重伤在身。 但这个时候必须阻止这一切。 不如,带着他们一起进到里面,让他们给自己陪葬。 虽说有点嫌弃。 也罢,这种垃圾丢在这个世上也不安全。 若说刚才跟他们这样纠缠,是想阻止聂莲生,倒不如说是他还舍不得离开。 那么现在,他会心甘情愿地离去。 “愚蠢的人类和木头!”九方幕停下来。 当年能将九重业火都封印在自己眼里的人,他可能还有更可怕的力量不轻易示人。 譬如...... 九方幕身体里还囚禁着的妖魔,他放了它,唐墨云和曹晚君就像脚板下的小蚂蚁,简直不堪一击。 九方幕从容地走到燕妖妖的面前。 燕妖妖目光空洞,这样的对视变得一厢情愿。 “你体会到我的绝望吗?我就是一个身体里藏着无限恐怖的怪物。”九方幕盯着燕妖妖这身黑衣,又说“这颜色有点丑。” 口嫌体直,一直是他。 说着,九方幕就将自己的外衫解下,温柔地披在了燕妖妖的身上,又将她头上插着的骷髅珠花拔下扔掉。便将自己头上的白玉簪子别在她发髻中。 “尸体就不劳你收了,但你要永远记住我。”看到他的东西就会想起他对她的好。 九方幕转身看着这一切。 便将四下的妖魔和曹唐二人都带进了时光中。 院子里一片寂静。 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 圆月又出现在天上,冷冷清辉洒在地上,像是镀了一层霜。 站在原地的燕妖妖睁开眼睛 她身上的青色外衫从肩膀上滑落在地,才注意到那是九方幕的衣服。 燕妖妖四处寻找人影,这院子里只有她再无他人。 她慢吞吞走进屋里,点起烛火,随着烛光照亮的地方是一片不堪入目的狼藉。 燕妖妖疲惫地立起一张椅子,瘫坐在上面。 虽然她意识不清,但靠着体内的珠子,她听得见他们的对话。 原来,聂莲生有喜欢的人。 而她不过是一具可以利用的壳子。 九方幕的绝望她也感觉到了。 所以他走的时候,其实很开心。 这世上的一切,真真假假,实难分辨。 连感情也可以演戏。 外面的天快亮了 燕妖妖望着黎明的光。 黑暗终于要退去了。 可怕的聂莲生却遍体鳞伤地回来了。 也对,他是魅,他当然可以安然无恙地回来。 聂莲生停在倾翻的桌椅对面,黎明的光和烛光交缠在一起,她们的面容都很清晰柔和。 “小小......” 聂莲生发现燕妖妖头上的簪子是九方幕的。 他也不确定回来的是不是自己要等的人。 小小二字,甚是动听。 燕妖妖忽然那些模糊的记忆。 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曾有一个小道姑和一个少年的样子。 少年总是左右不离一句“小道姑。” 听起来真的很不礼貌。 小道姑说“我有名字。” 少年挑了挑眉“什么名字。” “小小。” 他打量了她一眼,突然扬起唇角“的确。” 人如其名,小小一只。 燕妖妖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故事。 但她可以确定,自己现在很虚弱,好像要消失在这世间。 “我叫...燕妖妖。”她用了极大的力气才能吐出这无力的一声。 聂莲生的脸色一瞬间变了。 他踢开面前的桌几,俯身抓住椅子上的燕妖妖,那神情就像一个会吃人的妖魔,对她大吼“为什么是你?为什么!” 燕妖妖毫无反抗之力,只是看着眼前这个人。 将她脑中所有的美好瞬间撕裂毁坏。 她的少年,终是破碎了。 “一定是小小不喜欢你的身体,一定是这样!”他疯了!疯狂之下,将手插入燕妖妖的腹腔,活生生地取了灵珠。 燕妖妖看着他血淋淋的手托着一颗珠子。 剧烈的痛让她麻木。 聂莲生不再像往日那样优雅冷静。 他理智全失,对着一颗血珠,喃喃地说“小小,我这就去给你找合适的身体。” 看着聂莲生转头去祸害无辜的人,燕妖妖含着那口恶血呕出来,她笑着说“你有没有想过,我和她其实就是一个人。” 聂莲生突然驻足。 燕妖妖见他回头,一时被自己蒙住,又说“你一心一意的人,明明就在你眼前,你却认不出来。” 聂莲生不说话,握着珠子垂落在衣袖中,一步步向她走来。 燕妖妖说“你,慈悲城,三千零七......” 聂莲生停在她面前。 “你靠近些,我......”她确实没有力气。 聂莲生半信半疑地俯身,将耳朵凑到她嘴边。 他以为,这样的燕妖妖也做不出别的事情。故而放下所有的防备。 燕妖妖看着靠近的人,他身上的味道最是清香迷人。 味道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却能勾起人的记忆,无论它埋藏的有多深! 绯红的双眼中含泪,一只手慢慢扶到头上的发簪上,上面还有九方幕淡淡的灵力。 她哽咽道:“聂莲生,我曾经是真的...真的喜欢过你!” 嗞! 玉簪从侧面插入聂莲生的脖颈中。 鲜血一柱一柱地往外喷洒。 燕妖妖抚着簪子的手猛地松开。 聂莲生也在那一瞬间扼住燕妖妖的喉咙。他一字一句地对着脸色惨白的燕妖妖说“我是真的,想要你死!” 燕妖妖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她看着聂莲生的脸,还有他喷血的脖子。 眼泪糊了眼,终是什么都看不见。 她离开的那一瞬间,聂莲生手里的灵力也破了。 他慌乱地松了手,再看掌心的粉末,难以置信地看着椅子上的女子。 “不可能。” 不可能,因为她的死,他养护了千万年的灵珠会破碎。 以前不管换了多少宿主,只要灵珠取出来,宿主的生死都不会影响灵珠的。 可是魔族的人都说灵珠碎了,大小姐就不会再回来。 他也顾不上给自己止个血,只是对着椅子上的尸体,一遍一遍地输送灵力,莲花开满地,血也流了满地。 最后,燕妖妖的尸体不堪灵力的承载化作了雾,散尽在空气里。 拼尽所有的聂莲生,崩溃地倒在地上,卷缩在血泊里。 这世上的悲喜,都是这般大起大落的么? 他死不了,但这种感觉才令他更绝望啊。 他就像睡着莲海里的谪仙,唯美又清冷。 天光大亮。 他不知道,接下来的千千万万年,需要做点什么才能填满这悲伤的心房? 没有结果的努力,又是否需要努力? * 另一个时空里。 燕妖妖从一张大圆床上醒过来,映入眼中的全是一片淡淡的鹅蛋青纱幔。 正诧异时,一个身材火辣的红衣女人走了进来,她看见燕妖妖睁着无辜的眼睛坐在床头,便扑过来“大小姐醒了,大小姐终于醒了。” 燕妖妖懵了。 什么大小姐? 她这么好命,投胎到了富贵人家么?不是应该先从出生开始吗?直接投成一个这么大的人,第一次诶!不是很清楚投胎的规矩。 红衣女子叫做“殊煞” 挺不吉利的,燕妖妖都想给她换个名字。 可是殊煞跟她说了很多,好听完大为吃惊的话。 觉得,这名字取的倒也正常。 殊煞是她侍女,而她现在是魔族的大小姐,父母因为闭关不出,族中内政分割,分为墨白两派,而她身为大小姐,便是白派想尽办法要除掉的目标。 殊煞说“小姐,您的天劫即将到来,若是留在这里,且不说能不能躲过天劫,恐怕白派的也会害死您。” “害我?”燕妖妖呼了一口气。这才刚来,就要死了? “小姐别怕,殊煞想到一个办法。咱们可以去人间,小姐的灵珠放在我身体里,我帮小姐引开白派的人,而小姐拜入一个名门正派,修习正经仙法,兴许可以躲过一劫。” “好啊。”名门正派好啊。比起做什么魔族大小姐安全! 她现在就要去! 第58章 既然注定只能留一个在这…… 燕妖妖来到人间。 正好遇上慈悲城用小孩子当饵猎杀魔族的人。 燕妖妖坐在不远处的花轿里, 旁边是提着花篮侍女把守。 前去查探的殊煞大步走来回禀“小姐,我看了,里面的笨蛋都是白派的, 他们追杀小姐到此, 中了全套也算活该。” 燕妖妖关心挡然不是魔物,而是里面的孩子。 “还有一个没能撤退吧。”燕妖妖看着血泊里的小身形, 他好像还在动。 “是慈悲城的饵。” “救他。”燕妖妖发出指令。 “小姐, 人魔两族水火不容。 这指令没什么用! 燕妖妖想了想,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救一个人类,也算正经修行,功德一件,说不定能为我避一避天劫。” 殊煞听她这样一说,觉得也不无道理。 便答应去救慈悲城的一个小小饵。 她并不知道,这是因,也是她回到这里的果。 因果终循环。 殊煞去救人, 燕妖妖就在这里等着。 她也没有见过那个孩子。 只听殊煞回来说“小姐, 我帮你收了一个替死鬼,他命格很硬,将来肯定能助小姐渡劫。” 燕妖妖没放在心上,以后的事, 她也说不准,现在自己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 还有这种不好公开的身份,正愁着呢。 更无语的是, 殊煞带着她的灵珠走了,说是灵珠不能让仙门中人发现,另外还要声动击西, 引开白派的人。 失去倚仗的燕妖妖,就像一只落了单的大雁。 为了生存,燕妖妖不得不孤身一人在仙门各派的辖地辗转。 迷迷糊糊的也没想好要投身到哪个门派。 打听了好几天,她才知道这个世界没有天剑宫,更没听过合欢宗。 所以,这个世界与原来的世界根本就不一样。 很快,燕妖妖的钱快花光了,必须先找个门派混口饭吃。 但让她感到郁闷的是,凭她这身资质,竟然没有一个门派愿意留她,最可恨的还是,第一关身体条件,说她体格娇小,不符合门派弟子的要求。 这让燕妖妖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长得小是她的错吗? 以前天剑宫都不这么欺负人! 她沮丧地下山,却遇到路边一个招新的门派。 燕妖妖也没注意看他们是什么门派,只是走了几步就被一个男人叫住“姑娘,看看我们清野派吧。我们人少,房够,伙食都是掌门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燕妖妖回头,重新盯着招新广告看了一眼。 清野派。 这名字又清又野,很有个性的样子。 她慢慢退回来,看着招新的弟子,是个年轻好看的少年。 “我这样的,也收吗?”燕妖妖怀疑。 “姑娘资质上佳,我们求之不得。” “是吗?”燕妖妖怀疑地看看自己的身板。 她就是个废材而已,哪里上佳。 “真的管吃吗?” “管吃管住的。” 她的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响了。 少年师兄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着的鸡腿递给燕妖妖“师妹,吃完就跟我们回去拜师。” 看在鸡腿的份上。 不管了,她现在很需要填跑肚子。 吃着清野派的鸡腿,入了清野派的门。 但她没有想到清野派会这么小,就一个洞府,但里面打通成了十一个小洞。 她的师父很年轻。 这些不重要,她又不是真的来修炼的,不过是来这里避难罢了,将就着,拜他为师了。 那一天,清野派的人很开心,师父很大方地放了一夜的烟花庆祝她的加入。 估计耗费了很多灵力才打造出这么热闹的表象。 她心里有愧啊。 自己这样,会不会让他们很失望? 没想到的是,她的担心都很多余。 这个世界的小门小派经常弄一些比试大会。她来清野派也才一个月就参加了三次小门派的新人比试,三次都是胜出者。 这下,不仅清野派要把她宠上天,就在各小门派间也小有名气,出门在外见了面,都会客客气地叫她一声燕师姐。 对了,她的名字。 因为殊煞说,既然要来人间掩藏身份,就要换个普通的名字。 燕妖妖说“燕蔓如何?” 殊煞答“很是寻常,可以使用。” 后来,师门总是会接到一些任务,要随各大门派去处理妖异。 燕妖妖很多时候都在外面风餐露宿,几个师兄也不怎么扛打,遇到危险都会躲到她身后。 刚开始,她也感到害怕。 后来习惯了。 她是最强的,理应保护师兄们。 有时候殊煞会来看她,给她带来各种名贵的丹药,还提醒燕妖妖多做善事,大到斩妖除祟,小到扶老太太过马路。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晃就是十年。 她做的好事自己已经数不清。 说好的天劫也迟迟未归,她甚至合理怀疑所谓天劫,是不是因为自己做的善事太多而取消了。 那也不枉她这十年来,初心未改。 还以为自己这一生就会如此麻木地过完,没想到,她在一群白衣修士的口中听到了“九方幕”三个字。 当时差点哭出来! 十年过去了,这个世上竟然有她熟悉的人。 又经过一番打听,得知修士口中的九方幕是个相貌堂堂、丰姿英俊的仙人,在慈悲城颇有名气,被他正眼看过一眼的人,无不喜乐顺遂,厄运尽消。 这形容的简直像一尊菩萨。 燕妖妖那天离开了自己师兄,孤身一人去了慈悲城,什么渡劫,什么大小姐,她统统抛在了脑后。 传闻中的慈悲城谈不上繁华,更多的是萧肃。 这里人多不爱笑。 燕妖妖不知道这其中的因果,当时也没有深想,只想快点找到九方幕,问问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她们是否还能回去? 没想到她走在街上,看到的第一个熟人竟然不是九方幕,而是聂莲生! 聂莲生一袭箭袖玄衣,长发高高束成一束,自然流畅地垂在身后,显得极其利落。 燕妖妖呆呆地立在人群里。 不会吧,追杀到了这里? 就在燕妖妖准备拔腿就跑,聂莲生却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燕妖妖愣了一下,再看看已经离开的聂莲生,那肃杀的背影,看一次怕一次。 走了? 她捏紧了拳头,深深吸了口气。 没认出她? 可是刚才明明有过短暂的对视啊? 燕妖妖不敢想,但这慈悲城怕是呆不下去了。 她需要尽快找到九方幕,确认他是不是,如果不是,就赶紧离开此地,她可不想再死在聂莲生的手上一次。 * 慈悲城的九宵殿 冷冷静静的殿中建了一方小池,池中是小小的紫莲,莲叶下面是红色的鱼。 波光粼粼折射在冰冷的墙上,像一面星空,甚是绮丽。 此时,一袭粉色长裙的倒映从中飘过。 轻缓的步伐像落花的声响,温柔又灵动。 “她已经到了慈悲城,要见吗?”说话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姬无雨。 而坐在青帘后面的白衣男子,双眼缚着一条三指宽的白色丝绫,也不是别人,正是九方幕。 他拿着旁边的茶杯喝了口茶水,顿了顿“太容易得到的,往往不懂珍惜,且让她再找找吃些委屈。” 姬无雨嘴角扬了扬,还是忍不住说:“我看啊,是你现在瞎了眼睛,怕她瞧不上你。” 九方幕平静地握着茶杯,不气恼,也不理会。 空气突然安静。 却在这种怪怪的气氛里,听到一句深沉的“对不起。” 姬无雨怔了一下。 确定这里只有她和九方幕,那这声对不起便是对她说的。 姬无雨眼眶有点红,她努力将眼泪憋了回去,看着如今的九方幕,恨也恨不起来了。 “我还是帮你把她带来吧。”姬无雨笑着说。 九方幕没有做声,多半是默许了。 他温柔从容,早已不是厌恶世事的九方幕。 来也好,不来也罢。 他并非执着的人。 姬无雨走出九宵殿,每一步,都让她深陷痛苦的回忆。 她在时光的缝隙里,找到了一些残酷的真相。 她所爱之人,所恨之人,皆想替她改命。 而天命这种东西,又岂是他们可以逆改的? 当初,她不过是捡了一个登鼻子上脸的唐墨云回去。 却不曾想...... 青州城会因为他沦为炼狱。 她眼睁睁地看着曾经发生的事再重演一回! 愤怒与悲伤交织在一起。 “师姐……” 他站在城下。 两旁的墙下流火倾泻,鲜血淋漓。他不染纤尘,与之格格不入。 她当初气昏了脑子,要用本元之力力挽狂澜。 如今,她带着目的而来。 姬无雨平静地开口“过来。” 唐墨云愣了愣,从委屈难过到豁然开朗,大步大步穿过纷纷血雨。 姬无雨握着最致命的兵刃,明媚地笑着。 滋! 没想到顾非往打造的刀子最后用在了这里。 唐墨云最怕疼的,可也没有反抗。 他踉跄后退。 苦笑着看她。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觉得委屈“师姐,我从未想过要你的命。” 你却心心念念想要我的命。 他吞下了喉间的血,瘫坐在地上,在腥风血雨中看着手上染红了鲜血的她。 到底是用情至深。 彼时,他也只想疯狂地证明自己岌岌可危的真心和诚意。 “师姐可能不信,我把你的命看得比天下苍生更重。”他哽咽道。 他说“我想要你活着,就算坠入炼狱的是我,永不超生的是我!哪怕青州城无人生还,师父为此殒命!也只想要你活着的是我!” 怎么可以…无视他的真心? 时光锁里的世界,可以窥探一切因果。 他早知道她会死于这样的浩劫。 如此大费周章,也不过是想阻止一切罢了。 他看着无动于衷的姬无雨,一声叹息。 无奈地喃喃自语“你根本就不记得。” 不记得她殉城已经是时光锁里的第二世。 他很想改变故事的结局,却发现即使自导自演了一场浩劫,无奈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既然注定只能留一个在这世上,那就把她留下吧。 她喜欢自由,无拘无束。 他自然愿意成全她! 唐墨云心灰意冷。 留下一句叫人茫然的“师姐…对不起!谢谢你!” 话音刚落,他和青州城的灾难一起灰飞烟灭,消失的无影无踪。 姬无雨在这场分崩离析的变幻里,脑子里涌入一些记忆。 记忆里,唐家是傀儡世家,他们的少主体弱多病,多灾多难。 于是,唐父给他养了一个替死偶,取名姬无雨。 年纪小小的少主莫名其妙多了个师姐。 师姐很招人喜欢,人又聪明漂亮,性格还奇好。 少主虽然嘴上说着讨厌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师姐,但是心里却是真的喜欢她。 她教他练剑,帮他揍隔壁傀儡师的大弟子,还给他做好吃的云糕。 少主一天天长大,转眼就成了翩翩少年郎,他对师姐的喜欢也渐渐不同。 师姐的样子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年轻,漂亮。 后来,他才知道,师姐只是一根木头,并且是替他去死的木头。 唐家少主的灾难就是独挡魔族入侵而殉城。 因为替死偶的缘故,他没有死,但他最好的师姐,却担着属于他的责任殉城了。 师姐走的那一刻,少主的天好像塌了下来。 他颓然苟活于人世,忆往昔,思故人。 直到时光锁的出现,他才振作起来,在时光碎片里给姬无雨改了一个故事。 她的新身份,傀儡师姬家少主。 这一世。她不再是谁的替死偶。但她殉城而死的结局已经注定,唯有自导自演,瞒天过海的降灾。 他先做那个恶人,他有分寸行凶作乱,他不会伤害他最好的师姐。 可惜…… 没有人能改变天命。 天命中,唐墨云生,姬无雨死,若想改变因果,只能唐墨云死,姬无雨生。 而今看来,结局便是最初的开始。 该死的人,他死了。 不该死的人,她会好好的活着。 只是,因果一旦改变,之前种种便不复存在。 她不是傀儡师姬无雨,没有什么灭门之仇,没有怕疼的师弟,也没有那温文尔雅的顾非往…… 她还是一根木头,从头到尾都是! 也罢,就当过往种种是她做一场梦。 现在梦醒了,她还要继续活下去! 走出九霄殿,风和日丽。 这才是她真正的生活。 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九方幕和燕妖妖的羁绊什么时候是个头,在这因果循环的世事里,他们之间能否有一个完整的结局? 大概,要等即将到来的天劫过后…… “还是让她们早点见面,莫辜负了时光!” 第59章 你在胡闹,我在奉陪 燕妖妖在城中已经走了很久, 可就是没有找到九方幕。 这慈悲城的人个个都很警惕,你若是想去打听什么消息,他们皆不愿意回答。 这时肚子也有些饿了, 而这里的吃食看上去也比较简单。 如今的情势燕妖妖对自己的要求也不高, 随便买了几个包子便吃了一顿。 街上来往的人大多像聂莲生那般穿着,干练清爽。 听说这些人在慈悲城有极高的特权。 主要职责是巡查城中外来人的身份, 对可疑之人进行盘查。 燕妖妖有些心虚, 她就是外来人。 若是过来盘查她,会不会查出她现在的身份是魔族大小姐,要是查出又该如何? 她急忙喝了桌上最后一杯茶,打算付了钱就走。 不料,碰上了姬无雨。 她踉跄后退,抬头看着一身粉色长裙的姬无雨,十分惊讶。 这个世界还有姬无雨? 就是那个和九方幕走的很近的女子。 她之前对姬无雨了解并不多,只知道她是为九方幕办事的, 而且很喜欢顾非往, 仅此而已。 “见到我很惊讶?”姬无雨笑着向她走来。 燕妖妖确实很惊讶。 “你也在?” “不光我在,九方幕也在。”她侃侃作答。 果然。 他在? 燕妖妖的心石落下。 “我知道你现在想见他,跟我来吧。”姬无雨快人快语,深得燕妖妖的意。 一说要去见他, 燕妖妖问也不问。 九方幕这三个字好像有极大的吸引力,让她迫不及待的想跟着姬无雨去见一见。 到了九霄殿。 这里装饰冷清, 殿中还有小池塘。 燕妖妖感觉空气中的湿气浓重,凉意袭肌。若是长此住在这种地方会对身体不好。 所以是什么神经病, 要住在这种地方是怕自己活得太长了吗? 殿中没有其他人,只有她们二人走路的声音。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走在前面的姬无雨突然提醒燕妖妖。 “什么?”什么准备?不会是九方幕的尸体吧。 “他死了?病了?”燕妖妖急问 。 姬无雨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瞪了她一眼。 “我没想到你竟如此盼着他死?不过也差不多了。”姬无雨走在前面, 犹见一帘青纱,悠悠飘摆,一道人影端坐在室中若隐若现。 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纱与风都朦胧,却也能知道此人气质不俗。 待燕妖妖走近,确然是她心心念念了许久的九方幕,是她伺候了很久的九方幕。 此刻心情,真是百感交集。 他安静的端坐在矮几前,清冷的脸上缠着一条白绫,刚好遮挡住他如星辰浩瀚的双眼。 姬无雨在一旁说道“想必你们之间有很多话想说,我就不打扰了。” 善解人意的姬无雨离开后,这内室之中就是剩下他们二人。 空气静得可怕,燕妖妖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到底从哪里说起?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她变得更小心翼翼。 看着现在的九方幕,她甚至觉得有些陌生,这还是那个对他指手画脚,对他百般挑剔的九方幕? 九方幕也确实沉得住气,半响,喝完了手中的茶,轻轻搁下了杯子,方才开口“坐。” 杵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燕妖妖上前一小步,提起裙摆便跪坐在他的对面。 他伺候九方幕已成习惯,见他旁边的茶杯空了,便握着茶壶倒了一杯水进去。 “仙君的眼睛?”她想问但又不知道怎么问,可就是很关心他眼睛怎么了。 九方幕就着她刚刚倒的那杯水,饮了一口水,从容回答“看不见了。” 所以就是瞎了的意思? 果然这不是什么好消息。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仙君!”燕妖妖愧疚地说道。 她当然愧疚,一想到自己被聂莲生算计后,想来九方幕一定是去救她,才摊上这么个事儿。 “那你打算怎么还?”九方幕淡淡地问。 还定是要还的,燕妖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个什么词才好。 “不如就留下来继续伺候我,我也不嫌弃你又笨又单纯。”九方我倒是替燕妖妖想到了,还不忘挖苦她的短处。 燕妖妖没有说不愿意,做仙侍还恩也并无不妥,反而合情合理,毕竟是她连累了他。 对于她这种无亲无故无牵无挂的人,在哪里生活都一样。 也好。 “好。”她愿意留下来继续伺候九方幕。 换个角度而言,她跟着九方幕更加安心,更加踏实。 说完这些。她们又陷入了很长的沉默,二人就一直在那里喝水,不知道聊些什么,燕妖妖对聂莲生那件事也只字未提,九方幕也不问。 越是这样就越古怪,还难为情。 “仙君。”她突然喊。 “嗯。” “我有一件事想说……”她小心翼翼试探。 “你说。” 梗在叶妖妖心里的那件事,是她在这个世界的身份。 她将自己醒来就变成了魔族大小姐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九方幕。 燕妖妖最信任的人只有九方幕,像这种事情她都不敢跟别人讲,一旦让人发现她是魔族大小姐,后果不堪设想。 届时,她就是众矢之的,人人得而诛之。 可是九方幕不一样。他不会杀她。 九方幕听完之后,果然淡定出奇,甚至一点都不惊讶。 燕妖妖合理怀疑他是不是不够关心自己。 “仙君……”倒是给一点反应啊,你这样听了半响也不说句话,继续喝茶的样子,让我看着很着急呀。 “嗯。” 燕妖妖叹了口气,很是无奈,九方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静了,以前不是这样的呀。 “我现在是魔族大小姐,听身边的侍女交代,我即将要经历一场可怕的天劫。”说不准在渡劫的过程当中莫名其妙就死了。 她可不想再死一次。 “嗯。”他都不惊讶。 换做其他人听到这个事情,那不得瞪着眼睛,惊掉了下巴呀。 “要是我没那么幸运度过此劫,以后就不能再还您的恩情了。”燕妖妖自己喝了一口茶,叹了口气。 “我会护着你的。”他终于舍得多说了几个字。 而且还这么…… 燕妖妖一时激动,直接扑了过去,握住了他的袖子。 像极了一只会讨好主人的猫,眼睛亮亮的,动作乖乖的。 “仙君你太好了!我以后绝对十倍百倍的对你好!”燕妖妖激昂地宣誓。 九方幕虽然看不见,但他嘴角是有上扬的。 也不知道有个人要对他十倍百倍的好是有多好,想想还有些期待。 燕妖妖果然不负所望,她把以前的好都以十倍百倍的方式体现出来。 比方说,她给九方幕盛碗汤会自己先吹一口气。 跟他们一起吃饭的姬无雨因此收到了强烈的迫害。 腻腻歪歪实在过分,她忍不住说“口水都吹进去了。” “……” 当事人根本没有作声。 姬无雨一边吃饭一边说风凉话“以前你没来的时候,他能闭着眼睛打一百个混蛋,现在你来了,他反而生活不能自理!再这么惯下去,迟早要毁灭。” 这…… 她的错? 燕妖妖夹着那块菜不知道是该放到九方幕的碗里好还是自己吃掉好? 见她为难,姬无雨把碗递过去“我也不容易,对我好些吧?” “……” 晒太阳。 因为九方幕看不见,燕妖妖还要当他的眼睛,把自己看到的有趣的都告诉他。 城中开了花,是那种紫色的,一朵一朵很小的花,其花蕊很纤细。每一根一根的穿出花瓣,妖娆的交织在一起,散发出紫色的灵雾。 燕妖妖虽然长了一双眼睛,但是她并不识得这种花叫什么。 倒是是眼睛看不见的九方幕什么都懂。 他说“紫魂花,散发的香气是紫雾形态,可以滋养魂魄。” 没见过世面的燕妖妖只能点点头,应声嗯嗯嗯。 这天,九方幕坐在殿中突然咳嗽了两声。 燕妖妖急忙给他添了衣裳,顺便说了句。 “我早就说那莲池对身体不好。” 九方幕愣了下。 燕妖妖当即下定决心,今日就把莲池给填了。 九方幕看不见,但却听到她忙碌的声音。 似乎还乐在其中。 其实这里的湿气……也罢,她高兴就好。 刚从外面回来的姬无雨见燕妖妖搬着一块又一块的石头往里面放,原本水光潋滟的池塘堆满了白白的鹅卵石。 “你这是做什么?”不懂就问。 “我怕你们生病,就把它填了。” 燕妖妖已经瘫坐在地上,捶着肩膀揉着腿。 看不见的九方幕在里面也不吱声,姬无雨都震惊了“她不知道这池塘有净化怨气的功效,对我们有益,你难道也不知道?” 九方幕没有做声。 燕妖妖一脸震惊。 姬无雨走进去,只看到九方幕周身散发着净化怨气的灵力。 行吧,一个胡闹,一个奉陪。倒是她不合时宜! “要我说,大可不必。”姬无雨说完,把一只盒子放在案上就转身离开。 他们就是太闲了。 所以给燕妖妖找点事做,而他负责善后。 燕妖妖得知真相后,又把石头搬走,池水是弄起来了,鱼也放下去了,但是紫色的莲花不知去哪里弄。 这时,九方幕走了出来,他从衣袖里拿出一粒莲子丢进了池塘中。 转瞬间,池水之中开满了一朵朵紫色的莲花。 “我知道仙君的眼睛看不见,可仙君的嘴巴还没坏吧?”燕妖妖被气的不轻,直接走了。 九方幕明明知道这小池不能填,他也不吭一声,就默默的看着她白忙活。 他真的很坏啊! 第60章 焚毁 慈悲城外。 聂莲生在这里已经等候多时, 魔族大小姐却迟迟未至。 自从那魔族大小姐救了他,他就发誓为她效命一生。 如今魔教大小姐天劫在即,而他的首要任务就是守护好她, 替他护法。 近日天象异常, 魔族大小姐的天劫恐怕十分厉害。 他手里拿着一只小盒子,宝贝的紧。 神出鬼没的殊煞正向他走近。 叮当, 叮当! 殊煞的手腕上戴着一串镶有铃铛的手镯, 走路时便会发出叮叮当当的铃声。 聂莲生闻声,急切地转身,只见殊煞一袭红衣,款款走来。 她生得十分美艳,容姿绝绝,笑起来时更是魅惑蛊人。 “你在找我?”殊煞笑着问。 聂莲生连忙将手里的盒子递过去,他说“这是我在城主那里得到的避劫珠,对你兴许有用。” 殊煞将盒子接到手里, 指尖轻轻撬开盒盖, 里面确实躺着一颗珠子,其浑厚的灵力堪称上上之品。 “谢谢!” 难得高傲的魔族大小姐会对他这个微不足道的人说出谢谢二字。 聂莲生难掩心底的喜悦。 殊煞也看出了一些端倪。但却没有多想,只当他是对自己绝对的忠诚,一个知恩图报的人而已。 “你的忠诚我都知道, 等天劫过去以后,我就许你一个愿望。”殊煞说了这番话便打算离开。 “我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够平安度过此劫。”聂莲生看着苏夏的背影, 脱口而出。 走在前面的殊煞没有回头,只是唇角微微的勾起来, 这话听来倒是讨喜。 “知道了。”她头也不回,但这声音却听来高兴。 她知道。 真的知道? 聂莲生对魔族大小姐的情谊要从他小时候说起。 见到她的第一眼,她是一束光, 照进了黑暗的深渊。 她是他的救命恩人。 亦是他的心悦之人。 九霄殿 九方幕对着面前的椭圆形幻镜面无表情。 虽然他看不见,但听得到声音,正是聂莲生和殊煞的对话。 站在他身后的姬无雨说“如你所料,聂莲生的情感的确发生了转变。” 九方幕抓着旁边的杯子,得意地扬起了唇。 他精心排布的一切,若不发生改变还了得? 姬无雨咬了一口手里的苹果,感慨道“所以他现在喜欢的人是殊煞而不是燕妖妖,你所担心的结局其实已经扭转了一半,接下来就看燕妖妖的天劫了。” 九方幕确实改变了许多事情,只要燕妖妖和聂莲生不在竹林相遇,只要他一直都在燕妖妖的身边,聂莲生就不会喜欢燕妖妖。 他们之间就不会有羁绊。 “九方幕,你为燕妖妖做的这些事,很难不让人怀疑你已经喜欢上她这个人了。”姬无雨将面前的幻境收了,泰然坐下,歪着脑袋瞧着九方幕,苹果啃碎的声音夹杂其中,不像什么正经的内容。 “不是已经,是很早之前。”九方幕淡淡地说道。 姬无雨愣住。 很早之前?她怎么没看出来之前的九方幕动了心?那时候的他看怎么看都没心没肺,没有感情。 九方幕没有往下说。 个中缘由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关于很久以前,究竟有多久?他自己也有些忘了。 只是最近来到这个世界才突然想起来。 想起自己收尽天下妖魔。却在他心里还关着一个很特别的魔族少女。 那小魔女也算陪伴了他千千万万年吧,他们之间的缘份要已深种。 以前他在天剑宫的时候就在想,为什么他会和燕妖妖有百分百的灵缘度,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因为自己记不清楚,就只能把燕妖妖留在身边,以便他想起什么重要的过往。 直至来到这里,他才明白这一切! 半个月后。 天现异象。 燕妖妖突然感觉一阵心悸,一种不好的预感汹涌澎湃地漫上心头,险些喘不出气。 手上端着的茶水也打翻在地上,她太头看向慈悲城的西边。 那边的云朵似火,还有压人的气势。 只见一团火球从天上砸下来。 其威力蔓延,直接波及到了慈悲城结界。 城中所有人都惊恐的望着即将破碎的结界。 纷纷议论。 如此阵势,也不知是谁人在此渡劫。 慈悲城的城主预料不祥,当即号令所有人设阵防御。 燕妖妖已经猜到,这大概是她的天劫到了。 可怜的是那位叫做殊煞的魔族姑娘,现在正带着她的灵珠替她渡劫。 燕妖妖跌跌撞撞的跑到九霄殿。气喘吁吁的说“天劫,好像是我的天劫!” 燕妖妖知道,这次天劫来的异常凶猛,恐怕自己躲不掉。 姬无雨连忙过来安慰她“别慌,有九方幕在,不会有事。” 燕妖妖看了一眼九方幕。 在他面前的桌案上画着一个繁复的环形图案。 “第二道,应该也快了。”九方幕说道。 上一次第二道九重业火落下,是聂莲生带着灵珠来到慈悲城利用法阵避过利害胜了一局。 这一点是无法改变,也不能改变的。 蛮奇山上。 殊煞抵抗失败,藏在体内的灵珠直接飞出体外。 聂莲生跪在她的身旁,扶着她残弱的身子,傻傻地将自身的灵力注入她的身体。 他不想她死。 看着无尽的烈火从天上扑下来,殊煞有些慌乱了,再看看身旁的男子,他这样下去也会死掉。 “你走吧。”殊煞开口。 聂莲生没有听她的话,还是继续将自身的灵力注入她的身体。 “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他颤抖的声线那么温柔。 “孽莲生。”她喊着他的名字。 聂莲忽然怔住。 这个名字是他第一次见到殊煞的时候,她为他取的。 往事历历在目,她从衣袖里掏出一朵红色的莲花放在他的胸口,莲花的雾气笼罩着他身躯,给他重塑经脉,迎来了全新的生命。 她说“莲生,你的名字。” 遍地的鲜血盛开着莲花,他静静的躺在花海之中动弹不得,只有眼珠溜溜地动。 记忆里的红衣女子,踏着莲花离去。 耳边响起的是她那一句。 “我救你的命,你拿什么回报我?效命如何?孽莲生!” 对,他的名字应该是孽莲生。 代表灾难的魔。 “你走啊!”虚弱的殊煞将他一把推开。 聂莲生刚才分神,竟然被推开跪倒在地上,等他站起来时,殊煞已经灰飞烟灭了。 “不!” 聂莲生撕心裂肺的喊着。却无法改变这场烈火带来的毁灭。 他看着滚落在一旁的灵珠。 想起殊煞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只要灵珠还在,她便还有复活的机会,所以在天劫在到来之前,要他务必守护好灵珠。 聂莲生还不知道殊煞的真实身份,傻傻地认为她就是魔族大小姐,只要灵珠在,她就不会死。 他义无反顾的抓着灵珠,闯入慈悲城,欲借法阵避开第二道九重业火。 慈悲城所有人都警惕起来,修补好了结界,布好了法阵。 这也是聂莲生能度过第二道九重业火而不死的原因。 啪! 慈悲城的结界彻底破碎,就连法阵也破损惨烈,死伤惨重。 坚固的城墙被火球砸垮,疯狂肆虐的火焰舔舐着屋檐,焚毁紫魂花。 低阶的修士困于火中无法逃离,像飞奔的活人,却在极致的痛苦里灰飞烟灭。 慈悲城陷入了炼狱。 妖妖站在殿内,目光呆滞地看着屋外纷纷落下的火球。 灼热的气浪直接灌入室内,若非有结界护着,恐怕这里的一切都被灼成了灰。 姬无雨设的结界眼看也快抵挡不住。 第二道已经如此狂悍。要是第三道落下来,他们岂不是都要死在这里。 九方幕还端坐在案前,手指沾着玉碟里的朱砂,从容自若地在案上画着那奇怪的图形。 “小燕。”九方幕喊道。 燕妖妖连忙走向他,就怕慢了耽误大事。 “血。”九方路指着岸上的图案说道。 燕妖妖对他绝对信任也没多问,直接咬破手指将一滴鲜血滴在了图案上。 那图案发出红色的光,向周围四散蔓延。 就连姬无雨设的结界也被冲垮,破碎。 外面的九重业火与之相撞。 两股势力不相上下。 很快第三道九重业火也落下来了。 聂莲生抱着那颗灵珠,疲惫地闭上眼睛,大概是知道自己再也逃不过第三道九重业火。 唯有同归于尽。 九方幕站了起来,优雅从容地走出九霄殿。 第三道九重业火都笼罩在慈悲城的上空。 猛烈的火焰就挡在九方幕的结界外。 所有人仰头看着天,面色无比恐惧。 这道业火落下来,恐怕整个慈悲城无人生还。 燕妖妖静静的站在殿中,目光落在门外的九方幕身上,彼时他背影清冷,却有强大的气势。 总觉得十分熟悉。 这份感觉也来的汹涌。 他们好像认识了许久。 九方幕突然回头,藏了浩瀚星辰的双眸掩在那飘摆的白绫下。 不知道他目光藏着怎样的情绪。 “记得你说过的话。”他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燕妖妖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但是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抬起脚尖,边向他走边问“什么?” 燕妖妖每走一步,裙摆飘荡,好像穿过荆棘,怎么都走不到他身边。 九方幕转头不再看她。 天上的结界全部瓦解,而那铺天盖地的业火全部落下,最后将他吞噬。 轰隆隆的阵势。 燕妖妖刚走近就被这强烈的火势弹开。要不是姬无雨将她扶住,又设了结界,她可能会很狼狈! 那团烈火,已经找不到九方幕的影子。 她在姬无雨的臂弯内,歇斯底里问“你说什么?” 第61章 . [最新] 大结局 喜欢你 慈悲城再次恢复平静的时候, 燕妖妖所在的世界也纷纷破裂。 身体陷入了一片纷杂。 原本拦着她的姬无雨也不见了踪影。 她站在原地看着房子倾倒,看着山丘隆起,看着百花齐放, 看着落叶缤纷, 看着漫天大雪…… 这就是时光缝隙。 她不知道自己将要抵达什么地方,经历什么事?只能茫然若迷地看着飞逝的山河故人。 九方幕对她说过最后一句话, 她反复推敲。 他说, 记得她自己说过的话。 她说过的话有很多,究竟是哪一句? 有何深意? 分崩离析的世界里,她想了许久。 大概是“我会记得你。” 燕妖妖记起来了。 她是魔族大小姐没错。 她叫燕蔓也没错。 但她开始的地方不是合欢宗,也不是慈悲城,而是…九方镜。 天界神镜,名九方,困妖魔罪神。 魔族早就败落天界,被困在九方镜中, 在镜子的世界里, 无论神仙妖魔都没有灵力修为,他们和普通凡人一样,皆有生老病死。 唯有如此,三界之中便没有怨气, 也不会有魔气外泄,他们只是慢慢消亡在镜中, 最后被净化。 燕妖妖被关在镜中的时候。还懵懵懂懂的,他像普通孩子那样平平凡凡的长大。 对魔族过往一无所知。 唯一不平凡的事, 大概是认识了九方幕,九方神镜里的神。 但是这位神啊,他眼睛看不见。 高高在上却住在一个叫做九霄殿的地方。极少有人能够见到他的本尊。 九方镜里面的人都惧怕他。因为他可以惩罚里面任何犯错的人。 私自闯入九霄殿自然也是犯了禁忌, 会受到惩罚,因此没有人敢冒这个险,即使以前有不懂事的悄悄潜入进去, 但最后的下场是横着出来。 他不介意在里面大开杀戒! 说来荒诞,燕妖妖误入九霄殿是因为一只刚刚放出来笼的鸡。 那只会下蛋的母鸡呀,是她和姐姐殊煞养了三年的宝贝。 因为姐姐生病了没有钱诊治,她就想把自己养了三年的老母鸡拿出去卖了换些银钱。 结果老母鸡很聪明,挣脱了她的小手,飞出了鸡笼,还往九霄殿跑了。 当时那个情况下她肯定是要把老母鸡追回来呀,它可以救殊煞的命。 都说关心则乱,她就因为太着急跑得快,根本没注意自己是在往九霄殿的方向跑。 她追着那一只鸡进到九霄殿的画面,后来还有画师为她画过细节广为流传。 燕妖妖跑进座冷清清的大殿。看见的是殿中端坐的白衣男子,他姿容绝色,气质高雅…… 他的双眼缚着一条白绫,无风自动。 好像画里飞出来的人。 燕妖妖捂住自己的嘴巴,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尖叫。 她大概是遇到真神仙了。 尽管如此,九方幕还是隔空取物将她提到面前,身体悬空在半空。 一片肉眼可见的六角多边形的雪花在空气中凝成了一支镖,对准的是被灵力提到半空不能动弹的燕妖妖。 燕妖妖瞪大眼睛,惊慌失色。 那时候她年纪也不大,十五六岁。 她被关到九方镜时也才四五岁,并不知道魔族之前的事,一直以为自己仅仅是一个普通的人。 她生活的小心翼翼,从不作奸犯科触犯九方镜之内的律例。 同样也如凡人那般惧怕死! “我的鸡不见了……”燕妖妖解释。虽然威胁使她恐慌害怕,但却没有哭出来。 九方幕平静的坐着,以往闯入这里的人多是求饶,但她却是说了一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话。 九方幕愣住,说明解释有用。 燕妖妖连忙又说“找到鸡我就走。” 九方幕看不见她的模样,但是从她颤颤的声线以及灵力缚住的氛围可以感觉到她很害怕。 “放肆!”九方幕收了灵力,燕妖妖便从半空跌下来,跪在了他的面前。 燕妖妖双手揉着膝盖也不敢站起来,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着他。 他看不见自己,但是他很强也是九方镜中唯一有灵力的神。 燕妖妖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以前只听别人谈起过。 九方镜的神,大家称之为幕神,无人敢亵渎,无人敢不敬。 想到这里,燕妖妖肃然起敬,又畏又惧。 “鸡我不要了,如果您看见了,就……就献给您。”她磕头,身子慢慢往后跪着倒退。 眼下这情况哪里还敢要鸡?直接有多远走多远才是最要紧的。 退到台阶处,她才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外跑,不料那只鸡又从梁上飞下来,刚好落在了她面前。 看着活生生的老母鸡。 如果她现在抓的话应该能抓到。抓到了就能拿去卖了,姐姐也能治病。 她悄悄地回头看了一眼九方幕。 他看不见。那她刚才说的话,是不是可以不做数? 燕妖妖回过头,小心翼翼地蹲在地上,抱着那只乖巧的老母鸡。 一切都很顺利,鸡抓到了,九方幕看不见。她可以回去了,姐姐的病能治了。 燕妖妖抱着那只鸡。飞快地往殿外走去。原以为这一切都会很顺利,却没想到还没走出门槛,就被九方面叫住。 “留下!” 清冷威压的声音从燕妖妖的背后响起,也不说留下的是人还是鸡,那是两者之间舍鸡取自己是目前最划算的选择。 她将怀里的鸡放在地上。 蹑手蹑脚的离开了九霄殿。 以为这样,她和九方幕就没有羁绊了吗? 当让不能! 半个月后,燕妖妖丢失在九霄殿的那只鸡,它活泼乱跳地回来了。 连羽毛都没掉一根就回来了,这实在让人费解,不可思议。 燕妖妖确认这就是她家的鸡,还在她家的鸡窝里面下了蛋。 这真是可喜可贺…… 妖妖连忙撒了一把米,喂母鸡吃食。 原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完了,可没想到吃完米,下完蛋它又跑了。 妖妖追了过去,那只鸡是往九霄殿的方向而去。她不敢再追进去,以免触怒那位神,丢了小命可不划算。 但是这鸡……它真的是只好鸡,还知道回来下个蛋再回去。 因此,燕妖妖没有声张也没有告诉殊煞。 一来二回这只鸡已经在这里下将近三十枚蛋。 众所周知,这母鸡下蛋下够了之后就会孵小鸡。 因为蛋是献给了九方幕的老母鸡所生,她一直不敢处理,任由它存在窝中,如今母鸡已经要孵蛋。就不能吃完米生完蛋就跑去九霄殿,而是一直留在这里孵蛋。 九霄殿的母鸡不见了。 习惯了身边有一只活物的九方幕再也忍不住离开九霄殿,寻找母鸡下落。 对于一位神而言,丢失的东西而且还是个活物,找起来并不困难。 没多久他就找到了燕妖妖的家中。 燕妖妖住的地方比较简陋,院子比较宽阔,旁边种了些小菜,外面做了矮矮的篱笆。篱笆上面爬满了娇艳的蔷薇。 空气里都弥漫着一丝温柔的花香。 九方幕眼睛看不见,但是他能感知周围的一切,也就是说他即使没有眼睛,但他的心比眼睛看到的东西更多更完整。 他推开篱笆做的小门,走进了院子里,来到他丢失的那只母鸡附近。 燕妖妖刚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一条新鲜的鱼。 回来见到自己的院子门被别人推开过,她没多想,以为是殊煞回来了。 她提着鱼高声喊着“姐姐,隔壁的王二狗送了我一条鱼,你做给我吃好不好?” 她一路嚷嚷着进来。九方幕还来不及抽身离开,就被燕妖妖捉了一个现形。 九方幕手里抓着一只老母鸡。转身时撞上了燕妖妖。 燕妖妖提着那条鱼愣在原地。 这是她走错地方了? 这难道不是她的家? 燕妖妖之所以会这样自我怀疑,那是因为高高在上的九方幕应该住在九霄殿,而不会来到自己的家中,所以燕妖妖退出一步,再确认一下院子里面的陈设,这就是她的家呀,没错呀。 所以她没有看错,是九方幕来到她的家中,捉了属于他的那只老母鸡。 九方幕懒得理她,高冷的擦肩而过。 拿回自己的东西其实没有问题,燕妖妖瞧着窝里内,可是如果此时放了老母鸡离开,里面的鸡蛋必定是坏了,孵化不出小鸡的。 “幕神。请等一下。”燕妖妖不忍心让这些小生命被无情地扼杀在蛋壳之中。 九方幕停下来。 妖妖指着着旁边那窝鸡蛋,她知道九方幕看不见,但是她必须告诉九方幕一个不争的事实“它已经开始孵化小鸡了,如果此时您把它带走的话,这些蛋里面的小生命就没法存活。” 九方幕作为神明,应该晓得生命的规律。 像羽族一类都会孵蛋。 所以…… 九方幕把老母鸡留下来了。 愣了半响他才问“你叫什么名字?” 燕妖妖惊诧地看着他,第一次被幕神问起自己的名字,她十分荣幸,甚至激动的有些结巴“我叫燕…燕…蔓。” 九方幕没有再说话,却把她的名字理解成为了燕燕蔓。 幕神寡言少语,燕妖妖也不敢乱搭话。她将母鸡放回去后又整理暴露在外面的鸡蛋,确保里面的每一枚鸡蛋都在母鸡的腹部下面才放心。 九方幕虽然看不见,但他知道燕妖妖在对这件事情非常认真,即使是魔族之女,但也是个善良的孩子。 九方幕非常放心的把老母鸡留在这里,自己没待多久便离开了。 燕妖妖不敢相送,就远远的看着他离去。 那样的神明竟然会问她的名字已是不可思议的事。却不知道他记住了自己没有? 其实也不重要啦,他记不住自己也很正常,不是吗? 但是,老母鸡回来孵小鸡之后,九方幕就每天都会来视察。 因此,燕妖妖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惹恼了这位神明。 今天的幕神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将近一个时辰。 燕妖妖喂了母鸡吃米,就在园子里面摘菜。 她摘了两根黄瓜洗净之后便一边吃一边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只没有吃的。 那黄瓜的味道很是清新,就像燕妖妖那样清新不够浓烈却能让人感觉很舒服,没有任何攻击力。 燕妖妖鼓起勇气问道“幕神,刚摘的新鲜黄瓜,您要尝一尝吗?” 幕神很少吃东西,但是这种味道却让他很难拒绝。 鬼使神差的抬起手,接过面前那根黄瓜,看不见它究竟是什么颜色,也不知道它是何物。 通过这个味道及手感,不难判断,它是一根说粗不粗,说短不短又硬又脆弱的东西。 因为这种东西要放到嘴里吃,九方幕一定是怕磕到牙,所以用手指试了一下它的硬度,结果捏碎了。 燕妖妖含着那口黄瓜,吓得跪在地上。 幕神的迷惑行为难道不是在暗示要她粉身碎骨? 燕妖妖好害怕。 “幕神,我不知道你不喜欢吃黄瓜,对不起!” 面对突然受到惊吓的燕妖妖,九方幕也有些措手不及。不过是一个不经意的小举动就这么离谱?大概是自己没见过世面,吓着小姑娘了。 他没说话,我是转身离开。 挫败,实在挫败! 谁会想到高高在上的幕神,他会跑到别人的菜园子寻着黄瓜的味道,摸过去,偷了别人的黄瓜,偷偷带到九霄殿里面品尝。 那是一种口感清脆,淡淡的清香会弥漫在九霄殿内久久不能消散的味道,他非常喜欢,甚至有些迷恋。 今天。 燕妖妖又在园子里面摘菜,摘了一个又大又圆的番茄,洗净了就开始啃。 九方幕还是像往常一样坐在那张藤椅上,用心感受周围的一切,手里还拿着一把米。 他喜欢上了喂鸡的感觉。 因为上次黄瓜事件,燕妖妖也不敢再请九方幕乱吃东西。不敢轻易去招惹他,而是远远的看着,或做自己的事,吃自己的番茄。 啃着西红柿的那种声音非常奇怪,不是难听是很诱人的那种,一直喂鸡的九方幕突然开口问。 “你吃的是什么?” 拿着吃了一半的番茄的燕妖妖愣住。他是在跟自己说话没错,虽然高高在上的幕神在外面很少开口,但是不代表他不会对自己说话呀。 燕妖妖不敢怠慢,连忙上去几步回答“番茄。” 因为这句话之后他们的谈话就会停止,却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九方幕又接着说“给我尝尝” 燕妖妖怔住。 尊贵的幕神要吃番茄?这事不可思议,无法理解。 可这会儿院子里的番茄都是青的,没有熟,唯一红的这个已经被她坑了一大半。 燕妖妖犹豫着,她要不要把手上这个啃了一半的番茄给他尝一尝,不给是大不敬,给了也是大不敬。 看幕神脸上缚着的一条白色丝带两梢微微飘动,优雅高贵的他想来也看不见,肯定也不会吃掉一整个。 他就是想尝一口罢了,燕妖妖将自己啃了一半的番茄递过去。 九方许是嗅到了番茄的味道。 那是一种除了酸酸甜甜还挺香的味道,他从未尝试过。 幕神吃了看不见的亏,他微微低头在燕妖妖递来的番茄上咬了一口。 值得高兴的是,他真的不知道,那是燕妖妖吃过的。 后来…… 九方幕就把燕妖妖院子里面能吃的生蔬菜都吃了个遍,最后还不满足,嚷嚷要吃做熟的饭菜。 他要留下来吃饭,所以幕神存在的事已经瞒不住殊煞了。 妖妖向殊煞坦白了这一切。 殊煞听完之后确实很震惊。 但没有生气和责骂。 九方境的神明,竟然在她的家中出现了那么多次。 冷静下来后…… “你是说幕神想来我们家吃饭?”殊煞问。 “嗯。” 这都怪燕妖妖,没事要跟九方幕说这世上有那么多吃的干什么? 而她说的那些东西她这小园子里根本就没有,炒熟炖烂更是完全不会。 九方幕表明想要尝试,燕妖妖实在没有办法婉拒,更加不敢怠慢神明。 她只能将这件事情告诉殊煞,让她做一顿饭给九方幕吃。 好在殊煞通情达理,这件事也算可以应付。 这天。 燕妖妖买了鱼,殊煞做了一道红烧鱼恭恭敬敬地等着幕神光临。 九方幕第一次吃饭,险些连筷子都拿不住,要不是燕妖妖不嫌弃他,耐心地示范如何握筷子,他也用心领悟,才能顺利吃完饭。最后还夸奖她们鱼做的好吃,甚至表达出想吃别。 别的,就是燕妖妖所说的那些鸡鸭牛羊,总之天上飞的,地上跑的……。 为了孝敬神明。 她们不得不满足幕神的要求。 可是这些食材都很珍贵,这对一个普通家庭无疑是雪上加霜。 殊煞不知道去哪里得到牛肉,做了牛肉羹,又去哪里得了鸭子,做了一道子姜鸭…… 九方幕留在她们家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从一个时辰到三个时辰,五个时辰…… 再这样下去恐怕都要在这里留宿了,这让燕妖妖好慌。 这日。 燕妖妖在家门口等着殊煞,也不知道今日能不能找到食材。 没多久,殊煞就提着一只羊腿出现。 燕妖妖显然更焦虑了。 “姐姐,你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来的?” “同族送的。”殊煞轻描淡写地回应。 “为什么?”在这个物资匮乏的世界,燕妖妖虽然单纯,但也知道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好。 殊煞停下来,对着她微微一笑“以后你就会知道!” 以后……是哪门子回答? 燕妖妖不放心,亲自去调查,结果却很意外。 殊煞没有说谎,她带来的东西确实是送的。 人们的热情也非无缘无故,而是他们都知道燕妖妖供奉着幕神。 嘴上说着献上诚意,请求得到庇佑,其实就是想巴结前途无量燕妖妖。 燕妖妖并不知道自己能够引起幕神的注意有多了不起?她只觉得大家孝敬幕神合情合理,就再没有再怀疑这件一点都不简单的事。 轻易相信别人,一般都会出事。 半个月后。 她在什么都不知道情况下吃了殊煞给她的一枚诱果。 诱果的作用就跟它的名字一个意思。 服下之人会散发出诱人的异香,且只会对有灵力的人有致命的诱惑。 试问九方镜之内,谁有灵力? 无非就是九方幕罢。 他们之间的羁绊终究越缠越深,越缠越复杂。 从天天见面到一起吃饭,再到诱果之祸。 这个过程都很玄幻。 燕妖妖都说不清,到底是九方幕睡了她,还是她睡了九方幕。 反正……事后很不堪。 九方幕说“你的目的达到了!”。 之后就再也没来过。 燕妖妖似懂非懂。 自他离开后,她的心也空落落的,就像是被谁挖走了一块,整日魂不守舍,茶饭不思。 直到那一窝小鸡成功破壳。 燕妖妖满脑子都是九方幕在这里看着这窝小鸡的样子,甚至目光所致都是九方幕的影子。 她才知道自己竟把别人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这大概就是别人说的牵肠挂肚,朝思暮想,害了相思病。 不知道各种缘由的燕妖妖决定带着这窝小鸡去探望九方幕。 问问他,为什么生气? 问问他,是不是对她有什么误会? 说不定他会很开心,一开心就不讨厌自己了。 人与人直接,一旦有了共同的喜好,他们就能回到以前,高兴时也会同她说句话。 她也不会像这样失落孤独。 燕妖妖兴高采烈的带着那一窝小鸡来的九霄殿。 却发现这里还有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神仙。 那神仙是个男子,红衣银发,俊美无铸。 燕妖妖进去的时候刚好听见他们在说魔族的事。 银发仙人问“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那魔君之女,才叫她有机可乘?” 魔君之女?是谁? 燕妖妖不知道她是谁,但是听说九方幕喜欢别人时,她心里还挺难过的。 九方幕没有做声。 银发仙人又道“她若发起叛变……” “不过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的魔物!”九方幕淡淡打断银发仙人的担忧。。 “那就好!”银发仙人从容的站起来准备离开,却发现门外站着一个女子,怀里抱着一窝软乎乎的小鸡仔。 他打量了燕妖妖两眼。 又回头看了一眼殿中的九方幕,临走时不忘在燕妖妖身旁轻轻说了一句“取悦幕神的鬼点子倒是多,可惜,你永远也配不上他!” 燕妖妖听不懂他暗指什么,但知道这句话不是什么好话。 白发仙人走了之后,燕妖妖抱着那一窝小鸡迈进了九霄殿一步。 她来的时候就准备了很多话。这一开始该说什么,接下来又说什么最后说什么都已经编排好了。 燕妖妖开心地笑起来,道“幕神,小鸡孵出来了,我带来给你看看。” 小鸡发出叽叽叽的叫声。 方幕看不见,也不知道小东西究竟长什么样,但知道这是非常脆弱的生命。 “我看不见……”他淡淡地说道。 燕妖妖抿住了唇,心情沉重。 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用错了词。 于是她又抱着那窝小鸡向前靠近,来到他面前再将那小鸡放到案上。 她小心翼翼的抓住了九方幕的一只手,轻缓地放在小鸡的绒毛上。 绒毛非常柔软,小鸡的体温也非常烫,小小一只在掌心非常脆弱,好像握住了一只会发热的小绒球。 当时九方幕的内心十分震撼。 燕妖妖的行为虽然十分可恶,但不可否认,她给自己带来了许多新鲜的,从未尝试的体验。 他是神明,不必惧怕这样的魔女。 想明白这些,他也没有在意燕妖妖罪行。 而是静静的抚摸着那些小鸡仔,没有再说话。 空气不再像往日那样安静,整个大殿都充满了叽叽叽的声音。 燕妖妖看着专注又温柔的九方幕。 有些痴迷。 他真好看。 如果能够看见他的眼睛,一定特别美丽。 “带走吧,以后都不用来了。”方幕的手突然从小鸡仔的身上收了回去。 他神情冷漠,言语疏离。。 燕妖妖看着他冷漠的样子,心中揣测,他一定是因为看不见,所以触景伤怀,不想再见到这些摸得着看不见的东西。 这种感觉一定很绝望吧? “好。”她懂。所以很乖。 燕妖妖抱着那窝小鸡回去,一路上心事重重。 如果能让幕神看见,他一定会笑吧! 因此,燕妖妖为他查了很多书籍,可九方镜的许多资料都残缺不全,而所有方法的基础都必须有灵力。 燕妖妖在九方镜就是个寻常凡人,哪来的灵力? 她想为九方幕复明,也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她一觉醒来就可以飞,可以使用灵力。 这算不算上天垂怜她,给她一个取悦幕神的机会? 她激动的跑去告诉殊煞,告诉她能飞了,有灵力了。 殊煞却告诉她一个更大的秘密。 她本是魔族大小姐,她的父亲是魔君。 魔君战败之后魔族所有的人都被关进这九方之境永不能出去。 但是,拥有魔君血脉的她可以吸收幕神的灵力,而吸收灵力的过程必须是…… 也就是说 发生那件事其实就是一个预谋,是她不知道的预谋。 所有人都计划她拥有幕神的灵力,盼着她打败九方镜之神,重归魔域。 只有她不知道。 可笑不可笑? 也难怪九方幕会那样讨厌她。 她就像一个骗子。 “所以蔓蔓,你可以冲破九方之境的结界,可以让我们重获自由!”殊煞握住燕妖妖的双手说的那般语重心长。 “我……”该怎么接受这一切都是真的。 “走,我带你看一样东西。”殊煞拉着来她来到一处隐秘的地方。 这里有一排树,穿过树木。就看见一座泥巴堆砌的房子。 燕妖妖稀里糊涂的跟着殊煞,看着她推开了两扇大门。 只见一屋子的男女老少纷纷向她下跪。 “恭迎大小姐!”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燕妖妖被这排山倒海的气势怔住不敢再往前迈出一步。 这时有一个年长的老人端着一张弓而来。 他说“这是魔君遗物,大小姐只要注入灵力就能摧毁结界,届时所有魔族都会拥有灵力。杀了幕神,重获自由。” 大家同声相应“杀了幕神,重获自由。” 杀…九方幕? “……我不可以。”燕妖妖喃喃细语,摇头后退,这不是她想要的,也不是她应该承担的。 “身为魔君之女,你难道能够看着我族全部湮灭在九方镜而无动于衷!”老人家捧着弓步步紧逼。 彼时 九霄殿中银发仙人望着幻术镜中的燕妖妖说道“她要杀你!” 九方幕看不到幻象镜里发生的事情,但里面的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都听进耳朵里。 “幕神啊,你何等高贵,没想到你的第一个女人竟然是个魔头还要杀你!”银发仙人冷嘲热讽。 九方幕端坐在案前,也看不出什么悲痛的情绪。自始至终也没说一句别的话。 “事已至此,幕神也只能做个绝情之人。”仙人摇摇头,将面前的幻镜抹去,转过头来就与他相对坐下,继续谈天论地,压根没有把这些魔头放在眼里。 绝情之人,当是拿得起,放得下绝不心软。 妖妖被迫接受了那一张弓。 他们的计划应该是三天后,那时结界是最脆弱的时候。 所有人都知道她和幕神相识是逢场作戏,是另有所图。 可她从头至尾都没有做戏,也没有图什么。 她坐在院子里撒了一把米。小鸡和母鸡都吃得很开心,它们不会知道,灾难即将降临九方之境。 它们也不知道,她其实很无助。 一串铜铃的声音飘过…… 银发仙人突然出现在院子里,他摘了一朵篱笆上的蔷薇花,从容缓步而来。 妖妖识得的他,他曾在九霄殿出现过。 因为他和九方的有关,燕妖妖本能地尊重他,连忙起身对着他一拜。 “戏做得真好。”仙人扯落一片蔷薇似笑非笑地挖苦燕妖妖。 燕妖妖不懂。 那无知的表情的确像是真的,可惜高高在上的仙人都有心机和城府,哪会轻易相信这无辜的表象。 他说“你以为自己拥有了幕神的灵力就能拉开魔弓,摧毁九方之境的结界?我看是你们都被关久了,脑子也关傻了。你们能够在这里以凡人之身生活,都是幕神感觉孤独,想养些人在这里与他作伴罢了,你们要是逆反害他,他还能怎么着?” 燕妖妖瞪着大大的眼睛,认真的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 “你若现在迷途知返,兴许还能安然无恙的活够几十年!”一根指尖突然抵住了燕妖妖的胸口。红色的衣袖在微风中轻轻荡漾,像是一缕红色的霞光翩然而至。 “听闻魔君有种特殊能力,可以凝成万物玲珑的力量。你是魔君之女,又有幕神的灵力。不妨用它凝成一颗灵珠送给他。也算将功折罪,还能得他高看一眼,岂不两全其美!” …… 单纯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燕妖妖将自身全部的灵力凝成了一颗灵珠,将其剥离体外。 她满怀期待地带着那颗灵珠去九霄殿。 九霄殿内设了结界,她进不去,只能站在外面。 白发仙人望着结界外面不停对自己比划暗示他帮忙传话解释的女子。 她看起来,真的不怎么聪明。 他笑着对九方幕说“她特意来给你送礼物,你真的不看一看是什么,万一是惊喜……” “将死之人,无谓的挣扎罢了。”九方幕漠冷漠的回答。 银发仙人很好奇,燕妖妖真的为九方幕凝成了万物玲珑之力? 他穿出结界。 瞧着疲惫不堪的燕妖妖,她的脸色看起来差。 应该是灵力耗尽的状态。 他突然抓住燕妖妖的手腕,听了听脉搏,确然。是灵力耗尽的凡人之躯,甚至更加虚弱。 燕妖妖险些站不住,她将怀里的盒子递到他面前“幕神一定是还在气我,你帮我把这个交给他,早点让他看见,再帮我转告他,我不会伤害他,也不会摧毁九方之境,最后……” 银发仙人的指尖摩挲着装了灵珠的精致木盒,眉稍轻轻一挑。 他瞧着欲言又止的燕妖妖问“还有什么?” 燕妖妖的目光落在结界里面的九霄殿,那是她曾经得到现在就没有办法再拥有的神明。 “我…喜欢他。不必转告。”燕妖妖苦涩的笑了笑。 她转身离开,踉踉跄跄。 天知道,有些话不亲口说清楚会造成怎样的遗憾? 她想的是,纵使高高在上的幕神从不曾喜欢过她,但也会念在她将功折罪的份上,放过魔族,也放过她自己。 到底是她高估了自己对幕神绝对的忠诚会换来他的怜悯和慈悲。 她被逼站在了祭台上,与神明下战书。孱弱的身子带着沉甸甸的弓,却没有半点气势。 她告诉这些人自己已经没有灵力了,让大家放弃对抗幕神。 可是没有一个人相信她。就连殊煞也不信。 她不得不站在这个让她恐惧的地方。 她无法拉满这张弓也,无法摧毁九方之境的结界,无法给他们希望! 他只愿九方幕快点来,可以看到她,可以原谅,可以放过这里所有的人。 她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大家安然无恙,只要九方幕能够看见。 。 往往事与愿违。 九方不来的时候,漫天飞雪。。 她兴奋的握着那张弓,朝他的方向狂奔,她想同他解释,自己没有做出伤害他的事情,还请他原谅,放过这里所有人。 就念在她把灵力还了,给了他一片光明的份上,放过这些人。 可惜这句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她也没能靠近他。 天地骤然变色。 一片冰雪凌厉地划过她的侧脸,又一片雪穿透她的胸膛,还有一片雪花割伤了她的膝盖。 刺痛来得触不及防。 她停住了脚步,嘴角溢出一口血。 她回头看着一片哀嚎的人。他们被锋利的雪片射杀! 所有的人都在大喊“拉弓,快拉弓。” 燕妖妖站在原地膝盖抖得厉害,甚至要倒下去。 此时心境就像崩塌的山体…… “尔等天堂有路皆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怨不得吾。”九方幕的声音穿透空间,与这凶猛的雪花交织,凌厉又残忍。 燕妖妖的心都颤了。 眼泪缓缓落下。 她紧紧地握着那张弓,受尽唾骂,却什么也做不了,活像个傻瓜。 “都是你害得全族覆灭,你去死!”魔族的一位少年拿着一把匕首从燕妖妖的背后捅穿胸口。 鲜血溅撒,在半空如一场红雨。 她狼狈地跪在地上,又一片雪花掠过她眼睛,一阵刺痛,一片黑暗。 她什么也看不见,但比起心上的疼,所有的肌肤之痛都像治愈她崩溃到绝望的良药。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都安静了。她听到从容稳重的脚步声向她走来。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九方幕看着生灵涂炭的九方之境问她。 “…不…是”她艰难地张了张嘴,哽咽在喉咙的血,也不知道这两个字,他可有听清楚? “我不喜欢小偷,即使被偷走的东西,我也会拿回来!”九方幕说完,张开手,掌心朝下,欲将燕妖妖身上的灵力全部抽空。 当他开始抽取灵力的时候,脸色忽然苍白。 她根本没有灵力! 怎么会没有灵力? 明明…… 九方幕想不明白,他蹲下来。抓住燕妖妖瘦弱的肩膀,却发现沾了满手的鲜血。 他吃了眼睛看不见的亏,不知道现在的燕妖妖有多狼狈惨烈。 他若是能够看得见,一定会觉得这姑娘令人心疼。 “你的灵力去了哪里?”他沉声问道。 奄奄一息的燕妖妖已经无法开口说话。 最后一口气全部用在了倒进他怀里。 后来的事情。燕妖妖已经不清楚了。 她明明已经死了。 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许多事她都想不明白。 四周的纷杂,突然静下来。 燕妖妖站在一处祭台上。 祭台下面全是尸体,天空飘下的雪花是一片一片的,像白花花的刀子。 她看见鲜血满地的远处。九方幕抱着怀里的血衣女子。 她这是落到了九方镜了。 亲眼目睹了燕蔓死后的情景。 白发仙人握着一只盒子从天而降,他在九方幕的身后慢慢走过来。 “我低估了她对你的喜欢,也高估了你对他的喜爱。我总是担心你用情至深,被她所害,才让诓她用自己的灵力为你凝成万物玲珑之力,助你复明。她的确做到了,那天,她将自己刚刚凝成的灵珠送到你面前,她很憔悴,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可惜都没有机会,于是她将这只盒子交给我,求我转交给你。当时我给你的时候你却没有打开看,我以为你会打开看,以为你会理解她,原谅她,以为这一切悲剧都不会再发生,到底是我高估了你对他的喜爱!也对,你养这些魔族,本就是心中孤寂,又怎会留情。是我瞎操心了。” 白发仙人停在了九方末的身后,打开了盒子将里面的一颗灵珠取出,放到他面前,灵珠形成一道万物玲珑之力,注入了九方幕的瞳孔之中,就在那一瞬间灵浪澎湃,拂掉了他双眼覆盖的白丝带。 那双惊为天人的眼眸。终于睁开,能够看见世间万物百态。 独独不敢看怀里衣女子。 “她说,她不会伤害你,也不会摧毁九方之境,还有,她喜欢你……” 九方幕当即就把九方镜震碎成千千万万片,九方之境也在那一瞬间破裂消失。 从此,世间就有了时光缝隙,它们存在于不同的空间,与时空平行。 只有时光锁才能穿梭在这些碎片里,弥补曾经的遗憾。 魔族大小姐来人间渡劫是九方幕替燕妖妖设计的故事,没想到的是,故事里的他是没有记忆的,所以没有提前认识燕妖妖,才让孽莲生有机可乘,才有了故洲大陆的纠葛羁绊。 没有记忆的九方幕却在慈悲城封印九重业火时,将燕妖妖的魂魄也封印在了体内,与他相伴了几千年。 直到九方幕在一次自我毁灭时,将魂魄击碎才有了燕妖妖的魂魄冲出封印,转世投胎成为了合欢宗弟子燕妖妖。 所有羁绊并非没有道理,所有爱恨皆有迹可循。 这一次时光锁打开,九方幕才记起一些往事,他在慈悲城设计的故事里失去了燕妖妖一次,这一回便想扳回一局,直接切掉了聂莲生的那段孽缘。 为她历劫使燕妖妖获得重生的只能是他九方幕。 他想再续前缘,他想再听燕妖妖对他说,那句不必转告的话。 他想把所有的亏欠伤害都变成宠爱、守护和陪伴。 时光匆匆。燕妖妖在这些缝隙当中迷茫穿梭不知道多少载,直到自己经历了好几世,最后落到的一个地方乃是故洲。 她叫燕蔓,娘亲不疼,父亲抛弃。 所以,她回来了。 回到了有合欢宗、天剑宫还有九方幕的世界。 故事没有变,她被母亲卖到了青楼,又从青楼来到了合欢宗,还没到一个月,合欢中又倒闭了,顾非往来时随便指了指人群里平平无奇的她。 二月初九,阴雨连绵。 她穿了一身红色宽袍站在摘星殿中。 今天,她被送来给九方幕“治病” 玉色的纱缦轻轻飘摇,却没有第一次来摘星殿那样阴森恐怖。 地上洒满了玫瑰花瓣,空气里都是温柔迷人的花香。 她一步一步的走近那张大床上,看看九方幕是不是躺在上面一动不动。 上一世,她还跪在床上说了一些胆小懦弱的话。 而这一世,床上根本没有躺着的九方幕,只有铺了一床的玫瑰花瓣。 “燕燕。” 燕妖妖猛地回头,却发现玉纱外面走来一袭白色寝衣的九方幕。 “我是来伺候你的。可还觉得满意?” 燕妖妖愣住,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而这句话却好像发生在昨日,她跪在床上,怯懦的对九方幕说“仙,仙君,我,我是来伺候你的。” 多少有点怂,还可笑! 燕妖妖的眼眶突然红了,不知道怎么就哭着哭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九方幕,你真的好混蛋!”燕妖妖气得发抖,上去就砸了他一小拳拳。 方幕只能一把将她紧紧拥住。 失而复得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我喜欢你送的那只鸡,喜欢你给我尝的生黄瓜,喜欢你送我万物玲珑之力!” “还有……”他放开她一些,垂眸看着她的眼睛,深情道“喜欢你。” 全文完。 后来 听摘星殿的侍婢们说,那天晚上动静很凶猛,合欢宗弟子,果然名不虚传。 第二天。原本应该去拜见掌门的他们,结果一大早,摘星君就带着他的药人跑了,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后来还有人说,在偏远的小镇上,有天剑宫的人发现发现他们生了好多孩子,小日子和和美美,羡煞旁人。 有个小朋友突然跑出来“我证明,以上听说都是真的,因为我姓九方,名月明!是她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