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像我男朋友》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你很像我男朋友》作者:废白 文案: 本文又名《我暗恋的人是我男朋友?》 林置在去和男朋友面基的路上见义勇为,不幸牺牲了。 重回三年前,林置决定把握机会尽力弥补上辈子的遗憾,同时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好去勾搭男朋友。 可让林置没想到的是,上辈子他可望不可得的班长陆留却和自己走得越来越近…… 在陆留眼里: 我喜欢林置很久了,他很善良,人缘好,朋友多。 可是他好像挺讨厌我,每次见到我都躲得远远的。 而且听说他有对象了…… 算了,我不能做第三者。 在林置眼里: 陆留是我上辈子的暗恋对象,他很聪明,对谁都很温柔。 可是他好像挺讨厌我,每次跟我说话都冷冰冰的。 而且,我还要去找我上辈子的男朋友…… 算了,我不能“脚踏两只船”。 路人眼里: 你们俩到底谁喜欢谁?谁又讨厌谁? 还有,是谁绿了谁? 陆留:好……好像,是我绿了我自己! 【小剧场】 一次意外,林置整个人摔到了陆留身上,慌忙起身间瞧见陆留的耳朵红得仿若滴血。 林置边整理衣服边想:我都没红呢,你红个什么劲? 温柔不自知攻×想象力丰富受 *没错,就是双向暗恋。 *感谢可乐大大免费做的封面,鞠躬~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重生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置,陆留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不像,我就是。 立意:希望生命中不留遗憾。 第1章 林置都快忘记陆留的模样了…… 林置穿过人民广场,绕开一个玩滑板差点撞到他的小孩,在小孩母亲歉意的眼神中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揣在浅蓝色牛仔裤裤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下,林置边走边摸出手机解锁。 【植:我到了】 林置加快了步伐,心脏跳动的频率跟着变快了些。 【林置:好,等我两分钟】 “植”是林置的男朋友,但他们并没有见过面,确切地说,林置今天就是来和“植”面基的。 男朋友很神秘,林置没见过他,没听过他的声音,“植”也不是他的名字。 林置轻哂一声,来见男朋友竟然有种拆盲盒的感觉。 【植:嗯,别急】 【植:我穿白色上衣,黑色长裤,白色运动鞋,就站在公园桥的桥头】 呼,林置吐出一口气,盲盒的包装已经知晓了。再过两分钟,盒子里装的男朋友就会完全暴露出来。 公园桥是连接人民公园南门和步行街的一座桥梁,而人民公园就在人民广场的斜对面,二者之间只隔着一个十字路口。 林置正处于“十”字横线右边靠近交点的地方,等横穿过马路,再绕过一两家店铺,远远地兴许就能看见站在桥头上的人。 这一片是J市娱乐逛街吃吃吃最佳选择地点之一,假期里白天夜晚都热闹非凡,人来人往。 【林置:马上就要见面了,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交往将近两个月,认识将近一年,“植”从来没给林置发过语音,也从来没提过两人通个电话,林置以前甚至怀疑过“植”是一个哑巴。 但当他支支吾吾地表达出这个疑问时,“植”很快否认了,顺便发给他许多张同校的男生女生向“植”表白的截图,以表示自己不是哑巴,且很受欢迎。 红绿灯上的绿色小人在闪烁,林置决定等下一轮绿灯再过马路。 【林置:人有点多,通着电话我好找你】 几秒钟过去,绿灯熄灭,站立中的红色小人亮起,行人停,车将行。 【植:好】 林置的手指移到语音通话的位置,还没等他点下,余光瞥见马路对面冲出来一个矮小的影子,林置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大概四五岁的小男孩在人行横道上迈着小短腿跑过来。 这边刚起步的车辆急急刹车,轮胎和地面剧烈摩擦发出的声音格外刺耳。 十字路口那边驶过来的车看见混乱也跟着放慢速度,和中间偏右车道的一辆黑色小轿车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是在市区,又是人潮拥挤的街道,小轿车明显超速了。而且不知道司机是没反应过来还是怎么,别的车都刹车了,小轿车的速度不降反升! 此时若有一个远镜头,能清楚地捕捉到小男孩和小轿车的交点会在斑马路线上。 林置没有这个远视角,但他凭着本能在看见轿车横冲直撞地驶过来时意识到了危险,身体跟随大脑的想法立马向小男孩跑去。 然而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林置再怎么快也不可能比得上轿车的速度,危险来临之际林置已经来不及抱起小男孩离开,只能借着向前的惯性一把推开小男孩,下一秒他就感受到身体受到一股巨大的冲力,随后整个人腾空而起。 林置这时候已经没法思考小男孩会不会被其它车辆撞上,亦或是被他使出全力的一掌推出去摔死。 他只能看见地面离他越来越远,一瞬间还是一辈子,地面又离他越来越近,近到挨着他的身体,摩擦着他的身体。 五脏六腑像是移位了,手脚像是被钉在地上了,林置失去了对自己的身体的支配权,他动弹不得,只有脑海里还剩下许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啊,我要死了。 原来死是这种感觉。 谁会来领走我的尸体? 或许我会腐烂在太平间。 不对,我还有一个男朋友呢。 男朋友…… 这个词语像是一个“意念开关”,林置想到这里的时候耳朵里突然听见通话邀请的铃声,很远又很近。 然后林置意识到声音是从他手里传来的。 他情绪一波动就喜欢攥紧手里的东西,没想到他人都被撞飞了,手机也没有甩开。 真神奇。 而且手机还坚强地活着,比他坚强。 林置努力动动手指,明明是他说要给男朋友打电话的,现在男朋友都主动打过来了,不接说不过去吧。 哦,忘了,他的手动不了。 那个谁,就是跑过来的那个,帮我把手机拿到耳边一下呗。 林置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有温热的液体迫不及待地从嘴角滑落,很快浸湿了他贴在地面上的半边脸颊,随后变得冰凉。 液体是红色的,林置看见了,他的视线渐渐被红色覆盖,红得发黑。 手机铃声越来越远,谁拿走了他的手机却没有放到他的耳边? 铃声渐渐地换了一种音调,熟悉又陌生。 “上课了。”林置的身体被旁边的人推得晃了晃。 他没管,兴许是医护人员在搬运他的“尸体”。 旁边的人又推了推他,音量提高了一些:“上课啦,老师要来了!” 林置猛地一抬头,皱着眉睁大眼看向旁边的人:“陈谷阳?” 陈谷阳是林置高中三年的同桌,那三年里,陈谷阳最常做的三件事就是在林置抄作业的时候帮他看着老师、在林置玩手机的时候帮他看着老师、在林置上课睡觉的时候帮他看着老师。 所以这三件事也可以说成是一件事,帮学渣林置看着老师。 “瞪我干嘛?”陈谷阳跟着把眼睛睁得老圆了,“是你说的让我上课叫你起来。” “不是,”林置挠挠发麻的头皮,“我在做梦。” “你做梦就能瞪我了吗?”陈谷阳不依不饶道,“你做梦我也要叫你起来。” “我是说……”林置想起以前“植”跟他说过做的梦不能告诉别人,虽然他知道这是假的,但他“死都死了”,最后听一次男朋友的话吧,于是林置语气一转,“算了,跟你说不清楚。” 话音刚落,林置的后背被一个尖锐的东西砸了一下,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啊,对不起,”后排传来一道慌张的女声,“你没事吧?” 林置一只手还按在头上,另一只手反手摸上后背被撞击的地方,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转向后排,在看清后排人脸的一瞬间,林置突然想到—— 疼?! 做梦的时候一般感受不到疼痛,就算有,那也是模模糊糊的。 更何况,他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还会觉得疼? 林置懵了,所以,他现在不是在做梦? 还是说,在被陈谷阳叫醒前发生的那些,才是梦境? 不可能,那是他真真切切感受到的几年,车祸带来的痛,父亲去世带来的痛,朋友消失带来的痛,都是真实存在的。 “林置,”一个高个子的男生从教室后方跑过来,一连串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给新雨传书,不是故意砸你的,你没事吧?疼不疼?” 林置愣愣地摇头,毕业两年,他一时间想不起这个男生的名字,也不太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没事。” “干什么呢你们?”一位中年男教师从教室门口走进来,“上课铃响了没听见吗?看什么,说的就是你,郝宏大,上课时间不好好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到处跑什么?” 林置分神,哦,这个男生叫郝宏大,想起来了,他们班上的“万年老二”。 别的地方称“万年老二”都是指第二名,但郝宏大是倒数第二。他们班的倒数第一名经常换人,林置也有幸当过一次,倒数第二名却是从高一开始,就一直属于郝宏大。 至于刚进来的中年男教师,是他们班的班主任,林置清楚地记得他的名字,因为班上流传着一句顺口溜——张三李四王武陆留,王武就是班主任的名字。 而陆留,是他们班的班长。 也是林置以前总喜欢把那句顺口溜挂在嘴边的原因。 想到这儿,林置转动脑袋,很快在后排靠窗户的位置上看见了陆留。 午后的阳光从窗户外面洒进来,刺到了林置的眼睛,林置看不清陆留的表情,只看见陆留腰杆挺得笔直,身上的校服穿得一丝不苟,校服丑陋的配色毫不削减陆留温文尔雅的气质。 高中毕业两年,林置记得最后一次见到陆留是在毕业聚会上,之后他在隔壁市上大学,陆留去了遥远的B市,两人再也没遇见过,联系也寥寥无几。 本来他们高中的时候就不熟。 尤其是在认识“植”之后,林置都快忘记陆留的模样了。 “林置!”班主任王武厉声道,“你又是在看什么?窗外有钱还是咋?” 林置赶紧扭过头正襟危坐。 刚上课就有两个人被点名批评,班上的其他同学都噤若寒蝉,纷纷低着头翻书的翻书,找笔的找笔。 “我都不想说你们了,”王武把教材拍在讲桌上,“一个两个的也不看看自己的成绩,下个星期就期末考试了,下学期再回来你们就是高三的学生,没有一点紧迫感。你看看我们班长像你们一样吗?看看我们学委,真是一壶不响半壶响叮当!” 林置没空吐槽老班这段话里有多少个槽点,他只注意到一个词——期末考试。 第2章 想想就刺激。 作为一个经历过两年大学,四个学期大学期末考试的“半壶水”学渣,林置在每学期期末考试前都挺有紧迫感的。 高中的时候考不好只是排名靠后,大学考不好可就惨了,补考都算好的,林置最怕的是补考还考不过,沦落到重修的地步,和学弟学妹们一起上课的感受……不提也罢。 于是林置连忙翻开课本,找出纸笔,一切准备就绪,只盼着王武能在期末考试前划划重点。 然而王武一抖教材,从夹页里拿出一张折成方块状的数学试卷:“好了,拿出上节课没讲完的试卷,这节课我们把它解决了。” 林置傻了,数学能划什么重点,还以为是他这两年学的经济学课本啊。 林置瞥了一眼陈谷阳桌面上的试卷标题,从乱糟糟的课桌桌箱里摸出自己的,翻页一看,后面的大题空了一半。 讲台上的王武已经利落地在黑板上画下一个四棱锥的空间图,并作了两条辅助线,林置的视线跟随王武手里的粉笔头移动,看着看着眼前就失去了焦点。 目前看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他回到了三年前。 林置皱起眉,他想不通是他的记忆传到了三年前的自己这里,还是时间倒退了三年,林置希望是后者。 若是前者,说明该发生的事都已经发生了,父亲去世了,他最好的朋友堕落了,“植”还在公园桥上等着他,或许在他“死”后,路人会通过他的电话告知“植”他为了救人牺牲自己的消息。 是哦,有可能是他在“死前”做了最后一件好事,因此获得了一次新生。 不管了,林置想得头疼,既然他有幸得到了重生,他就要把握好机会,尽力弥补这三年间的种种遗憾。 林置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整整一节课,他大致理了一下时间线,然后粗略地规划接下来应该做的事。 下课铃一响,林置揣上手机,在王武之前冲出教室,直奔“U”字形教学楼两排教室中间的小花园。 短短几分钟的课间,同学们忙着结伴上厕所或者趴在课桌上补觉,一般没人有闲情雅致来小花园欣赏风景。 林置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摸出记忆中已经被他淘汰了两年的手机,指纹解锁后点进联系人的图标。 通讯录列表第一位的备注是“爸”,也是林置现在正想通话的人。 林置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在“爸”字上点了一下,手机界面上弹出来一串他能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 有段时间,林置每当想起父亲就反复拨打这个号码,然而电话那头再也没有传来过父亲的声音。 这回不一样了,话筒里“嘟”了几声后响起一道浑厚洪亮的中年男声。 “喂!”男人的声音中气十足,“怎么现在给我打电话,你没上课吗?” 林置在听到声音的第一瞬间就红了眼眶。 有多久没听到了,父亲较一般人来说分贝稍高的声音,有点刺耳,但林置却非常怀念。 林置记得他青春期的时候是不太喜欢林庆业每次说话时发出很大的声音的,他觉得很吵,而且在人多的场合让他很没有面子。 可是,林置现在听着洪亮的声音,脑海里想象到的却是父亲强打起精神,却掩盖不住声音里满满的虚弱,说几句话就要咳嗽,整夜整夜的因为胸痛睡不好,身体越来越消瘦的病态感。 “说话啊,”林父的声音又提高了一些,“你是不是又惹什么事了?” “爸——”林置没想到自己的声音会哽咽成这样,单是一个字都有后半段发出的只有气音。 林庆业停顿了一下,向身旁的同事耳语几句后离开厂间,换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 林置在这期间飞快地眨动眼睛,努力压下涌上来的泪意。 “说吧,”林庆业摘了口罩,传到林置耳朵里的声音更清晰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林置的鼻子有点堵,声音闷闷的,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就下个星期要期末考试了,题目太难,我不会做。” “……不会做的你就空着吧。”林庆业似乎有点无语,“你就因为这个哭鼻子?” “我没哭,”林置立马反驳,大大方方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我就是有点想你了。” 以往的林置绝不可能跟林庆业说出这种话,确切地说,林家两父子从来没有敞开心扉地聊过一次,尽管林庆业的生命走到尽头时,他们还是倔着性子不肯说那些煽情的话。 后来,林置对着无人接听的电话、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对着冰冷的墓碑说过好多次“爸,我想你了”,可是林庆业已经听不见了,更别说做出回应。 “啊,”这次有回应了,林庆业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你这小子,明天不就回家了吗,明天是周六吧?” “好像是。”林置说,其实他也不知道。 “那咱爷俩明天晚上就能见到了,”林庆业安慰道,“不会做的题咱就跳过,只做你会的,好吧?” “好,”林置吸吸鼻子,“爸你上班的时候带好口罩,厂里的气体吸进肺里对肺不好。” “行,”林庆业一口应下,“你还没放学吧?先回去上课。” “嗯,拜拜爸,明天见。” “明天见,儿子。” 林置挂断电话,再次用力地吸吸鼻子,眼眶还是有点发热,林置决定过一会儿再回教室。 走一走吹吹风吧,林置转身,撞见了站在两米开外的陆留。 陆留手里拿着一沓试卷,看方向是刚从教师办公室回来。 林置打电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教室那边,完全没留意到陆留是啥时候过来的。 林置红着眼眶和陆留对视了几秒钟,又想吸鼻子了。 于是林置就吸了,“咻”的一声。 然后陆留动了,边走过来边把手摸进了校服兜里,到林置身边时,陆留给林置递了一小包餐巾纸。 “谢谢。”林置小声道。 陆留没说话,只轻轻地点了点头,越过林置踏上了通往教室的走廊。 纸巾的包装已经开封了,但还是鼓鼓囊囊的,估计只用了一两张。 林置抽出一张包住鼻子痛快地把鼻涕擤出来,剩下的犹豫着要不要还给陆留。 之前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陆留的模样,其实并没有,他很不想承认,在想象“植”长什么样子时,眼前每次都会闪过陆留的那张脸。 刚刚陆留朝他走过来时,他看到陆留的脸反过来想到了在公园桥上等他的“植”。 林置连忙解锁手机,在杂乱的桌面上找到熟悉的绿色图标,点进去却没有看到熟悉的置顶,也没有熟悉的写着“植树造林,利在当今,功在千秋”宣传标语的公告牌头像。 虽然想到了这个结果,但林置没在通讯录里找到“植”、在添加好友栏搜索“植”的电话号码显示“该用户不存在”时,林置还是感受到了浓浓的失望。 林置是在大二即将开学的时候认知“植”的,彼时的他孑然一身,记不得通讯录里什么时候多出个“正气满满”的好友。 当“植”的头像旁边多出个红色的1时,林置还以为是打广告的,点开一看却是一段心灵鸡汤,林置看完完全没觉得受到了鼓励,所以就没理他。 好在“植”没有放弃,保持着每天早中晚各发一段心灵鸡汤给林置的频率,连续发了一个星期后,林置终于在一个睡到自然醒的早上回了他一句“早上好”。 林置不想纠结这人是谁,也不想考虑这人是从哪儿来的,只知道当时他若是再不找个人倾诉一下,他很可能会得什么心理疾病,然后在某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一把安眠药喂进自己的肚子里,就随林庆业去了。 一来二往的,林置渐渐和“植”熟悉起来,林置跟“植”说了父亲去世对他带来的打击,说了好朋友不幸的遭遇,唯独没说自己有始无终的暗恋。 “植”默默地接收消息,然后大段大段地给林置灌心灵鸡汤,在林置补考重修多门课程时督促林置复习,隔空辅导林置数学,甚至最后当上了林置的男朋友,却始终没告诉林置他的名字,也没让林置听他的声音、见他的模样。 林置只知道“植”跟他一样是个大二的学生,在B市的某高校上法学专业,老家也是J市的。 林置知道的时候还挺意外的,因为他看“植”的头像,还以为“植”在某农业大学上城市规划与管理专业。 所以说,生活还是很公平的,给了林置重活一次的机会,林置能弥补前世的遗憾,却找不到了男朋友存在的痕迹。 哎,林置叹着气在上课预备铃的响声中踏上走廊,看了一眼教室门上的“高二三班”标志牌。 当事人就是非常后悔,以前“植”没说,他为什么就不主动问问“植”的名字、家在哪、高中上哪所学校、长什么样…… 那样的话,说不定他在上大学前就能和“植”搭上线,两人再偷摸着来一场早恋。 想想就刺激。 第3章 他和陆留未免也“太有缘分…… 林置进教室后先绕到了陆留的座位旁,把剩下的半包纸放在他的桌角上。 他若是避开了那些不幸的事,不知道“植”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以前把陆留的脸代到“植”的身上时,林置心里总会有一种愧疚感,明明“植”对他那么好,陆留却是一直都对他很冷淡,完全不像的两个人,他怎么能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现在找不到“植”了,反而是上辈子的暗恋对象可以经常在眼皮子底下晃荡,林置不想和陆留有过多的交集。 姑且算作为以后的男朋友“守身如玉”?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林置按照陈谷阳贴在桌面右上角的课表在老师进来前拿出这节课要上的课本。 “陈谷阳,化学上到哪里了?”林置翻了翻化学书,书上的笔记很少。 “大哥,”陈谷阳在炎热的下午昏昏欲睡地单手撑着头,“书上的内容早就上完了,你这都不知道?” “啊,”林置有点苦恼,“我忘了。” 本来上辈子高中的时候成绩就不好,好不容易上了个二本院校,林置选的还是经济学专业,也就是说,在走出高考考场后,林置就没再看过和“物化生”有关的知识点,现在这些理科知识他已经忘得几乎是一干二净。 只剩下高三一年了,别说把成绩提上去,就是回到当初那个水平,林置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他还想大学考到B市去呢。 “那下学期回来就开始复习了吗?”林置又问。 “嗯,”化学老师已经进来了,陈谷阳面部狰狞地使劲眨了几下眼,“第一轮复习。” 林置点点头,看陈谷阳像上节课一样拿出试卷后也跟着找出自己空了大半的化学卷。 啧,看样子想考到B市去找“植”,他需要多加努力。 强撑着听了一节课,林置能跟上化学老师思路的就只有提到元素周期表前二十位的时候。 有些地方他有一种隐隐约约的熟悉感,但始终隔着一层雾,林置够不到正确的答案。 这是最后一节课,林置记住了下课前老师说的最后一个知识点。放学后,林置翻开化学课本凭着感觉通过目录找到了章节,开始从头一字不漏地 “你不去吃饭吗?”陈谷阳奇怪地问。 “你先去,”林置的视线没离开课本,“我看完这里再去。” 陈谷阳更疑惑了,边走出教室边嘀咕着“怎么突然这么认真”…… 为了最大概率地理解书上的内容,林置的阅读速度放得很慢,从头到尾看了两遍那个知识点,林置终于懂了。 此时的教室里只剩下两三个啃面包、吃泡面的同学,林置找出饭卡,想赶紧去食堂吃完饭再回来继续看书,在期末考试前临时抱抱佛脚。 林置抄近道走的依旧是中间的小花园,放学后十来分钟的花园和小课间时一样,几乎没什么人。 但几乎不是完全,林置实在是没想到,也就隔了一个小时左右吧,他又在这里遇见陆留了,同时看到的还有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同学。 陆留和女生就大喇喇地面对着站在花园中间的空地上,正是林置要路过的地方。 他们学校对着装管得不是很严,女生放学后没穿校服,一身潮流的服装和规规矩矩穿着校服校裤的陆留形成对比。 “上次你说不希望谈恋爱影响我学习,”走近了,林置听见了女生的声音,“那我要是这次期末考进了全校前三十名,你能不能答应做我男朋友?” 林置的脚步一顿,这种情况,他继续走过去好像不太合适,于是林置移到了一棵桂花树的树干后站定,希望陆留快点答应或是拒绝,不要磨磨蹭蹭的,耽误他学习的时间。 林置背靠着树干躲在树荫下,抬头透过枝叶的空隙看向斑驳的阳光,以至于错过了陆留投到他这边的视线。 再过两三个月,枝叶间就会开出金黄色的小花,清甜的香气能飘到他们班的教室里……林置漫无目的地想着,然后就听见了陆留的声音。 “不好意思,”陆留的视线回到女生的眼睛上,拒绝别人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礼貌的微笑,“我喜欢成绩不太好的人。” 林置:“……” 还有这种择偶标准? 女生的想法估计和林置差不多,诧异了几秒钟才开口:“那你还跟我说……” “嗯,”陆留依旧笑着,“所以我说会影响你学习。” 女生又停顿了几秒钟,明白过来不管自己成绩好不好,陆留都有借口拒绝自己,于是恼羞成怒道:“陆留,你拒绝我也想个好一点的理由行吗?” “好吧,”陆留点点头,不着痕迹地又瞥了一眼林置露出来的小半个后脑勺,“其实我喜欢男生。” 林置:“!!!” 真的假的?他上辈子暗恋陆留那么久,从来没发现陆留和他是一样的。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女生更生气了,“这个借口都烂大街了。” 原来是这样,直男都喜欢用这种借口拒绝自己不喜欢的女生。林置心想,反而是真正喜欢男生的他,根本不敢把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上大学以后还好,大学的环境对小众的性向相对比较包容。 上辈子读高中的时候,林置一直小心翼翼地捂着自己喜欢陆留的秘密,没告诉过任何一个人,直到后来认识了“植”,这段长达四五年的暗恋才以有始无终收尾。 “我说的是真的,”陆留耸耸肩,“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别说人女生不信了,林置也不信,陆留他还不了解吗? 陆留的态度摆得很明,女生最终还是放弃了,先一步离开了小花园。 林置听到脚步远去的声音,从桂花树后出来,转身却直直地对上了陆留看过来的视线。 他又不是故意偷听的,林置丝毫不心虚,甚至笑着点了点头当作打招呼。 “我感觉她挺漂亮的啊,听上去成绩也不错,”林置边走边问,“你为什么不答应?” “都说了我喜欢成绩不好的。”陆留面无表情的说完,和林置错身走回教室的方向。 林置偏头对着陆留的背影撇了撇嘴,喜欢个鬼,真要喜欢成绩不好的人,怎么每次跟他这个学渣说话都不带笑脸的? 晚了十几分钟,食堂里稍好一些的菜色都被打光了,林置要了一份炸酱面,三下五除二地解决完,嘴一抹又回了教室,趁着劲头把这学期上的化学课本从第一章开始挨着往后看。 陈谷阳是在离晚自习上课还剩十五分钟的时候来到位置上的。 林置在感受到身旁有人坐下才从书本上抬起头,随即拉过一旁的笔记本,微微侧身面向陈谷阳的方向。 “陈谷阳,”林置指着笔记本上他刚写下来的知识点,“你能跟我说说这几个地方吗?” 陈谷阳转着眼珠子不可置信地看了林置好几眼。 “嗯?”林置奇怪地望向不看题看他的陈谷阳,“怎么了?” “没事,”陈谷阳缓慢地摇摇头,“我看看啊。” 陈谷阳的成绩比上辈子的林置好些,林置问的问题又都是从书本上摘抄下来的,陈谷阳基本上都能帮林置解惑,只有其中一个他也半知不解。 “你等等哈,我去问问留哥。”陈谷阳拿上林置的笔记本就想去陆留的座位,但刚站起身上课铃就拉响了。 “上课了,我下课去吧,”陈谷阳又坐回来,“我问了再告诉你结论是怎么来的。” 林置笑着点点头:“好,谢谢。” 然而陈谷阳下课的时候并没有机会去问陆留。 他们班周五晚上安排的是英语晚自习,英语老师一进教室就让课代表发了一张期末模拟卷,规定在120分钟内独立完成,和正式考试的时间一样。 林置原本还有点担心自己忘了高中的内容,但做题的时候发现自己越做越得心应手。 这还得感谢“植”,在知道林置没过英语四级之后,“植”报考英语六级的时候让林置报了四级,之后每次自己复习,“植”都提醒林置跟他一起隔空背单词、刷题。 林置当然是偷懒了,但偷懒的时间没有“植”督促他的时间多,还算是认真地背了不少单词,也完完整整地刷完了好几套题。 四级考试,林置一次过,虽然分数比“植”考六级的还低了许多,但和他考了三次还没通过的室友比起来,让他倍有面子。 此时把“植”教给他的方法运用到高中试卷上,林置发现同样适用。 晚自习十点下课,最后半个小时,英语老师把答案抄到了黑板上,让他们分组交换自己做的试卷,互相批改。 交换是随机的,林置看着试卷上字体遒劲有力的“陆留”两个字,陷入了几秒钟的沉思。 上辈子的这节课有没有拿到陆留的试卷,林置不记得了,但他觉得从重生回来到现在,也就一个下午加半个晚上,他和陆留未免也“太有缘分”了。 第4章 男朋友啊男朋友,你什么时…… 以前想遇遇不到,现在不想和陆留有过多的交集了,却总能以各种方式看到他。 这就是传说中的“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吗? 林置一边想着一边对照黑板上的答案给陆留批改试卷。 他很懒,懒得打勾,只在错误的地方划掉陆留原先填的内容,然后把正确答案写在旁边。 直到翻页,林置只动笔改过听力最后一道大题的一个选项。 第二页错的也只有两个,林置咂舌,啧,批改学霸的试卷就是省墨水。 林置不知道自己的试卷落在了谁的手里,也不知道自己的正确率怎么样,因为改完选择填空题后还得把试卷交上去让英语老师批改作文。 时间卡得刚好,晚自习下课的铃声在交完试卷后响起。 作为一个上辈子活了二十年的学渣,林置合格地表现出了自己记性不好这一点。 一下课,在别的同学忙着哭诉“啊,我听力错了好多”、“完形填空好难”等或真或假的说话声中,林置很快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到寝室再看两个小时的书。 为了避免晚上会饿,林置在途经食堂时嗦了一碗牛肉粉,咽下第一口的时候,林置感觉到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下一秒手机振动了下,林置收到了一条来自“姚文景”的消息。 是哦,回来七八个小时了,他还没有联系过姚文景。 【姚文景:小置,我明天不回家了,你星期天来的时候可以帮我带个台灯吗?我之前那个坏了】 J市二中的新校区在郊区,为了保证学生的安全,学校采取的是半封闭式教学,所有学生都得住校,每星期只有周六上午放学后可以离校,然后在周日晚自习前回来。 林置和姚文景就是高一时在回家的公交车上认识的。 那时的姚文景晕车晕得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车上的其他人都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生怕被吐一身,只有林置在他手脚发软拉不住扶手的时候扶了他一把,并给了他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对于林置来说,那不过是举手之劳,下车他就忘了姚文景长什么样。 姚文景却是记住了他的模样,后来在学校遇见,姚文景非得感谢林置。 你来我往的,林置和姚文景渐渐成为了朋友,因为两家住得比较近,两人就每星期约着一起回家、一起返校。 林置知道了姚文景和他一样没有妈妈,不同的是,他的妈妈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和林庆业离婚了,而姚文景的妈妈却是被他那酒鬼加赌鬼父亲给打跑了。 【林置:当然可以啊】 【林置:还需要什么,我一起给你带来】 林置一直都知道,姚文景的梦想是考上大学,逃离现在的家,逃离他的父亲。 可是,在即将实现梦想的时候,姚文景和他失联了。 再次见面,是在林置大一的暑假,当时正是林庆业病情恶化阶段,林置心里烦闷,独自去酒吧喝酒,在里面撞见了被一个流里流气的男生搂在怀里的姚文景。 姚文景没告诉林置他在高考前夕失踪的原因,也没告诉林置这一年多他发生了什么,只在知道林置父亲的病情之后,把自己大半的积蓄偷偷塞在了林庆业病床的枕头底下。 虽然最终没用到那笔钱林庆业就去世了,林置和姚文景也回不到高中时候的关系了,但林置还是非常感动,也非常心疼梦想破碎的姚文景。 【姚文景:没有了】 【姚文景:谢谢你,小置】 【林置:没事,我来的时候给你打电话】 重回三年前,帮助姚文景实现他的梦想也在林置的计划中。 二中的住宿条件是每间寝室住四个人,林置到寝室的时候,其他三个室友还没回来。 毕竟住了三年,尽管离开高中校园已经两年了,林置对自己的床位还是非常熟悉的,洗漱完就爬上床开始看书。 没过一会儿,室友也回来了,林置正想找耳机戴上的时候,陈谷阳来了他们的寝室。 “林置,”陈谷阳直奔林置的床边,“你放学怎么走那么快?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问留哥那个问题的吗?” 原来真正忘记了的是这件事。 不过谁和你说好了?你说的明明是问清楚了再来告诉我。 林置扯开嘴角:“啊,我忘了,你问过陆留了吗?” “我问了。”陈谷阳说。 “那你跟我说说吧,”林置翻开笔记本,“谢谢。” “笔记本都被你带走了,我不知道具体的问题,”陈谷阳指着林置翻开的笔记本,“所以留哥就让我来叫你去我们寝室,他跟我们一起讲。” 陈谷阳和陆留一个寝室,这点林置一直都记得。 以前上高中的时候,林置明里暗里向陈谷阳打听过好多关于陆留的事。他还为此窃喜过,有一个“卧底”在陆留身边就是方便。 现在他想离陆留远一点,这份方便就变成了剪不断的联系。 “啊?”林置为难道,“你跟他说是我问的啦?” “对啊,”陈谷阳丝毫没察觉到林置的小心思,“你快下来啊,留哥等着呢,留哥讲题比我讲得好多了。” 两分钟后,林置站在了对面寝室的中央。 当看见陆留擦着头发从卫生间出来的那一刻,林置心里的万千想法只汇聚成三个字:有毒吧。 陆留把毛巾搭在脖子上,冲林置微不可查地笑了笑:“笔记本带来了?给我看看。” 林置收敛着视线把手上的笔记本递给陆留,心想陆留果然还是喜欢成绩好的人吧,见他主动来问和学习有关的问题,陆留的态度都变得温和许多。 “有什么地方不懂?”陆留看着林置狗爬式的字体问。 林置最怕的就是被这样问,大二的时候“植”隔空辅导过他高数,最初“植”不清楚他的水平,也问过类似的话。 “呃,”林置是这样回答的,“都不懂。” 陆留点了点头,开始从最基本的说起,不仅解释了林置不懂的地方,还顺带讲了几点相关的知识点。 林置刚开始还有点尴尬,渐渐地被陆留巨细无遗的讲解带入了氛围,感受到了知识的魅力。 原来他不是不爱学习,只是没找到适合他的方法。 “我说清楚了吗?”陆留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清楚了清楚了,”陈谷阳毫不吝啬地夸赞道,“留哥你太适合当老师了,讲得真好,真细致。” 陆留客气地弯了弯嘴角,视线移到林置的脸上,做出一个疑问的表情。 林置赶紧点头:“清楚了,谢谢。” “不用谢。”陆留把笔记本还给林置。 林置回了自己的寝室,上床后愣了两分钟才从先前停下的地方继续往后看书。 第二日,林置一放学就直奔校门口的公交车站,下周回来上两天课就是期末考,这周末留在学校复习的人很多,林置成功地抢到了一个座位。 高中三年,除了校园生活外,林置印象最深的就是每次回家都差点被挤成肉夹馍的公交车生活了。 这也是他和姚文景成为好兄弟的原因之一,毕竟两人算是“同甘共苦”过了。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林置在离家最近的站台下车,在外面解决了午餐才回到家里。 家里的一切他都很熟悉。 他上高中后一直住校,高三那年半个月才回来不到一天半,大学的第一个学期更是不到节假日不回来。 林庆业一个粗心的大男人,很少往家里添置家具。 后来林庆业查出肺癌晚期,林置回家的次数变多了,却也没有了收拾屋子的心情。 林置打开门的那瞬间,差点恍惚地以为自己只是出门去和“植”见了一面。 唯一不同的就是很多物什都比离开前崭新许多,生活痕迹没那么重。 这是三年前的家,也是现在的家。 林置在家里转了一圈,感叹够了总算想起自己还有计划,趁时间还早看了一会儿书。 一般情况下,林庆业傍晚六点下班,六点二十到家,林置埋头苦学到四点半。 “啊——”林置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强行往腐朽的脑袋里输入过多的知识,后果就是感觉脑袋快炸了。 不行,他这样根本记不住多少东西,林置痛苦地想,为什么不给他一个像“植”一样聪明的脑袋。 林置拿出手机,在微信“新的朋友”栏重新输入了一次“植”的电话号码,显示还是“该用户不存在”。 男朋友啊男朋友,你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林置出门逛了一圈附近的超市,买了一堆菜和日用品,以及姚文景让他带的台灯。 六点过三分,林置拨通了林庆业的电话。 “喂,”林庆业刚从换衣间出来,声音依旧浑厚洪亮,“儿子。” “爸,”林置的右手挥着锅铲,“今天加班不?” “不加,”林庆业大步流星地离开工厂,“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带回去。” “没有,”林置熄火,“你直接回来吧,我做饭了。” 林庆业生病的那段时间,饮食有许多忌口,林置为此学会了做饭,只要他在家,两父子就没上外面的饭店吃过一顿饭。 第5章 陆留本就面无表情的脸上又…… 林庆业开门进来的时候,林置刚好把饭菜端上餐桌。 “哟!”林庆业笑道,“我儿子什么时候这么会做菜了?看上去很不错。” 林置定定地不说话,几乎是贪婪地看着眼角笑出皱纹的林庆业。 林庆业一个糙汉子完全没察觉到林置的不同,去厨房洗了手就拿起筷子开吃。 “嗯——”林庆业粗略地品味,“就是味道有点淡。” 林置知道味道淡,上辈子林庆业得的是肺癌,医生要求他饮食清淡,林置做顺手了。 “爸,”林置跟着坐下吃饭,“你明天上班吗?” “不上,”林庆业大筷大筷地夹菜,“我每周日休息,你忘记了?” “没,”林置轻轻摇头,“那你明天和我一个地方吧。” “去哪儿?”林庆业随口问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林置趁着林庆业还没吃早餐,已经空腹八个小时以上了,赶紧催着他出门。 当“J市人民医院”这几个烫金大字出现在面前时,林庆业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担忧起来。 “你哪儿不舒服啊?”林庆业拉着林置的胳膊上下打量着他,一连串地问,“多久了?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你昨天就是因为这个哭吗?” “不是,我没有不舒服,”林置委婉地说,“嗯……我们去做个全身体检吧。” “没事做什么体检?”林庆业明显不相信林置的话,“你到底哪儿不舒服先告诉我。” “我真的没有,”林置无奈道,“我就是想和你一起做个体检,还有,爸你的声音可不可以稍微小一点……” 林庆业的表情突然变得古怪起来,欲言又止:“你不会是……” 林置:“???” “先体检一下也行,”林庆业转而风风火火地带着林置进医院,排队过程中不停安慰林置,“别担心,说不定是你多想了,就算是……发现得早,及时治疗,影响也不会太大的。” 林置被安慰得一头雾水,反而是走廊上的其他人像是已经知道了他的“病情”,纷纷向他投来同情的目光。 “爸,”林置压低声音,“你是不是误……” “林置在吗?”护士小姐姐叫了他的名字。 “进去吧,”林庆业最后拍了拍林置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没事,爸爸在外面等你。” 林置差不多是被林庆业推到护士小姐姐身边的,之后由护士领着他完成了各项检查。 再出来的时候,林庆业递给他一个加热过的三明治,林置顺手接过。 “怎么样?”/“爸你吃过了?” 两人同时问。 “吃过了,”林庆业嘴角还带有一点残渣,又问了一遍,“你怎么样?” “三天后才出结果。”林置只想扶额,该检查的林庆业没检查,反倒是他折腾了一通。 “我们再去挂个感染科瞧瞧?”林庆业问。 “挂感染科做什么?”林置也问。 “哎,”林庆业叹了一口气,抬手搭上身高已经和他持平的林置的肩膀上,“是爸爸不好,你从小就没妈妈在身边,现在你也长大了,有些事我忘了教你,才会让你被……” “等等等等,”林置越听越不对劲,忍不住打断道,“爸,你到底误会了什么?” “你不是怀疑你染上什么病了吗?” “当然不是,”林置真的扶额了,“你从哪得出的结论啊?”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林庆业松了一口气,“谁叫你神神秘秘地突然要来体检,还让我说话小声点。” “那是因为……”林置说不出理由,反正林庆业今天也检查不了了,于是林置转移话题,“算了,我们先回去吧,我今天要早点去学校复习。” 上辈子林庆业是在病床上停止呼吸的,林置在那之后就不喜欢医院的味道,总觉得消毒水里带着死气。 林置到学校的时候将近下午五点。 他先回了一趟寝室,宿舍里没人,不知道是还没返校还是去班上自习了。 林置放下东西后拨通了姚文景的电话。 “喂,”姚文景的声音很轻,“小置,你来这么早?” “嗯,”林置不自觉地跟着压低嗓音,“你现在在哪?” “在宿舍。” “你来一下我寝室,”林置说,“带上书,待会儿我们一起吃晚饭,吃完直接去教室吧。” “好,”姚文景没有异议,“我马上下去。” 姚文景在11班,宿舍在林置的上一层。不到三分钟,林置就听到宿舍门被敲响的声音。 林置拉开门,看见了笑得眉眼弯弯的姚文景。 姚文景长得很乖,五官很漂亮,但可能是家庭原因导致他有点自卑,面对别人时总有一股唯唯诺诺的卑微感。 林置刚和姚文景认识时就察觉到了他的敏感,花了不少时间交心才让姚文景在他面前表现出真正属于他自己一面。 “小置。”姚文景叫他。 林置很难把面前这个乖学生和酒吧里五颜六色的灯光下,妆容昳丽的姚文景联系在一起,但他们又确确实实是同一个人。 “嗯,”林置回应道,“小景。” 这是他和姚文景之间最亲密的称呼。 林置一直很后悔,失联一年多,再次在酒吧里看见姚文景,他脱口而出喊的是“姚文景”,而姚文景诧异后叫他的依旧是“小置”。 他和姚文景都是对方最好的朋友,但他除了姚文景外,还有许多其他的普通朋友,姚文景却是只对他一个人好。 “你们寝室里没人吗?”姚文景小声问。 “没人,”林置让开身,“你快进来,等我收拾完我们就去吃饭。” 姚文景坐到林置的椅子上,等待的间隙也不忘多背两个单词。 林置把帮姚文景带的台灯给他,又把带来的零食水果一分为二,其中一份放挨着台灯。 “先放在我这里,下晚自习别忘了来拿。” “这些都是给我的?”姚文景疑惑地问。 “嗯。” “太多了,”姚文景推辞道,“我的生活费没剩多少了,你拿回去一些。” “不用给我钱,”林置假装不开心,“我请你的。” “那我不要了,”姚文景认真地看着林置,“涉及到钱容易伤感情。” “你之前给我的比这多多了。”林置下意识嘀咕。 “什么?” “没,”林置说,“你要吧,我特地给你带的,过几天就放假了,我也吃不完。” 不等姚文景再拒绝,林置又说:“来日方长,说不定以后我有需要你帮助的时候呢。” 姚文景想了好一会儿才接受林置的好意:“那好,你有需要一定要告诉我,不管什么我都会帮你的,虽然我现在……等我们上大学了,我就有能力了。” “嗯,”林置相信姚文景说的话,事实证明姚文景也做到了,“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姚文景想逃离他父亲的愿望太强烈,给自己的心理压力过大,导致他不管再努力学习,成绩也只能在中等偏上徘徊。 虽然林置不太愿意想起陆留,但不得不承认,陆留在学习上是很有天赋的,没见他加班加点过,别人休息的时候他也休息,他甚至花了不少时间在课外的兴趣爱好上,但陆留的成绩一直都名列前茅。 别问林置是怎么知道陆留的作息的,问就是上辈子从陈谷阳那里打听过。 “好,”姚文景乖乖地回答,随后又操心道,“马上就高三了,你也应该认真起来了。” “行,我会的。”林置笑了起来,这本来也是他打算的,“走吧,吃饭去。” “你不要当做玩笑,”姚文景先一步走出寝室,“其实你很聪明的,就是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你要是认真起来成绩一定很快就能提上去。” “我谢谢你啊,”林置背身锁门,“这么看得起我。” “我说的是真的,”姚文景的语气十分认真,“我不会强求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变得更优秀一点,明明你那么好,别人都没看到你的闪光点。” “我说的也是真的啊,”不管是大学还是高中,学校宿舍的门锁都是那么的与众不同,高中毕业两年,林置没想到第一个难住他的不是学习而是门锁,“我操,这门怎么锁不上?” “我来吧。”姚文景从林置的手上接过钥匙。 林置和姚文景交换位置,继续没说完的话:“我说的也是真的,我从现在起就认真学习,如果可以的话……” 林置听到身后有门被打开的声音,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嘴里说着的话没收回来:“……我们去同一个地方上大学吧。” 陆留单肩背着书包,意味不明地看了林置一眼,不到一秒钟就移开了视线。 “可以吗?”姚文景没意识到身后的状况,声音里满是兴奋,“那太好了,我还怕高中毕业后不能经常见面,你和我生疏了呢。” “当、当然可以啊,”林置突然有点结巴,“不能上同一个学校也能去同一个城市。” 陆留本就面无表情的脸上又冷了几分。 第6章 “麻烦了,班长。”  …… 林置犹豫着要不要和陆留问个好,虽然他有心避着陆留,但毕竟陆留是他们班的班长,他和陆留这几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而且那天晚上陆留还很有耐心地给他讲过题目…… 没等林置犹豫出个结果来,锁好门的姚文景也转头看见陆留了。 “陆、陆留同学,”姚文景磕磕绊绊地打招呼,“你也要去教室了吗?” 陆留微笑着点点头:“嗯。” 林置疑惑地看向姚文景,他怎么不知道这两人认识? “好巧,”姚文景没话找话说似的,“我们也正准备吃完饭去教室自习。” 林置假笑,暗中拉了拉姚文景的校服,只求他不要一不小心说出句“我们一起走吧”。 “是很巧,”陆留假装没看见林置的小动作,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那我先走了。” 林置等的就是这句话,陆留话音刚落,林置就伸出手挥了挥,迫不及待地说:“拜拜。” 陆留脸上的笑容终究还是没能维持住,僵硬着嘴角忽略了林置“嫌他碍事”的话,对姚文景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先一步走向楼梯口,只留给走廊上的另外两人一个倔强的背影。 “走慢点。”林置拽着姚文景的衣摆说。 姚文景不明所以,但他一向很听林置的话并且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只得把原本就很慢的速度放得更慢些。 陆留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时,他们已经快到食堂了。 此时虽还未到饭点,但食堂已有不少和林置他们一样打算的人,稀稀拉拉地坐在食堂各处的餐桌旁吃饭。 “你和陆留怎么认识的?”林置坐下后第一句就问。 “昨天下午我出了一点小意外,”姚文景脸上带着难为情的表情,语焉不详地说,“陆留同学帮了我。” “那你为什么从来没和我说过?”林置又问。 “啊?”姚文景如实道,“昨天下午才发生的事,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什么没来得及? 按道理来说,这种不是他触发的剧情,上辈子也发生过,但直到最后,林置都不知道姚文景和陆留认识。 “而且,”姚文景纠结着补充,“那种丢人的事,我也不太想让你知道。” 林置轻哼了一声,语气酸溜溜的:“陆留都知道的事不想让我知道。” 一个是他最好的朋友,一个是他上辈子暗恋了好几年的人,也不知道他该醋谁。 或许都不应该。 “小置,”姚文景小心翼翼地问,“你生气了?” “没有生气。”林置只是有种“好朋友和暗恋的人竟然背着我有事发生”的奇妙感觉。 “其实我和陆留同学认识很正常啊,”姚文景不解道,“他不是你班长吗?” 没等林置再次提出疑问,姚文景继续说:“有好几次我去你们班找你,你不在教室,都是陆留同学跟我说的,我还以为你和他关系挺好的,说不定他昨天帮我也是看我和你认识。” “是吗?”林置对这些一无所知,不过,“他帮你不是因为你和我认识,不管你是谁,他看见需要帮助的人都会帮的。” “哦……”姚文景垂下眼看向餐盘,“我搞不懂了,小置你和陆留同学关系到底怎么样啊?为什么感觉你挺了解他的?” “呃,”林置差点呛了一下,“我和陆留就是普通同学,因为他是班长就关注得稍微多了一些。” 顶多再加个陆留是他上辈子的暗恋对象。 林置心虚地低下头扒饭,他不该在心里挂念着“植”的同时,还对和陆留有关的事这么上心。 在心里告诫过自己,后面的几天,林置一门心思扑在期末考前复习中,然而高中的课程以及考试制度和大学不一样,想在短短的一周内啃完几本书很不现实。 林置看书上的内容还能大致理解,但一做题的把他打回了原形,俗称:一看就会,一做就废。 这一周里,他请教陈谷阳的问题比前面两年的都多。 可惜陈谷阳自己也是个半吊子,有时候跟林置讲着讲着反而把自己讲懵了。 每当这种时候,陈谷阳都会说:“要不你去问问别人?” 林置嘴上说着“好,谢谢”,转过身还是自己一个人先慢慢琢磨,实在琢磨不出来才会去问……姚文景。 林庆业是在他大一上学期查出肺癌晚期的,林置知道后,忙着查病例、联系医院、托关系找专家咨询、照顾林庆业……除了请人帮忙外,远离了一切社交。 他不愿意到处诉苦,更没时间去和以前的同学朋友联络感情。高中毕业两年,林置从没参加过各种形式的班级聚会、朋友聚会,也从没在班级群里发过言,几乎是“查无此人”。 两年的时间听上去不长,但对长期处于焦虑状态的林置来说,足够他忘记掉很多同学的姓名、样貌以及本就交情不深的同班同学关系。 虽然现在他重回到高二了,但那种对班上的人的疏离感还在,林置不太想去麻烦他们。 次数多了,陈谷阳大概是看出了林置的“腼腆”,体贴地换了一种说法:“要不你去问问留哥?我们每次有不会的题都去问他,留哥人很好的,讲题也很耐心,尤其是跟我们这种学渣讲题的时候讲得很基础。” “啊。”林置体验过一次被陆留“教”的感觉,确实如陈谷阳所说,但是…… 林置有点为难:“我还是……” 林置拒绝的话还没说完,陆留刚好从教室门口进来,陈谷阳大声招手道:“留哥,你可不可以过来一下?林置想请教你个问题。” 林置:“……” 我他喵的谢谢你啊! 陆留脚步一顿,循声望去,主人公林置脸上满是愕然,哪里像想请教他问题的样子? 林置确信陆留会过来,尽管他和陆留不熟,他还单方面和陆留划清了界限,但陆留就是那样的人,善良、热心、不会拒绝他能帮助的人。 事实证明,林置确实是挺了解陆留的,停顿了不到三秒钟,陆留就转了个弯朝林置和陈谷阳所在的方向走来。 “留哥坐我这里,”林置坐在靠里的位置,陈谷阳贴心地让出自己的座位,“正好我也听一听。” “谢谢。”陆留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屈膝坐到林置的旁边。 陆留穿着单薄的校服,此时虽是酷暑,但他身上不像别的男生一样散发出汗味,也没有乱七八糟的香味,只有一股淡淡的薰衣草味道,大概是洗衣液残留的。 林置有点恍惚,两辈子的记忆加起来,陆留和他挨这么近的次数用不了一只手就能数完。 “是这题吗?”陆留拿笔尖指着题目又问了一遍,同时用手肘轻轻碰了一下神游天外的林置。 林置回过神,反应过度地收起搭在桌上的手臂:“……对,就是这题。” 陆留不动声色地抿了下嘴唇,音调也放低了一些:“你看题目里给出的这两个条件……” 气温太高,林置放在桌下的手心里有汗冒出,他一下一下地揩在校裤的布料上,视线随着陆留写下一道道公式的笔尖移动。 陆留每说完一个点就会稍微停顿,等林置和陈谷阳消化,林置懂了就点点头,倘若林置过了几秒还没点头,陆留就会重复一遍。 “……我记得上次王老师讲过的试卷上有一道比较典型的题,考查的就是这个知识点,”陆留想了一下,偏头看向林置,“好像是期末模拟卷二,你带了吗?” 林置回以茫然的表情。 “我带了我带了,”陈谷阳举手,“所有试卷我都带着,就在桌箱里的文件袋中,留哥帮忙拿一下。” 陆留伸手准确地拿出文件袋,陈谷阳接过后很快在写着“数学”标签的那一格找到了期末模拟卷二。 “就是这题,”陆留在题目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等边三角形,“谷阳的解析抄得挺全的,你们俩可以看一下,把这题弄懂了,这类题型差不多也会做了。” “原来是这题,”陈谷阳恍然大悟似的,“我就说怎么看林置问的问题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陆留含蓄地笑笑:“希望下次遇见不只是似曾相识。” “不会了,留哥你每次给我划的重点我都记得清清楚楚。”陈谷阳说,“谢谢留哥,这题我会,我给我同桌讲吧。” “行,”陆留点点头,“那我走了。” “谢谢,”林置终于插上话,“麻烦了,班长。” “没事。”陆留离开了座位。 J市二中高二的期末考试安排在周六周日两天,周五下午全校停课布置考场。 考试的科目顺序安排得和高考一样,林置赶鸭子上架地考了两天,除了考英语那场有点自信外,其它科目他都是处于连蒙带猜混过去的状态。 不过,考数学的时候林置倒是有几分钟挺高兴的,因为陆留让他和陈谷阳搞懂的那道题,本次期末真的考到差不多的题型了。 用班主任王武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来说,就是:这种换汤不换药的题目你们要再给我做错了,出去别说是我教的学生。 林置这次大概可以跟别人说他的数学是王武教的了。 第7章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 考完最后一门就是默认放假的状态,林置没花时间和精力哀叹考得如何如何不好,反正考都考完了,生米都煮成稀饭了,再哀叹他不会做的依旧是不会做,还不如趁离高考还有三百多天,多完善完善自己的知识体系。 【林置:小景,你什么时候回家?】 林置考完回到寝室就给姚文景发消息。 姚文景没有立即回复他,林置等了三分钟,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下学期回来就是高三,二中为了多些时间给学生复习,每年高三新生都会比低年级的早开学两个星期。 林置换了一身T恤短裤,校服洗了晾在阳台上,请了第二日才回家的室友在走之前帮忙收回衣柜,不打算把它们带回家去,行李箱里只装了两三套换洗的夏装和鞋子,除此以外都是书。 各科课本、教辅,老师要求买的、他自己胡乱买的,全都塞进了行李箱准备带回家慢慢啃。 林置扣上锁后拎起行李箱试了一下,死沉死沉的。 寝室里没有空调,只有一个随时都有可能罢工的小电扇,林置用两只手指揪起T恤的布料前后扇动。连日高温,尽管此时已经是傍晚,一番收拾还是让他出了一层薄汗。 姚文景的消息姗姗来迟。 【姚文景:今天回去有点晚了,我怕碰上我爸喝完酒在家】 【姚文景:我想等明天他出去打牌的时候再回去】 林置无声叹了一口气,有点心疼姚文景。 【林置:那我今天先回去了】 【林置:你明天快到的时候跟我说,我去接你】 【姚文景: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可以】 林置记得上辈子姚文景跟他说过,姚文景的父亲喝了酒或是打牌输钱了回家就会“发疯”,姚文景小时候总会被或轻或重地打骂,随着姚文景长大,他父亲许是顾忌着姚文景会回手,动手的次数越来越少,转而用难听的话攻击他。 其实姚文景哪里会回手,他从小就有了心理阴影,听见他父亲回家的脚步都是害怕的,最大胆的想法只是赶紧成年,赶紧考上大学,然后去个远远的地方,逃离那个“家”,逃离他的父亲。 上辈子知道这些的时候,林置也不过是一个高中生,表面上牛逼轰轰的,实际上还是一个遇上事会被叫请家长的年纪。 他真心希望姚文景能实现离开那个家的愿望,但他帮不了姚文景,只能给予姚文景一些心理支柱。 如今他从三年后回来,身体虽还是少年模样,心理年龄却已成熟,上辈子林庆业去世之后,林置还自己当家做主了一段时间,为人处世都冷静了不少。 【林置:刚好我要去买一本高考教辅书,你明天帮我看看买哪本好】 【姚文景:那行,明天我给你打电话】 林置收起手机,和在宿舍的室友告别,拉着行李箱走出寝室楼。 男生寝室大门前停了几辆小轿车,大概都是来接孩子回家的,其中一辆的后备箱大开着,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年正提起行李箱准备塞进去,旁边还跟着一对中年男女。 女人只使了一个眼色,男人就默契地上前打算从少年手中接过笨重的箱子。 “没事,”少年虚让了一下,“不是很重,我自己来就行。” “让你爸来,”女人朝少年伸手,“咱俩先上车休息。” “去吧,”男人附和道,“你刚放假,去休息。” 陆留坚持自己放好行李,这才笑着说:“上学又不累。” “明年你就累了,”女人说,“你还是要注意休息,去年我带的那届毕业生,就有一个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最后精神衰竭进医院了,得不偿失。” “好,”陆留乖乖地点头,“我会的。” 林置双手抓着拉手把他那死沉死沉的行李箱从台阶上搬下来,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从玻璃门出来就看见了轿车旁边的一家子,单凭半个侧影他就认出了陆留。 很神奇。 门口的台阶不高,只有四节,林置把行李箱轻轻放在地上,打算绕过车头,不让陆留看见他。 但林置显然是低估了行李箱的轮子在地上滚动的声音有多么大,刚走了不到两米,陆留就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声源处,看清那人是林置后,陆留正要转开的视线停了下来,并随着林置移动的方向转移。 冯舒云顺着自家儿子的视线看到了两米外的林置,轻声问道:“你同学吗?” “嗯,”陆留收回视线,“我对面寝室的。” “好像没家长接,”冯舒云往林置前行的方向看了几眼,随后转头询问陆留的意见,“要不要送送他?” 陆留回忆了一下林置对他的态度,心想林置估计不太喜欢他,说不定还有点讨厌,想说“不用了吧。” 从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冯舒云失笑道,“以前你不也蹭过朋友家的车回家吗?你去问问同学愿不愿意让我们送他。” “嗯。”陆留应完疾步走向林置。 林置刚绕过了车头,正庆幸着陆留果然没看见他,然后就听到身后传来陆留叫他名字的声音:“林置。” 字正腔圆、简简单单的一个称呼。 不想主动打招呼是一回事,别人都叫他了,再装没听见就过分了。 “啊?”林置装模作样地转头,“班长?有什么事吗?” “你现在回家?”陆留看着林置的眼睛,明知故问。 “对啊,”林置职业性假笑,“难道高中放假回家也需要向班长报备?” 陆留心里只惦记着如何让林置上他家的车,没注意到林置话中的怪异点,陆留问:“你怎么回?” “坐公交,”林置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没事的话我先走了,下一班车快到了。” “有事,”陆留的声音稍显急切,“我妈说你要愿意的话我们顺路送你回去。” “你妈说?”林置挑起一边眉毛,他之前又没见过陆留的妈妈。 “嗯。”陆留脸不红心不跳,微抬起下巴示意自家车的方向。 林置看过去,只见先前看见的那个中年女人正微笑着看着他和陆留这边,气质温和,一看就是很容易相处的性子。 虽没听见自家儿子给同学说了什么,但见同学顺着儿子的示意看过来,冯舒云配合地笑着点了点头。 林置从小没妈,向来不知道怎么和这种中年妇女相处,也没法抗拒别人对他的友好,赶紧跟着点头当作打招呼。 “你帮我谢谢阿姨,”林置转头对陆留说,“不过不用了,也不一定顺路。” “顺路的,”陆留避重就轻,“我回家都会经过你家的方向。”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林置问完就意识到陆留是班长嘛,大概班上的人住哪儿他都知道,再次拒绝道,“真的不用了,太麻烦了。” “不麻烦。”陆留伸手搭上林置的行李箱拉手,微微施力拖向自己这边。 第8章 “可是陆留确实很温柔啊。…… 林置有点震惊,他知道陆留性格好,经常帮助别人,但他从来都不知道陆留还有这么“热情好客”的一面,上赶着要载他回家。 陆留不是一向不喜欢他的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林置更不敢坐陆留家的车了,虽然每次回家挤公交真的很难受。 “真的不用……”林置连忙抢过自己的行李箱,他眼睛看着陆留的脸,手搭得太急,小指不小心碰上了陆留的拇指。 温热的触感传来,林置条件发射地缩了一下手,词穷地重复着:“不用了。” “别客气。”陆留趁机把箱子全部拉到自己身边,转身就走。 三分钟后,林置和陆留一人一边坐上了轿车后座。 不同于陆留正襟危坐在座位中央,林置几乎贴上了车门。 “同学家住哪儿?”副驾驶上的冯舒云回头问。 林置闻声赶紧把肩背挺成和陆留差不多的幅度,礼貌地笑着回答:“我家住碧渊区阳湖街道。” “那还挺顺路的,”驾驶位上的陆学义接过话头,“陆留回家也要经过阳湖街道,一会儿快到你家的时候你说一声,我找最近的停车点让你下车。” “谢谢叔叔,”没想到陆留说的顺路还是真的,林置客气道,“把我放在那边的高架桥下就可以了。” “小同学怎么这么客气啊?”冯舒云笑道,“从上车到现在谢好多次了。” 陆留适时地插话:“他叫林置。” “林置同学很有礼貌,”冯舒云立马改口,“比陆留招人喜欢。” “没有没有,”林置连连摇头,“班长的性格更招人喜欢些,我们班的老师同学都很喜欢他。” 陆留听后偏头意味不明地看了林置一眼。 “真的吗?”冯舒云嘴上谦虚,听到旁人夸自家儿子却是十分高兴,“不会是因为当着我们的面你才这样说的吧?” “不会,”林置半真半假地吹彩虹屁,“陆留在我们班上的口碑特别好,成绩好,长得又帅,人还特别温柔……” “我温柔?”陆留在冯舒云接话前开口问,“你觉得我温柔?” “是啊,”林置不明所以,“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陆留无声叹息。 前排的冯舒云和陆学义同时笑出声,冯舒云说:“林置同学可能不知道,陆留可不喜欢别人说他温柔了。” “为什么?”林置不解。 “不清楚,”冯舒云笑着摇头,“反正他就是不喜欢,以前他有个初中同学当着很多人的面夸他温柔,他转头就删了那个同学的联系方式。” 好巧,他不小心踩中了陆留的雷点,林置心想,陆留这下会更讨厌他了,说不定等他下车陆留就会把他的联系方式也删了,可是…… “可是陆留确实很温柔啊。”林置坚持自己的第一感觉。 而且他就是喜欢这种性格的人,前面暗恋的陆留是,后面交往的“植”也是。 林置一直觉得,和这样的人相处起来,总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很温和,很舒心。 冯舒云笑得更开心了,边笑边说:“我和陆留他爸也是这样觉得的,偏偏陆留就是不承认。” 然后又转头看向陆留:“你看,你高中同学也这么说,你这次不会还幼稚地删了人家吧?” 陆留无奈一笑,认真地看着林置,语气坚定:“不会的。” 私家车的速度比公交车快很多,不到一个小时,轿车停靠在高架桥下的停车点,林置推门下车,取出自己的行李,再次谢了几遍陆父陆母,目送轿车开走后,林置才拉着箱子往自家的方向走。 短短的几十分钟,林置能感觉出来陆留的家庭氛围很和睦。 一个人的性格如何,很大部分都是从小在家庭环境的影响下养成的。 和睦的家庭养成陆留这种礼貌懂事的性子,支离破散的家庭养成姚文景那种自卑又焦虑的个性。 而像林置这种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的,虽然林庆业算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但他弥补不了林置一直缺失的母爱,很大程度上来说,林置自己的性格也是残缺的。 夏日白昼时间长,林置到家的时候外面还亮堂着。林庆业周日不上班,亲自下厨准备了几个小菜等林置。 门被敲响的时候,林庆业正有模有样地挥着锅铲。 “等等。”林庆业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也不管门外的人听不听得见,熄了灶火才去开门。 “爸,”门外的林置笑眯眯地,“我回来了。” 林庆业只觉得马上升高三的儿子突然变得懂事不少,心底十分欣慰:“一直等着你呢,没带钥匙吗?” “带了,”林置把行李箱提进门,“但我就想等你帮我开门。” 他实在是不喜欢那种家里没人等他的感觉。 林庆业笑了几声:“行行行,爸帮你开,累不累?” “不累,蹭了同学家的车回来。” “那真得谢谢人家,”林庆业脸上带着些微的歉疚,“可惜咱家没买车,你放假我也没能去接你。” “我住校需要坐车的机会也不多,放假就带个行李箱回来,不用你接。” 以前他青春期的时候可能会有一点攀比心理,但现在觉得那些都无所谓了,父亲健在,朋友拥有理想,喜欢的人在心里,这就够了。 “有好吃的吗?”林置转移话题道,“我饿了。” “我正在炒菜,马上好了,”林庆业果然被转移了视线,“你去洗洗手就能吃。” 林庆业的厨艺一般,炒出的菜称不上难吃,但也只是足以饱腹的地步,不过林置还是吃得很开心,里面有家的味道。 饭后父子俩丝毫不顾及形象地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没洗碗,也没饭后运动以维持都还挺不错的身材。 反正一天两天的走样不到哪儿去,等找到“植”再开始健身吧,林置如是想。 当晚,林置惯例在睡前搜了一遍“植”的微信,毫无意外又是显示不存在,反倒是胡乱点的时候看见了陆留的微信。 和三年后几乎全民微信时代不同,高中时身边的同学用得较多的还是企鹅号,林置的企鹅上加了全班同学,微信好友却很少,用微信来联系的人更少。 林置已经忘了是什么时候搞到陆留的微信的,但加陆留微信的动机却很容易猜到,无外乎是想和暗恋的人多一样联系方式,仿佛这样就能和他更近一些。 “幼稚死了。”林置在微光中轻声说,随后关闭手机,翻身睡觉。 第二日,林置在设置的闹钟铃声中醒来。 他以前有很多后悔的事,小到例如玩了一整个下午的游戏,荒废了半天换不来满足感,又例如熬夜熬到三四点,第二天睡到午后才起还觉得没精神。 那时候林置就想,如果时间能倒退,他一定每次玩游戏最多玩两个小时,最晚十二点半睡觉。 现在时间真的倒退了,林置决定少做点让自己后悔的事,在假期保持早睡早起是其中之一。 其实起太早了也很无聊,林庆业已经上班去了,林置晃悠着去楼下吃了一顿早餐,回来还是很早,左等右等等不来姚文景的电话,期间林置把昨天泡在洗碗池的碗洗了,还把家里的地板全拖了。 最后林置拿出纸笔,趴在茶几上写假期计划表。 几点起床,起床后做什么,做完这个又做什么,几点到几点学习……林置粗略地写下时间段,把能想到的都记上了。 林置非常确信这个计划表最多只能实施两天,他现在写下来不过是聊作慰藉以及打发时间。 写到几点上床睡觉时,放在一旁的手机终于响起了欢快的铃声。 “喂,小景,”林置立马接通姚文景打来的电话,“你到了?” “还没,刚到……”姚文景报了一个站点的名字,然后又说,“大概再过十五分钟就能下车了。” “好,”林置单手扣上笔盖,“我在下车的地方等你。” 林置换鞋出门,他在十五分钟的时间内走到了姚文景下车的站点,不过姚文景估计的时间不算很准,林置到的时候姚文景已经拎着包等他了。 “小置。”姚文景大包小包地迎上来。 “这个给我。”林置从他手里接过最大的一个。 “这里面好多书,”姚文景拉着不放手,“太重了,你拿另外这个。” “没事,”林置用空着的那只手把姚文景的手扒开,“走吧。” 姚文景的父亲没个固定的工作,时常混迹在各个私人赌局上,赢钱了就拿点生活费给姚文景,输钱了不打他都算好的,实在没钱了才会去接点活。 姚文景小时候经常处于生活费告竭的阶段,导致他有点营养不良,林置和他同年,但比他高出不少。 上高中后,姚文景会在假期找兼职,但他还未成年,限制太多,一个月赚不了多少钱,也改善不了他的生活水平,到现在还是一副瘦弱的样子。 姚文景家在一个老旧的小区,房屋拥挤,采光很差,楼道里的感应灯估计早几百年就坏了。 林置打开手机带的电筒:“你回家前告诉你爸没?” “没,”姚文景走在林置的前面,小声说,“其实我都不清楚他什么时候会在家,希望现在不在。” “在也没事,”林置安慰道,“我和你一起的,他不敢怎么样。” “谢谢你,小置。”姚文景认真道。 到了四楼,姚文景拐进左边的走廊,反手从书包里摸出钥匙。 林置把电筒的光打到门上,姚文景把钥匙插进锁孔里,顺时针拧了半圈,然后停下了。 “怎么了?”林置问。 “……门没锁。”姚文景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第9章 不是他们班的班长又是谁!…… “你爸在家?” “嗯,”姚文景攥紧钥匙,“他出门前一定会检查门有没有锁好。” “没事,”林置用拎着包的手背碰了碰姚文景,“我们进去吧。” 临近中午,屋里的光线比楼道间充足许多,照亮了小而拥挤的客厅。 老旧的沙发上沾着一团一团的污渍,发黄的茶几上散乱地摆着一推扑克牌,小小的烟灰缸里装满了烟头和烟灰,桌角、地上随处可见果皮和瓜子壳,垃圾桶满溢出来,成了苍蝇的聚集所。 “小置,要不你去外面等我吧,”姚文景转身挡在林置的面前,难堪地微低着头说,“我放下东西先和你去买书。” 林置能清楚地看见姚文景皱紧的眉头,和客厅一墙之隔的卧室里传出沉闷的鼾声。 “好,”林置寻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板放下包,“别关门了,有事叫我。” 姚文景无声点点头。 楼梯拐角的扶手被长时间磨成光滑的幅度,林置张开手掌握在上面无意识地反复摩擦,另一只手点开手机上的浏览器搜索界面。 他对法律了解不深,只能先凭着自己知道的事搜索些关键词。 “监护人……” “未成年人……” “家暴……” …… 该死,他以前怎么没问问学法律的“植”关于这方面的事。 姚文景没多久就出来了,轻轻关上门:“我们走吧。” 楼道光线较暗,林置没看清他的神情,但从声音里能听出姚文景的心情有点低落。 林置嘴笨,不知道怎么安慰姚文景,只得在离开旧小区后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小景,你觉得我这个水平适合什么教辅?我看我同学用的基本上都是王后雄,但听说那个有点难。” “嗯,”姚文景简洁地回答,“我之前用过的有一种感觉挺适合你的,一会儿到书店我拿给你看。” “好,”林置看了一眼腕表,“中午了,我们先去吃饭吧,吃完再去书店……对了,你现在还晕车吗?” “还好,”姚文景垂着眼看地面,“坐习惯了。” “那就好,”林置点点头,“今天太热了,我们去吃凉面吧。” “都行。”姚文景几乎不会反驳林置说的话。 林置脚步一顿:“小景,你别这样。” “嗯?” “你知道的,我不太会安慰人,”林置面带担忧,“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跟我说,想做什么我也会帮你的。” 姚文景沉默半晌才抬头看向林置:“我觉得好丢人啊,我家这样。” “丢人的又不是你,”林置说,“你不用因为你爸做的事觉得自己难堪。” “我做不到,”姚文景又垂下头,“尤其是在你面前,我们是朋友,我很不想让你看到我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你都说了我们是朋友,”林置打断他,“你爸是什么样的人、你家里是什么情况我之前就知道,我和你交朋友,又不是要和你结婚,我看的只是你这个人,和你爸、你妈、你家没关系。” “……”姚文景喃喃道,“可我就是不想让你看到。” “可我就是看到了,”林置摊手,“我不仅看到了,我还想了要怎么帮你。” “啊?”姚文景睁大眼睛,连连摆手,“不要不要,小置,我自己想好了将来怎么办,本来让你知道我就很……还要麻烦你帮我,我会更愧疚的。” “这有什么需要愧疚的?”林置失笑,他懒得再跟姚文景解释太多,无赖道,“反正我已经想了,不过你不要抱太多期望,我可能什么也帮不了你,你自己怎么打算的就怎么办。” 姚文景不太有主见的性格在这种时候体现出好处来,林置只要语气强硬一点,姚文景就会点头附和:“那你千万不要因为我的事耽误学习。” “行行行,”林置敷衍道,“不会的,可以去吃凉面了吗?” 姚文景先前不开心的情绪已经散开,说话的语气也正常了:“可以了。” 第二日下午,林置带上几本书打车到J市图书馆,活了两辈子,这是他第一次踏入这个地方,林置先在一楼大厅看了好一会儿图书馆布局图。 J市图书馆共有八层,一楼是公共交流区,二到六楼是图书区,七楼是办公区,顶层八楼是学习区。 林置乘电梯上了八楼,馆内开了冷气,炎热的夏日来图书馆看书、做作业、办公的人不少,八层配置的桌椅上几乎坐满了人。 寻了一圈,林置终于找到了一张空着的二人桌,其中一边还放了几本合着的书本,书本的主人不在,估计是上洗手间去了。 林置把书包挂在没书的那边椅子上,从里面拿出头一天姚文景和他一起去买的教辅放到桌上。对面放着的书的封面有点眼熟,林置多看了两眼,倒着认出了“王后雄”三个字。 这么巧,对面坐的也是个准高三生。 占了座位后,林置又乘电梯下到四楼,拐进了东南角,这片书架上放的书都长得差不多,没有花里胡哨的封面,也没有奇奇怪怪的名字。 《XXXX法》 《XX法与XX》 《反XXX法》 …… 林置看得眼花,他本来就不喜欢看这些满篇密密麻麻全是文字的书籍,更何况还是这么具有学术性的。 真不知道法学专业的“植”是怎么做到期末考试考那么高分的。 林置一边想着以前“植”和他隔空复习时看法学书一看一整天,一边看标题选了两本和“家暴”有关的书,拿在手里回到八楼打算在不想刷题的时候看。 然而去座位的路上林置傻眼了,隔了老远,林置就凭背影认出了他对面位置上坐的人。 那尺子比出来般挺直的肩背,不偏不倚的坐姿,干净整洁的衣服,清清爽爽的发丝,不是他们班的班长又是谁! 真是绝了,林置捏紧了手上的书,为什么这么小的几率他都能碰上? 不过仔细想想其实也很正常,他连重生这种事都碰上了,放假后在市图书馆和陆留坐了一张桌子又算得上什么。 林置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他书都放桌上了,难不成还能在陆留的眼皮子底下换个位置吗? 还有没有空余的座位是其次,前两天他刚蹭了陆留家的车回家,还踩上了陆留的雷点,人陆留都没删他的联系方式呢,他转脸就做出不待见陆留的事,那样未免太过分了。 第10章 他知道陆留家在哪。 林置假装淡定地轻轻把手上的书放到教辅旁边,在陆留不经意间抬眼看他时小幅度地左右摇晃手掌作打招呼状。 幸好图书馆八楼够安静,陆留又是个不会因为自己的私事打扰别人的好学生,林置得以“逃过一劫”,不用绞尽脑汁地和陆留互相问候,他没经验也不擅长和陆留进行长时间的交流。 但是这么个拥有着特殊身份的人坐在对面,林置写题的时候很容易分心,遇上他能很快解出来的题还好,若是碰到费脑子的,林置就喜欢这儿瞧瞧,那儿看看,一不小心就会瞥见对面全身心投入题海的陆留。 偏偏这本书上他不会的题还很多。 林置不知道别的学渣是什么样的,他自己是每次一到学习时间,就会发现:笔好好玩,手指甲好像该剪了,前排同学的头发上有一小块头皮屑,对面桌的人长得挺好看。 同时,他在别的事上表现出来的思维还特别活跃。 刚和“植”在一起,谈恋爱的那种在一起时,林置和“植”最频繁的约会地点是各自学校的图书馆。 林置大一的时候忙于父亲生病的事,整个大一学年考试挂了五科,又因为大一下学期没参加补考,重修了三门课。“植”知道后为了让林置能顺利毕业,像个老妈子一样每天唠唠叨叨地催林置学习,仿佛一个工具人。 两人交往后,“植”更是仗着男朋友的身份,威逼利诱林置不仅要补完大一没拿到的学分,大二的课程还不许挂科,几乎是天天叫林置去图书馆看书。 林置那时想着反正“植”看不到,他就学习五分钟,摸鱼两小时,东摸西摸做什么都比学习有趣。 有时候看到图书馆长桌对面低着头认真做题的人,林置就会想,如果对面坐着的人是“植”会怎么样,看到他偷懒会不会用眼神警告他,见他遇上不会做的题会不会停下手中的笔教他,他想到有趣的事能不能写在小纸条上分享给“植”…… 想到这儿的时候竟真的看见对面的人给他递了一张纸,林置回过神,只见陆留在空白的演草纸上写了一行字,平摊在桌上推到他这边。 【一直看我做什么?有不会做的可以问我。】 这话可太容易让人误会了,林置这下连眼皮子都不敢抬起了,赶紧停下手上转得飞起的笔,字迹潦草地表明清白: 【我没有看你,我只是在思考】 最后画下一个带着小须须的句号,林置学着陆留之前的动作把纸调换个方向让字正对着陆留,轻轻推到对面。 不得不说,陆留的情商是真的挺高的,很多和旁人相处的小细节陆留都做到了让对方处于舒适的状态。 譬如有人问他题目,他讲完不会问“你听懂了吗”,而是问“我讲清楚了吗”,再如递东西给别人时,他会把尖锐的一边对着自己…… 林置无法一一列举出来,他是个粗心大意的人,说话做事时常大大咧咧的注意不到那么多细节,但他感受得出陆留为他带来的便利,也享受这份尊重,并且会给予陆留同等的待遇。 尽管林置现在只想等上大学后去找“植”,但陆留人很好这个事实没有争议。 他多好啊,就算是被他不喜欢的人——林置自己无意识的眼神打扰了,还用这么温和的语气提醒……算了,什么语气不语气的,都是林置自己想象的。 一行冷冰冰的带着墨水独特香味的文字,能看出什么语气。 陆留是性格好,又不是傻缺,不喜欢的人在他离开的时候占了他对面的位置,不好好做题还东张西望的打扰自己。说不定陆留写下那行字时心里想的是:这个学渣,自己不好好做题还不让我专心做,上课不认真听现在不会做了吧,别看我了,我教你还不行吗? 林置甩了甩头,越想越偏了,他就是想象力太丰富才会单凭文字的陪伴就喜欢上“植”。还和暗恋陆留时的小心翼翼不同,发觉自己的情感变化后,林置就满怀一腔孤勇、毫无顾忌地直接向“植”表明了心迹。 都没有考虑过当时已经是孑然一身的他如果再失去“植”这个灵魂伴侣会是怎样一个凄惨的光景。 好在“植”没有让那种情况出现,林置嘴角一弯,“植”很好,比陆留还好。 可惜了,林置复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和“植”只有过近两个月的“柏拉图式恋爱”。 林置这边的心思飞向了天际,陆留那边的心思也集中不到书上。 陆留有点担心,他觉得林置怪怪的,先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骗他说是在思考,他难道看不出真正思考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吗? 好吧,姑且当作他喜欢的人与众不同,相信了林置是在思考,可是随后林置又是甩头,又是微笑叹气的,最后甚至拿起有关法律的书翻看。 陆留手中的笔在草稿纸上画下一条乱线,不止是今天,从放假前开始,他没留意到具体是什么时候,林置和以前比起来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现在更是开始查阅这种书籍,是不是……碰上了什么事? 林置丝毫没意识到陆留对他的误会,头疼脑热地看了两三个小时的书,记住的东西少之又少。 他真是佩服这些学霸,对面的陆留在这期间几乎一直在看书做题,换了一本又一本。 “植”以前在学校图书馆或许也是这样的吧。 临近五点,林置合上没看完的书,准备去四楼放回原先的书架上,走出电梯时竟然收到了陆留发来的消息。 【陆留:你去还书?】 林置差点没看出这人是谁,他和陆留的聊天界面干干净净,一条历史记录都没有。 上辈子陆留短暂地联系过林置几次,都是上大学后,假期同学聚会前私聊林置问他去不去,陆留是班长,这种活动一般都是由他统计人数,估计是林置从来没在班群里发过言,陆留以为他没看到。 林置每次的回答都是“当天有事,你们玩得开心”。 【林置:嗯,怎么?】 陆留捏了捏笔身,单手打字,不答又问: 【陆留:看完了?】 【林置:没有啊】 林置想不明白陆留的意思。 【林置:怎么?你要看?】 【陆留:不是,我有借书卡】 林置懂了,班长大人又热心帮助同学了。 【林置:谢谢啊,不过我不用】 陆留“咔哒”一声扣上笔盖。 【陆留:那我看,你能不能顺便帮我带上来,我想借回家看】 林置停下向里走的脚步,心底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林置:你知道我看的什么书吗?】 【陆留:知道,我看见封面了】 行吧,林置又带着书回到八楼的座位上交给陆留,然后收好书包准备回家。 等电梯上来时,林置从玻璃反光里看见陆留也背着书包过来了,垂在身侧的手摸进裤兜里掏出手机东点西点,假装很忙。 陆留走到他身边后,林置装作才看到似的,对陆留客气一笑。 “谢谢。”陆留朝林置示意手上拿两本法学书。 “没事。” 林置应完两人就陷入了沉默,有一种名为尴尬的气氛开始流淌。 不早不晚,这个时间段离开的人只有他和陆留两个人,电梯到了,按下楼层键后林置和陆留各站一角。 “你回家?”陆留打破沉默。 “嗯,”林置官方地回答,“你呢?” “我也是。”陆留说。 不知道为什么,林置有点想笑,这对话有跟没有没啥区别。 到了一楼,陆留得去前台登记借书信息,林置正犹豫着要不要先走,陆留刚离开又转身对林置说:“等我一下。” 林置:“……好。” 林置百无聊赖地盯着一旁的绿植,心想他等着陆留有什么用呢,陆留家和他家又不在一个方向,出了图书馆就得分道而行。 他知道陆留家在哪。 和陆留知道他家在哪不同,陆留是班长,手上有他的信息,他知道是因为一次巧合,也是他和陆留第一次遇见,在高一开学之前。 没等林置深入回忆,陆留登记完信息回来了,书已经装进了书包里,挺快的。 “走吧。”陆留笑着说。 林置点点头,回以同样的笑脸。 傍晚的阳光温度不再那么灼人,林置和陆留并排走上人行道,中间隔了大概半米远,已经走出图书馆两分钟了,陆留却还和他同行。 “你家……”林置话到嘴边转了个弯,“……住哪儿?” “萃河路。”陆留如实说。 “那你不应该,”林置转头向后看,“走那边吗?” “我先去嘉诚超市买点东西。”陆留接得很快。 嘉诚超市在人民广场旁边,离图书馆不远,离萃河路不近。 “哦——”林置点头,跑那么远买东西。 “那你去吧,”林置在香樟树下站定,“我打个车回家。” “……”陆留脸上的笑容有点垮,语气也僵硬,“你要坐车?” “天太热了,”林置理所当然地说,“不想走太久。” “好吧,”陆留无声叹息,“拜拜。” “拜……对了,”林置想起某件事,善意地提醒道,“人民广场那边车多人也多,比较乱,你过马路地时候小心一点。” “好。”陆留又笑起。 “拜拜。”林置说完转身到路边招手打车。 陆留站在树荫下目送林置上车,再目送车驶入车流,然后走到林置刚才打车的位置也招手叫停了一辆出租车,向司机报了自家的小区名。 萃河路又不是没有超市,他何苦去那么远的嘉诚。 林置在车上接到姚文景打来的电话。 “小置,”姚文景兴奋地说,“我找到一份暑假工。” “厉害,”林置先夸了一句才说正经的,“可是下学期我们高三不是要提前开学吗?” “就提前两星期,剩下的假期还有一个月多点,”姚文景很清醒,“寒假时间更短呢,到时候我真的没法打工了,我得存点钱。” “那你注意休息,”林置在金钱方面也给姚文景提供不了多少帮助,“别傻不拉几的抢着活儿干。” 林置一直知道姚文景是个实心眼的,以前打暑假工总觉得老板肯要他是看他可怜,恨不得拿了该得的薪水还免费在店里加班。 林置跟他说过好多次凭他拿的那点工资,老板都算压榨苦力了,他听的时候连连点头称对,过后依旧乐此不疲。 姚文景的心路历程总结起来就是:你说的很对,但我就是不听。 以前的林置会恨铁不成钢,现在他不想纠结这些小事了。与其急赤白脸地和姚文景争论,不如由着他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反正是些无伤大雅的事。 林置最近比较担心的林庆业的病情,继上次让林庆业去医院体检失败后,林置回家来的这几天借口看自己的体检单多次暗示让林庆业去查查身体。 可林庆业就是始终坚持自己正值壮年,身上没病没痛,不愿意去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去医院折腾自己。 “又花不了多少时间,”林置再次提及此事,“很多人每年都会定期体检一到两次的,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 “我又不老,”林庆业顾左右而言他,“别看你年轻气盛,比体力不一定比得过我。” “这是两码事,”林置扶额,他真想直接把事实说出来,又觉得林庆业不可能相信,无力道,“你就去检查检查又不会掉两块肉。” “好好好,”林庆业终于妥协,“我下周日去检查行了吧,天天说这事,你累不累啊?” 林置心里的石头放下一块,忍不住咧开嘴笑:“我不累,别下周了,就这周日。” “行行行,”林庆业无奈点头,“你不累我都累了,都听你的行了吧,我儿子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 周日,林置大早上起来就催着林庆业去医院。 “来医院还这么迫不及待的,”林庆业说,“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检查身体当然越早越好,”林置挂好号,“要是有什么病症,早一天查出来就多一分治好的可能。” “你放心,”林庆业自信满满地保证,“我绝对没什么问题,我自己的身体我还能不了解吗?” 林置熟门熟路地带着林庆业往“胸外科”的就诊部门走:“检查完就知道了。” 其实他对这家医院最熟悉的地方是“呼吸内科”,上辈子林庆业的病情发现较晚,已经不能耐受手术以及放疗、化疗等治疗方法,刚查出来就转到了呼吸内科,最后也是在那边的病床上死于肺癌并发症。 “胸外科”是他在看着父亲因为疼痛辗转难眠时,心疼悔恨之余来这边看病情初期就查出来的病人是如何被治疗好的。 “不对啊,”林庆业停下脚步,“这不是去体检中心的方向,走错了。” 第11章 你怎么会在这儿? “嗯,”来都来了,林置也不再瞒着林庆业,“我想让你先查查肺部的问题。” 见林庆业迟疑,林置又晓之以情地补充道:“爸,我上网查了下,你工作的环境含有少量有害气体,长时间待在厂里可能会对身体造成危害,你看,你在里面工作有十多年了,有时候你还嫌口罩闷不好好戴,咱就检查检查,没问题当然最好,有就……” 林庆业瞥了他一眼,林置嘿嘿一笑,拉着林庆业的胳膊往前走:“检查的项目不多,要不了多久的。” 检查的结果出来得很快,当天下午,林庆业就收到了医院发来的通知,称在他肺部发现了一块很小的阴影,让他尽快再去医院做一个定性检查。 林庆业尽量让自己向林置转述的声音听起来与平常无异,但林置还是从中察觉到了些微的不安。 他对林庆业这种强装镇定的声音太熟悉了。 “现在就去,”林置一刻也不想等了,“不能拖。” “嗯。”林庆业到这时不再说他身体绝对没问题那种话。 上至耄耋老人,下至牙牙小儿,都对医生有种格外的敬畏,医生的话比林置劝说那么多次还管用。 “肺癌阳性……”林置在检查单上看见这具有代表性的词。 “这代表什么?”林庆业的面部表情有点僵硬,“我得了肺癌?” “请问一下我爸的肺癌属于哪个时期?”林置凑到医生跟前,努力稳定心神问,“癌细胞有没有发生转移?” 这次检查出来的时间比上辈子早了那么久,应该是属于早期,林置无不希望地想,千万不能出什么状况,不然他会…… “怎么会呢?”林庆业不可置信地说,“我从没表现出任何症状,身体也没出现过不适的情况。” 检查的医生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见惯了患者查出病情后的崩溃和亲友的担忧,淡定地向林家两父子一一解释。 “癌细胞有没有发生转移需要进一步检查才能知道,”林置的心不由得揪起,医生又说,“不过你们不用太担心,林先生的病情发现得早,只要积极地配合治疗,是能治愈的。” 林置松了一口气,“治愈”这个词是他两辈子加起来听过的最美好的词语之一。 “你们看,”医生指着林庆业早上照的片的肺部,“这个地方比正常人多出一小块阴影,就是刚才确定下来的肺癌肿瘤。” 阴影很小,林置差点没看出来。 “在哪儿?”林庆业直接没看到。 “你们来检查得早,还很小,”医生说,“只有几毫米,这也是你没感觉到不适的原因,若是不把它切除,等过段时间,肿瘤变大了,就会压迫到你的肺部神经。” 林置急切地说:“那麻烦医生尽快为我爸安排手术。” “别着急,”医生安抚道,“之前说了,你爸爸还需要进一步检查癌细胞有没有发生转移,尽管是很小的概率也不能忽视,之后还要排查他的身体是否有不能耐受手术的情况,如果其余一切正常,本院肯定会尽快为他安排手术的。” 林置在林庆业检查的间隙下了楼,他坐到门诊部等候区康复花园的长椅上,眼神没有焦距盯着前方。 重生回来的这半个多月,林庆业的病和姚文景的遭遇一直像两座大山一样压着他,除此以外,他还一直逼着自己看书做题,时刻不让自己松懈。 只能偶尔想想“植”当作调剂。 如今林庆业有了被治愈的希望,他终于能稍微放轻松地喘上一口气了。 昏黄的夕阳光洒在康复花园,照亮了一张张或悲或喜的脸,缓慢散步的病人、焦急等待的家属、吃着快餐的护士……他们的心情无法互通,但一同感受到夕阳的余温。 林置的余光中看见有人坐到了他的身边,超过了陌生人的距离,而且旁边还有许多空着的长椅,他收回放空的视线,转头看过去。 林置:“……” 陆留这几天一直想着如何不引起林置的抗拒接近他,从图书馆回去后,陆留很快看完了借来的两本书,书中涉及的法律现象比较集聚,陆留看完后从两本书里各提取了一个关键词:家暴、未成年人独立户口。 陆留知道林置只跟着他父亲生活,以前还无意间听到过林置向朋友抱怨的只言片语,他本以为那些只是青春期少年的叛逆,可上回看到林置躲在教室外面哭,近段时间的行为也奇奇怪怪的。 他不由得有点担心。 “身体不舒服吗?”陆留主动打招呼。 “没,”林置微垂着眼皮,“谢谢班长关心。” 陆留打量着林置:“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我很好,”林置不愿多说,转移话题道,“你呢?来医院做什么?” “我表姐生孩子,”陆留说,“我妈来看看他们。” “哟,”新生命的诞生总是伴随着很多人的喜悦,林置笑道,“恭喜啊。” 陆留:“……谢谢。” “那你去看呗,”林置拍拍膝盖站起身,“我也要走了。” “林置,”陆留叫住他,“你如果有什么事可以……” “班长,我真的没事,”林置客气地打断他,“非常谢谢你的关心,不过你也没比我大多少,你能帮我的我努努力也能做到。” 实际上他比陆留还多活了三年呢,虽然那三年间他大部分时候过得忙忙碌碌,最后还什么都没剩下。 陆留抿了抿嘴唇,下颌微微绷紧。 “走了,”林置意思意思地挥了下手,“拜拜。” 陆留没说话,若有所思地看着林置离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陆留这才转身往产科的方向走。 林置在医院附近草草地解决了晚饭,而后打包了一份皮蛋瘦肉粥和两样清淡的小菜带回去给等待结果的林庆业吃。 林庆业自己有心配合医生安排的治疗,加上林置的督促,在最短的时间里完成了所有需要检查的项目。 癌细胞没有发生转移,身体状态良好能耐受手术,手术时间很快定下来。 “叔叔得了肺癌?”姚文景停下手上的动作,惊呼道,“手术的成功率大概多少?” “百分之八十以上,”林置半靠在前台,时间已晚,奶茶店里这剩下他和留下来收拾的姚文景,“是早期,能治愈的。” “概率很高了,”姚文景安慰道,“你别担心,会成功的。” “嗯,”林置扯了下嘴角,“术后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明天我们就要去医院了。” “后天手术是吗?”姚文景想了想说,“小置,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啊,”林置说,“别耽误你上班了……” “用的,”姚文景从工作服的裤包里拿出手机,坚持道,“我现在就向老板请假,我去探望叔叔,也陪陪你。” 第二天,姚文景拎着一兜水果上门时,林置正在帮着林庆业收拾住院需要用到的生活用品。 林庆业是见过姚文景的,以往周末姚文景的父亲“发疯”时,林置带姚文景来过家里。 姚文景和林庆业说了几句话,等林置收拾好后和他们一起坐车到医院。 病房里有三个床位,林庆业被安排在靠窗的那个,中间的空着,靠门那张床住的是一位老人,林置一行人进去的时候那张床边围了一圈人。 林庆业虽说是再过一天就要手术的人,但他行动如常,进去后没有躺到床上。 “爸你去坐着休息吧,”林置推搡着他,“我和小景收拾就好了。” “你让文景去休息才对。”林庆业说。 “行,”林置又转头对姚文景说,“小景你也去坐着休息吧,我一个人可以。” 上辈子基本上都是他一个人照顾林庆业,后来林庆业行动不便时,他要收拾的东西更多更脏。 “没事叔叔,”姚文景手上不停,“你休息吧。” 晚点的时候,负责林庆业的主治医生查房查到这里,顺便给林庆业量了□□温。 主治医生姓陆,同时也是给林庆业明天做手术的主刀医生。 陆医生走后没多久,林置借口上洗手间离开了病房,在护士的指引下找到陆医生的办公室。 他想最后问问关于手术的一些事,或许没有任何新的结果,只当作心里安慰吧。 他就像一只惊弓之鸟,尽管医生强调过许多次林庆业的病情发现得很早,手术成功概率非常高,林置还是担心会出现任何闪失。 办公室的门关着,林置屈起食指轻轻敲了三声。 等了几秒,里面没有传来让他进去的声音,正当林置准备转身时,门从里面被拉开,陆留那张温润的脸和挺拔的身姿出现在视野中。 林置:“……” “你怎么在这儿?”林置睁大了眼。 “等人,你找陆医生?”陆留让开身体,“护士说他查房去了,还没回来,要是不急的话进来等吧。” 林置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愣在门口顺着陆留的话问:“要是急的话呢?” “急的话我可以给他打个电话,”陆留说着就想拿出手机,“不过也得等他查完房才能回来,最多只能让他不在路上耽误时间。” 第12章 “牵手”get√ “哎别,”林置伸手虚拦了下,“我不是很急。” 陆留微不可查地耸了耸肩,偏头示意让林置进办公室。 室内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宽大的办公桌,上面放着电脑,一整排的玻璃柜里放满了文件夹,一台饮水机,两盆绿植,一套小型沙发和茶几。 林置在短短的几十秒内把办公室的环境观察得清清楚楚,和陆留独处时他总有这种能力。 陆留像个主人般给林置接了一杯水,开水兑了凉水,是能直接入口的温度。 “谢谢,”林置略显拘谨,“你和陆医生……” 其实他大致猜到了,同样是姓陆,陆留的爸爸回来那天他见过了,和陆医生不是一个模样。 “陆医生是我叔叔。”陆留说。 果然如此,林置点点头,不再多问别人家的私事。 “我表姐今天出院,”陆留主动解释道,“我妈和我姨一起来接她,我爸就让我顺路带点东西给陆医生。” 林置又点点头,为表自己不是敷衍加了一句:“哦……” “你呢?”陆留看着林置,“怎么会来找陆医生?” “我来问点关于手术的事。”林置含糊道。 “手术?”陆留皱起眉,“你……” 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陆学理拿着查房记录本进来,上面别着一支笔。 “陆医生。”林置立刻站起身颔首,陆留也止住话头,看向门边。 “哎,”陆学理笑着应了一声,反手关上门,“你好,有什么事吗?” “打扰了,”林置先看了陆留一眼,说,“我有点事想问您。” “行,稍等,我处理一点事,”陆学理先去了办公桌那边把重要的信息录入电脑,随后又问,“小留呢,你又是为什么在这儿?” “我爸让我把桌上的文件袋拿来给你。”陆留用下巴示意陆学理右边。 陆学理腾出手拿过文件袋看了看封皮:“正要用它呢,麻烦你跑一趟,最近有点忙,等我有空了请你吃饭。” “没事叔叔。”陆留说完非常自然地表明他和林置的关系,“你先忙我同学的事。” 林置又看了陆留一眼。 “嗯?”陆学理的视线果然在林置和陆留的身上转了一圈,“你们俩是同学?” “对,”陆留笑着说,“如果可以的话,还请叔叔多帮忙照顾一下我同学。” 陆学理手上不停地敲击键盘,缓缓点了点头。 林置仰头把陆留给他接的那杯水一饮而尽,上辈子他“求”过很多人,托关系找专家时、借钱时,到最后为数不多的亲戚见他色变,林庆业的朋友、同事见他绕路。 没想到重活一世,他还没动嘴皮子,和他只有同学关系的陆留就帮他拉关系了。 陆学理把信息录入完,拿着自己的保温杯走到沙发这边。 “陆医生。”林置又想站起。 “坐,”陆学理伸出手掌往下压,“你坐。” 陆留换到了林置的身边坐下,把单人沙发让给陆学理,厚着脸皮赖在办公室里。 “你是患者林庆业的儿子吧?”陆学理和蔼地说,“我记得刚去过他的病房,还有什么想问我的?问吧。” “上次你跟我们说手术的成功率有百分之八十以上,”林置咬咬牙,“我能不能问一下,像我爸这种案例,本院手术成功的概率具体是多少?” 陆学理没有立刻回答,笑了笑后拧开保温杯的盖子喝了一口茶。 “叔叔,”陆留虽不知道林置的父亲是什么病况,但还是帮着问了一句,“这是不能说的吗?要是医院统计了,你就告诉我同学吧。” “我这么说吧,”陆学理笑道,“林庆业先生的病情查出来的时间很早,这点我们告知过患者本人及其家属很多次。” 说到这儿陆学理看向林置,继续说:“这种情况下进行手术治疗的风险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本院对本类案例的手术成功率是百分之百,只不过手术后还需要进行化疗,有的患者手术后没有遵从医生的安排,导致病情复发,医院这才不敢一开始就向患者和家属保证。” 林置听得认真,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我知道了,谢谢陆医生。” “没事,”陆学理摇摇头,“我已经制定了一系列的治疗安排,只要积极配合,你爸爸一定能被治愈的。” “嗯,我们会配合的,”林置重重点头,“劳烦陆医生了。” “谢谢叔叔。”陆留在一旁跟着道。 “你谢什么?”陆学理瞥了他一眼,“我对每位患者都是一视同仁的,和你没啥关系。” 林置弯起嘴角,转动眼珠子看向陆留,没想到陆留也正看着他,突然的对视让他微微一怔。 “那陆医生,我就先回去了。”林置起身告辞。 陆学理还没回答,陆留插话道:“我也走了,叔叔。” “行,”陆学理挨个交代,“回去让你爸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手术的时候身体状态也好些,小留有时间上我家去玩。” 陆留拉开门让林置先出去,自己跟在后面,之后又把门关上。 林置侧身等着他,两人并排往电梯的方向走。 “谢谢。”林置真心实意地说。 “谢什么?”陆留笑了笑,“陆医生都说了和我没关系。” 林置没说话,心想有没有关系暂且不论,单凭陆留帮他说话他就很感激了。 “对了,”陆留转头看向林置,“听你们刚才的意思,你爸爸明天就做手术了?” “嗯,”林置点点头,“明天上午,我爸现在已经在住院部了。” 走到电梯门口,陆留上前按下下行按钮,他舔舔略微干燥的嘴唇,问:“我可以去看看叔叔吗?” “啊?”林置顿了下,“当然可以啊,不过我爸看上去身体挺好的,不太像个病人。” 下到一楼,林置准备转向住院部,却见陆留往另外一个方向走,他下意识出声提醒:“这边。” “我先去买点东西,”陆留指指外面,“你等等我?或者你告诉我病房号。” “别买了,”林置清楚陆留要去买些什么不好意思的笑着说,“直接上去吧。” 陆留坚持往外走,最后林置不得不伸手拉了他一把,这才阻止了陆留的想法。 正值暑期,夏日高温,林置和陆留来时都穿着短袖T恤,而医院里开着空调,室内温度适宜,林置的指尖微凉,和陆留小手臂处温热的皮肤互相传递着属于自己的温度。 陆留的手臂被抓住的那一瞬间他是有点呆住了,只能由着林置把他拉进了住院部。 进去后林置就放开了陆留,手臂处的凉气和指尖的热度很快消散,皮肤上几根泛白的指印也很快被血色覆盖。 两人到病房的时候,林庆业和姚文景正有说有笑的。 陆留比林置高出少许,体型也比林置宽一些,走在前面的林置挡不住他,姚文景和林庆业一下子就看出林置带来了一个人,停下交谈。 “爸,”林置介绍道,“这是我们班的班长,陆留。” “叔叔好。”陆留颔首微笑。 “哎,你好。”林庆业示意中间空着的床位,“请坐。” 姚文景原本是坐在床边林置带来的小凳子上,此时站了起来,睁大眼睛来回打量林置和陆留。 陆留也不动声色地看了姚文景好几眼,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陆留同学怎么会在这里?”姚文景扬起嘴角问。 第13章 我们永远都是好兄弟!…… “我来接人,在走廊上碰到林置了,”陆留直视着姚文景回答,随后视线转到林庆业的脸上,“听林置说林叔叔生病了,我就来探望一下,比较突然,也没带什么礼品。” 林庆业摆摆手,笑着说:“一点小毛病,林置太紧张了,还麻烦你们过来看我。” 林置瘪了下嘴,没拆穿林庆业要面子的说法,从床边小柜子上拿过一个苹果递到陆留的面前:“吃吗?” “谢谢。”陆留接过。 “你这孩子,”林庆业假装责备道,“帮同学洗一下啊。” “这有水果刀,”姚文景没有直接递给陆留,而是交给了两人中间的林置,“小置,拿给陆留同学一下。” 陆留轻轻抠着苹果的果皮,扯了扯嘴角:“谢谢啊。” “你叫……小陆是吧?”林庆业问,“我刚听林置说你和他一个班?还是班长?” “是的叔叔。”陆留边削着苹果皮边答。 “那林置在班上表现怎么样啊?”林庆业光明正大地当着林置的面打听他,“我刚才问小文景呢,但他们俩不在一个班,还互相包庇。” “什么包庇啊?”林置插嘴道,“我们又没干过什么坏事。” “嗯,”陆留轻笑了几声,“林置挺乖的,人缘很好,我们班的老师同学都很喜欢他。” “你觉得我乖?”林置指着自己问。 “是啊,”陆留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林置转头寻求知音,“小景,你觉得我乖吗?” 姚文景默默点头赞同陆留的说法。 “我才不乖呢,”林置死不承认,看着陆留辩解道,“你可能是没见过真正乖的人是什么样的。” 他伸手拍了拍姚文景的肩膀示意陆留看:“喏,像小景这样的,才叫乖。” 陆留的视线若有若无地飘到林置搭在姚文景肩上的那只手,不反驳也不赞同,微微一笑后低头看似十分认真地继续削苹果。 “这点我同意,”林庆业笑呵呵地接过林置的话头,“小文景是真的乖,林置从小就是个熊孩子,成绩还差成那样,你们都被他的表象骗了。” “成绩不是衡量一个人的唯一标准,”陆留说,“林置虽然成绩差了点,但他还有许多值得人喜欢的地方。” 林置不在意有多少人喜欢他,但每个人被夸心里都会美滋滋的,嘴角不住上扬。 陆留又说:“而且林置学习挺努力的。” 林置:“……” 他知道陆留这是在林庆业的面前替他说好话,但是听上去并不值得他骄傲,搞得好像他很笨一样,学习很努力,成绩却很差。 “你们就是互相打掩护,”好在林庆业作为林置的亲爹足够了解他,笑着摇摇头,“林置努不努力我还能不清楚?他长这么大,我是最近才看到他开始在家看书写字的。” “哎呀,”林置拖着嗓音,“爸你在我同学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陆留憋着笑,削得长长的果皮差点断开。 “对啊叔叔,”姚文景认真道,“小置已经决定认真学习了,高中还有一年,他一定能把成绩提上去的。” “没关系,”林庆业自从查出病情后整个人变得和蔼冷静许多,他眼带笑意地看向林置,“成绩不好没关系,我以前上学的时候成绩也不好,爸不求你大富大贵,只要以后能养活自己和你爱的人就行,健康快乐是最重要的,实在学不会就算了,别逼自己。” “嗯,”林置眨了眨眼睛,“谢谢爸。” 苹果终于削好了,陆留把白白净净地果肉递给林庆业,缓和逐渐煽情的气氛:“叔叔吃苹果。” “谢谢,你吃吧,”林庆业也有点触动,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重新削一个。” “我来。”林置赶紧从陆留的手上接过刀柄。 陆留在林庆业的病房里逗留了近一个小时才提出告辞。 “我送你下去吧。”林置随口客气了一句。 本想着陆留肯定会拒绝,谁知他今天一反常态地不客气,林置话音刚落他就接道:“好啊。” “等一下,”林庆业叫住他们,“林置,你还有小文景直接和小陆一起走吧,也不早了,这里住不了人,回家去休息,或者嫌远的话在医院附近开间旅馆,明天再来。” “我不要,”林置一口拒绝,“我就在这里陪你,这不空了一间床的吗?晚上随便躺躺就好了。” “听话,”林庆业严肃脸,“之后我还要住院一段时间,又不是一天两天,空病床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那我不管,”林置坚持自己的想法,转移话题道,“我一会儿给你带饭回来,小景,走,我们吃饭去。” 林置不说话,陆留和姚文景也没什么好说的,直到走出医院姚文景才打破沉默:“陆留同学不是来接人的吗?” “人已经被接走了。”陆留说。 “那你要和我们一起吃饭吗?”林置又客气了一句。 陆留隔着布料摸了摸兜里的手机,里面有几条冯舒云发来催他去表姐家吃饭的消息,他笑着说:“好啊。” 林置:“……” 他真是多嘴,就应该直接说拜拜的。 三个人占了一张四人桌,林置和姚文景坐一边,陆留自然地坐在了林置的对面,相顾无话。 说好的一起吃饭就是单纯的一起吃饭,林置第一次保持了全程“食不言”,饭后他照例给林庆业打包了一份清淡的饭菜。 “那我们上去了,”林置手上拎着餐盒,朝医院的方向偏了偏头,对陆留说,“你回去的路上小心点。” “姚同学不回家吗?”陆留提出邀请,“一起吧。” “啊?”姚文景没料到会是这个走向,忙不迭地摇摇头,“我不、不回家,我要留下来陪小置。” 陆留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睛,语气愈发温和:“你晚上也和林置一起?” “嗯。”姚文景点头。 姚文景请了三天的假期,最多能在医院待到林庆业术后第二天,他和林置提前说过了这三天里会全程和林置一起照顾林庆业。 “……”陆留的面部表情一下子冷淡下来,语速变快,“那我走了,林置,我改天再来看林叔叔。” “不用麻烦了,”林置客气地笑道,“拜拜。” “拜拜。”陆留忽视了姚文景向他作别的挥手,说完直接转身离开,钻进了医院附近时常都有的出租车里。 从小到大,自陆留有记忆以来,他几乎没有这么不礼貌过。 陆留最终还是去了他表姐家,和林置一起的这顿饭吃得太迅速,他到表姐家的时候饭局还没散。 “你怎么现在才来?”冯舒云责备道,“发消息也不回。” “没事没事,”表姐怀里抱着刚出生几天的小婴儿,温柔地说,“加双筷子的事,小留你自己去厨房拿一下,我抱着宝宝不太方便。” “不用了表姐,”陆留低头看婴儿的小脸,不自觉地放低声音,“我吃过了,我来抱小外甥吧,方便你吃饭。” “你会不会啊?”冯舒云在一旁提醒,“小心摔着了。” “不会的。”陆留小心翼翼地从表姐怀里接过婴儿。 “小留做事一向很谨慎,没事的,”表姐帮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哄着说着小婴儿不可能听懂的话,“让小舅舅抱你哦。” 婴儿的身体软软的,带着淡淡的奶香,陆留心里那点不痛快一下子被冲击得无影无踪。 林庆业的手术安排在上午十点半,林置一晚上都没太睡好。 他把空着的那间病床让给了姚文景,自己在走廊上的长椅上将就了一晚。 当然,没睡好不是因为睡椅子,上辈子他经常这样囫囵地解决睡觉问题,他是因为心里记挂着手术的事没睡好,尽管相信手术不会出现意外,他还是忍不住担心。 也许是上辈子的记忆太不美好。 林置知道林庆业也没睡好,好几次他悄悄地进病房都能听到林庆业翻身的声音。 姚文景倒是睡得不错,呼吸声一直很平缓。 睡前姚文景一直让林置和他一起挤挤睡床,单人病床虽说不宽,但挤挤还是能睡下两个少年人。 不过林置坚定地拒绝了,毕竟他是个“有男朋友”的人,而且从上辈子的记忆来看,姚文景似乎也是…… 说也奇怪,他从前一直都没看出姚文景有喜欢男生的倾向,相信姚文景也不知道他喜欢男生,毕竟他们从来没带着异样的情绪讨论过任何一个男生…… 想到这儿林置突然觉得他和姚文景的性向问题好像也有依据,只是他以前没多想,因为他和姚文景也没有带着别样的心情讨论过女生,一般青春期的男生多多少少都会带点那种心思,兄弟之间私底下会互相讨论。 原来竟是这样,林置在医院卫生间里洗漱,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你怎么了?”姚文景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进来,茫然地问。 “没怎么,”林置笑笑,“突然乱七八糟地想通了一件奇奇怪怪的事。” 姚文景更茫然了。 “小景,”林置起了玩笑的心思,在姚文景的肩上拍了拍,憋着笑说,“我们永远都是好兄弟!” 然后在心里补充:实在不行还可以当闺蜜。 “嗯,”姚文景愣愣地点头,“好。” 林置笑出了声。 林置回到病房时脸上还带着笑,林庆业问:“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好多事都值得我高兴,”林置难得的对着林庆业小小地撒娇,“我爸爸马上就变得健康了,能长命百岁,我朋友陪在我身边,我在乎的人都在变好,多让人高兴的事。” 十点半,林庆业准时被推进手术室。 “手术中”的灯牌亮起时,林置的心里突然变得很平静,这三个字对他来说不再是噩梦,而是希望。 上辈子一个人担心害怕地等在手术室外的心情也被期待所替代,而且这次不再是他一个人,身边有姚文景,以及…… “陆留同学——”姚文景看着走廊另一头说。 林置循着他的视线转头看过去,只见陆留步伐沉稳地朝这边走来,越来越近,近到林置能看清陆留手里拿着的那束花是红色和粉色混搭着的康乃馨。 第14章 他是因为一个人喜欢上一…… “你,”林置站直身体,呆呆地问,“你怎么来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改天再来看叔叔吗?”陆留把花往前一递,“待会儿给叔叔,祝他早日康复。” 改天不就是一个敷衍的词语吗?谁知道陆留第二天就来了啊? “谢谢,不过你买的你亲自给他呗。”林置想了一下,问,“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手术的具体时间吧?” “嗯,”陆留拈了拈包装花束的牛皮纸,“我昨天晚上问陆医生的。” 林置了然,笑笑说:“其实你没必要这样的。” 偶遇后去探望同学的父亲很正常,但陆留做到这个份上,属实有点超过他们俩的关系范围了。 “这样不行吗?”陆留微垂着眼皮,轻声说,“我们同学两年了,你爸爸的手术还是我叔叔主刀,我来这里很正常吧,姚同学不也一直陪着你?” 姚文景:“?” “小景是……”林置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转念一想觉得自己太不识好人心了,再看陆留的表情似乎带着“受伤”的迹象,立马愧疚道,“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怕耽误你的时间,这不马上高三了,耽误你复习。” “没事,”陆留释然一笑,“我不差这点时间。” 林置:“……好吧。” 学霸任性。 林置没注意手术具体进行了多长时间,反正是挺长的。“手术中”的灯光暗下去时,他一个箭步冲到手术室门口急切地张望着。 最先出来的是一个穿着无菌服的护士,她把手术室的门完全打开。 “请问一下,”林置咽了下口水,“手术成功了吗?” 护士口罩上方露出来的眼睛微弯:“家属请放心,手术非常成功。” 林置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肩膀耸拉成放松的幅度,跟在他后面的陆留和姚文景的脸上也露出笑容。 没过一会儿,手术平推车被推出来,林庆业还昏睡着,陆学理跟在后面。 林置先查看了一番林庆业的神态,而后转身对陆学理微微鞠了一个躬:“谢谢你,陆医生。” “应该的,”陆学理对他点点头,“麻醉效果还没消失,你爸爸可能要一个小时左右才会清醒。” 林庆业睁开眼就看见自家儿子那眉清目秀的脸,麻醉过后伤口抽着疼,他没忍住“嘶”了一声。 “爸,别动,”林置伸手轻轻按住他,“小心伤口裂开,感觉怎么样?陆医生说等你醒了他再来给你检查一下。” “还行,”林庆业苍白着脸对林置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就是有点累。” “爸辛苦了,”林置半认真半玩笑地说,“但是长痛不如短痛。” “嗯,”林庆业疲惫道,“儿子也辛苦了。” “我去告诉陆医生,”林置拎起保温壶,“顺便接点热水回来。” “小置,”姚文景伸出手,“我去吧,你陪叔叔多说说话。” “不用,以后说话的机会多着呢,麻烦你们照顾一下我爸,”林置看看姚文景和陆留,又转头笑嘻嘻地对林庆业说,“爸,陆留也来了,还带了花送你,你是不是从来没收到过别人送的花?” “你这小子,瞧不起谁呢?”林庆业失笑道,“你爸我年轻的时候也很帅的。” “嗯,肯定是的,”林置点着头往外走,“要不然我也不会生得这么俊。” 陆留笑着走到林置刚才的位置,说:“祝叔叔早日康复,花我先放在床边吧?” “好,谢谢,”林庆业真诚地说,‘谢谢你们来看我,也谢谢你们陪林置,让他一个小孩为我的事忙前忙后的,我真是……’ “叔叔别这样说,”陆留轻声道,“林置和您是最亲的人,您能健康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事了,而且我们都高三了,不是小孩。” “对啊林叔叔,”姚文景点头附和,“小置特别有主见,他肯定不希望您一直把他当小孩看的,他只希望您能赶快养好身体。” “是我思想狭隘了,”林庆业自嘲一笑,“还是你们年轻人比较懂年轻人。” 陆学理给林庆业检查了身体,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之后就是住院等伤口愈合以及化疗和药物辅助治疗。 姚文景请假的期限只有三天,在术后的第二天下午回去了,林置也回家去带了一些书到医院来,术后要做的事不多,他闲暇的时候可以看看书、刷刷题。 后来林庆业的朋友、同事还有一些听到消息的亲戚也相继来医院探望他,林置每到那时就带上书躲到其他地方去学习。 他不喜欢当中的好多人,上辈子林庆业病重时,他们可不像现在这样。 但是林置也没有理由怪他们,他知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他们帮他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他只是看到那些人的笑脸就会联想到上辈子他们对他避之不及的表情。 林庆业查出肺癌的第二天就请了个长期假,林置打算等林庆业出院后劝他直接辞职,一来林庆业的病很可能是因为工作环境带来的,二来手术后林庆业肯定得修养一段时间,那个工作太累。 又一次林庆业的同事拎着一袋水果走进病房,林置笑脸相迎后美其名曰不打扰他们大人说话拿上纸笔、教辅出了病房。 去楼下的康复花园吧,学不进去看看风景也挺好的,林置如是想,转身却差点和正要进来的人撞到一起。 “不好意思。”林置连忙往后退了两步,这才看清来人是陆留。 陆留还是那副清清爽爽的打扮,手上提着一个精致的果篮。 林置这回对他的到来竟然没感到有多意外,因为上次陆留走到时候对他说的还是“改天再来看叔叔”,陆留说的改天就是改天。 “你来了啊。”林置捏紧了手中的笔。 “嗯,”陆留打量着林置,“你这是?” “我爸的同事来看他,说的尽是些我听不懂的工作上的事,”林置撇了撇嘴,“我准备去下面做题。” “那我……”陆留停顿了不到一秒,“和你一起吧。” 有句话叫来者是客,林置也不可能赶陆留走,点点头说:“行,走吧。” “这个呢?”陆留把水果篮举高,“不先拿进去?” “不用了,”林置说,“他们里面有吃的,这个我们边学边吃,谢谢。” “好。”陆留在林置没看到的地方弯起了嘴角。 太阳高悬,阳光刺目灼热,此时在康复花园里“晒太阳”的人很少。林置和陆留坐在花园中央的长廊里,两人间隔着一点距离。 林置低着头时不时地勾选一个选择题答案,陆留的视线则随着长廊上一位练习走路的病人来回移动。 “很无聊吧。”林置看了一眼陆留。 “不会啊,”陆留缓缓收回视线,“感觉很……惬意。” “是吗?”林置轻声回答,他感觉一点都不惬意,反而浑身不自在,“你不觉得很浪费时间吗?用老武哥的话来说,每天发呆的时间都可以做一套试卷了。” “劳逸结合学习效率才好,”陆留瞥了一眼林置摊在腿上的教辅,“有不会做的我可以教你。” “谢谢,”林置不说好与不好,只问,“班长,你一直都对咱班同学这么热心吗?” “一般都是他们主动来问我。”陆留意有所指地说。 “我是说……”你三番两次来医院的事,林置咽下这句话,“算了,我在做数学,感觉还行,前面不会的不多。” 期末考试的成绩前两天刚出来,陆留点点头,说:“你这次数学成绩比以前好了挺多。” 若是正常情况下,林置一定能发现陆留的这句话里包含了什么内容,但他的思绪已经飘远了。 其实林置高中之前的成绩挺不错的,即使他经常抄作业。 他一般就是老师讲新内容的时候课上认真听,课后很少做题,考试就能拿高分。 这也是他能和陆留同班的原因,他们班在二中算是重点班,他是重点班的吊车尾,陆留是重点班的车头。 他习惯了那样的学习模式,一直沿袭到高中,尤其是暗恋上陆留之后,林置课上还总偷看他,结果就变成重点班的学渣了。 大学勉勉强强上了个二本,高中知识忘了个干净。之所以数学成绩还行,还得归功于“植”。 林置大学上的经济学专业是要学高数的,他大一一年的心思都没在学习上,让他本就惨不忍睹的高数成绩更是雪上加霜。 “植”知道后全无保留地告诉了林置自己学习方法,林置不会做题的只需拍个题目给“植”发过去,“植”就会把解题步骤详细地写在纸上拍回来给他看,同时还附带有相同类型的题目。 林置一度觉得“植”期末考高数一定能考满分,直到后来他认识了一个法学专业的校友,这才知道法学生根本就不用上高数课。 “植”是在他抱怨高数太难之后才买书自学,然后教他的。 林置知道后特别感动,向“植”求证的时候心脏跳得特别快,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他才一时冲动,义无反顾地向“植”表白,继而和“植”开始网恋。 “啊,”每次想到“植”就很开心,林置笑道,“我喜欢数学。” 有人会因为一个人喜欢上一个城市,他是因为一个人喜欢上一个科目。 第15章 他没谈恋爱,但是他有男…… “那你以后可以报考数学系。”陆留说。 “呃,”林置想了下高数书上又多又杂的公式和符号,嘴角抽搐,“还是算了,没喜欢到那个地步。” 他要是报考数学系,估计“植”得同时修法学和数学的双学位才能拯救他。 他现在喜欢数学不过是相对理化生来说,学过高数的他重新学高中数学上手比较快,就像上高中后看初中题目觉得变简单了一样。 “那你想报什么专业?”陆留循循善诱地问。 “不知道,”林置虽说上了两年大学,但他根本不知道他适合哪个专业,“可能是经济学吧。” 陆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有想过报哪个大学吗?王武老师放假前跟我说下学期开学后会粗略统计一下我们班同学的目标大学。” 林置想起来上辈子高三开学后确实统计了,但不是每个人都填了。毕竟没考出成绩前耳熟能详的都是些985、211院校,人人都想上B大、Q大,他们这种小地方能考上的又有多少。 那些信心满满的同学有没有考上目标大学,林置不知道,他高中毕业后就几乎没和以前的同学联系过。 反正他是没填。 上辈子陆留还因为这件事找过他好多次,说来说去都是问他想考哪个大学。 那时的林置虽说不会因为自己的成绩不好而自卑,但在暗恋的人面前始终不敢放大话说自己的目标是某知名院校,或者承认以自己的实力只能上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学校。 “班长,”林置歪着头问,“这个统计是必须要填的吗?” “不是啊,”陆留如实道,“这又不是最终数据,没想好的就不用填,填了也只是当成一个参考。” 那你以前还一直追着我问!林置心想。 “我就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陆留又说,“单纯的问一下你想考哪儿,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原来他们现在是朋友了,林置说:“我还没想好考哪个大学,不过我想去B市。” 陆留的眼睛一亮:“你也要去B市。” “也?”林置很快明白过来,“你也是吗?” “嗯,”陆留的脸上带着很明显的笑意,“好巧。” “是很巧,”林置心想其实也不怎么巧,学霸想考去B市的很多,“植”就是,他随口问道,“那你想报什么专业呢?” 陆留坚定地说:“法学。” 林置睁大眼睛:“你也要学法学!” “也?”陆留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林置明明才说了他想报经济学,“还有谁想学法?” “啊,”林置愣了下,“没谁,我只是觉得像你这种性格的人学法律的蛮多。” “是吗?”陆留微微挑眉,转瞬想起来另外一件事,“对了,我今天去图书馆还书,就是上回我们在图书馆碰到那天借的那两本。” 林置:“?” “书我看完了。”陆留说。 “然后呢?”林置问。 “里面涉及到很多青少年被家暴的案例,”陆留盯着林置的眼睛问,“你为什么要找关于那方面的书看?” “了解一下遇到那种事该怎么办呗。”林置说。 陆留委婉地打听道:“我感觉你和林叔叔的感情挺好的啊。” “不是我。” “……是姚文景?” 陆留之前只顾着担心林置,忽略了很多细节,如今大致了解了林置和他父亲以及姚文景的关系,陆留很快就猜出来了。 林置鼓着腮帮子低下了头,不回答是与不是。 沉默了好一会儿,陆留转开了头,先前练习走路的那个病人坐上轮椅被护工推出长廊,陆留轻声道:“你对他真好。” “小景对我也很好,”林置低着头回答,“他值得。” 陆留抿了抿嘴唇,犹豫了半分钟还是问:“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谢谢,”林置抬高眼皮,“小景不喜欢被别人看到他……嗯……不好看的样子。” “我看完了书,”陆留心底不太舒服,但还是“诱惑”着说,“你没看完。” “噗,”林置失笑道,“班长,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真的很热心?” “你今天说了,”陆留伸出两根手指,“说了两次。” “班长,”林置垂眸看着陆留骨节分明的两根手指,以一个“长者”的姿态好心提醒,“别总是随便对别人这么好,会让人误会的。” “你好像就误会了,”陆留认真道,“我从来就没有随便对别人好。” 林置攥紧了笔杆。 那日关于要不要陆留帮忙的话题没讨论出个结果,林置接到林庆业打来的电话,称来探望他的人已经走了,外面很热,让林置回去休息。 林置领着陆留和缺了小半的果篮回到病房,陆留坐了不到五分钟家里人也打电话催他回家了。 林置照例把陆留送出医院,在陆留说出“改天”之前把话说死了:“班长,非常谢谢你能来看我爸,但以后别来了,挺浪费时间的,每次都得耽误你半天。” “行。”陆留点点头,没再说多余的话,转身钻进了停靠在路边的出租车里。 林置一直目送出租车消失在转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陆留的背影看上去竟然有些落寞,一定是他多想了。 林庆业在医院前后住了半个多月,在一次全身检查身体各项机能都显示没问题后,陆学理告诉他们可以出院了,之后只需按时吃药和定期来医院复检,几年后还是没问题基本就没有复发的可能了。 林置一个人搬了两趟才把病房里还能用的东西搬回家,来时有姚文景帮忙,还有手脚利索的林庆业,现在林庆业伤口刚愈合没几天,林置不许他做幅度较大的动作。 回家后,林置按照之前的想法劝林庆业辞职,本来林置都做好了苦口相劝的准备,没想到他第一次提林庆业就同意了。 “好,”林庆业刚咽下今日份的药,点了点头,“我明天就递交辞职单。” “……”林置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么快?” “傻孩子,”林庆业笑了一下,“我也正打算跟你说呢,我可能未来一段时间没什么收入了。” “没事,”林置一甩手,“手术和住院费用能报销挺多的,加上你的存款,够吃很长时间。” 此前在医院的任何费用都是林置去交,他对林庆业有多少存款非常清楚。 林庆业喝光了玻璃杯里的热水,说:“还有你上大学的费用呢?” “上大学我贷款啊,”林置很快接道,“放心吧,大学生助学贷款上学期间是不收利息的,我毕业了自己还。” “不行,”林庆业摇摇头,“我就你一个儿子,又不是供不起。我现在辞职是因为请假时间太长,公司估计也不想等我这个病秧子了,与其让老板炒了,不如主动辞职,过段时间我好了重新找个工作。” “乱讲,”林置假装不高兴,“什么病秧子啊?你现在才是真正健康的好吗?” “好,”林庆业笑着伸手揉了一把林置的头发,“放心,我工作经验足,找工作挺容易的。” 那倒是,毕竟工作了二十来年呢。 “爸,”林置用商量的语气说,“工作太辛苦了,你的身体吃不消的话别去了,等我毕业了……” “我才四十来岁,”林庆业打断他,“楼下李伯伯五十多岁还在上班呢,别把你爸想得这么差劲。” “好吧,”林置妥协,“那实在不行你开个小店自己经营吧,想休息的时候就休息。” “到时候看吧,”林庆业笑着说,“别担心,我心里有数,我也想多活个几十年,看你结婚生子。” “呃,这个,”林置挠挠后脑勺,“咳,我还是高中生呢,现在说这些太早了点吧。” “还害羞了,”林庆业笑得愈发开心,“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现在的高中生背着家长在学校偷偷早恋的多了去了,就我下班回来会路过的附中,我每次都能看到好多穿着校服依依不舍的。” 林置尴尬地笑了几声,他哪里是害羞,他是怕把真正的原因说出来林庆业会被重新吓回医院去。 “噗,”姚文景笑趴在前台上,“叔叔真这么说啊?” “对,”林置夸张地点了点头,“我都怕他下一句问我有没有谈恋爱。” 姚文景哈哈笑后微低着头轻声问:“那小置你有没有谈恋爱?” “嗯……”林置也不太清楚,他没谈恋爱,但是他有男朋友,应该算是,“现在没谈。” “现在没谈?”姚文景咀嚼着这四个字,语文次次考高分的他敏感地又问,“那你以前谈过?” 他和“植”谈恋爱的时候算以前吗?林置又懵了。 “不是,”林置想了想说,“我以后会谈。” 姚文景:“……” “谁以后不会……”姚文景还没说完就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小置,你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这道题林置会,他坚定地点点头:“嗯。” “谁啊?”姚文景揶揄地看着他,“你们班的吗?” “不是,”林置有点不好意思,“你不认识,以后有机会我会介绍你们认识的。” 第16章 古人诚不欺我。 姚文景为期一个月的暑假工结束,工资到账后非得请林置吃一顿。 “你不是要存钱吗?”林置坐在姚文景的单人床边,大方地说,“ 我请你吧。” 姚文景的房间很小,只放下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布衣柜就没剩下多少空间,床的里侧摞了一堆书,以及一张折叠起来的床上小书桌。 很拥挤,但挺干净。 “吃完这顿再存。”姚文景嘻嘻笑道。 姚文景的父亲一大早上就被牌友叫出去打牌了,林置这才到姚文景的家里来等他。 “好了,”姚文景最后给电饭煲通上电,“小置,我们走吧。” “出去吃还不忘做好饭等你爸,”林置撇嘴,“你可真是……” “免得他唠叨,”姚文景叹了一口气,“我晚上要做作业,不想被打扰了。” 话音刚落,门被“啪啪啪”拍响,姚文景和林置对视一眼,无奈地上前去开门。 走过去的间隙拍门声一直在持续,根本没考虑到屋里的人走到门边需要时间。 “你怎么回来了?”姚文景下意识问了一句。 “牌桌让一群孙子掀了。”姚康平一脸不愉快地进来,看见了林置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粗声粗气地问,“这谁啊?” “我朋友。”姚文景没给他介绍林置的名字。 “你竟然也会有朋友。”姚康平阴阳怪气地说。 林置压下心里冒出来的脏话,假笑着问候了一句:“叔叔好。” 姚康平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了林置一番,意味不明地冷笑两声后转身往旧沙发那边走过去。 姚文景瞪大眼睛正要说话,林置抓住他的胳膊摇了摇头:“我们走吧。” “你们要去哪?”姚康平大声问。 姚文景傻兮兮地诚实回答:“出去吃饭。” “嚯,发工资了就是了不起啊,”姚康平斜着眼说,“带着朋友出去吃大餐,却让你爹在家自己做。” “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姚文景无力道,“你想吃的时候加热一下就行。” 姚康平一招不行又换一招,“好心提醒”道:“少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小心被骗了。” 林置皱了皱眉,姚文景更是忍无可忍:“你放心,我朋友很好,你自己才是已经混得不三不四了。” “混账,怎么跟你爹说话的?”姚康平一巴掌拍在沙发扶手上,“我是在提醒你看好自己那点工资,别一拿到手就被别人怂恿着全用来吃喝玩乐了。” “我这点工资人家还看不上呢,”姚文景赌气道,“而且,就算用来吃喝玩乐也比被你骗去赌钱输了的好。” “我都说了是跟你借,赢钱了就还你,”姚康平喘着粗气说,“你懂不懂什么叫投资,你不借给我,下学期的学费你自己搞定吧!” “自己搞……”姚文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置捏了下胳膊上的肉。 “叔叔,”林置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不给小景下学期的学费怕是不行,那是你的义务。” “嚯,读过书就是了不起啊,”姚康平冷笑道,“我也不是一点书都没读过的,咱这边又没有试行十二年义务教育,姚文景他妈不知道跑哪去了,从小就没管过他,我一个人辛辛苦苦供他读完初中又读了两年高中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在牌桌上辛辛苦苦吗?林置心想。 “是,是九年义务教育,”林置点点头,又说,“可是小景到开学时还未满18周岁,只要他有继续升学的愿望,你作为父亲就有继续供他上学的责任,否则……” 林置耸肩:“我只能劝他通过法律手段赢得继续上学的诉求咯。” 姚康平被堵得哑口无言,只得撒泼道:“我和我儿子的事用不着你插嘴,他刚发了工资,我身上没钱让他先垫一下学费不行吗?” 二中是公立学校,学费要不了多少,但是…… “当然不行,”林置立马接道,“小景的工资是准备着你不给他生活费的时候用的,垫了学费你想让他喝西北风填肚子吗?” “哦,对了,”林置状似无意间想到什么,“如果你不给他学费,我们起诉你的时候刚好可以顺便把你家暴他的事加上。” “我什么时候家暴他了?”姚康平赖皮道,“我只不过是在他不听话的时候管教管教他,作为一个父亲,难道没有管教自己儿子的权利吗?” 林置咬牙,他深知“清官难断家务事”的道理,家暴这种事若是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只会被当作家庭纠纷,调解过后便完事了。 “没关系,小置,”姚文景假装安慰林置,实则“威胁”姚康平,“他现在怎么对我,我以后就怎么对他呗,反正他现在只有我一个儿子,以后也不可能有人愿意再跟他生一儿半女的了。” 这招是姚文景这两年想到的“防身术”,百试百灵,每次姚康平有过分的举动或者说了太难听的话,姚文景就会暗示他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果然,姚文景的话一出,姚康平的语气都蔫了不少:“呵,赡养父母是你们不可能推脱的义务。” “嗯,”姚文景笑眯眯地说,“但是如何赡养就是我的事了,也取决于你的态度。” - “厉害,”林置冲姚文景竖起拇指,笑道,“我还以为你在家就是个受气包呢,没想到还挺能说的,你爸快气炸了吧。” 他们俩轮流着和姚康平“对战”,胜出一筹,最后在姚康平愤怒的视线中光荣离去,关上门前姚文景还体贴的问了一句“你有啥想吃的我吃完饭给你带回来?” 姚康平的回应是砸过来一张茶几上的废纸,半路就飘到了地上。 “其实我很少那样说,”姚文景恢复到乖学生的样子,随即又提高了些音量,“不过谁让他对你说不好听的话,他是我爸,我可以忍受他对我说的一些难听的话,但是说你是不行的。” 林置伸手搭上姚文景的肩膀,笑着说:“谢谢。” “谁说你我都会跟他急……”姚文景小声补充。 “嗯。”林置抬高手掌揉了一把姚文景的头发,姚文景的身高刚到他的耳朵,非常顺手。 他和陆留说过,姚文景值得他对他那么好,不是因为上辈子姚文景和他失联很久后还在他有困难的时候主动帮他,只因姚文景和他互相以真心相待。 “我们去吃烤肉吧……”姚文景说完“咦”了一声,“前面过来的那个人是不是陆留同学?”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想什么来什么。 古人诚不欺我。 第17章 不好意思,他有男朋友的…… 他们所在的地点人是民公园前面的步行街,这边吃的比较多,选择面广。 正值晚饭饭点,这一片的人很多,傍晚的阳光被建筑物遮挡着斜斜地洒在步行街一侧的店面上。 林置和姚文景走在背阴处,右边是通往二楼烤肉店的楼梯,前面和他们正对着过来的是陆留和三个不认识的男生,两拨人中间只隔着不到三米远。 先前被从楼上下来横穿过他们前面的人挡着,林置没看到陆留,但瞧陆留的样子貌似是早就看见他和姚文景了。 姚文景才提醒林置,林置抬眼就注意到陆留在看他们,但他和陆留的视线并没有对上,因为陆留看的地方是……他停留在姚文景头发上的手! 呃,林置略显心虚地把手收回自己身侧,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动手动脚”有伤风化。 随着林置的手离开姚文景的头,陆留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转移到林置的脸上。 自从上次把陆留送走之后,林置已经很多天没见过他了。说起来,林置还欠了陆留一个人情呢,陆学理虽说他对患者都是一视同仁的,但林庆业住院期间其实还是多得到了一些照顾。 走近了,林置主动笑着打招呼:“班长。” “好巧,”陆留扬起了嘴角,“你们也来这儿吃饭吗?” “嗯,”林置偏头示意右边的通道,说,“我们就在这里,先上去了。” 没等陆留说什么,林置匆匆道了一句“拜拜”就率先走上楼梯,姚文景连忙朝陆留点了点头后跟上他的脚步。 不料撞上休息日,又值饭点,烤肉店的生意红火,姚文景取号排队,在他们前面的还有十来个号。 “要不我们换一家吧?”姚文景捏着号码建议道。 “算了,换一家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林置一屁股坐上等候区的塑料凳子,拿了一包免费的小零食撕开,“来都来了……” 陆留一行人的身形从楼梯口“冒”出来,和排在队尾的林置两人打了个照面。 林置:“……” 真的好巧。 陆留和同行的其中一人低语了两句,然后径直走到林置的面前,脸上的表情丝毫不意外。 “你们没有预约吗?”陆留比坐在凳子上的林置高出许多,微低着头问,“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如果拼桌的话可以把你们带进去。” “不用了吧,”林置手上捏着小零食的包装袋,仰着头说,“太打扰你们了。” 陆留点点头,自嘲地笑道:“也是,是我没考虑到会打扰你们。” “呃,”林置最见不得这种明明是好心还反过来责怪自己考虑不够周到的人了,鬼使神差地解释了一句,“我们没被打扰啊,我只是觉得太麻烦你的朋友了,我们又不认识他们……” “不麻烦啊,”陆留的朋友从他背后探出头,自来熟地说,“一起吧,一会儿就认识了,刚好我预约的是包间,坐十个人都不成问题。” “还是算了吧……” 十分钟后,林置和陆留等六人坐在包间内的长桌旁。 陆留依旧是那副温和礼貌的样子,坐在林置的右边,不急不忙地给双方做介绍。姚文景却是有点拘谨,垂眸乖乖地坐在林置的左边,只在陆留介绍到他名字的时候朝对面的三人展颜一笑。 这也是林置刚开始拒绝和陆留等人一起的原因,姚文景一下子和这么几个不认识的人同桌吃饭,肯定会放不开。 只是那个自来熟……哦不,杭夏,陆留刚介绍过,他太热情了。 今天是杭夏的生日,他喜欢人多热闹,再三地邀请林置和姚文景同他们一起。 “你喜欢热闹为什么不订个大厅的位置?”林置笑着问。 “别提了,”杭夏叹气道,“我请的人多,想着怕吵到别人就订了包间,没料到撞上今天,就来了我们四个。” “今天?”林置疑惑地问,“今天怎么了?” “哈哈哈……”杭夏突然笑出声,“林置同学,你一看就是单身狗。” 林置:“……” 不好意思,他有男朋友的。 “今天是七夕啊,”杭夏接着又说,“你刚没看到下面好多情侣和卖花的吗?” 林置:“……我没注意。” “不过也没事,我们都是优质单身狗,”杭夏挨个看看,而后咂舌道,“卧槽,我们真应该坐大厅的,白白浪费了一桌的高颜值。” “你想当狗我们不拦着你,”陆留给林置和姚文景各倒了半杯荞茶,语气平缓地说,“请别带上我们。” “就是。”林置正对面带银色细边框眼镜的男生赞同地点点头,把自己的杯子往陆留面前一伸,不客气的说,“谢谢。” 陆留默默地给自己添上茶水,然后把茶壶推到对面,礼貌地回答:“不用谢,自己来。” 戴眼镜的男生叫关俊楠,林置只知道发音是这样,不清楚具体的字和自己想象的有没有出入。 关俊楠“切”了一声,收回杯子自己倒满,顺便给杭夏以及靠墙坐的申翔宇也倒上。 杭夏也“切”了一声,边看菜单边说:“单身狗只是个形容而已,就算你们否认狗也不能否认你们单身的事实。” 林置弯了下嘴角,心想这孩子貌似有点傻。 “这不是否不否认的问题,”关俊楠想解释又很快放弃,“算了,你点菜吧,我饿了。” “这不正在点的吗,我就全点了?”杭夏抬头看向林置和姚文景,“你们没什么忌口吧?” “没。”林置笑着摇头。 杭夏的视线移到姚文景一个人的身上,林置又道:“他也没。” 杭、关、申三人的视线下意识地在林置和姚文景的身上转了一圈,陆留则面无表情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杭夏在手机上点好菜后,又开启了自来熟模式。 “姚文景同学,你和我们说点话嘛,你看啊,你们和陆留是同学,陆留和我们也是同学,就相当于你们和我们是同学,同学之间在一起吃顿饭多正常,你别像他一样,”杭夏指了指靠墙坐的申翔宇,“每次有外人在就拉着个脸装出一副冷酷的样子,实际上私底下……啊!疼疼疼——” 申翔宇抓住杭夏指他的手往后一撇,在杭夏的惨叫声持续了三秒后才放开。 林置原本正漫不经心的望着杯子里的茶水,险些被杭夏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一激灵。姚文景也睁大了眼睛看向声源处。 “你们俩够了,”关俊楠明显一副见惯了这个画面的样子,无语道,“在新朋友面前能不能注意一下形象?” “就是,”陆留赞同地点点头,“吓到我同学了。” 第18章 走你—— 杭夏委委屈屈地揉着手腕,嘟囔道:“是他无缘无故动手的,我是在和姚文景同学说话。” 姚文景微张着嘴,看上去无措极了。 “没事,”陆留安慰道,“他们俩经常这样,和你没关系。” “吓到你们了吗?”杭夏不出半分钟就恢复成嘻嘻哈哈的样子,趁申翔宇没注意迅速地在他胳膊上锤了一拳,“这多正常,兄弟间不都是打打闹闹的吗?除了陆留这个整天只知道挂着虚伪笑容的。” 陆留:“……” 林置闻言转头看了陆留一眼,原来在陆留的朋友眼中,陆留温柔的样子是装的啊,看来他对陆留的了解只停留在表面。 “没有啊,”姚文景摇头,小声说,“我和林置从来没打闹过。” “呃……”杭夏哽了一下,“那可能是每个人喜欢的相处模式不一样。” “嗯。”姚文景无比认真地点了点头。 林置憋着笑轻咳了声,杭夏让姚文景跟他说点话,果然就说了一点,这么快就把天聊死了。 “那什么,菜怎么还不上?”杭夏僵硬地转移话题,“好无聊啊,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没人搭话。 林置最不喜欢看别人尴尬了,见陆留和他的朋友都没有配合杭夏的意思,笑着问:“玩什么?” 其实杭夏根本不需要有人接他的话,林置话还没问出口时他就拆出了一只勺子,林置问后他更是兴奋。 “看到这个勺子没?”杭夏动作浮夸地在每个人眼前展示了一圈,“一会儿我把它放在桌上转动,勺柄指着谁,谁就选真心话大冒险……” 话音未落,申翔宇嗤笑道:“老土。” 关俊楠看着勺子:“玩脏了谁用?” 陆留想了想,“虚伪”地笑着问:“凭什么是你来转?” 林置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犹豫着要不要跟队形。 “听上去挺有意思的……”姚文景弱弱地说。 他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偶尔见别人玩过类似的游戏,感觉很有趣,自己却是从来没被邀请一起玩过。 林置顿了顿后点点头算是赞同了姚文景的观点,他和姚文景一直都是“正正经经”地相处,似乎没一起做过什么有意思的事。他又怕姚文景的心思敏感,很少和他开玩笑。 仔细想想,他这个朋友当得实在是无趣。 “还是你们有眼光,”杭夏单手打了个响指,一一回答三个损友的问题,“土是土了点,但经久不衰啊,我多点一副干净的碗筷行了吧?我只是打比方,又没说每次都是我转。” 陆留见林置有兴趣,耸了耸肩表示没问题。 “那开始了啊?”杭夏跃跃欲试,“这次就我转,下次谁中招谁转,走你——” 第19章 他每次看到举止亲昵的两…… 瓷白的勺子在桌上高速旋转,然后……飞出了桌沿,眼看勺子就要在杭夏的手下壮烈牺牲,半空中被陆留眼疾手快地一把接住。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杭夏:“……好、好身手。” 陆留无语片刻,随手用三根手指头施力使勺子按顺时针的方向转动。 勺子稳稳当当地固定在一个圈里旋转,十秒后,转动的速度越来越慢,勺柄最后颤颤巍巍地指着林置停下了。 林置一点也不意外,自从重生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发生在他身上后,他再撞上任何小概率的事都是正常的。 一般来说,这个游戏的规则的是由转勺的人对被选中的人提要求或者问问题。陆留的性子多半不会为难别人,林置毫无心理负担地说:“真心话。” 大家都是十七八岁的青少年,嘴上说着游戏老土,但聚到一起最喜欢的就是起哄,此时纷纷睁大充满好奇加八卦的眼睛看向陆留,巴不得他问出个惊天地泣鬼神的问题。 陆留的嘴角向上弯着,状似非常认真地思考,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今天是七夕,”谁曾想陆留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他认真地看着林置的双眼,问,“你会羡慕外面那些成双成对的情侣吗?” “会啊。”林置不带犹豫地回答,他何止是今天羡慕,他每次看到举止亲昵的两个人都会羡慕。 想当初,他也是个有男朋友的男人啊…… “切,”杭夏失望地说,“不愧是陆留,一如既往的善良且没梗。” 陆留连个眼神都没给杭夏,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里正乐着呢。 之后又玩了两轮,游戏才算完成个开始,服务员上菜了。 六个正是长身体的大男生同桌吃饭,杭夏点的菜很多,熟食加烤肉拼盘摆了满满一桌。 姚文景不禁有点担心他的钱包。 饭后陆留一行人还有其他活动,林置和姚文景这下是死活也不愿意再参与进去了,出了烤肉店两拨人各奔东西,林置和姚文景往来时的方向回去。 “小置,”姚文景犹豫道,“我们是不是应该把我们两份的钱转给那个杭夏啊?” 杭夏用手机下单的也不知道这顿总共花了多少钱,而且他说了请客,多半是不会要的,不过…… 林置:“我晚点问问陆留吧。” 他上大学的时候很少和学校里的人出去吃饭,没时间也没兴趣,倒是听到或者在网上看到过好多因为聚餐把关系闹僵的。 “嗯,”姚文景点点头,“那你问了跟我说,说了我请你的,你不许偷偷把钱转了然后跟我说人家不要。” “行。”林置失笑,姚文景倒是挺了解他,但其实他也不富有,毕竟林庆业前几天才说了他们家可能近期有一段时间不会有收入。 “对了,”林置想想又说,“你回去你爸不会再为难你吧?” “不会,”姚文景抬高下巴说,“我已经长大了,他虽然还是本性不改,但也有点怵我。” “……可把你骄傲坏了。”林置叹了一口气,“我还怕咱俩今天怼他,他会恼羞成怒,趁你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变本加厉地对你呢。” 林置这么一说姚文景也不太确定了:“应该不会吧?” “但愿,”林置交代道,“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若是你爸因为今天的事打你骂你了,我……” “小置,”姚文景很快明白林置心里在想什么,忍不住打断他,“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怪你的,真的,我特别开心你能帮我说那些,要不是你在,我都傻傻的答应自己交学费了,我没你考虑的周全,你替我省了不少麻烦,我真的很感谢你,也很感动。” 第20章 陆留同学好像挺符合你的…… 林置回去后发消息给陆留问了关于要不要把饭钱A给杭夏的问题。 陆留一行人去了别的娱乐场所,其间又来了几个杭夏的朋友。陆留在吵嚷的环境中感受到手机的振动,打开看见林置发来的大段消息。 林置就像发短信为了省钱一样把要问的、要说的话全都挤到一段话里,清清楚楚地表达了自己发消息来的原因和想得到哪些答复。 看样子,林置是希望陆留和他一样简明扼要、直击重点地回复他,然而陆留不知是受到了节日的刺激,还是受到了吃饭时林置的回答刺激,亦或是陆留本身就不像表面上那么的善解人意,内心顽劣地偏要和林置反着来,巴不得把一句话分成几个短句来说。 林置作为需要帮忙的一方,只得配合陆留的啰里啰嗦,两人足足聊了十五分钟,记录了七八个页面的口水话才将这个问题解决。 林置总结了一下,最后的意思是:杭夏不要。 “……” 他们刚刚都聊了些什么废话? 林置无语半晌,慢吞吞地打下一句话: 【林置:对了,你哪天有时间,我请你吃顿饭吧?】 【陆留:?】 【林置:谢谢你在陆医生面前说话】 这不仅是林置的意思,也是林庆业的意思。林置告诉林庆业陆留和陆医生的关系后,林庆业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陆医生那么忙还每天亲自给他检查身体。 除此以外,林庆业见陆留多次到医院去探望他,误以为林置和陆留在班上是很要好的朋友,为了表达感激之情,一直叫林置邀请陆留到家里吃饭。 林置清楚他和陆留的关系远没有在林庆业住院期间表现出来地亲近,心里更加感谢陆留的同时又不太想让陆留来他家,只好取了个折中的方式,请陆留在外面吃饭。 【陆留:那个啊,不用了,其实我没说什么】 他只不过跟陆医生说林置是他在二中最好的朋友,没想到林置的父亲会生病,林置伤心了好久,他好担心,这样那样,而已。 陆学理和陆留的爸爸陆学义兄弟俩从小互敬互爱,各自成家后也不影响两人的感情,两家人来往密切,叔侄相处如父子一般,陆留提了林置的事,陆学理自然会放在心上。 林置反反复复地在聊天框里输入文字又删除,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明明之前还聊了一堆废话,真是一旦涉及他和陆留两个人的事他就卡壳。 陆留看了半天的“对方正在输入”,心说林置又开始写小作文了吗? 其实他就是客气客气,只要林置再诚心诚意地邀请他一次,他立刻“勉为其难”地同意,可林置这么半天是在犹豫啥呢?不会是反悔了吧? 陆留心里一抖,迫不及待地找台阶下: 【陆留:要不这样,过几天就开学了,随便在食堂吃一顿?】 林置很快回了一个“好”字,心想陆留果然还是很善解人意的,他正愁和陆留单独吃饭场子肯定会特别冷,在食堂就好多了。 陆留却是松了一口气,林置回这么快,显然不是在写小作文,而是想反悔又不好意思说。幸好他提早意识到这点,不然就没有这个机会了,毕竟林置总喜欢躲着他,尤其是在学校里。 - 几天后,高三学生返校,林置和姚文景约好同行,少了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一起挤公交,两人罕见地各自抢到了一个座位。 午后的阳光透过车窗,晒得人昏昏欲睡,林置昏沉了大半路程,临近学校才提起点精神。 林置偏过头看窗外,郊区的建筑物普遍偏低,远远的已经隐约可见学校教师公寓砖红色的屋顶。 立秋刚过,暑气还未消散,阳光依旧刺目,林置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眼眶酸涩,他眯了眯眼睛,从玻璃倒影中看见后方姚文景模模糊糊的身形,正襟危坐的样子像极了陆留,但姚文景比陆留单薄许多。 “你怎么了?”林置回头奇怪地问,“怎么坐得比上课时还严肃?” “有点难受,”姚文景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一个暑假没坐过这么久的公交车,晕车的恶心感重新席卷他的五脏六腑,姚文景小声解释,“靠在椅子上振动得我想吐。” 林置理解不了姚文景的感受,但相信他是真的很难受,说话都不敢张大嘴巴。 “喝点水?”林置摸了摸上车前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矿泉水,已经没有丝毫凉意了,于是他掏出一个橘子,递给姚文景,“把皮剥开闻一闻,我听说这种清新的刺激性气味能缓解恶心感。” 姚文景一直都对林置的话深信不疑,剥下一块橘子皮贴在人中的位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真的有效!”姚文景吸完一块又换一块,恨不得把橘子皮直接塞进鼻孔,惊喜地问,“你听谁说的?” 听你说的啊。 林置认识的人当中,印象里会晕车的就只有姚文景。上辈子林庆业去世之后,姚文景陪林置一起把林庆业的骨灰葬进公墓,公墓很远,姚文景坐出租车比坐公交车还容易晕车,上车前特地买了一些橘子,路上缓解自己的晕车症状,剩下的全部摆在了林庆业的墓碑前。 林置当时抱着林庆业的骨灰盒,心情低到了谷底,见姚文景闻橘子就随口问了一句,无意间记住了。 橘子皮或许对别的晕车的人来说没有用,但对姚文景绝对有效,林置笑了笑说:“忘记了。” 两人到达学校的时候还挺早,第二天早上才是正式上课,快走到宿舍门口的时候姚文景问:“我们班长说今天不用上晚自习,小置你晚上有没有什么安排?” “没,就收拾一下,然后……”林置挑眉,“然后学习!” 姚文景愣了一下,随即转头笑了。 “……”林置气道,“很好笑吗?” “不好笑,”姚文景用三秒钟收拢嘴角,正色道,“我就是觉得你下定决心要努力学习之后,简直是争分夺秒,我应该向你学习。” “我劝你别。”林置说。 他就是嘴上说得欢,每天真正全身心放在学习上的时间不会超过两个小时,本身就基础薄弱的他,又过了两年多没接触高中的学习模式,不会做的题太多,越不会做他就越不想做,越不想做他就越想“植”,越想“植”思绪就越飘越远。 “啊,”林置感叹道,“要是有个学习又好又温柔体贴的男……的手把手教我学习就好了。” “虽然我很想教你,”姚文景笑道,“但我好像只符合是男的这点要求。” 林置笑了笑,符合他要求的人还不知道在哪呢。 “对了,”林置突然想起一件事,“一会儿我请陆留在食堂吃小火锅,你要不要一起?” 过了几秒,没听见姚文景说话,林置心想这问题也不难回答吧?遂转头疑惑地看向姚文景,只见他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 “小置,”姚文景缓缓地说,“我想了一下,陆留同学好像挺符合你的要求的……” 第21章 小置就麻烦你多多照顾了…… 林置满脸不可置信:“你开什么玩笑?” “我认真的,你看啊,”姚文景一一细数,“陆留同学成绩好,每次我看校排名名单都看到他排在前十,然后他看上去好像挺愿意帮助你的,最重要的是,他和你一个班啊,你有不会的随时都可以请教他,不像我和你隔得远,你问我题目都得攒着。” “不是,”林置失笑问,“你从哪看出来他愿意帮我啊?人学霸有自己的时间规划,我不会的那么多,还是别去耽误他的时间了。” 其实仔细想想,陆留确实挺符合他随口一说的要求的,不过他并不是真的需要有个人来教他做题,而是想让“植”手把手地教他,重点在“手把手”而不在“教”。 由于姚文景的这一联想,晚上吃饭时,林置看着对面的陆留不由自主地想象到陆留教他做题,怎么教他都学不会,陆留一气之下干脆握住他拿笔的手,自己掌控力度写完了那道题…… 林置恶寒地甩了甩头,他在想些什么鬼,有毒。 回过神来的林置看见陆留正把他面前的蘸料端走,他伸手制止了陆留的动作,茫然地问:“怎么?” “你不是不吃香菜吗?”陆留说,“这碗给我,我重新帮你调一碗。” “我吃啊,”林置呆呆地说,“香菜这么好吃,我怎么可能不吃?” 陆留:“……” 姚文景在一旁小声解释:“刚刚陆留同学帮你拿蘸料回来,问你吃不吃香菜,你摇头摇得可猛了。” “呃……”林置的耳朵有点热,他抬手掩饰性地揉了揉,“我刚刚想别的去了,我啥都吃,谢谢啊,我们去拿菜吧。” 二中的食堂里有唯一一家小火锅店,价格低廉,只需付钱购买肉类或者丸子锅底,之后每人再添八元钱,就能无限量享受当日所有的新鲜蔬菜。 林置大手笔地选了最贵的肥牛锅底,三个人加起来也不到八十元。 开学前一天来小火锅店解决晚餐的学生挺多,每桌二至五个人不等,甚至有把两张桌子拼在一起的,同学朋友间热热闹闹地互相分享暑假的趣闻。 相比之下,林置三人简直称得上沉默寡言,各自吃各自的,极少有交流,仿佛来这里吃饭单纯是为了填饱肚子。 每人解决完两碗米饭后,“饭局”进入一段比较尴尬的时期,若是一般聚会,不是很熟的人经过两碗饭的时间也该对对方有了一定的观察,此时可以进行交流或者玩游戏了。 林置认为自己作为陆留的同学以及姚文景的朋友,属于中间人的角色,沉默的气氛应该由他来打破。 正当林置想好了开场白,暗暗清了清嗓音准备说话时,中间人的角色被姚文景截胡了。 “陆留同学,”姚文景把筷子搭在碗口,礼貌又克制地看向陆留,问,“请问一下你平时需要花很多时间在学习上吗?” 林置好奇地立起耳朵听,心想姚文景这是要向陆留请教如何成为学霸吗?他正好听一听,最好能有个速成的学习方法。 “也还好,不算很多,但也不少,”陆留谦虚地回答,又说,“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不用这么客气。” “嗯。”姚文景点头,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转头看了林置一眼,欲言又止。 林置:“???” 姚文景抿了下嘴唇,认真地问陆留:“那能不能麻烦你有空的时候教一下林置不会的地方?” 林置:“啊?” 陆留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睛。 “林置想在最后一年努力一把,但他基础比较差,不懂的地方可能有点多,”姚文景遗憾道,“我想帮他的,但是我和你们不是一个班,宿舍离得远,而且我的成绩也一般般,所以能不能麻烦你教教他?” 林置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啥。 “这也是林置的意思吗?”陆留嘴上问姚文景,眼睛却看着林置。 林置下意识地摇头。 “是,”姚文景坚定地点头,脸不红气不抖地说,“林置怕麻烦你,就不好意思跟你提。” 看得出来姚文景是认真的,表现在他说的这几句话里都不称呼林置为“小置”了。 “是吗?”陆留意味不明地反问了一句,说,“我当然没问题啊,就怕林置不愿意来问我。” “不会的,”姚文景高兴地笑了,“小置很希望有个像你这样的人教他学习的,是吧?” 林置看着姚文景一脸兴奋,一副等着夸奖的表情,扯开嘴角“呵呵呵”笑了几声,说:“是啊,谢谢了。” 真是谢谢姚文景为他这么操心,也谢谢陆留如此地慷慨授教。 姚文景也跟着对陆留说:“谢谢你。” “没事。”陆留笑着回答。 其实他得知林置要带着姚文景一起来吃饭的时候是不太高兴的,明明是两个人的“约会”,突然多了一个第三者,而且左看右看,他似乎更像那个“第三者”! 没想到姚文景会给他带来这个意外的收获,看林置的表情显然是被姚文景给“卖”了。 陆留低下头勾了勾嘴角,心想姚文景这个人还挺不错的,以后教林置的时候可以顺便带一带他。 饭后,三人一同回寝室,姚文景的宿舍在林置他们班的上面一层,三人在楼梯口分成两路。 “我上去了,”姚文景说完看向陆留,“小置就麻烦你多多照顾了。” 林置:“……” 有种父亲把女儿托付给女婿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只差姚文景抓过他的手放到陆留的掌心了…… 想到这儿林置赶紧把手插进裤兜,说:“行了,你快上去吧,说得好像我生活不能自理一样。” “嗯,”姚文景咧开嘴,“拜拜。” 林置挥了挥胳膊,“拜。” 从楼梯口走到宿舍还有一点距离,林置在姚文景走后把揣进裤兜的手拿了出来,垂在身侧捏了捏掌心,说:“他就是瞎操心,你不用太当真。” “不用当真什么?”陆留偏头问。 “就,”林置笑了笑,“照顾我什么的。” 陆留一下一下地点头,姚文景说的他都当真了,林置刚刚的话他才是没有当真,说:“那你有哪里不会的记得告诉我。” 林置:“……好。” 宿舍到了,两人道别后背对着开门进了各自的寝室。 两扇门的距离不远,却隔断了林置没说出口的话,他会问陆留,但是是在万不得已的时候。 林置不知道的是,陆留的话也是说半句留半句。 那你有哪里不会的记得告诉我,不然我就每天问你一遍。 第22章 陆留点点头,意有所指地…… 林置真是“爱死了”陆留的体贴。 正式上课后开始进行各科的第一轮复习,林置不敢懈怠,每节课都努力打起精神听讲。可本性难移,坚持了没几天,新鲜劲一过,林置又变回了上辈子高三时的状态。 他像是得了一种名为“上课就困”的病,上课铃声是催眠符,各科老师是安眠药,冷硬硌人的桌椅、高难度的姿势都无法阻挡他追求美梦的脚步。 眼前又一次渐渐地被黑暗覆盖时,林置被身旁的人推醒,他立刻睁开眼睛,条件反射地握紧手中的笔假装在草稿纸上演算。 陈谷阳和他做了两年的同桌,两人间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林置上课睡觉,只有科任老师在讲台上盯着他看或者下来过道里快走到他身边时,陈谷阳才会以一个老师发现不了的动作提醒他。 林置上课摸鱼摸出了经验,熟练地埋着头装模作样了好一会儿才转动眼珠子四处寻找老师的身影,过道内没有,林置抬头做出无意间看黑板的动作,发现老师并没有看他,甚至没有看任何学生,而是背对着他们正在黑板上书写一道难题的解析。 愣神间耳边传来一道极轻的笑,声音几不可闻,因为离得够近林置才能从较一般情况下更为急促的气流声中判断出来身旁的人是在笑。 林置:“……” 他真是睡蒙了,差点忘了他的同桌已经不是陈谷阳了。 陆留轻咳一声压下笑意,刚才林置被推醒后一连串的动作被他尽收眼底,明明是“鬼鬼祟祟”的模样,在陆留看来却是十分有趣。 陆留会成为林置的同桌,还得从上次陆留统计班上同学的目标大学说起。 正式上课后,陆留果真在每天晚自习的最后一节课问林置当天有没有哪里没听懂的,起先林置听得认真,开头又不算难,陆留空有一腹才华无处发挥。 后来林置上课睡觉错过了一些重要的知识点,陆留总算逮到了机会发挥自己学习好的作用。 陆留很享受给林置讲题的过程,离高考不足三百天的日子里天天给林置讲陆留也不会嫌烦。 可知道林置的目标大学后,陆留查了下往年在本省的录取分数线,发现林置想考上那个学校似乎还差挺多的。 为了以后能和林置在一个地方上大学……哦不,为了林置能实现他的目标,陆留无论如何都是要帮助林置提高成绩的。 除了每天给林置补上他没听懂的地方,陆留还旁敲侧击地从陈谷阳那里知道了林置漏了这么多知识点的原因是他经常上课睡觉。 于是陆留向班主任请求把位置换到林置的旁边方便监督他,王武向来喜欢成绩好又有能力的陆留,这点小小的要求自然立马就答应了。 林置不知道陆留找班主任换位置的事,也不知道上辈子于他来说属于陆留身边的“卧底”——陈谷阳,这辈子已经变成了陆留打听他的事的捷径。 而现在,陆留干脆直接霸占了捷径的位置。 林置起先一点也不适应同桌变成了“规矩刻板”的陆留,因为陆留不会在上课的时候和他讲悄悄话,也不会在他上课走神、睡觉的时候帮他看着老师。 不看就算了,还总是在他准备以各种方式上课摸鱼的时候立马把他的思绪拉回来,林置忿忿地想,当谁都跟他陆留似的能一节课全神贯注45分钟啊。 “晚上没睡好吗?”陆留下课后小声问。 “还行。”林置含糊道,对他来说,上课困成什么样不是取决于头天晚上他睡得好不好,而是取决于科任老师的安眠药属性和当天课程的催眠程度。 陆留点点头,说:“那你趁下课补补觉。” “嗯。”林置双臂交叉趴到桌上。 他们班每周都会以组的形式前后左右交换座位,保证每个人都有机会坐到前排,这个星期林置和陆留的座位刚好在靠近走廊的窗户边。下课时分,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学生络绎不绝,攀谈声、欢笑声接连不断。 林置迷迷糊糊间感受到陆留好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而后窗台上传来玻璃窗被推动的摩擦声,走廊上的声音仿佛被调了减音键,直至最后,削弱了大半音量。 由于重力垂下的校服衣角离开了林置的肩膀,同时远去的还有淡淡的薰衣草香味,林置的困意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留坐回座位后,翻书声、放笔声都刻意放轻了许多,可林置已经睡不着了。 上高三后,一周一次的周末假期改成了两周一次,没放假的那个周末全校进行一次小考,每周考两门,分别是周六下午和周日上午考,周日下午留给学生整理内务。 班级后方的高考倒计时与日俱减,每天早晨陆留去擦除头一天的日期,重写数字时,林置都会有一种紧迫感。 奇怪,上辈子他好像没多大感觉,是因为他想去B市找“植”吗?还是因为这辈子负责记日期的陆留成了他的同桌? 说不清从什么时候起,林置的心里好像形成了一种意识,每次想到“植”,他都会把陆留拉出来比较一下,而且势必要让“植”把陆留比下去,他心里才会舒服。 如果结果不是这样,他就会有一种罪恶感,仿佛是默认了陆留比“植”更好一般。 林置有时会自嘲地想,他有什么资格把两个同样优秀的人放在一起分个高低呢。 “植”是他上辈子的男朋友,但现在和他完全没有关系。陆留无条件地为他解答难疑,他还私底下绞尽脑汁地想陆留不好的地方,真是恩将仇报。 “哎——”林置深深叹气,他就是个又自私又蠢笨的小人。 “怎么了?”陆留很快问道,“又不会了?” 林置:“……” 这个“又”字就很…… “不是,”林置虽然自称蠢笨,但还是不愿意让别人觉得他真的很笨,赶紧洗脱道,“有点累了。” “那你休息一下再写吧,”另一边的姚文景接道,“状态不好的时候学习效率也不高。” 此时是周日下午,林置三人在一间空教室自习。 三人以“组合”的形式在周末自习已经持续好几个没回家的周日了。林置都不知道姚文景和陆留是什么时候背着他搭上线的,竟不约而同地找好了空教室说要一起自习,也许从姚文景把他“托付”给陆留的时候就种下这个种子了吧。 组合有点奇怪,自习氛围却是很好,好在陆留和姚文景两个人都可以教林置,而陆留一个人又可以教林置和姚文景俩。 “嗯,”林置伸了个懒腰,“我去下厕所。” 林置出去后,姚文景请教了陆留一道难题,给姚文景讲题比给林置讲容易很多,陆留只提了提关键点,姚文景就恍然大悟了。 姚文景回去的时候路过中间林置的座位,顺手整理了下林置乱七八糟的桌面。 陆留瞧见了,轻笑了声后靠在了椅背上,说:“我们也休息一下吧。” “好。”姚文景嘴上应着,手上的动作不停。 “你真……”陆留仔细想了下形容词,“体贴啊。” 不止这次,陆留看见过好多回姚文景对林置细致入微的举动了,林置也许没注意到,但他这个旁观者看得很清楚。 姚文景笑笑没说话,脸上竟有一丝羞涩。 陆留又说:“你和林置关系真好。” “嗯,”姚文景如实承认,“小置是我唯一的朋友。” 陆留点点头,意有所指地问:“只是这样吗?” 姚文景手上一顿,微微吃惊地转头看向陆留:“你……什么意思?” 第23章 这傻子,肯定慌得不知所…… 陆留用拇、食、中三指转了一圈笔,慢吞吞地说:“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姚文景闪躲了下眼神,胸口不住起伏,嘴硬道:“我不知道。” “那算了,”陆留耸肩,“当我没说。” 呆呆地站了近半分钟,姚文景放弃了整理到一半的桌面,拖着脚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兀自紧张了好一会儿,这才恍若想起什么似的,先是急促地抬头看了一眼通往厕所的走廊方向,而后语带央求地说:“陆留同学,请你不要告诉林置,我怕他……” “你们之间的事我当然不会多嘴,”陆留打着为林置好的旗帜,满含私心道,“不过我觉得你这样不太好,林置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你却瞒着他有这样的心思。” “我……”姚文景下意识就想说对不起,磕磕绊绊地向陆留解释同时也是在麻痹自己,“我从来没多想过,我只是……能和小置做朋友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不会告诉他的,更何况,小置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陆留一下子没掌握好转笔的力度,中性笔打着圈儿跌落到地上。 “对,不能让小置知道,”姚文景还在自言自语,“会让他困扰的。” 陆留弯腰在凳子底下看见了掉落的笔,林置是知道后才会困扰,而他现在就挺困扰的,原来林置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 捡起笔后陆留没再说什么,他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劝姚文景放弃吗?还是劝自己放弃? 等陆留想起来应该问问姚文景林置喜欢的人是谁时,走廊上已经出现了林置的身影。 林置刚走进教室就感觉到气氛怪怪的,怪在每次看到他都笑脸相迎的姚文景此时慌慌张张地不敢直视他,脸上时常挂着和煦笑容的陆留此时也微蹙着眉头。 “怎么了?”林置颇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他不过是上了个厕所,这两人又背着他干啥了?这个样子很容易让他误会的啊喂。 陆留气不太顺,第一次倔着性子没回答林置的问题,姚文景心虚道:“没、没怎么啊。” 林置的视线带着探寻地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姚文景一紧张就结巴的毛病他可太了解了,再联系陆留的表情,姚文景紧张的原因……实在是越想越令人深思。 自那天后,林置明显感觉到姚文景有事瞒着他,不仅每半月一次的放假拒绝了和他一起回家的邀约,偶尔在学校碰到姚文景也是说不上几句话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又一次在教学楼目睹姚文景“落荒而逃”的背影之后,林置回到教室思考再三,终于忍不住打断正在刷题的陆留,问道:“班长,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这话说的,好像这个学期开学以来那些不计其数的题目是教了别个似的,喜欢别人的小白眼狼。 陆留停下手中的笔,淡淡道:“问啊。” “上回在自习室,我去上厕所的那段时间,”林置没察觉到陆留心里所想,直截了当地道出了心里的困惑,“你是不是和姚文景说了什么?” “什么时候?”陆留状似认真地回忆着,“我没记错的话,你上厕所的次数貌似有点多。” 林置:“……” 陆留说的没错,他确实是坐不住,每隔半个小时就要借口上厕所出去溜达溜达。 “就是我真的上厕所那次。”林置说。 “我怎么知道你哪次是真的,”陆留眨了下眼睛,笑道,“我又没看着你上。” “……”林置解释不清,看样子陆留也不愿意告诉他,柿子就要捡软的捏,他还是找时间“逼问”姚文景吧,“算了,我不问了。” “嗯,”陆留点点头,例行每日一问,“今天老师上课讲的内容你有没有哪里不明白的?” 林置:“……有。” 陆留心道一声“小白眼狼”,嘴上却温柔地问:“需要我给你重讲一遍吗?” “那就麻烦你了,”林置翻开有疑点的地方,“谢谢。” 周日下午,林置早早地发消息把姚文景叫了出来,并威胁道“这次要是再放我鸽子以后就不要一起自习了”。 有了“威胁信息”,姚文景果然在约定时间内出现在了楼梯口。 林置原本斜斜地靠着墙等姚文景,瞥见他的身影从楼上下来才懒懒地站直身体朝他走来。 姚文景抿唇一笑,越过和林置打招呼的流程,“眼巴巴”地往林置身后的走廊上看,问:“陆留同学怎么没来?” “他晚点再去,”林置眯了眯眼睛,半真半假地开玩笑,“怎么,只有我一个人你失望了?” 姚文景满脸“你在说什么”的迷茫表情,错开林置直勾勾的视线说:“那我们走吧。” 在林置看来,姚文景的心虚就是被他戳中心思后的害羞。 林置挑眉一笑,心道果然被他猜中了,姚文景喜欢陆留! 得出这个结论,姚文景的一切行径都有了解释,上辈子姚文景明明认识陆留却没有告诉他,是因为不好意思;吃小火锅那天姚文景极力撮合……啊呸,极力请求陆留有时间教他做题,是因为姚文景可以通过他跟陆留有交集;姚文景极力赞同周日下午三人一起自习,是因为可以和陆留有机会独处;上回他上厕所回来看见姚文景和陆留怪异的行为,是因为…… “我操,”林置差点从楼梯上踩空,“你不会是已经……” “你小心点!”姚文景险些被林置吓一跳,条件反射地抓紧了林置的手臂,声音里全是后怕,“下楼梯的时候注意脚下啊,摔下去怎么办?” “知道了知道了,”林置无所谓地说,“不是没摔嘛。” 比起这个,他现在更在意的是,姚文景喜欢陆留啊,而且还让陆留知道了。这傻子,肯定慌得不知所措了吧。 所以那天陆留才会皱眉,所以姚文景这两个星期才会躲着他,因为一见到他姚文景就会想到陆留,所以他问陆留的时候,陆留才会顾左右而言他,所以刚才见面姚文景才会忽略他问陆留怎么没来。 原来一切早就有迹可循,是他上辈子只顾着暗恋陆留忽略了姚文景的小心思,是他这辈子只顾着林庆业的病、姚文景家的事,只顾着要考去B市找“植”,忽略了姚文景并不是只有没上大学这一点是让他意难平的。 上辈子姚文景性格大变,在酒吧里被一个流里流气的男生搂着,强颜欢笑的画面同样让他难以忘记。 第24章 其实也怪不得他放不下吧…… 想到这些不美好的回忆,林置转头严肃地问:“小景,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好。”姚文景答应下来才问,“什么事?”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林置郑重其事地说,“你都不要自甘堕落。” 姚文景:“?” “好不好?”林置问。 姚文景茫然地眨了几下眼睛,不安道:“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林置执着地想得到姚文景的保证,“你就说好不好?” “我前面已经答应过你了。”姚文景说。 “那你说到就要做到。”林置释然一笑,虽然他不知道上辈子和姚文景失联的那一年多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但他一定不会让姚文景重蹈覆辙。 “对了,”林置想起来眼下的事还没有个着落,委婉地又问,“你这段时间为什么总躲着我啊?上个星期放假也不回家。” “我没有躲你啊,”姚文景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只是我上回小考的成绩不太好,我想留在学校多做点题。” 姚文景倒是没有说谎,分两个星期考完全科后会统计校排名,最近这次他的名次下降了近一百名,其中就有他把心思放在了别处的原因。 “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这话林置跟姚文景说过了好多次,现在似乎还要多加一句,“也别纠结那些有的没的。” 姚文景迅速地看了林置一眼,忍不住想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纠结什么?”姚文景舔了下干燥的嘴唇,“我什么都没纠结啊。” 林置伸手搭上姚文景的肩膀,在他抬头的时候递给他一个暧昧的眼神,说:“我都知道了。” “你、你知道了?”姚文景别开脸,“是陆留同学告诉你的吗?” 陆留不讲信用,明明说过不会多嘴的! “唔,”林置不置可否,只安慰道,“其实你在我面前不用不好意思,你不是也知道我的事吗?我们都快成年了,喜欢上一个人多正常啊。” 姚文景从话里听出来林置好像不知道他喜欢的是谁,抿了下唇试探道:“可是,我的喜欢……不正常。” “谁说的?”林置听这话就不高兴了,“那些千古传唱的爱情故事里,有人喜欢鬼神、有人喜欢精怪,每个人的喜好不同,凭什么说我们的喜欢不正常?” 姚文景微张着嘴巴,他的心脏跳得有点快,一时间没注意到林置话中的怪异之处。 “当然了,”林置换了个语气又补充道,“不管你喜欢谁,作为朋友我都会支持你,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喜欢一个能让你变得更加优秀的人。” “嗯,”姚文景愣愣地点头,“他很好。” 陆留确实很好,林置心想,不然他也不会把陆留放在心底那么多年,直到现在也有点…… 上辈子林置有段时间很丧,总在夜深人静时乱七八糟地想很多,若是他早些年学会把心中所想如实地表达出来,会不会在林庆业生病前能感受到很长时间的父慈子孝氛围,会不会能给几年的暗恋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即使结局不能皆大欢喜,至少不留遗憾。 可惜那时候他也觉得自己的喜欢不正常。 林置压下心里若有若无的酸意,笑着说:“很好你就试着去追呗。” “我可以吗?”姚文景不自信道。 “当然啊,你又不差,”林置说着话音一转,“但是不能影响学习,我都进步了,你再退后我就赶上你了。” “不会的,”姚文景轻松道,随后又急急补充,“我不是说你赶不上我,我是说我不会再退步了……” “我懂。”林置笑道。 林置开解别人的时候说得头头是道,轮到自己身上就显然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自发现姚文景喜欢陆留的“真相”后,林置看到陆留总有一种别扭的感觉,偏偏两人又是同桌,避无可避,真正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陆留一直知道林置上课容易走神,以往他一发现林置有走神的苗头,就会毫不犹豫地掐断。可是最近林置走神的时候他犹豫了,因为林置总无意识地斜睨着他。 陆留脑海中的小人在私心与义气之间反复横跳,最终私心占了上方,他没提醒林置,兀自弯了嘴角。 反正林置上课错过的内容他可以课后单独再给他讲一遍,用更适合林置的方法。 可惜林置走神的时间并不长,通常持续两三分钟后林置就会猛地一下清醒过来,随后欲盖弥彰地低头拿起笔在纸上一下一下地戳着,暴露在陆留眼中的半边脸上神情懊恼极了。 陆留真想扒开林置的脑袋瓜子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不过陆留只是想想而已,扒开脑袋这种事听上去太血腥了,他还是希望有机会能从林置的嘴里听到他的想法。 林置心里想的和脸上表现出来的一样,确实是很懊恼,他好像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他不停地暗示自己不能,也不该再对陆留抱有任何非分之想,可越暗示越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 尤其是想到也许在不远的将来,姚文景会鼓起勇气向陆留表白,他就会想起上辈子高中时战战兢兢怀揣着少年心事的自己。 他怎么能这么渣?一边惦念着“植”的好,一边又放不下对陆留的执念。 下课后,林置趁陆留离开座位的间隙翻开笔记本最后一页,挑了个颜色最显眼的记号笔在页面中部写下几个字,一连写了三次,次次字迹清晰。 从小到大,老师都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既然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就写在常用的笔记本上时刻提醒他吧。 正好,学习恋人两不误。 繁忙且充实的高三随着每天早晨被陆留替换的高考倒计时越来越短,入冬后,整日里埋头苦学、极度缺乏运动的高三生接二连三地病了不少,虽说都是常见的感冒发烧,但听到教室里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擤鼻涕声还是觉得有些骇人。 林置也加入了感冒大军,裹着厚重的羽绒服倦倦地缩在座位上。 其实林置以前的抵抗力是很不错的,记忆中生病的次数很少,一年不会超过一只手。 这次会病上三天还没好都是因为这个学期他真的没怎么动过,每天宿舍、食堂、教室三点一线,每周一次的体育课也是一到自由活动时间就回教室睡觉。 近段时间用脑过度,林置每天晚上放下笔都是沾枕头就睡着,上课被陆留看着又不能打瞌睡,只能抓紧在闲着的时间眯一会儿。 保温杯里的热水喝完了,林置满脸不情愿地起身准备去接点,还没开口让坐在外侧的陆留让他出去,手里的保温杯就被陆留抽走了。 “我刚好要去接水,”陆留一手拿着一只保温杯,“顺便给你接一杯。” “那就谢谢了。”林置懒懒地又坐了回去,恍惚间记起陆留上节课下课时不是才接过吗?也没见他喝几口啊。 这是看他病了找借口帮他接吧。 林置转头看了一眼教室后方弯腰在饮水机前接水的陆留,这样的班长,其实也怪不得他放不下吧? 第25章 怎么感觉陆留更生气了呢…… 林置几乎是用目光把陆留迎回来的。 陆留把林置的保温杯递到他的手边,笑道:“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班长,”事实证明,生病的时候人会变得比平时更矫情,林置看着陆留的眼睛说,“你真的是个好班长。” 陆留:“……谢谢夸奖。” “不用谢。”林置眨巴几下眼睛,试出水温已经被陆留兑好了,他喝下一大口,干燥的嗓子得到滋润,声音都清明了不少,“不过我好像跟你说过吧,你总是像这样随便对别人好,很容易叫人误会的。” “我好像也跟你说过,我从来就没有随便对别人好,”陆留挑眉,“所以你误会了吗?” 陆留很少做这种有点坏坏的表情,林置感觉颇为新鲜,说:“有一点点。” 诚然,林置希望自己能放下对陆留的执念,但经过这个学期的密切接触,他和陆留的关系比上辈子近了很多。 “误会了什么?”陆留问。 “唔,”林置看了下前后排的位置,微微凑近陆留,“班长,过来一点。” 陆留顺从地靠近林置,近到林置不得不缩回脖子退后了一些。 “你还记不记得,上个学期快放假的时候,”林置小声说,“我在小花园里无意间撞见了有个女同学在跟你说话。” “记得,”陆留也跟着压低声音问,“然后呢?” “当时你说,”林置清了下嗓子,“你喜欢……男生,是真的吗?” 陆留神情微动,挺意外林置会问这个,倒也不吊他胃口,如实道:“真的啊,我那时候就说了是真的,是你不相信。” 陆留说得那么随随便便,他能信才怪了。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林置又问,“嗯……像姚文景那样的喜欢吗?” “不太喜欢。”陆留瞥了林置一眼,“为什么你要拿他打比方?” 因为姚文景喜欢你啊,林置心道,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他是不是跟你说了?”陆留警觉地问。 “嗯。”林置心不在焉地点头,犹豫着要不要先给姚文景打个预防针。 难怪林置会突然问起这个话题,看来是被男生表白吓到了。 陆留微垂着眼皮,假装漫不经心的问道:“那你对这事怎么看?” “这是你和姚文景之间的事,”林置为难道,“虽然我和他是好兄弟,但也不能随便……” “等等等等,”林置说完第一句陆留就听出了不对劲,连忙伸手打断他,直击重点地问,“他怎么跟你说的?还是你理解错了?” “难道不是……”林置不确定道,“……他暗恋你,被你发现了吗?” 陆留:“……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林置心里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想。 猜想并没有被证实,陆留说了不会多嘴自然会做到,他和林置鸡同鸭讲话赶话讲到这里也是基于他以为林置已经知道了的情况下。 林置猜到姚文景喜欢的人可能是自己后,刚开始是想跟他表明自己的想法的。但姚文景自从那天被林置开解了一番后,似乎真的一点也不纠结这件事了,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和林置相处时也和以前完全一样。 说实话,要不是通过结果推测回去发现他之前得出姚文景喜欢陆留的结论完全是扯淡,姚文景喜欢自己貌似才是真的,林置是怎么也看不出来姚文景竟然会喜欢他的。 他们俩之间真的是清白得不能再白了,完全没有暧昧的影子。林置大大方方地对姚文景好,姚文景同样毫不遮掩地表示自己和林置关系铁。 没错,林置觉得姚文景和他就是好兄弟的那种铁,他甚至怀疑姚文景根本就没搞清楚他对他的喜欢是哪一种。 不是林置吹牛,那种喜欢,他可有经验了。 姚文景最多就是比较依赖他,毕竟从小到大,正儿八经能称得上姚文景朋友的人,就只有林置一个。 想清楚后林置在姚文景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既然姚文景已经不再纠结,他就不要重新提起来影响姚文景的情绪了,姚文景小心又敏感,这种关键时期成绩一再下滑可不是闹着玩的,等高考完再说吧。 日子一旦充实起来,就感觉时间过得特别快,高三上学期在各科笔记和查缺补漏中结束,林置在陆留的帮助和监督下勉强把大窟窿缝缝补补交织成了渔网。 J市所有学校高三的学生放寒假都比较晚,二中放假那天离除夕只剩下一周的时间。这次林置等到第二天早上才和姚文景一起回家,于是婉拒了陆留说顺路载他回去的邀请。 第二天到店里的时候正是中午饭点,林庆业一个月前在路边盘下了一个店面,前老板是开羊肉粉餐馆的,着急用钱,店面出手的价格被压低了许多,林庆业算是捡着了一个便宜。 “我本来想继续做羊肉粉卖的,”林庆业从隔壁牛肉粉店端了两碗加肉的牛肉粉到自家店里来吃,“刚好工具都是齐全的,之前那家羊肉粉味道挺不错,前些天还有老顾客来问呢。” “幸好你没做,”林置伸手接过其中一碗,大大咧咧地说,“就你那厨艺,不出俩月,绝对倒闭。” “我后来也是这样想的,”林庆业“哈哈”笑了几声,“还是不要砸别人的招牌了。” “现在这样挺好的。” 店里现在卖一些烟酒百货,没多少大件的物品,大部分东西都联系了固定的供货商送货上门,基本上林庆业只需坐在收银台后边儿拿烟酒、收钱,偶尔货架空了补补货。 附近像这样的店没有五家也有三家,生意称不上多好,累不着他。 林置放假的这几天就换成他守在店里,没有客人光顾的时候他就趴在收银台上做作业,年前年后加起来,寒假也就半个月的时间,各科老师都没布置作业,反倒是陆留给他安排了一堆。 陆留说话一向好听,没有强制性地说你这半个月必须完成多少多少,而是脸上堆满笑容地“建议”他放假也不要松懈,不然会形成惰性,一不小心就考不上B市的学校了。 林置秉着做人要知恩图报的中华传统美德,非常感激陆留为他操的这份老父亲一般的心,虽然他真正的老父亲都没怎么担心他的高考。 每天不管拖到多晚,林置都会完成陆留布置的任务,不是他多么听话,而是陆留会每天不定时发消息过来“检查”他的进度。 某些瞬间,林置会恍惚的把陆留和“植”重合到一起,以前差不多也是这样,临近期末的时候,“植”和他专业不同,要考的科目不同,虽然做不到给他布置好每天的任务,但会时不时地抽查他是不是又在偷懒。 林置当然可以说谎混过去,反正“植”或者是陆留都不会给他打视频或者打电话过来拆穿他,可林置虽然身上没多少优点,欺骗关心自己的人他却是做不到的。 于是“植”知道他又在偷懒后,会发过来一个代表生气的小表情,然后一句话也不说,不出一分钟林置就会自责得不得了,搜肠挖肚地保证接下来一定不再偷懒加发一些甜言蜜语后,“植”才会理他。 此时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了,林置白天打了一下午的手游,导致任务堆积到晚上,紧赶慢赶到现在还是没做完。陆留在一个小时前问了他的进度,刚刚又问了一次,得知他还剩四分之三张数学试卷后,半晌没说话。 【林置:放心,不管多晚,我都会做完的,行吧?】 林置本以为自己做了保证就没事了,谁知陆留下一秒就发过来一个代表生气的小表情。 林置心里咯噔一声,他应该回什么? 没等他犹豫出个结果,陆留又连续发过来几条消息: 【陆留:没必要熬夜做完】 【陆留:我就是问问而已,我又没有资格管你】 【陆留:我之前就说了只是建议,不想做不用勉强自己】 林置:“……” 怎么感觉陆留更生气了呢? 明明他都保证了,以前他一保证“植”就不生气了。 第26章 总之就是靠得越近越好。…… 记忆中,林置好像没见过陆留生气的样子,当然了,现在也没见着,只是从语气里判断出来陆留生气了而已。 其实陆留给他安排的任务真算不上多,毕竟陆留也清楚他的脾性,林置只要稍微收收心,在晚上十点前绝对能做完。 林置越想越自责,与其说陆留没资格管他,倒不如说是陆留没有义务帮他帮到这个地步。 【林置:我没有不想做】 【林置:我下次一定早点开始做】 【林置:好不好】 手机对面的陆留静悄悄的,不知道是不愿意理他还是睡着了。 林置咬咬牙,继续编辑消息: 【林置:不早了,你先睡觉吧】 【林置:对不起,别生气了……】 没过一会儿,陆留沉不住气了。 【陆留:我不是生气】 【陆留:算了,你也去睡吧,明天再做】 【林置:好,晚安】 林置嘴上乖乖地应下,事实上放下手机后还是把剩下的试卷做完了。 有了这次教训,林置之后都是把当日的任务完成了才一身轻松地去做别的,就连春节期间也是如此。 毕竟陆留不是“植”,不是他的男朋友,没有理由包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任性。 春节对于林家父子来说,和平时并没有什么区别。 可能是家里没个女主人吧,俩大男人都没想过在年前置办些年货,以前是如此,现在林庆业开了个小店更是如此。 林置在年三十那天下午从店里拿了点零食回家,而后下厨做了几样小菜,没有很丰盛,两个人吃不了多少是其次,林庆业的饮食也需要清淡一些。 饭后林庆业去了楼下李伯伯家下棋,李伯伯五十多岁了,比四十出头的林庆业足足大了一轮,有两个女儿,结婚的结婚,工作的工作,家里时常都只有两位老人。 林庆业辞去原来的工作后,熟识了不少楼里楼外的邻居,和李伯伯成为了棋友,隔三差五就会互相串门杀上几局。 林置放假这些天守在店里,林庆业更是整日整日地和放年假的李伯伯去各个大街小巷寻棋局,一天不下棋手就痒痒。 “我爸吃完饭就打牌去了。”姚文景在电话里说道。 林置嘴里嗑着瓜子,手机打开免提放在茶几上,含糊着声音说:“我和你差不多,我爸也找人下棋去了。” “不一样,”姚文景说,“叔叔下棋是陶冶情操,我爸打牌是赌钱。” 林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姚文景,支支吾吾地扯了几句别的话题。 姚康平打牌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姚文景其实早就习惯了。 “要不咱俩出去玩吧,反正都是一个人在家,”姚文景建议道,“我听说渡阳湖那边有灯光喷泉表演。” “行啊,”渡阳湖就在林置家不远处,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你现在过来,我在高架桥下面等你。” 所谓的灯光喷泉就是在喷泉变换形状的同时从水底顺着水流射出不同颜色的灯光,交织成一幅幅的画,再搭配上背景音乐,形成一连串的视频表演。 场面很壮观,湖边或站或坐观看表演的人也很多,但毕竟是免费的,每年逢年过节折射出来的效果都是一样的,林置家离得近,他看过好几次,心里早就波澜不惊了。 姚文景起先倒是看得十分认真,慢慢地有点心不在焉,时不时地偷偷瞥向林置,一旦林置转头捕捉到他的目光又立马定睛看向喷泉。 “怎么了?”林置失笑,姚文景这些把戏太小儿科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没有。”姚文景结巴道。 “没有啊?”林置耸肩,他是想等高考完再和姚文景理清关系的,但如果姚文景等不及,他随时都可以,“那好吧。” 过了几分钟,姚文景自己憋不住了,支吾道:“小置,其实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林置歪头直直地看向姚文景的眼睛,在姚文景开始闪躲的时候慢吞吞地开口:“你跟我来个地方。” 此时几乎所有人都围在湖岸上,林置领着姚文景走到一个偏僻的石子路上,昏黄的路灯把这一角落渲染成温暖的颜色。 姚文景略显紧张的叫他:“小置……” 没等姚文景说出后面的话,林置转身干脆利落地拥住了姚文景,吓到姚文景后退了半步,双臂无措地张开,声音立马变了一个调:“小置?” “你现在是什么感觉?”林置问。 姚文景茫然道:“啊?” “吓到你了吗?”林置又问。 姚文景愣愣地回答:“嗯。” “还有呢?”林置循循善诱。 “你怎么了?”姚文景没懂林置的意思,反过来担心地问道,“为什么突然……” 林置心里一暖,松开姚文景退后两步,姚文景微微皱着眉,脸上除了担忧的表情看不出其他。 “你想跟我说什么?”林置笑着问。 “不重要了,”姚文景急切地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林置依旧笑着,“我问你啊,我刚刚抱你你是什么感觉?” “啊?”姚文景似乎才意识到刚才他和林置拥抱了,迟钝地微红了脸,“刚刚……我……没来得及感觉什么……” 他只顾着想林置怎么了,根本没想到林置是在和他拥抱这一层。 “那要不要重新抱一下?”林置大大方方地展开双臂。 “不,不用了,”姚文景又后退了半步,连连摆手,“不用了。” “为什么?”林置“恶人先告状”,“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连跟我抱一下都不愿意?” 姚文景僵硬了手臂,睁大眼睛吃惊道:“你知道了?” “知道了。”林置说。 “那你……”姚文景犹豫半天,憋出来一句,“那你喜欢我吗?” “噗——”林置倒是没想到姚文景会这么直接,笑着点点头,“喜欢啊。” 林置还想着姚文景接下来会不会傻傻地嘣出来一句“那我们就是两情相悦了”,然而姚文景不仅不傻,还挺清醒,他说:“可是你上次才跟我说过你喜欢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是,”林置点头承认,“但我喜欢他并不妨碍我喜欢你啊。” 姚文景没说话,脸上却写满了“为什么”。 林置有时候真的恨极了姚文景他爸,姚文景好好的一支祖国的花朵,被祸害得还没开放就枯萎了。 当然了,姚文景他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妈识人不清,虽然她也算是个受害者,跑了之后自己倒是解脱了,却把年幼无辜的姚文景留在了恶魔手里。 “哎,”林置长叹一口气,解释道,“我对你们的喜欢又不是一样的。” “我喜欢你,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很轻松,你有什么需要的我会帮你,就像你对我也很关心一样。”林置停顿了下,略微不自在地继续说,“而我喜欢……他,想到他我的心情就会变好,如果能在他身边,刚开始可能会有点紧张,时间长了也许就会放飞自我。” 林置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笑道:“会想和他牵手、拥抱、接吻,做尽一切肌肤相亲之事,总之就是靠得越近越好。” 前面还好,姚文景听到后面慢慢涨红了脸和耳朵,下意识咽了下口水,“这个……我们还是高中生呢!” 虽然是高中生,但他的心理年龄已经成年了,林置摸了摸鼻子,瞥了姚文景一眼又问:“你现在有没有什么感觉?” 姚文景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林置,忙不迭地摇头否认:“没有!” “不是,”林置很快反应过来姚文景误会了,失笑道,“我不是问你生理上有没有感觉,是问你心里有没有觉得……” “也没有!”姚文景打断道。 “你听我说完好不好?”林置想打他,“我是想问你,我刚刚说的那些,你听了之后心里有没有不舒服,就是吃醋的感觉?” “好像……”姚文景想了一下,“没那种感觉。” 他就是觉得有点难为情,他和林置从来没讨论过这种事。 学校里没教,家里面也没人给他科普,姚文景本身又是不怎么喜欢猎奇的性子,对于情爱之事所知甚少,现在了解的那点都是从同寝室男生嘴里听到的或是在手机浏览器上偶尔弹出来的小广告上看到的。 “所以,”林置摊手,“其实你对我根本就不是那种喜欢。” “那是哪一种啊?” “就是好兄弟之间的喜欢吧,和我对你的喜欢一样。”林置顺手拍了拍姚文景的肩膀,用非常欠揍的语气说,“你现在还小,等再过一两年,你上大学了,很多事都能想明白了。” “……”姚文景不客气地拂下他的手,佯装不高兴地说,“小置,你就比我大了几个月而已。” “几个月的时间已经很长了。”更何况要真算起来,他应该是比姚文景大了三岁多。 “不过现在让你知道了这件事我真的很开心。”姚文景说。 林置笑了一下,他也挺开心的,他还怕万一姚文景对他真的是那种喜欢,那就有点难办了,他自然是不可能在那种事上出于同情对姚文景的感情有所回应的,却又不想伤害到他。 幸好,没出现让他左右为难的情况。 “那天陆留同学说我不应该瞒着你有这样的心思,”姚文景浑然不觉地出卖了陆留,“我还怕你知道后会介意呢。” 第27章 他一低头就能看到林置头…… “陆留?”林置疑惑道,“你们还讨论了啊?” 他还以为陆留是无意间发现的。 “嗯,”姚文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跟他说我不会让你知道的,因为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要不是后来你让我喜欢就试着去追,我今天也不会想告诉你。” 林置:“……” 他当时哪知道姚文景嘴上说着喜欢的人就是他自己啊。 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事若关己,就要三思而后行矣。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姚文景继续出卖陆留,“陆留同学听完我的解释后好像有点不高兴。” 是啊,林置也奇怪,那天他进自习室的时候感觉陆留确实不太高兴,为什么呢? 林置没有傻到跑去陆留跟前问他为什么,总归不可能是因为陆留暗恋他,听到姚文景说的话然后吃醋了吧,哈哈哈。 春节一过,短暂的寒假也在渐渐消停的热闹声中走完了。 提前开学的第一天,陆留尽职尽责地改了个高考倒计时,数字一下子变小了许多,仿佛中间空白了一段日子。 “啧,”林置看着那三位数刚出头的数字,摇头道,“我就搞不懂,为什么每个班都要弄个倒计时,看着怪让人紧张的。” “压力也会造就动力,”陆留看他一眼,又转头看了一圈教室里的其他人,“你看。” 教室里的学习氛围前所未有地浓烈,以往不管上课铃有没有拉响,只要老师没走进教室,总有那么几个管不住腿和嘴的。现在是课间,在教室的同学却几乎都沉浸在书本中,偶有交谈声也是围绕着学习。 就连万年倒二郝宏大同学都咬着只笔,苦恼地看着上学期期末考答题卡上的两位数分数。 林置无意识地皱了皱眉,看到这样的画面他感觉压力更大了。 “别担心,”陆留大致能猜到林置的想法,安慰道,“只要你保持这种稳步上升的状态,考上那个学校没有问题。” “是吗?”林置还是有点虚。 陆留翻开课本,不动声色地问:“那你有没有第二志愿?” “……暂时没有,”林置想了下,“我就想去B市,实在不行就去B市的邻市。” “这样啊。”陆留弯了下嘴角。 “不管了,”林置懒得再想,“到时候考出成绩来再看。” “嗯,”陆留随口问,“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去B市?” “啊,”林置看向陆留,又很快挪开视线,小声回答,“去找个人。” 陆留握笔的手一顿,想问问林置去找谁,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 开学后没多久就是一模,在之后还有二、三、四模以及四校联考、市级联考等等等等五花八门的考试,。 大部分学生在一次次的考试中坚定信心,少部分学生越挫越勇,但也有那么些个放弃治疗的,到最后干脆隔三差五地请假自己在家复习。 高考倒计时从三位数变成两位数,再从两位数变成个位数后,高三生活也即将步入尽头。 二中全体学生都要到市区去参加高考,六月五号就给放了假。 放假前几天拍毕业照,学校怕耽误学生复习的时间把拍毕业照的时间安排得很紧,每个班只给了二十分钟的时间。 林置记得毕业照每个班是拍了三张,规规矩矩穿着校服的一张,正正经经穿着班服的一张,还有一张是抓拍全班一起把校服抛向空中的瞬间。 想起这个林置就不太高兴,上辈子拍毕业照时按身高他和郝宏大站一块儿,到扔校服环节的时候郝宏大那傻缺抢了拍子,摄像师说数三声全班一起扔,结果倒数“三二一”刚数到三,郝宏大就迫不及待地把校服往上抛,等其他人的校服差不多一起抛到空中时,郝宏大的校服外套刚好落了下来,不偏不倚刚好盖住林置的脸! 毕业照洗出来,林置简直成了全班的焦点,郝宏大不仅没觉得歉疚,反而指着林置哈哈大笑了好几分钟。 气得林置只匆匆看了那张照片两眼,毕业后混着一推乱七八糟的照片放进抽屉,再也没翻出来看过。 此时正是进场拍照前排站位,林置路过郝宏大面前的时候对他瘪了瘪嘴,然后在郝宏大不解的眼神中走到陆留身前站定,只想离郝宏大越远越好。 “哇林置,”陈谷阳刚好就站在林置身边,开心道,“你果然没忘记我们的同桌之情,还特地穿过这么远来和我站一起。” 林置“……嗯对对对。” 快到他们班时,林置想了想还是不忍心看到有另外一个同学代替他受到郝宏大的“祸害”,于是林置飞快地跑到郝宏大身边。 “待会儿扔校服的时候你记得等摄影师数到‘一’你再扔。” 说完没等郝宏大有什么反应,林置又飞快地跑回自己的位置,郝宏大能不能不抢拍,就听天由命了。 “走了同学们,”王武特地穿了一身正装,指挥着他们进场,“到我们班了,一排一排上去。” 各科老师和校长等领导坐在前面,女生站中间,男生站后面。 陆留本就比林置高出少许,此时又站在高出一节的台阶,林置的头堪堪抵到他的胸口处,他一低头就能看到林置头顶的两个发旋。 “听说有两个旋的人都比较聪明。”陆留轻声道。 “什么?”林置没听清,仰着头问,“谁聪明?” 陆留倒着“俯视”他,笑了:“你聪明。” “谢谢夸奖,”林置客气道,“你更聪明。” 摄像师查看了下镜头,最后调了调位置,一切就绪后开始拍照。 第一张穿着校服的,没有问题。 第二张抛校服的,摄像师说:“我数三声,大家一起使劲往上抛,能抛多高抛多高,不用怕镜头装不下。” 林置把校服尽量团小拿在手上。 “准备,一、二、三!” 林置听到“一”的前音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刻余光中就瞧见一个红色的影子从人堆里往上冲! 林置:“……” 对不起,还不知道是谁的同学。 第28章 (倒V开始) 林置整个人…… 毕业照在放假的前一天才被冲洗出来。 陆留把照片领回教室的时候,林置正在收书,桌箱里的、桌面上的,摞起来有几十厘米高,林置懒得都搬回去,想直接按斤卖给毕业季不知道通过什么关系进学校收废书废报的人,反正他高考完就不会再看了。 最后的这些天里,班上的人不像刚开学那阵子一样埋头苦学,时常约上好友在学校各个角落拍照留念,在教室里也不太安分,吵吵闹闹的,既有对未来的憧憬,也有对离别的不舍,有的女生甚至在各科老师最后一堂课上闲聊时伤感地偷偷抹眼泪。 拿到毕业照后,教室里更是吵闹得像一锅沸腾的水。 林置先是看了一眼自己照出来的效果,确认三张照片上自己的形象都很正常后,才略显心虚地看向被郝宏大的校服蒙住头的同学。 那张脸被蒙得严严实实,和上辈子的他简直是一模一样,以至于林置一时间没认出来“受害者”是谁。 正当他准备看向照片下方标注的名字时,郝宏大的同桌突然怪叫了一声,然后两只手掐在郝宏大的肩膀上发疯似的前后摇晃,嘴里滔滔不绝: “你妹的郝宏大!” “你丫是傻的吗?” “你还我脸!” “啊啊啊啊啊!” …… 郝宏大在晕头转向中口齿不清地甩锅:“不嫩怪我,四林自让我挺到一就认——” “咳咳。”林置假装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低头装作很认真地看照片。 其实真怪不得他,也许是命中注定会有这个乌龙,不然怎么解释上辈子从“三”开始倒数的摄像师这辈子却从“一”开始正数了? 总归不可能是他记错了……吧? “哎?”看着看着林置还真从照片里看出了点别的,“班长?” “嗯?”陆留转头。 “怎么每个人都在仰头,”林置指着照片上陆留头部的位置,“你却低着头啊?” 还没来得及听到陆留回话,林置被人从背后拽着手臂拉了一把。 来人大概是没有控制好力度,又或许是事发突然,林置没有一点心理准备,总之就是站着的林置被拽得被动向后转了将近一百八十度,身体的重心一下子偏移。 林置在那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可能会摔倒,于是条件反射地伸出另外一只手想扶住桌上的书来稳住自己的身形,然而书被他摞得太高,他不仅没有扶住,反而从中部把书推倒了。 经过这一变故,林置手上打滑,可能会摔倒变成了百分之百会摔倒。 在噼里啪啦的书掉到地上的背景音中,林置整个人侧身摔进了陆留怀里,连带着把陆留撞得后退了两步,后退过程中陆留的脚又绊到桌子腿,陆留最终以一个狼狈的姿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身上还被林置压着。 教室里突然沉寂了几秒钟,大家纷纷转头看向这边,“始作俑者”郝宏大同学的嘴巴张成了“O”型。 林置趴在陆留身上的时候听到陆留说了两个字的脏话,这是他第一次听见陆留说脏话。 感觉还挺好听的…… 林置不由得多看了陆留两眼,差点忘记了两人现在的姿势有多不合适,直到余光瞧见陆留的耳朵渐渐变得绯红,林置这才在地上撑了一把慌忙站起身。 “你们没事吧?”郝宏大伸手拉林置。 “你觉得呢?”林置咬牙切齿,他倒是没事,陆留估计摔倒够呛,毕竟脏话都摔出来了。 “对不起,”郝宏大赶紧道歉,“我就轻轻一拉,没想到会这样。” 林置起身后弯腰托着陆留的手臂把他拉起来,只见陆留的耳朵已经红得仿若滴血一般,气道:“你确实应该跟班长说对不起。” 郝宏大说了一连串的对不起。 最后陆留摆摆手示意没事,郝宏大才灰溜溜地回了自己的位置,全然没有了来找林置“算账”时的气势。 “你真的没事吗?”林置担心地问,可别把尾椎骨摔伤了。 “没事。”陆留蹲下身帮林置捡掉到地上的书。 林置把歪到半边肩膀上的衣领拉回来,垂眼看见陆留耳朵上的红色还没有消退,心想咋这么半天了还红,他压到陆留身上都没红呢。 话说他没红吗?林置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挺烫的。 整理好衣服后林置也蹲到地上捡书,有几本都摔翻开了,他常用的那本笔记本封面摊开倒伏在地上,林置伸手过去拿的瞬间,笔记本被陆留先一步捡起。 有时候,太贴心了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陆留每捡起一本书都会拍一拍沾上的灰尘,这本笔记本也不例外,然而笔记本伏在地上的那一页刚好的最后一页,陆留翻过来就看到页面中部用荧光绿记号笔写的三行字。 记号笔的颜色太显眼,不仅陆留忽略不了,旁边的林置也一眼就瞧见了。 林置的大脑突然空白了几秒钟,回过神后手忙脚乱地从陆留手上抢下笔记本,结巴道:“谢、谢谢。” 之前陆留耳朵上半天都没消退的红色一下子血色全无,他视力好,记性也好,但哪怕是视力再差,记性再差,他也不可能忘记前一秒才看到的那几个字。 【我有男朋友了】 是林置的笔迹,而且看林置的反应不像是瞎写的。 还一连写了三次,他写的时候是有多兴奋? 是什么时候?是谁?是姚文景? 陆留突然感觉有点累,上次听姚文景说林置有喜欢的人时,他心里虽然不太舒服,但总觉得自己是有机会的,还想着等高考完就…… 没想到,他知道林置也是喜欢男生的同时,也知道林置已经有男朋友了。 他终究,还是没来得及。 第29章 希望能借此打破他和陆留…… 六月六日下午,林置去了姚文景家,此行有一个重要的任务。 他没提前给姚文景打过招呼,以至于姚文景打开门看到他的时候狠狠地惊了一把。 “小置!”姚文景睁大眼睛,呆呆地挡在门口,“你怎么来了?” “你先让我进去,”林置额角的发丝粘在皮肤上,一只手拿着鸭舌帽不停地扇动,“热死了。” “哦!”姚文景这才赶忙让开,大敞开门让林置进来后又关上。 发黄的茶几上摊开一本错题集,姚文景先前就在这里温习。 “明天就考试了,”林置随手翻了翻,“你今天竟然还看得进去。” “万一正好考到相同题型呢?”姚文景打开沙发旁那个老旧的电风扇,调整方向正对着林置的脸吹。 “啊,”头发被吹得向后立起,林置把脸凑近了些,“爽!还有这玩意儿呢。” “我中午从我爸的房间里偷偷拿出来用的。” “一个破电吹风还独自霸占着用,”林置嗤道,“你爸真自私。” 姚文景无奈一笑,说:“确实是破电吹风,‘咯吱咯吱’声吵得我静不下心看题,吹了一会儿我就关了。” 此时屋里算不上太热,林置身上的暑气很快被吹散,他退后坐到沙发上,说:“好了,给你爸还回去吧,免得他看见又借题发挥。” “没事,”姚文景说,“我爸昨天晚上就没回来。” “是吗?”林置眉头微挑,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逐渐加深。 上辈子他和姚文景失联前的最后一次联系就是今天,当时姚文景没有表现出丝毫异常,前一天两人还在互相祝福,之后林置就失去了姚文景的消息。 起初两天林置还以为姚文景是为了不受影响特地在高考期间关机了,但是考完了他再次给姚文景打电话还是没打通,到姚文景家去也没找到人,他不得不通过其他途径找到了姚文景的其中一位室友打听消息。 结果就在他们班的毕业聚会上,林置收到了姚文景室友的回复,称姚文景压根没有参加高考,班主任也没法联系上他以及他的监护人。 林置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中途离开了毕业聚会,想到已经有几天没联系上姚文景,直接报了警,但是最后警察还是没在J市找到姚文景以及他的父亲。 过了一段时间,林置再去姚文景家时,那里已经变成了别的租户在住,并且和那家人签订合同的房东不姓姚。 想到这儿林置皱紧了眉毛,咬咬牙说:“小景,这两天你去我家住吧。” 到得现在,林置已无从得知上辈子姚文景在高考期间发生了什么事,竟连考试都没去参加,他只希望这辈子不要再发生什么意外,把姚文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相对来说是最安全的。 “啊?”姚文景疑惑道,“为什么?” “因为……”林置思考着什么样的理由比较有说服力。 “你很紧张吗?”姚文景给他找好了借口。 “对!”林置重重点头,“我好紧张,你去陪陪我好不好?” “我去了有用吗?”姚文景怀疑。 “当然有用,”林置夸张地说,“你和我说说话我就不紧张了。” 姚文景只犹豫一瞬就答应了:“那好吧,一会儿我收拾东西和你回去。” “别一会儿了,”林置催促道,“就现在吧,错题集拿去我家看,你还要收拾什么,我帮你。” “……”姚文景被林置推着走进房间,一头雾水地问,“你怎么这么急啊?” “就是很急,”林置无由得一阵心慌,嘴上胡诌道,“我太紧张了,你越早点到我家我越安心。” 好在姚文景早就把高考需要带的证件和学习用具收拾好装在了一个透明的袋子里,现下所需收拾的东西不多,仅花了十来分钟,姚文景就迷迷糊糊地在林置的催促下锁好门,两人一同下楼去往林置家。 几乎在林置和姚文景离开小区的同时,从另外一个方向过来的三个中年男人对照手机上的地址走进了小区,嘴上说着不干不净的话。 林庆业对姚文景的到来没过多询问,只默默地将给林置准备的东西又多备了一份。 晚一些的时候,林置想方设法地“哄骗”着姚文景和他一起把手机关了机,隔断了一切能给他带来坏消息的途径。 第二天林庆业借了一辆车接送他们,早上送去各自的考点,中午带上楼下李伯母亲自做的卫生有保障的饭菜送去给他们吃,下午考完又一起接回家来。 解决了林置和姚文景除了考试外的所有问题。 如此过了两天,令无数高三学子和家长紧张又期盼的高考伴随着六月八号下午渐渐西去的太阳完成了它的使命。 “终于考完了!”林置上车就吼了一句,“我终于解脱了——” 姚文景的考点比他近一些,先一步坐上车,此时笑眯眯地窝在车窗旁,接嘴道:“考完了,以前觉得好远的高考,都没来得及感觉什么就完了。” “对,”林置赞同,“这两天感觉过得好快啊。” “考完就别想了,”林庆业在驾驶位上说,“暂时别想考得怎么样,你们俩好好玩几天。” “必须的!”林置笑道。 “嗯,”姚文景比他含蓄很多,“谢谢叔叔,这几天麻烦你了。” “不麻烦,你比林置让我省心多了,”林庆业在红绿灯路口转了一个弯,“走,我请你们吃大餐去。” 全J市有不少人家准备今晚吃大餐,总之等他们吃完大餐已经不早了,但也不是很晚,姚文景似乎也到了该回自己家的时候。 “再住一晚,”林置不太放心,“我明天送你回去。” “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姚文景说,“都考完了,你也不用紧张了啊。” “我……”林置想了一下,说,“刚考完我太兴奋了,有个人陪我说话好一些。” “你可以和叔叔说啊。” “不行,”林置的理由很充分,“我爸身体不好,不能熬夜,我今晚要熬夜。” 姚文景最后还是没能走成,和林置一起打了半宿的游戏。 开机的时候林置紧盯着姚文景的手机界面,生怕下一秒蹦出来个勒索电话或者是威胁短信。 好在虚惊一场,姚文景的手机安安静静,什么都没有,姚康平也没有给他发过任何信息,估计就没记起自己有个儿子刚高考完。 反倒是林置的手机里装满了一堆未读消息,班群里尤甚。 林置班上有不少人没住在J市市区,大家伙一商量,打算趁着刚考完试人基本都在这里,干脆把毕业聚会订在考完试的第二天,省得没住市区的人到时候想来多跑一趟。 班群里就在讨论这件事,最后由班长陆留统计人数,好决定聚会地点。 林置看到消息后给陆留发了一条私聊,告诉他明天自己会去。 自从放假前一天笔记本上的字被陆留看到后,这几天里两人都没联系过。 六号那天林置本想给陆留发一条高考祝福语的,编辑完消息还是没发出去。 这次聚会也算是一个契机吧,希望能借此打破他和陆留之间微妙又尴尬的气氛。 第30章 现在这样一看就很可疑。…… 第二日,林置惊醒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十二点了,离毕业聚会约定的时间只剩下半个多小时。 “卧槽。”林置抓了一把头发,从扭成麻花状的被窝里找到自己的手机,按开机键没反应,想必是没电关机了,难怪闹钟没响。 林置赶紧翻身下床,先把手机充上电,花十分钟冲了个澡,又花五分钟整理好着装,最后翻出个运动包装上充电宝。 姚文景是个不惯熬夜的人,熬了半宿后到现在还睡得很沉。林置没有叫他,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爸,我去参加同学聚会了。”林置从货架上拿了面包牛奶,打算在路上先填填肚子,“一会儿小景要是过来了,你让他先别走。” “行。”林庆业的眼睛紧盯着电脑上的抗战片,随口应道。 林置怀疑林庆业根本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于是半趴在收银台上侧头看向电脑界面,问:“我刚刚说啥了?” “你要去约会,”林庆业看得正热血沸腾,随手拉开零钱箱,摸出三百块钱递给林置,“够不够?” “……”林置丝毫不客气地接过钞票,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一会儿小景要是到店里来,你别让他走。” “知道了知道了。” 林置赶时间,没再多做耽搁,迈着大步去往约定的地点。 所幸约定地点不算远,林置赶在最后一分钟抵达。 班上的同学三五成群地窝在一处,林置在乌泱泱的人群中第一眼就看见了陆留。 白T黑裤,笔直地站在树荫下,看上去干净清爽,和满头大汗的他完全不同。 早上洗了没吹的头发被头顶的烈日晒干,又被汗水浸湿,现在肯定不存在发型那个东西。 林置稳了稳心神,放慢步子走向人群。 站在陆留身旁的陈谷阳率先看见了他,热情地挥手示意:“林置,来这边。” 林置露出笑容,应声加入他们,道:“抱歉,我来晚了。” “没晚,”陆留微微笑了一下,说,“时间刚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置觉得陆留的笑容里带着点以往不曾有的疏离。 他心里不太舒服。 林置形容不上来具体是什么感受,就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上辈子他和陆留没有什么交集,毕业后渐渐变成路人的关系,他虽有过不甘,但也没觉得多意外。 可重生以来,陆留是他在这个班上相处时间最长、交流最多的人了,为什么现在还会有两人之间隔了好远的感觉? 难道无论关系如何,毕业都意味着渐行渐远吗? 走神间面前多出了一张纸巾,夹着纸巾的两根手指白净修长,骨节分明,连指甲都修剪得像他主人一样好看。 林置略低着头没有反应,手指的主人开口了:“擦擦汗。” “谢谢。”林置接过纸,纸巾的面积不小,指尖没机会触碰。 陆留一板一眼的回答:“不用谢。” 林置的心里突然生出一股闷气,真是莫名其妙,陆留这是在对他“冷暴力”吗? 就因为他有男朋友?难道他还不能谈恋爱了?还是因为他提早知道陆留的性向却隐瞒了自己的? 也是,林置想着想着竟说服了自己,倘若把他换到陆留的位置,他也会不太高兴……个鬼。 这是陆留个人的问题,他就不会因为姚文景瞒着他谈恋爱而生气,姚文景和他还要更熟一些呢。 林置越想越闷,情不自禁地瞪了陆留一眼,换来陆留茫然的一声:“嗯?” “班长,”林置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林置记得上辈子最后一次见到陆留就是在毕业聚会上,当时陆留似乎是和他说了什么,但那天他一直挂念着联系不上姚文景的事,心不在焉,后面收到姚文景室友的回复,更是心急如焚,没来得及告诉陆留一声就离开了聚会,陆留说了什么他忘记了,毕竟也没个后续。 陆留微垂着眼帘,轻声道:“没有了。” 林置:“???” 没有了是什么意思?陆留之前跟他说过什么了吗? 陆留自嘲一笑,说:“我能有什么跟你说的?” 林置还欲再问,报名参加的人全部到齐,纷纷称饿死了催班长带路赶往饭店,林置想说的话被迫打断。 陆留订了三个包厢,一圈人围着大圆桌吃饭,林置更加没有单独问陆留的机会。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林置凭一己之力改变不了多少。 一群人嘻嘻哈哈,吃吃聊聊,一顿午饭吃了一个多小时,林置在饭后游戏环节接到了姚文景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姚文景的声音战战兢兢,颠三倒四地交代了他的处境以及面临的问题。 林置听到一半猛地离开座位,站得太急导致眼前一阵晕眩,他用力眨了几下眼睛,嘴里不停地安慰姚文景并叮嘱他不要离开原地等他去接。 林置边讲电话边疾步走出包厢,胸膛不住起伏,他好怕事情又变成他无法掌控的地步。 挂断电话时林置被人拉住,陆留皱着眉站在身后。 “出什么事了吗?”陆留问。 “嗯,”林置急着离开,想到什么说什么,“姚文景被堵了,我得去救他。” “打架?”陆留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不是!”林置急切道,“就是被堵住了,不敢出门。” 陆留没听懂,直接道:“我和你一起去。” “行行行,”多个人多份胆子,林置巴不得有个人和他一起去,“快快快。” 出了饭店林置打车直奔姚文景家的旧小区,陆留先给陈谷阳发了消息说他和林置有急事离开,然后仔细地听林置给他讲来龙去脉。 “我就说不能让他自己回家的!”林置最后总结道。 “别急,”陆留安抚道,“法治社会,那几个人不敢怎么样的。” 出租车在林置的不断催促下踩着限速点抵达旧小区门口,林置和陆留等车一停稳就推门下来。 小跑到姚文景家所在的单元门口,陆留再次拉住了林置。 “控制一下你的情绪和表情,”陆留又抽了张纸给林置擦汗,“现在这样一看就很可疑。” “嗯。”林置点点头,深呼吸几口气,做出一副无忧无虑的中学生模样,和陆留边笑边聊地走上楼梯。 第31章 我们可以走了吗?叔叔。 正如姚文景在电话里描述的一般,四楼楼梯口的最上面一层台阶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原本外放手机音量刷着短视频,听到林置和陆留上楼的动静后立马抬起眼皮看向他们,面容不善,目光里带着审视的意味。 林置装出被吓到的样子,拍了拍心脏的位置。陆留则奇怪地看了男人一眼,然后平静地收回视线。 男人一直盯着他俩,直至走在前面的陆留停到男人伸出的脚边。 “麻烦让一下。”陆留笑着说,语气真诚,等男人收回脚后还礼貌的道了一句“谢谢”。 林置紧跟在他后面上楼,相隔半步距离。 除了坐在楼梯上的那个男人外,姚文景家的门口还站着两个手上夹着烟的男人,正背靠在墙上闲聊,嘴里时不时发出难听的笑声。 林置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其中一个男人抬手把烟叼进嘴里,转头瞅向林置,脸上仿佛写着“看什么看,再看揍你”。 陆留不动声色的拉了林置一把,两人踏上通往上一层的楼梯。 到了五楼转角处,林置刻意用能让楼下的男人听见的音量夸张道:“吓死我了,陈谷阳家这楼里住的人怎么奇奇怪怪的?” “嘘,别乱说,”陆留忍笑配合他,“小心他们上来打你。” 林置没再演,径直走向五楼和姚文景家同一方位的那家人门前,边敲边喊道:“陈谷阳,开门,打篮球去了。” 一直等在门边的姚文景听见林置的声音连忙拉开门,看见外面两人熟悉的面孔差点哭出来。 林置赶紧把他推回屋里,自己跟着钻进去,回头拉陆留的时候又扯着嗓子道:“你还要收拾啥啊?怎么跟咱班上的小姑娘一样?” 陆留从猫眼里往外看了一下,回头朝林置摇了摇头。 “到底怎么回事啊?”林置压低声音问。 “刚才陈奶奶跟我说好像是来找我爸要债的,”姚文景哭丧着脸,“这几天每天都要来几次。” 这时从里屋走出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妇人,姚文景小跑上前去扶着她坐进软椅。 “谢谢您,陈奶奶,”林置由衷地说,“谢谢您开门让小景进来。” 陈奶奶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牙齿缺了几瓣,声音稍显浑浊:“小姚这孩子挺不错,和他爸不一样。” 陈奶奶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算是从小看着姚文景长大的。 姚文景在姚康平非打即骂的“教育下”,胆子一向很小,但心地善良。陈奶奶年纪大了腿脚不好,住的楼层又比较高,每次上楼对她来说都是一场艰巨的任务,家里年轻人不在的时候,姚文景经常帮着陈奶奶跑上跑下。 姚文景先前回来,在楼道间看见堵在他家门口的三个男人,险些被男人“凶狠”的模样吓软了腿。 男人见他神色不对,便问他是不是住里面,姚文景慌乱间意识到不对劲,不敢承认,于是扯谎说住楼上,随后逃似的上了楼。 然而他运气不太好,当时陈奶奶正在午睡,老人家听觉又不灵敏,姚文景敲了许久的门也不见有人来开。 老旧楼房隔音很差,楼下的男人听见了姚文景越来越重的敲门声,本就有点怀疑的他们便派出一人上楼查看。 姚文景听见了男人上楼来的脚步声,余光还看见了男人被楼梯口小窗户里透过的光逐渐拉长的影子,害怕得心脏怦怦直跳,不住地开口呼喊“奶奶,开门”。 幸好,在男人正要叫姚文景的时候,陈奶奶披着外套打开了门,假装训斥他出门不带钥匙,又问男人有什么事,随后把男人打发走了。 “那天我听楼下的邻居问他们了,”陈奶奶怜惜地看向姚文景,“说是你爸向他们借了高利贷,到了还款时间联系不上你爸,这才天天上门来蹲人。” “我刚才打我爸的电话也打不通……”姚文景低声说。 林置心想姚文景他爸多半是跑路了,能联系上才怪。 “陈奶奶,”林置问,“您知不知道楼下那些人第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他们什么时候来的我不清楚,但我第一次瞧见他们是三天前的傍晚,”陈奶奶想了想说,“我记得小姚说过他要高考了,那天我做好饭下去叫小姚来吃,就看见几个面生的男人在那里了。” 竟真的是那天,林置想想还是一阵后怕,上辈子那天晚上刚好只有姚文景一个人在家,他一个学生面对几个高利贷暴力催收的男人,发生了什么真是难以想象。 而且第二天就是高考,以姚文景的性子肯定不会告诉他。 “我爸这些天都没回来过吗?”姚文景问道。 陈奶奶摇摇头。 “现在要怎么办啊?”姚文景求助似的看向林置。 “一直躲在陈奶奶家也不是个事儿,”林置也有点苦恼,一时间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只得转头征询默默听了半天的陆留的意见,“要不,再去我家住几天,静下心来慢慢想办法?” 陆留倒是没想到林置会问他,点了点头道:“听你的。” “那我们走吧,”林置拍了拍姚文景的肩膀,“你可以吗?” “嗯。”姚文景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待姚文景调整好情绪,林置三人辞别陈奶奶下楼。 林置一副好兄弟模样地和姚文景勾肩搭背,嬉笑道:“哥待会儿投几个三分球给你看。” 陆留嗤笑了一声:“说大话不怕闪着腰。” “一会儿你就知道我是不是说大话了,”林置紧了紧搭在姚文景肩上的手,说,“是吧阳子,你知道我投球有多准吧?” “嗯,”姚文景傻乎乎地接嘴,“你很准。” 好不容易走过了四楼的楼道,林置还没松一口气,坐在台阶上的男人叫住了他们。 “同学,”男人语气不善地问,“今天不是周末,你们不用上课?” 林置微怔,只听陆留“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这几天高考放假啊,腾教室给高三的学长学姐们考试。” “你们是哪个学校的?”男人又问。 “实验高中。”陆留不带犹豫地回答。 “高几了?” “高一,下学期就升高二了。”陆留微笑着问,“我们可以走了吗?叔叔。” 下到三楼,林置又故意扯着嗓子问:“哎阳子,你家楼下住的是查户口的吗?” “不应该吧?”陆留附和他,“查户口的也不会随便遇见个人就问个不停。” “也是哦,”林置说,“也就你愿意回答,我遇见这种人理都不带理的。” 陆留没忍住笑了一下,道:“就是因为你不理我才回答的啊,不然别人多尴尬。” 第32章 林置怀疑他甚至想跟林庆…… “我可以报警吗?”安全抵达林置家后,姚文景问道。 林置无声叹气,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报警只怕也没什么用。 “当然可以,”一同前来的陆留接道,“在他们威胁到你的人身安全或者财产安全的情况下。” 就目前看来,这两种情况都还没发生,陆留又说:“其实他们要债要不到你的头上,找到你爸才是最重要的。” 林置不动声色地扯了扯陆留的衣角,陆留不了解姚文景家的情况,姚康平显然是个没有担当的男人,他能躲到放高利贷的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姚文景又怎么可能找到他。 等他自己出现更是不可能的事,上辈子林置再去姚文景家里的时候,那套老房子已经易主,现在想来,应该是姚康平把房子抵押出去了。 从头到尾,姚康平根本就没想过他还有个儿子,会被他的债务缠身,会无家可归,甚至被毁了一生。 “小景,”林置不忍心道,“你爸……可能已经跑路了。” 姚文景何尝不了解他的父亲,低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还有,”林置狠下心给他打预防针,“你家的房子,是你爸名义下的财产吧,如果他一直不回来,很大概率会被瓜分。” 姚文景的头更低了。 之后姚文景就在林置家住了下来,林置跟林庆业解释了来龙去脉,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林庆业比他们稳沉许多,请了几位老友一起出面和放贷人交涉。 和林置想的一样,姚康平借高利贷的时候放贷人见他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确实提出了把房子当做抵押的条件。 可房子本身又老又旧,估值勉强抵得上本金,那几个男人天天守在姚文景家门口就是想追回高额的利息。 放贷人把钱借给姚康平时就把他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知道他还有一个儿子,想用“父债子偿”那一套逼林庆业把姚文景交出去。 但林庆业又不傻,姚文景没有继承姚康平的财产,本身就没有义务替他还钱,更何况姚文景还有几个月才成年,林庆业只觉得十分疼惜他,故从头到尾把姚文景保护得很好,没让他在要债人面前露过面。 房子被放贷人收走后,林庆业亲自上门把姚文景家里的证件以及他的行李全部打包回自己家,让他安心住下。 那段时间姚文景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谢谢”,一会儿谢林置,一会儿谢林庆业,林置怀疑他甚至想跟林庆业跪下了。 事情解决完的第三天,高考成绩出来了。 林置和姚文景都考出了自己应有的水平,分数足够上心目中的学校。 然而填报志愿的头一天晚上,姚文景却支支吾吾地跟林置说他不想上大学了。 “为什么啊?”林置皱紧眉头,“这不是你一直的梦想吗?” “我就是突然不想上学了,”姚文景不敢直视林置的眼睛,垂着眼道,“感觉上学很累,我想去上班。” “放屁!”林置气得爆了粗口,握住姚文景的肩头说,“你看着我,跟我说实话,是不是钱的问题?” 姚文景想好的借口还没说出来,林置又说:“别这样,我爸说了会解决的。” “我麻烦你和叔叔的已经够多了,”姚文景低声道,“怎么能……” 林置不想多说废话,径直打断他大声朝门口喊道:“爸——你来我房间一下——” 第33章 陆留考上的学校竟然和“…… 林庆业闻声立马放下手上的活儿,很快出现在林置的房间门口,问道:“怎么了?” “他说,”林置指着姚文景,生气道,“他不上大学了,要去上班赚钱。” “小孩子上什么班啊?”林庆业走进去揉了一把姚文景的头发,说,“你成绩这么好,不上学多可惜。” “不是可不可惜的问题,”林置认真道,“小景,我就问你,你是真的不想上学?” 姚文景沉默良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那不就得了,”林置转头看向林庆业,“爸,他就是觉得没钱。” “我有钱啊,”林庆业拍着胸脯说,“你们俩尽管去上,小孩子不用为钱的事操心。” “我不能要您的钱,”姚文景连忙摆手,“叔叔肯收留我,我已经很感激了,要是再……我会过意不去的。” “想什么呢?”林置伸长手臂勾着姚文景的肩膀,笑着说,“其实我爸也没多少钱,咱俩的学费去贷款,他给我们生活费就行了。” “那我也不能要……”姚文景小声道。 “闭嘴,”林置佯装生气,“你还把不把我当好兄弟了,当然啦,我爸的钱我没有权利要求他给你,刚才我说的那些都是他之前和我商量好的。” “嗯,”林庆业和蔼地说,“文景,除了有你和林置是好朋友的原因,叔叔也是真的喜欢你,要不这样,你如果不好意思要叔叔的钱,你认我当干爹怎么样?” 姚文景愣愣地“啊”了一声,林置同样意外,林庆业之前可没跟他说过这个。 “你愿意吗?”林庆业愈发觉得自己这主意不错,笑道,“这样林置和你就真的是兄弟了。” “我……”姚文景转头询问似的看向林置。 林置笑着点了点头。 “如果叔叔不嫌弃的话,”姚文景的脸上露出又开心又想哭的表情,“我非常愿意。” “那你以后就是我第二个儿子,”林庆业笑得眼角挤出几条细纹,“你们兄弟俩以后要互帮互助。” “嗯,”姚文景重重点头,又轻轻叫道,“干爹。” 在林置和林庆业的安慰下,姚文景第二天老老实实地和林置一起填报了志愿。 林置坚定地要去B市,所有志愿都填了B市的学校,姚文景无所谓去哪儿,跟着把前面几个志愿也填了在B市的,选择的专业全是本科毕业后来钱最快的。 经此变故,姚文景在短短的几天时间内成长了许多,以往那些不自信转变成了独立。 林置本以为他遇到这种事会消沉许久,但填报志愿后,姚文景照例找了一份暑期工,每天敬职敬业地上班,下班时间陪林庆业下棋逗鸟,好不悠闲。 林庆业因此三天两头地夸他听话懂事,比林置贴心多了。 “爸,”林置无奈道,“你想夸小景就直接夸,没必要每次都通过说我的不好来衬托吧。” “我说的都是事实,”林庆业执炮打車,乐道,“将军,小文景,你又输了。” “干爹好战略,”姚文景无脑夸,“我被你的虚晃一招骗了。” “哈哈哈,”林庆业笑眯了眼,重新摆置棋盘,“下象棋就像排兵布阵,每一步都要考虑清楚再落子……” 姚文景听得十分认真,随后道:“我记住了干爹,再下一盘,我这次一定做到攻防兼备。” “不错不错,”林庆业赞许地点点头,“你比林置听讲多了,以前我怎么说他都不听,下棋才会那么莽撞。” 林置无声叹息,摇摇头继续玩自己的手机,不想再做无谓的抗争,林庆业和姚文景开心就好。 假期就这样有规律地慢慢进行,姚文景一直表现得坚强无畏,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却是没忍住躲在房间偷偷哭了。 第二天还要上班,林置怕他哭肿了眼睛,给他足够的时间释放情绪后拿了一小袋冰块敲门进去。 “小景,”林置背对着他坐下,“你换个角度想想,现在不是和你梦想的一样吗,考上了大学,离开了你爸,以后都会好的。” “嗯,”姚文景带着浓浓的鼻音道,“比我梦想的还要美好,有你和干爹在身边,以后还能和你在一个地方上学,其实我挺高兴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 “哭出来也好,”林置说,“总比你把什么都憋在心里强。” 没过几天,林置也收到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看着学校所在的地址,林置心里的最后一块石头落了地。 男朋友,我来了。 “植”肯定也收到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了吧,可惜现在搜“植”的微信还是显示不存在,不会和上辈子一样,他要在大一暑假才能加上“植”的微信吧? 不过没关系,再过不久,他就能趁周末去“植”的学校转转,两人说不定能在校园里偶遇,虽然不知道“植”长什么样。 大学新生开学的时间都差不多,那段时间,班级群里十分热闹,问各自的学校,问开学时间,问要不要同行。 林置看到他们班上有好几个和他一样去B市的同学,但基本上都有父母亲人送到学校,除了陆留。 陆留要考去B市林置一直都知道,但他之前不知道的是,陆留考上的学校竟然和“植”是同一个! 在班群里看到陆留发出来的学校名字时,林置愣了好一会儿。 新消息很快刷屏,林置翻上去再次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又努力回忆自己有没有记错“植”的学校,然后拇指轻点陆留的头像,进入私聊界面。 【林置:班长,你记得你说过,你大学想学法?】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植”学的专业也是法学,也就是说,陆留和“植”上的一个学校,而且似乎是同一个专业。 陆留回复得很快: 【陆留:是,怎么了?】 林置舔了下嘴唇,嘴角忍不住上扬,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陆留和“植”离这么近,如果他去“植”的学校转悠时找陆留帮忙,是不是就意味着,他能趁机去陆留的寝室,偶遇“植”的可能性就能大大增加? 34. 番外一 网恋吗小哥哥? 林置收好书包准备去图书馆的时候,其中一个室友被尿憋醒,一副鬼迷日眼的样子下床来放水。 “林置?”室友狰狞地抬起半边眼皮问,“你又要去图书馆复习啊?” “嗯,”林置最后对着镜子用手指梳理了下头发,说,“走了,拜拜。” 寝室门每次推拉都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林置尽量放轻自己的动作,以免吵醒还睡着的另外两人。 门被彻底关上前林置模糊间听见放水的室友嘀咕了一句“周末也不睡懒觉,好认真”。 林置无声叹息,其实他也不想这么认真的,但是加上重修的科目他这学期要考的试很多,“植”老师不允许他不认真啊。 想曹操曹操就到,刚下到一楼,林置揣在裤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两下。 【植:出门了吗?】 林置用两根手指捏出手机,单手打字: 【林置:出了出了,正直奔图书馆】 【植:先去吃早饭】 林置本来编辑了“不想吃”,想想还是删了重新编辑“行”发过去。 经过这几个月的“日夜相伴”,林置还算了解“植”的性子,别看他平时说话和和气气的,一旦林置说了什么丧气的话或者想做什么对自己身体不好的事,“植”能一直念叨到他羞愧无比,仿佛他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林置经常说“植”像西游记里的唐僧,那时“植”就会回他:那你就是孙悟空咯。 林置不像孙悟空,他更像师徒四人取经途中遇到的各种妖魔鬼怪,他想吃唐僧肉,重点在唐僧而不在肉。 慢吞吞地吃完早餐晃悠到图书馆的时候,已经将近上午九点了。 林置上了七楼,常坐的位置被占了,他退而求其次地坐到那个位置对面。 对面坐的是个长得很清秀的女生,林置第无数次走神后得出这个结论。 高数太难了,他太笨了,做几道题就会走神。 回过神后林置强迫自己继续看题,看了两遍题目,很好,他不会做。 林置把题目抄在空白的演草纸上,解锁手机拍照,照片发送给“植”。 【林置:学霸,这道题怎么做啊?】 学霸估计没来得及看手机,毕竟在图书馆手机都是调静音的,林置等待过程中随手点开手机上的小游戏,游戏还没进行两局,学霸回消息了: 【植:等等】 【林置:好的】 他又有理由摸鱼了,学霸让他等的。 不到三分钟,“植”回了他一张图片,同样的白色演草纸上,解题过程巨细无遗。 林置刚看完,“植”又发来一张,上面是一道题目,和他问的那道有些相似,后面附上一句话:看懂了就把这道题做出来。 嚯,举一反三吗这是? 林置乖乖地记下解题思路,而后把后面一道题解出来,答案发回给“植”看。 【植:行,继续吧】 继续就继续,林置保持着做几道就有一道需要问“植”的频率完成了一套题,效率还不错,林置决定奖励自己提前去吃午饭。 【林置:我饿了,先去吃午饭】 林置知道“植”不会反对这件事,所以没等“植”回复就离开了图书馆。 刚开始的时候,“植”给他发过很多心灵鸡汤,后来熟一些后也会经常发一些正能量的话给他,说得最多的就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林置不知道为什么“植”会觉得他吃不好饭、睡不好觉,但他摸清了“植”的想法,总以吃饭睡觉为由偷懒,甚至上课睡觉“植”也不会责备他。 果然,林置快走到食堂的时候,收到了“植”发来的消息: 【植:嗯,去吧,多吃点】 林置简直想笑。 多吃是不可能的,吃饱就行。林置买了一份排骨饭,就近坐在排骨饭窗口前的餐桌旁。 吃了没几口,对面落下一个不锈钢餐盘,两荤两素,堆成尖的米饭。 林置看完饭菜还没抬头看脸,那人说话了:“嗨,一个人吃饭吗?” 声音有点耳熟,但没熟悉到林置能听到声音就想起名字的程度,下一秒那人落座,和林置面对面。 哦,原来是他这几个星期上校公选课认识的校友,叫什么来着? 林置忘了,也许他根本没问过,就连认识了好几个月的“植”,他都没问过名字。 自从林庆业去世后,孑然一身的林置经常提不起劲做任何事,认识任何人,有人跟他说话他就回,但基本不会主动。 这人是个自来熟,第一节 公选课林置坐到他旁边,后来的每节课他都主动帮林置占座。 “嗯,”林置今天心情还不错,随口道,“我怕半个人坐在这里吃饭吓到别人。” 自来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莫名被戳中了笑点,笑得筷子都差点拿不稳。 林置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低头扒自己的饭。 “不是,”自来熟呛咳了两声,“原来你也会开玩笑啊?” “我不会。”林置平静道。 “好吧,”自来熟自然地换了一个话题,“你周末吃午饭都这么早?” “没有,”林置如实道,“刚从图书馆过来。” “这么巧,”自来熟说,“我也是!” 林置“哦”了一声。 “哎,”自来熟叹了一口气,“你们经济学专业应该和我们差不多,要背的知识点太多了,得经常泡图书馆,咱俩真是同命相连啊。” 自来熟什么专业来着?林置也忘了。 “还行,”林置想起一早上的学习成果,道,“我觉得高数才难。” 自来熟“嘿”了一声,笑道:“幸好我们专业不用学高数。” “这么好,”林置真心实意地羡慕,“你什么专业?” “法学。” “法学?”林置抬头认真地看向自来熟,“法学专业不用学高数?” “对啊。” “那为什么……”林置心道,为什么“植”的高数这么好?明明他也是学法律的。 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林置的心头,直到他吃完饭回到图书馆,他还是没有想通,最大的可能就是“植”修了双学位。可“植”从来没跟他这样说过。 其实林置心里隐约有一个猜想,或者可以说是有一种期盼,他决定亲自问问。 【林置:我回来了】 “植”这次回得很快。 【植:这么早?你今天不回寝室午睡了?】 林置的借口信手就来。 【林置:不睡了,高数太难,我想多花点时间学学】 【植:没事,你去睡吧,不会的地方随时问我】 林置的心里愈发无法平静。 【林置:为什么?】 【植:嗯?】 【林置:为什么你的高数学得这么好?】 没等收到“植”的回复,林置又飞快地编辑消息,点击发送。 【林置:我今天才知道,你们法学专业是不用学高数的,你为什么学了?】 “植”那边沉默了差不多有五分钟,林置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植”沉默得越久,林置心里的猜想就被多证实了一分。 林置极有耐心地等着,所幸最后“植”没让他失望。 【植:你不是说你学不会吗?我就想着学了之后再来教你。】 所以,“植”是为了他才自学高数的? 林置猛地把脸伏在手臂上,他不想让对面的漂亮小姐姐觉得他脑子有问题,竟对着手机傻笑。 【林置:这样啊,那谢谢你了】 林置本以为看到“植”这样说他就满足了,但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得到过温暖就想要更多。 当晚,宿舍熄灯后林置仰躺在床上举着手机犹豫半晌,终究没忍住主动跨出第一步。 【林置: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植:你问】 【林置:你微信名取个“植”,是表示你是“直”的吗?】 【植:不是】 林置觉得手有点酸,遂翻身侧躺面对着墙壁,努力把自己的语气表现得正常一些。 【林置:哈哈哈,所以你是弯的咯?】 那边,“植”又沉默了几分钟,最后发过来一个“嗯”字。 林置的手指微微蜷缩,思想突然有一瞬间停止运转,他不经思考地征用自来熟中午说过的话。 【林置:这么巧】 【林置:我也是!】 【植:真的吗?】 既然双方都出柜了,林置干脆厚着脸皮开始打听,问“植”有没有交过男朋友?没有?那想不想交一个?没遇到合适的? 【林置:那你看我合适吗?】 【植:什么意思?】 林置咬咬牙,想着反正“植”现在看不见他,也不知道他在黑暗中涨红了脸,伸手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耳朵,单手打字: 【林置:网恋吗小哥哥?】 林置一时头脑发热问出的话没有及时得到回复,等他身体的血液恢复平静,正想用“我开玩笑的”来掩饰自己的失落时,“植”发了好长一段话过来。 那段话真的很长,占据了三分之二个手机屏幕,内容涵盖了“植”对林置的了解和两人之间的距离。 估算了林置看完那段话的时间,“植”又发过来一句:“现在你还想和我网恋吗?” 林置承认,他没“植”想的那么多,但他不想再让自己留下遗憾。 【林置:想啊】 【植:那就好】 林置一时间没太懂,这意思是……“植”答应他了?他和“植”就这样开始网恋了? “植”的下句话证实了这件事。 【植:不早了,快去睡觉吧男朋友】 操……这还怎么睡得着啊? 【植:明天还要早起去图书馆,别迟到了】 日!网没网恋有什么区别? 第35章 他要去“植”的学校。 …… 林置捧着手机越想越兴奋,甚至想请陆留帮忙介绍全专业的男生给他认识,直到手机又振动了两下,林置才回过神。 【陆留:嗯?】 同桌一场,陆留应该不会拒绝带他参观自己的学校吧? 【林置:我刚看你说你一个人去学校,要不我们一起吧】 去B市那天,林庆业将林置和姚文景送到车站,和先于他们几分钟到达的陆留汇合。 正是开学季,火车站人流涌动,林置在交错的人影后准确捕捉到陆留挺拔的身姿。一段时间未见,陆留身上的学生气已消失殆尽,有一种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微妙气质。 双方齐集,家长寒暄,同学笑闹,一片和谐友爱之姿。 发车时间渐近,双方家长再次重复已然说过很多遍的嘱咐,路上注意安全,下车报平安,到校好好待着,人生地不熟别乱走。 三个小辈一一应下,而后依依不舍地过安检,转身对家长挥手告别,进了候车室。 寻了空位坐下,林置有心和陆留套近乎,笑着问:“你爸妈为什么不送你去学校?以往放假开学他们不都接送你吗。” “我爸妈都是老师,”陆留如实解释,“开学时间有冲突,B市太远,隔天来回很累。” “哦!”林置点点头,怪不得陆留父母都有一股书卷气。 “你呢?”陆留问。 “我和小景有伴啊,”林置说,“让我爸跑一趟没意思。” “我的意思是,”陆留放低一些声音,“你……男朋友为什么不送你?” 刚才林庆业对着林置和姚文景一口一个兄弟俩,陆留听得清楚,看林置和姚文景也不像暗度陈仓的样子,显然林置的男朋友另有他人。 “啊?”林置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一时懵了,余光看见姚文景的表情十分惊骇。 “呃,”林置语塞,“这个……那个……” 林置支支吾吾半天,想不出好的托词,陆留觉出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转移了话题。 幸好火车很快到站,林置在车厢拥挤的过道中小声迅速对姚文景说了一句“到学校我再跟你慢慢说”,坐上位置立马装作很困的样子闭上眼假寐。 套近乎什么的,以后再说吧。 寐着寐着林置还真打上了盹,在火车的轰鸣声中陷入混乱的梦境,梦里似有血色,醒来后却忘得一干二净,徒留心里隐隐发闷。 陆留和姚文景都斜斜睡着,林置去卫生间往脸上浇了几泼冷水才压下心里的烦躁,兴许是夏日高温,车厢内太闷,他才生出这无由头的不舒服。 回来后林置没再睡,一直睁着眼看窗外的景致,阳光晃眼,刺得他眼疼。 不知过了多久,姚文景醒了,和林置一同瞥向窗外。其实没什么好看的,都是些荒山,但林置感觉得出姚文景有些兴奋。 “我从来没走出过J市。”姚文景喃喃道。 “现在不就走出了吗?”林置说,“以后还能去更多的地方。” 陆留不知何时醒来的,反正林置看到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里面一片清明,对视间陆留朝他微微一笑,林置有些尴尬。 这时火车到站,陆留听到地名后说:“快到了,下个站台就是。” “嗯,”林置有点期待,“下火车坐地铁能直达,我们三个的学校都在一个大学城。” “你还提前做过攻略?”陆留笑问。 林置但笑不语,那可不,整个暑假无所事事,光惦记着“植”的学校和他的学校离了几里地,坐车需要多长时间,走路又要走多久。 兴致来了,两人约完会散步回学校,这次“植”送他,下次他送“植”。 啧,多么浪漫。 傍晚时分,火车到站,三人实实在在地踏上B市的地皮。一路舟车劳顿,疲惫和期待混着,坐上去大学城的地铁时才安了心。 学院报到时间是明后两天,倒也不急。姚文景开心询问:“我们要不要在大学城附近转转?” 林置立马点头,心道好啊好啊,他要去“植”的学校。 “今天有点晚了,”陆留考虑得比他们周到,“带着行李也不方便,明天在转吧,今天晚上先好好休息。” “也行。”林置又点头,藏着私心说,“那明天我和小景去你的学校找你,正好瞧瞧全是学霸的学校是什么样子。” 八月底,白昼长过夜晚,林置到校时刚刚擦黑。 在校门口领一张学校平面图,林置婉拒学长学姐的热情带路,自己循着地图找到宿舍。 四人间,有一室友在他之前入住,林置推门而入的时候那人正在铺床。 那人听见门开的声音扭头看来,林置顺势看清了他的模样,圆头圆脸,带一圆框眼镜,……很可爱,文文静静的样子和姚文景有些许相似。 但是性格却截然不同,圆脸看到林置进门后立刻从放下手上的活儿,从上铺下来,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袁和宋。” “我是林置。”林置笑着回话,心想这室友不仅人圆,名字也挺圆的。 “哦,你是一号床位,”袁和宋转身上床继续套被套,“就在我旁边。” 学院已经安排好床位,林置无需纠结选靠窗还是靠门,与袁和宋闲聊几句后也开始着手收拾自己的行李。 第36章 而现在弹出来的却是“植…… 一口气忙到铺完床,林置陷在干燥柔软的床上不想起来,干脆拿过手机向姚文景解释他有男朋友那件事。 真真假假地扯一通,姚文景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 【姚文景:哦,我懂了,就是你把喜欢的那个人当对象,其实现在还不是的意思】 林置回了个“差不多”,准确来说“植”现在还不知道他是谁。 躺到生出困意时,袁和宋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学校超市买些洗漱用品,林置答“好”,翻身下床。 晚风习习,校园里走动的学生挺多,超市里更显热闹。 两眼放光的是新生,穿着与妆容精致的是大二大三的,睡衣加拖鞋是大四的。 这个学校比林置上辈子上的那个好很多,连超市都大了不少。林置干脆利落地拿上自己所需的用品,等袁和宋一起结账回宿舍。 第二天一早,林置踩着学院开始报到的点录入自己的信息,领回一堆手册和卡片。他没管,全部装进自己的抽屉,整整形象出门找姚文景一起去陆留的学校。 陆留等在校门口,和迎新的学长学姐们一起,竟也不违和,有家长带着或者独自来校的新生向他问路。 林置和姚文景走近,正好听见陆留笑着婉拒一个请他带路的新生。 林置起了玩笑的心思,凑上前道:“学长,请问一下法学院怎么走啊?” 陆留脸上的笑意变得真实,说:“我带你们去吧。” “好啊,”林置咧开嘴,“谢谢学长。” 一旁被拒绝的新生:“……” 走远了些,林置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话说,刚才那个应该是你的同学吧?” “也许。”陆留站的位置就在法学院迎新帐篷旁边,和他搭话的新生很大可能也是法学专业的。 希望他没记住陆留的样子。 林置和姚文景先陪陆留去学院报到,林置趁机瞧完了差不多和陆留同时间报到的新生,没感觉谁和“植”相像。 之后林置又找借口参观陆留的寝室,光明正大地见了陆留的两个室友以及几个邻近宿舍进进出出的同学。 可惜,他们身上通通没有“植”的气质,虽然那份气质是林置自己想象出来的。 还不如陆留来得像呢。 林置有些失落,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一个不知道特征的人,实在是有些不容易。不过下午同陆留和姚文景在大学城游荡一圈后,他又放宽了心,他能做的都做了,如今和“植”的学校离得这样近,过段时间再加上“植”的微信,还有什么能阻挡他? 晚间各回各家,林置推开门和一张陌生的脸打了个照面,想来是今天到校的新室友。 “嗨,”林置礼貌地笑着自我介绍,“我是林置。” “我是赵少川,”赵少川同样笑着回答,手上拿着一块浸湿的抹布,“你刚来?” “不是,”林置指了指一号床位,“我昨天来的,早上出去了。” 赵少川点点头,继续先前的活儿,用抹布擦洗电脑桌。 袁和宋不在,林置也没问,宿舍内一时只剩下赵少川动作发出的声音。 最后一个室友第二日下午才来,摸上了报到的尾巴。当天晚上辅导员组织整个专业的同学匆匆开了个见面会,通知了军训的时间以及注意事项。 林置上的依旧是经济学专业,男女比例失调,领军训服的任务自然落到了他们的头上。 把尺码小的服装送到女生宿舍门口,林置一寝室的大老爷们也按捺不住新奇的心情赶紧回到宿舍试穿迷彩服。 林置不觉得新奇,他上辈子体验过一次大学军训,现在只记得当时炎热的天气和被晒成腊肉色的皮肤,花了整整半个学期的时间才白回来。幸好这辈子他有先见之明,准备了防晒力度超强的防晒霜。 第一天军训的早上,林置在室友异样的眼神中慢条斯理地把裸露的皮肤抹满防晒霜,收到了一波嘲讽。 不出两天,室友出门前纷纷厚着脸皮过来蹭防晒,他抬高下巴反嘲讽回去。 “你们快点啊,”林置坐在椅子上玩手机,“涂个防晒磨磨唧唧的。” 手指带着肌肉记忆点开微信,在添加新朋友栏输入烂熟于心的一串数字,按下回车键的瞬间林置瞥了一眼袁和宋的脸:“你额头上没抹……” 话音戛然而止,这段时间他搜索“植”的微信号越来越频繁,他清楚地记得昨天下午显示的还是该用户不存在,而现在弹出来的却是“植”的名片。 单字的微信昵称,熟悉的写着“植树造林,利在当今,功在千秋”宣传标语的公告牌头像。 林置的心脏跳得欢快,平时刚好足够单手操作的手机屏幕,他现在竟有些无从下手。 “没抹吗?”袁和宋嘀咕着又挤了一坨防晒霜擦在额头上,“我记得抹了呀。” “没抹匀。”林置哑着声音补充,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他猛地灌下杯子里的凉白开,这才点击添加好友。 等了一会儿,“植”没同意。 匆忙赶到军训场地,林置把手机装进包里前迅速瞟了一眼,“植”还是没同意。 估计他也忙着军训吧。 一上午不能摸手机,林置走正步时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瞥向装着手机的包,兴许还没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于是他被不苟言笑的教官单独拎出去做了两组俯卧撑。 终于等到中午,林置一解散就奔向放包处,比每天准时回女朋友消息的赵少川都积极。 可惜“植”还是没同意他的好友申请,真让人惦记。 于是下午他又被拎出去做了两组俯卧撑。 做得他手臂肌肉酸疼,晚上洗完澡都不想举起手擦头发,任由发丝上的水淌在脖子上,又被领口吸收。 林置靠在椅背上拿起手机,总算在聊天列表前排看见了“植”的头像,而且“植”还主动朝他打了招呼。 【植:嗯?】 虽然这打招呼的语气有点奇怪。 林置忽略,兀自弯起嘴角编辑消息。 【林置:晚上好】 第37章 “也没你帅。” 另一边,陆留同样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坐姿比林置的挺直许多,但他此刻却有些疑惑。 “植”是他昨天晚上新开的微信小号,为了加大学里七七八八的人。 军训期间班级里有一些琐事,可是班上还没推选出班长以及团支书等职务,班助见他还算沉稳,就任他当了临时负责人,以至于这两天班上的同学都要了他的联系方式。 再加上各个社团招新,还有学院其他专业的同学,陆留嫌加的人太杂乱,正好报到时办了一张使用校园网的闲卡,他就开了一个小号,用来添加不要紧的人。 白天军训时又有同个方阵其他班的同学问陆留要联系方式,他以没带手机为由报了自己的小号,刚才切号过来通过申请时,却在后面看见了熟悉的人。 林置的微信,他虽然称不上记得刻骨铭心,但也熟悉的很。 看到头像的第一眼陆留还以为是撞头像了,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就是林置。他不曾记得什么时候告诉过林置他的新号码,于是通过的下一秒就表达了疑问。 林置哪里知道这些,现在只有一种“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得偿所愿”的兴奋。 【植:晚上好,你怎么加的我?】 林置无意识地歪了下头,他貌似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而且今天他一整天都沉浸在“我终于找到我男朋友了”的激动里,更是没想过他的来路会被“质疑”。 【林置:摇一摇?】 话说,上辈子“植”是怎么加的他? 【林置:这不重要,相逢就是缘分嘛】 缘分什么啊缘分,陆留感觉出来林置并不知道这是他的小号,微微撇了下嘴,不太高兴地回了一个“嗯”字。 嘶,“植”有点冷淡啊,不过打消不了林置的热情,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套近乎。 【林置:冒昧问一下,你是哪儿的人啊?】 确实挺冒昧的,这才刚聊几句就问上了,陆留手指用了点力戳屏幕。 【植:老家J市,现在在B市上学,学校是……】 陆留如实地把自己的情况抖得一干二净,心想他暗示得够明显了吧?林置该猜到他是谁了吧? 谁料林置还是让他失望了。 【林置:这么巧!】 【林置:我和你差不多,只不过我在……上学,但我们俩的学校离得很近】 呵呵呵,陆留气得想笑,真是够巧的啊! 没等陆留想好下一句跟林置说什么,林置紧接着又发过来一句: 【林置:你们专业是不是有一个叫陆留的?】 陆留轻轻挑眉,心里的那点郁闷一下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秘的窥探欲,他想趁机听听林置对他的看法,于是他回了个“有”字。 【林置:他是我高中同学】 “……” 陆留等了一会儿,发现林置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又开始郁闷了,难道在林置眼里,他们俩的关系统共就只能概括成“高中同学”这四个字吗? 他忍不住打字问: 【植:然后呢?】 然后呢? 林置看着这个问题陷入了沉思,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他提陆留是为了拉近和“植”的距离,没成想却难住了自己。 首先,他一定不能表现得和陆留很亲近,那样不利于之后追求“植”。可他又不能说得和陆留很疏远,那样不利于以后借口去“植”的学校和他偶遇。 【林置:陆留也是我哥们儿】 陆留:“……” 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植:哦,这样啊】 林置肯定似的给自己点头。 【林置:对,我们经常互相串校的】 【林置:军训过后我就去找他玩】 林置说的也不全是假的,军训结束的第二天他确实去陆留的学校了,只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他没好意思提前告诉陆留,临出发前才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备注“陆留”的那个微信。 军训期间,他每天都要和“植”聊上几句,有时聊聊日常,冷场时就把陆留拉出来找话题,两人现在已经很熟络了。 他不知道“植”有没有跟陆留说过他,但他自己心虚,这段时间都没敢联系陆留。 陆留依旧等在上回的那个位置,如今校门口没那么多人,林置远远地一眼就瞧见了他。陆留被晒黑了一些,头发似乎也剪短了,林置没细看,游移着视线看校门旁石碑上的校训。 林置的眼神很明显在闪躲,以至于错过了陆留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怎么突然想来我们学校了?”陆留明知故问。 “唔,”林置看完校训看假山,“在寝室待得无聊,出来走走。” 陆留点点头,使坏道:“那我们去周边逛逛?” “不用!”林置忙不迭地摇头,“不用了,在你们学校里就行,上次匆匆忙忙地没看清。” “哦,”陆留忍笑,“你想看清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林置装模作样地转动脖子,“军训好累啊,我现在还腰酸腿乏的,走到你们学校都累了,我能不能先去你宿舍休息一下?” “当然可以啊,”陆留耸肩,转身带路,“走吧。” 林置瞥了陆留的侧脸一眼,偷偷摸摸地摸出手机解锁。 他自以为掩藏得很好,殊不知陆留把他的小动作全部收进眼底,紧跟着拿出自己的手机,先关闭了声音,然后不动声色地切换微信号。 果然,没过几秒他就收到了林置给“植”发的微信: 【林置:你住哪间宿舍?】 【植:男寝三栋307】 陆留演戏演全套,继续编辑: 【植:问这个做什么?】 然而林置已经无暇回答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开学时他去过陆留的宿舍,门牌号正是307! “班长,”林置转头睁大眼睛看向陆留,“你是不是住307?” “是,”陆留眼里含笑,毫不吝啬地夸奖,“你记性挺不错。” 林置的表情很激动,还带着点崩溃,“植”竟然是陆留的室友! 这…… 林置极力压下心里的汹涌澎湃,激动得嗓音都有点发哑:“你室友……都怎么样啊?” 他跟着陆留回去,是不是马上就能见到“植”了? “都挺好的,”陆留说,“很好相处。” “哦……”林置咬牙问,“他们……帅吗?” “噗,”陆留没忍住笑出了声,随后掩饰性地清清嗓音,“还行,五官端正,不过没我帅。” 林置分心感叹没想到陆留也有自恋的时候,下一秒就听见陆留补充: “也没你帅。” 第38章 林置:行,明天见(修)…… 去陆留寝室的路上,林置心里一直百感交集,这份难言的情绪在陆留掏出钥匙开门时达到顶峰,他甚至想阻止陆留的动作。 “愣着做什么?”陆留见林置站在门外迟迟不进来,转身把门开到最大,“进来啊。” 随着陆留的动作,林置看清了空荡荡的宿舍。 “哎?”林置吊到嗓子眼的心落回胸膛,“你室友不在?” 也是,若是室友在寝室,陆留何需用钥匙开门,他脑子短路了。 “嗯,”陆留示意林置坐自己的椅子,“明天正式上课,他们趁今天休息出去玩了。” “那你怎么没去?”林置随口问。 “不是你跟我说你要来?” “啊对,”林置略不好意思地笑笑,“怪我。” 林置坐不住,时不时地在陆留的宿舍里转悠,拐弯抹角地打听陆留室友的情况。 “你怎么对我的室友这么感兴趣?”陆留笑道。 “我这不是怕你太温柔了,”林置瞎扯,“被室友欺负嘛。” “哦,这样啊,”陆留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原来你这么关心我。” 林置觉得陆留的语气莫名有些熟悉,但他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道:“毕竟咱俩同桌一场。” “可你不是说过吗?”陆留提醒他,“不要随便对别人好,会让人误会的。” “嗯?”林置下意识问,“误会什么?” “你说误会什么?”陆留别有深意地说,“你不是有男朋友吗?为什么还……” 陆留没说完后面的话,他这段时间就很奇怪,林置对“植”的态度,说难听点,有些殷勤了。 那样的林置不是他所了解的,明明他和“植”是同一个人,以前林置总隐隐约约地躲着他,如今却对“植”那么主动。 每天早问好,道晚安,关心他热了累了、饿了倦了,今天甚至借口来找他,然后私底下问“植”的宿舍,其实林置是想来见“植”吧。 他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月啊! 陆留想着想着把自己搞生气了,微垂着眼道:“你也知道我的性取向,就不怕我误会?” 林置怔了怔,他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主要是他不认为他对陆留好的程度足够陆留误会。而且,现在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其实我没有男朋友,”林置赶紧表明清白,“还没追上。” 他可不想追“植”的时候,让陆留看见以为他脚踏两条船。 林置在陆留的学校食堂里吃了一顿饭,晚些时候陆留把他送出校门。期间陆留的室友一直没回来,林置有点遗憾没能遇上“植”,陆留的心情却像是很不错,林置十次看他有九次发现他的嘴角都是上扬的。 “我送你回学校?”到得公交车站,陆留笑着询问。 “不用不用,”林置忙不迭地摇头,“我自己回去。” 今天陆留说的话提醒了他,他和陆留同样是性取向为男的单身青年,像今天这样单独见面的次数还是少点的好。 也不怪陆留误会,他若是单纯的待在寝室无聊,大可去找姚文景解闷,毕竟姚文景才真的是他的好哥们兼干弟弟。 “那行,”陆留进退有度,只站在一旁陪林置等车,“路上注意安全。” “嗯。”林置心里有了决定,以后还是别想着偶遇,专心在微信上和“植”联络感情得了,等再熟些直接把他约出来见面。 林置没想到的是,见面来得这么快。 正式上课仅一个星期,国庆假期来临。刚来学校一个月,B市离J市又不近,林置和姚文景都没打算回去。 放假前一天晚上,林置拨通姚文景的电话问他想不想去哪玩。 “对不起小置,”姚文景道,“放假这些天我要去兼职,没法和你玩了。” “这有啥对不起的,”林置失笑,“你很厉害啊,这才开学多久,就找到兼职的渠道了。” “嘿嘿,”姚文景略微羞涩地笑了几声,“有个学长给我介绍的。” “有人陪你一起吗?”林置不太放心地问。 “有,”姚文景说,“帮忙介绍的学长也去的。” “那就行。”介绍人一起去的话,应该不是骗子,“有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挂断电话的林置看见对面床铺的赵少川正一脸笑意地和女朋友煲电话粥,商量着明天去接她的时间。 啧,真甜蜜啊,林置羡慕地想,兼职的兼职,约会的约会,回家的回家,就他一个人无事可做。 也不知道“植”放假有什么安排,林置熟练地翻到“植”的聊天界面。 【林置:你国庆回家吗?】 陆留刚和冯舒云通电话,冯舒云身为一名高中教师,接触过形形色色的让人头疼的青春期少年,对陆留的教育方式差不多属于放养,好在陆留从小在父母家庭的渲染下学到的都是优秀的一面,早熟又独立,很少让父母操心,无论是学习上还是生活中。 打完电话陆留才看见林置在两分钟前发来的消息,这段时间林置经常找他,陆留已经把“植”这个号当成了大号。 【植:不回,怎么了?】 【林置:好巧,我也不回去】 陆留轻笑了声。 【植:准备旅游?】 【林置:不是,没想好做什么,也没人和我一起,很无聊】 【植:那你今天晚上想想要做什么,我和你一起】 “!!!” 林置立马来了精神,“植”要和他一起! 有点突然,林置一时间想不出来第一次“约会”应该做什么,以前和“植”交往的时间太短,真正等到约会那天半路还出了意外,他实在是没有经验,憋了半天脑海里想起的竟然是两个人一起学习的画面。 “少川,”林置最终还是找了外援,“你明天去找你女朋友啊?” 赵少川和女朋友商量好之后开始收拾换洗的衣物,闻言抬头看了林置一眼,随口道:“嗯,怎么?” “那个,”仿佛在打探别人隐私似的,林置有些羞于启齿,“国庆节这几天,你们打算做些什么?” “咦~”袁和宋在一旁插嘴,“林置,你问的这个问题太不纯洁了。” “……”林置一听那个拐着弯的调子就明白了袁和宋的意思,无语地轻轻翻了个白眼,“是你自己不纯洁,小孩子家家的,多想点健康的东西,我就是问少川和对象约会应该做什么。” “切,我比你大……”袁和宋反驳到一半卡住了,“等等,我怎么听着你这个意思不对劲啊。” 林置淡淡笑着不否认。 “我靠,”袁和宋推了下眼镜腿,“林置你不够意思,开学的时候你明明说你没有女朋友……” “你也说了是开学的时候,”赵少川打断他,朝林置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看他像找不到女朋友的样子吗?” 林置心说我还真的找不到女朋友,男朋友倒是有可能,而且还没追上。 袁和宋:“……你的意思是我的样子像找不到女朋友的?” 赵少川没回答袁和宋的话,径直走到林置的身边。以前整个宿舍就他一个有女朋友的,每天都要承受室友的“羡慕嫉妒”,如今就像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一般,赵少川非常有兴致跟林置分享和女朋友相处的过程。 “我跟你说,”赵少川眉飞目舞地道,“和女朋友约会其实很简单的,你就带她到处吃,到处玩就行了。” 林置想了一下:“要是他不喜欢吃零嘴怎么办?” “怎么可能?”赵少川一脸“你不够了解女孩子”的表情,道,“哪有女生不喜欢吃东西的?甜的,辣的,酸的,每个女生都会至少喜欢一种口味,你得慢慢观察,然后投其所好。” “……好吧。”林置决定跳过这个话题,“那玩什么呢?能不能具体点?” “很常见的就是看电影啊,逛街啊,去游乐场啊……”赵少川一一列举,最后总结,“其实去哪玩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在玩的过程中你的表现,如果你很会找话题,就算是在街边散步聊天也能哄得她开心。” 林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赵少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给林置传授了好一会儿经验,说到最后灌下半杯凉水,又道:“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女孩子都喜欢浪漫,你可以时不时地送她一个小礼物,如果你实在不知道送什么,经济条件也不太允许,就约会的时候带上一朵鲜花,嘿嘿,我就是这样的,我把花拿给我女朋友的时候,她都笑得像那朵花一样好看,嘿嘿嘿……” 赵少川说到这情不自禁地拿起手机给他女朋友发消息,然后美滋滋地继续收东西,徒留林置愣愣地想象他送花给“植”的画面。 林置最终决定第一次和“植”约会去看电影,电影院人多,光线暗,而且需要保持安静,至少不会因为找不到话题冷场。 敲定好要看的电影,林置主动买了两张票,和“植”约定好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他想了想还是发消息问了一句: 【林置:那个,你最喜欢什么花?】 【植:向日葵】 【林置:行,明天见】 陆留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他此时也有点兴奋,还隐隐有些担心明天林置会怪他骗他,克制地回了句“明天见”。 他没在一开始就告诉林置“植”是他的号是没想到林置会对这个号这么上心,似乎已经超越了对普通网友的上心,他难以解释心里的感受,窃喜混杂着郁闷,只希望明天林置生气过后能把对“植”的上心一并转移到他的身上。 第39章 “陆留怎么可能是‘植’…… 第二日上午,林置和赵少川一同出门,一个去见现在的女朋友,一个去见以前及未来的男朋友。 临近电影城,林置越来越激动,连两辈子加起来二十多年的走路姿势都觉得十分别扭。第一次见面前他有的大多是期待和欣喜,被打断了一次,现在的心情和上回有所不同。 缓解紧张似的,林置拿出手机胡乱扒拉着桌面,想问问“植”到了没,可他自己都还没到……想了想林置发过去一条【我马上就到了】。 【植:我已经到了】 林置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两次了,都是“植”在他前面到。 今年国庆档有三部很受期待的电影上映,电影院等候区坐满了人,林置没瞧见疑似“植”的身影,正想发消息过去问时被人从身后轻拍了下肩膀并叫他的名字:“林置。” 林置回头,错愕异常,掩饰性地连忙摁熄手机屏幕,道:“班长?你怎么在这儿?” 陆留带着淡淡的笑:“来看电影啊。” 来电影院当然是为了看电影,他问的这什么话,林置愣愣地问:“你一个人吗?” 不会是和“植”一起来的吧。 “不是,”陆留轻摇头,“约了人。” “噢,”林置垂在身边的手摩挲着手机后盖,“我也是。” 陆留没答只笑。 “那什么,”林置随手指了指右侧,“我先去取票。” 他想让陆留回去同伴那边,也想先找到“植”,可陆留没了以往的聪明,没听懂他的潜台词,点头答“好”之后竟跟随他一起走向自助取票机。 林置暗自咬牙,陆留约的人是还没到吗?那也不能耽误他去找“植”啊。 取完票,林置打算豁出去了,“植”已经到了好久,他不能再让他等下去,陆留想跟着就跟着吧,大不了三人见面的时候他装作今天才得知“植”和陆留是室友。 “一份双人套餐,”陆留的视线从菜单移到店员的脸上,“谢谢。” 哦对,林置停下准备编辑消息的手指,凑到陆留身边:“我也要一份。” 店员小姐姐带着标准的微笑询问:“也是双人套餐吗?” 林置还没来得及点头回应,陆留说了句“等等”,随后转头看向他:“两份太多了吧?” “什么?”林置不太明白。 “我们两个人,点两份双人餐太多了吧?” 男生饭量大,一人吃一份双人餐也属常见,但这不是寻常能填饱肚子的餐食,甜腻腻的爆米花和饮料,陆留其实不怎么喜欢,若是林置爱吃,全部给他都行,没必要都点一份浪费。 “什么?!”林置再次道,这回不是没听明白,而是听明白了但又混乱了。 陆留清楚地看见林置的嘴巴慢慢张成“O”形,心想林置大概是知道了,他有点心虚,但掩饰得很好,“淡定”地朝店员道:“要一份就够了,谢谢。” 直到坐上放映厅的座位,林置都还处于懵逼的状态,他后知后觉地给“植”的微信发过去一条消息,随后紧盯着身旁陆留搭在大腿的手,等着看他是否有查看消息的动作。 “……” 半晌,陆留没反应,他的手机在进入放映厅的前一刻就被调了静音。 林置没想到这个,他的脑袋已经被自己想这想那搅和得仿佛一团浆糊,此时没看到陆留的动作,心里不禁有一丝动摇。 陆留轻笑出声,方才他一直注意着林置的举动,哪里不知道林置在等什么,他顺从林置的心意摸出手机解锁:“不逗你了。” 电影还没正式开始,放映厅内还有晚到的人走动,陆留在后排观众刻意压低音量却也清晰入耳的说话声中把解锁的手机交到林置的手上,毫无保留地让他查看自己的微信。 林置顾不上什么隐私不隐私的问题,跟着陆留的指示点开聊天界面,最下面一条是刚才自己胡乱发的一个小表情,在这上面是之前的聊天记录。 【我已经到了】 【我马上就到了】 …… 【明天见】 …… 良久,林置把手机还给陆留,喃喃道:“真的是你……” 话音未落,放映厅内所有大灯全部熄灭,只有昏黄的过道灯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与此同时,熟悉的电影开场音乐响起。 整整一个半小时,林置眼睛盯着大屏幕,然而电影里讲了什么他完全没有看进去,脑海里反复循环着两个词“怎么可能”、“怪不得”。 “陆留怎么可能是‘植’?” “怪不得他们俩的气质这么像。” “‘植’怎么可能就是陆留?” “怪不得他们俩的条件会这么相似。” …… 最后还是陆留提醒林置才发现电影已经放完了,他像个牵线木偶似的跟着陆留出去,心里渐渐清明。 原来是这样,所以上辈子“植”没好奇过他的身份信息,因为他是陆留,他一直都知道。 所以上辈子“植”没告诉过他自己的身份信息,因为他是陆留,他不想让他知道。 林置晃了晃头,绕着绕着又乱了。 “怎么了?”陆留小声问。 “没事。”林置随口答道。 可是,为什么陆留不想让他知道?又为什么,陆留套上“植”的名字,突然出现在他的列表,关心他的喜怒哀乐,操心他的课业学习,对他那样好? 林置想知道,但现在的陆留没做过那些,从何告诉他答案。或许,这才是他该向陆留解释的,突然出现在陆留列表的自己,还那么“热情四射”。 以前不觉得,现在知道陆留就是“植”,林置突然倍觉羞耻,他都说了些什么啊! “那个,”林置苦着脸望向陆留,“电影好看吗?” 陆留见林置终于“恢复正常”,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需要纠结这么长的时间,但还是松了一口气,把几乎没动过的大桶爆米花塞进林置的怀里,道:“好看,人物的个性塑造很丰满,剧情也精彩。” “噢。”可惜他没看进去,都怪陆留,林置抓了一把爆米花塞嘴里,脸颊印出鼓包的形状,含混着声音佯装抱怨,“你骗得我好惨。” “对不起,”陆留立马道歉,“我一直想找机会告诉你来着,直到今天才觉得时机合适。” 林置“咔嚓咔嚓”嚼着爆米花。 “其实我也不算骗你,”陆留想想还是替自己辩解几句,“我暗示过你好多次,是你没看出来。” “我哪会想到是你啊,”林置咽下嘴里的东西,“我还以为……” 话说了一半,陆留突然狠狠拉了他一把,爆米花洒落一地,林置瞬间和陆留调换了站位,在人行道里侧稳住身形。 “卧槽,”林置被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陆留没回答他,也没看他,脸冲着外面的方向。 一个中年妇女推着插满冰糖葫芦的小推车缓缓从陆留面前经过,意味不明地瞥了他们俩好几眼。 林置不明所以,见陆留像是定住了,不由得放缓声音:“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半晌,陆留才哑声道:“我刚刚好像听见了车轮的声音……” 第40章 “你看这花,是不是很圆…… “嗯,”林置没太当回事,“我也听见了。” 小推车经过的声音那么大,他老远就听见了。 “你也听见了?” “对啊,”林置微抬下巴示意前面距他们已经有一段距离的冰糖葫芦移动推车,“不就是那个发出来的吗?” “不是……算了,”陆留用纸巾包裹住一一捡起散落地上的爆米花,“大概是我听错了。” 刚才有一瞬间,他貌似听见了车轮在地上急促摩擦的声音,于是下意识把林置拉到相对安全的一侧,转过头看见的却是慢慢悠悠的晃过来的推车,车道上的汽车也都平稳有秩序地行驶着。 把纸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陆留依旧有些心有余悸,全程把林置护在里侧。 有时候会觉得现实中发生的事在之前的梦里出现过,他只希望刚才那瞬间的心慌不会在未来呈现。 之前讨论的话题已被彻底打断,林置换了个方向:“班长,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嗯?”陆留心说是你想跟我说什么吧,配合道,“比如?” “比如……”林置无意识地歪了下头,“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另一个号?” “你不是说摇一摇吗?”陆留“无情”地拆穿他,“而且,在今天之前你好像并不知道那是我的另一个号。” 林置略过后面半句,笑道:“你还真信啊。” 陆留自然是不信的,刚开始确实疑惑过,但既然林置不愿意说,他也就没追问,就当相信了林置的说法,一切都是缘分使然。 听林置刚才的意思,是想说了? 陆留:“所以,你为什么会知道?” 林置转头认真地看着陆留的眼睛,一本正经道:“因为我小时候做过一个梦,梦里只有一串无规则的数字,最初我没在意,但是后来,我基本上每年都会梦到那串数字一两次,次数多了,我睡醒后就把数字记了下来。” 陆留:“……” 前面才想到梦照进现实的例子,这就来了。 “一直到去年,”林置换口气继续说,“我梦见数字的同时还出现了一个微信图标,于是我就猜测那串数字是某个人的微信号。” “果不其然,那之后梦境就告诉我,那是我命里的贵人,让我一定要找到他。” 林置说完就移开了视线,不然……他怕笑场。 这段说辞并不是林置现编的,事实上,他想了很久才想出来这个借口,本来就打算在和“植”第一次见面的那天说出来,为后续不断接近“植”做准备,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哦~”陆留似笑非笑道,“是这样啊。” “嗯,”林置十分真诚无辜地问,“你不相信吗?” “我信啊。”陆留的语气也非常诚恳,他信,尤其是最后那句,不允许他不相信。 “那就好。”林置憋着笑说。 “那梦境有没有告诉你,”陆留顺着林置的话问,“你的贵人是怎么个贵法?找到他之后你要做什么?” “这个……”林置还没想到,“梦境没有说。” 陆留乐了,眼里带着亮光,问道:“那要贵人告诉你吗?” 林置无端有点耳热,心底生出荒唐的期待:“好、好啊。” 陆贵人做出认真思考的模样,卖了好一会儿关子才开口:“饿了吧,先去吃饭?” 林置:“……好。” 林置说陆留是他的贵人,其实也没错。早在上辈子,陆留就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默默陪他走出了低谷,重生之后,陆留更是大大小小帮助了他许多次,就连能来到B市读书,也少不了陆大学霸的功劳。 现在想想,他以前多多少少是有点不识好歹了。 等餐时间林置瞅着窗外越想越较真,最后甚至发展到“陆留这么优秀的人,我林置何德何能,能让他两辈子都对我这么好……” “吱——” 随着林置起身的动作,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略显刺耳的声音:“班长,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没等陆留回答,林置匆匆离开餐厅,前往商场同一层斜对面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一间狭小的店铺,店名“初见”,字体和构色都非常简约,单看店名林置完全看不出这家店是做什么的。 他刚才往窗外看了许久才看到这是家花店。 店内虽小,五脏俱全,鲜花干花共处一室,种类繁多,颜色齐全,好一场视觉盛宴。不过林置无暇欣赏,很快找到自己的目标,径直上前挑选开得最好看的。 陆留坐的角度看不见林置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一个人等餐无聊极了。 五分钟后,林置返回的身影出现在视野内,这两天气温骤降,林置今天出门穿了件宽松的卫衣,把他背在身后的双手挡得严严实实,但陆留就是知道林置手上拿了东西。 走近了,林置落座,随即把简单包装的花束放到陆留面前,他极力把动作做得自然大方,但毕竟是第一次,收回手的举动还是稍显别扭,声音也显得很刻意:“你不是说喜欢向日葵吗,送给你。” 邻近几桌的人都在光明正大地看他们,陆留的嘴角隐隐抽搐,喜忧参半地拿起躺在桌上的花束……说是花束,其实包装内只有两朵,朵朵似脸那般大。 陆留:“……谢谢。” “你喜欢就好,”林置愉悦道,“你看这花,是不是很圆?” 第41章 因为我在追你啊! “确实很圆,”生活不易,陆留叹气,“还很……黄。” “是吧,”林置得意道,“我特意挑的,颜色最正的两朵。” 陆留把这两朵花带回了寝室,林置送花送得有格调,临别才把实用的鲜花保鲜剂给陆留,其意思不言而喻。然而陆留借遍了室友都没找到适合插花的瓶子,还被戏谑了几番。 和陆留一样留在学校的室友高正弘示意还剩下小半的大瓶装冰红茶:“这个行吗?把瓶口这一截割掉大概可以。” “谢谢,不过不用了,”陆留连连摆手,“你慢慢喝。” 最后陆留去了趟学校超市,买了个透明玻璃瓶才把林置送他的花处理好,在书桌上腾出一个位置放置它。 原本单调的书桌上多了一抹亮色,向日葵的花盘很大,陆留的目光总是第一时间被它吸引,顺带想起送花给他的人。 【林置:滴滴滴】 【林置:向日葵枯萎了吗?】 陆留放下手中的笔,嘴角微弯,前一秒还在想这人,下一秒就收到了消息。 【陆留:还没】 【陆留:图片.jpg】 都三天了还没枯萎,林置不知该高兴还是失望,赵少川说每次约会他都会给女朋友送花,林置记得他们约会挺频繁的啊,三天两头就约一次,他女朋友岂不是得同时养很多? 也不知道陆留愿不愿意养。 【林置:看上去不太精神了,我再买一包保鲜剂给你吧】 保鲜剂并不是放得越多越好,上次那包还剩下不少,但陆留不打算告诉林置这些。 【陆留:好啊,我去找你拿】 “欧耶!”林置夸张地握拳比划,目的达成。 送保鲜剂什么的都是借口,他就是想把陆留叫出来,消停了几天,再不搞出点动静都对不住他之前说的要追“植”。 这是陆留第一次走进林置的学校,比他的小点,绿化做得很好,林荫道特别适合朋友或者小情侣散步。 林置身穿灰色的圆领卫衣,两手空空地过来,衣服上没有口袋。 “保鲜剂呢?”陆留明知故问。 “……还没买。”林置差点忘了重要道具,“我们一起去买?” 大学附近的花店贼多,刚走出校门不到一百米,实力极好的林置就瞧见了两家,他装作没看见,领着陆留绕开了走。 “那边比较冷清,”林置睁着眼胡扯,“我们走这条道吧。” “好,”陆留在心里偷笑,“都听你的。” 两人并肩转过弯道,摆放在店前台阶上的各色鲜花直接怼到了他们的眼前。 林置:“……” 操,失算了。 “这里有。”陆留说着就准备走进去,被身旁的林置扯住了袖口。 “等一下,”林置豁出去似的厚着脸皮问,“拿到保鲜剂你是不是就要回去了?” 陆留垂下眼皮看那被扯成平面的衬衣布料,眨了眨眼轻声问:“你希望我回去还是不回去?” 林置松了手,咬紧牙关不说话,问句他勉强能问出口,以现在的关系对陆留提要求他却是做不到。 等了几秒,陆留跳过这个让林置为难的问题,笑着道:“现在也不早了,待会儿一起吃晚饭吗?” “好。”林置努力压抑上扬的嘴角,率先走进花店,非常大手笔地要了五包保鲜剂。 晚餐在林置学校附近解决,作为“东道主”,林置本该带陆留品尝这边的美食,但开学至今,林置只在学校外面和室友聚过一次餐,数据实在是少得没有参考价值。 最后不得不又向赵少川求助,找了一家据说是赵少川女朋友赞不绝口的非正规西餐厅。 西餐厅挂了个英文名,林置瞅了几眼,没认出来,感觉少了几个字母。 “看上去像是法语。”陆留看出他的疑惑,解释了一句。 “哦!”林置没追问什么意思,自己打开搜索软件。其实他应该等坐到位置上再偷偷搜的,但是……他保证一进去就会忘了店名长啥样。 C''est bon!好吃! 林置:“……” 店内的装修风格稍显昏暗,也许是为了凸显浪漫,颇具艺术气息的壁画,深色的桌椅,白色的桌布,装饰用的花。 服务员身穿统一的制服,姿势优雅,态度良好,整体看下来林置只有一句话能形容……一看就很贵。 此时正是饭点,虽然看上去很贵,但店内还是几乎满座,服务员领着林置和陆留走到一个双人座的空位,微笑着递过随身携带的菜单。 林置打开硬皮封面的菜单前先看清了桌上摆放的花,塑料的。 ……是他眼拙了,或许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贵。 翻开菜单后证实了他这一想法,赵少川说它是非正规西餐厅不无道理,菜单上除了一般西餐厅都有的菜式,还有不少正宗的中国菜,价格都是市场价。 也是,毕竟开在大学城,肯花高价还不一定能吃饱的大学生估计没多少。 细看其他桌的人,有讲究的,也有随意的,角落那桌的俩男生直接拿筷子夹起牛排啃。 林置放下心来,和陆留商量着点了几样菜,服务员一一记下,说了句“请稍等”后干脆利落地把单子送往后厨。 林置等得无聊,又不想玩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被擦得油光发亮的塑料绿叶,无意间对上了陆留的视线,愣怔片刻两人同时乐出声。 “话说这里有没有火锅啊?”林置止住笑意,“我刚刚没注意看。” “没有,”陆留说得肯定,用食中二指轻点几下白色的桌布,“要不然就不会有这个东西。” 林置恍然大悟似的点头:“有道理。” “你想吃火锅了?” “还行,天气冷了就适合吃火锅。” “下次吃。”陆留语气自然地接道。 “好!”林置连忙应下,他就随口一说,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林置得寸进尺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陆留看了他一眼:“什么时候都可以,你想吃了就告诉我。” 上菜了,明明他们点的都是咸香口味的菜品,林置却尝出了甜味。 吃完饭林置借口吃撑了要休息,陆留说饭后一直坐着会得小肚腩,他又借口消食要散步,陆留默默陪同。 要这要那赖了半个多小时,林置一时兴奋没注意路线,领着陆留走到了公交车站。 “那我就先回去了,”陆留误以为林置是专程把他送到这里的,主动提出离开,“改天再约。” 林置十分懊恼,可陆留都说要走了,自己也没有借口再留住他,沉默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送你回去。” “为什么要送我回去?”陆留失笑,“我还能找不到路吗?” 林置憋着劲说:“上次我去你学校你也说了要送我回来。” “所以你这是礼尚往来?”陆留问。 “不是,”林置摇头,“我是真的想送你。” “为什么?” 因为我在追你啊!林置在心里呐喊。 陆留近乎在逼迫林置承认,接着又说:“我上次说要送你是因为知道你根本没有男朋友,想试试看自己有没有机会,你是为什么?” 第42章 “我能追你吗?” 林置只觉得心情像在坐过山车一样,陆留每说一句话就要反转一次,最后这句爆炸性的询问更是直接把他砸蒙了。 “你说什么?”林置愣愣地问。 陆留偏头看他,视线扫过林置脸上的表情,继而笑道:“你听清了。” “你是说……”林置后知后觉地耳热,“说……” 林置“说”了半天没有下文,陆留干脆接过话头:“你看我有机会吗?” 反了,完全反了,林置瞪着一双眼睛看向陆留,明明是他在追陆留,怎么演变成这样了? “我能追你吗?”陆留紧接着又问。 “……追不追是你的自由,”林置总算能顺利说完一句话,“难道我还能阻止你吗?” 就像他从重生回来的那天就想好了要找到“植”,然后追他,没有人能阻止。 “不能。”陆留一反常态地做了个有点坏坏的表情,“先通知你一声,让你做好准备。” 怎么回到寝室的林置没有了印象,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趴在了上铺床上。 惊喜来得太突然,意外的发展让林置有点吃不消。 本来已经做好了拿下陆留是条漫漫长路的准备,征程才刚开始,陆留却直接把目的地搬到了他面前,让他做另外一个准备。 口鼻被柔软的枕头捂着,直到憋得心口发胀,林置才偏了偏头大口喘气。 他从来都不知道,陆留对他也有那种想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上辈子陆留伪装成“植”和他聊天时已经马上大二了,如果不是这辈子陆留性情大变的话,说明“植”和他接触的最初就已经…… 林置蓦地笑了一声,怪不得“植”从一开始就特别关心他,每每他的心情稍微不愉快点“植”都要追问好久。他真蠢,怎么就没怀疑过,一个刚认识的网友哪会做到那个份上。 脖子有点酸,林置换了个方向,又“哼”了一声,没想到陆留看上去单单纯纯的,心思还挺深,认识那么久,从没对他流露出哪怕一点异样的感情。 上辈子也是,“植”尽做些撩他心神的事还毫无自觉,若不是他主动出击,恐怕他重生后的记忆里和“植”就只有纯友谊了。 随手塞在枕头底下的手机振动了两下,林置回忆起和“植”略显枯燥却很美好的交往过程,翘着嘴角摸出手机。 【陆留:我下车了】 这就开始主动报备行踪了? 林置脸上的笑意加深,戳了戳陆留的头像。这个号的昵称还是“植”,头像还是那个奇奇怪怪的公告牌,十月一号那天见到了认识多年的“植”本人,回来后林置就改了备注。 想起些以前的事,林置返回聊天界面编辑消息: 【林置:明明是弯的,你怎么起一个这么‘zhi’的微信名?】 【陆留:你不也弯,还叫这么‘zhi’的名字呢】 林置:“……” 他爸帮他取名的时候哪能想到儿子长大以后会喜欢男的。 【林置:那咱俩真是巧到一块儿去了】 【陆留:不巧】 【陆留:我看到那个字想起你了,所以才用的】 手机被林置一掌拍到床上,只铺了薄薄一层棉絮的床和手机相撞发出“嘭”的一声。 说开了之后的陆留太直接,他有点招架不住。 其实上辈子他也问过关于“植”这个字的问题,那时他和“植”还没在一起,“植”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没什么,我们军训的场地旁有一片树林,路边插着我头像上的公告牌,起名时我懒得想就用了第一个字。” 大骗子! 几分钟后,被扔在一旁的手机又振动起来,一声接一声,陆留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林置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接通间隙心想幸好陆留打来的不是视频。 “喂,”林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常无异,“怎么了?” “没怎么,”陆留那边想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就是告诉你一声,我到寝室了。” 林置:“……发消息说不就行了?” “发的消息你没回啊,”陆留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我只能打电话了。” “你发的那个我没法回。”林置嘀咕道。 “嗯?”他的声音很小,陆留没听清。 “我说,”林置恢复正常音量,“你安全到寝室我就放心了,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 “那……”是不是该挂电话了。 林置吞了后面的字。 沉默间林置听到陆留的室友和他说话的声音,室友的声音很远,陆留的声音很近。 说了几句后室友的声音消失了,陆留停顿几秒道:“嗯?不挂吗?” 林置明知故问:“你在和我说话?” “嗯。”陆留笑道,“除了你还有谁?” “唔,”林置矜持道,“挂不挂都行,反正我没什么事,不过我们说话会不会影响到你室友学习?” 陆留的室友都是和他差不多的学霸,林置记得以前“植”去图书馆,很多次都是和室友一起的,据说在寝室也经常相互讨论问题。 陆留没直接回答林置,而是转头询问正在玩手游的高正弘:“我现在打电话会吵到你吗?” 陆留的室友回答什么林置没听清,不过陆留转告他了:“他说不会。” “……”林置无语了,这不是明晃晃地告诉室友刚才的问题是他问的吗? 果然,下一秒林置听见陆留室友的声音又响起,这回他听清了。 “女朋友?” “差不多,”陆留如实道,“正在追。” 高正弘:“哈哈,看样子快成功了吧,脱单请吃饭。” “行。”陆留一口答应。 “喂喂喂,”林置抬手捂住闲着的另一只耳朵,手心感受到烫意,忍不住开口打断,“你是不是忘了我听得见?” “当然没忘,”陆留无比自然地说,“我故意说给你听的。” 靠!同样是第一次追人,为什么陆留比他娴熟这么多? 哦不对,严格来讲,他算是第二次了。 第43章 这位才是真的吃醋了。 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姚文景结束了兼职,揣着日结的工资跑来请林置吃饭。 开学后各自忙着新生事务,他们俩已有许久未见,带着念想从见面开始聊起,热烫的火锅涮菜都堵不住两张不停叭叭的嘴。 “我想送个礼物给学长,感谢他给我介绍兼职的渠道。”姚文景喝了口凉茶缓解辣意,习惯性地问林置,“你说送什么比较好?” 想了想,姚文景又补充道:“不要太贵,我买不起。” 林置咬着片午餐肉抬眼瞧他,随即意味深长地笑了几声:“从刚才到现在,你已经提了五次你那个学长了。” 每个锅上都飘着白雾,姚文景被店内的热气蒸得脸红,道:“你数得这么清楚?” “……我就是打个比方而已,”林置嚼着肉片含混不清地说,“反正你提了他好多次。” 姚文景眨巴着眼睛看他半晌,然后压低声音问:“小置,你吃醋了?” 林置:“……” 什么智商,思考半天就得出这么个结论? “你别吃醋,”姚文景对林置的所想毫无察觉,安慰道,“其实我和学长吃饭的时候,提你的次数更多……” 林置抓住重点:“你还和他一起吃饭?” “……我去兼职中午总得吃饭吧,我对那里不熟,都是学长带我去的。”姚文景十分无辜,解释完继续说前面被林置打断的话,“因为我经常提起你,学长也说了和你差不多的话,还问你和我什么关系。” “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你是我哥啊。”姚文景满脸“这也要问”的表情,“难道不对吗?” “对,非常对,”林置愉悦地点点头,“叫声哥来听听,你还没叫过呢。” 姚文景一脸拒绝,道:“前两天干爹给我打电话,说我比你懂事,让我有空多来看看你。” “我爸给你打电话了?”林置这下真的有点酸了,“他都没给我打。” “唔……”姚文景接不了这话,低头默默吃肉。 林置用筷子戳了两下碗底,手机很巧地应声振动起来。 【陆留:在做什么】 林置的注意力还停留在前面和姚文景聊天的内容上,一时没经思考,如实告知陆留他在做的事。 【林置:在和姚文景吃火锅】 陆留连发了三个委屈的表情。 【林置:怎么了?】 这是受欺负了来寻求他安慰? 【陆留:你上次明明答应了想吃火锅的时候告诉我的】 【陆留:现在却已经和别的男人吃上了】 【陆留:默默流泪.jpg】 林置:“……” 得,这位才是真的吃醋了。 【林置:那你现在过来,我们一起吃】 【陆留:等我过去锅底都该烧干了】 【林置:不会,可以免费加汤】 陆留“气”得直接跳过这个话题。 【陆留:吃完早点回学校】 【林置:恐怕不行,吃完还得转转】 【陆留:去哪转】 林置说了地名,陆留回了个“行”之后林置没再回复。 这些天都是这样,他和陆留隔不了几个小时就会联系一下对方,聊完当时所想就不再刻意找话题。不像前些日子,他为了和“植”增进感情,费尽心思去听去看去找有趣的事,然后以此为由逮着“植”说个不停。 免费加了两次汤,林置和姚文景撑到看见火锅两个字都差点反胃的地步,相互搀扶着离开火锅店,晃晃悠悠地去了先前给陆留发过地名的大学城后街。 这条街是附近几个大学的学生,尤其是女同学最喜欢来的地方,平价、商品齐全,衣物、饰品、文具……应有尽有,涵盖大学生的吃穿用送,一条街服务,保证购得开心,买得愉快。 姚文景没钱送学长太贵的礼物,这里就是最好的挑选场所。 “你想送什么有大概的方向没?”林置问。 两人刚步入街上,头顶是这条街的名字——沉溺一条街。 姚文景状似认真地想了想,随后坚定道:“没有。” “……”林置简直无语了,“他有没有什么爱好?比如运动、音乐什么的。” 姚文景摸了摸鼻子,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我不知道。” “你真是一问三不知啊,”林置恨铁不成钢,咬牙道,“那我们只能一家一家地逛了。” 林置说着转向街头右边:“就从这家开……” 他顿住了,右边第一家的玻璃橱柜里展示出琳琅满目的小型工艺品,但林置的目光却被店前站着的人吸引了。 白衣黑裤的陆留腰背挺直地站在那儿。 黑白真是永不过时的穿搭,陆留也确实适合这两个颜色。白色的衬衣外套衬得他的面容赛过身后玻璃橱窗里的白玉,黑色牛仔裤包裹着的双腿笔直修长。 林置第一眼还当出现了幻觉,回过神后立马迈脚大步走向和他视线相交的陆留。 “你怎么在这儿?”林置废话似的问。 陆留没回答他这个问题,佯装委屈地垂下眼皮,轻声道:“这么久才看见我。” “我没想到你会来,”林置下意识解释,“所以就……” 陆留似有若无地哼了一声。 他收到林置发的地址早早地就来了,这里是不管从林置还是姚文景的学校过来都必经的入口,翘首看了许久,他都开始怀疑自己错过了林置的身影,正准备打电话的时候就看见林置和姚文景并肩走来。 陆留于是正了正衣衫,忍着泛酸的双腿调整站姿,只等着林置转头发现他的存在。谁曾想林置和姚文景停在街头你来我往地交流半天,就是没看他一眼。 想着想着陆留竟真的感受到一丝委屈,赌气似的又哼了一声,让林置听得清清楚楚。 林置是又惊喜又自责,简直想软着声音哄陆留,余光却瞥见姚文景跟了过来,他可不想让姚文景看见那一面,梗着脖子甩锅:“都怪你不提前告诉我你要来,看见我了也不喊,要是我没看这边,直接走过去了呢?” 陆留挑眉略震惊地看他,气笑了:“行行行,都怪我都怪我。” 第44章 “来看你啊。”…… 姚文景只听清了最后一句,诧异于林置“凶恶”的语气,又看陆留一脸“伤心”的表情,连忙悄悄拉了拉林置的衣摆,示意他别乱说话,和事佬一般地道:“陆留同学也来这边买东西啊,好巧。” “嗯。”陆留收起小心思,面对着姚文景恢复到以往的温和矜持,客气地问,“我就一个人,可以和你们一起吗?” 林置艰难地忍笑,这人真会装模作样。 姚文景等了几秒没听见林置的回答,抬眼只见林置抿着嘴看上去不太高兴,心想他们俩是闹矛盾了吗?避免气氛尴尬,姚文景只得自作主张答应下来:“当然可以啊,人多热闹。” 姚文景对陆留的印象不错,且感觉他的性格不像会挑事儿的人,所以自认为林置和陆留闹矛盾,多半是林置的错。 于是在林置和他一同挑礼物,陆留离得稍远些的时候压低声音语重心长道:“小置,你刚才那样对陆留同学说话不太好。” 林置:“?” “朋友之间难免会出现摩擦,”姚文景“教育”他,“但有机会见了面最好趁机缓和,口不择言很容易伤感情的。” 林置拿起手边的小物件把玩,漫不经心道:“有点夸张了,我刚才说的话也没啥吧。” “你没看出来陆留同学都不太高兴了吗?”姚文景无声叹息。 “唔,”林置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陆留,失笑道,“我还真没看出来。” “算了,”姚文景看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放弃了劝解,关于林置的事他也做不到完全帮理不帮亲,“你自己看着办吧,之前陆留同学帮了我们很多,他还对你那么好,你却……不过我相信你有你的道理。” 林置被他这句颠三倒四的话彻底逗笑了,重点跑偏:“你也觉得陆留对我很好?” 得到肯定的答案,林置像是“良心发现”似的,在姚文景欣慰的目光下走向了陆留。 “咳,”林置略不好意思地清清嗓子,环视一圈店内的摆件,朝陆留问道,“你有没有喜欢的?” “没有。”陆留毫不犹豫地回答,若是说了喜欢,八成林置又要买下来当众送他了,就像上次的向日葵一样。 林置体贴地建议:“那我们再去别家看看?” 姚文景先前忙着开导林置,根本没来得及仔细看店内的物品,然而林置已经干脆利落地带头出去了。 他没敢提出质疑,谁让他一点送什么礼物的头绪都没有。 如此逛了几家,每当三人在店内转了一圈,林置都会问陆留有没有喜欢的,问姚文景有没有看中的,两人均是摇头。 又一次两手空空地出来,林置的耐心告罄,道:“看了这么多不同的东西,你还是没个方向?” “我想起来了,”姚文景的视线粘在对面一家体育用品店上,“有一次我在回寝室的路上遇到学长,他手里拿着个篮球。” “这就对了。”林置打了个响指,“走。” 有了明确的方向,林置很快帮着姚文景挑好了礼物,此次跑这趟的目的达成。 姚文景打算回到学校就把礼物送出去,时间已不早,刚好三人所处的位置离大学城后街站很近,于是打算各自坐车回去。 通往大学城各个大学的公交车都会经过这个站,林置三人在站台站定,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 林置有点别扭,马上就要分开了,他想和陆留说说话,可碍于姚文景在旁边,好多话都不方便说出口,只能假装不经意地偷偷瞧了陆留好几眼。 幸好姚文景要乘坐的车次是最先到站的,也幸好他或者是陆留的学校都和姚文景不在一个方向。 目送姚文景乘坐的车远去,林置原以为自己会放松一些,事实却是更加别扭了,先前还能偷看陆留几眼,现在只垂眸紧盯脚前那片空地。 站内播报陆留等待的车次一分钟后到达,林置心里猛生不舍之意,轻声道:“还有一分钟就到了。” “嗯。”陆留单字回答。 什么嘛,这么冷淡! 林置侧头瞧他一眼,赌气道:“你今天来有什么意义?啥也不吃,啥也不买,刷微信步数吗?” 陆留似笑非笑地回看他,语气平静:“来看你啊。” 林置像是鼓胀的气球,被陆留的话轻轻一戳,缓缓泄了气。 60秒好短,只坚持了两三句话的时间。公交车进站,减速停下,前后门同时打开,林置说了道别的话,陆留原地站着没动。 前后门又关上,公交车加速开走。 “……”林置顿了顿问,“你怎么又不走了?” “车上没有空位,”陆留的理由非常充分,“之前站着等了你好久,又陪你们逛了半天,脚酸,不想一路站着回去。” 先前被打断的自责之情回到林置的胸膛,他喃喃道:“那怎么办?万一下一辆还是没空位呢?” “我想回街上找地方吃点东西,”陆留可着劲儿卖惨,“来之前没吃晚饭,饿了。” 林置更自责了,他和姚文景撑圆了肚子慢吞吞散步过来时,陆留正饿着肚子等他! 华灯初上,陆留坐进了小吃店,尝到了林置给他点的餐,味美,带甜。 “多吃点,”林置一个劲地把餐盘往他手边推,“下次不要这样了,做什么前都要先填饱肚子。” 陆留心想不这样哪能达到现在的效果,笑道:“你再推要掉到地上了。” 林置尴尬地收回无处安放的手,搭到大腿上不住用手指轻点牛仔裤布料。 陆留吃饭的动作不疾不徐,速度却很快,没用多久就把所有的食物一扫而光。 “吃饱了吗?”林置连忙问,“再点一份?” “饱了。”陆留的心情不错,嘴角一直带笑,其实他有点撑了,只不过不想浪费林置为他点的餐食,“我们走吧。” 出了小吃店,陆留没往公交车站那边走,而是沿着来时的方向回去。 林置和他并肩走了许久,见陆留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的脚不酸了?” “不酸了,”陆留说,“我送你回去。” 从这里走到他的学校可不近,但林置没有拒绝。 “林置,”到了人少的地方,陆留认真地叫了他,“高考前我看见了你笔记本上写的那句话,上次我问你你说还在追,现在进展怎么样?” “啊?”林置完全没料到陆留会突然问这个,一时不知该坦白还是糊弄过去,犹豫几秒后反过来问,“你还记不记得刚放假那天我跟你说的梦?” “记得。” “我跟你说了还在追,”他决定坦白,“但我好像没跟你说过那个人是谁。” 陆留似有所感,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林置,不太敢相信,求证道:“难道是……我?” 林置感受到了陆留灼热的视线,烧得他耳根发烫,闷着头往前走不等陆留,声音顺着风的方向传进陆留的耳朵:“是我跟你提到的贵人。” 第45章 “我对象是男的。” 两人一路保持着前后相隔两步的距离走到林置的学校门口,这个点回学校的人很多,并不适合说些关于谁追谁的话。 “我到了,”林置停下,在陆留赶上来和他并肩的时候说,“你……回去吧。” 陆留嘴上说着“好”,身体却纹丝不动,林置亦不催他,只向里挪动一些,示意陆留跟进,免得挡道。 “你室友都回来了吗?”陆留突然问道。 “我出来的时候还有一个没来,”林置不知道陆留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如实回答,“现在应该来了。” “哦,”陆留说,“我室友早上就全部回来了。” “嗯,”林置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让我请吃饭。”陆留绕了一大圈终于说出目的,“你觉得,我什么时候才能请他们吃饭?” 林置想起之前陆留和他打电话,电话里陆留的室友说“脱单请吃饭”。 既然已经选择了坦白,再装傻未免太矫情,林置强装镇定道:“都可以啊,吃个饭而已,又不需要看什么良辰吉日。” “有道理。”陆留赞同地看他,嘴角隐着笑意,“结婚才需要看日子。” 昏黄的路灯灯光穿过法国梧桐的枝叶缝隙洒落至人行道,林置在斑驳的光影中赤红了一张脸外加两只耳朵。 他装着满心的情感回到寝室,私藏得很好,没有流露分毫,却又掩饰得很不好,叫人一眼就能窥见他的喜悦。 最后返校的袁和宋把分给林置的那份家乡特产放到他的桌上,“啧”了一声:“想什么呢,嘴角都快咧到天上了。” 林置下意识抚上嘴角,发觉被骗到后心虚地搓了两下脸,说:“只是无聊发发呆而已。” “刚回寝室就无聊,”袁和宋随口道,“只有约会不无聊呗。” 林置还没说话,对面床铺下的赵少川抢先答道:“那确实,我一想起今天晚上不能抱着我软乎乎的女朋友睡觉就难受。” 话题就此展开,一度难以控制,赵少川和袁和宋两个人聊还不够尽兴,转头嘿嘿笑着拉上林置一起:“你这几天有没有没住在寝室的情况?” 林置并不想加入他们:“……我不住寝室住哪儿?” 赵少川和袁和宋都露出了“明知故问”的表情,连寝室里话最少的唐远都看了他一眼。 林置:“我们才刚在一起几……” “才几天啊,”赵少川遗憾地摇摇头,“那确实早了点。” 其实是几十分钟,林置心道,不过几天听上去他比较行,故也不纠正。 插科打诨间,林置的手机发出“嗡嗡”的振动,陆留的名字映入眼帘。 林置连忙喝下手边的水,保持嗓子湿润,这才接通轻轻地“喂”了一声。 他这次没再问陆留有什么事,因为两人现在是名正言顺的没事也可以找你聊天的关系,况且临别前还是他主动让陆留到了给他报平安的。思及此,林置在“喂”后面加了一句“你到了?” “刚下车,”陆留的声音里携带着风声,“马上就到学校了。” “哦,”林置有点接不上话,哄小孩似的道,“那你过马路的时候小心点。” 陆留在大庭广众下失笑,在他的记忆中,小学三年级以后爸妈就没再担心过他过马路的问题,没想到隔了十年有余,他能再次体会到这种感觉,但是…… “我下车回学校不需要横穿马路,你不是来过吗,忘记了?” “呃……”林置自然没忘,只是没话找话说而已,但他不想让陆留知道他紧张窘迫的一面,顺势道,“我把你和姚文景的学校记岔了。” 说完林置就后悔了,本来之前陆留就半真半假地吃姚文景的醋,他这样说不是找刺激呢嘛。 果然,手机对面的陆留停顿了几秒,而后才哼道:“那你以后经常过来,加深印象就不会记错了。” “好好好。”林置忙不迭地应下,转移了话题。 室友不知何时全都安静了下来,林置的声音显得有些突兀,可他又舍不得挂断,只能不断降低自己的音量,落到陆留耳中全部化成了温柔。 陪聊到陆留进了他的宿舍,被林置捂得发热的手机终于得以解脱。 一旁的袁和宋接连发出“啧啧啧”的口水声,许久,林置忍无可忍地微红着耳朵扔过去一小包纸,道:“你丫作曲呢,还带抑扬顿挫的。” “啧啧啧,”袁和宋坚强地又啧了几声,“刚还柔情似水的,转脸就这么暴力。” “我只是怕吵到你们。”林置如实解释。 “切,”袁和宋哪里肯信,“林置,我发现你比少川会谈恋爱啊,他每次打电话嗓门都可大,难怪经常和女朋友吵架。” “靠,我们哪有经常吵,”赵少川不乐意了,“小吵怡情懂不懂,林置这才刚和他女朋友在一起,时间长了就不像现在这样了。” 林置微笑着看他俩把他以后的恋爱路线规划得清清楚楚。 又一轮争论停歇,最后赵少川自我怀疑地问:“我打电话的时候声音真的很大吗?” 袁和宋和唐远默默点头,道:“有对比才发现确实大。” “没有啊,正常的。”林置再次解释,“刚才你们太安静了,我真的是怕吵到你们。” “哦,”赵少川径直略过林置的话,“那我下次也像林置一样温柔一点。” 林置:“……” 同一时间,陆留宿舍的氛围比林置的和谐许多,明天就要上课,其中两个室友开始讨论国庆假期前学过的内容。 晚些话题不再那么严肃,陆留起身去阳台上洗了把手,回来后做出顺便一提的样子。 “对了,下周我请你们吃饭,你们看看想吃什么?” 宿舍内静了几秒,高正弘试探性地问道:“成功了?” 陆留笑着点头。 “你们决定就好,到时候你女朋友也去吗?” 陆留不清楚脱单请吃饭是不是都要带上对象一起,道:“我问问他来不来。” “我们大老爷们吃啥都可以,”室友说,“让你女朋友决定吧,万一她要带上小姐妹什么的。” “没有小姐妹,”陆留不愿藏着掖着,吐字清晰地说,“我对象是男的。” 第46章 ‘宝贝说的都对’。…… 室友都被他的话惊得不轻,一时没做出什么反应。 宿舍里静了好一会儿,陆留暗自思忖着请客大概是要泡汤。他既然选择刚开始就说出来,便不会在意室友如何看待他是同性恋这件事,但瞬间凝滞的气氛还是让他飞扬了一晚上的心情沉了沉。 陆留收着视线回到位置上坐下,犹豫着要不要打破他引起的沉默。 “不管怎样还是恭喜你了。”高正弘率先笑着说。 “是啊,恭喜恭喜。” “既然大家都是男的,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吃烤肉吧。” 陆留释然一笑:“行。” 【林置:你这么快就说了?!】 【陆留:刚好话赶话说到那了,我就顺便出了个柜】 林置心道说起来轻松。 【林置:你室友啥反应?】 【陆留:恭喜我们来着】 其实后面陆留有挑明问了,他不希望室友明明心里看不上,面上却做出真恭喜他的样子去脱单饭局,那样大家都吃得不愉快。 室友都笑得真诚,表示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他们又不是封建思想,况且也无权干涉陆留的隐私。倒是有个室友说这是他第一次认识“活”的同性恋。 【林置:就这样?】 原来和室友出柜这么简单吗?为表诚意,他是不是也应该出一下? 【陆留:就这样】 【陆留:周六晚上我请他们吃饭,你要不要来?】 林置记得上辈子他寝室有人交上女朋友时也请吃饭了,并且在他们的起哄下叫上了女朋友以及她的室友,陆留的室友是不是也起哄了他不得而知,他只在意陆留的想法。 【林置:你想我去吗?】 【陆留:我想见你】 周六,约的是晚饭,但林置一大早就去了陆留的学校。 此次踏入校门的心境有所不同,以前他总想着在这所学校里和“植”来一场偶遇,多多少少忽略了陆留,闹出个大乌龙,而现在从看见陆留的那一刻起,他满心满眼都是男朋友的模样。 “来这么早。”陆留手指微动,想碰碰身前的人。 林置不太自然地套用他的话:“我也想见你啊。” 陆留在微凉的秋风中弯了眼,转身和林置并排,两人离得很近,手背若有似无地碰撞摩擦。 林置终于正正经经地认识了陆留的室友,像是两个人的圈子开始接触融合,他稍有窘态,剩下的全是欢愉。 陆留借了室友的学生卡,带林置进了他非常感兴趣的图书馆。 “四楼有小说。”陆留说。 “……我不是来看小说的。”林置深觉形象受损,道,“你最喜欢在哪个位置自习?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但是……”陆留展示了下空荡荡的双手,“我没带书,今天也不想学习。” “看看就走。” 林置想起以前跟“植”说他不想学习,要请假一天,“植”义正言辞的样子和现在偷懒的陆留完全相反,他“噗嗤”一声,随即佯装严肃道:“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惰性,你一天不学,之后的效率会大打折扣的。” 陆留意外地看他一眼,道:“就一天而已,对我没有影响。” 林置:“……” 靠,他以前就不敢这么回复“植”,果然知识使人自信。 “而且,”陆留补充道,“今天有更重要的事做。” 林置压抑住嘴角:“什么事啊?” 左右无人,陆留凑近林置一些,小声说:“陪我男朋友。” 嘴角终归是压不住的,还不如任由它翘上了天。 去座位的途中,陆留随手在书架上拿了两本书,一本给林置一本自留。 他常坐的位置空着,林置在他的示意下坐了过去,他落座在旁边。 两人把刚拿的书摊开在桌上,如同高三一年做同桌一样,身体平行,手肘相抵。 林置的视线梭巡着,看人、看窗、看桌上的纹路。 上辈子“植”就是在这个位置,自学高数,教他做题,眼睛疲了看窗外的景致,想他了发条消息。 当时他只能凭想象在脑袋里勾勒“植”模糊的样子,陆留却清楚地知道他的模样。 手肘突然被撞了一下,林置回过神,惊觉他的视线已停留在陆留的侧脸上许久。 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但他已然坐不下去,在陆留看过来时给他使了个眼神,两人奔着目的地而来,不到一刻又匆忙离去,把书放回书架,沿原路离开了图书馆。 “所以你专门上去一趟有什么意义?”这是陆留进出图书馆时隔最短的一次,他笑道,“就坐了不到十分钟。” “怀念一下你坐在那里学习的样子。” “怀念?” “对啊,”林置忍不住看他,“以后我就能想象出你在那里学习时是什么样子了。” “那不叫怀念亲爱的,”陆留犯了学霸病,“怀念通常用于过去的事物。” 林置偷笑,因为这句亲爱的,也因为只有自己知道的小秘密,耍赖道:“我说是就是。” “行行行,”陆留被他小孩子心性的样子逗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置尝到甜头,矫情成了瘾,撇着嘴说:“你好敷衍。” 陆留失了风度,露出又哭又笑的表情,无奈道:“那我要怎么说才不算敷衍?” “你要点头赞同我,”林置红了耳朵,厚着老脸压低声音,“然后说‘宝贝说的都对’。” 说完自己忍不住先打了个寒颤。 陆留忍笑忍得十分辛苦,张开手臂搭上林置的肩,顺手挑起食指弹了两下他红透的耳垂,小声说:“宝贝饿了吧,哥哥带你去吃饭。” “靠,”还带增加新词汇的,林置抬高眼皮瞅他,“你真会举一反三。” 以前用在做题上,现在用在调情上。 午饭在食堂解决,吃完两人漫无目的地在学校里游荡,很无聊,但两个人在一起又很有趣,话题平淡却说不完,偶尔相视一笑,视线相撞全是火花。 转到了军训的小树林附近,林置见到了“植”头像上的公告牌,拿出手机拍照留念。 “你站到旁边去,”林置指挥着,“我给你们两合影。” “什么啊,太傻了吧。”陆留嘴上抱怨着,脚下听话地站到公告牌旁边,僵直着身体,拒绝林置提议的七八十年代经典拍照姿势。 陆留生的好看,身形修长,不胖不瘦,怎样拍都尽显帅气,林置变换着角度停不下来。 “好了没?”陆留看着前后左右挪动的林置问。 “快了,”林置通过镜头看他,“比个‘耶’总行吧。” 陆留没回话,一步步靠近林置,镜头里的画面越来越近,直至最后陆留一手拿走了林置的手机,一手抓住了林置举起手机的手,然后调整手指的位置变成十指紧扣。 “跟一个牌合影有什么意思,我们俩合影才好。” 第47章 惩罚似的堵着了林置的嘴…… 这一片离宿舍教学楼比较远,闲暇时间几乎没有别人经过,但林置还是紧张地四处瞅了瞅。 此时青/天/白/日的,他俩这姿态叫别人一看就能瞧出猫腻。 “别看了,没人。”陆留牵着林置的手拽了拽,“看镜头。” 林置匆匆看向手机,他比陆留矮了半头,心机地踮了踮脚,咧开嘴露出假笑。 陆留一连拍了三张,林置的表情一点没变动,僵硬得像个假人。 “挺好看的,”陆留左右翻了翻,满意地把手机还给林置,“好好保存着。” 林置一只手被牵着,单手点开刚出炉的照片,越看眉头皱得越深,并且深深质疑陆留的品味,他那没聚焦的眼神,那夸张的两排牙齿,那凌乱的头发,真的好看? “能不能重拍?”林置把手指悬空在删除键上,“我刚才没准备好。” “别删,”陆留连忙阻止他,“发我一份。” “不要,重拍。” “就这个,呆呆的,很可爱。” “……你要是先说可爱再说呆我可能还会考虑发给你。” “嗯……”陆留顺从地笑着,“发给我吧,很可爱,看上去呆呆的。” “不发,”林置果断地反悔,“我一个大男人说我什么可爱。” 傍晚,林置和陆留先一步来到室友提议的烤肉店订了位置,店内的肉都是边烤边吃,等室友来齐之后他们才商量着点完餐。 上午简单认识过,大家又都是差不多同龄的男生,再次见面已没那么拘束,点完吃的嫌不够热闹还点了不少喝的。 离开家上大学的男孩子迫不及待地想彰显自己足够成熟,已经属于男人的范畴,况且配着烤肉,当然是啤酒最合适。 “你能喝吗?”陆留偏头小声问林置,“不能喝别勉强,他们不会说你不给面子的。” “能,”林置肯定地点头,“我酒量还不错。” 上辈子经过太多让他烦闷的事,无人倾诉的他时常独自借酒消愁,最初沾点就晕乎乎,后来越来越能喝,一口气喝两三瓶啤酒不在话下。 “你呢,能喝吗?”林置反过来问道,“不能的话就说点好听的,我帮你挡酒。” 陆留失笑,这又不是什么必须喝酒拒绝不了的场合,还帮他挡酒,不过他非常乐意说好听的,凑近林置的耳边道:“我不太会喝酒,宝贝帮帮我。” 呼出的热气拂上耳廓,林置的心脏颤了颤,受不了似的错开了头,说:“乖,我会帮你的。” 陆留的室友除了高正弘,另外两个叫向元和崔阳辉。崔阳辉是正宗的北方人,特别北的那种,和大多数北方汉子一样,崔阳辉性格豪爽,不拘小节,酒量很好。 崔阳辉道:“小时候我爸出去喝酒总带着我,每次都让我尝一些,尝着尝着就越来越能喝了。” 向元和他完全相反,他读书早,到现在还没满十八周岁,人又乖,每天按部就班地学习,家里人一直把他当小孩子,从不让他碰酒精这种标榜着成年人才可食用的东西。 向元好奇:“啤酒好喝吗?喝两口会醉吗?” “喝啤酒怎么可能会醉!”崔阳辉笑眯眯地怂恿他,“你自己尝尝就知道好不好喝了。” “……还是不要了,”向元压下自己跃跃欲试的心,“我没喝过。” 然而等烫热沾满辣椒的烤肉片吃进嘴里,桌上其他人都喝上了小酒,只有他一个人拿饮料和他们碰杯时,向元还是忍不住抿了几口啤酒。 剩余的大半杯他放下了,因为……向元觉得啤酒好难喝!不明白为什么崔阳辉和陆留的男朋友喝得那么起劲。 林置说到做到,见陆留光顾着给他烤肉,手边的酒只偶尔喝一两口,未免陆留室友觉得这顿饭吃得不尽兴,铆足了劲跟着崔阳辉的节奏一杯接着一杯。 这是陆留请室友吃饭,是他俩的主场,总得有一方“陪客人”。 “别跟他较劲了,”陆留把刚烤好的肉夹到林置的盘子上,“先吃点,要不然待会儿胃难受。” “嗯。”鲜嫩味美的牛排对林置的吸引力明显更大,于是听话地暂且把酒抛到一边。 崔阳辉喝得正过瘾呢,下一秒差点被对面两人闪瞎了狗眼,没人给他烤,只能搁置下酒杯,自己动手。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下肚的全是重口味,吃完林置在楼下便利店拿了一盒薄荷糖,他可不想和陆留说话时熏到对方。 陆留一直跟着他,不是陆留粘人,是林置的脸和脖子红得很均匀,看上去不太像清醒的样子。 薄荷糖是陆留付的钱,倒出两颗亲手喂进林置的嘴里。 林置被冰凉的薄荷味刺激了神经,迷糊又乖巧,原本是陆留跟着他,现在完全倒过来。 给你等在店外的室友每人匀了两颗,陆留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得把他送回学校。” 崔阳辉看着陆留身后脸红脖子粗的林置,有点愧疚:“我看他那架势还以为挺能喝,这才拉着他多喝了几杯……” “没事。”陆留笑了笑,林置前面的语气太坚定,他也以为林置真的能喝,所以没有阻拦。 室友走了,陆留“扶”着林置站在路边打车,好不容易拦到一辆空车,林置拖着陆留不住往后退,皱着眉说:“不坐车,坐车想吐。” 陆留无奈地向出租车师傅说抱歉,转头轻声问:“那找个地方休息会儿再回去?” “不休息,”不完全清醒状态下的林置说话言简意赅,“走回去。” “走回去要走很久。” “那可好,”林置无意识地暴露了内心的想法,“能和你多待一会儿。” 陆留笑出了声:“行,走吧。” 陆留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君子,趁着林置不太清醒套话:“你真的是因为梦到我是你的贵人才想和我在一起的?” “当然不是啊。”林置的语气里竟有一种“那种话你也相信”的鄙视感。 等了一会儿不见下文,陆留又问:“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很久了。” “多久?” 林置掰着陆留的手指加加减减,两辈子、两个人,算了半晌,他道:“差不多有九年了。” 陆留:“……” 果然是不清醒,九年前他们才小学四年级,而且根本不认识。 林置哪知道陆留心里的弯弯绕绕,兀自嘿嘿笑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你,我厉害吧?” 陆留没搞懂这句话的逻辑在哪,不过拆分开很是中听,他点头无脑夸:“厉害,你最厉害了。” “你更厉害,”林置斜着眼看他,“骗了我那么久我都没发现。” “嗯?”陆留转头盯着他,“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你明明就是他……” 林置说了半句不继续说下去,吊得陆留皱起了眉,语气酸溜溜地:“他是谁?” “不告诉你。” 路灯坏了一盏,这段路黑不溜秋,陆留不太高兴,拽着林置抵在香樟树后的墙壁上,小声又问:“他是谁?” 气息拂在林置的脸上,他无端有点心慌,脑袋里更加混乱了,像是一团浆糊,嘴里的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不……唔……” 陆留醋意上头,不愿听到自己不想听的话,惩罚似的堵着了林置的嘴。 第48章 “舌头疼吗?” 原意是惩罚,然而四片唇瓣真贴上了,眼里心里只有面前的人,其他乱七八糟的全无剩下。 近在眼前的瞳孔里有细碎的光,陆留碾动,那些光开始颤动,最后被眼皮覆盖。 薄荷糖还没化完,林置的嘴里满是带有刺激味的凉意,叫人清醒又混乱,到底是残余的酒精味更胜一筹,醉了初尝其味的两个人。 酒精引起的脸红刚被秋夜的凉风吹散一些,经过昏暗隐秘角落里的一番推搡拉扯,重新回到了林置的脸上,变成更让人难为情的颜色。 被“惩罚”后的林置乖了不少,不说气人的话,顺带也不看惩罚他的人,只微低着头抿嘴,发麻的舌尖围着薄荷糖打转。 欸?他明明记得之前陆留给他的薄荷糖是两颗,现在嘴里怎么只剩一颗了? 林置怀疑地抬眼偷瞄陆留,果然看见他的一边脸颊微微鼓起,下一秒就听见微弱的“咯吱咯吱”声。 靠,林置不乐意了,“抢”走他的糖就算了,还不好好待它! “硬糖是用化的好吗?”林置提醒道。 “哟,”陆留似笑非笑地转头看他,“终于醒了?” 林置倍觉丢人,心虚道:“我本来也没醉……” 其实上辈子他的酒量真的不错,但是吧,那是上辈子的事,是喝得多了自然形成的酒量,这辈子没啥烦心事,没机会让他借酒消愁,也就很容易被酒精麻痹。 他没想太多,只以为上辈子的一切他都继承了回来,谁知道这东西和记忆不同,身体的反应他控制不了。 “没醉?”陆留气道,“所以你前面说的话全是真的?” 林置连忙安抚:“也不完全是……” 那点量的啤酒的确不会醉人,却也让林置的头脑晕晕乎乎的,总感觉嘴和大脑被分离开来,谁也掌握不了谁。 陆留执着地打破砂锅问到底:“那哪些是真的哪些不是?” “我喜欢你很久了是真的,”林置这下会看眼色了,只捡好听的说,“还有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喜欢你也是真的。” 陆留没被蜜糖糊了眼睛,直击重点地问:“我骗过你?” “没有没有,”林置忙不迭地摇头,“怎么会呢?我乱说的。” “他是谁?”绕了半天又回到这个问题,“这也是乱说的?” 林置不乐意抹掉“植”的存在,又不知道该怎么向陆留解释,只能咬紧牙关,求饶似的眼巴巴看着陆留。 然而他越不说陆留越是好奇,刚才嚼碎的糖像是被醋腌透了,酸得陆留心口收缩,凶巴巴地说:“他是谁?你不说今晚就不让你回学校了。” 林置:“……那我们去开房?可是我没带身份证。” “没事我带了。”陆留下意识答完才懊恼道,“这不是重点。” 林置装傻:“都到需要用身份证的地步了还不算重点?” 陆留定定地看了他半晌,而后说了句“算了”,微垂着眸子做出委屈极了的模样往前走,轻声道:“走吧,我送你回学校。” 不出三秒,手臂被侧后方的林置拉住,怂怂的声音传来:“你生气啦?” 陆留巴不得在脸上写满“快哄我”三个字,嘴上却不承认:“没有。” “你肯定生气了。”林置道。 陆留简直要气笑了,既然知道还不哄他,道:“我没有,再不走回去很晚了。” “那就不回去了,”林置嘟囔道,“你都生气了,我得留下来哄你,网上说情侣吵架不能隔夜的。” 那你倒是哄啊!陆留在心里咆哮,面上平静地:“这哪里算吵架。” 明明是他单方面被虐。 “好啦,别生气了,”林置轻轻摇晃陆留的手臂,“我错了还不行吗?” 陆留真正想听的并不是这个,道:“你错在哪儿了?” 错在他两辈子都喜欢上同一个人而不知,错在他无法解释关于重生的事。 可这些都不能算是他的错呀,林置的脸上毫无认错的羞愧之意:“只要你生气了,都是我的错。” 陆留哭笑不得,其实心里的气性早被那个薄荷味的吻消除了大半,于是他抬手把林置的头发揉乱:“好了,我不生气了。” 谁还没点自己的小秘密了。 “其实我也有错,”陆留道,“我不应该逼你说你不想说的事。”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林置非常宽容地摆摆手,“陆留,我们做个约定吧。” “什么?” “以后如果我们再吵架了,低级吵架就抱一下和好,中级就亲一下,高级就……”想想两人现在还只发展到亲吻,林置舔了舔齿缝,道,“高级就亲两下,反正不能冷战什么的。” “好。”陆留一口答应,至于高中低级怎样划分……谁管?到时候统一往低了说。 “那你刚才亲了我,”林置讨价还价地又说,“还咬我舌头,我们就算和好了,并且短时间内不能再吵架。” 陆留蓦地低低笑出声:“舌头疼吗?” “不疼,”林置如实道,“就还有点麻。” 说完两个人都不太自在,陆留寻到了林置的手牵住,沿着人行道最里侧慢慢走,良久,他暗示性地问:“还回去吗?” 林置不动声色地咽了口口水:“……回吧。” 一问一答过后又陷入了沉默,陆留仿佛刚认路似的,走得特别专心。林置享受这种暧昧气氛的同时又忍不住打破沉闷:“你看过小说吗?” “看过,不多。” 看过就行,林置又问:“你知道有种类型叫‘重生’吗?” “知道,但没深入了解。” 知道就好,林置破罐子破摔承认道:“其实我就是重生的。” “……”陆留缓缓地,“你好厉害。” “你别不信,”林置非常认真,“故事源于生活,写第一本重生文的作者也许就是重生的。” 陆留:“那你有空了也写一本,肯定有真情实感。” “你不相信我吗?”林置使出杀手锏,“那我问你,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微信小号?为什么一定要考来B市?为什么……” 林置问了一连串为什么,精准地踩在陆留疑惑的点上。 问完林置又自己回答:“是因为我重生前你假装成‘植’和我交往,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你的。” 这样说确实解释得通,但是……太扯了,比林置做梦梦到什么贵人还扯。 “我为什么要装?”陆留问,“像现在这样直接和你交往不好吗?” 林置:“……我还想问你呢!” 陆留抬手把林置才梳理好没多久的头发再次揉乱,道:“好了好了,我以后都不会逼问你了。” 林置愤愤地将他的手一把拉下来,边用手指梳理头发边想,不信算了,反正他该说的都说了。 由于林置的这一说法,当晚陆留睡觉时还真梦见了一些林置描述的画面,他特意用微信小号加林置,一步步接近他,原本只希望林置过得开心些,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林置竟主动提出和他交往,他欣喜又克制地答应下来…… 陆留是被室友摇晃醒的,上学这么多年,第一次睡得这么沉,室友叫他都叫不醒,就像是昏过去了一样。 第49章 宝贝心肝哈尼甜心管家公…… 高正弘仰头站在陆留的床边,见他醒了收回手,道:“终于醒了,放假几天不习惯早起吗?” “不是。”陆留头昏脑涨地坐起来,思想还处于混乱当中,差点分不清梦里的事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快点起来吧,”高正弘道,“第一节 有课。” “嗯。”陆留没太在意,只认为是前一晚林置说的话太扯,而他又对林置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那些话成为了做梦的素材。 后来有次和林置见面,陆留突然想起这个梦,随口当笑话说了出来。 林置听完十分震惊,睁大眼睛道:“你……想起来了?” “嗯?”陆留从小崇尚科学,根本没把林置讲的什么重生当真,这时笑道,“我就是做了个梦。” 林置紧盯着陆留,瞧了半晌,心里转过十八弯,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其实很矛盾,那天晚上跟陆留说实话是为了解答陆留的疑惑,陆留不相信很正常,他一点也不恼。可陆留若是因为他说了那样的话获得什么记忆,林置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担心。 上辈子愉快的记忆虽说不多,但那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有属于他们俩的回忆,陆留能知道的话也算弥补了缺憾,然而想起美好的回忆时总伴随着最后不完美甚至是意难平的结局,他不太想让陆留知道。 “你别乱琢磨那事了,”林置笑了笑,“那些都不重要了。” 以前发生过什么对如今没什么影响,把那段日子当成他一个人的秘密好了。 “嗯,”陆留经常觉得林置说话特有意思,故意问,“那什么才是重要的?” “当下才重要啊。”林置毫不犹豫地回答。 陆留点头赞同他的说法,习惯性地想夸奖他几句,却见林置很快变了脸色。 “怎么了?”陆留问。 “我准备把我们的关系告诉小景了。”林置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哦,这么久了你还没跟他说过啊,”陆留并没有林置想象中的感动,甚至还有点醋,“亏你们俩一直叫得这么亲。” “哈,”林置哭笑不得,“我发现你抓重点的能力很强啊,不愧是学霸。” “谢谢夸奖。”陆留毫不谦虚的应下。 林置简直想翻白眼给他看,道:“这不空闲时间都和你在一起了,很久没跟姚文景见过面了嘛,还有,你是不是对我对你的称呼不满意啊?” “你是说‘喂’、‘欸’、‘你’这种称呼?”陆留轻轻挑起一边眉毛,“还是说一板一眼地叫我的名字?或者是单纯给我个眼神?” “啊,”林置听得想笑,“你记得还挺清楚,那你希望我叫你什么?” “自己想,”陆留给出提示,“要像你和姚文景之间那样独特的。” 林置寻思了半天,犹豫着开口:“那我叫你小留还是小陆?” 陆留:“……” “好像有点奇怪哎,”林置摸摸鼻子,“嘿嘿。” 陆留拿他没办法,气道:“叫老公,别客气。” “滚啊。” 林置和姚文景约在周六下午见面,这些日子的周末林置通常都和陆留腻在一块儿,大多数是陆留过来找他,有时他也会去陆留的学校,时间长了他当真把两个学校的周边记得很熟,不过每次和陆留约会并不会因此缺少新鲜感。 也许是还处于热恋期的缘故,也许是对这份“失而复得”的感情格外珍重,林置特别喜欢和陆留单独待在一起的感觉。 大一上学期课不多,有时候下午没课或者只有一节课,那时林置一下课就会坐车去陆留的学校,往往只为了一起吃顿饭,碰上了两人还能坐一起上课。 那种身处陌生的环境,一群陌生的学生和老师,一堂和自己专业完全不同的教学,身旁的男朋友上课很认真,但会时不时转头看他,两人偶尔在教室一角相视一笑,一切都会给林置带来新鲜又隐秘的快感。 “小置——”姚文景隔了好远就大声喊他。 为表思念,林置也跟着他喊道:“小景——” 有路过的行人瞥向他们,八成以为他俩已有好多年没见,这才一遇上就两眼泪汪汪,接下来也许会深情拥抱。 不过事实叫他们失望了,林置和姚文景碰头后双双“噗嗤”笑出声。 “你学我!”姚文景弯着眼睛说。 “我没有,”林置同样笑着,“我是有感而发。” “你以前都不这样的,”姚文景无意识地哼道,“还说过我幼稚。” 林置反思了下自己今天怎么跟着姚文景一起幼稚了,大概是……爱情使人返璞归真? “小景,我突然发现……”林置神神秘秘地,“咱俩的名字这样叫有点好听欸。” 那天到最后林置还是没想到叫陆留什么好,小留小陆什么的被陆留全盘否决了,而陆留恶搞提议的老公亲爱的达令等等他都叫不出口。 后来林置反过来抱怨说陆留对他也没有独特的称呼,陆留那个不要脸的说了一堆“宝贝心肝哈尼甜心管家公……”全是甜掉牙的,让林置自己选,林置不想选,只想伸手捂住陆留的嘴。 闹了半天陆留总算正常了点,说要叫林置“林”,林置当时的画风已经被彻底带歪了,皮笑肉不笑地说:“那我是不是要叫你‘1’啊?或者都叫姓,我叫你‘陆’,咱俩的组合名就叫‘陆林好汉’?” 陆留愣了愣,然后笑着伸手把林置出门前精心打理的头发揉成一团乱,在林置愤怒的视线下直夸他好可爱,说以后就叫林置小可爱了。 想想真是……又好笑又好气。 第50章 “他大概算你嫂子。”…… “嗯,确实有点好听,”姚文景在林置面前从不知道什么叫做谦虚,笑笑道,“你今天才发现啊?” 林置但笑不语,平时没注意,有对比了才发现,比小陆小留好听多了。 当然,这话他可不敢当着陆留的面说,不然陆留又要“威胁”他说晚上不让他回学校了。林置不怕“威胁”,只是陆留每次都光说不做,他不想到最后陆留问他“还回不回”时,他还要口是心非地说“回吧”。 “我们去干点什么呢?”姚文景兴冲冲地问。 “没想好。”林置这次把姚文景叫出来就是为了跟他说他和陆留好上了,原本在微信上说一声就可以,但姚文景估计有不少问题,冷冰冰的文字解释起来可麻烦,索性把人叫出来一次性当面讲清楚,毕竟放假回家在林庆业面前还需要姚文景做他的援军。 除此之外,他和姚文景也有挺久没好好玩玩了,他忙着谈恋爱的同时,姚文景也几乎每周末没落下地去兼职,兄弟俩两相对比,他显得实在有些“荒淫无度”。 “对了,”林置想起林庆业叮嘱他的话,“我们去商场逛逛,给你买点衣服。” 大学第一个学期已过半,气温越来越低,有些不耐冷的女同学已经换上了厚厚的外套。 之前几次见面,林置看姚文景穿的是开学前他帮着新买的衣服还没多想,可随着天气变冷,那些夏装无法御寒,姚文景只能穿高中时的旧外套。林置看在眼里,料想他不舍得花钱,转过头直接告诉了林庆业,于是林庆业多打了份钱给他让他给姚文景买。 其实林庆业给他俩的生活费是一样的,虽算不上宽裕,却也足够能让一个大学男生吃穿达到平均水平以上。 像林置这种谈恋爱的不奢侈浪费都够用,姚文景那般对自己省吃俭用的更是绰绰有余,更何况姚文景有时间就去兼职,不可能存在没钱买应季衣服的情况。 “啊?”姚文景忙不迭地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会买。” 林置心道你买个鬼,不由分说地揽住姚文景的肩膀往前走。 林置知道,姚文景住在他家,虽然他和林庆业尽心尽力地对姚文景好,让他把那里当成自己的家,甚至林庆业把姚文景认作半个儿子,和林置做了半路兄弟,但在姚文景的心里始终觉得欠了人情。 这和亲疏远近的关系不大,无论姚文景再怎么跟林置交好,他都会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说话做事不自觉更加谨慎,随心所欲地花林庆业给他的钱更是做不到。 姚文景省吃俭用,幻想能赚钱先养活自己,再报答林庆业和林置的雪中送炭,竭尽全力地让自己不再制造什么麻烦,没想到还是让林置操心了。 “小置,”他略低着头,满怀愧疚道,“对不起,我……” “对不起什么?”林置打断他,“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啊,小景,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说,唯独对不起没有必要。” 林置一直都知道姚文景比一般人更敏感,没得到过多少善待的人,最会区分善良与否,也最怕给别人造成困扰。林置大概能猜到姚文景心里的弯弯绕绕,但他一直没主动提及过,也没安慰过姚文景,谁让姚文景总把那些事藏在心里。 小时候……哦不,就姚文景被父母彻底抛弃之前,有什么不开心的或者烦心的事都会跟他说,要不就是表现得很明显,林置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像现在,孩子长大了,面上心里都会藏事儿了,还得让他猜。 林置和姚文景去的是一处地下商场,里面没什么大牌子的服装,就算有他俩也买不起。 到地儿大致看了一圈,女装店居多,隔了好远才有一家男装店。姚文景不挑,林置让进就进,让试就试,试完一问价格,太贵,扭头就走,林置说什么都无用,若是店员说的价格相当,姚文景就开始杀价,没低过自己的预期照样扭头就走。 ……还挺有个性。 逛了许久终于给姚文景凑齐了两身,最后林置拿起一件拼色毛衣问姚文景好不好看。 “刚才已经买了两件毛衣了,”姚文景简单瞥了一眼,道,“我不要了。” “嗯,”林置笑眯眯地,“我自己穿。” 姚文景这下才认真瞧它,看看毛衣,又看看林置,说:“好看,你穿肯定好看。” “那行,”林置看一眼吊牌上的价格,低声道,“你帮我杀价。” 姚文景问了一嘴林置能接受的价格范围,胸有成竹地转身和老板你来我往开始拉锯。姚文景不清楚林置对那件毛衣的喜爱值是多少,见他站在旁边拿着衣服不撒手,以为林置非它不可,不断抬高自己的底线,眼看就要超出价格范围。 这时林置在一旁道:“要是买两件呢,能不能便宜点?” 老板和姚文景都转头看他,老板有点犹豫了:“两件不同色儿的?” “不,就要同色的,”林置正式步入今天把姚文景叫出来的主题,“另一件比这件大一个号。” 几分钟后,林置心满意足地拎着两个纸袋从店里出来。 姚文景见他难掩兴奋,随口问道:“为什么要买两件?” 林置眨两下眼睛,暗示性地说:“一件送人。” 谁送人东西送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衣服啊,姚文景心想,几秒后反应过来,吃惊道:“送谁?” “我是你哥的话,”林置想了想,“他大概算你嫂子。” “你追上了?”姚文景替他高兴,“是你之前跟我提过的那个吗?” 林置“唔”了一声,道:“算是。” 之前他跟姚文景说的时候想的是“植”,说到底都是陆留,差不多。只不过当时他怎么跟姚文景说的来着,说姚文景不认识,还说有机会给他介绍…… 现在要跟他说那人就是陆留,还真是有点尴尬。 哎,他又得想一番说词,重个生真不容易。 “你想见见吗?”林置问,“我把他叫出来,待会儿一起吃晚饭?” “太仓促了吧,”姚文景作为林置的家里人,对这件事格外重视,道,“第一次见面不需要准备什么吗?咱俩还拿着这么多东西,太过随便了。” “啊,”林置尬笑了几声,“不随便,也不是第一次见面,那人你认识。” 第51章 这么说你喜欢我挺久了?…… “嗯?”姚文景疑惑道,“我认识?” “对,你认识。”不知道为什么,和陆留在一起之后,每次说陆留的名字林置都有点叫不出口,此时他故作淡定以掩饰心里的别扭,道,“就是陆留,嗯,我和他在一起了。” 姚文景有点吃惊,仔细想想又似乎在意料之中,恍然大悟道:“原来是陆留同学啊,怪不得……” 林置等了片刻没听见姚文景说下文,忍不住问:“怪不得什么?” “你忘啦?”姚文景提醒道,“高三上学期我误以为对你有那种喜欢,陆留同学知道后貌似有点不开心,现在想想那时候他可能是吃醋了。” 林置回忆了下,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那时候他和姚文景好像也感到有点奇怪,只不过当时他一门心思想着赶紧考上大学来找“植”,不希望自己表现得像个渣男,就刻意忽略心里对陆留残存的念想,于是很快把那点奇怪抛到了脑后。 “还有,”姚文景好似探究什么奥秘,循着蛛丝马迹想到了许多,最后总结成一句话,“陆留同学那么高冷的人,对你的事却那么上心,我之前还奇怪过为什么感觉你们的关系有时很好,有时又很一般。” “哈?”林置深深怀疑姚文景的眼神,“你说陆留高冷?” 他怕是对高冷有什么误解,陆留明明是一个温暖的人,看来姚文景说的这些不一定靠谱。 这天到最后姚文景还是没让林置把陆留叫出来一起吃饭,太随意是其次,主要是…… 姚文景皱着眉道:“你不觉得那样很像闺蜜一起逛街,买了一堆东西后让男朋友来接吗?” “什么呀?”林置无语,又觉好笑,“你这形容得……貌似还挺贴切。” “下次再和陆留同学吃吧。”姚文景也笑起来,“咱俩好久没单独吃饭了,你们什么时候都可以见面,今天就别让我当电灯泡了。” “好。”林置欣然答应,反正他已经告诉姚文景了,大家都是老熟人,吃不吃那顿饭没多大区别,而且来日方长,他不急。 吃完各自回校,到了第二天林置又好一番收拾,翻开昨天买的毛衣,找到大一号那件,乐呵呵地准备出门。 昨晚深夜才回的赵少川都惊了,道:“你这一天接着一天的,不累吗?好好的周末也不空出一天来休息休息。” 林置没解释昨天并不是去约会,还趁机凡尔赛了一把:“累啊,我也想休息,想做一个宅男,但是……实力不允许啊。” 半躺在床上打手游的袁和宋抽空听了一嘴,深深觉得受到了冒犯,愤愤地连续击杀三人,淡定道:“滚滚滚,谈恋爱了了不起啊,爱情只会影响我出剑的速度。” 林置笑眯眯地拎着毛衣走了。 其实他和陆留约会从没觉得累过,两人都没有拖到宿舍门禁前一刻才回去的习惯,往往就一起吃顿饭,饭后散步消消食,碰上有好片子的时候看场电影,再找个无人的角落耳鬓厮磨一番…… 不过赵少川说的话提醒了他,他是不累,但不知道陆留累不累,会不会认为他俩的见面次数太过频繁,毕竟陆留上辈子可是连网恋都愿意尝试的人,说不定比较喜欢距离产生美式的恋爱。 陆留和之前一样站在进校门的那段林荫道口等他,甬道两旁种满了高大的三球悬铃木,夏日枝繁叶茂好遮阴,然而自入秋以来,枝叶渐渐枯黄,深秋后更是一夜过去地上就铺满了落叶,到得此时还坚强地留在树枝上的叶子已经寥寥无几,看样子恐怕也存活不了几天。 一眼望去,凄凉得跟什么似的,称得站在路边形单影只的陆留周身都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悲伤。 还有十几米远的时候,陆留转头看见了他,随即堆砌了满脸的笑容走向他,林置心想哪有什么悲伤,那光秃秃的树干上都好似开出了花来。 陆留穿了件挺厚的棒球服外套,比以往多了几分活力和少年感,长腿阔步,看得林置蠢蠢欲动,不怨自己大白天的有了不健康的想法,只怨这天咋还不暗,这地咋没隐蔽处。 走近了,陆留自然地接过林置手上的纸袋,道:“什么东西?出门还带着。” “给你的。”大庭广众下没法太过亲近,林置趁陆留接纸袋的间隙黏糊糊地捏了一把他的手指解馋。 陆留扬起的嘴角像是要飞起来,冲林置抛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迫不及待地拉开纸袋:“毛衣?” “嗯。”林置点头,正好有一对异性情侣牵着手从他们旁边经过,林置暗自咬牙,较劲似的凑近陆留低声道,“我也有,情侣装。” 陆留笑出了声,道:“下次见面的时候穿。” “好。”林置双手插进衣服兜,弯起的胳膊肘抵在陆留的手臂上,无趣了还前后摆动在那条手臂上摩擦,同时报告任务进度,“我昨天跟姚文景说了。” “他什么反应?”陆留随口问道。 “还挺淡定的。”林置想起姚文景昨天说的话,转头看向陆留,缩略道,“他说高三的时候你吃他的醋。” 林置原本是想炸一炸陆留,没想到陆留很痛快地就承认了:“是,我感觉你们俩好得就差穿一条裤子了。” 林置心道哪有那么夸张,循着话题问出他惦记很久的问题:“唔,这么说你喜欢我挺久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陆留不答反问:“那你呢?”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林置追忆起高中生活,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时间,等发现的时候就已经……” 可能是高一下学期,也可能是高二上学期,林置是在某天晚上入睡之前灵光一闪,脑海里冒出他好像喜欢陆留的念头,但在那之前他已有好多次上课偷瞧陆留,听到陆留的名字就忍不住竖起耳朵,不自觉地关注陆留的学习、生活动态…… “我也是。”陆留笑道,“这东西本来就说不准的,也许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有那个想法了。” 第52章 “我好像比上次跟你说的…… 林置和陆留的第一次见面,称不上多特殊,彼时正是高一新生报名,J市较好的那几所高中新生报名都是在中考成绩出来的后两天,正值夏日高温,暑气蒸得人心浮气躁。 林置中考算是超常发挥,考出来的成绩还算漂亮,去二中报名那天是他一个人去的,林庆业要上班。 报名窗口对着室外,排了长长的队伍,那丁点能遮阴的屋檐下早已站满了人。 其实他去的时间挺早的,想着早点报完早点回家窝沙发上吃冰淇淋,然而比他积极起早的大有人在。 负责登记报名的老师效率不怎么样,再加上有不少打着朋友帮忙占位置的学生插队,愣是等到中午十一点还没排到他。 午时的阳光正烈,队伍中的小女生纷纷撑起遮阳伞,有家长带着来的男同学也躲进女性长辈的伞下,孤零零的林置只能拿校门口接的传单挡住一星半点阳光,露出的手臂被晒得发烫,后背也被汗水浸湿。 眼看前面的队伍越来越短,林置瞧见了希望,排在他身前的女生却让刚来的朋友插了进来,还一插就是两个,挤得林置向后退了一步,差点踩到后面男生的白色球鞋。 操,本就热得不耐烦的林置忍不住压着脾气嘀咕了几句。 插队的女生估计也不太好意思,故装作没听到,老老实实地挤在不算宽敞的位置上。 那句话是真的,三个女人一台戏,不出三分钟,前面的女生开始嬉笑起来,逐渐演变成打闹,一方轻推另一方,遮阳伞歪斜,突出的伞骨差点戳到林置的眼睛。 “我操——”林置敏捷地向后闪,上半身倾倒,幸好后面的男生托住了他,不然他肯定会摔一个屁股墩。 前面的女生闻声回头望,林置先向后面的男生道了谢,回过头忍无可忍地吼出了心里话,声音稍大,说她们插队,不文明,说她们的行为影响到了别人,甚至差点害他受伤,然而并没有道歉,没礼貌…… 他的声音引得前后左右不少人观望,女生身处其中,实实在在地感受到羞耻,脸红耳热,泪水蓄在眼眶打转,咬着下唇,迟迟地说了声“对不起”。 林置当时算是还没完全确定自己性向的未来gay,而且天气燥热,他被气得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情,只觉得那句“对不起”里没有丝毫诚意,于是垂着眼不想违心地回答“没关系”。垂下的眸光瞥见一团脏污,印在身后的白色球鞋上,估计是他先前差点倾倒时不小心踩到的。 林置一瞬间忘记了自己的委屈,转头一连串地对身后的男生说抱歉,摸遍身上的口袋没找到湿巾,只有半张皱巴巴的餐巾纸,捏着就想蹲下给那鞋擦干净。 男生对鞋的挚爱程度难辨高低,更何况是如此纯粹的白色,鞋尖多了一块他脚后跟的鞋印显得很滑稽。 身后的男生见林置蹲在自己身前,俯视的视角险些吓他一跳,想后退,但后面并没多少多余的空间,只得伸手把林置拉了起来,贴着的掌心和手臂都有薄汗,滑腻,烫热。 等到开学第一天,班主任让全班依次上台自我介绍,林置才知道那个挽救了他的屁股,没让他摔屁股墩,还被他踩脏了球鞋的男生叫陆留,很巧地和他分到了一个班,是他们班入学考试的第一名,自我介绍说得大大方方。 所有人介绍完毕,算是简单认识了一遍,虽然林置没记住几个人的名字。之后班主任选班委,陆留第一个举手笑着自荐当班长,征询全班意见的时候林置说赞同的声音最大,引得陆留都侧头看了他几眼。 “哎——”林置深深地叹了口气,若放在其它小说里,以他和陆留这种缘分,高中开学后必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要不就是成为冤家,反正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现喜欢对方,然后相互试探,纠结,勇于冲破束缚,酿造一段同学吃惊艳羡,老师直接劝分,家长狠心隔断,他俩终成眷属的禁忌早恋。 偏生他和陆留不知道哪根筋搭得不对,都认为对方不太喜欢自己,相互试探变成了相互远离,冲破束缚变成了愿你安好,愣是憋了这么多年才表明自己的心意。 搭在桌上的手肘被轻轻撞了下,林置转头,身旁的陆留侧目看着他,用眼神问“怎么了”。 又是半年一度的学期期末,林置和陆留的约会地点变成了图书馆。作为从小到大都没掉出过年级前十的学霸,陆留不仅有拿国家奖学金的信心,还有不让男朋友挂科的决心。 林置摇摇头,拇指指向洗手间的方向,起身离开座位。解决了生理需求,洗手的时候林置从镜子中看见自己的男朋友从门口进来了。 陆留径直站到林置的身边洗手,看着镜中的林置问:“累了吗?” “还好。”林置道,累倒是不算累,只是他那个一翻开书思想就越飘越远的毛病估计没得治了。 “行,累了就休息。”洗手间随时都可能有人进来,关着门的小间里说不定还有人蹲大号,陆留没能说点太贴心的话,“不会就问我。” 其实憋了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到现在他们都已成年,都少了很多顾忌,不用太担心家长老师发现,能肆意地谈情说爱。 林置释然地笑起来:“好的。” “高兴了?”陆留被他的笑容感染,嘴角微弯,“都开始卖萌了。” “卖什么萌?”林置翻了个白眼,擦干手推着陆留走出卫生间,到走廊上前后没看到别的学生,凑到陆留的耳边低声道,“我刚才看书的时候想清楚了一件事。” 陆留配合地问道:“什么事?” “我好像比上次跟你说的时间更早就喜欢你了。” 第53章 又不是第一天谈恋爱。…… 大学第一个学期,林置所选的专业开设的课程不多,期末考试比陆留早一天半考完。 袁和宋和唐远一考完试就迫不及待地收拾行李奔回了家,留下两个有对象的守在寝室等另一半。 头一天,林置和赵少川拖到午后才起,又打了一下午的游戏,到得晚上,赵少川正思考做什么来打发时间,林置已经着手收拾寒假带回家的行李,边打开行李箱边说:“你自己慢慢想,我就不陪你了。” “你不是说后天下午的火车票吗?”赵少川摊在座位上,“还早着呢,急什么?” “是后天的票,不过明天我就走了,”林置如实道,“找我对象去。” “啊,”赵少川作为过来人,能理解林置那种迫切的心情,听罢邪笑了几声,揶揄地看向林置忙碌的身影,“那你明天晚上在哪睡?” 林置懒得回他,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赵少川也不真的是问,下一秒又说:“这是你第一次夜不归宿吧,终于忍不住了?” 林置更不想回答了,承认的话不好意思,否认的话又显得虚伪。 第二日中午,陆留考完最后一门,提前半个钟头交卷,出了考场给林置发消息,没超过五秒林置直接弹了个语音通话过来。 陆留还没离开考场教室外的走廊,边接通边加快脚步走到楼梯间,“喂”字的音节刚吐出一半,林置的声音已经传来。 “考完了?快下来,我在致远楼东门等你。” “你在哪?”陆留怀疑自己听错了。 “致远楼啊,你不是跟我说最后一门在致远楼考吗?”林置火急火燎地再次催促道,“快下来。” 陆留三步并两步跳下楼梯,奔至东门,果然看见林置站在玻璃大门外,羽绒服运动裤,一手握着手机举在耳边,一手把着停在腿边的行李箱拉杆。 “你怎么过来了?”陆留脚步不停地跑出去,“不是说好明天我去接你吗?还来这么早。” 他若是没有提前交卷,林置不就要在寒风里多等他半个小时? “你傻啊,”林置第一次鄙视陆留的智商,“我又不是不能进教学楼,为什么要在外面被风吹?现在是因为我刚走到这儿。” “也是。”陆留慢半拍地明白过来,真是关心则乱,他抚过林置冰凉的手背,非常自然地接手林置的行李箱,“连行李都带来了。” 林置点点头,带了行李就代表今晚的落脚点必定不是回自己的寝室,他有点不好意思,但此时他更想问的是:“你回家要带的东西收拾好了吗?” “还没。”陆留不知道林置会提前来,本就打算考完试再收拾,“不过我也不带多少东西,要不了多久。” “那我们快点回去收拾吧,”林置急吼吼地,“我帮你。” “不着急,”陆留拉住林置的手臂,“先去吃饭。” “不吃了,”林置反拽着陆留往宿舍区走,“快点收拾完出去吃。” “你怎么这么急?”陆留被林置的反应逗笑,虽然疑惑,但还是顺着林置的意愿先回寝室。 林置来过陆留的宿舍很多次,一进门就直奔陆留的床位下,等着陆留叫他帮忙拿东西。 他真的很急,急于在陆留的室友回来之前把陆留“拐”出去,只因他这带着行李来找人的架势一眼就能看出今晚注定会发生点什么,他自己心里有鬼,无颜直面陆留室友的眼神,就怕他们也像赵少川一样说出“你终于忍不住了”那种臊人的话。 陆留装上三两套衣服鞋子,又塞进去几本专业书,见林置频频看时间,道:“一会儿去哪?” 林置简直怀疑陆留今天的智商都被考试磨光了,遂颇有气势地亮出揣在兜里的身份证,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开房!” 下一秒宿舍门应声而开,崔阳辉面带尴尬地进来。 操了,林置手忙脚乱地收好身份证,窘得想钻进陆留的衣柜里,僵着脖子,都没和崔阳辉打招呼,擎等着陆留收拾完,行李箱还没扣上,他人已经窜出了宿舍,躲在走廊上等陆留出来。 作为另一位当事人,陆留面上比林置淡定许多,哪怕他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公开处刑,但陆留掩饰得很好,临走还一如既往地和崔阳辉道别,仿佛身经百战。 林置一路上都很乖顺,彻底远离了宿舍楼才抿着嘴愤愤地看了陆留一眼。 “做什么?”陆留失笑,“欲语还休的。” “休你个头啊。”林置咬牙,“都怪你,问什么问!” 陆留不想认下这个错,道:“天地良心,我刚才想问的是下午我们去哪玩,而不是去哪睡觉。” “那还不是你表达不够清楚,”林置气道,“害我理解错了。” “好好好,是我的错,”陆留妥协,以免再争论下去今晚会错过什么好事,“那我们现在去开房吧。” “你他妈……”林置心虚地看向周围,“小声点啊,这种事也好意思嚷嚷。” 事实证明是林置大惊小怪了,开学季和学期末是学校周边的宾馆入住率最高的时候,前台早已见怪不怪。陆留在网上订了房间,两人只需登记身份信息就能入住,避免了当面选择双人间或是大床房的尴尬。 林置不是第一次住宾馆,却是第一次在踏进房间后就开始心猿意马。 行李箱停在墙根,林置脱下羽绒服外套随手扔床上,偏坐大床一角,床垫弹性十足,一坐凹一个坑,没过一会儿,身侧也陷下去,陆留紧挨着他坐下,拉过他搁在膝盖上的手把玩,揉他的掌心,捏他的手指,摩挲他的指缝…… 林置感到痒,侧头望陆留,真正的欲语还休。 “你紧张什么?”陆留笑他,“自己要来的。” “讲讲道理好吧,”林置滚动喉结,“自己要来的就不能紧张了?” “能,”陆留低头亲吻林置的手指关节,用牙齿轻咬,感受到林置蜷缩手指,笑道,“但你太紧张了,我都不好意思进行下去。” 林置叫他说得面红耳热,但不愿退缩,逞强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又不是第一天谈恋爱。” 他腾出一片思绪回忆在网上看的那些攻略,此时脑袋里却一团混乱,只记得第一步貌似是洗澡。 “既然这样,”陆留笑出声,“那我就不客气了。” 林置恍惚间觉得陆留这语气像是要开始享用什么美食,下一秒他的两片唇瓣就被含住。 第54章 连续被刺激的他心里是真…… 两人并排坐的姿势不方便接吻,林置觉得脖子扭得慌,相互拥抱的动作也十分别扭。 但他分不出神换个姿势,明明和陆留接吻已经驾轻就熟,以往约会各自回去前经常会找机会亲上几分钟,尽管如此,两人再次贴上他还是不想中途分开,哪怕只是一两秒的时间。 正黏糊着,陆留原本按在林置背上的手缓缓下移,双手分两侧使了点劲掐住林置的腰,将他从床上托起。 林置痒得绷紧了腰腹,想笑,可嘴被牢牢地堵着,只能从鼻腔里发出些微的哼唧声。 陆留掐着林置的腰把他转到身前面对着自己,而后手掌再次下移轻拍几下林置的腿。林置终于会意,双脚分开跨坐在了陆留的大腿上。 过程中两人辗转着相互碾压的唇瓣未曾分开过丝毫,林置的双臂总算找到了好位置,交叉环在陆留的脖子上。 良久,林置终于亲够了一轮,倚在陆留的肩膀上喘/息,胸膛起伏,发麻的舌尖在微分的唇齿间若隐若现。 歇息了片刻,林置不太自在地向后挪了挪屁股,他和陆留都是十八九岁的年纪,身体都很健康,离得太近,身体的某些反应根本藏不住。 陆留任由林置向后躲,只在林置再挪就要从他膝盖上掉下去的时候手掌用了力按住林置的腰,阻止了“惨案”的发生。 林置僵直腰杆,犹豫着要不要告知陆留那个前得先洗澡,还没等他犹豫出个结果,陆留偏头在他的耳廓上亲了一口,轻声问:“饿不饿?一会儿想吃什么?” 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耳朵上,再加上陆留刻意放低的声音,林置很难不把他问的问题想歪。 热情还未退散,两人都还支棱着,现在问吃什么,林置差点回答吃你的…… 幸好他的脸皮没厚到那个程度,待多想了两秒,才觉出陆留是真的在问他午饭想吃什么。 林置于是从陆留的肩膀上抬头,两眼直勾勾地看向陆留,用眼神询问他有没有搞错。 “嗯?”陆留的面容不变,甚至隐隐带了笑意,又问了一遍,“想吃什么?” “吃什么吃,”林置咬牙,“我裤子都脱了你问我这个?” 陆留闻言并起手指插进林置穿的运动裤裤腰,道:“这不还穿得好好的吗?” 林置懒得跟他贫,瞅了陆留几秒,气呼呼地准备从他的腿上离开,气势颇为……欲求不满。 陆留不让他走,按着他的背贴近自己,等两人又合成紧紧相拥的姿势,陆留这才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据说第一次很疼,那个后你肯定不舒服,明天还要坐好几个小时的火车,我怕你难受。” 林置假装挣扎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他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和陆留的体贴比起来,他简直就像只为了一时爽快,不顾自己屁股的死活。 “哦,”林置装得漫不经心,“那以后再说,我不急。” 陆留把脸埋进林置的脖颈,带笑的声音闷闷地传进林置的耳朵:“好的好的,是我比较急。” “……”林置恼羞成怒道,“你嘲笑我!” “对不起,”陆留战术性提前道歉,“我错了。” 于是林置的怒火就像他的欲望一样,还没真正烧起来就被浇灭了。 闹够了出去吃饭的时候林置仿佛已经进入了贤者时间,虽然并没有做什么,他对吃的一向要求不高,遇到啥吃啥,招牌颜色合不合眼缘都能成为他选择的理由。 吃完饭两人漫无目的地瞎逛,都不知道玩点什么来消磨时间,累了随便找个长椅坐下来休息,林置靠在靠背上仰头,赫然看见一个私人影院的招牌挂在挺高的楼层上。 他当成笑话说给陆留:“挂这么高谁看得见?” “你不就看见了,”陆留道,“去看电影?” 这是一家主题影院,可供选择的主题房很多,海底世界、日系动漫、超级英雄、篮球场…… 林置选了两个看上去不错的,都被别人提前预订了,再选一个,里面有人,气得他怀疑商家根本没有这几个主题。 然而他让陆留选,一选就有,气得他转而开始怀疑自己。 店员把他们带到门口,临走前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们两眼。 海底世界的装修风格,整个房间的墙面都是蓝色的,海蓝和深蓝混合,显得有些暗沉。正对着荧幕有一个双人沙发,旁边是一张大床。 “为什么电影院还有床?”林置随口问,说来惭愧,这还是他第一次进私人影院。 “可能有的人喜欢躺床上看电影。”陆留道。 “可这方向不对啊,不会觉得扭脖子吗?” “那可能是,有的人把私人影院当钟点房休息用。” “噢——”林置恍然大悟地点头,“有道理。” 林置在沙发前的木桌上找到遥控器,调出电影库查看都有哪些电影,最终选了个之前看过一遍的好莱坞大片。 沙发属于比较硬实的那种,林置把手搭在陆留的腿上,偶尔动动手指,除此以外,两人没再有过密的举动。 但看过一遍的电影总会有觉得不够精彩的地方,林置闲不住,一会儿抠陆留的腿,一会儿揪桌上假花的叶。突然,林置像是被电击了一样猛地收回手。 “怎么了?”陆留惊得眼皮子连跳两下。 “没事,看你的。”林置匆匆回答完,正襟危坐了。 陆留觉得奇怪,循着林置缩回手的方向摸进纸巾盒旁边的小收纳盒,从里面捏出一个不大的长方体,长方体表面印着看不懂的日文,但猜也猜得到那是什么。 “呵呵,”林置尬笑道,“这好像不是什么正经的电影院。” 怪不得先前店员那样看他们,怪不得房间里多放了一张床。 陆留故作淡定地把长方体放回原位,电影院正不正经他不知道,连续被刺激的他心里是真的有不正经的想法了。 不知道是谁的腿先碰上了另一个的,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等林置空出神思考的时候他和陆留已经纠缠在了一起,和之前在旅店房间的亲吻不同,这回他俩都带着显而易见的目的,互相较劲,又互相疼惜。 …… 纸巾盒被打开,陆留把里面的抽纸整包拿了出来,并抽用了小半。地上、手里,全是被团成一团的纸巾,看上去令人遐想。 房间内有一股淡淡的石楠花味,陆留整理好衣服,起身把窗户开了一小道缝。 第55章 这也意味着他们俩很快就…… 林置一副尽兴的样子躺坐在沙发上,运动裤的腰带被解开,松松垮垮地挂在胯部,露出三分之一的人鱼线。他半睁着眼看陆留打开窗通风,又转身回来收拾地上的纸巾,将他俩的子子孙孙全都扔进垃圾桶。 一会儿他们走后来打扫卫生的人应该不至于翻垃圾桶吧,林置心想。 不过为了稳妥,他还是提好裤子重新抽了几张干净的纸巾盖在垃圾上面。 电影已经播了大半,先前干别的错过了不少剧情,林置和陆留都没再把心思放在电影里,视线恨不得黏在对方身上。 陆留被林置这欲盖弥彰的举动逗笑,道:“你盖得严严实实的不是更让人好奇下面是什么吗?” “总比一眼看出来是什么好。”林置说完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个问题,扭头朝房间各角落张望,“你说这里会不会有监控?” “你现在才考虑有没有监控会不会有点晚?”陆留道,“他们既然都在桌上放了套子,还准备好了床,或许没有监控吧。” “噢,”林置一屁股坐回陆留身边,瞥他一眼迅速收回视线,“但愿如此。” “做什么?”陆留乐了,伸手轻捏林置的后脖颈,“怎么突然变矜持了?” 林置还是不正眼看他,可能是两人的亲密程度再次跨度,虽然没有真刀真枪地干,林置却在还没完全平息的心跳中生出一些莫名的羞涩。 “难道是我弄得你不舒服?”陆留问。 舒不舒服的另说,用别人的手弄比用自己的刺激多了,林置轻咳一声正要回答,陆留又问:“还是说你坚持的时间不太久,所以不好意思面对我?” “……”林置气道,“滚啊。” 陆留说得挺委婉了,他何止是不太久,陆留摸上去没几分钟他就有点憋不住,某一瞬间陆留的手稍微攥紧了点,他一激动直接交代了…… “第一次没经验,”林置辩解道,“下次、多来几次就久了,我能坚持半小时以上!” “噗——”陆留笑完兀自拉过林置的右手,不断揉捏他的掌心和手指,“手酸了吧,我给你按摩一下。” 林置:“……” 林置嘴里的下次来得很快。当晚,林置和陆留相拥而眠,有过亲密接触的热恋中的小情侣哪有同床共枕却只纯聊天的,深更半夜在被窝里蹭得兴起互相搂着又打了一发。 这次林置少了矜持,完了之后捧着陆留的脸亲个不停。 屋外寒冬腊月冷风四起,屋内气氛火热心血滚烫。 第二日,林置是被来电铃声叫醒的,他睡觉时惯常把手机塞枕头底下,今天伸手进去却怎么也摸不到。 陆留早已醒来,在一旁看了全过程,林置懒得连眼睛都不愿睁开,摸不到还欲发火。陆留看不下去了,撑起半边身子越过林置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将冷硬还在叫唤的东西塞进林置手心里。 林置这才半眯着一只眼,看清了来电显示的人名是“姚文景”。 “喂,”还未完全清醒的他声音哑成了气泡音,“小景?” 陆留眉头微挑,在被子下重新搂住林置的腰,紧紧压向自己。 “小置你还没起床?”姚文景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 “嗯,几点了?”林置见陆留也没起,自动默认为现在还早。 姚文景还没来得及回话,陆留在旁边道:“快十一点了。” 他们俩离得太近,陆留的声音完完整整地收进了电话里,再传入姚文景的耳朵。 姚文景停顿数秒,这才试探性地问道:“……小置,你在哪?” “我在陆留学校这边,”林置笑着白了陆留一眼,“你待会儿直接来这边找我们吧。” 姚文景和林置回的是同一个家,自然是要一起的,林置和陆留又不可能分开,只能委屈姚文景当一路上的电灯泡了。 原本说好的今天中午姚文景和陆留都到林置的学校找他,三人再一起去火车站,结果林置临时起意提前来陆留这边,忘记告诉姚文景了。 挂断电话,林置随手把手机一扔,扑上去在陆留的脸上吧唧一口,道:“你好幼稚哦,接个电话都要吃醋,小景还算是你半个小叔子呢。” 之前陆留以林置男朋友的身份和姚文景吃了一顿饭,姚文景整个吃饭过程都装得很严肃认真,还趁林置去洗手间时一本正经地跟陆留说:“陆留同学,我看得出你和小置都很喜欢对方,我也知道你各方面都很优秀,希望你在对待感情上能像对待学习一样认真。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是在和小置谈恋爱期间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作为他的好朋友以及弟弟,我不会放过你的!” 据陆留的转述,姚文景当时怕气势不够还加了好几个重音,未免显得自己不太有礼貌,姚文景最后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了,小置要是做了错事,你也可以教训他,不过不可以动手,虽然你们俩都是男孩子,偶尔互相撕抓几下很正常,但家暴终归是不可取的。我相信小置做任何事都有他的道理,你要是打了他,我照样不会放过你的!” 好的赖的都让他说了,陆留不忍想象他在姚文景的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只用一句“我不会的”回答了姚文景的两段话,同时再次确定了林置和姚文景的关系真的很好。 姚文景是林置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弟弟,还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地维护林置的利益,让陆留不想吃醋都难啊。 思及此,陆留哼道:“才半个,他要真是亲小叔子就好了……哦不是,小舅子。” “舅你个头啊,”林置笑着推他,“起床了。” 和来时一样,三人的位置挨着,不同的是来的时候林置和姚文景坐一边,陆留坐对面,这回变成姚文景坐在对面,林置和陆留紧挨着,两只手在外套的遮掩下交叠在一起。 走之前睡够了,林置和陆留都不困,头抵着头观看同一部电影。姚文景不知真困还是假困,反正全程带着口罩仰头闭眼睡觉。 火车夜晚到达J市,临到站前林置和陆留都换上了一副稍显紧张的神色,林庆业和陆留的父母早已在站前等候自家孩子的归来,这也意味着他们俩很快就算是变相地见家长了。 陆留在外套下轻捏林置的掌心,道:“我猜我爸妈现在已经和你爸聊上了。” 开学前送他们来车站时双方家长留了联系方式,林庆业前两天和林置打电话的时候说过和陆留爸妈约好一起到车站的。 林置的紧张之下带着小窃喜,凑到陆留耳边低声道:“你说他们要是先打好了关系,我们俩出柜时会不会轻松一点?” “会的。”陆留从不说丧气话,“其实我爸应该不会太介意,他是大学老师,有一回吃饭时我听他说以前他们院的学生举办过一次关于‘同性恋’的辩论赛。” “那结果怎么样?”林置问道,“哪方赢了?” 第56章 唯有从林置身体里流出来…… “辩题是‘同性恋在社会中是否该被正常看待’,”陆留笑道,“正方赢了。” “啊,”林置有点感同身受地开心,又问,“那叔叔有没有发表他的看法?” 陆留的眼里带着笑意,他看向林置,道:“没有,但他是那场辩论赛的评委,他跟我和我妈说的时候一直在夸正方二辩,说那个小姑娘对辩题的切入点很合适,对反方的‘攻击’特别犀利,反方的提问她也回答得滴水不漏,看得出那个小姑娘赛前准备得很充分。后来我爸无意间听说……” 陆留卖关子似的停顿下来,等林置急切地问“听说什么”才缓缓道:“他无意间听年级辅导员说,那个小姑娘有女朋友,她的同学知道后说了些难听的话,小姑娘为此去过很多次学校的心理辅导室缓解心理压力,后来才慢慢不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看到那个辩题的第一时间就报名参加了。” 林置愣愣地:“哇……” “哇什么?”陆留失笑。 “她很勇敢!”林置道。 “是,”陆留最后按压几下林置的手指,松开手后哄道,“你也要勇敢一点哦,走吧,下车了。” 三位家长在出站口张望,看见林置他们的身影后冯舒云举起手挥了挥。 在家长看来,这学期是第一次自家孩子离开家这么长时间,说不担心、不想念是假的,不过他们已然长大,变得成熟、独立,家长也感到自豪。 林置、陆留和姚文景快步走至三位家长身前,只有姚文景一个人乖乖地先叫了“干爹”,林置和陆留不约而同地先向对方的长辈问好,礼貌又克制,而后才软下声音喊爸、妈,声音里饱含思念。 许是父亲的爱都比较隐忍,林庆业和陆学义都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唯有冯舒云眉开眼笑地打量陆留,问他累不累、饿不饿,最后伸手想接过陆留背上的包。 还在林置的眼皮子底下呢,陆留哪肯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让父母帮他背书包,不停地说不累、不饿、不重……坚持捍卫自己的形象。 林置看得想笑,林庆业适时地拍了拍他的肩,又拍了拍姚文景的,照猫画虎地问他俩累了吧、饿了吧……估计是以为林置羡慕陆留有母亲关怀,也怕姚文景触景伤情。 实际上林置只是忍不住看陆留,姚文景根本顾不上想他那个不知死活的爸和已经记不起模样的妈,他像个守护者一样,凑到林庆业跟前“撒娇”,只为转移林庆业的视线,怕他转头看见偷偷勾手指的林置和陆留。 出站时天色已晚,两家不在同一个方向,在广场上道别。 林置有点不舍,陆留笑着看他,大大方方地说:“过几天来找你……们玩。” 林置正要瞪他,冯舒云附和道:“你们有时间可以上家里来找陆留玩。” “好,”林置立马换上甜甜的笑容,“阿姨再见。” 等坐上出租车回家时,林置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陆留:你对我都没那样笑过】 副驾驶上的林庆业正在问他和姚文景在学校有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同学相处得怎么样,姚文景一一回答,不知怎地说到了他那个学长,姚文景滔滔不绝,没完没了,林置趁此期间安安心心地和陆留发消息。 【林置:那是长辈专属笑容】 【陆留:对我都没有专属笑容】 【林置:怎么没有】 【林置:亲热时候的笑不是只有你能看见吗?】 【陆留:……别诱惑我】 【陆留:怎么办?】 【林置:什么怎么办?】 【陆留:才分开十几分钟,我就想你了】 林置在光线不怎么明亮的车厢内轻轻翻了个白眼,陆留这情话说得,着实有点土,不过他喜欢。 这时姚文景拐了他一胳膊,小声提醒道:“干爹问你你们学校的伙食怎么样?” “啊?”林置懵了一瞬,前面不还在说什么同学、学长的吗?怎么突然转到伙食上面了? “还行,好吃的挺多的,尤其是那家牛肉抓饭,我……”林置差点秃噜嘴说他和陆留都很喜欢,轻咳一声改口道,“我特别喜欢。” 几天后,林置和陆留总算空出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出去玩。 刚回来的那两天,林庆业对林置和姚文景可谓是嘘寒问暖,店里的零食一袋接一袋地拿回家给他俩下剧,游戏随便玩,想熬夜多晚都可以。 到了第三天,林庆业一早宣布他要和楼下李伯伯出门寻棋友,百货店就交给俩小的了。林置和姚文景都没问题,也就把打游戏的场地从家里换到店里而已。 之后的几天林庆业几乎是早出晚归,不是下棋就是遛鸟,不是练太极拳就是钓鱼,林置都佩服他,寒冬腊月钓鱼,在冷风中吹几个小时竟也不见生病,看来林庆业的身体已经完全好了。 于是在过了好多天颓废的日子后,林置狠心地把百货店交给姚文景一个人,自己拾掇拾掇和男朋友约会去了。 见面地点在步行街,林置有点想念那里的煮凉粉的味道。 林置穿过人民广场,绕开一个玩滑板差点撞到他的小孩,小孩穿得圆滚滚,经过斜坡一屁股摔在地上,也不见疼,一骨碌翻起身继续踏上滑板潇洒远去。 这里玩滑板的人还真多,不分冬夏,林置心想。 他双手插进羽绒服口袋,掌心感受到手机振动了下,林置边走边掏出手机解锁。 【陆留:我到了】 林置加快了步伐,并拨过去一个语音通话。 “我到人民广场这边了,”林置道,“等我两分钟。” “嗯,”陆留的声音里裹挟着风声,他似乎正在走动,“别急。” 红绿灯上的绿色小人闪烁两下后变成红色的站立小人,林置好似一个实时转播的记者,道:“啊,晚了一步,刚变成红灯。” “我看见了。”陆留说。 “嗯?你看见了?”林置问完明白过来,抬眼朝马路对面张望,视线穿过堵塞的车流和拥挤的人潮,牢牢地锁住了陆留的身影,林置眯眼笑道,“我也看见你了。” 两人隔着一条马路保持通话,车流驶动,陆留无端有些心慌,他似乎又听见了车轮在地上急促摩擦的声音,视线也变得模糊,陆留用力闭眼,再睁开,眼前一片灰白,唯有从林置身体里流出来的血红得刺目…… “你怎么了?”林置的表情骤变,对面陆留的身体突然歪了歪,若不是刚好被旁边的路灯杆挡住,恐怕会摔到地上,林置下意识地想上前扶他,可他过不去,不甚宽敞的马路此时显得那么远,还隔着那么多流动的车辆,林置只能干着急地握紧了拳头,重复问道,“怎么了?” 陆留没听见林置的声音,耳朵里只剩下心脏砰砰跳动的鼓动声,他难受得好似喘不过气,头疼欲裂,零零散散的画面一窝蜂塞进他的脑海里,穿着校服的林置,酒吧里喝酒的林置,笑得比哭还难看的林置,最后全都变成躺在冰冷的地上半边脸沾满鲜血的林置…… “你别动,”陆留沙哑地开口,不知在跟谁说,“等我过去接你,别乱动……” 第57章 “我想起来了。”…… “什么?”陆留的声音太哑,林置没听清,急切道,“你靠着杆休息会儿,我马上过去。” “别过来!”陆留提高了音量,指关节紧绷到发白,“危险……” 身旁的路人注意到他的异样,热心询问需不需要帮助,陆留硬撑着摇头,语气几近央求:“林置,你别……” 林置哪知道他在想什么,陆留的手机早已在思绪混乱中脱离了耳边,林置只能听见模糊的几个字,心急得不得了,待绿灯亮起就快步走向对面。 陆留的视线片刻不离地看着林置移动,靠近了立马抓住他的手,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话:“都说了让你别过来,你不听话!” 林置的手被抓得生疼,但他顾不上这点小事,目光瞥过陆留额头上细密的汗水,担忧道:“哪儿不舒服?我们去医院。” 陆留深深地看着林置,自言自语似的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什么对不起?”林置听不懂陆留说的话,挣开手反握住他的,“你的手好冰,是不是生病了?我刚才看你差点摔地上,头晕吗?才几天没见你就……” 陆留用一个热情的拥抱打断了林置的话,他把林置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感受到林置的体温和呼吸才真正安心下来。 “……就不好好照顾自己。”林置坚持把话说完,一双眼睛从陆留的肩上露出来,“喂,好多人在看我们。” 这一片聚集了许多娱乐场所,白日里人来人往,此时已有不少人注意到两人异常的举动,虽没有驻足围观,但路过都会投来一道令人脸红的视线。 “嗯。”陆留闷闷地应了一声,用力箍紧林置的肩背,继续抱了几秒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他。 林置轻咳一声,假装整理衣服环顾一圈四周,幸好大家都忙着赶自己的路,他们俩也没啥太出格的动作,路过的人随意看了一眼后没再把心思放在他们的身上。 “你到底哪儿不舒服?”林置伸手探了探陆留的额头,除了还没蒸发的汗水有点湿润外,体温还算正常,可他想起先前那幕还是不放心,道,“不舒服一定要去医院的,你叔叔是医生你应该知道,好多病都是由于不当一回事拖大的。” “我没事,”陆留此时已经缓过神,只是心里还满是后怕,涌现在脑海里的回忆让他一点也开心不起来,面容看上去十分冷峻,“我就是想你了。” “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表情吗?”林置失笑道,“这句话像是我逼你说出来的。” 林置在缓和气氛,陆留知道,但他还是笑不出来,勉强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余光扫过对面车道的某个位置,陆留霎时定住了,一呼一吸间冷空气趁虚而入,刺得他心脏疼。 当初他打电话给林置,铃声响了许久才被接听,里面传出的却不是林置的声音,那道声音告知了他一件噩耗。他从公园桥一路狂奔过来,见到的就是拥堵的车辆,聚集一圈的行人,还有躺在血泊中的林置,他既紧张又期待着见面的男朋友。 “我说,你真的没事吗?”林置敛起笑容,皱紧了眉,“你看上去快哭了。” “林置,”陆留哑着声音叫他的名字,小心地道,“我想抱你,但是我不敢……” “啊?为什么?”林置说完又接着道,“不过这地方人真的很多,走。” 林置没好意思直接牵上陆留的手,退而求其次地拉了拉他的衣角,带着他一路走进了人民公园,寻到一片湖边的竹林,林置没停下脚步,一直拉着陆留走到竹林深处。 竹影摇曳,竹竿交错,两人的身形掩在其中。待远到看不见外面的人,林置终于停下,转身投入陆留的怀中。 “好了,这下可以抱了。”羽绒服的料子被挤压得哗啦作响,林置小声安慰道,“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不过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都会陪着你的。” 陆留比林置高了半个头,此时深深弯下把脸埋在林置的脖颈上,呼吸间浸满林置身上的味道,他瘾君子似的闭着眼吸吮,还觉不够,张开嘴用牙齿撕磨林置脖子上细嫩的皮肉。 “靠,你咋还上嘴了?别流我一脖子口水啊。”林置嘴上嫌弃着,环在陆留腰背上的手却丝毫未松动,“轻点,咬疼了,往下点,别咬这上面,高领衣都遮不住……” 陆留搅成一团的内心渐渐被林置“娇羞”的话揉软,平静下来,他抬起头,看见被他扯歪的衣领下那小块皮肉上多了好几个小红点。 陆留心疼地吹了吹,轻声问道:“疼吗?” “不疼,”林置尚有余力开玩笑,“才这种程度怎么会疼,以后真疼了你再愧疚。” 陆留早就愧疚得不行了,他一想起心脏就不断收缩,口中喃喃道:“怎么可能不疼,摔了那么远,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不疼。” “嗯?” “对不起,”陆留不断亲吻林置的头发和耳廓,红着眼睛道,“我应该去接你的,我不该瞒着你。” “你在说什么?”林置惊疑地挣开陆留的怀抱,抬头一眼陆留的表情,心里有了猜测,但他不敢确定,只能试探性地问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陆留像是失去了组织语言的功能,愣愣地,“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了?”林置追问,心脏跳动的频率一下子快起来,心里隐隐还有些高兴。 陆留想起上辈子的事了?想起他是“植”的时候了? 太多的回忆在之前一瞬间涌入脑海,陆留还没完全理清,脱口而出印象最深刻的:“你死了。” 林置:“……” 第58章 “小孩子不准好奇!”…… 陆留难受极了,心疼又郑重地道:“宝贝,以后别再这样了,我真的受不了再一次失去你。” “……”林置诡异地沉默了,有点哭笑不得,“你这话说的,我有几条命能让我霍霍啊。” 陆留的视线片刻不离地粘在林置的身上,手也要摸着林置才放心,好像下一秒林置就会消失似的,他无意义地重复先前的话:“对不起……” “等等,”林置打断他的话,道,“你为什么一直跟我说对不起?就算是我死了,那也不是你的错啊。” “要不是我瞒着你我是谁,我当天就能去你家接你,”陆留神经兮兮地发散思维,“那样你就不用一个人经过十字路口,也就不会碰到……” “停停停,”林置再次打断陆留,伸手轻弹他的嘴唇,严肃道,“我的哥哥哎,你不用想方设法地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真的,不管你怎么假设,该发生的事照样还是会发生,那不是你接没接我的问题,就像今天我还不是一个人安全过了那条马路。” 陆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正当林置以为他听进了自己说的话时,陆留自顾自地道:“下次不会了,以后过马路我都陪着你。” “乖,别傻了,”林置失笑着摸了摸陆留的脸,“咱俩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不可能一直跟在我身边,你放心,我以后会注意安全,不会再出事了。” 陆留抓住他作乱的手,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直视着林置的眼睛问:“你保证?” “我保证。”林置坚定滴地点头,又道,“好了,别说这不吉利的了,你还想起什么别的没?比如开心一点的。” 陆留含糊其辞道:“全都想起来了。” 开心的回忆固然是有的,可配上惨烈的结局,任何开心都显得微不足道。 林置等了片刻,见陆留不愿意多说,便也没再问。 他和陆留都不知道到底应该谁来安慰谁,明明他才是“死”了的那个,但他实实在在感受到痛苦的时间很短,陆留的感受应当更复杂,肉/体上的痛和心理上的痛哪个更叫人难以承受,林置无从比较,也没有细究的必要,每提起一次都是在陆留的心口上划过一道口子。 “唔,”林置生硬地转移话题,“突然感觉这林子里好冷,我们出去吃东西吧。” 边煮边吃的煮凉糕,热气糊了满脸,圆桌矮小,陆留的长腿搁在桌边,膝盖牢牢地抵着一旁林置的。 一直保持一个姿势的腿逐渐发麻,林置悄悄挪动分毫,不出五秒,陆留的腿不动声色地追了过来。林置没忍住轻笑出声,左右摆动膝盖一下一下地和陆留相撞。 吃完就近在步行街消食,陆留的面上总也不见笑容,他不喜欢这个地方,人太多,光明正大地牵林置的手会被围观,好像从没见过俩男的谈恋爱似的。 恰好看见一间KTV的招牌,陆留第一次没询问林置的意见进去订了一个双人小包间,两人挤在宽敞的沙发上听了几个小时的歌。 两只麦克风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石桌上,包间里只有原唱,林置和陆留的心思都在对方身上,张口没有歌声,只有亲吻间偶尔泄出的喘息。 晚间陆留固执地把林置送到小区楼下,若不是时机还没成熟,陆留其实是想亲眼看见林置进家门的。 “我看你干脆上我家歇一晚得了,”林置玩笑道,“小景住进来之后已经没有空房间,正好你可以和我挤一张床。” 陆留听得竟有些心动,但还是克制道:“下次!” 林置乐得不行,开门的时候不自觉哼上在KTV里听见的歌,一进去就听见林庆业颇有气势的一句“将军”,一听就知道他爸又在和干儿子下棋。 “我回来了。”林置冲客厅里的两人喊了一句。 林庆业充耳不闻,还是姚文景比较乖,应和一声后道:“厨房里有干爹留给你的饭菜。” “吃过才回来的。”林置转入客厅,随手把脱下的羽绒服外套搭在沙发上,心情不错地坐在一边看他俩下棋,“我说爸,你见天在外面还没下够,回家还要拉着小景陪你玩。” 林庆业还没说话,姚文景率先道:“是我无聊让干爹陪我下棋的。” 林置碰了个壁,略显尴尬地“哦”了一声,抄过水果盘挑了个最圆的蜜糖橘。 林庆业移动棋盘上的炮车,斜了林置一眼:“出去玩也不知道叫文景一起。” “啊,”林置把橘子的果皮完整地扒下来,道,“今天不方便,下次再带小景一起去。” “有什么不方便的?”林庆业道,“你今天不就是和一起坐车的陆留出去的,文景和他又不是不认识。” 林庆业本是随口一说,心虚的林置和姚文景却是吓得不轻,林置偏头给姚文景使了个眼色,姚文景连忙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林置咽下嘴里的果肉,讪笑道:“爸你咋知道我是和陆留出去的?” “我看见了啊,”林庆业朝林置搭在沙发背上的羽绒服努努嘴,道,“下午我和李伯伯在公园打太极拳,看见你们俩也去了。” “这样啊。”林置回想了下公园里中老年打太极拳都是在空旷的地方,应该只是看见他和陆留经过,不至于看见他和陆留抱在一起的画面。 林置松了一口气,把剩下的橘肉全部塞进嘴里,伸长手够茶几那边的遥控器,打算调个电视节目,好歹出个声儿转移林庆业的视线,免得他再问起什么。 然而没等他握紧遥控器,林庆业突然揪住了他的毛衣衣领,还往外扯了扯,问道:“这是什么?” “毛衣啊。”林置不明所以,甚至有点受伤,这可是他精心挑选的情侣毛衣,怎么他爸的语气有点嫌弃。 “我当然知道这是毛衣,”林庆业瞅他,“我问你脖子上是什么?” “什么什么?”林置还是茫然,转过身想让姚文景帮他看看,身体扭到一半蓦地顿住,然后猛地伸手覆住脖颈。 他记起来了,在竹林里,陆留埋在他脖子上又吮又咬的,只怕是留下了不少痕迹。 靠靠靠,他自己没顾得上看,不知道是什么样,就把这茬忘了。 和男朋友出去约会,回来被家长看见脖子上的吻痕是什么感受?林置切身体会地告诉你,尴尬死了! 姚文景还在一边等着瞧呢,林置涨红了一张脸起身逃离沙发,边跑进卫生间边大声道:“小孩子不准好奇!” 他只提及了姚文景,一时还不知道该怎么跟林庆业解释,也不敢回头看林庆业的表情。 第59章 我干嘛要回头?我就喜欢…… 姚文景也不是傻的,从林置的反应和说的话里大概猜出了那是什么,虽没有亲眼看见林置脖子上的光景,但从没谈过恋爱的他单凭想象就足够把自己闹出个大红脸。 林庆业半真半假地嫌弃完自己的亲儿子,转脸就被/干儿子的单纯逗乐,笑道:“林置这臭小子,一点不知道羞。” 姚文景陪着笑,没能找到合适的语言答话。 “他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林庆业压低声音从姚文景这里打探消息,“你知道吗?” 姚文景点头又摇头,时间他倒是知道,只不过女朋友却是没有的,他挑着回答:“就这学期。” 林庆业意味不明地点点头,没说什么斥责的话,待躲进卫生间的林置看完了脖子上的痕迹红着耳朵出来,林庆业才停下下棋的动作冲林置招了招手,道:“过来,咱聊聊。” 林置心虚不已,逃避似的道:“我先回房间换件衣服。” “大晚上的换什么衣服,”林庆业掐断他的后路,“看都看完了,换了衣服我难道还能装作没看见?” 没了借口,林置只能硬着头皮坐到先前的位置,欲盖弥彰地把衣领往上提了提,同时暗暗在心里组织语言。 林庆业瞥过他的动作,笑了笑道:“你们都成年了,有些事我相信没人教你们也懂了,遇到喜欢的姑娘和她交往可以,但毕竟你们才大一,有的行为该控制的还是得控制,别到时候害得人姑娘上不成学。” 两个还没有经验的小辈都因为这话臊得慌,姚文景自觉这话不是冲他说的,捏着一枚棋子一言不发。 林置交的是男朋友,只觉得林庆业说的话遥远又荒唐,支吾道:“什么呀?不可能的。” “不可能最好。”林庆业想了想又说,“该遮的地方还是遮好,亏得咱家里只有三个大老爷们,这要是你有个妹妹,让她瞧见你脖子上的东西好意思吗你?还出去玩,被朋友瞧见不觉得羞吗你?” 林置:“……” 妹妹好不好意思他不知道,他的“朋友”一定不会羞,毕竟他脖子上的草莓就是“朋友”啃的。 林庆业把身为一个父亲该说的说完,注意力重新回到棋盘上,操控士兵过河,莫名觉得好笑:“你们年轻人也真是,一个大男生被……” 姚文景正提起马准备吃了林庆业刚过河的兵,还没换下棋子,林庆业突然喝了一声“等等”。姚文景深知下棋有“落子无悔”的说法,但对方是他的干爹,他愿意退让一步,然而林庆业叫停的并不是这个。 “你不是只有今天下午出去了吗?”林庆业疑惑道。 他最近几天虽然日日和楼下李伯伯出门享受中老年人休闲活动,但每天回来看见自家儿子不是睡衣加身就是拖鞋裹脚,俨然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完全不似今日这般“花枝招展”,根本看不出在今天之前有和女朋友出去约会的迹象。 林置哪里知道林庆业在想什么,只当他是在单纯地问问题,故如实答道:“是啊。” 林庆业闻言再次瞅了瞅林置被衣领遮住的脖子,心里冒出一个荒唐的猜测,下午他在公园看见林置和陆留的时候,林置似乎是拉着陆留的,当时他只当自己看错了,现在却越想越觉奇怪。 前段时间,李伯伯夫妇俩整日里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林置和姚文景上学期间,林庆业晚上一个人在家无趣时常会到楼下找李伯伯下棋,见他们那样便问了一嘴,夫妇俩和他相熟,又邻居了这么些年,就把心里发愁的事告诉了他。 原来李伯伯有两个女儿,大女儿结婚已有好些年,家庭美满,儿女双全,李伯伯夫妇俩都很为大女儿感到高兴,但同时也有点发愁,小女儿二十七八,年轻有为,至今不见成家,也没见她交过男朋友,夫妇俩每每跟小女儿念及结婚的事,小女儿都以工作忙没时间为借口拒绝去见亲朋好友介绍的男孩子。 李伯伯夫妇俩说了多次不见成效便也随女儿高兴,不再多提此事,然而无意间却发现小女儿和她口中的闺蜜关系有点异常。 小女儿的闺蜜很多年前就来过家里,逢年过节就给夫妇俩送礼物,小女儿得空回家的时候经常带上闺蜜一起,有天小女儿和闺蜜在厨房准备晚饭,李伯母进去拿东西时在门口看见两人举止亲昵,动作……反正看上去和普通朋友不同。 李伯伯夫妇俩活了大半辈子,思想虽然跟不上当下年轻男女,却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可亲眼瞧见那种情况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林庆业作为一个外人,没有插手也没有多嘴别人家的事,到如今李伯伯夫妇俩是个什么想法他也没问。但可能是听到过类似的事,他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儿子。 林置下午出去是和陆留见面,到现在也没过去几个小时,期间还吃了晚饭才回来的,他哪来的时间再去和别人乱搞? 林置被自己亲爹的目光瞧得心虚得慌,战战兢兢地道:“怎么了?干嘛这样看着我?” “我看我儿子不行?”林庆业反问完语气倏地一变,诈道,“你和那个陆留什么关系?” 突如其来的转变打得林置措手不及,他怎么也想不到林庆业是如何把话题跨了一大步转到陆留身上来的,陆留的名字对他来说实在是敏感得如同高潮点,使得他一时间竟跟不上林庆业的思路,愣愣地“啊”了一声。 姚文景比林置还不善于演戏,他既是同伙,又是“包庇”林置的人,做贼心虚似的,手中的棋子没拿稳,掉到棋盘上摔断了马腿。 林庆业见两个儿子有如自爆的反应,心里凉了大半,他挑了较软的那个柿子拿捏,正色道:“文景,你来说,告诉干爹,林置这个臭小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姚文景转悠着眼睛,看看林庆业又看看林置,几厢犹豫还是选择帮干哥哥,他忐忑不安地正要解释,林置先他一步开口了,语气不满:“什么叫有毛病啊?” “没有毛病?”林庆业转头指着林置的脖子,“没有毛病你跟我说说这东西怎么来的?” 林置咬紧牙关,他本就不愿意杜撰出个根本不可能存在女朋友,既然话赶话说到这儿了,索性承认了和陆留的关系:“我男朋友送我的!” 林庆业被他理直气壮的态度气得瞪大了双目,颤声道:“你、你还要脸吗?” “这有什么要不要脸的?”林置没好气道,“我们已经成年了,遇到喜欢的人想和他交往可以,这话可是你才说过没几分钟的。” 林庆业被自己的话堵得一口气闷在胸里,恼怒道:“你这是在曲解我的意思。” “我不管你什么意思,”林置认真地说,“反正我就是这么理解的,就算有别的意思也改变不了我喜欢男人,交了男朋友的事实。” 林庆业犯了大多数人气头上的通病,口不择言道:“我看你是从小没有个妈来管教,这家里阳盛阴衰,才让你走了歪路,还死不回头!” “我干嘛要回头?我就喜欢走这条路。”林置被吼了几句也忍不住回呛,“性向是天生的,有没有妈管我都是这样,再说了,我有没有妈管是我能决定的吗?我从小没妈难道不是你和她造成的吗?” 林庆业一下子哑了火,痛苦地撇过了头。 姚文景半张着嘴插不进这场争论,此时见走向不对劲,连忙安抚林庆业的情绪,又转身扯了扯林置的衣裳,让他少说点。 林置撇撇嘴,心知自己刚才说的话的确有点过火,可话题是林庆业挑起的,他不愿妥协林庆业说他和陆留交往是走了歪路这件事,于是抄过水果盘挑了个最大的蜜橘递到林庆业的手边,当作讲和的信号。 第60章 “我是说你们俩谈恋爱的…… 林庆业接过橘子,无声地剥皮,林置和姚文景静等在一旁,一时间,客厅里只有果皮被撕裂的窸窣声。 果肉全部下肚,林庆业缓和了语气,道:“你从小就有想法,这两年差不多能自己当家做主了,恐怕我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你的想法。” 林置垂着眼无声地肯定林庆业的说法,性向这事本来就是没法改变的,更何况他两辈子都陷在了同一个人身上。 听林庆业的语气还以为他准备不插手了,谁曾想林置还没来得及高兴,下一秒林庆业又道:“陆留是吧,既然和你搅和在一起的是他,咱两家也有联系,看来我得找他爸妈聊聊了。” “你要做什么?”林置闻言蓦地急了,大惊道,“我们都那么大了,你还要搞小学生犯事就向他家长告状那套?你自己说不过我就找别人麻烦?” “这本来就是你们两个人的事,身为你的父亲,我知道了,为什么不能让他爸妈知道?难道你们也觉得这种事见不得光?” 林置瞪大了眼睛,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他和林庆业两辈人之间存在的代沟,他一下子没控制住情绪,嘶声道:“我没觉得见不得光,是你见不得我好,你根本就不懂感情,怪不得我妈会不要你,连带着也不要我!” “你说什么?!”林庆业气得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高高扬起巴掌。 “干爹!”姚文景吓得一个飞扑过去抓住林庆业的手臂,生怕这个耳光落下打散了情分,“不要。” 他从小到大被父亲打过很多次,深知无论是如何亲近的人,遇上暴力都会寒了心,他不愿林置受这皮肉之苦,也不愿林庆业打了林置之后愧疚心疼。 林置看到林庆业的动作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想象中的疼痛没出现,林置睁开眼看见林庆业赤红了双目,被姚文景抓着的手臂不住颤抖,手指渐渐蜷缩虚握成拳,最后懊恼地垂下了手,扒开姚文景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门合上,姚文景挪到林置的旁边,担心地问道:“小置,你没事吧?” 林置的内心百味陈杂,气愤、伤心、愧疚……所有情绪汇聚,林置委屈道:“他还想打我!” 声音不小,房间门隔音不咋滴,这句话清楚地落在了屋里林庆业的耳中,林庆业定定地望了先前扬起的那只手好一会儿,然后一拳砸在了床上。 十分钟后,姚文景拿上一罐凉茶敲开了林庆业的房间门,林庆业还呆坐在床边,见姚文景进来立马换上无所谓的表情,视线却不受控制地瞥向姚文景身后。 姚文景没注意他的神色,进来后反手关上门,笑眯眯地递上凉茶,道:“干爹,喝一罐凉茶消消气。” 林庆业尴尬地收回视线,接过凉茶放到一边,没有动它的意思。姚文景并不介意,本来他来这儿的目的也不是这个。 两人干坐了一会儿,林庆业忍不住开口问道:“文景啊,你说我真的过分了吗?” 姚文景心系着目的,故弄玄虚似的道:“干爹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废话吗不是,当然想听真话。” “那我可直说了,”姚文景正色道,“前面的暂且不论,您想动手打人真的太过分了。” “我不是……”林庆业叹着气摇头,“算了,做过的事现在再解释也没有意义。” “嗯,小置说的话不好听,”姚文景指责完林置话音一转,“但是干爹您的问题更大,您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好好跟小置谈这件事,还搬出陆留同学威胁人,小置他们的感情那么好,可不得跟你急吗?是我我也急。” “我没有威胁他,”林庆业替自己辩解,“我想着恋爱是他们两个谈的,单方面和林置吵吵也解决不了问题,陆留那孩子比林置懂事,我从住院那段时间就瞧出来了,把他和他父母约出来两家人当面沟通,结果如何不都比像今天这样吵架好吗?” “那、那您没说清楚小置怎么会知道您是这么想的,”姚文景的心简直偏到了北极圈,“您都说了你们是在吵架欸,小置一听您提起要告诉陆留同学的父母,可不得认为您是要告状,想让他们收拾陆留嘛,小置一担心,说话就难听了点。” “这么说真的是我的错了……”林庆业喃喃道,转念想起另外一个问题,“你一早就知道林置在和那个陆留交往?” “啊,”姚文景心虚地快速眨几下眼,“其实也没有很早……” “所以你也认为俩男的谈恋爱完全没问题?” “没有问题,”姚文景点点头,“两个人能在一起,首先是他们俩相互喜欢,其次是他们都觉得两个人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所以就谈了,无论怎么排,性别因素都不可能排到首要位置。” 林庆业认真地琢磨这句话,发现竟没有反驳的点。 “实不相瞒,”姚文景突然不好意思起来,“干爹,其实我也喜欢男的。” 林庆业:“!!!” 姚文景嘿嘿赔笑,也不知道这个时机合不合适,反正他脑一热就说出来了,正好和林置一起承受林庆业的怒火。 “所以你们两个臭小子根本就是一个战线的!”林庆业厉声说道,“还问我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我看你根本就是一直在帮林置说话。” “是,”姚文景诚实地承认,“但是干爹你也得承认我说的不无道理。” 林庆业气结,遂把姚文景赶出了房间。 两分钟后,姚文景重新拿上一罐凉茶敲开了林置的房间门。林置已经钻进了被窝,正有一搭无一搭地在微信上和陆留聊天,见姚文景进来脸上原本快消失的委屈表情又恢复原样。 姚文景反手关上门,跪坐在床边,笑眯眯地递上凉茶:“小置,别生气了,来,喝一罐凉茶消消气。” 林置伸出一只手接过,然后放到床头柜上,道:“大晚上喝茶,是不想让我睡觉了吗?” “不喝茶你也睡不着,”姚文景无情地拆穿他,“干爹估计也睡不着。” 林置闻言翻身坐起,问道:“小景,我说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有点,”姚文景没和他客气,干脆地点头,“你讲那种话干爹听了肯定很伤心。” “我不是真心的,”林置后悔道,“我一生气就会口不择言,其实我心里不是那样想的……” “你跟我解释有什么用?”姚文景耸肩,“你说都说了,你要是真愧疚就跟干爹道歉去。” “我不要,”林置又躺下去,“他也说我了,说我有病,还想打我。” “其实干爹不可能真的打你的,”姚文景道,“我扑上去拉他手的时候感受到他根本没有使劲,他最多就是吓吓你。” “嗯,”林置转身把脸埋在枕头上,声音闷闷地,“我知道。” 重生回来后林置和林庆业从没急赤白脸地争吵过,一直都很父慈子孝,但其实上辈子林置处于中二的青春期时,他和林庆业像今晚这般吵架是常见的事,林庆业气急也总举起手想打他,但从没真正落下过手,这也是先前林庆业扬起巴掌时他不闪不躲的原因之一。 “你知道你还委屈?” “我当然委屈,”林置哼唧道,“你看他那样根本就是不会同意我和陆留交往的,还想找陆留麻烦,想干啥啊他,他儿子喜欢男人又不是被陆留引诱的。” 姚文景道:“干爹他是想把陆留同学的爸妈约出来,两家人当面把你们的问题解决了。” “解决什么问题?”林置的重点偏移,“我们根本就没有问题,那些不分青红皂白对所有同性恋带有偏见的人才有问题。” “是这个道理,”姚文景赞同,“不过干爹身体不好,你应该好好跟他解释,而不是说你妈妈来刺激他。” “我……”林置嘟囔道,“他身体好着呢,大冬天去湖边钓一天鱼,吹一天冷风都没有感冒。” 姚文景还想再替林庆业辩解:“但是干爹他……” “你怎么了小景?”林置打断他,“你不是也喜欢男生吗?你怎么还帮我爸说话啊?你对得起你那个学长吗?” “我没有帮干爹说话啊,我一直都是在帮你说话,”姚文景一时间不知道要先关注哪个问题,“和学长又有什么关系?我们不是在想办法解决你和陆留同学的问题吗?” “都说了我们没有问题。”林置道。 “我不是说你们俩有问题,”姚文景快绕晕了,“我是说你们俩谈恋爱的问题。” 林置也有点晕,遂委婉地把姚文景请出了房间。 第61章 他妈的,竟然是姚文景他…… 第二日早晨,姚文景做好早饭,林置和林庆业的房间里静悄悄的。 姚文景一个人吃了早饭,把耳朵贴到门上偷听,林置和林庆业的屋里还是没有动静。 看来昨天晚上真的没能睡着。 姚文景没叫他们,把剩下的两份早餐放进冰箱,并在最显眼的位置贴上便利贴,提醒那对别扭的父子起来热热再吃。做完收拾收拾一个人出门准备打开便利店做生意。 嘿,姚文景自娱自乐地想,他干爹这店开的,要是没他在,肯定隔三差五就得休业,这些天店里的营业额全靠他一个人撑起。 - 林置昨晚确实熬到很晚才睡着,还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正梦到林庆业把他锁在房间里,陆留和姚文景里应外合将他“偷”出去,未免怕吵醒隔壁房间的林庆业放轻脚步时,他兜里的手机却突然响起欢快的铃声,林庆业闻声从房间里大吼着跑出来阻拦他们,然后……然后林置就醒了。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手机铃声从梦里持续响到现实,林置伸手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眯着眼睛没看清来电显示的名字,手指凭着肌肉记忆接通,嗓音低哑:“喂……” 没人回话,听筒里只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衣料摩擦带起的。 “谁啊?”林置有点不耐烦,一边说着“再不说话我挂了”一边把手机移到费劲睁开的眼前,总算看清了打电话过来的是谁,“小景?有什么事吗?” 听筒里依旧是窸窸窣窣的响声。 “不小心拨到的吗?”林置嘀咕道,等了几秒还是那样,林置正准备挂断,最后一刻听筒里传出了姚文景的说话声。姚文景的声音显得有些遥远,很显然不是在跟林置说,话里的内容也和打电话给他毫无关系。 “还真是打错了。”林置点挂断的手指落下,堪堪剩下几毫厘的距离时,电话里传出另一道男声。 男人的声音有点耳熟,但没熟悉到林置一听就能想起是谁的程度。 林置醒了神,并且调高了手机的通话音量,他不想窥听姚文景的隐私,但从前面姚文景和那个男人的对话听来,双方的交谈似乎并不愉快。 对话时断时续,林置没听出大概,只愈发觉得那个男人的声音熟悉。男人的声线有些浑浊,像是吸烟过度造成的烟嗓,也像有痰卡在喉咙间,年纪大概在四十岁上下。 林置微皱起眉,男人那瓮声瓮气的语调真的很熟悉,可仿佛隔了一层膜,他始终想不起来具体是谁。 突然地,林置从男人的声音中听清了某个字眼。 “操!”林置猛地从床上弹起,一刻不停地翻身下床趿着拖鞋旋风似的窜出房间。 他妈的,竟然是姚文景他爸! 林置把昨晚和林庆业闹的那些不愉快抛到了脑后,跑出房间后立马“啪啪”拍响了隔壁林庆业的房门,大喊道:“爸,你还在家里吗?” 林庆业并没有在家反锁门的习惯,林置拍完没等林庆业回答就推门进去,见林庆业在床上直接掀开了他的被子:“快起来,出事了。” “大早上的你发什么疯?”林庆业被他这番动作惊吓得还以为发生了地震,嘴上骂着身体却顺从地离开了床。 “你干儿子要被人抢走了!”林置拉开床边的衣柜随手给林庆业拿出件长款棉大衣,“快点穿好衣服我们去救他。” 林庆业完全是一副被从梦中惊醒的茫然状态,林置说话又不着调,他根本没听懂姚文景发生了什么,只能由着林置催他穿衣换鞋,三分钟不到两父子就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下楼时林置带着耳机一边听姚文景那边的情况,一边向林庆业解释缘由。 林庆业听完再加上自己一通脑补,火气蹭蹭蹭地往上涨,怒吼道:“那个人渣还好意思来找文景?当初他……” “小声点爸,”林置用食指按住两边的耳机,松手后身体转了个方向,“小景提到了同心路那边的小吃街,在巷子里。” “那我们赶紧过去。”林庆业立马到路边拦车。 知道姚文景被带到了小吃街,林置心里的担忧减少了一些,这个时间点出门吃早餐的人不少,巷子里早餐铺都营着业,姚文景那个人渣父亲总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什么。 出租车开不进巷子里,林置和林庆业在路口下车,从小吃街第一家店铺开始仔细瞧来往的顾客,本做好了在众多男女老少中艰难寻觅姚文景的准备,没想到刚找到第三家,就看见姚文景坐在路边的凳子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对面带着鸭舌帽吃早点的男人。 “小景!”/“文景!” 林置和林庆业几乎同时喊道。 姚文景听见声音转头看过来,随后激动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也喊道:“干爹!小置!” “你没事吧?”林置小跑到姚文景的身边前后左右上下仔细看了一圈,斜了桌边另一人一眼,意有所指地道,“有没有人欺负你?” 姚文景摇了摇头:“我没事。” 林置还欲再问,嘴角还挂着油的姚康平却插上了话。 “哟,不错嘛,现在都学会搬救兵了。”姚康平显然也认出了林置就是之前去过他家里找姚文景的那个同学,用他惯用的阴阳怪气的语调道,“儿子啊,你这朋友真有礼貌,你是我儿子,我是你爸,他见到我不说问个好,一上来就怀疑我欺负你。” “哦?”林庆业不动声色地站到林置和姚文景的身前,装模作样地伸出右手,皮笑肉不笑道,“原来你就是文景的父亲啊?幸会幸会,我是文景的干爹。” “干爹?呵。”姚康平丝毫没有和林庆业握手的想法,冷冷地望着姚文景,道,“我这个儿子也真是有出息,什么时候认的干爹啊?怎么我这个亲爹都不知道?” 林庆业笑笑,无所谓地收回右手,轻甩棉大衣的衣角矮身坐上姚康平正对面的凳子,手肘搭在大腿上,动作可谓是十足十地帅气,只可惜被忙着出门没换下的棉睡裤削减了气势。 “小景倒是想让你知道,”林置跟着坐下,讥讽道,“但谁知道这半年来你躲到哪儿去了?只留下一堆债务给小景,你配当小景的父亲?” 姚康平被戳了痛处,恼羞成怒道:“这是我和姚文景的家事,轮得到你这个外人插嘴?” “小置才不是外人。”姚文景大声道。 “没错,”林庆业笑着点头,“文景的事就是我们‘家’的事。” 姚康平被对面三人一人接一句的话怼得吭哧喘气,瞎子都能看出来他才是那个被排除在外的人,姚康平眯起眼睛狠狠地道:“姚文景,你别忘了是谁把你养这么大的,我他娘的辛辛苦苦养你十几年就养出个白眼狼!” “我不会忘,”姚文景道,“我永远都忘不了从小到大你是怎么待我的。” “你就和你那不要脸的妈一样,都是养不熟的,”姚康平口出恶言,“白眼狼啊,放着亲爹不管要去给干爹养老送终!” “你说什么?”姚文景气得浑身颤抖,“你、你——” 林置安抚地顺了顺姚文景的后背,愤愤地瞪着姚康平,已经找不出确切的词语来形容姚康平这人,只能颤声道:“你真让人恶心。” “姚先生,”林庆业也不再装什么大度,直言道,“以前我只觉得你不配做一个丈夫,也不配做一个父亲,见面了才知道,你根本就是枉为男人,丢尽了我们男人的脸。” “我丢脸?”姚康平发疯似的笑道,“你以为你们好到哪儿去,我就不信你有那么好心会白吃白喝地帮我养儿子,还不是看中了他到了能赚钱的年纪,想让他给你养老呗。” “我可去你妈的,”林置忍耐许久,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怒道,“只有像你这种在外面一副怂样,只会回家对着老婆孩子挥拳头,好逸恶劳,一事无成的男人,才会眼巴巴地等着孩子给自己养老。” “哈哈哈——”姚康平好似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可悲又狼狈地笑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根本听不进旁人说的话,“既然你们这么稀罕我这个儿子,那卖给你们好了,二十万,给我二十万我儿子就归你们家了。” 周遭的顾客都被姚康平神经病般的笑声引得侧目,林置看着他的癫狂姿态,心里的怒火奇异地熄灭了大半,无语道:“你在想屁吃,你不可能得到二十万,不过你要是想去医院看看脑子,我倒是可以捐献两块钱给你坐公交。” 第62章 (倒V结束) 你……出事…… 便利店真到了该休业的时候,合伙把姚康平骂走之后,林庆业和林置把姚文景带回了家。 “气死我了,”林置一屁股坐上沙发,愤愤不平道,“你爸不要脸的程度比以前更甚啊……” “对不起。”姚文景的面上带着歉意。 “你说什么对不起,”林置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他要不是你爸,我骂得更难听。” “人都不在这儿了你就少说点吧,骂人厉害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林庆业半真半假地斥责了林置一句,转脸对着姚文景立马换上温和的语气,“文景,你今天是怎么碰上你爸的?他把你带到那里想做什么?” “我早上刚把便利店打开没几分钟他就进来了,来买烟的,看上去他似乎也没想到我会在店里。”说到这儿姚文景想起什么似的,抱歉道,“哦对了,他拿走了一包玉溪,没付钱。” 林庆业失笑着摆摆手:“没事,一包烟而已,送他抽了,然后呢?” “然后他就问我为什么会在那里,我说我打寒假工赚钱,后来有别的路人进来买东西,他一直站在门口不走,非要让我和他出去吃东西,说有事跟我商量,”姚文景道,“我本来不想去的,但我怕他在店里闹事,赶跑了客人不说,店里那么多东西,他真疯起来损失不小,所以我就关上门和他去了。” “你傻不傻啊,”林置插嘴道,“东西重要还是人重要,下次见着他直接给我或者我爸打电话,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说,非得出去,谁知道他要带你去干嘛,万一把你给卖了……” “我好歹是个智商正常的成年人,怎么可能被卖?”姚文景哭笑不得地为自己的傻气辩解,“走在路上我就问他是什么事了,但他一直不说清楚,加上我也不太相信他,就偷偷给你打电话了嘛。” “打晚了,”林置挑刺道,“而且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地打?我接了你还不说话,要是我没耐心挂了,你真遇上什么危险的事,我赶过去也只能给你收尸。” “会说话吗?”林庆业一巴掌扇在林置的手臂上,“不会说闭嘴。” 张口闭口不是卖就是收尸的,要让姚康平听见又有理由讹他们了。 林置揉了揉手臂,这才正经了些:“所以他到底给你说了是什么事没?” “没有。”姚文景摇摇头,“不过我差不多能猜到,他只有想找我要钱的时候才会说有事和我商量。” “……”林置无语道,“你爸绝了真的。” 有个这样的父亲,姚文景的感受更加复杂,此时深深地低下了头,既愧疚又觉丢脸,小声道:“对不起,干爹,小置,我没想到我爸会管你们要钱。” “不用说对不起,”林庆业和蔼地看着他,“这不是你的错。” “随他要,我们又不会给他,真当卖孩子呢,你都这么大了,有权选择自己跟谁生活。”林置说完笑了笑,“再说了,我爸也没有那么多钱。” 林庆业瞥他一眼,道:“你倒是很清楚我有多少家底。” 林置“唔”了一声:“主要是不多,再多点我可能就算不清楚了。” 姚文景没忍住被逗笑,笑着笑着又叹了口气,担忧道:“我爸相信了我在店里打工,我怕他再去找我闹。” “那你最近几天别再去店里了,换我去。”林置不以为意道,“他要是敢闹我就报警,我估计他也不敢太闹腾,躲躲藏藏过了半年,也不知道当初上你家要债的人现在还找他没。” 第二天,林置坐在收银台后面打哈欠,一个人守店很无聊,早点的时候和陆留打电话聊天还好消磨,可聊了一会儿陆留说有事出门就挂了电话,林置顿觉手机这玩意儿也没啥好玩的。 便利店门口挂着挡风的门帘,门帘被掀开的时候林置正低着头翻看朋友圈,来人没去店里拿自己想买的东西,而是直接走到了收银台前面。 “你好,要买什……”林置话说了一半突然顿住了,睁大眼睛惊喜地看着面前的人。 “什么都不买,”陆留调皮地眨了眨眼,笑眯眯道,“我找人。” 那一瞬间林置的脑袋里别的都没想起,只剩下冬日里陆留温暖的笑容,愣愣地:“你怎么来了?” “看见我你不应该激动地扑上来和我拥抱吗?”陆留假装不高兴,“还问我怎么来了。” “我没想到你会过来,打电话的时候你没提过。”林置边说着边走出收银台,“我爸在店里装了监控,隔三差五的他会查看。” 陆留抬头看向最近那个对着收银台的摄像头,瘪嘴道:“那好吧。” 话音未落,林置得逞地笑着冲他张开了双臂。 “不是说有监控会被你爸看到吗?”陆留犹豫道。 “不用管。”林置等不及了,主动扑进陆留的怀里,额头抵在陆留的肩膀上来回蹭,“看到就看到吧,只要我们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他。” 店里的生意虽说不算太好,但每隔几分钟都会有人进来,林置和陆留没能抱多久。 林置推着陆留坐到收银台后面的椅子上,自己穿梭在货架间搜刮了许多零食,特大方地全部给陆留,豪气道:“吃,一会儿走的时候再装两袋拿回去。” 陆留的眼中一直带着笑意,也不跟他客气:“谢谢宝贝。” “不用谢,”林置咧开嘴,“男朋友。” 两个人守店不再无聊,多的那个人是陆留,对林置来说这件事甚至变得有趣。 林置在电脑上调出一部电影,两人就着零食饮料观看,期间不断有客人进店买东西,电影没能看全,跟不上剧情的林置干脆一门心思拉着陆留说话。 话题很容易转到头天姚文景发生的事上,林置给陆留描述一通再次激起心里的怒火,气道:“我昨天真的快气死了,要不是打人犯法我真想往小景他爸脸上挥一拳头。” 陆留抚过林置的背给他顺气,喃喃道:“姚文景他……” “小景摊上这么个亲爹心里肯定难受死了,”林置叹道,“不过他觉得给我们造成了麻烦,也不把心里的想法告诉我,我都没法安慰他。” 陆留和林置一起叹气,拉过林置的手牵着,时不时地看他一眼,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怎么了?”林置瞧出他的不对劲,问道,“想说什么?” “宝贝,”陆留轻声问道,“你想知道上辈子姚文景发生了什么事吗?” 林置的心揪了一下,望向陆留的眼睛,道:“你、你知道?” “嗯,你……出事以后,我和他见过几次。”陆留道,“我记得你以前和我聊天总提起他,想着你应该挺在意那些事的,就问了问。” 林置刚和“植”认识的那段时间,的确跟他提到过父亲生病去世和好朋友失去联系的事,林置当时不知道“植”就是陆留,也没想到后来会和“植”交往,单纯地把他当作一个陌生网友,还是个经常给他发励志鸡汤的网友,于是没忍住宣泄了一些心里的苦闷。 “你现在还想知道吗?”陆留问。 “嗯,”林置点头,“你说。” -高考前一晚,姚文景第不知道多少次检查第二天考试所需的证件是否装齐时,突然响起密集的敲门声,这敲门方式和姚康平一样,姚文景以为是已有两天没回家的姚康平回来了,毫无戒备地打开了门。 -刚开了一道缝,门被大力从外面推开,三个陌生的中年男人涌了进来,姚文景惊疑地问他们找谁,要做什么,其中一个男人说了来家里的目的,得知姚康平不在家,而他们又联系不上,猜想姚康平八成是跑路了,于是开始在姚文景家里翻箱倒柜地找值钱的东西。 -姚文景见状跑进房间拿了手机想报警,手机却被其中一个男人抢了去,男人用他的手机打给姚康平,意料之中地没打通,男人又想打给姚文景的其他亲戚,看能不能多少追回些债务,在姚文景的通话记录里发现他和林置的联系最频繁,就想先拨给林置,姚文景很着急,第二天就是高考了,他怕林置受到影响,扑上去想抢回手机,争夺间手机被摔坏,他也受了些皮肉之苦。 “他怎么一直都这么傻?”林置捏紧了陆留的手指,“每次遇到事都是先担心别人会怎么样,什么时候才能考虑考虑自己啊?!” 第63章 “你真好,我喜欢你一辈…… 陆留安抚地回握住他,继续讲述姚文景当初告诉他的事。 -那晚上门要债的人没在姚文景家里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家里乱得如同刚被洗劫,深夜姚文景蜷缩在自己的小床上,回想男人告诉他的那些话——姚康平欠下很多赌债,没有能力偿还的他把仅剩的房子抵押出去借高利贷,如今到了还款的时间却联系不上姚康平本人,他们受放贷人所托上门追债,如果姚康平在最后的期限内还不出现,这间房子就要被收走了,不仅如此,余下的高额利息他们还将继续找姚康平偿还。 -姚文景听闻那话犹如五雷轰顶,他原本以为一穷二白的姚康平赌得并不大,没想到竟会欠下这么多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姚文景震惊之余也认为自己失去了报警的资格。 -男人见姚文景还是个学生,生了点恻隐之心,没再为难他,但自己也是个打工的,不可能因为个孩子忘了自己的本职。联系不上姚康平,他们只能在他家里守株待兔,想来姚康平不可能连自己唯一的儿子都不管了。然而他们还是小看了姚康平的懦弱程度,他们在家里等了两天三夜,半点姚康平的消息没等着。 -本就胆子不大的姚文景哪还有心情去参加高考,见天里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手机摔坏了,他也不敢借其他人的手机联系林置,害怕自己家这一通糟心的事连累林置。 -姚康平还钱的期限到了最后,房子被放贷人收走,姚文景自然也被赶了出去。 陆留说到这儿抿了下嘴,伸手轻轻揽住林置的肩膀。 林置的眼眶早已泛红,双目布满血丝,他竭力稳住自己颤抖的声线:“后来呢?” “后来的事姚文景没具体说,”陆留轻声道,“小小年纪被迫独自步入社会,身边也没个相互照应的人,恐怕过得很不容易,而且……” 陆留停顿了下,道:“而且一不小心就会步入歧途。” 林置的眼前瞬间闪过灯红酒绿的酒吧里,周旋在一群不良少年之间的姚文景。 林置捏紧了拳头,“嘭”的一声砸在收银台上:“人渣!” 陆留轻叹了口气,拉过林置的拳头,温柔又强势的掰开他的手指,又把自己的手塞进去,手指插进指缝,任由林置在自己的手背上捏出几道发白的指印。 “我好气啊!”林置心里堵得慌,尽管他重生回来改变了姚文景的遭遇,听到这些还是特别难受,“狗男人,简直不是人!小景也是个蠢货,什么连不连累我的,他不告诉我我怎么帮他!我也好蠢,那些天小景肯定害怕死了,我一点都不知道……” “好了,林置,这不怪你,”陆留及时打断他的胡言乱语,“也不怪姚文景,你们都是为了对方好,现在那些都没发生,一切都好了,以前的事就不要想了,好吗?” “我也不想想的,”林置哭丧着脸道,“我难受。” 发生这种事陆留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林置才好,硬巴巴道:“早知道你会这么难受我就不告诉你了。” “可是你已经说了,还说得那么真情实感,我一想想当时的画面就好心疼小景。” 陆留拿他没辙,道:“好吧,但是如今姚文景好好的,我最多给你五分钟心疼他,超过五分钟我就要吃醋了。” “……你还有人性吗陆留?”林置没好气道,“这种情况下你也能吃醋。” “为什么不能?”陆留耍无赖似的,“难道吃醋还得讲究时间、地点不成?反正我只在意人物这点。” 林置:“……” 气死了,完全没法营造悲伤的气氛。 “要心疼快点心疼,”陆留好心提醒道,“已经浪费半分钟了,还剩四分半。” “疼你妹啊,”林置在他肩上虚晃了一拳,“你都说要吃醋了我还怎么心疼?” “我吃个醋怎么了,”陆留小声嘀咕道,“你都不心疼心疼我。” “行行行,心疼你心疼你,”林置忙不迭地点头,“什么都要凑热闹,幼稚鬼。” 陆留轻笑一声没反驳,举起两人十指紧扣的手在林置的手背上亲了一口。 嘴唇刚离开手背,便利店的门帘从外面被掀开,林置连忙把两人的手藏在收银台下面。 这次进来的不是普通顾客,而是拎着保温饭盒的林庆业。林置讶然道:“爸?” 陆留在刹那间放开了林置的手,面上矜持地露出他惯用的温暖笑容,实则慌张地从椅子上弹起,立正的姿势,抬头挺胸只差再敬个礼,而后又软下了肩背,礼貌地问好:“叔叔好。” 林庆业拎着饭盒停在门口,竟显得有些许拘束,知晓了林置和陆留的关系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俩在一处。 林庆业虽还是不太能接受两个男的谈恋爱,但再次见了陆留忍不住推翻之前对他的评价,转而用一种瞧儿子的男朋友的眼神仔细打量眼前的小伙。 瞧了半晌没瞧出什么名堂,倒是被对面两个人的姿势辣了眼睛。 便利店面积不大,收银台后面更是狭小,但还不至于坐下两个人能到如此拥挤的地步,对面两人是黏在一起了吗? 原先是什么样姿势的林庆业没瞧清楚,但陆留站起来之后,林置的肩膀直接贴在了陆留的大腿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林置的脊椎不好,坐着都需要找个支撑。 林置眼睁睁看着林庆业的视线在陆留和他身上几经辗转,面色越来越不好看,不知道在琢磨什么,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 林置暗道不好,他还没跟陆留说过他一时冲动向林庆业出柜了,林庆业还十分生气的事,可千万不能让林庆业为难陆留啊。 “爸,”林置打破僵持的沉默,“你怎么来了?” 林庆业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把手上拎着的保温盒“啪”地一声放上收银台,道:“来给你送午饭,文景做的。” “谢谢爸,”林置嘿嘿笑着,“辛苦你跑一趟。” “只带了一人份的餐具,”林庆业补充道,“没想到陆留同学也在。” “谢谢叔叔,我不……” “这不是有筷子和勺子嘛,”林置笑眯眯地打断陆留没说完的话,“我们一人一个就行。” 陆留不动声色地晃动膝盖撞了下林置,提醒他收敛一点。 林置收不收敛不清楚,这点小动作却是清清楚楚地落进了林庆业的眼睛,林庆业的鼻息间似有若无地又哼了一声,一时间不确定自己该早点离开还是留下来监督这不让人省心的两人。 林置自认为该说的都已经跟林庆业说过,此时装着小心思光明正大地在林庆业面前毫不掩饰他和陆留平时相处的样子,根本没空去顾虑林庆业心里的弯弯绕绕。 林庆业不尴不尬地围着货架绕一圈,眼睛看的是货架上的商品,耳朵却竖起来偷听那两个小子的对话。 林置拿着筷子勺子贴心地问陆留想用哪个?陆留瞥向林庆业的身影模棱两可地回答都行。 陆留提议把米饭分两半,林置不要脸地说装一块儿一起吃,一人接一口,下一秒林置拐着调子轻呼一声,大概是被陆留踩了一脚。 …… 林庆业绕完一圈,在林置嚷着要用陆留的勺子喝汤时奋力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要是可以,他真不想承认如此厚脸皮的林置是他的儿子,当着他的面说话都这么腻歪,私底下不知道得放浪到哪儿去! 简直是老脸都要被丢光了,晚上回去再收拾他。 林置看着林庆业落荒而逃的身影,噗嗤笑出声,笑完端起装汤的餐盒大口喝咽,哪里还需要什么勺子。 陆留放松了身体,无奈地笑道:“你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本色出演,”林置扯了一张纸抹抹嘴,“让我爸好好看看我们的情深义重。” 林庆业看没看出来暂且不提…… “我只看出来叔叔似乎有点不愉快,”陆留问道,“为什么要这样?” “唔,”林置夹了一个鸡翅放在陆留的勺子上,瞥他一眼道,“前天晚上我跟我爸说了你是我男朋友?” 陆留微微睁大了眼睛,没说话,从勺子上掉进米饭里的鸡翅表达了他的惊讶。 “他起先不同意,还大声吼我,”林置时隔几日诉苦,诉完苦又大展鸿图,“不过经过我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相信他很快就会接受的,你看今天他不就没说什么吗?” “嗯。”陆留看着林置脸上鲜活的表情,虽然对他刚才描述的后半段话持有怀疑态度,但心里满满涨涨的,全是感动和喜爱,陆留哑着嗓音叫道,“宝贝。” “嗯?” “你真好,我喜欢你一辈子。” 突如其来的情话打得林置措手不及,他抬手摸摸发热的耳朵,不好意思道:“才一辈子啊,我已经喜欢你两辈子了。” 陆留迅速凑过去在林置的嘴上吸了一口,道:“你比我还会破坏气氛。” “嘿嘿,”林置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鸡翅味的。” 陆留重新舀起掉在米饭里的鸡翅,笑道:“我还没吃。” “我前面吃了。” 夜晚林置关店回家,绕半段路买了点东西,到家时过了十点,不能熬夜的林庆业已回屋睡觉,姚文景仅开着过道灯窝在沙发上玩手机等他。 听见林置开门的声音,姚文景抬头看向玄关,小声问:“今天怎么关门这么晚?” “买好吃的去了,”林置向他展示手里的纸袋,里面是热腾腾的糖炒栗子,飘出阵阵香气,“刚好赶上收摊前最后一锅。” “哇——”这是姚文景冬日里最喜欢的零食,香甜的栗子很容易勾起他的馋意。 林置把纸袋放在茶几上,趁姚文景伸手拿的时候拽住他的手腕,然后在姚文景满脸意外的表情中短暂地拥抱了他一下。 姚文景有点懵,除了之前帮助他确认对林置的何种感情外,他和林置再没有过拥抱这种亲密的举动,男生之间的友谊本就不像女生那么细腻,他们表达感情的方式从来都不是肢体语言。 况且在知道彼此的性向再到林置和陆留交往,姚文景虽没有说出来,但还是自觉地和林置保持了距离。 “咋啦?”姚文景小心翼翼地问。 “不咋,”林置笑着轻拍他的头顶,“我爸睡了?” 姚文景睁大茫然的眼睛,也不追问,道:“进去了十来分钟,不知道睡着没。” “我去看看。”林置拿起其中一袋栗子,走到林庆业的门口轻敲两下,然后推开一小道缝,见里面还亮着灯才把门完全打开,“爸,吃夜宵吗?” 林庆业倚在床头,大半夜还好学地带着老花镜看书,听见林置的问话回了个“不吃”。 “吃点吧,趁热好吃。”林置像个热情推销糖炒栗子的,关上门走进林庆业的床边,“看棋谱呢?” 林庆业的鼻梁上架着眼镜,抬起眼皮看他一眼,用眼神回答——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林置摸摸鼻子,将栗子放在床头柜上,捡出一颗完整剥开,递到林庆业的面前,道:“这袋是没加糖炒的,特意为你买的。” 林庆业拗不过,放下棋谱接过栗子放进嘴里,含混不清地道:“有什么事直接说,别给我整这些。” 中午送饭时导致的不愉快还没找林置算账呢,本想着今天有点晚了暂且放过他,谁知他还非要凑上来了。 “没事啊,我就单纯地向你分享美食,”林置委屈道,“你把你儿子想成什么人了?” 林庆业气笑了,现在想起是他儿子了,中午故意做作给他看的时候怎么不这样想。 林置分享完美食不出去,自顾自地开始享用美食。 林庆业看他一颗接一颗地吃个不停,被勾起食欲,也动手剥起来:“不是特意给我买的吗?我看是你自己想吃。” 林置假装没听见,再吃的时候却唉声叹气,基本维持在吃一颗叹三回气的频率。 “干什么?”林庆业听得心烦,“和你那男……男朋友搅和一天了,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第64章 林置把脸埋在陆留的肩上…… “哎,”林置假装没听懂林庆业对他的笑话,正色道,“爸,以后对小景好一点。” “说得好像我现在对他不好一样,”林庆业瞅林置一眼,“是不是下午文景他那个亲爹又去店里了?” “那倒是没有,”林置拍拍手起身准备离开,“总之就是我们要一直对小景好,让他感受家庭的温暖。” 上大学后放假不像高中生需要完成很多作业,但陆留也没有闲到每天都能来林置家的店里陪他解闷,两人大多时候都是靠聊天和打电话联络感情。 偶然聊起陆留之前说过和姚文景见过几面的事,林置愣了下。陆留当时说,他们俩见面是在他出事以后,他都不在了,陆留和姚文景会在什么情况下见面? 上辈子,时隔一年多在酒吧里再遇见姚文景以后,林置和他相互留了联系方式,但昔日的友谊已在各自的家庭变故和长时间的失联下失去了原有的味道,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被薄纱笼罩,难以回到最初的模样,变得拘谨,联系也没有太频繁。 他失去意识前刚和陆留联系,想必陆留是第一个知道他出事的,姚文景又是从何得知?陆留和他在哪见的面?在医院里?还是在他的葬礼上? 葬礼…… 林置蓦地心疼得呼吸艰难,他抬手按压在心脏处,蜷缩着身子想,他的意识在倒地后直接转到了高二时趴在课桌上睡觉的自己,可陆留并不是,不久前陆留想起了上辈子的事,除了想起他的死之外,还想起了和姚文景的几次见面,其他的还有什么? -“我吃个醋怎么了,你都不心疼心疼我。” 他以为陆留说这句话没别的意思,他都没仔细想想陆留和姚文景几次见面的那段时间,陆留在忙什么。 他还说陆留是幼稚鬼。 林置吸了吸鼻子,痛骂道:“你是傻逼吧林置。” 午后,只开了半天的便利店关门休业,小老板林置任性地舍弃了后半天的生意,片刻不愿耽搁地跑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去找“小老板娘”。 接到林置打来的电话时,陆留正在看一则刑事案件的个例,林置开口第一句就是“你家住几栋几楼啊?” 陆留“嗯”了一声:“什么?” “我在XX小区门口,”林置道,“告诉我你家的门牌号,我想你了。” 陆留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大步往外走:“等我。” “等啥啊,冷死了,”林置才不想要冷飕飕的浪漫,“你直接告诉我在哪栋我自己过去。” 陆留无奈地报了位置,脚下不停。 林置打听了方向,后知后觉地问道:“你爸妈在家没?” “他们晚点才回来。” 高中生放寒假比较晚,林置一行人回来都快俩星期了冯舒云职教的学校才放假,陆学义接她去了。 电话一直通着,陆留说话的声音有点抖,带着轻喘。林置没走多远就看见了向他跑来的陆留,细碎的刘海被吹得飞向两边,露出光洁的额头,一丝不苟的形象不复存在。 “你着什么急啊?”林置笑起来,看清陆留身上单薄的家居服又板起脸,“出门不穿外套!” “看见你我就自动发热了。” “……神经病。”林置忍着笑意,“烧死你。” 陆留家里干净通亮,墙上挂着字画,是文艺,阳台上养着绿植,是生活。 陆留陪林置欣赏了一会儿或绿或枯败的植物,觉得无趣,提议道:“去我房间?” “去房间干嘛?”林置假模假式地防备,“我可是正经人。” 不想装正经的陆留懒得费口舌,直接上手把人拉走了。 房间很宽敞,大窗朝向西南,此时还能照进半寸冬日的暖阳。电脑桌上方的书架上分门类别地立着许多书籍,几乎都是课外的,其中一排大多是硬壳包装的封面,林置抽出来瞧了眼,发现都是些荣誉证书。 “啧啧啧……”林置不停咂舌。 陆留往他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儿,不满道:“笑话我?” 林置轻呼一声伸手捂住额头,道:“人是聪明,就是这耳力不怎么样,不知道你从哪听出来的笑话,我明明是因为男朋友太优秀了感到自豪。” “那真是对不起,”陆留没有诚意地道歉,“我冤枉你了。” “算啦,”林置摆摆手,“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你计较了。” “嘿。”陆留气笑了,而后把魔爪伸向林置的腰,抓巴抓巴他的痒痒肉。 林置躲闪不及,被陆留按在电脑桌上上下其手,笑得眼角浸出眼泪,只能开口求饶:“我错……哈哈哈我错了,别挠了……哈……” 陆留欺负完人也不放开,双手撑在两侧把林置整个圈在电脑桌和自己的怀抱之间,两双腿交叉站立。 林置的重心倚在桌上,抬起手指揩揩眼角的泪水,又好气又好笑道:“没想到你是这么卑鄙的人?挠人痒算什么?” “嗯?”陆留抬起一边眉毛,“刚刚认错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那叫好汉不吃眼前亏。”林置得意道。 陆留张了张嘴正要说话,林置眨巴着眼睛又补充:“只吃眼前的人。” 然后勾住陆留的脖子吻了上去。 陆留很快掌控了主动权,托住林置的腰把他提起了坐到桌上,胸膛相抵,两颗心跳动的频率渐渐趋为一致。 良久,林置被口水呛住,咳嗽着和陆留分开一段距离,下巴搭在陆留的肩上大口喘气。 陆留意欲未尽地亲啄林置的后颈,笑道:“几天没练习,连这个你都不会了?” “闭嘴。”林置轻锤陆留的背,半晌才缓过来,他紧紧抱着陆留,尽量装成云淡风轻地口气,“我死了之后,还发生了什么?” 陆留沉默几秒才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想知道。”林置在他肩上蹭了蹭,哄道,“告诉我好不好。” - 陆留赶过来看见躺在血泊中的林置时,他的世界里几乎是失去了其它色彩的。 周遭的一切混乱又嘈杂,林置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只有刚从身体里流出来的血带着些许温热,但很快也变得冰凉,和他消失的生命体征一样。 那画面其实是很可怖的,路过的小孩都被家长蒙住了眼睛,大人也不忍直视,只有陆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林置。 他慢慢靠近,血液染红了他的白色球鞋,短短的距离让他腿软,他伸出手想抚摸,又不敢触动林置的身体,唯恐自己的动作让林置的血液流得更快。 好心的路人告诉他已经叫了救护车,并把林置的手机交给他。 陆留愣愣地接过,一向懂礼貌的他根本想不起来说谢谢。 离这边最近的医院派了救护车过来,几分钟的时间在陆留看来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外派的医生手脚利索地将林置抬上担架,陆留不懂医术,想让他们轻点又怕干扰救治进度,只能寸步不离地跟着上了救护车。 他担心、害怕,一直崇尚科学的他开始默默祈祷,然而他的一切所想都是那么的没用。 林置去世于下午15点23分43秒,在推往手术室的担架上,生命体征彻底消失。 陆留没有大吵大闹,只抓着林置渐渐失去温度的手低声说着听不清的话,医生护士都叫他节哀,都在安慰他。 他不懂,他并不是应该被安慰的那个。 由于联系不上亲属,林置的尸体被运进了医院太平间,陆留的和他的关系只能被证实为高中同学,没法将他带回去。 陆留没办法,他日日住在家里,瞒不了父母他在做什么,为了求父母帮忙,坦白了他和林置交往的事。 好在他的叔叔陆学理在人民医院工作,尽管是跨了医院,也很快解决了这个问题。 之后陆留解锁了林置的手机联系上姚文景,在姚文景的告知下把林置的骨灰葬进了林庆业所在的那个墓园。 - 林置把脸埋在陆留的肩上,泣不成声。 第65章 “那你自己说是小游戏好…… 陆留揉了揉林置脑后柔软的头发,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就知道林置听了肯定会难受,还非要听。 泪水浸湿了家居服的肩膀处,林置吸着鼻子抬起头,鼻音超重地道:“给我一张纸。” 陆留抽了好几张,摞在一起叠好,林置擤完鼻涕擦眼泪,擦完眼泪擦陆留的衣服,没有心情考虑顺序是否正确。 “没事了,没事了。”陆留轻拍林置的后背,待他心情平复一些后继续讲述。 - 处理完林置的后事,陆留没忘了寻找酿成那桩惨祸的小轿车司机。 司机肇事后没停下来帮忙把林置送去医院,开车转个弯逃逸了,但有那么多目击的路人,监控也明明白白地拍到了车牌号,他怎么可能逃得到。 陆留循着车牌号找到司机本人,起先司机态度十分恶劣,得知陆留已经把他告上法庭后提出给他死亡赔偿金。陆留坚决不同意私下了结,从监控画面里能看出小轿车行驶的速度明显超过了市区内限速,陆留和请来帮忙的律师等人一起追踪到小轿车当日出行的地点,发现那是一家娱乐场所,路边监控拍到小轿车司机从里面出来时脚步虚浮,状似酒醉。 律师把这些证据整合上交法庭,证据摆到眼前司机这才不得不承认当天喝了点酒,陆留看着他那张根本不见悔意的脸,气得当场揍了他两拳,就因为他云淡风轻的一句喝了酒,别人却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司机酒驾、超速致人死亡,之后逃逸,法院判处他十一年有期徒刑。 判决结果下来的那天,陆留带着一束鲜艳欲滴的向日葵去墓地看林置,以前听林置说起他父亲生病去世和姚文景的事,陆留一直希望他积极、乐观一些,就像向日葵一样。然而等生离死别的事落到了自己身上,他才知道原来有这么难。 - 林置瘪了瘪嘴,好不容易消停的泪水又盈满眼眶。 “好了,别哭。”陆留在他眼皮上亲了一口,问道,“你还记得当初救下的那个小男孩吗?” 林置摇摇头,他根本都没看清楚那小孩的模样,何谈记得与否。 “我们去医院的时候小孩的父母也带着他赶过去了,一直在我旁边说对不起和谢谢,我其实是有点怨恨他们的,要不是小孩瞎闯红灯你也不会……” 陆留停顿了下,继续道:“于是我心烦就吼了他们几句,不过他们倒是有诚意,被吼了也不生气,我起诉那个司机期间他们还帮了点忙。” “那我还算是没救错人。”林置苦中作乐道。 “嗯,”陆留在另一只眼皮上也亲了一口,“我去墓地看你的时候小孩一家也跟着去了,他爸妈让他给你嗑了三个头,小孩挺虔诚的,嘴里嘀咕着你是他的再生父母,估计是在家里没少听大人这样说。” 林置没忍住笑了笑,只不过哭僵的脸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小孩一家走后,陆留靠坐在林置的墓碑前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话,奢想如果时间能重来,他一定早点告诉林置他是谁,一定会保护好林置,不会让意外再次出现,说着说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之后的记忆我就没有了,”陆留笑道,“可能是我靠在你的墓碑上,灵魂钻进去陪你了,所以我们才能重新在这里相遇。” 陆留本是开玩笑的一句话,林置却认真的点头赞同:“一定是这样。” “所以你不要难过了,”陆留抹抹林置的眼角,“其实我们也没有那么惨对不对,现在多好啊。” 林置不置可否,溜进卫生间洗脸。 陆留靠在门框上,透过镜子看见林置往脸上泼水,细碎的刘海被水浇得变成一缕一缕地贴在额头上,陆留拿了干燥的毛巾给他擦脸擦头发。 毛巾盖住林置的上半张脸,只露出哭红的鼻尖和刚洗完脸水润润的嘴唇,陆留的喉结滚动了下,随即低头覆了上去,吮吸、舔咬。 陆留吻得急切,林置回应得凶猛,毛巾掉到地上,衣摆被高高推起,骨节分明的手指摸上裤腰,火热的气氛一触即发之际,房间门被“叩叩”敲响。 林置差点被吓萎了,倏地和陆留分开,大眼瞪小眼。 冯舒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陆留,我们买了糖炒板栗,还是热的,你吃吗?” 陆留忍着笑意,提高音量回应道:“我出去吃。” 林置也有点想笑,一边把衣领和裤腰扯回原位一边想,幸好还没开始,要是正在兴头上指不定真萎了,也幸好陆留的房间带了卫生间,不然都没法跟陆留的爸妈解释他为什么会和他们的儿子一起从卫生间里出来。 尽管如此,陆学义和冯舒云看见林置“凭空”出现在家里还是有些惊讶,不过只是一瞬,冯舒云很快热情地招呼他,拿零食饮料过来的时候不禁责备陆留:“带朋友到家里玩也不知道好好招待,躲在房间里干什么,东西也不给吃。” 林置心虚地笑笑:“谢谢阿姨,我们在房间里……学习。” 冯舒云教了那么多年书,哪会相信林置说的,更何况陆留她还不了解?一个人在家确实有可能在学习,有朋友在那就不可能了,又不是高中时期,他们两个人上的专业都不一样,学哪门子的习? 不过冯舒云没有拆穿林置,还让他放假了该放松就放松。 林置一一应下,坐在沙发上目不敢斜视,手脚安分。 陆留见林置拘谨,故意在他伸手拿板栗的时候也去拿,手指触碰,林置忍着没缩回手,陆留表面淡定,暗自发笑。 没多久林置提出告辞,冯舒云和陆学义热情地留他吃晚饭,陆留也有此意,不帮林置反而加入父母的那边,帮忙拉住林置不让他走。 林置推辞不得,发消息给姚文景说今天不用给他送饭。 冬天昼短夜长,吃过晚饭休息了一会儿天色彻底暗下,冯舒云和陆学义又留林置在家歇一晚,明早再回去。 林置这下坚决摆手,说什么也得走了。 半小时后,林置坐在陆留房间的椅子上,琢磨着是不是应该打个电话给林庆业说他今晚不回去了,要在陆留家里睡。 “你打啊,”陆留道,“跟叔叔说一声,让他们安心。” 林置瞥他一眼:“站着说话不腰疼。” 本来林置真的很坚决的,但是陆留嘴上说着“没关系你回去吧”,脸上却一副“别走啊留下来陪我”的表情,再加上下午陆留说的那些,林置本就心疼他心疼得不行,哪还狠得下心不满足陆留这个小小的愿望。 “那没办法,”陆留无赖地摊手,“你坐了我的椅子,我不就只能站着了嘛。” “这样啊,”林置起身欲走,“那还给你,我回去了。” “别,”陆留搂住他的腰把人拖回来,自己坐上椅子,再让林置坐自己腿上,道,“这样不就好了?” “不要闹,”林置在他怀里挣扎,“小心你爸妈进来看见。” “他们不会不敲门进我房间的。”陆留斩断一切后路,催促道,“你快给叔叔打电话啊。” 林置酝酿半晌,最后拨通了姚文景的电话。 “喂,小置。” “小景,”林置吞吞吐吐道,“你跟我爸说一声,我今天晚上不回家了哈。” “不回家?”姚文景惊道,“那你去哪儿?” “呃,”林置不好意思道,“我在陆留家。” “那你晚上也在陆留同学家睡啊?” 林置还没回答,话筒里传出一声洪亮的“哼”,林庆业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故意哼给林置听的。 下午又亲又抱的还不觉得羞,林置现在却因为一个“哼”字臊红了耳朵,随口说了几句匆匆挂断电话。 陆留将一通电话听了个完整,笑得跟个大尾巴狼似的:“你不止要在我家睡,还要和我睡一张床呢。” 林置瞪道:“闭嘴你。” 夜晚,陆留给林置找好了睡衣,装模作样地把冯舒云拿来的枕头放好,等冯舒云走后立马将枕头甩在一旁,床头正中放着自己原先用的,今晚也只需要那一个。 林置磨磨蹭蹭地赖在椅子上,陆留没催他,等冯舒云和陆学义关了客厅里的灯回房间后才上前轻捏他的后颈,道:“去洗澡睡觉了。” “等我玩完这局……”林置缩了缩脖子。 “这单机小游戏有什么好玩的?”陆留不要脸地道,“快去洗澡,一会儿我让你玩好玩的。” “滚啊,”林置道,“你是不是瞧不起小游戏?” “那你自己说是小游戏好玩还是我好玩?” 林置状似认真地思考,想起以前玩陆留的画面,渐渐红了脸,羞得连忙拿起睡衣跑进浴室洗澡去了。 第66章 我也有好消息告诉你 林置伸手抹了抹镜子上的水汽,镜中的自己轮廓不再模糊。 陆留的睡衣穿在他身上有些宽松,衣领大敞,锁骨全露,稍一拉扯就会露出半边肩膀。 林置对自己皱了皱鼻子,带着点嫌弃,带着点心虚,刚才洗澡时水流从头浇下,滑过身体,汇到地板上时,他难以控制地想到些无法描述的画面。 浴室里的东西全是陆留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他在陆留的身上闻到过,他用来擦身体的毛巾以前也在陆留的身体上抚过,真是…… 咦惹,林置甩了甩头,及时打住。 卫生间的门恰好在此时被敲响,陆留在外面听见水流的声音停了有几分钟,过来提醒道:“吹风机在洗手台右边的橱柜。” “哦好。”林置拿吹风机的时候顺手开了门。 陆留站在门外,见林置开门便进来,自然地接过吹风机,插上插头帮林置吹头发,动作娴熟得仿佛演练过许多次。 林置感受到陆留的手指穿梭在自己的发梢间,偶尔触碰到头皮,微微发痒。镜中,陆留的视线落在他的头发上,面容认真严肃,和解决难题时一样。 林置想笑,于是他就笑了,心道帮他吹个头发而已,很难吗? 不过仔细想想,陆留似乎对待每件事态度都很认真,大概是学霸的共性。 短发很快被吹干,陆留拔掉电源,手掌流连地在林置的头上揉了几把,这才问道:“你刚才笑什么?” “没什么,”林置转身和陆留面对面,往他身上嗅了嗅,道,“我们俩一个味道。” 夜晚,林置和陆留躺在一个被窝,实实在在地被陆留的味道包围,除却枕席间残留的,还有陆留和他密不可分的接触带来的。 陆留亲他抱他,手心握着他,重了轻了,惹得林置低声呜咽。 家里不只有他们两人,林置不敢发出声音,忍得喉结不断上下翻滚,憋得忘记了手上的动作。最后时刻林置终是没忍住哼了一声,手上也没轻没重地捏了一把,换来陆留“嘶嘶”吸气。 昏暗的房间里,半晌缓过神来的林置看不清陆留脸上的表情,但他眼中的委屈却是瞧得一清二楚。 陆留哑着声音道:“不好好帮我弄就算了,你还掐我。” 林置被说得红了脸,在心里狠狠鄙视自己的没出息,小声道:“对不起……” 然而憋了许久的嗓子一下子没发出声,只有嘶哑的气音。 陆留才不想接受这个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口头道歉,继续委屈地看着他。 林置轻咳两声,咽下嘴中的口水,又舔了舔湿润的嘴唇,紧张道:“我、我帮你……吃。” 说完不等陆留是何反应,耸动身体钻进了被窝。 …… 第二日早上,陆留醒来时林置还睡着。光线从没完全拉上的窗帘缝里射/进来,正好照在林置的脸上,也许是睡梦中感受到刺眼,林置的整张脸都埋在了陆留的肩上。 陆留在他凌乱的头发上亲了亲,手臂被枕得失去了知觉,陆留放轻动作想把手从林置的脖子下抽出来,但还是弄醒了他。 “几点了?”林置半睁着眼问,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还早,”陆留俯身在他的嘴角上轻啄一口,“你继续睡。” 林置哼唧一声,翻身趴在了枕头上。 陆留拉高被子掖好,轻手轻脚地去卫生间洗漱,出来时见林置裹着被子坐在床上,一头乱发,眼神迷离,口齿不清道:“早。” “困就继续睡啊,”陆留上前隔着臃肿的被子抱他,“又没有事做。” 林置打着哈欠摇头,这不是在自己家,睡懒觉不好。 陆留陪他坐了两分钟,而后起身出了房间,再回来时手上端着一杯热水,他照顾病患似的把杯口停在林置的嘴唇前,哄道:“喝杯热水润润嗓子。” 林置瞥他一眼,顺从地就着陆留的手喝了大半杯水,剩下的小半杯进了陆留的肚子。 喝完水总算清醒了些,林置换上自己的衣服,洗漱时总忍不住低声咳嗽,嗓子眼胀得慌。 林置和陆留一前一后走出房间时,冯舒云恰好做完早餐,看见他俩便让陆留盛粥。 林置礼貌地向冯舒云和陆学义道早上好,冯舒云听出他嗓音的异样,关切地问怎么了。 “没事,”林置的耳朵发热,“可能是昨晚上没盖好被子,着凉了。” “抢被子没抢过陆留吧?”冯舒云转头责备陆留道,“你衣柜里不是有一床多余的被子吗,也不知道拿出来给同学盖。” 陆留盛一碗清淡的白粥放林置面前,道:“是我的错,下次不会再让他着凉了。” 林置脸上挂着笑,等陆留坐到身边偷偷在餐桌下踩了他一脚。 吃过早饭林置再次提出告辞,这回冯舒云和陆学义没再留他,只说有时间再来家里玩。 陆留送他下楼,依依不舍道:“这么早就走。” “我已经打扰很久了,”林置道,“本来昨天傍晚就要走的。” 陆留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把林置送出小区,在外面的药店买了一盒润喉片,挤出一片让林置含着,其余的塞进他兜里,反复叮嘱了几次路上要注意安全,林置都懒得搭理他了,陆留这才放林置上出租车。 一直目送出租车消失在拐角,陆留收到林置发来的消息: 【林置:宝贝乖,回去吧,改天再约】 陆留弯了弯嘴角,回了个“等你哦”的表情包,转身回家。 冯舒云和陆学义在客厅看电视,陆留进屋后径直坐到单人沙发上,他的视线看似落在电视上,实则一直在观察父母的表情。 待察觉父母的注意力没那么集中时,陆留清了清嗓子,认真道:“爸,妈,我有件事要跟你们说。” - 林置让出租车停在自家便利店外,店门开着,收银台后面坐着林庆业。 “早上好啊爸,”林置掀开门帘进去,笑嘻嘻道,“今天你守店啊?” 林庆业瞥他一眼不说话,既恼他的夜不归宿,也懒得回答这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林置自觉理亏,摸了摸鼻尖又问:“你吃早饭了吗?我去旁边包子店给你买俩肉包?” “吃过了。”林庆业道,顿了一会儿睨着林置问,“陆留他家离这边很远?” “不远啊,”林置还以为林庆业终于想通了,满心欢喜地回答道,“坐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十几分钟就到你昨天晚上回来能累死还是咋?” “……”林置倍受打击,干脆承认道,“好吧我就是想在他家睡。” 林庆业恨铁不成钢道:“不知羞。” “这有什么羞不羞的?”林置反驳,“我和陆留在正大光明地谈恋爱又不是偷情,我长这么大只和他谈过恋爱还不够乖吗?谈恋爱还不允许我们约会了?” 说着委屈道:“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了,我要是瞒着你跟他交往你还不是看不出来,敬重你跟你说了你还骂我。” 林庆业被堵得一哽,喃喃辩解道:“我这也算不上骂吧……算了算了,我也不想管了,你爱跟谁谈跟谁谈。” “真的吗?”林置立马两眼放光,“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林庆业沉着一张脸,道:“我不同意你会和他分手吗?” “那当然不会。”林置毫不犹豫道。 “……”林庆业闭了闭眼睛,“滚回家去吧。” 林置这下不在意林庆业的某些字眼了,笑着点头:“好嘞。” 一到家,林置就跟陆留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陆留:那真是太好了】 林置摇头晃脑地哼着小调,手指飞快地打字。 【林置:我都跟你说了,经过我的动之以情晓之以情,我爸很快就会接受的】 【林置:我没骗你吧?】 陆留不知道在忙什么,从刚开始回消息就很慢,这回也是过了有两分钟才回复。 【陆留:没有】 【陆留:我也有好消息告诉你】 林置的“什么”还没发出去,陆留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什么好消息啊?”林置问。 “我爸妈估计也同意我们的事了。”陆留笑着说。 林置微微睁大眼睛,问道:“叔叔阿姨什么时候知道的?” 明明早上他离开前陆留的父母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就刚才,”陆留道,“我跟他们说了,他们有些惊讶但没有太过激的表现,我想他们可能需要考虑考虑就先回房间了。”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同意了,”林置揪心道,“万一……” “不会的,”陆留坚定道,“我在门边偷听他们说话了。” 难怪回消息那么慢,林置想起电视里演员趴在门上偷听的画面,不知道陆留是不是也是那个样子,笑道:“你还会偷听别人说话呢?” “只有这一次,”陆留也笑着,“主要是关系到我们的终身大事,顾不上那么多了。” 林置“嗯”了一声,陆留的这句话让他很感动,他抿了抿嘴,故作轻松道:“宝贝爱你哦。” “我知道宝贝爱我,我也爱宝贝。”陆留说完正色道,“那么,你下次来我家就不许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话了,不然我就……” “你就怎样?”林置挑衅道。 陆留想不出来,哼道:“我也咬你,就像你昨天晚上那样。” 真是让人脸红的威胁呢,林置咽了口口水,喉咙还是有点疼,但他竟有些期待。 因为这两个好消息,林置一整天的心情都很不错,晚上哼着歌做了一桌子菜,还任性地跑去店里把林庆业拉出来,然后把门关了,美其名曰让林庆业早点回家休息,实际上就是想为自己庆祝。 饭桌上,林置倒了三杯度数很低的鸡尾酒,闹着林庆业和姚文景跟他碰杯。 姚文景早听他重复了八百回好消息的内容,此时笑眯眯地恭喜他。 林庆业只觉得自己的儿子跟个傻缺似的,敷衍地和他碰了下酒杯,嫌弃道:“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吗?我虽然嘴上说说,但从头到尾就没真的干涉过你们吧。” “NoNoNo……”林置伸出食指左右摇摆,“爸,不止是你,陆留他爸妈也同意我们在一起啦!” 林庆业一愣,随即也为儿子感到高兴,脸上却冷淡地:“哦。” 林置“啧”了一声:“不是我说你,爸你真得改改你这个脾气,那样说不定还能趁着年纪不算大给我找个后妈。” 林庆业瞅他一眼,道:“我脾气怎么了?” “也不怎么,就是别扭,你看看因为我这么件小事你别扭多久了,说话也尽挑些不好听的说。” “小事你还死皮赖脸地跟我磨这么久?” “唔,对你来说是小事,对我来说可是终身大事。”林置翻出和陆留的聊天记录,“来你看看,陆留他爸妈多干脆啊,不到半天时间就考虑清楚了。” 林庆业还真看了,不仅看到了时间,还看到了宝贝来宝贝去。 真是辣眼睛,林庆业扭开头,不自在道:“确实挺干脆。” “是吧,”林置佯装羡慕,“别人家的父母,你要是也这样多好。” 林庆业:“滚。” 第67章 姚文景死死地盯着蜷缩在…… 姚文景在家待了许多天,期间姚康平再没露过面,上次的胡搅蛮缠仿佛一个意外。 临近年关,便利店比平常忙不少,姚文景执拗地要去店里帮忙,林置和林庆业劝不过,只能由他去。 起先林置还有些担心,两三天过去,见一切风平浪静,便也放下心来。 除夕前两天,林置和姚文景从批发市场购进今年最后一批年货,各种礼盒礼袋摞着,买完东西林置联系上熟悉的货车司机帮忙运送货物。 小货车刚好能坐三人,林置和姚文景搭了顺风车,货车司机是一位中年大叔,十分健谈,一路上车里的气氛非常活跃。 快到高架时遇上塞车,林置无所事事地看向车窗外,路边的人全都望着同一个方向,林置好奇地循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那边围了一圈人,指指点点地不知道在干嘛。 林置降下车窗,听见了一些模糊的字眼,伴随着难听的咒骂声。 “哎,”司机大叔仿佛见惯了似的,“又来了。” “什么?”林置疑惑道。 大叔朝窗外努努嘴,道:“这边有几个私人赌场,牌桌上最容易出现纠纷,经常出现当街斗殴事件,过年这段时间更乱。” “有次我运货到这边,看见有个人被打得头破血流的,啧啧啧……”大叔不停咂舌,而后感叹道,“赌博这东西,千万不能沾上,那就是个无底洞啊。” “嗯。”林置随口应了一声,感受到身旁的姚文景敏感地绷直了身子,便不动声色地碰了碰他的胳膊。 车流缓缓移动,窗外的咒骂声突然变成怒吼以及行人惊恐的尖叫声,林置闻声看过去,行人已经四处跑散,处于中心的几位当事人完全露出来,其中一位正奋力往前跑,然而没跑出几米便被后面追他的人一脚踹得摔在了地上。 踹人的力度显然不轻,被踹倒的人没能立刻爬起来,而是在地上蜷缩着身子,弯起手肘挡住身体重要的部位。 林置看得直皱眉,他怎么觉得地上那个身影有点熟悉,确切来说,是那人身上灰扑扑的棉服有点熟悉。 与此同时,地上那人被踢得惨叫一声,声音清晰地传入林置的耳朵,就坐在林置身旁的姚文景显然也听得很清楚。不管这么些年来姚康平是如何对待他的,自己父亲的声音姚文景不可能听不出来。 姚文景猛地扭头望向一直刻意避开的窗外,姚康平捂住了头部,身形也几乎被打骂他的人遮住,但姚文景很确定地上那个卑微求饶的男人就是他的父亲,和他记忆中张牙舞爪、恶声恶气的姚康平相差甚远,却又一点一点完全重合。 “小景。” 林置担忧的声音将姚文景从回忆中唤醒,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一直在抖。 “我……”姚文景颤抖着声音,“我要下去……” “好。”林置握住他的手臂,让司机大叔靠边停车,“叔叔,麻烦你先把东西送过去,我爸在店里。” 林置搀着姚文景下车,嘴里不停地安慰着“没事”、“别怕”,同时掏出手机报了警。 人行道上洒满冬日温暖的阳光,姚文景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他整个人如坠冰窖,冷得直哆嗦,走近“战场”的过程中有几次险些迈不开步伐。 其实他下来了又有什么用,替姚康平打跑那些人吗?他根本做不到。还是质问那些人为什么要打人,答案似乎已经显而易见。 他想制止这场单方面的殴打,他张开嘴大吼,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没能起到任何唬人的效果。 “喂!”林置又一次救了他,大喊道,“你们怎么打人啊?” 声音引起殴打者的注意,他们纷纷回头,见喊话的是两个白白净净的毛头小子,不屑地嗤笑起来。 “少管闲事。”其中一个男人道。 林置不愿让他和姚文景受姚康平的牵连卷入纷争中,故装成路人的语气劝道:“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非要动手,况且你们这么多人打一个不好吧。” 他这“圣人”般的发言引得那群人笑得更加猖狂。林置知道他们在嘲笑他的天真,但他不在意,他只想拖延时间等附近的派出所出警。 姚文景死死地盯着蜷缩在地上的姚康平,脸色发白。 “小伙子,不清楚事情真相就不要随便见义勇为。”男人说着瞥了姚文景一眼,笑了笑,“你朋友看上去很害怕,我劝你们还是赶紧走开吧。” 林置侧身挡住姚文景的视线,硬着头皮继续道:“打人是犯法的。” 男人这下懒得再理他,转头往姚康平身上啐了一口口水,骂骂咧咧地又开始踢打姚康平。 林置在杂乱的打骂声中把姚康平被打的原因拼出个大概:姚康平起先欠了他们赌债,一直还不上,前几天突然一次性还清了债务,手里还剩有余钱,便约着他们一起打牌,这些天姚康平的手气一直很好,从他们这里赢走不少,直到今天他们才发现根本不是姚康平手气好,而是他伙同着另外一个人出老千! 那人见事迹败露跑了,姚康平没跑掉,气头上的几人逮住他直接给揍了一顿。 林置听了实实在在地打心底里厌恶姚康平的为人,姚文景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既羞又愤。 幸好警车的鸣笛声很快传来,几个男人最后在姚康平的背上踢了两脚,咒骂着跑了。那片空地上瞬间只剩下死鱼一样的姚康平,没有一个人上前扶他。 林置站在原地没动,姚文景在他身后也没动,心情十分复杂。 姚康平是被赶来的警察拉起来的,年轻的警察询问他的伤情、被打的原因、打他的是谁,姚康平一概没答,只哼哼唧唧地喊疼。 最后警察把姚康平带上了警车,八成是送他去医院。期间姚康平一直没看林置这边,他不可能不知道姚文景在这儿,也不知这回是出于什么原因没打着父亲的名义让姚文景送他去医院。 林置被问起的时候只说自己是路见不平报的警,所以没被要求去警局录口供。 目送警察消失在视线之外,林置小声问道:“回家?” “嗯,”姚文景愣愣地点头,“好。” 林置无声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姚文景的肩膀,走到路边打车。 第68章 “你哭起来的样子应该很…… 那天回去以后,姚文景一直有些惴惴不安,他本以为姚康平迟早会想办法联系他,毕竟姚康平在任何事上从来都不会省去找他麻烦的步骤,但事实上他始终没等到从医院或者是警局的来电。 姚康平的伤势怎么样、之后去了哪里,姚文景一概不知,他也没想主动去打听。 过两天就是除夕,这是姚文景和林置父子俩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春节,往年家里只有林置和林庆业两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显得有些冷清,姚文景那边更甚,姚康平通常不会在家待上一整天,他早已习惯了独自对着空荡荡的屋子,清闲又自在。 如今姚文景住在林置家里,一老两少三人凑在一块儿过年分外热闹。 林置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姚文景两天,发现他的心情似乎没怎么受到姚康平的影响,林置不确定是不是姚文景学会了掩饰自己,但姚文景能有如今的心态已是再好不过,林置不敢再奢求他能怎么样。 林置家的年夜饭吃得不早不晚,林置是最后一个放下筷子的,那时天刚刚擦黑。 按照林庆业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说法,年夜饭刚吃完是不能立刻洗碗的,餐桌上剩下的那些都是即将过去的这一年的财富。 林置非常喜欢这个说法,因为他撑得腹肌都九九归一了,只想在沙发上摊平。 林庆业从来不会管没客人时林置在家里是什么形象,光着膀子只穿个裤衩都没事,今天却假模假样地说了他一句“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接着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林置对林庆业“训斥”他的话充耳不闻,倚靠在沙发上和陆留发消息,听到房间门关上的声音勾了下嘴角,他爸的心思他还能不知道?每年年夜饭后几乎都会有这个流程。 正如林置所想,不出三分钟,林庆业从房间里出来,双手背在身后,神情愉悦,边走向客厅沙发边轻咳两声。 林置这下配合地迅速坐直了身子,和姚文景一同看向林庆业。 “发压岁钱了,”林庆业拿出藏在身后的两个一样的红包,“一人一个。” “嚯,”林置毫不客气地接过其中一个,红包封面上写着“学业有成”,他笑道,“不错啊,爸你今年还特意把钱装进红包里再发。” 往年他都是给林置红艳艳的钞票,或者直接微信上给林置转钱,嫌装进红包里麻烦。 “我看店里有卖的红包就顺手拿了。”林庆业说着把手里剩下的那个红包往姚文景面前递了递,“赶紧拿着啊文景。” “谢谢干爹,”姚文景笑着道谢,手却死死地按在自己的腿上,“我就不用了吧,我都这么大了……” “你多大?林置还比你大了几个月呢,”林庆业干脆拉起他的一只手,把红包塞进他手心,“再说了,你都叫我干爹了,我对我两个儿子肯定不能厚此薄彼。” “就是,小景别跟咱爸客气,”林置语气轻松道,“万一你不收红包,他为了不厚此薄彼,把我的这个也收回去了。” 姚文景这才把红包装进自己口袋里,连声对林庆业说着祝福的拜年话。 林庆业乐呵呵地应着,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深了几分,最后斜睨着林置,嫌弃道:“你看看文景多乖,哪像你,收了压岁钱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谢谢爸。”林置连忙搜肠刮肚地想祝福语,“愿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吉星高照……新年快乐,老爸我爱您!” “行了行了,”林庆业牙疼似的摆摆手,“别说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年味似乎越来越淡,各种节日也失去了原有的味道,但对于小情侣来说,任何节日都能当成情人节过。 林置是在电视上的春节联欢晚会进行了一个小时左右时收到陆留发来的图片的,那是一张灯光喷泉的照片,林置一眼就能看出来拍摄地点,是离他家很近的渡阳湖。 【林置:你在这边?】 林置有些兴奋。 【陆留:嗯,被我妈他们硬拉着来的】 【陆留:出来玩会儿吗?】 【林置:当然!】 陆留和林置约定好见面的地点后未免错过林置的消息,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大,然后把它塞进外套兜里,从始至终都是单手操作。另一只手环抱着一岁半多的小外甥,外甥被精心养得白白胖胖,陆留单手抱他时间久了手臂有些酸疼。 小外甥一直紧紧搂着陆留的脖子,等陆留空出两只手都抱着他才放松了些,圆溜溜的一双眼睛好奇又懵懂地盯着笑得一脸春风得意的舅舅看。 “舅舅带你去找舅妈玩好不好?”陆留低头逗他,“叫舅妈好像不对,也叫舅舅吧,我带你去找另外一个舅舅玩。” 小外甥的语言发育不算超前,在陆留说的长句子里只能记住自己熟悉的称呼,稚嫩的声音重复道:“舅舅!” “对,去找舅舅。”陆留抱着他走到冯舒云等一众妇女身边,给表姐打过招呼后带着小外甥转身前往约定好的地点。 说是冯舒云一行人硬拉着他出来的,实际上他们选择来这里看灯光喷泉完全是陆留引导的,其目的不用再说,陆留正在走向目的地。 陆留等了一会儿才看见朝他走来的林置,他在路灯下弯起了嘴角,眼里倒映的光晕愈发明亮。 可惜林置的视线先是被陆留怀里小孩吸引,还未走近便惊奇地问道:“这小孩是……” “我表姐的儿子,”陆留解释,恋恋不舍地看了林置好几秒才低头对外甥道,“果果,叫舅舅。” 被唤作果果的小外甥手里抓着陆留刚给他买的玩具,听见这话还以为陆留在让他叫自己,于是甜甜地叫了一声舅舅。 林置没有兄弟姐妹,和亲戚来往也不密切,鲜少见到这么小的孩子,瞬间被稚嫩的声音萌化了心肠,不自觉放柔了声音说话:“好可爱啊,他就是高二暑假我们在医院遇见,你说你表姐生孩子的那个小孩吗?” 陆留略显意外地挑眉,道:“对,你记性这么好。” 林置笑着伸手逗陆留外甥,自豪地说:“当然,主要是我也只知道这个,哈哈。” 小外甥睁圆了一双眼盯着面生的林置,扭动身体躲避林置逗弄他的手,偏偏不靠谱的舅舅不懂他的恐惧,不仅不抱着他走开,还试图让他第一次见到的所谓的新舅舅抱他,最后他不得不用哭声来抗拒。 “啊,”林置僵硬着身体,喊道,“他不让我抱,你快抱回去,他再扭要摔地上了。” 陆留看着一大一小眼巴巴望向他的两张面孔,脸上带着同样的恐惧,他好笑又无奈地把外甥从林置怀里抱了回来。 小外甥被抱回来还在抽抽搭搭地哭泣,林置也有些惊魂未定,深觉小孩子在可爱与可怕之间只隔了一个字。 陆留轻声哄了好一会儿小外甥才止住哭泣,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转头却见林置也是一副委屈样,陆留顿时感觉自己不是来找男朋友约会的,而是带了两个小朋友出门。 于是他用着哄外甥的语气对林置道:“好了,不哭哦,我也不知道他反应会这么大,平时看上去挺乖的,吓到你了吧?” “嗯!”林置用力点头,瘪了瘪嘴做出陆留外甥预备嚎啕大哭的模样,好似下一秒眼泪就要从眼里流出来。 陆留定定地看了他好几秒,随即把外甥的重量全部挪到一只手上,空出一只手捏了捏林置的脸,然后凑近他一些,声音低沉又清晰地传入林置的耳朵:“你哭起来的样子应该很好看。” 第69章 “咱可不能为了一时的爽…… 夜色朦胧,陆留的语气太不正经,林置瞬间想歪,他收起脸上做作的表情,红着耳朵一把将陆留的手打开,慢慢地翻了个白眼,不自在道:“你怀里还抱着小孩子呢,注意一点。” 陆留低低地笑了几声,大尾巴狼似的“反咬一口”:“我只是说你好看而已,你在想什么?” “你猜啊。”林置斜着眼睛瞅了陆留一眼,他想什么?他说什么都没想陆留会相信吗? “我猜——”陆留拉长了声音,“你在想嗯……” 说着陆留又微低下头轻笑出声。 “不是,你一直笑什么?”林置脸上挂不住,瞪着眼睛道,“不许笑。” “好,不笑。”陆留颠了颠怀里的外甥,边走边朗声逗他,“新舅舅害羞了,我们不笑他。” 小外甥一脸天真无邪,没理会自家舅舅的话,正睁大眼睛打量旁边那位刚把自己吓哭的新舅舅。 一直走到一片人较少的空地,陆留把小外甥放到地上让他自己迈着小短腿歪歪扭扭地追着玩具玩,自己和林置坐在紧挨着的石阶上,方便关注外甥的情况。 林置没带过这么小的孩子,总觉得人类幼崽随时都会遇到危险,每当看见有别人靠近陆留的外甥或者小孩身体倾斜,都会不自觉地伸出手想扶住他,但实际上他每次都是多此一举。 次数多了,陆留见他又一次伸手时半路把他的手拦截下来,强迫性地拉到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揣着,笑逐颜开道:“别那么紧张,他不会摔,就算摔了也没事,穿得厚,疼不了。” “你这话说的,”林置无语道,“哪有你这样当舅舅的?” “哪有你这样当男朋友的?”陆留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出来这么久,你的视线就没离开过我外甥,都没认真看过我一眼,早知道我就不带着他来找你了。” “……” 林置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陆留,顿了两秒后蓦地笑起来:“你知道吗,你现在特别像吃自己儿子醋的爸爸,还是那种对儿子来说是个危险的爸爸。” “哪来的儿子?”陆留也笑,笑得眯起了眼睛,他动作暧昧地在兜里揉捏林置的手指,轻声问,“你给我生吗?” 林置撒娇似的用胳膊拐他一下,声若蚊呐:“那也得我能生啊。” 周围人声嘈杂,林置的声音隐在其中几近于无,但陆留就是清楚地捕捉到了林置说的话,他深深地望了林置两眼,随后带着些许急切地拉着林置从石阶上站起来。 两只手在起身后松开,陆留上前一把捞起玩玩具十分投入的外甥,抱着他转身就走,还不忘示意林置跟上他。 “去哪?”林置随口问道。 陆留朝怀里的外甥努努嘴:“把他送我表姐那儿去。” “玩得好好的为啥突然要把他送回去,”林置笑道,“你不会真吃醋了吧?” “没有,”陆留意有所指,“只不过我们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林置不明所以,疑惑道:“什么事儿?” “生孩子必不可少的那件事。” 林置:“……” 林置没和陆留一同走近冯舒云一行人,他等在二十米左右远的一块大石头旁边,看见陆留把他外甥安全交到表姐怀里,然后转移到冯舒云身前,笑眯眯地说了几句话,不知冯舒云回了句什么,两人一前一后往林置站的方向看过来。 林置愣了一瞬,下意识地想往石头后面躲,可考虑到那样似乎不太礼貌,最后硬着头皮冲那母子俩笑着挥了挥手。 自上回陆留跟他说他已经向父母出柜以后,林置就没再见过陆留的父母,虽然陆留一再表示他爸妈对他俩谈恋爱的事没有异议,但说开之后林置再次见到陆留的妈妈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林置没等太久,陆留说完话就小跑着回到他身边,林置正跟冯舒云挥手作别,陆留拉下他高举着的手腕转身就走。 “大庭广众下,别拉拉扯扯的。”林置挣了挣,没挣开,便也由着他去。 所幸此时是夜晚,总有路灯没照亮的地方,而且游客的注意力都在灯光喷泉上,两个男生牵手并没有引来旁人的侧目。 “你的手好冰,”陆留顺着手腕往下,抓紧了林置的手掌,“我帮你暖暖。” “我自己揣兜里更暖。”林置嘴硬着,手却诚实地分开五指和陆留的紧扣,还欲盖弥彰地把稍长的袖子使劲往下拉,恨不得把粘在一起的两只手装进去。 同为男人,陆留和林置的手大小相差无几,做不到把林置的手包进他的掌心,也正因如此,两人的手掌完全贴合。 陆留的手干燥温暖,掌心仿佛盛着一颗滚烫的心脏,强有力的跳动声随着两人紧紧扣着的手传进林置的四肢百骸,渐渐和他的心跳频率趋为一致。 “你的心跳得好快,”陆留调笑道,“紧张?” “没有,”林置矢口否认,“那是你的心跳,你紧张才对。” 哪知陆留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道:“嗯,我确实有点紧张,还很激动。” “……”林置沉默几秒,逞能道,“有啥可激动的,不就是……” 他还是要脸,突兀地止住话头。 “嗯?”陆留一反常态地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就是什么?” “不就是上个床,”林置越说越小声,到最后几乎只剩下气音,“又不是没在一起睡过。” 陆留憋笑憋得辛苦,夸张地赞叹道:“听上去你很有把握,一会儿可得指导指导我。” 林置瞥他一眼,嘴上说着“没问题”,心里想的却是陆留的意思是让他在上面吗? 也不是不可以啦,他都无所谓。 恰好此时看见不远处一家24小时不停业的药店,秉着一颗做攻的心,林置觉得自己应该主动准备好工具。 “我……” “你……”陆留和他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你先说。”林置贴心地让着陆留。 陆留没跟他客气,问道:“你饿不饿,先去吃点东西?” 林置摸着肚子感受了下,年夜饭上他吃得很撑,但吃饭的时间比往常早,陆留这么一问他还真有点饿了。 “还行,”林置矜持道,“不算饿。” “那去吃点吧,”陆留慢吞吞地眨了两下眼睛,小声说,“补充体力。” 对哦,据说在上面是一门体力活,是得补充好体力,第一次不能让陆留把他瞧扁了。 林置立刻决定先跟陆留去吃东西,吃完再买工具。 阖家欢乐的除夕夜还坚持卖吃的商贩很少,两人好不容易遇见一个,食物还很单一。 不过没关系,反正他们只是为了补充体力。 吃到一半,陆留站起身道:“你先吃着,我去买点喝的。” “哦好。”林置下意识应道。 待陆留走了林置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从他和陆留在一起之后,他似乎是被照顾得更多的那一方,以往他都没注意过这些细节,理所应当地享受着陆留的体贴,可是…… 可是陆留想让他做攻啊! 以后可不能再继续这样等着陆留投喂自己了,林置心道。 陆留去的时间有点长,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两杯热饮。 林置看见他身影的瞬间立马起身迎过去,心疼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人有些多,”陆留一脸云淡风轻,“多等了一会儿。” “哦,”林置不太自然地低声道,“辛苦宝贝了。” 陆留闻言眯了眯眼睛:“不辛苦。” 林置心里惦记着买工具的事,吃完饭借口消食拉着陆留在药店附近来回晃悠了好几圈。 “再转下去我都要头晕了,”陆留不由失笑道,“你不会是想打退堂鼓吧?” “我没有。”不能怂,林置鼓足勇气面朝药店的方向,“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陆留拉住他。 林置倍感羞耻,从牙缝里挤出“工具”二字。 陆留恍然,他这才得出林置真正纠结的原因,朗声笑道:“不用买了。” “那怎么行?”林置满脸不赞同地看着他,“咱可不能为了一时的爽快忽略健康。” “想什么呢?”陆留轻轻刮了下林置的鼻梁,“我的意思是我已经买了。” 第70章 “我可以进来吗?”…… “哦。”林置略加思索后缓声问,“什么时候买的?” 陆留不会是在叫他出来之前就准备好了吧? “就刚才买喝的时候路过顺便买了。”陆留随口答道。 林置:“这……” “怎么了?” “你下次别买了。”林置神神秘秘地说。 “为什么?”陆留被他的语气逗笑,“你刚不还说要注意健康?” 林置一脸认真道:“让我去买。” 陆留的表情变得疑惑又诧异,然而没等他想明白林置的用意,林置就严肃地补充道:“毕竟套套是用在我身上的,应该我去买,你乖乖等……” “等等,”陆留不得不打断他,“你说什么?” “我说,”林置抛却羞耻,直白道,“作为老攻,买套这种事我来就行。” 陆留听完诡异地沉默了,只时不时用无法言喻的眼神瞥向林置。 林置被他看得莫名心虚,轻轻“唔”了一声,问:“有什么不对吗?” “咳,”陆留伸手揽住林置的肩膀,一副准备长谈的架势,“这事怪我,没事先和你交流过谁上谁下的问题。” “嗯?”林置眉头一皱,“不是你想让我在上面吗?” 陆留静默两秒,无奈道:“我可能……没这个意思。” “那是我误会啦?”林置茫然地睁大了眼睛。 “嗯……” 两人各怀心事走了好长一段路,直到看见夜色中亮着的某宾馆招牌,林置试探着道:“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商量好再进去?” 昏黄的路灯灯光倒映在林置眼里,衬得他的眼神一片真诚,仿佛在为问题的答案感到十分困扰。 陆留和他对视了几秒钟,没忍住偏头笑出声,然后在林置恼羞成怒之前收住笑容,认真道:“其实我都可以的,你想在上面在下面都行。” “小声点啊喂。”林置心虚地前后看了看,确保周围没人才学着陆留的语气客气道,“我也都可以,以前都是你让着我,这次你来决定。” “那好,”陆留的嘴角弯起一抹得逞的笑,“我们进去吧。” “行。”林置点点头跟着陆留走向宾馆,忍了一会儿终究没忍住低声问出口,“所以你想在上面还是下面?” “我……” “算了别说了。”宾馆前台人员已经面带微笑地看向了他们俩,林置欲盖弥彰似的连忙打断陆留还未说出口的话。 反正再过一会儿就能知道了。 — 林置打开开关,热烫的水柱带着冲力从花洒里喷射而下,瞬间浸湿了他的头发。 林置微仰起头,闭上了眼睛,任由水流淌过脸颊,部分水滴落在地上,大多数却是顺着林置的下巴和下颌骨流入他的脖颈,路过喉结,在肩膀和锁骨处稍作停留,而后欣然往下流去。 隔间漫起水雾,身体完全被打湿,白皙的皮肤在明亮的灯光照射下泛起一片水光粼粼。 林置正要伸手挤洗发露的时候卫生间门突然被敲响。 “怎么了?”等了一会儿没听见陆留说话,林置主动询问道。 “没事,”陆留的声音一如往常地温和,“你洗好了吗?” 林置有点无语:“我刚进来不到三分钟。” “哦。” “……”林置关掉开关,浴室里安静下来,“哦什么?你不会是要上厕所吧,我进来之前可是问过你的。” “我不上。” 陆留不知道在门口做什么,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进来。 “那你……”没等林置问出什么,卫生间的门手往下倾斜,只听“咔”的一声,陆留将门打开了一道缝隙。 林置没锁门,没有原因。 陆留进来后反手把门关上,不怎么宽敞的卫生间里,两人隔着一道可以忽略不计的玻璃门对望。 林置是惊讶的,但他不自觉地挺直了腰,原本微微岔开的腿也被收拢。 陆留是镇定的,但不难看出他是装的,他流连在林置身上的目光出卖了他。 半晌,陆留收回视线,直直地望进林置的眼里,多此一举地问道:“我可以进来吗?” 林置算是看透了他的假礼貌,没好气道:“我说不可以你会出去吗?” 陆留的嘴角带着笑,缓缓地摇了摇头,又问了一遍:“我可以进来吗?” 林置认命般地别开了眼睛,叹气道:“可以。” 如愿得到肯定答案的陆留嘴角笑容放大,然后果断地伸手拉开了玻璃门。 “我操,”林置这下是真的慌了,脚步慌乱地不住往后退,“你你你,先别过来。” “小心!”陆留收起逗他的心,快速上前两步,手臂环过林置的腰,用力将他按回自己身前,这才没让林置的腰撞上坚硬的冷热水开关。 林置被陆留的举动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抓住某样东西维持身体平衡,站稳了才发现抓住的东西是陆留的衣领。此时陆留的领口已被他扯歪,露出小半片胸膛,而自己的身体正和他紧紧贴在一起。 陆留垂眸看着接连受到几番惊吓,还精神未定的林置,手掌下的皮肤一片湿滑。 残留的热气蒸红了陆留的耳朵,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按在光裸腰上的手也不安分地动了动。 …… …… 第71章 小小白眼算个啥? 第二日,林置是从梦中被弄醒的,梦里陆留正掀了他的衣服,吻在他的脸上……然后他就被脸颊上的痒意给痒醒了。 林置半睁开眼,眼前是放大版的一张帅脸,帅脸的主人见他醒来落下最后一个轻吻,往后稍退了些。 “醒啦?”陆留笑着哄道,“先起来吃饭,吃完再睡好不好?” 林置简直难以理解陆留这种老父亲的行为,竟然为了一顿早饭打断他的美梦。林置当即咕哝了一声,翻身背对着陆留打算继续睡,谁曾想翻身的动作过大拉扯到某个部位,疼得他龇牙咧嘴。 昨晚的一幕幕涌现在脑海中,陆留是怎样“欺负”他的,是怎样缠着他不让他睡觉的……现在竟然还好意思大早上的叫他起床? 思及此,林置哼了一声,闷闷地道:“不好,别吵我。” 陆留果真没再叫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林置紧闭双眼酝酿睡意,可过了半天都无法重新进入睡眠,也不像刚醒来时那么困倦,反而思想越来越清明,耳朵里时刻注意着陆留的动静,陆留活动带起的细微的声音他都能听到。 他听见陆留打开了一个塑料袋子,从里面拿出了某样东西,之后响起了往他这边来的脚步声。 陆留走到他跟前停顿了一下,衣料摩擦,陆留蹲了下来。 林置闭着眼也能感受到陆留直视他的目光,认真又专注。残存的一点困意也被瞧消散了,林置依旧紧闭着双眼,他倒是要看看陆留会盯着他多久。 陆留的目光在林置的脸上巡视了一圈,眼前的人面容恬静,头发有些乱,睫毛带着轻颤。他弯了弯嘴角,轻声问道:“宝贝,你睡着了吗?” 林置哼唧了一声,假装成被打扰的样子。 “等一会儿再睡好不好?”陆留又问。 “哎呀我不饿,”林置皱了皱鼻子,“别叫我吃饭。” “不是,”陆留的语气里带着无比的温柔,“我想帮你擦一下药。” 林置睁开一只眼:“什么药?” “消肿的,”陆留给他看手里拿着的药膏,“擦了你会舒服一些。” 林置只消片刻便明白过来那药是给何处消肿的,顿时感觉菊花一紧,老脸一红,抗拒道:“不用,我没事,而且谁知道你这药能不能擦那里。” “我买的时候问过了,是可以擦的。”陆留道。 “这种事你怎么……嘶……”林置瞬间激动起来,“怎么问得出口的?” 陆留却顾不上他的问题,满脸担忧地拉住他的手:“你还说没事,别乱动了,躺好我给你擦药。” 林置想象了一下陆留给他擦那处的画面:他趴在床上,陆留需要掰开…… “不要!”林置把头摇成拨浪鼓,“你给我我自己擦。” 陆留犹豫道:“你可以吗?” “可以!” 林置拖着“残躯”躲进卫生间擦药,擦完夹着尾巴似的慢吞吞走出来,步伐稍大一点都会感觉到异样。 陆留看见他立马放下手上的东西,忙不迭地小跑上前以电视剧里搀老佛爷的姿势扶着林置。 “我说,”林置得了便宜还卖乖,“虽然……但你也不用这么夸张吧,我又不是被你搞残废了。” 陆留但笑不语,只默默地在林置坐下前往他屁股底下垫了两个软垫。 “还睡吗?”陆留问道。 林置摇了摇头,瞥见陆留摆在桌上的食物,胃里同时发出饥饿的信号。很奇怪,他并没有吃早饭的习惯,有时候早起有事吃东西都会有些难以下咽,现在看着桌上寡淡的小菜和稀饭他竟然特别想吃。 “几点了?”林置奇怪地问。 陆留看一眼手机,道:“快两点了。” “两点!” 他竟然睡了那么久,离上次吃饭已经过去了将近十五个小时,再加上昨晚折腾的时间太长,耗费了太多体力,也难怪他会饿。 “那我们是不是也该去退房了?” “不用,”陆留拆开一次性筷子递给他,“我续了一天。” “行。”林置点点头,正好他这个样子也暂时不想回家。 说起这个,林置到这会儿才想起来他昨晚一夜未归,也不知道他爸会怎么想。 “把我手机拿过来一下,”林置指挥着人办事,嘴上却嫌弃道,“你买的这都什么菜啊,嘴里都要淡出鸟来。” 陆留心情愉悦,不与他计较,笑着递过手机并解释道:“我看网上说,那个之后不能吃太油腻和太辣的,你忍一下。” 林置一把抓过手机,低头摆弄,嘴里嘀咕着“就知道忍一下”,从昨天晚上开始,陆留已经让他忍好多下了。 手机上有一通林庆业的未接来电,此外是姚文景给他通风报信发的几条消息,林置没给他爸回电,只给姚文景回复了几句,让他帮忙串口供。 回完就着清淡小菜刷朋友圈,里面一溜的“新年快乐”,刷到几张烟花照片的,林置想起昨晚十二点跨年的时候自己好像也拍了两张,切换到图库一看,一张角度不行,一张模糊难以看清。 生气.jpg “都怪你。”林置抬头冲陆留道。 陆留正给他夹菜,闻言手一顿,觉出林置今日的脾气好像格外大,哭笑不得地问:“怪我什么?” 林置将手机屏幕朝向陆留,没好气道:“你看这照片拍成什么样子了,都怪你那时候非得弄我……” “噗嗤,”陆留没忍住笑出声,“是是是,都怪我都怪我,我错了。” 下次还敢。 “哼。”林置听不见陆留的心声,就此原谅了他。 两人在酒店房间窝了一天,林置犯懒,不想出门,初经人事便承受太多的屁|股也没好完全,没法做太亲密的事,只能偶尔和陆留亲亲抱抱,摸摸蹭蹭,玩玩游戏也就过去了,到了年初二下午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除夕夜出去,年初二下午才回来,林置不可避免地收到了林庆业的白眼,但他毫不在意,嬉皮笑脸地混了过去。 他和陆留已经身心合一了,小小白眼算个啥? 第72章 正文完 “我也爱你哟~” 寒假结束前,陆留收到高中母校的邀请,让他在某次为高三学生举办的讲座上宣传自己的大学。林置没有收到邀请,但他也去了。 起初陆留需要在演播厅准备发言稿,林置只能一个人在校园里瞎晃悠,原本他也可以找个位置坐着观看的,但陆留在台上发言的样子他见过许多次,到如今并没有多大的好奇。 毕业不到一年,J市二中和他们离开之前比起来变化不算太大。此时学生都去参加讲座了,高一高二又还没有开学,校园里显得有些空荡。 陆留结束了自己的部分出来找林置时,林置正晃悠到他们原先的教室。 “我在教室里等你,”林置伸手抚着书桌,脑海里浮现出和陆留做同桌时的点点滴滴,语气不由得带上了笑意,“你过来吧。” 陆留挂了电话径直往教学楼的方向走,林置说的教室是哪间他自然是知道的。 林置坐在离门最近的位置,单手撑着下巴,这样一来,陆留出现的第一时间他就能看见。 “哟,班长,”林置打趣道,“你迟到了。” “昂,”陆留乖乖承认,“林老师,我能进去吗?” 林置微抬下巴示意身边的座位:“进来吧。” 教室黑板上还留着学生离开前没擦去的粉笔字,是一道未解开的数学题。 “这题,”林置歪了歪头,思索道,“有点眼熟。” 陆留轻笑出声:“可不嘛,你以前问过我和这个一模一样的题。” “你这都记得?”林置惊讶地转头,“我以前问过你的题可不少。” 陆留无奈地看着他,感慨道:“因为这道题当时我给你讲了五遍你才懂。” “是吗?”林置略带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了。” 陆留不由得好奇问:“那你现在还会不会解?” “这个,”林置心虚地移开视线,“嗯,当然会啦,你教过我那么多遍,我怎么可能会忘记。” 陆留挑起一边眉毛,嘴角悄悄上扬。 林置停顿了下摊开手继续道:“不过现在手边没有纸笔,我可没有办法解给你看。” “这样啊。”陆留也不拆穿他,转头看向黑板。 “行了,我知道你能心算出来,你最厉害了。”林置说着起身催陆留往外走,“这里没什么意思,我们去别处逛逛吧。” 出了教室转个弯就是两排教学楼中间的小花园,林置和陆留从中间穿行,走过某一处时,林置突然停下了脚步。 “你还记得吗?”林置移到一棵桂花树旁,眼带笑意,“我重新回到高二的那天下午听见有人跟你告白了。” 林置说着伸手摸了摸树干:“就在这儿。” 陆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是那天。” “是啊,一回来就撞见了你的秘密,”林置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你知道吗,我当时听见你说你喜欢男生,还专门喜欢成绩不好的,差点觉得你脑子有问题。” “……”陆留没忍住上手捏了捏林置的脸,不高兴道,“我怎么感觉你听见别人跟我告白还挺开心,一点都不吃醋。” “有人向你告白证明你优秀,我眼光好啊,”林置得意地抬高了下巴,“而且,我后来仔细想了想,你的择偶标准不就是我吗,男的,成绩不好的,是吧是吧?原来你当时是在暗示我来着。” 陆留似有若无地“哼”了一声,揉着林置脸上被他捏得微微发红的地方,表情还是十分不乐意,对林置的回答感到特别不满意。 林置后知后觉地察觉出来陆留的小心思,笑着哄道:“其实是我因为当时刚回来心里装着太多事,再加上那之前我发现‘植’的联系方式不见了,我找不到他有点失落。” 眼看陆留的脸色不仅不见好转,反而更加不乐意了,林置连忙拉着他的衣角补充道:“如果早点知道你就是他,我当时肯定……” “肯定什么?”陆留嘟囔道,“肯定吃醋啦?” “何止是吃醋啊,”林置毫不隐瞒,甚至夸大其词,“我都不会等你慢吞吞地拒绝那人,我一听见她说喜欢你,我就会从树后面跳出来,然后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是我男朋友,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陆留被他的语气逗得失笑出声,随即又傲娇地收拢表情,说:“这还差不多。” “只是差不多啊?”林置调笑道。 陆留偏头想了想,说:“爱你哟~” 林置愣了一瞬,嘴角咧开了花,却故作肉麻似的搓了搓手臂,嘀咕道:“还‘哟’,一个大男人装什么可爱啊。” “你说什么?” “我也爱你哟~” -正文完- 第73章 番外二 假如没有发生意外 不管你什么…… 【林置:马上就要见面了,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林置和他的男朋友“植”网恋将近两个月,今天终于奔现了。 林置紧张中带着期许,不知道对方会是什么样子,如果和想象中相差太远的话,他该怎么办? 他来之前有在网上搜过网恋奔现的相关话题,似乎很多人奔现都会翻车…… 不对,林置甩了甩头,他喜欢的是“植”的性格,又不是他的脸,他才不是以貌取人的人。 胡思乱想间,一个语音邀请的弹窗跃然手机屏幕上,“植”用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 林置的手心被振动得微微发麻,人行横道的红灯倒计时还有23秒,他夸张地清了清嗓子,花了足足5秒才按下接听键:“喂?” 对方先是轻轻地笑了一下,随后也“喂”了一声。 林置僵硬又多余地自我介绍:“我是林置。” “嗯,”对方笑得更明显了,“我知道。” 林置隐约觉得“植”的声音有点熟悉,可他这时想的东西太多,一时间没记起来这声音像谁的。 “我马上就到了,”林置抬眼看了看倒计时,“你再等我一会儿。” “好,不着急。” 过了马路,林置加快步伐赶往和“植”约好的见面地点。 假期里这片地带人来人往,想找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显然不太容易,好在“植”给他准确描述了自己的装扮。 “白衣黑裤白鞋……”林置念叨着念叨着无奈道,“像这样穿的人好多欸,你能不能再具体点?” “具体点?没法再具体了,你仔细找找。” “好吧。”林置心道“植”这是在故意制造神秘感吗? 他挨个看过去,抛开走动着的,停在原地状似等人的符合形象的有三人,他仔细瞧了瞧那三个人,没想到竟看到了老熟人,哦不,在他的印象中,他和那人似乎称不上太熟,甚至在路上遇见他都得犹豫要不要上前打招呼。 就像现在一样。 突然看见站在桥头上的陆留,林置愣了一瞬,自从高中毕业后,两人就没再见过面,况且此时他还忙着找网恋对象,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的问题再次在脑中循环。 思索间,陆留侧了下头,视线和林置的对上,在空中聚焦。 “啊……”林置不禁轻呼了一声。 “怎么了?”植在语音聊天里问。 与此同时,陆留的嘴型动了动,可惜周围比较吵闹,林置隔了段距离没听见他说的什么,也不知是不是在和他说话。 “没事,”林置冲陆留的方向微微一笑,回答道,“遇到一个高中同学。” “高中同学?” 陆留这时似笑非笑地歪了歪头。 “嗯,”林置见已经不能装作没看见陆留,只得对植抱歉道,“不好意思啊,你再等我两分钟,我过去打个招呼,很快的。” 林置挂断语音通话,走到陆留身边的时候正好看见他摘下蓝牙耳机。 “好久不见。”林置挥了下手。 陆留笑着回道:“是好久没见了。” 林置晃了下神,他终于想起来“植”的声音像谁了,就是像眼前的这一位,无论是腔调还是带着笑意的语气,都和他这位高中时候的班长陆留特别像。 只不过他以前和陆留通电话的次数屈指可数,并且两人最近一次通话还得追溯到……不记得什么时候了,所以他无从对比。 林置上大学以后因为家里的事和以前的朋友同学几乎没有了联系,以至于他对这种老同学相见该如何找话题一点也不擅长。 “好巧啊,你也来这边玩?” 陆留点了点头,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在等人。” 林置拉长语调“哦”了一声:“那你等吧,我先走了,拜……” 没等林置说完,陆留眨眼疑惑道:“你要去哪?” 林置被他问得愣了一秒:“……我去找人。” “你还要找谁?”陆留又问。 “嗯?”林置彻底懵了,在他的印象中,陆留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况且他这个问法…… 林置:“什么意思?” 陆留翘起嘴角,直接道:“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不是啊,我找……”林置说了一半猛地停下来,而后不由得睁大了双眼,张圆了嘴巴,“你、你是……” “是我。”陆留笑着点头。 这一刻,阳光不再剧烈,风好像停止,周围的喧嚣全都远去,林置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速度逐渐加快,坚决又有力。 “我在等你。” 不管你什么时候来,我都在等你,决不食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