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我吗》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你喜欢我吗》作者:南木子鱼 文案: 等我死后,请把我的骨灰埋在土里,我会在没人知道的角落里,长成最高的树,然后在密集的人群中找到你。 1第一人称 2be 3沈秋寒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第1章 这是我的第三次转学,我已经习惯随着父母的工作,漂泊在每一个地方,像一辆无人乘坐的大巴经过一站又一站,然后停留在刹那之间,接着又匆匆离开,除了卷起的烟尘,留不下一点一滴的痕迹。 新到的这座城市有点冷,所以总给我一种很冷漠的感觉,我独自一个人站在校门口,撑着一把并没有什么用处的雨伞,望了一会儿。时间一点一滴,一分一秒地走过,一直到握着伞柄的手冻得有些僵硬,口袋里的手机才响起来。 “赫赫啊,对不起,爸爸妈妈这边有事耽误了,你自己问问学校里的同学,去报一下道,晚上妈妈会来接你的,给你做你爱吃的大闸蟹。” 我默默地听完电话那头的解释,习惯性地说了一声好。 “赫赫真乖,那妈妈挂了,妈妈爱你。”电话那边有点吵,但是我还是听得很清楚。 “妈,我……” 话还没说话,已经被挂断了。 我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伞外飘进来的雨,滴落在上面,模糊了屏幕,我抬手擦了擦,把手机放到了口袋里,搓了搓自己的手,走了进去。 因为雨下得很大,并没有学生逗留在外面,我简单地询问了一下门卫大叔,就朝着他指的方向走去。这个学校很大,以至于伴着这样的大雨,会显得空荡荡的,让本该充满朝气的校园,平白地增添了几抹孤寂。走了一段路,其间有好几个岔口,不知不觉地有点迷失了方向。 校园道上枯枝摇曳,地上是没有清理过的厚重黄叶,此时此刻正泡在雨水中,意外的多了一点叶香,一片枯叶从枝头摇摇晃晃的落了下来,我微微抬头望了过去,枯叶的轨迹很不规律,到半空中的时候,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于是枯叶开始变得模糊。 那人很高,撑着一把透明的伞,踩着积水的黄叶,挂着急雨的水珠,向我走来。 “不好意思,这位同学,请问校长办公室怎么走?” 来人并没有理我,只是擦着我的衣边走过,或许是雨太大,他没有听清楚,我赶忙朝他走了几步,拉住了他的衣袖。 “不好意思,这位同学,请问校长办公室怎么走?” 那人停了下来,并没有开口,第一个动作就是从我手心抽出他的衣袖,然后他缓缓抬起雨伞。慢慢地,隔着伞而模糊的脸一寸一点地清楚起来,伞边的雨水,像是断了的线,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落在了我的手背上。 那人把手伸出伞外,指了指我身后的那幢楼。 “就在你身后。”没什么起伏,倒是个适合这个天气的声音。 许多年后的某一天,我恍惚间想起来和沈秋寒的第一次见面。 下着寒雨,他站在瓢泼的雨中,透明的伞上布满细碎的雨珠,模糊了他的脸,他动了动,脸清晰起来。然后冬风的雨,伴着并不清楚的某种起伏,随着飘入的碎雨,以及伸出的指尖,偷偷地,不经意地,刮了一下我那颗热烈跳动的心脏。至此之后的好久好久,我都无走出那场雨幕,灵魂困在了那里,至此不休的一遍又一遍陪着我撑过无数个黑夜,直到我长成一棵树。 我愣了愣,随后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了谢,在转身的那一秒,不经意间瞥到了他的手腕,上面有一道口子。我停下了挪动的脚步,在他即将走的那一刻,再次拉住了他的手臂,然后从书包的侧袋里,掏出了一个创可贴放在他手里。 “你手受伤了。”我笑着说道。 那个人神情呆了一下,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我没在意,转身就走了。等我再回头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雨幕又开始模糊起来。 入学的事办的很快,我跟在老师身后,大老远就听到了班级里吵闹的声音,随着老师走进教室的那一刻,闹哄哄的教室一下子安静了不少,有不少视线都望了过来,我有些紧张地拽紧了衣边。 “介绍一下自己。”老师说道。 底下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我缓缓抬起了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大家好,我叫赵辛赫,很高兴可以来到这个大家庭,希望可以和大家和平相处。”很平平无奇的介绍,干瘪、无趣、千篇一律。 介绍完,老师指了指其中一个位置:“你个子矮,坐前面吧。”我顺着老师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第三组第二个位置。然后我就看到了之前给我指路的那名同学。 他同样坐在第三排,只是他坐在了最后一个位置上,托着下巴看着我,或许只是在看某个。他的袖子往下掉下去了一截,露出了漂亮的腕骨,我看到了我给他的创可贴,贴在了他的手腕上。 我向老师道了声谢,就坐到了位置上,因为还没有领新书,第一节 课就和同桌合看了一本,到了下课并没有同学来理我,所有人都把我当做了空气,哪怕我主动问他们的名字,他们也只是看我一眼,回答一下,不做过多的交流。 后来几天都倒是没发生什么大事,我依旧是一个人,偶尔也会同学交流,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喜欢叫我矮子,我并不喜欢他们对我的称呼。 那时的我并没有在意这么多,毕竟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会在这里待上多久,这样也好,反正都是要走的。我一个人上下学,也自在的很。不用刻意去融入集体,还算轻松。 某天的大课间结束,我去上厕所,顺道去倒了个垃圾。还没走近,我就看到垃圾桶旁边蹲着几个人,而且是我们班上的,他们咬着烟,吞吐着。巨大的绿色垃圾桶恰好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 他们听到脚步声,抬头朝我看了过来,抽烟的事被人撞了个正着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看了我一眼就继续低着头抽着。烟缓缓而上,他们埋在这呛人的烟雾里,没有任何不适。 我拎着垃圾袋,没有靠近,打算去另外一个地方丢,我刚打算离开,其中一个把烟丢在了地上,站起身突然快步走了过来,伸手拉住了我的领子,我整个人一僵,一股烟味从他嘴里吐了出来,喷在我的脸上,呛得我咳了好几声。 “要是告老师,你就死定了,死矮子。”他说道,语气满是威胁。说完他就放开了我,再也不看我一眼,继续蹲到垃圾桶边,点燃第二根烟。 我爸妈和我说过,这所学校的学生要不家里很有钱,要不就是当官的,要不就是成绩一顶一得好,我家家庭条件也还算不错,算得上小康,但是到了这,就有些微不足道了,我爸塞了好多钱我才进来的。他们让我和这里的人处得好一点,说将来对我有帮助,他们的长眼光,仿佛告诉着我,我会在这个学校待得很长久。 我父母只知道这些,他们不知道,在这样的学校里,我就像突然闯进去的异类,不属于有钱这一类,也不属于有权,更不属于优秀,于是这里没人愿意和我说话,偶尔叫我,从来都只是喊我矮子。 这个学校,这里的人,我谈不上讨厌,但是绝对是不喜欢的,除了,那个在雨里替我指路的人。 只有他从来没有喊过我,矮子。 第2章 原本以为这件事应该过去了。 直到周一那天。升旗仪式快结束的时候,老师领着几个人上了主席台,我心中莫名不安,抬眼望去,是那天蹲在垃圾桶旁抽烟的几个人,他们满脸不在乎地站得歪七扭八,其中一个人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目光,朝我看了过来,后来老师讲了些什么我没听清楚,只是触及到那个眼神时,浑身觉得多很不在。 我是不可能去告状的,本来他们抽烟就不关我的事,我也不想平白无故招惹别人,可很显然台上的几个人并不会这么觉得。 好不容易挨到结束,我没顾着排队,急匆匆地离开了,等到了上课的铃声响起,我才掐着点回教室。可我没想到,我一跨进去,就被人扔了一脸的粉笔灰,我难受的打了好几个喷嚏,耳边是班级里毫不掩饰的笑声。 “告状,老师的走狗。” 我眼睛里全是粉笔灰,又涩又难受,看不太清楚,生理性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我抬手用衣袖擦了擦眼睛,没有犹豫地说道:“我没有说。” 然而他们并不相信我的片面之词,很多难听的话一窝蜂地向我袭来。 我咬着牙,告诫自己不要生气,眼睛里的粉笔灰被我擦得差不多了,等能看清时,才发现我那张桌子上被人泼满了水,桌上的书本无一幸免,我愣了愣,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身子被人用力一推,重重地撞在桌角上,腰间传来了剧痛,我不再做任何辩解,祈祷老师赶快来,然后低着头从书包里拿出纸巾把桌上的水慢慢地吸干。 后来老师来了,他们也安分了点,也是只一点。这堂课我没怎么听,身后总会有人把东西丢上来,有时候砸在我的头上,有时候是胳膊上,我忍耐着把一堂课上了下来。 到了下课时间,我没有给他们欺负我的机会,直接出了教室,也不知砸了什么东西上来,手背上被划了一条见血的口子,好在不深。 我来到厕所对着水冲洗了一下。 “老师的走狗,也来上厕所?是像狗一下扒拉着腿吗?” 我没说话,把水龙头关了。可我转身刚想走,胳臂就被人突然架了起来,我一愣。刚想说话,嘴就被堵住了,然后架进了厕所。他们像丢垃圾一样,把我狠狠地扔在了地上。紧接着他们查看了一下隔间,发现没有人后,其中一人出去守着了。 带头的人走了过来,把塞在我嘴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你们想干什么?我说了,我没有和老师说。”我想爬起来,却被人一脚踩住了肩胛骨。 “你少放屁,本来我们抽烟都没啥事,你一来,我们就被告发了,不是你还他妈是谁?”那人说道。 我咬着牙:“我说了,不是我!” “死矮子,你以为我们会信?”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烟,点燃,然后抬手示意了一下身边的人。那人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悬殊太大,他们个子太高了,我扑腾反抗了一下,没迎来松手,脸上倒是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你们想干嘛?”我看着他手里的烟,忽然意识到他们要做什么,果然下一秒,拿着烟的人朝我走了过来。 “马上你就知道了。”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星火跳跃像是诡异的光。 “救……”话说到一半就被人死死地捂住了。我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那烟离我越来越近。 近在咫尺……那人松开了我的嘴,那燃烧的烟头塞进了我的嘴里,一瞬间口腔除了浓重的烟草味,还有灼烧的痛感,我大叫起来,生理的疼痛让我留下了眼泪。 “不是爱告状吗?来,吃下去,吃下去我们就原谅你。”说完把那根烟往我嘴更深处塞去。不适感,胀痛着咽喉,我难受的干呕了起来,他见我没吃下去,又点燃了下一支烟…… 我低估了人的本性,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善良的,原以为哪怕被孤立被欺负,也不会有多过分的事,是我错了,我想得太简单了。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口齿不清地说着话,看着他们不断点燃的烟,企图让他们相信我。 “沈秋寒,这厕所坏了,麻烦你去一下楼下。”厕所外传来了声音。 有人要进来? 有人要进来! “救……” 头被拎起来狠狠地撞着在瓷砖上,打断了我要说的话,意识有那么片刻的模糊,人影晃动。 绝望就这么蔓延开来,那个人要走了…… 等了很久都没人进来…… 这场单方面的施暴持续了整整十分钟,一直到上课铃响了,他们放开了我。我整个人趴在地上剧烈的呕吐着,嘴里因疼痛,分泌出了大量的涎水,样子狼狈的不像话。 “别想着告老师,否则你会更加惨。” 我瑟缩了一下,看着他们笑着走出了厕所,我缓了好久才缓过来,走到洗手台,漱了一下口,破裂的伤口碰到水,增加了疼痛感,我狠狠擦了一下自己的嘴,若无其事地回到了教室。 后面几节课,他们没有来找我了,我一直撑到了放学,我原以为那场暴力,已经平复了他们被人举报而不满的心,然后我又再次低估了。 放学前,他们亲昵地揉上我的脖子,神色自若地带着我往厕所走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件事还没完,他们太无聊了,所以只是找个借口,等哪天玩够了才会放过我。 我只是没想到他们把我揣进厕所的时候,那天给我指路的人居然也在里面。 “草!你不是说没人吗?” “刚刚,是没人。” “沈秋寒,你在上厕所?” 沈秋寒像看傻子一样,看了那个人一眼,并没打算理他。 那人也觉得尴尬,哈哈了几声:“我们办点事。” 沈秋寒这才把眼神放在我身上,微微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这么淡淡的一眼,就让我觉得他会帮我,他一定会帮我。 不过也只是我觉得,他只是给了我一秒的眼神,然后就收了回去,抬脚打算走。当下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已经吞过烟了,接下了要对我做什么我不太敢想,只是觉得如果不喊住他,不寻他帮忙,我就死定了。 于是飞快地站起身,在他即将要离开厕所的时候,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就像第一次问他路一样,只是这一次的我格外用力。 “你干嘛?”那人看出了端倪,过来拽我。 “帮帮我。”因为喉咙被烫伤了,声音非常的哑,就这么喊了一声,嘴里就有血味了。 沈秋寒面露不悦,想挣脱出来,他的意图刚出来,就被我用更加重的力气死死地握紧。 “不好意思,沈秋寒,他……”那个给我塞烟头的人走了上来,强行把我的手给掰开了,从那个人的眼神可以看出,我已经激怒他了。 沈秋寒厌恶地看了那几个人一眼,那些人的脸色瞬间差了几分,连忙说了几声对不起。 沈秋寒慢慢转身……脸一点点从我眼前消失,耳朵,耳鬓的发,慢慢地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沈秋寒!看在那个创可贴的份上,帮帮我。”我用尽所有力气,喊住了他,果然他停了下来。 他已经站在了门口,窗外正直落日,漫天的夕阳扬长而来,天空被浸满了水,瑰丽的如烟丝般的云,晕了开来,随着太阳的合眼悄悄地从玻璃外透进来,铺成了一条缀满星光的昏黄小道。 我看到沈秋寒满身柔和,转身问道:“是你?” 第3章 “是你?” 我愣了一下连忙点了点头,原来他不记得我了:“下雨天,小道。”我说道。 他神色一松,似乎确定了一件事,然后朝着我问:“要一起回家吗?” “沈秋寒,你要做什么?”其中一个人上前一步不悦地说道。 沈秋寒瞥了一眼,没说话,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见我没有反应, 走了一步过来,又问了一遍:“要一起回家吗?” 我看着沈秋寒,鼻子莫名的突然一酸,我咬着唇点了点头,我试探地走了一步,那群人没有阻拦的意思,他们好像很怕他。可能嫌弃我行动力太慢了,沈秋寒直接攥住我的书包带,拉着我朝外走去。 一路上沈秋寒没有说话,拉着我书包带的手也没有松开,偶尔有几个人从楼梯上飞奔下来,让原本安静的楼道热闹了不上,夕阳西下,那是一条充满光的路。 沈秋寒一直到了校门口,才把我的书包带松开。 天又开始下起雨了,不大,淅淅沥沥地。 “谢谢。”我说道。 沈秋寒好像不是很喜欢说话,抿着唇,看了我一眼就要走了。我见他要修,二话不说从书包的侧袋了里拿出雨伞。早上的雨珠还挂在上面,等我“啪”的一声打开的时候,沈秋寒刚好听到声音转了过来,一瞬间伞面上的雨水四飞起来,形成了以沈秋寒为中心的一秒雨幕,雨珠纷飞又落下,沈秋寒被弹出去的雨珠眯了眯双眼。 这一次,是我抬起伞面,看清了他。 “要我送你回家吗?你没带伞。” “不用。”他说道。 我没听他的,厚着脸皮凑了上去:“要的,可能雨会变大。” “不用,我不喜欢……” “要的要的!”我笑着说道,伞朝着他偏了几分。他愣了一下,见拒绝没用,就选择了不开口,拢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加快了脚步。说实话我有点追不上他,他不光高,腿还长,于是这段路走得有些辛苦,一个不愿意有过多的牵扯,一个死命地要撑伞。 到了他家门口才发现,我淋湿了一身,而他却不沾一点雨珠,沈秋寒没有邀请我进去坐坐的想法,连看也不看我一眼,直接输了密码打算进门,我着急喊住了他,说出了我厚脸皮的理由:“今天可以收留一下我吗?” 我暴露了送他回家的目的,我这脸上的伤和声音,要是回家,爸妈一定会发现,我不想让这个事情变大,到时候不光是几个人的敌意了,我清楚地知道告状者在初中生眼里有多么地令人厌恶。 沈秋寒没有过多的吃惊,但是眼里有强行压下去的不适应。 “我这个样子,不能回家。” “所以?关我什么事?”沈秋寒长得太冷淡了,眼皮只是轻轻一抬就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他从上至下的勿靠近太明显了。他说完转身进了屋子,关门的刹那我没有过多的思考,蹿了出去,用手握住了门边,好在沈秋寒反应快,门在关住的那一刻被他硬生生地制止了。 “你想干什么?”语气终于有了起伏。 我心脏跳得巨快,只因为那只差点被夹住的手,我深吸了一口气:“让我住一晚,看在……看在我送你回家,淋湿了一身。”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两个人僵持了一会,最终他放开了手,我没脸没皮的不等他邀请就进去了。 沈秋寒家很大,大的有些安静。 “就你一个人住吗?”我问道,果然又是无人回应。我见他没理我,就给我爸妈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我在朋友家,今天不回来了,他们有问我声音怎么了,我只能骗他们说朋友在听听力所以把声音压低了。 …… 沈秋寒从厨房里拿了菜出来,随后坐了下来,他并没有让我去吃,但是桌上盛了两碗饭。我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赤着脚坐到了桌边。一言不发地吃着饭,说实话嘴里受着伤,吃不下什么东西,可惜这是别人的家,留着剩菜剩饭总归不好的。 一顿饭吃得我直冒汗。 吃完饭我在一旁写着作业,他们学校的进度有点快,我跟不太上,光把数学做完就花我了将近两个小时。全程沈秋寒就当没有我这个人一样,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 过了一会门铃响了,沈秋寒就去开门了,我还在苦思冥想语文的阅读理解题,突然手中一空,笔被人抽走了,我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随后沈秋寒指着我说:“给他看看。” 之后一系列就有点超出我所想的范围,沈秋寒替我把他们家的私人医生叫了过来,我机械般的配合着检查,脑子空白一片。 要一起回家吗? 那扇没关上的门。 两碗饭。 他好像没有看起来那么的难以接近,那么的冷。 他哪是冬日的素雪,明明是艳阳天里那抹最刺眼,最温暖的光。 我乖乖吃了药,写完作业,然后听着沈秋寒的指示洗了澡,出来的时候衣服已经烘干了,挂在门口。 我穿好衣服,走到了他的房前,敲了敲门。 “今天的事,谢谢你。” 过了良久才传出声音:“欠你的,还了。” 我隔着门笑了笑,是的,还了,还多了。 第二天下楼,安静的房子里多了一个人,在厨房做饭,沈秋寒已经在桌边吃早餐了。 我有礼貌地叫了声阿姨,就坐到沈秋寒身边小声地问道:“这是你妈妈吗?” 沈秋寒拿筷子的手停了一下,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一分:“我没有,妈妈。” 我怔了片刻,说了声抱歉,不再说话了。去学校的路上沈秋寒更加沉默了,之前还会给我一个眼神,现在连余光都不给我了。到了教室,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和沈秋寒是一起进去的,所以一整天下来没人来找我麻烦,当然沈秋寒也没来找我,似乎因为那个问题我们又悄悄地回到原来的点,一点交集也没有,就仿佛昨天的一切,是假的,是我虚构出来的拯救。 快放学的时候,我趁着沈秋寒上厕所,把下课时去小卖部买来的糖果和创可贴放到了他的书包里。因为我发现他似乎又多了伤口,在体育课上投篮的时候,突然看到的,但是太快了,我不确定,不过放着总归是好的。 回到家,吃晚饭的时候,爸妈照例问了我一些学校里事,我真假参半,总归三个字,还可以。不过我妈还是细心的,立刻察觉到了我的异样,问我嘴怎么了,脸怎么了。我骗她说喝汤的时候太着急烫到了,然后下楼梯不小心摔了一下,因为伤口昨天处理过了还吃过药了,不是很明显了,我的理由很充分,她没有多疑。 上床睡觉的时候,我想着,沈秋寒有没有看到我放在书包里的糖果,因为他总是看起来不太高兴,我不止在一个地方看到说吃甜甜的东西心情会好,我想那么多人都是这样说的,那一定是真的。 我希望他可以开心点,这个想法的源头从何而来我不太清楚,但是如果在这个陌生的学校里必须选一个朋友,我希望会是沈秋寒,开心的沈秋寒。 第4章 第二天去上学的时候,我又买了点糖果,打算今天再偷偷塞给他,结果一直到上完课他都没有来,后面连续几天沈秋寒都没来学校,糖果自然也没有送出去,于是我决定去看一下,想着为他买的糖果总要送到他手里的。 到了放学的时候,我还没跨出校门就被之前的那几个人拦住了。 “你们又想做什么?” 我心里挂着事,并不想和他们有过多的口舌,语气自然是差了点。 “没有沈秋寒在。你还敢这种态度。” 我没有理会他的话,侧身想走过去,可下一秒,书包被人用力地一扯,向下一倾斜,装在书包里的糖果和书本零零散散掉在了地上。 “草!还想走,之前的事还没结束呢。小矮子。” 校门口有摄像头,他们并没有对我动手,言语虽然难听对我来说无关紧要,我蹲下身子打算把地上的糖果捡起来,指尖刚伸出去,一只鞋子就踩在了我要捡的那颗糖果上,我换了一颗糖果捡,结果又被人踩住,后面几次都是这样,我看着要送沈秋寒的糖果被他们踩碎了一地,压着胸口的那一股气怎么也调解不了。 我依旧蹲着,却没有再去捡,直到他们的脚踩向最后一颗糖果时,我突然直起来身子,朝着其中一个人一拳挥了过去,紧接着我连书包都不拿朝着校门外跑去。 后面传来了他们的辱骂以及急促的脚步声,他们在追我。我想也没想朝着沈秋寒的家里跑去,好几次差点被追上,好在我没有背书包,他们渐渐地追不上我了。 我喘着气来到沈秋寒家门口,按了按门铃,无人应答。 “沈秋寒你在家吗?我是赵辛赫。” 回应我的只是一阵风声。 我又按了按门铃,依旧无人,正当我以为家里没人,转身要走的时候,门内传来了东西掉落的声音,很轻却被我捕捉到了。 “沈秋寒?你在家?”我拍了拍门,“你没事吧?沈秋寒?” 还是没有声音,我把耳朵紧紧贴到门上,连呼吸声都放慢了,里面似乎有低低的喘息,但是太轻了,不能确定。就是因为这份不确定,我做了今生最勇敢而永不后悔的决定。 我绕到了别墅的后面,我记得哪里是有一扇窗户的,随便捡起了院子里的石块狠狠地砸向玻璃,清脆的破碎声只响了一刹,我脱了衣服包裹在手上,把缝隙边的玻璃都挑了个干净,然后撑着身子爬了进去,里面是个储藏室我没有多注意,直接往客厅跑去。 然后我就看到了,忘不了的一幕。 沈秋寒坐在沙发上,听到声音很慢地转过头来。我对上了他那双赤红的双目,他眼球周围是密布的血丝连同眼皮都红得可怕,整张脸除了眼睛是红的其他都是苍白一片,尤其是嘴巴血色全无。 “沈秋寒?”我觉得他很不对劲,试探性地喊了一下他的名字,他眼神无波没有变化,依旧直勾勾地看着我,我渐渐绕到了他的跟前…… “沈秋寒!你在干什么!!!”我头皮在看清他整个人时,轰地一下炸了开来,冲了过去。他浑身是血,手上密密麻麻全是伤口,尤其是手腕上的口子更加可怖,割得太深了,血太多了,以至于我看不到他的伤口,“沈秋寒!沈秋寒!”我慌忙地撕破自己的衣服死死地按在他的伤口处,那血像是不要钱似的汩汩往外留着,没有一会儿衣服就红了。 我双手抖得厉害,一边叫着沈秋寒的名字一边打了救护车的电话。 “我打电话了,你别还害怕。我打电话了。”我控制不了我自己,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可能离死亡太近了,不知道是害怕还是难过。 救护车来得很快,中途我抽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一路上医护人员问了我一些问题,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忽然发现我对沈秋寒知道的少之又少。到了医院沈秋寒立刻进了手术室,好在发现的及时,没什么大事,我一直陪在他身边,后面医院联系到了他家里人,可他家人并没有出现,只是来了一位老人,交了一下费用,就走了,随后就来了一个护工。 沈秋寒醒来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我没有问他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只是问他饿不饿,好在他没有消极对待,点了点头,护工立刻去打饭了,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 我不太喜欢太安静的氛围,就先开了口,问他要不要吃颗糖,他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我自作主张地从口袋里拿了一颗,这颗我本来是打算去沈秋寒家的路上吃的,我把糖纸拨开递给了他,他居然意外配合的接下塞到了嘴里。 “书包里的糖果是你放的?”他问道,声音还有些虚弱,我点了点头,“他有来吗?” 他?谁? 他见我这般反应,自嘲笑了笑:“我就知道。” 我感觉他情绪不是很好立刻岔开话题:“你觉得甜吗?” 他嗯了一声。 “那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他轻轻扫了我一眼,并没有回答我的话,然后朝我靠近了几分,因为在挂水,动作有些缓慢,他认真地看了我一会,我被他盯得有点不太自在。 他看着我缓缓问道:“当时,你为什么要哭?” 我愣住了,为什么要哭?有害怕,有不知所措,有慌乱,太多情绪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他见我没什么动静,便没有再问下去,仿佛刚刚那个问题是无关紧要的,是他临时起意要问的,答案是什么不重要。 他躺了回去,抬起手,看着自己被包裹起来的手淡淡地说道:“失误了,割得有点深,我没想要死的。”似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说给我听。 我看着他,他现在脸上已经有了一点血色,但依旧苍白,盖着医院那床被子,显得更加虚无了,看起来还有点孤零零的感觉。 我忽然记起,之前躺在床上时,自己在想,如果要有一个朋友的话,我希望那个人是沈秋寒,开心的沈秋寒。 “我今天想来你家,把糖果送给你,然后想问问你缺朋友吗?”我认真地说道,“我看到你的时候,很着急。我不想失去一个朋友,虽然只是我单方面的想法。所以,沈秋寒你缺朋友吗?” 说完这句话护工刚好打完饭回来,沈秋寒放下了手,护工把饭菜放在了桌上,我以为他不会有所回应了,毕竟他不想回答的时候是真的闭嘴不言。 我见他没什么大碍了,又有人专门照顾他,站起了身:“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我一步一步向门口走去,手放到扶把的那瞬间,身后响起了他的声音,还是很轻很淡,依旧虚弱。 “你又欠你了,这一次还不清了。”他没有看我,只是说道,“明天记得带菠萝味的糖果。” 第5章 隔天买好菠萝味的糖果,就直接去了学校,还没到教室门口,就看到门外围着几个人,我并没在意,直径走进教室。 “来了来了,就是他。” 我皱了皱眉,感觉好像是在说我,随后身后拢来一片阴影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身子被人一拽“啪”的一声,一巴掌稳稳当当落在我脸上,我呆住了,一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打的人留着指甲,那一巴掌上来,脸上除了火辣辣还有点湿。 “你干什么?”身边响起一个成熟的男人声音,我循声望去只见他虚假地拉了那个女人一把。 “我为什么不能打,我儿子的脸都被打肿了。”女人穿着华贵,见我看过来,轻蔑地瞟了我一眼,“我说陈老师这件事不解决,我们就退学,以后你们学校的校服制作就找别人吧。现在什么野狗都能来这个学校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用袖口擦了擦自己的脸:“我是正当交了学费,另外你为什么不问问你儿子做了什么?” “校门口的摄像头拍得仔仔细细,你动的手,反正这事没有解决的方案,我们就会起诉,该学校存在校园暴力。”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人,转头看向自己的班主任,他有些为难地朝着我看了看说道:“赵辛赫,你把你爸妈叫来学校一趟吧。” “校园暴力?你应该问问施暴者是谁?班级里所有人都是证人。”我咬着唇说道。 女人哼了一声:“好啊。” 她穿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到教室里,询问了一番,我原以为至少他们会点个头,可我望向教室的时候,明明阳光灿烂,明明他们坐在这样一片金灿的教室里,可却让我看到阳光被一点点吞噬,周围的温度让我冷得发抖,女人询问了一圈,所有人都说不知道,不清楚。 “赵辛赫,把你爸妈叫过来。”班主任莫名有了底气,语气加重了,呵斥了一下。 “他们撒谎。”我说道,我转身对着那个人说道,“是男人就告诉你爸妈,谁是施暴者,我可以大方的承认,那天我的确打了你,你呢?你可以吗!”心里的委屈蔓延,我一点也不想惹事,我只想好好上学,我不懂,明明我从来没有做什么坏事,可为什么从第一天开始,他们就对我抱有敌意,用难听的绰号嘲笑我的身高,弄湿我的书本,用东西砸我,把我架到厕所喂我燃烧的烟头,踩碎我的糖,我做了什么吗? 那人神色一慌:“我……没做,我怎么承认?” 我嘲讽一笑:“懦夫。” “你看看这孩子!你们学校到底了什么样的人?”女人声音提高了几分,一旁的男人也开口道,“我希望学校可以给个说法。” “赵辛赫!你还是把你爸妈叫过来一趟!” 我手骤然握紧,手心密布了一层细汗:“我爸妈很忙,没有空。” “你爸妈有多忙?有我们忙?你爸叫赵绅吧,拍卖会上坐在最后一排,我见过他,还给过我一张名片,不过被我弄丢了。”女人阴阳怪气地说道。我诧异地看向那个画着精致妆容的女。 他们……把我家调查过了?怪不得,怪不得。原来是看我们家对他们没有威胁也没有价值,就趾高气扬地来替他儿子讨回公道。 这个看似平凡的学校里,串联着巨大的利益网,怪不得我爸要把我塞进来,怪不得这一次让我好好相处,他已经确定要长久地让我待下去,我是他们的桥。 我站在刺眼的灯光下,所有人都看着我,目光把我剥离得干干净净。 我不想找我父母最大的原因是不想他们担心,不想他们在为我的事操心,他们为了我已经很辛苦了。现在看来,即便他们来了也不会站着我这边,他们也许还会让我道歉,用任何方法把我留在这所学校。 “赵辛赫,你得……” “不用了,老师我想问一下怎么解决?” 女人见我态度突然软了下来,声音提高了几分:“我看你还是个孩子,就道个歉,然后国旗下检讨一下,再转个班吧,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和有暴力倾向的人在同一个班。” 我默默听完,眼睛不知不觉有点发烫。我用力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强行把这委屈咽了下去,告诉自己不要哭,不可以哭:“道歉可以,检讨可以,但是转班不可以。” 别的班级里没有沈秋寒。 事到如今我还没察觉到自己对沈秋寒的执著,只是单纯地觉得,我昨天刚刚交到一个朋友,我还要给他糖果,我不可以走的。哪怕只是隔着一个班级都不可以。 女人听我这样说,脸色一下子不好了,刚要开口说话,门外就传来了我熟悉的声音。 “让一下。”沈秋寒背着书包,脸色不满地站在门外,由于门口站着人他没办法进来。 他可以出院了?他伤好了? 堵在门口的人,突然看到来的人是沈秋寒立刻让开了,尤其是那女人瞬间换了一副嘴脸:“沈家公子,听我家源源说你好几天没来学校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沈秋寒没有理会那个女人,只是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再看了看那一个告状的人,然后缓缓说道:“又被欺负了?” 明明,我忍住的,明明应该不会哭的,可沈秋寒刚说完这句话,我发烫的眼眶一下子蓄满了眼泪,它还来不及落下,就被我用衣袖死死地按了回去。我用力地摇了摇头。 沈秋寒认真地看了我一会:“你眼睛红了。”他旁若无人地说着话,然后伸出手,“糖果呢?” 我微微一愣,然后急急忙忙地从书包里把糖果拿了出来递给他,他拆了一颗丢进嘴里:“好吃,比昨天的好吃。”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转身,对着那群人说道,“你儿子弄坏了我的东西。”沈秋寒声音本来就冷,这会儿带着点不满,显得更加不近人情。他眼神落在告状的人身上,直直的不加掩饰地表露着自己赤裸的厌恶。 我盯着他没有挪开半分视线。 他知道,他都知道。沈秋寒他是知道的。 那女人一怔转身问他儿子:“你做了?” 不等他回答,沈秋寒就已经接上话了:“有监控,如果你们不瞎的话。” 一下子空气凝结了,沈秋寒不做多余的事情又说道:“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他顿了顿,“你们有居然有人敢动沈家的人。” 沈秋寒明明也只是个初中生,但是身上莫名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就如同披着黑夜的皎月,这是我到学校以来听过沈秋寒说过最多最长的话,而促使他说出这些的人,是我。 为什么?是因为那个创可贴,还是那把伞,那颗糖,或者是我翻过窗,把他从血淋琳的世界中救了出来? 第6章 后来这件事解决的很快,我并没有道歉反而是那个人对我说了对不起,还在国旗下检讨了自己错误,包括和他一起的那几个人。之后他就退学了,说实话这个结局我很满意,我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人,这样的人结局就该如此。 从那天起,我和沈秋寒的关系越来越好,虽然他话依旧话很少,但是和以前比起来已经好太多了。班级里的人也因为我和沈秋寒走得近,渐渐地不再对我抱有敌意,那个难听的绰号也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熟络起来后,我知道了很多沈秋寒不为人知的那一面,知道了他的家为什么总是空荡荡的,知道了他身上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多出来伤口,知道了他好多好多,越深入越心疼。他整个人躺在漆黑的夜里,身边杂草丛生,他被包裹着,镶嵌在土地里,我想替他割掉杂草,把他从里面拽出来,让他感受一下外面的阳光,他不该待在狭小阴沉的屋子里。 到了初二,我的个子突然疯狂往上长,不知不觉的居然也快和沈秋寒一样高了,老班把我和沈秋寒安排成了同桌,我原以为我对沈秋寒的感情是友谊,是独一无二的感谢和依赖。毕竟是他,在我被欺负的时候拉了我一把,在我孤立无援的时候握住了我。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样一份感情会变质,什么时候开始得我说不清,但是什么时候明白的我却清楚。 那天大课间结束,我和沈秋寒一起去了小卖部,回教室的时候被一个女孩子拦住了,女生长得很好看,白白净净,眼睛很大,手里拎着一个玻璃罐子,玻璃罐里装着形状不同的饼干,白皙的脸上腾着一片显眼的红晕。 “沈秋寒。”她小声地喊了一声。 沈秋寒没注意还在往前走,是我拉住了他,提醒道:“有人喊你。”他这才停下,手里拿着刚开的饮料,望向那个女生。女生没说话只是看了我一眼,我隐隐约约察觉到会发生什么,很自觉地让了位置。 我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两个人。沈秋寒全程没什么表情,其间还一脸无所谓地喝了一口饮料,喉结缓慢上下地滚动了一下,我出神地看着他,有什么东西轻微地拉扯了一下我的脉搏。 她是在表白吧,沈秋寒会说什么? 冰冷的温度,通过我手里握着的冰饮,缓缓地透进了我的指尖,上面的水珠把我手指晕湿了,我也仰头喝了一口,眼神却没有偏离半分,我看着女孩伸出手把东西递了出去,冰冻过的饮料,顺着食道慢慢的滑了下去,透着一股心惊的凉意,刹那之间那被牵动的脉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然后有股翻腾而来的异样出现在了我的胸口,就在下一刻,我胸口难受得要死,像是什么东西强行堵住了流通的血液。 有个不切实际的想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 沈秋寒,不可以喜欢别人,绝对不可以。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恨不得可以读懂唇语,可能视线太过赤裸,沈秋寒缓缓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这让我呼吸猛然一滞,剧烈跳动的脉搏似乎停了一秒,紧接着深深地喘了一口气,缓缓地随着我的呼吸安稳了下来。我见沈秋寒和女孩说了几句话,并没有收下她的礼物。然后朝着我走来。 回去的时候,我始终没问那个女孩说了什么,只是看向沈秋寒的时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看久了,心脏就会跳得厉害,我丝毫不怀疑,要是周围安静点,他就可以听到我那心脏跳动的声音。 快到教室时,我停下了脚步,沈秋寒疑惑地看了我一眼问道:“怎了?。”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突然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一些事。 我看着他的眼睛,回想着自己方才的异样,经过短暂几秒的回味,我才忽然明白那是什么。 那是不安,是慌乱,是我再也抑制不住的蓬勃爱意。 我喜欢沈秋寒。 自从知道我的小心思之后,看向沈秋寒的时候就自带滤镜,他无论做什么都是好看的,哪怕一动不动地看着书,都能轻轻地波动那根弦。 他像一颗种子,不知何时种下的,以我的心脏为土地,血管为根,逐渐地长成一棵大树,撑满我整个身躯,我无法拔走它,只能看着它越长越大,越长越深,直到和我融为一体。 我悄悄地埋藏住爱意,带着不纯的目的,待在了沈秋寒的身边。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就消失了,初二晃晃而过,初三流逝得更加快。 中考过后,班级里的人一起组织了野营,我和沈秋寒自然而然成为一组,那天群星璀璨,流满整片黑夜,我和他坐在篝火旁,跳动的火焰在沈秋寒脸上忽明忽暗,那是一条泾渭分明的线,他的眉目深邃如画,抬眸那一瞬,我看见他眼里的火光,那句我喜欢你差点就说出口了。 他见我呆呆的不动,把手里刚好烤好地串递给了我:“看什么?那么入神?” 我回了神,没有去接,笑嘻嘻地凑过去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没啥。” 沈秋寒没说什么,也没有动,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直等我吃完,才把手收了回去。之后就是一些活动,沈秋寒肯定不愿意参加,他没去我自然也不会去。我们两很早就去了帐篷里,帐篷头顶是透明的,可以看到满天的星星,我和沈秋寒聊了一会天,他就睡了。 而我转转反侧,无法入眠。 我一个人想了很多,痴心妄想地想着沈秋寒会不会也喜欢我,毕竟他对我和别人不一样,他会主动和我说话,他会对我笑,他会把自己的弱点告诉我,他会为了给我买生日礼物大老远去日本一趟,只为给我买绝版的漫画,他做了很多,似乎……似乎超过了友情,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也喜欢我呢? 我转过身看着面容沉静的他,这是我第一次看他睡觉,很安静,没有醒着时,那么的遥远。面容还有些稚嫩,不太配他这么高的个子,睡着的样子乖了很多,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隔着空气细细地描着他的外貌,从眼睛一直到嘴巴,每一笔我都画得认认真真。 “沈秋寒。”我轻轻地喊了他一声,他没有任何反应。此时蝉鸣奏响,繁茂的枝叶沙声厚重,有风吹过帐篷,晃动的光斑印在了浅色的布上,我悄悄靠近了沈秋寒,他睡得很熟,精致的侧脸藏在了黑漆漆的夜里,我小心翼翼地在他耳畔悄悄地问道:“你喜欢我吗?” 沈秋寒自然是没有回应。 我笑了笑,戳了戳他的脸:“沈秋寒,我喜欢你,很喜欢,现在我要对着满天星河,对着你,许愿,希望你也可以喜欢我。” 我一夜无眠,回去的时候有些困,但是并不想浪费和沈秋寒待在一起的时光,强撑着睡意刷着手机,忽然之间,刷到了某个国家允许同性结婚的消息,想着这不妨是个试探沈秋寒的好机会,我故意啊了一声,果然沈秋寒就望了过来,问我怎么了? 我举起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S国居然同性可以结婚诶,好开放啊。” 沈秋寒皱了皱眉看着我,我继续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他并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道:“你想听实话?” 我点了点头,带着期待。 然后我就看到沈秋寒看着我,动了动嘴,声音从他震动的喉结里缓缓出了声:“我讨厌同性恋。” 我挂在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了,外面的阳光非常刺眼,照得我的眼睛有些难受。握着手机的手一下子没了力气,手心里的手机“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这声音救了我,帮我拉回了理智,我立刻在脸上重新挂起笑容,弯下腰,故意延长时间去捡,可视线却无法控制的逐渐模糊。 我讨厌同性恋。 沈秋寒,他说他讨同性恋。 “手机找到了吗?”沈秋寒问道,我嗯了一声,抹了一下眼睛,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已经面色如初,笑了笑:“找到了,昨天没睡好打哈欠打得我眼泪都出来了,我睡一会儿,到了喊我。” 沈秋寒点了点头。 我侧了侧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好烫。 第7章 我和沈秋寒考进了同一高中,又在沈秋寒的帮助下,进了同一个班级。上了高中之后,发现里面的人比初中的友好多了,渐渐地我朋友多了起来,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和沈秋寒关系好,但是没人知晓,我喜欢他。我把对沈秋寒的喜欢藏在了心里,不会有人知道,谁也不会知道。 可是,太过炽热的爱,怎么会无人知晓呢? 所有的改变来自于高一的寒假,我对沈秋寒的喜欢差点被我妈发现。我妈本来是不会翻我的手机的,那天我刚好在洗澡,手机就放在床上。我妈她找不到自己手机就用我的打了个电话,我也不知道我妈为什么会翻我相册。等我洗完澡出来,我妈就黑着一张脸,拿着我的手机质问我相册里为什么全是一个人的照片,我承认那一瞬间我慌了,可随即我冷静了下来。 “你干嘛翻我手机?”我不满地从我妈手中把手机拿了回来。 “回答我,为什么你相册了全是这个人的照片?” 我故作不在乎的模样:“这是我朋友,外班有人暗恋他,让我每天拍照片给她,一张200呢!” 我妈并没有相信,近几年同性恋逐渐被普及,我爸妈也是有所耳闻,尤其是我妈,她牌友的女儿就是个同,据说去国外结婚了,结果没过多久,牌友女儿的老婆和别的男人有了孩子,这件事闹得特别大,所以我妈对关于同性恋特别敏感:“那你留着干嘛?” “高中学业那么忙,忘了。妈,你别说,还挺占内存的我现在就删了。”我当着我妈的面,把照片删光了。我妈这才妥协,但是我知道我妈并没有全然相信。等她走后,我把保存在电脑里的照片重新导到手机里,并且设上了密码。 其间我和沈秋寒见了一面,有私心,太想他了,本来还打算吃顿晚饭的,我妈也不知怎么了,知道我和男生出去吃饭,硬是要让我回家,我没办法只好骗沈秋寒家里有事,就走了。 走之前约定好明天来找他,主要有一个人特别让我在意。那个人突然闯入了我和沈秋寒的生活,在沈秋寒的嘴里那个人虚假、做作、表里不,反正沈秋寒和我说的所有话里,无不透露着他对那个人的厌恶。逐渐的我对那个人产生了好奇,因为沈秋寒很少在我面前如此直白的表达厌恶。 第二天我去了沈秋寒的家,开门的就是他天天念叨的哥哥,因为沈秋寒长得好看,我也自然而然地,觉得他哥哥也会长得好看,会像他那样有着浓系的外貌。 可是,开门的那个人完全和我想得不一样,他甚至和沈秋寒没有半分相像的地方,但无疑是好看的,只是这种好看相比于沈秋寒更加柔软,像是轻飘飘的蒲公英。 “你好,请问你是?”他问道。 我:“我是他朋友。” 他点了点头,从鞋架里拿出一双拖鞋递给我:“他在楼上,还没醒。” 我嗯了一声。 “你是沈言吧。”我跟在他身后问道。 他疑惑地问道:“你知道我?” “沈秋寒提过。” 沈言眼里闪过一丝光亮:“真的?他提过我?” “提过。” 只不过都是不好的。 一整天下来,沈言并没有沈秋寒说得那么恶劣,他做事小心翼翼,一切都以沈秋寒为准,谈吐举止都是温柔的,也非常的细心,整个人给我一种暖暖的感觉。从我睡着,他给我盖上毛毯这件细微的事上可以看出,他是真的会关心人。 我曾企图走到沈秋寒的更深处,想把他拽出来,可都失败了,还往往伴着剧烈地争吵,我不想我们之间的感情有任何缝隙,就逐渐放弃了,只能更加认真地盯着他,以防万一他有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我看着自己身上柔软毯子,如果,沈秋寒的哥哥是这样一个人,也许可以把沈秋寒拉出来。 吃完晚饭我就回家了,到家后,我和沈秋寒聊了一会儿天,并且直观地表到了我对沈言的好感,不过沈秋寒好像生气了,之后无论我发多少条消息他都没有回我。他就是这样,只要一不开心,就会沉默不语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没有人可以窥看。 可能我聊天得太入神,连我妈进来我都没有察觉:“和谁聊,那么专注,叫了你好几声了。” 我立刻黑了屏幕,看了一眼端着牛奶站在门口的人:“没谁,就一朋友。” 我妈走到我了床边,把牛奶递到了我面前,我乖乖地仰头喝了干净,然后把杯子递了出去,可我妈并没有要接下的意思,直愣愣地站着,像是在想些什么。因为只开了床头灯,导致我妈的神情有些可怕。过了好久,她依旧没有动静。我小心地叫了她一声。 她才反应过来,朝我看了过来,然后颤抖着,红着眼问道:“赫赫,你是不是喜欢男人?” 手里的杯子掉在了地上,却顽强的没有碎掉。 我一愣,随即神经本能地紧绷起来,有很多回答,蜂拥而至地挤到了脑袋里,最后我松了拳头,冷静地说道:“不喜欢。”我没有撒谎,我从来没有对别的男人的动过心,只对沈秋寒才这样。 喜欢沈秋寒这事我一直保密得很好,我一直做得很好,没人会知道的。我想着。 可谁知我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丝毫不在乎我的回答:“我看了你的电脑。里面的照片和日记我都看到了。赫赫,假的,对不对?你告诉妈妈日记里的是假的对不对,是不是那个女生,是不是那个女生写的。你解释一下好不好。对了,妈妈替你删了,反正不重要妈妈都替你删了。”我妈越说越激动,直接上手握住了我的手臂,她做得漂亮的长指甲陷进了我的肉里,掐得我特别的疼。 我渐渐地瞪大眼睛,在我妈一系列混乱的语句中,抓住了关键,删了?什么删了? 我奋力挣开我妈的双手,长长的指甲在我手臂上刮出了几条明显的红痕,有的甚至渗出了血。我不顾手臂上的伤连滚带爬地打开电脑,手指发颤地查看着,然后我就看到了空荡荡的文件夹,那原本就紧绷的弦彻底断了:“你看我电脑了!你怎么老是动我东西!东西呢!东西呢!妈!”我失态地吼道,我的嘴唇控制不住的抖动起来,我企图恢复数据,可删得太干净了,没有一点痕迹,我对沈秋寒喜欢的痕迹没有了。 我渐渐红了眼眶转过身质问道:“你凭什么动我东西!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我喜欢沈秋寒这么久,把无法说出口的喜欢,一点一滴记录着,看着爱意泛滥成灾,看着它汹涌彭湃。 我无能为力,只能把喜欢变成麻木的数据。 这日记是我对沈秋寒无法宣之于口的喜欢,是我对沈秋寒藏着这样恶心思的愧疚,是对那份喜欢的隐藏和窃喜,是无人可以窥看的圣地,是我的……我的…… 爱而不得啊。 怎么可以删了,怎么可以…… 我妈被吓到了:“我,我是你妈。你怎么可以这么和我说话。”但也同样在我这样激烈的情绪中,意识到了什么,她几乎快站不稳了,手扶着柜子,“你喜欢他对不对,你喜欢这个叫沈秋寒的是不是!” 她的声音开始变得尖锐:“你怎么可以喜欢男的,你是男的啊!你是男的啊!赫赫,你们……你们这是有病,这是精神病。太恶心了,太恶心了!” 删干净的照片和日记,我妈吵闹的声音,以及那个仲夏,沈秋寒的那句,我讨厌同性恋,都同一时间在我脑海中一并出现。 我开始混乱。 我的情绪已经无法被我控制,听着我妈把我对沈秋寒的喜欢贬得一文不值,失去了理智:“对!我就是喜欢男人,我喜欢他好久了从初中喜欢到现在,我恨不得让他也喜欢我,我恨不得告诉他,我喜欢他!” 我妈尖叫着冲过来,一巴掌扇在了我脸上:“住口!不要说了!住口!”巴掌一下又一下地落在我身上,我没有躲,咬着牙任由她发泄。 我妈的打骂把我爸引来了,我妈哭着告诉我爸,我喜欢男人。出乎意料,我爸比我想象中冷静,只是默默把我妈扯到了门外,什么也没说,也没有看我一眼。 我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逐渐地冷静下来,才意识到我说了什么,只是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我爸的沉默比我妈的歇斯底里还要可怕。 第8章 我以为昨日的爆发会让后面的日子过得异常艰难,可令我没想到的,我爸妈没有再提起我喜欢男人这件事,反而非常平静,平静得有些可怕。我甚至好几天看不到他们的人影,我以为这事翻篇了,或者说是我爸妈想通了。 终究是我想得太简单。 这天我和往常一样回到家,吃饭的时候饭桌上有一种诡异的感觉,没有理由地让我开始泛起了鸡皮疙瘩,我爸妈脸色沉重始终不言一语,旁若无人地低着头吃着饭。 这种难熬的时间过了好一会儿。 “赫赫。”是我爸先开的口。我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我爸缓缓放下筷子,无比认真地看着我,说道:“我们去戒同所吧。” 窗外风很大,那厚重的窗帘竟然被吹了起来,刮到了放在边上插着鸢尾花的花瓶,“砰”的一声,随着我的心脏炸裂开来。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妈插嘴道:“我牌友的女儿去了,听说效果很好,她出来就不喜欢女的了。而且是科学治疗,很安全的。”我妈细细地给我解释道,那些话在我耳边如同空鸣声,我的视线在我爸妈身上来过徘徊,企图在他们的话语中找出那么一秒的玩笑。 可是他们神色认真,眼里似乎还有期待的光,我猛地站起来,椅子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我不去!我为什么要去!” 我爸也站起身:“我已经安排好了,过几天就去。” “我不去!我不去!我不想去,你们谁也不能逼我!”我怒声道。 “好!你不想去!我就去学校找沈秋寒,我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把你变成同性恋的。”我妈绷不住她和善的脸,这几天积压太久,全部爆发出来了,以至于她的声音又响又刺耳。 我看着我妈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到学校去找沈秋寒,我双目欲裂,看着面目狰狞的母亲:“你不能去找他……妈,你不可以去找他。”沈秋寒不可以知道我是同性恋,他最讨厌恶心同性恋了,沈秋寒不能知道我喜欢他。 “我们无法逼你去戒同所,你也无法逼我不去找那个沈秋寒。”我妈语气一点也不敷衍,坚决至极。 我爸见我妈情绪激动按了按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赫赫,只去半年,没准治好了还能提前出来,我调查过很正规的,你能不能为爸妈做点事,爸妈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这件事上,能不能听我的话。”我爸虽然表面冷静,但是说着说着声音有点哽咽,他已经攀上皱纹的眼角逐渐有些红了。 我从来没看见过我爸这样。 “只要你去了,妈妈绝对不会去找沈秋寒。好不好赫赫?听话。算妈求你了……”她边说边往前走了一步,下一秒居然跪了下来,我没有去扶她,只是害怕地退后一步,看着我妈眼泪直流,那逐渐低头的架势是要给我磕头的前兆。 父母的恳求,要去找沈秋寒的威胁,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不明白, 我再也绷不住了,跪了下来:“妈……我……你别这样,我,我去,我去!我去!”说完这话我早已滚烫的双目也流下眼泪来,然后我说道,“可不可以,再去之前,再让我去一次学校。” …… 第二天我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去了学校,在看到沈秋寒的那刹那所有的阴霾都消失了,但是那股子委屈和想哭的冲动也更加明显了,我努力克制自己,狠狠地掐了一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缓了缓,和以前一样同沈秋寒聊着天。突然,我瞥到了他手上包着的纱布,沈秋寒已经很久没有自残了,我有点失态地大声质问他,他轻描淡写地带过,我知道他是在撒谎。 这一整堂课下来,我都没有认真地听,满脑在都是我走后沈秋寒怎么办,他没有朋友,一直都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要是我走了,就没有人知道他的孤独,就没有人知道他一直以来都过着怎样的生活,沈秋寒在这个世界上就没人心疼他了…… 不对,还有一个,还有一个,沈言。 我抱着不纯的目的找了沈言,告诉了我所知道的沈秋寒,我告诉沈言,我要走了,希望他可以好好陪陪他,不要让他一个人了,沈言自然是答应了,他有问我要去哪里,我没有告诉他。 那天放学我拉着沈秋寒去了一趟小卖部,给他最后一次买了菠萝味的糖果,走之,我第一次带别的的感情,很用地抱住了他,果然和我想象中的一样,非常温暖。 之后几天我和沈秋寒靠着手机联系,他有问我家里发生了什么事,需不需要他帮忙,我总是嬉皮笑脸地带过,快到樱花节那天,我打电话告诉他那天我会来,他很开心,却故意装作不在意,你看他一点也没有变。 樱花节那天我的确去了,远远地站着,看着他。即便看不清他的容貌我还是可以在拥挤的人群中,纷飞的樱花里第一眼看到他。 我想着,他一定又是一脸不爽,毕竟他那么讨厌人多,那么讨厌,开花快,落花也快的樱花。我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一直到我爸喊了一声,我才从这场声势浩大之中清醒过来,我缓缓转过身,拉黑删除前,给沈秋寒发了最后一条消息。 你永远是我的友人A。 我坐上车,行驶在一条不归路上,街景消失得迅速,让我来不及看清栽种的是什么树,就已经到了门口。戒同所的门也很高,墙也很高,上面还布满尖锐的铁丝网,看着就给人一种很压抑的感觉。 出来接待的人带着一副眼镜,和蔼可亲的模样,他领着我们来到一间办公室,我看着我爸妈没有丝毫犹豫的签订合同。接着那人让我上交了通讯工具。他们又谈论了一会儿,我没有心思听,扭着头看着门口来来回回走着的人,他们有的和我年纪一样大,有的一看就知道成年了。他们路过的很快,统一的浅蓝色衣服,只在门口微微一晃,就消失了。 送走我爸妈的时候,我终于看清了这些人,他们精神很不好的样子,望向我的眼神说不出的复杂,我爸妈也注意到了,问了一句:“不会有危险吧,我看他们看起来精神很差的样子。” 那个戴着眼镜的医生笑得温柔,然后解释道:“他们也是刚来,这是没睡好,刚开始多少会有点不适应,一定是安全的,这点你们可以放心。”我爸妈点了点头,疑虑就这么被简单的几句话给抚平了。 我把他们送出了门口,看着我父母跨出大门,看着那扇门一点点关上,看着上面的缝隙一点一点地变小,看着我妈依偎在我爸怀里红了眼睛她抬手朝着我摆了摆。 我刚想说声再见。 “砰。” 门彻底关上了。 第9章 戴眼镜的是张医生,见我一直没动,和善地对我笑了笑“走吧,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我一路跟着他一直来到宿舍楼,走进去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个宿舍很奇怪,每人一间,而且每一扇门上都有编号,以及一个玻璃窗。张医生把我领到了其中一个房间,上面写着30。我走进去看了一眼,房间很小,一张床、一个洗漱台、一个马桶还有一个淋浴的喷头,里面只有一盏灯,窗户是开在墙体最上方的,很小,基本上摄取不到阳光。总之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压抑,就像个牢房,密不透风的牢房。 张医生扶了扶眼镜,指了指墙上的挂着的课程表:“今天你就好好休息,明天按照这个表格上课。” 我点了点头,张医生又说了几句就走了。我来到表格前细细打量了一番,这表格制定得有点奇怪,一整天下来只有三节课,其他时间段都是空着的,但是又有明确的时间规定,我想着应该会是自由安排的活动时间,并没有在意。 我在附近溜达了一圈,倒是挺自由的,和我想象得有点不一样,唯一让我觉得诡异的便是和我一起的那些人,他们的神情看起来非常的麻木,行为更是,就像是被人操控着的木偶,一举一动板正的不似一个人。哪怕我主动上去和他们聊天,他们也只是看一眼后,就低头干着自己的事,基本上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有些人甚至我一靠近就离得远远。 整个戒同所安静地有些可怕。 到了晚上,我去食堂吃了个饭,里面的环境也是如此,全程没有一个人说话,整个饭堂里只有吃饭的声音,我不太喜欢这种氛围,太压抑了,于是转身想去问问坐在我身边的大眼睛男孩,可我刚张口,他就用恐惧的眼神看着我,里面灰沉沉的一片,像是阴沉的天,只见他迅速喝了几口汤,连饭也不吃就匆匆地走。 我诧异地看着他离去,一顿饭吃得挺不舒服的。 回到房间后,时间也不早了,没有手机的我早早地上了床,刚躺下脖就被一样东西硌到了,枕头底下好像有东西,我疑惑地伸手一摸,果然,便把它抽了出来,是一本精装的书,书的封面印着一只鸟,想着也无事可干,就翻了几页。 寥寥几页,却看得我胆战心惊。 书里面通篇再讲同性恋的恶劣,用了大量的举例子方法控诉同性恋对当今社会的危害,以及用数据说明疾病传播概率的大幅度增长,这只是前几页,我草草看了之后所记得的,我几乎在看到同性恋是精神疾病后立刻合上了书,把书丢到了床底下,我呆坐在床上,身上早已冷汗直流。 这一夜我没怎么睡好 ,一来是被书的内容影响到了,二来我好像听到了隐约的惨叫声,但是那时候我正处于半睡半梦的状态,不太确定是不是真的听到了,还只是梦里。 第二天我怀着忐忑早早起了床,可是一天下来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一切都是平静的,就是课堂上的反同性恋言论让我很不舒服,三节课我一点也没听进去,倒是其他人勤勤恳恳地做着笔记,听老师说半个月后会进行一次考试,考得好的人会有机会见父母一面。这时的我才意识到,进了这所学校等同于和外界划清了关系,他会在前半个月让你每天和父母通话,之后就要靠表现才能获得和父母联系的机会。 之后的日子都过得没什么波折,和父母谈话我也只是表达了这里无聊的想法,其实我有想说这边的课程很让我不喜欢,可每次提到这个,我妈就会哭哭啼啼和我说很多,渐渐地我也不在表达自己的不舒服,心想着反正我不听就是了,熬一熬,半年很快就可以过去了。 很快就到了考试的日子,考了一天,我什么都没写交了白卷。不单单因为这半个月下来,我一节课也没听,更是因为这题目出得实在恶心。比如有一题:在1990年,世界卫生组织疾病分类就已经将同性恋从疾病列表中删除,请问该现象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很明显是正确的,但是我敢确定正确答案一定是错误的,所以对我来说,答这种题就是浪费在我的时间。 到了晚上,我还是同往常一样早早地上了床,可到了半夜,我的房门突然响了一下,我睡得不踏实一下子就被吵醒了,紧接着一道刺眼的手电筒光直接照在我脸上,我本能地抬手去挡,还没等我从朦胧的睡意里清醒过来,我整个人被狠狠地拽下了床,膝盖直接重重地磕在了地上,来的人力气很大而且是两个人,他们没有解释,直接把我架起来往外走,再怎么睡迷糊我都清醒过来了。 我看着架着我的两个人,脸很陌生,一股不安弥漫了上来。 “你们干什么!”我努力挣扎却无济于事,“你们大半夜带我去哪?” 没人回答我,空荡荡的走廊上只有我不停质问的声音,很快他们把我带到了一个房间,很小,小的只能容纳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以及三个人,墙的四周都挂着一块很长的黑布。 “你们他妈到底要干嘛?”话音刚落,我就被他们死死地按在椅子上。 手上突然传来冰凉的质感,我愣住了,低头一看,是手铐。 “草!你们……” 话还没说完,外面进来了一个人,因为空间小,其中一个架着我的人退了出去。进来的是张医生,此他的镜片上泛着光让我看不出他的表情和情绪,他不紧不慢走到桌子前,坐了下来,然后摘掉眼镜擦了擦镜片问道:“赵辛赫,今天考试你交了白卷?” “你们大半夜要做什么?”手铐在我的动作下,发出了声音。 他又重复了那个问题:“赵辛赫,今天考试你交了白卷?” 我依旧没理他,嘴上还是骂着,无论他们要做什么拷着我已经侵犯了我的人权。 “很好,不回答也没关系。”说完他从桌子里掏出卷子丢在我脸上,“白卷,零分,在我们这里考试不及格的学生都会接受惩罚。”他说话声音依旧很有分寸拿捏得很好,斯斯文文的。 “你知道我们戒同所为什么没人举报吗?”他缓缓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黑布旁,指尖慢慢蹭着黑布的边缘,“因为从我们这里出去的人,都治好了。”他望向我,我终于看清了他的眼睛,很黑,黑得像是看不到底的黑洞,透着和平常不一样的狠辣,只见他的手指一用力,黑布被扯了下来,缓缓下坠,然后落在了地上,在地上堆成了一个难看的形状。 我看了一眼墙壁,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那黑布下面居然是我曾偷拍过的沈秋寒,有睡觉的、有打球的、有笑着的、有吃东西的……一张张都是我偷拍来的,都是我和沈秋寒在一起的证据。其它几面墙上的布也一一滑落,全是沈秋寒,全部都是沈秋寒。 “你哪里来的照片!”我动了动,手铐和金属碰得当当作响,因为椅子是固定死的,这让我无论怎么动弹,椅子都没有挪动半寸。 “照片,当然是你妈妈给我的。”他说道,“我说过考试不好的学生会接受惩罚,同样不乖的孩子也是如此,你知道你今天交白卷的这个事会让你承受什么吗?” 我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敢动我!你要是!” “动你又怎么样?别忘了,这里你可无法联系到你的父母,除非你好好进行改造,不然没有人会来救你。”他说完踱步到另外一个人面前,附耳说了几句话。然后依旧用和善的面容对着我笑了笑:“这次念你是初犯,不会对着你怎么样,但是该罚的还是要罚,那你就在你最喜欢的人面前好好享受吧。”语毕就离开了房间,关上了门。 后来我才知道他所谓的惩罚是什么——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我不吃不睡不喝三天三夜,因为我有三张卷一个字也没写,有一张卷子我写了名字所以没有算进去。 那三天轮流有人看着我,他们不给我吃,也不给我喝的,每次我昏昏欲睡,他们就会用针扎我一下,让我清醒过来,起初我坚持了下来,可渐渐地,我又饿又渴又累,整个人浑身发麻,脑里糊成一团浆糊,就像有棍子在里面搅动,意识也开始混乱。 最后一天,实在太疲困了,好几次针扎,都没有把我叫醒。他们就开始挑我手指,把针硬生生地塞进我的指甲盖里,我尖叫着醒过来,痛得整个人直冒汗,醒的时候视线都是模糊的,等清晰起来就看到沈秋寒笑着看着我,我大脑太乱了,有那么一刻我以为我又回到了学校,回到了高中,我转过身,沈秋寒依旧是我的后桌,依旧在我看向他时,看着我。 可大脑清醒得太快,立刻把我拽回了现实,还是小小的房间,还是全是照片的墙壁。 我现在才知道,之前半个月全是假象,是为了给外面父母营造的假象,是给我的假象,真正的所谓“戒同”现在才开始。 第10章 “编号30。编号30。”一个熟悉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麻木地喝了一口汤,举起手:“这。” “该你了。”那人拿着棍子,咚咚咚地敲了敲身边的门,整个食堂都是他刺耳的敲击声。 我把没吃几口的菜倒入垃圾桶,机械般地走到那人身旁,他拿木棍抬起我的下巴,端看了我一下,啧了一声,头微微抬了抬,向前走去。我会意地跟着他。 这条路我走了四十五次了,有几块砖我都数得清清楚楚,我还知道拐角处会放着一盆花,今天应该是换成黄色的了。再走十几步就能看见满墙的照片,都是已经成功出去的,一共一百零四张,照片我花了半个月才数清,因为每次走过只能数那么几张,有时候数错或者不记得了就要重新数过。 经过照片墙后,就要一直笔直走,直到走到一面镜墙前,然后再转个弯吗,就到了。 我站定在了那扇门前,明明很普通,普通的只是一扇白色的木门,可我还没进去,背部已经湿漉漉的了,那是我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狼狈又悲哀。 我转过头用已经发红的眼眶问道:“这个月考试,我已经及格好几次了,什么时候可以让我和我爸妈通电话。” 拿木棍的人只是一笑,牙齿被香烟的污垢晕成了黄色吗,他咧着嘴说道:“学校那么多人,还没轮到你呢。” “已经一个月了,还没轮到我吗?”我试图去扯他的衣袖,可那人见我伸手,整个人浑身一抖,木棍直接用力地砸在我的肩膀处,我疼得哼了一声,只见他满脸厌恶地说道:“恶心的玩意!别碰我!小心把你这脏病传给我!” 我面如土色,哪怕过了那么久,他说的话还是让我听着很刺耳。可我已经没了力气和他动手与争辩。 之前我曾这么做过,在他们恶语相向的时候,在他们用难听的话侮辱沈秋寒的时候。我想着,大不了再是三天三夜不吃饭不睡觉罢了。可等待我的并不是这个,他们只是把我关在一个黑屋子里,没有声音,没有光线,伸手不见五指,每天仅有的光线就是递食物进来的那一秒的光束。 我不清楚自己在里面呆了多久,我只知道自己被黑色包裹住了,被丢弃在一个巨大的时间裂缝里,里面什么也没有,就只有我一个人。 渐渐地,我开始恍惚,开始魔怔,孤身一人的感觉让我好像回到了初中被孤立的那段时间,我大喊大叫企图用声音让他们引起重视,可没有人回答我,只有无边际的黑,它死死地粘着我,嘲笑着我的自以为是。 又是漫长的没有尽头的黑夜,我甚至在如此黑暗的环境了,看到了沈秋寒,这是我第一次不是在梦里,不是在照片里,实实在在的见到了沈秋寒。他穿着校服,依旧是一脸冷漠,但是眼角似乎弯了弯,幅度太小,以至于我一眨眼他还是那副样子。 “赵辛赫,你为什么走了?”他问我,他沉淀的深色双目周围渐渐泛了红意。 我摇着头说对不起,却无法说出理由,我不想让他憎恶我。 “你居然离开我。不是说好一起考同一所大学吗?你难道一点也不在乎我这个朋友吗?你就没有想再回来见见我吗?” 我睁大双眼,哑着声音否认,我抬起颤抖的双手想要靠近他:“不是,我没有……沈秋寒我真的很想见你,非常想见你。我真的没有想要离开你。”我一步步向他走去,可仿佛我和他的距离永远近不了,我无论走多少步,沈秋寒永远在咫尺之间。 他一抹双眼,红意褪去,表情充满着冷淡,好似回到了初次见他的时候,他冷冰冰地说道:“既然这样,我也不要你了。我要把你从我脑海中彻底消除。”他说得太认真了,眼神认真,语气认真,我还听出了他强忍的哽咽,就是太过真实认真,让我忽略了我身在何处,让我忽略了他一点点消失的身体是多么地不符合常理。 我崩溃地哭喊,本就沙哑的声音更加破碎:“不要!不要忘了我!沈秋寒,你不可以忘记我。求求你,不要忘记我!”我发了疯地冲向他,可冲破的只有无穷的黑暗,留给我的只有黑色,以及撞上墙体的剧痛。 等我再次睁眼就已经回到了寝室。双手双脚被绑住了,他们以为我要自杀。 我怎么可能自杀,我还没见到沈秋寒,我还没出去,我不可能死在这里。 所有的回忆在那扇门打开之际,戛然而止。我看了看那个拿棍子的人,动了动嘴,最后什么也没说,门内站着张医生,他戴着眼镜笑眯眯地看着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望着那全是沈秋寒照片的房间,和往常一样,微微退了一步。张医生没有言语,只是伸出他的手死死地握住我的手腕,然后面带微笑地把我拉进了里面。 里面等着的人,禁锢着依旧会反抗的我,像对待牲畜一样把我拷在了椅子上。 “还是这样,明明来的路上可以反抗,非要进房间的时候才挣扎。”他推了推镜片,手扶着椅子的把手,身子向我一低,“你是不是期待看到他,又害怕看到他。”他的眼神恶心地扒拉在我身上,他的言语无孔不入地钻入我的体内,让我浑身不舒服。 “你抖什么?课程还没开始呢?还是……被我说中了。”说完他粗暴地扯住了我的头发,强迫我抬起头,让我看着墙上的沈秋寒,“好奇怪啊,你不是喜欢他吗?怎么会害怕呢?”他咧嘴一笑,加重了力道,见我没反应,也只是轻笑了一下,充满着讽刺,他松开手问了问门口的人:“他今天吃了多少?” “不多。” 他脸色一变,看向我时带着恶狼般的目光:“你不乖哦。不过,你吃那么少也没用,我会让你连胃酸都吐出来。”他抬了抬手,“嘴巴扒开。” 旁边的人冷静的地朝着我伸出手来,我看着那双离我越来越近的手,害怕的颤抖了起来,他无视了我眼神的恳求,无视了我说的对不起,他麻木地像是做了无数遍,活生生地掰开了我的嘴,然后给我带上固定器,让我无法合上自己的嘴巴。 张医生从桌子里缓缓拿出一根银色的玻璃棍:“让他看着照片。”那人毫无温柔地扯住了我的头发,逼迫我去看墙上的照片,然后张医生问我:“告诉我,你喜欢他吗?只要点头或者摇头。” 我嘴角因为无法闭上,狼狈的流下口水。 我像一条没有尊严的狗。 那人问我喜不喜欢沈秋寒。 这是世界上最简单的问题,是我永远不会变答案的真理题。 我点了点头。 张医生拿东西的手轻轻颤了一下,随后又恢复了正常,晃了晃手中的玻璃棍子:“你是我见过最硬的骨头。”他说道。 紧接着,那冰冷的玻璃从我的舌尖,滑到舌面,再硬生生地捅到了咽喉深处,巨大的异物感让我胃里一阵恶心……明明应该习惯了,但是真的来临的时候,我还是懦弱地控制不住地流下眼泪…… 我一身污秽,满脸眼泪和口水,沈秋寒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如此丑陋又脏兮兮的我。 我太脏了…… 张医生还在一遍一遍地问我,哪怕这个问题他问了我好多遍,我的答案也从来没有变过,他还是会问,惩罚性的不停止。 果然张医生是个诚实的人,说到做到。 我视线里的沈秋寒逐渐模糊…… 那是我进这里的理由,如果我连本心都可以违背,那么就等同于承认了同性恋是错的。沈秋寒是我的心,我不可能让自己的心脏死在这肮脏的戒同所里。 第11章 我后来才知道,我爸妈签订的是一年的期限,好在半年后,我终于有机会见到他们了。可真到了那天,我却开心不起来,也没有期待了,是的,我曾经期待过,期待有那么一天他们突然记起我,突然觉得这个不是病,然后把我接回家。 可是一次也没有…… 见面那天,我妈几乎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就流下了眼泪,她通红着双眼,两只手颤抖地,死死握着我似乎一捏就碎的双臂。而我爸没有过多亲昵的动作,只是站在一边,双眼里隐约有泪光。 “怎么那么瘦,为什么瘦了那么多?” 我不想废太多口舌,只是说道:“我想回家。” 他们面面相觑,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把目光投向站在我身后的张医生。 他还是老样子,眼镜一扶,手里捏着一张东西,走到我身边,朝着我爸妈说道:“你家孩子脾气倔,用了很多种不同的科学方法,不过效果显著。”说完他还很抱歉地俯了俯身子,“等会可能会让你们看着心疼,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说完把手上捏着的东西给我爸妈看了一下,我爸妈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那东西又缓缓转向了我。 那张照片在我眼里以极快的速度转了过来,刹那之间,脑子过电般发出了指令,所有的一切如默片般迅速扫荡而过。 禁食、禁睡、禁闭、催吐、电击……所有的种种,死命地往我脑子里钻,我的胃瞬间泛起了让我绝望的恶心,然后我当着我爸妈的面疯狂*呕起来,我无法控制自己的生理反应,对照片里笑着的沈秋寒感到恶心。 其实之前就有这种现象了,那天我崩溃地哭了一晚上,第二天用绝食来表达自己的不满,来抗议他们这种惨无人道的做法,当然他们丝毫不在意,冷眼相看,像是在看卑微的蝼蚁,然后更加严厉的对我进行了惩罚。 是的,我那么喜欢沈秋寒,可看到照片时,我恶心了,这种感觉太痛苦了,比任何折磨都痛苦。 我内疚、无奈,我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可又无可奈何,所以在他们每次进行催吐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妥协过,忍着恶心说喜欢。 这是我反抗的唯一剩下的途径。 可现在,我当着我爸妈的面有这样激烈的反应,无疑在告诉他们,我在这里待得很成功,在告诉他们,把我送进来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我父母脸上表情丰富极了,有心疼,却也有欣喜。 耳边是张医生空洞的声音:“不过还没有根治彻底,你们还要等上一阵子。” 我浑身一僵,一阵子是什么意思?还有待一段时间吗?我还要在这种恐怖的待多久? “妈!我要回家!”我还没在恶心的生理痛苦中缓过来,崩溃的伸手想扯住我爸妈的手,却被张医生侧身挡了一下。 “乖,就一阵子,你看你已经有效果了。”我妈声音颤动,语气里的哭腔明显。她伸出手握住了我颤抖的肩膀,温和地拍着我的背。 真像一个母亲啊。 “妈!你知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他们打我,不让我吃饭,他们把我关进黑色的屋子!他们不是人!他们在折磨我!”我声音越来越响,有人上来拉住了情绪过于激动我,把我妈微微向后推了推,我把轻轻地扶住了她。 我爸妈听到这话,明显触动了,我爸松开我妈,神色严肃地问道:“他的话什么意思?” 张医生只是淡淡一笑:“没给他吃饭是真的,毕竟刚开始反抗比较激烈,不过放心不频繁只是在不配合治疗时的惩罚手段,希望你们理解。” “你们可以查看一下,你儿子身上是否有伤,很多人都是用这个方法骗父母心软。这是昨天体检的内容,如果实在不信我们,你们可以现在就把他接回家,只不过治疗可能会前功尽弃。”他边说边拿出体检表,递给了我的爸妈。 我愣住了,看着他拿着那几张体检表,缓缓递了出去。是啊,他们治疗过那么多人,肯定会有面对意外的应对方法。果然我爸妈在看了之后,神色松了不上。 我恐惧地看向他们。 我妈望向我,眼睛里的眼泪流了下来:“赫赫就差一点点了,我们再忍忍,再忍忍爸爸妈妈就来接你回家。”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唯一的希望破碎在我眼前,被我亲生父母给活生生的碾碎,我瞪大双眼,大声地质问道:“你们是不是有病?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你们的儿子。”我的情绪控制不住地再次悸激动起来,“姓赵的!你是不是没有脑子!他们打我!看不出伤口的方法那么多!你们是不是……” “够了!”我爸吼道,“你还嫌不够丢人吗!想要早点回家,就好好配合治疗!”说完手一摆,张医生会意地点了点头。 我的话被打断,我呆呆地看着我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我妈哭成泪人,满眼疼惜地看着我,瞬间没了力气。 我被人扶着离开,像是没了骨头,距离他们越来越远,离那扇铁门越来越近,无奈之感渐渐蔓延开来,我开始害怕,开始后悔,我应该好好和他们说的,我不该那么激动的:“妈!救救我,我不想回去,你救救我。妈……”我被拉进了铁门,用尽所有的声音喊出来了这句话,我仿佛看到我妈朝着我走来,铁门还没关上,我妈似乎动容了。 可下一秒,我爸伸手按住了我妈,铁门蓄谋已久地卡在了这一刻,重重地…… “妈!”我吼道。 关上了。 “……救……救我……” 这一场见面,没人救我,谁也没有救我。 等待我的又是长时间的折磨,他们像对待一块垃圾一样把我丢进了房间。我不知道自己在地上趴了多久才麻木地站起身。然后我又见到他了,这已经不止一次了。 沈秋寒端坐在我的床上,神情有些悲伤,在我对他产生恶心的情绪之后,他每次出现都会特别难过地看着我。 果然,我又恶心地开始呕吐,电击带来的疼痛还没消失,紧接着因为恶心而抽痛的胃开始剧烈地抽搐。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遍又一遍地向沈秋寒道歉,身体却不受控的恶心得更加厉害,本能地离他越来越远,直到退无可退。 “你不是喜欢我吗?”沈秋寒问道,“你为什么会恶心我呢?” 巨大的愧疚蔓延上来,如同掀起来的巨浪用力地拍打在我身上,让我粉身碎骨,顷刻间沉入了海底。 “我……对不起沈秋寒。”我捂着脸,不敢看他。我把自己的视线藏在了小小的指缝中,我怕看见他,我怕…… “赵辛赫,是你说喜欢我的,可为什么我来找你,你一点也不开心呢?”他语气悲伤,这是我在现实中无法看到的沈秋寒。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始终不愿意抬头看他。 “赵辛赫你别害怕。”他说道,“你看看我,我好想你啊。” 他的语气带着哀求,似乎离我很近,近得我都能感受到他蹲下来的时候,带起的微风。 “你看看我,我不会让你难受的,相信我。”他伸出手轻轻地覆盖在我的手背上,他的声音太过温柔,带着蛊惑,引导我放下了自己的手。眼前的沈秋寒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却因为这样让我更加赤裸地看到他眼里的那层厚重的难过,它像密密麻麻的针,在我所有的毛孔里,穿了进去。 “赵辛赫,我好想你。”他说道。 我愣怔地看着他,我清楚地知道眼前的人只不过是我的幻觉。可我还是沉沦其中。 我咬着唇,带着鼻音说道:“我也好想你,沈秋寒,我好喜欢你,你能不能也喜欢我一下,就一下,一秒也可以,好不好。”这是我的奢望,我的梦魇以至于说出来的时候,没有任何预兆,只是本能地恳求,希望上天可以怜悯我一点,让这个我幻想出来的沈秋寒,能喜欢我一下。 沈秋寒没有回答,哪怕幻觉中的他,也不愿意按照我的意愿说出,我喜欢你这几个字。我有些痛苦地挣脱开,疯癫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手心里全是我从头上抓下来的头发。 “你不喜欢我,你一点也不喜欢我。”我喃喃自语。 “赵辛赫,你别这样。你在我心中是最重要的朋友。没有人可以代替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沈秋寒认真地说道。 我含着泪,恍惚地听着他的话,不知道真假,却让我疲惫不堪的身体,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复苏。 “赵辛赫。”他抬起手,摸了摸我的头,他的眼睛也红了,我知道他又开始伤心了,“你疼吗?他们那样对你,疼吗。” 疼吗? 我伸出手抱了抱自己,不敢去回想,也不愿意去回想。 “疼吗?”他柔声道。 沈秋寒的声音,带着点哄人的味道,我本就含泪的眼,再也支撑不住了,我捂着嘴哭了起来,可悲的我,连哭都不敢太大,生怕引来那些人。 “沈秋……寒……我……我疼死了……我好疼真的好疼……脑袋疼……胃疼……全……全身都疼……”声音从我手心里传了出来,断断续续,沉沉闷闷的,“你……来……救救我,好不好……不要……”我还没说完,眼前的人毫无预兆地消失了,整个房间陷入了寂静和黑暗,我望着前面空空的一切,整个人无法思考,最后只能绝望而又小声地说道:“不要……让我一个人,我好……好害怕。” 第二天我没精神地起了床,今天没有电击和催吐。只是上了些洗脑的课程,等下课后,有一个自由活动时间,这个时间也只有我们这种被控制住的人才有的特权。 期间我还看到一个父亲带着他的孩子从我身边经过,那人应该比我小,眼里满是恐惧,哭着对他爸爸说,他不想治。 我多想跑到那位父亲面前,告诉他,快走!快跑!可周围人太多了,哪怕是一个路过的不知名的老大爷,都有可能是把我拖到那间恶心的惩罚室里。 我这样想着……却猛然一惊……然后有什么东西慢慢地蔓延了上来,我站在了原地,四肢骤然发麻。 我把那个贴满沈秋寒照片的房间,能看见沈秋寒的房间,称为恶心的……惩罚室…… 那些我精心偷拍的照片,曾经视若至宝的照片,在当下成为了我的恐惧和恶心。有一个我不愿意去想的念头铺展开来……我不愿意去承认的事实,刻意规避的事,渐渐地占据了我的大脑。 我对沈秋寒的照片产生了抵触,我对沈秋寒的幻觉也有明显的排斥,那是不是意味着,哪怕我走出这座牢笼,我都无法去见沈秋寒……不然我如何解释我的呕吐的反应…… 脑海中情不自禁地闪过沈秋寒难过的脸,他会不会难过地问我。 赵辛赫,你是不是把我忘了?赵辛赫,你为什么消失一阵子后,突然就讨厌我了?赵辛赫你是在恶心我吗? 我脑袋太乱了,一会儿闪过沈秋寒,一会儿跳过张医生,一会儿像看电影一样看着自己被折磨的样子,一会儿是我妈红着眼睛骂我恶心,一会儿是我爸苍老的背影。好多东西钻入我的脑袋,侵入我的神经。 我……我不想忘记沈秋寒,我不可以不喜欢沈秋寒,我不可以把病治好,不对,这不是病,我没有病。 好疼…… 谁,谁来救救我。 耳朵传来呕吐的声音,电流的声音,针刺入皮肉的声音。 我不可以不喜欢沈秋寒,我……赵辛赫不可以不喜欢沈秋寒。 这不是病……我没有病…… 治好,怎么治好?还要用什么方法强迫我不去喜欢他…… 我不要! 我发了疯地冲到楼上。 我好想把我大脑挖出来,太疼了……太吵了…… 沈秋寒,我喜欢你,却又恶心你……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脑袋里的信息太过杂乱,像是几百台机器嗡嗡作响。 等我满身是汗的,打开天台的大门,等我呼吸到了带着阳光味的空气,我才骤然平静下来。 我看到自己站在了阳台边缘。 我来这里干嘛…… 我问自己。 我看着楼下人影晃动,看着远处的太阳灼热耀眼。我看到了枯树中那棵最高的树。 为什么是冬天,我连半点生机也看不到,没有绿色……什么都没有…… 赵辛赫,你来这里做什么? 是谁在问我? 我疑惑地抬手点了点自己,自言自语道:“我……好像……不想活了。赵辛赫不想活了。” 说完我笑了笑。 楼下的人应该看到了我,有点吵。比我脑袋的机器还要吵。 过了一会儿,有人冲了进来,我转过头,看见沈秋寒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 我问我自己,沈秋寒你是真的吗? 沈秋寒说道:“我是真的。” 我看着他,苦涩地笑了笑,要是真的,怎么可能听到我心里的声音。 “沈秋寒,我喜欢你。”我说道。 沈秋寒戴着口罩,双目布满血丝:“我知道,你快下来!” “为什么?我好累,我好痛,你不知道吗?”我问道。 “赵辛赫,你只要承认你不喜欢我,你生病了,就不会痛,就不会累了。” 我在边缘踱了几步,身子摇摇晃晃:“为什么?我没有错啊?” “赵辛赫!你听话!我是沈秋寒,你看看我,我不想让你死,你不是最在乎我吗?你听我的话。”沈秋寒伸着手,我看到他的指尖在颤抖,我看到他眼睛里的眼泪流了下来。 我歪着头,努力扯了扯自己的嘴角,阳光刺眼得又想让我哭了,我张了张嘴说:“你别骗我了,我知道你是谁……”我顿了顿,深深地望着他,绝望地说道“你是……我啊……” 我看见沈秋寒吃惊了一下,然后退了几步,背撞在了坚硬的墙上,他脸上的口罩缓缓消失,脸慢慢扭曲,逐渐地变成了我。 我哈哈大笑了几声,笑弯了腰,笑红了眼,笑得眼泪像串不起来的珠子。 笑我自己。 你看,哪怕想出来的沈秋寒是我自己,我都清楚地知道,不能让“沈秋寒”说出我也喜欢你这几个字。 楼下的声音近了好多,我仅有的清醒的理智,告诉着我,这次如果被抓一定会罚得很严重,我将永远失去离开这里的机会,我也会迎来不喜欢沈秋寒的结局。 要是现在是春天该多好啊……这样子我就可以看到那棵茂盛的树,我就可以看到漂亮的花朵,我就可以闻到花香,听见鸟叫,没准……看到这样的生机……我又想活了呢…… 可偏偏啊……是冬天。 声音越来越近…… 在他们冲进来的那一刻,我跳了下去。 他们都说,人死前会看到自己最快乐的时候。可能我的快乐还蛮多的,我看到了很多,小时候的自己,长大后的自己,看到了我的父母,当然还有沈秋寒,一幕幕,速度很快,抓都抓不住。 “砰”的一声…… 我看到沈秋寒转过身来,背后是夕阳,他问我,要不要一起回家。 我动了动手指,想说,好。 光线一点点消失,我用最后一点生命,恳求了神明,希望有人能替我告诉沈秋寒,告诉他。 等我死后,请把我的骨灰埋在土里,我会在没人知道的角落里,长成最高的树,然后在密集的人群中找到你。 ——完—— 作者有话说: 赵辛赫的故事就到这里啦。我知道很多人会很难过,可这就是他的结局,我其实写的时候不止一次想让他重生,想让他快穿。可是我不想写得太假。现实生活中没有那么多的喜欢就会在一起。很多的暗恋都没有结局的。赵辛赫最后自杀有很多原因,有精神上的问题,也有父母的不相信,也有自己的那份执着和不妥协。 第12章 可以不看这章!!沈秋寒视角 走进教室的时候,气氛莫名的有点低沉,基本所有人在我跨进教室的那一刻,都看了我一眼。我不明所以,可能是因为脸上有伤吧,但是不知为何,心脏跳得非常快,正当我要走回到位置上时,班长有些紧张地拦住了我。 “沈秋寒。”他说道,“你不要太难过了。” “什么?”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声音有些哽咽:“赵辛赫的事你别太难过了。” “赵辛赫?他怎么了?” 班长微红的眼睛诧异地看着我:“你……你不知道?” 看着班长的神情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怎么了?” 班长缓缓把手机递给我,我低头看去,博微上跳出了最新头条,几个鲜红的大字在我眼前展开,像一张血淋淋的嘴巴,它望着我,我看着它。 赵某在戒同所,跳楼自杀。 新闻内容的上方,标题之下,还配着一张照片,只打码了眼睛部分,可以清清楚楚看到他笑着的样子,熟悉他的人一眼就可以认出来, 这条新闻是昨天才出来的,到今天依旧挂在最上面,点击量已经破亿。 我认认真真地看完了那篇报道,手脚有发麻,艰难的咽了咽有些干涩的喉咙,然后把手机还给了他。 班长接过手机担心地看着我:“沈秋寒,你没事吧。” 我摆了摆手,回到了座位,然后像往常一样,擦干净桌子,把书本一本一本拿出来,整整齐齐地放在了右上角,然后坐了下来,拿出笔,开始做题。 密密麻麻的字印在白纸上,像一条长长的枷锁。我的笔尖一直停在纸上,直到晕开一摊大大的黑墨,我才写下了一个“解”字,这个字写得歪歪扭扭,每一笔都不平整。我长吸了一口气,把胸膛鼓得满满的,再缓缓吐出来。 “沈秋寒,你真的没事吗?”同桌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呆滞的看了他一眼:“我没事。” “可你抖……抖得好厉害。” 我刚想反驳,刺耳的上课响了起来,像是有人在沙哑的嘶吼。脑海中的一根弦“啪”的一声断了开来。眼前的景物像怪物一般开始扭曲,手里的笔怪异的扭动起来,我猛地站起了身,椅子砸在了地上。 “沈秋寒,你干什么?”数学老师刚进教室,看着我严厉地问道。 我没有理会,跌跌撞撞地走出了教室 “沈秋寒,现在是上课时间,你是要做什么?” 耳朵里老师的声音变得很远,如同山谷里飘荡而来的声音。我机械般地走下了楼,掏出手机,用无法停止抖动的手给沈言发了一条信息。然后不顾门卫的阻拦强行翻出了门外。 赵辛赫,戒同所,自杀,跳楼,抢救无效死亡。这几个字在我脑海中无限循环,再放大,再缩小,一遍一遍,无止尽的重复着。 我用残存的理智买了帽子和口罩,到关东戒同所时,那里围满了人,媒体们一个个拿着长枪短炮,话筒对着其中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人。 “请问钟医生,对待赵某自杀你有什么要说的?” “听有关人士透露,你们用了非法手段对患者进行了电击等一系列的身体伤害,请问这是真实的吗?” “早在好几年前同性恋已经移出了精神疾病这一行列,对于你所建立的戒同所是否存在违背人伦的行为?” “……” 我站在不远处,冷漠地看着他们问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被挤在中间的人面色镇定,面无表情地听完一个又一个的提问。 “首先,所有来到戒同所的人都是经过家属同意,签订过免责合同。我明确告诉过他们,同性恋非精神疾病,要考虑清楚,是否真的要对此进行治疗。治疗,有治,必然会出现风险。” “你的意思,对于赵某的自杀行为,你们不愿承担任何责任是吗?” 那人皱了皱眉,随即开口道:“并不是不愿意承担,而是合同上写明白了,白纸黑字的东西谁也跑不了。” “到现在为止,你还未正面回答,关于电击治疗这件事。” “本院从来未对患者使用过非法手段!他自杀完全是因为他内心脆弱!无法接受治疗同性恋这件事。一点不遂人意,就放弃自己的生命,那是懦弱者才会做的事!” 那是懦弱者才会做的事…… 内心脆弱…… 他说完这几句话,我的脑袋一片空白,什么东西都消失了,连同一路上那无限循环的几个字都消失得干干净净,等从这片空白里挣扎着出来时,我已经冲进了人群,扑了过去,死死的掐着他的喉咙。 突如其来的变动,让围着的媒体格外兴奋,他们没有阻拦,无比激动地拍了一张又一张的照片,我看着被我掐着的人,脸色逐渐变紫,原本反抗的手脚也逐渐停止了挣扎。 “给他!道歉!你他妈给他道歉!”我一边说,一边加重力道。 忽然身后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她的声音哑得像是风箱,每一个字都透着风,她竭尽全力,用最响的声音喊了我的名字:“沈秋寒!你就是沈秋寒吧!” 我木然地松开了手,被我压在身下的人得到了氧气,一下子推开我,捂着脖子开始剧烈的咳嗽。紧接着,在我转过头之际,迎面砸过来一样东西,头上传来了刺痛,然后有什么东西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沈秋寒!是你!都是因为你!”女人张牙舞抓地朝我扑来,表情扭曲的如同一张揉皱的白纸,她扯着我的衣服,打落了我的帽子,我愣怔地看着眼前发疯的女人。 是赵辛赫的妈妈。 “你为什么要拖他下去,为什么!”她撕心裂肺地质问着我,“为什么!为什么!赵辛赫为什么会喜欢你!喜欢一个男人,是你!一定是你!你把儿子还给我!” 原本看热闹的媒体忽然动了起来,他们像是闻到了一块鲜血淋漓的肉,伸出了豺狼般的爪牙,他们拽走了撕扯我的女人。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了我,我看着黑漆漆的洞口,它们像大大小小的深渊,凝望着我。 “请问你是死者的男友吗?” “对于死者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吗,他去戒同所的事你知道吗?” “死者和你进展到了什么关系?” …… 我孤立无援地站在密集的人群中,看着那一张张冷漠的脸,他们要把我拽下去,我好不容易爬出来,他们又要把我带回去。 我慌乱地从地上把帽子捡了起来,有人伸手把我手中的帽子夺走,有人想要扯掉我的口罩,我退后了几步,牢牢护住了我的脸。 这些人,媒体,医生,都该死,他们都该死。可现在,我却没有能力,一点办法也没有。他们的质问还在继续,镜头还黏在我的脸上,他们似乎忘了眼前的人,只是一个高中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你们所有人都会付出代价,我保证。”我在鼎沸的人声中说出了最后一句话。然后不等他们反应,快速撞开人群,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