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生未婚夫会撒娇吗》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题名:仿生未婚夫会撒娇吗 作者:欺刃 简介: 1. 为了反抗包办婚姻,集团小少爷司莱混入机器人包装盒逃出家门,没想到自己连人带盒漂洋过海快递到了他未婚夫家门口。 快递一被打开,司莱素未谋面的未婚夫乔遇霖正冷冰冰打量着他。 惊喜,意外。 见此情形,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气少爷随机应变,谎称自己是家务机器人:“你好,主人。” #逃了,但没完全逃# 小少爷上岗第一天,睡过头了。 第二天,打碎八个碗。 第三天,半夜偷吃食物差点被发现。 …… 上岗第n天,因为被主人强行开启成年模式差点报废。 #每天都在掉马边缘疯狂试探# #未婚夫有亲吻机器人的怪癖该怎么办# ————— 2. 乔遇霖,联邦里最年轻的将军,以铁血手腕著称,还是出了名的的不近人情(机器人也不近)。 不知道哪天开始,他家里多了个好看但无用的家用机器人,还被他当宝贝一样供了起来。 #真香# 机器人到家第一天,将军的军装被烫坏了。 第二天,将军因吃自带便当上吐下泻。 第三天,将军不得不偷偷做饭避免机器人和自己都饿死。 …… 第n天,将军沉迷给小机器人玩换装游戏。 部下看不下去提醒他:“将军,这么笨的机器人一般是要送回去报废的。” 将军神情不悦:“?你会把你老婆送去报废吗?” 部下:? #我也不想的啊可是他叫我主人诶# #未婚夫有装作自己是机器人的怪癖该怎么办# 1.沙雕甜文,不建议带脑子看 2.受傻白甜,年龄差十岁,介意勿入 3.科技设定都是瞎扯的 4.没逻辑,所有逻辑都是为了cp服务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天作之合,星际,甜文,主受 搜索关键字:主角:司莱,乔遇霖┃配角:若干仿真人┃其它: 一句话简介:特别会,建议宠着 立意:满怀热爱,奋勇向前 第1章 “长官,您的快递请您签收。” “这里面什么东西?” 颠簸了不知道多久,早已失去时间概念的司莱从睡梦中悠悠转醒,隔着高强度钛合金材质的包装盒,他隐隐约约地听到了活人的声音。 “回长官,应该是个最新款的仿真家用机器人。” 四肢被防护材料固定住,只能维持着坐姿的司莱抬了抬眉毛,心中暗嗤:远比你想象得智能得多。 那道更低沉一点的男声又响起。 “谁寄来的?” “根据物流信息,这是从维托星球传送来的,寄件人的姓名是……司莱。” 闻言,正在包装盒里活动僵硬面部表情的司莱本人咳出了声:?收件人什么来头? 我爸为什么要用我的名义送礼物? 而这道咳嗽声让外面两人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了这个球形的巨大包装盒。 快递员围着包装盒绕了一圈,纳闷地挠了挠头:“竟然已经开机了吗?” 似乎是怕被身边之人怪罪,他紧张地流出一脑门子汗。 “长官,我保证没有偷偷开封过,你看这个……” 顺着他指的方向,原本应该完好无损的密封印明晃晃地缺了个口。 ——有人启封过了。 可怜的小快递员震惊得不知所措:“这个……我,我不知道……”这里头一个机器人的价格抵得上他十年的工资。 更何况——在他身侧站着的可是整个联邦最年轻的将军,他被誉为联邦战无不胜的战神,是光报出名号就能使星际海盗闻风丧胆的存在。 即使不说话,也能给人带来无声的压迫感。 ——比如此刻,快递员觉得他要完了。 见到小快递员都快抖成了筛子,乔遇霖摆了摆手,将人支出去了。 他方才刚结束一场长达十小时的军部会议,需要休息。 门自动落了锁,整个屋子霎时安静。 乔遇霖脱下军装外套,又松了松袖口,疲惫地揉揉眉心,目光沉沉地落在这个礼物上。 ——机器人?司莱送的?这又是哪一出? & 军靴敲击地板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响着,由远及近,然后从身前移到身侧,又绕到了身后。 随着脚步声的靠近,冒牌机器人司莱的心跳也跟着起起伏伏。 该死的。 外面的人围着自己转了两圈,愣是不打算打开。 要不是这包装只有一个开关按钮,而且还是在外面,司莱早在运输飞船上就跑路了,也不至于落在这样一个尴尬的境地。 他堂堂维托星球的首富继承人、司氏集团总裁的小少爷,竟然被困在了一个快递盒里! 呜,好惨。 此事说来话长,一个月前,刚过完十八岁生日的小少爷收到了一份特殊的成年礼物——一桩包办婚事。 婚约的对象竟然还是常年在外征战、冷漠不近人情的乔将军。 传说乔将军满脸刀疤、不堪入目,海盗见了都害怕;传说乔将军脾气很差、行事严厉,没少把部下骂哭。 桩桩件件都和司莱的择偶标准大相径庭。 他绝不能和一个素未谋面、脾气暴躁且古板丑陋的人在一起! 小少爷奋起反抗,却惨遭镇压,还被他爹软禁在家,只待乔将军从北斯战役凯旋后就完婚。 英年早婚,司莱感觉他的成年生活就此暗淡无光。 于是乎,养尊处优了十八年的小少爷想尽办法逃跑,终于找到机会调包了机器人成功混出家门。 没想到就被送到这么个破地方来了。 …… 司莱扁着嘴,犹豫要不要开口求助。 外头的人也终于停止了无意义的脚步,正正停在了他身前。 司莱和他就这样静静对视着,尽管他们谁也看不见谁。 在司莱耐心告罄之时,身前之人终于伸出手。 与此同时包装盒响起一道机械音,清晰简洁,对于司莱却如遭雷击。 “身份确认:乔遇霖。通过验证,准备启封。” 乔遇霖?! 和我订婚的那个乔遇霖吗?! 等等,先别开!快递员呢?能把我退货吗?! 在金属包装展开折叠、防护纤维迅速收缩、司莱重见天日之前的那十秒钟里。 司莱在心中不可置信地哀嚎。 但是没用。 头顶的灯光倾泻而下,晃了司莱的视线,他四肢发麻,失去支撑后瞬间软倒在地。 司莱转了转脑袋,缓缓地转动眼珠,和他素未谋面的未婚夫对视了。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一个狼狈地被装在一个盒子里可怜兮兮地抬头,而另一个站在他身前投下一道影子,遮天蔽日。 在视线完全清晰的那一刻,司莱觉得自己仿佛仍在梦中。 他惊讶地瞪大眼睛:这谁? 司莱的视线从被完美收进军靴中的挺括长裤,抬向束住衬衣、勾出腰身轮廓的皮带,最后定格在俊朗英气的五官。 对方神色慵懒,但眸光锐利,就像是一把收了鞘的刀,明明收敛锋芒,但仍有硝烟味隐隐弥散,让人觉得不可逼视。 下一刻,司莱的脑子里冒出几个字。 流言蜚语不可信。 司莱简短的用两个字结束了这诡异的沉默。 “哇哦。” 此话一出,更加诡异了。 “机器人?”乔遇霖声音低哑,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司莱迅速被拉回现状:太好了,乔遇霖似乎也是第一次见自己! 司莱现在可是离家出走的状态,说不准他那个无情的父亲正在外面到处搜捕自己。 现在要是暴露身份,送亲队伍都省了。 乔遇霖长得再英俊也改变不了司莱那颗崇尚自由恋爱的心。 现在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伺机而动、随机应变。 心念一转,司莱迅速镇定下来。 他露出一个乖巧的笑脸,对着乔遇霖道:“你好,主人。” 乔遇霖的眸光一滞。 “什么?” 不喜欢这种音色? 司莱鼓足勇气,甜甜一笑,嗓音里掺了十成十的蜜:“您好,主人。您的专属机器人为您服务~” 不得不说,一个人格独立、心智成熟的成年人要冲另一个人喊出这种羞耻称呼,的确……十分困难。 但管他呢,乔遇霖又不认识自己,他只以为自己是个机器人。 生活所迫,司莱不断开导自己。 闻言,乔遇霖的神情愈发困惑。 他问:“是吗?” “那为什么……你和司莱长得一模一样?” 乔遇霖伸出右手,虚拟影像从他的腕表中投向半空。 虚拟投影中的那个人容貌熟悉、笑容刺眼。 ——那是上个月生日宴会上捧着蛋糕笑得没心没肺的自己。 司莱哑然。 和身份机密的乔将军不同,自己的照片网上一搜一大把! 但事已至此,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 在他嗲声嗲气喊出“主人”二字前他还有可能利落承认,但现在彻底丢弃底线的司莱只能破罐子破摔。 他整理好心情,淡淡答。 “是的,我的外貌数据是从司莱少爷身上提取的,百分之百复刻还原。我是为乔将军您专属定制的机器人。” 十分合理。 “为什么要给我定制这个?”乔遇霖英俊的容貌上是挥散不去的困惑。 为了避免被看穿,司莱一刻也不敢与之对视。 沉吟片刻,司莱接着回答道:“因为司莱,好看。”他骄傲地挺起了胸脯。 乔遇霖:…… “而且——他是您的未婚夫。” 良久的沉默。 乔遇霖好整以暇地收了投影,似乎是没有别的疑问了。 司莱松了口气,给自己悄悄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 就在此时,乔遇霖忽然蹲下身子,视线与司莱齐平。 他凑得极近,极具侵略性的气息完全笼罩住了司莱。 司莱强撑着没有躲开,努力地控制住呼吸和睫毛的颤动。 离得如此之近,司莱才发现乔遇霖的右眉骨的确有一道淡疤,长眉舒展时,那道疤也跟着沉了下来。 四目相对之时,司莱的眸光完全被对方捕捉。 乔遇霖的眼睛竟然是星海的颜色,是深不见底、不可捉摸的蓝;说不清其中隐藏的到底是无尽星河的闪烁还是硝烟弥漫的爆炸。 那目光像钩子一样探查着。 司莱在这样强的压迫感之下,仍在兢兢业业维持机器人应有的面无表情。 这还不算完,乔遇霖忽然伸出手捏住了自己的脸。 司莱:°0° 仿真机器人都做不出来这么细腻无瑕的肌肤。 乔遇霖的手掌带着很淡的烟草气,指腹粗糙地摩擦着司莱的脸,娇气的小少爷觉得有点疼。 但他只能毫无抵抗地张开红唇仰起脸。 轻轻吐出几个字。 “主人,你不喜欢我吗?” & 乔遇霖能察觉到手心下的肌肤迅速染上薄红,明明很惧怕却将脑袋凑进了自己的手心。 很乖。 明明自己还没有使什么力气,司莱却瞳孔皱缩,眉心无意识地紧蹙。 太娇气。 乔遇霖的手从司莱的鼻尖,缓慢移到了侧脸颧骨,最后停在右耳的耳廓,微微用力地摩挲了一下。 三颗痣,恰到好处地分布在瓷白的肌肤上,连成了一条线,是独一无二的记号。 ——“主人,你不喜欢我吗?” 乔遇霖微微怔住,心头涌起的警惕和戒备,全被这么一声娇滴滴的声音打消了。 金发碧眼、唇红齿白,那么一个混血的小少爷,比起机器人更像个洋娃娃。颠簸了一路,头发也乱了,狼狈不堪地瘫软在地,看着十分好欺负的样子。 他一双湿漉漉的小鹿眼直勾勾地盯着你,唇齿不清地向你撒娇。 “你不喜欢我吗?” 与此同时,私人虚拟终端在向乔将军发出警报:“警告!监测到心率异常上升:65—85—95–102……” 面临上万敌军舰队的炮火时,乔遇霖都没有这般心跳加速过。 他知道此刻突然的口干舌燥绝不是因为紧张。 一个连枪都举不动的小东西都不值得人费心去提防。 乔遇霖烦躁地收回手。 “闭嘴。” 警报声吵得他脑袋疼。 终端的声音消失了,小少爷也吓愣了。 司莱自然听不见私人终端的声音,于是乎,他以为乔遇霖是在对他发难。 司莱那双大眼睛瞬间涌上薄雾,红红的眼尾向下,鼻尖的那颗痣也跟着轻耸,竟然是要……哭了。 乔遇霖不可置信地盯着对方看,怎么办? 与此同时那道烦人的警报声又响起来了。 “警告!警告!心率已经瞬间突破110!” “不许哭。”将军下了指令,声音不复平时的沉稳。 司莱咬着唇,忍得艰辛。 他满是委屈的双眸一瞪——警报声响得更欢了! 碰不得、凶不得,对方一哭,自己就心跳加速。 活了近三十年,威风凛凛的乔将军第一回 这么不知所措。 他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平日将机甲操纵得神乎其神的双手不知往哪放。 于是他欺身靠得更近,左手伸向司莱的身侧,几乎将颤抖的“机器人”完全拥在怀里。 & 司莱完全屏住了呼吸,他自认为方才已经尽了全力掩饰身份。 但百闻不如一见的乔遇霖果真是凶得可怕。 惊慌之下难免暴露破绽,不知对方是不是已经识破了自己。 司莱故作镇定地看着乔遇霖靠得越来越近,司莱甚至都能从对方松开的衬衣领口,看到将军好看的胸肌形状。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不会要抱我吧? 为什么要抱我? 我没有哭啊! 机器人是不会哭的! 我只是漏机油了!!! 这是司莱最后的倔强。 ……抱一下就一笔勾销,也不是不行。 温热的气息已经几乎紧贴着自己了,司莱吸吸鼻子,把脑袋往前靠——却靠了个空。 将军已经迅速退开,左手拿着一本刚捡起来的“机器人使用说明书”,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司莱:……?。 ------ 作者有话要说: 放个新预收,下半年写,感兴趣可以收藏 《狗血虐文受不干了》 1. 鱼疏卑微深情,他追求了男神整整七年,只为对方能回眸看他一眼。 一朝如愿以偿,迎来的却不是美梦,而是无止境的痛苦深渊:霍胥北花心冷漠,鱼疏日日如履薄冰却又不舍得放手。 他一次次地受伤,却又一次次原谅对方。 只因为—— 鱼疏生活在一本狗血渣贱文里,并且还不幸地成为要被虐整整四百页的恋爱脑主角受。 濒死之际,鱼疏终于得知真相,他翻看着后续的逃婚剧情、家暴剧情、流产剧情、绑架失忆剧情……吐出了这辈子说的第一句脏话。 此奥! 说好的虐文,只虐我一个是吧? 自己以前是怎么受得住这窝囊气的! 鱼疏气得直奔虐攻情节,却只有一句话。 “霍胥北在鱼疏的家门外淋了一夜的雨,鱼疏终于放下心结:他还是爱我的。” …… 珍爱生命,远离渣攻。 就这破剧情还想he,做梦去吧。 2. 人人都知道鱼疏爱霍胥北爱得不要命了,亲手准备三餐,天天围着霍胥北转,低眉顺眼到无趣。 但所有人也都知道,霍胥北并不爱鱼疏。 那一日,是霍家大少的婚礼,亦是他十年青梅竹马归国的日子。 整个金城都等着看鱼疏的笑话:只要竹马一露面,霍胥北定然会抛下一切悔婚。 事实也果真如此。 人们看着鱼疏的戒指掉落在地,看着他绝望挽留……紧接着却在一片混乱中迅速抹干眼泪,最后露出一个有些诡异的笑容。 “大家不用慌乱,婚礼照常。” 然后他对着推门而入的一个英俊男子道:“老公,你迟到了。” 全场呆楞寂然,包括还没走出教堂的霍胥北和他竹马。 #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咯# 第2章 随机器人附赠的说明书。 乔遇霖看得认真,一目十行地便把这足有巴掌厚的说明书扫完了。 与此同时,司莱也没闲着。他拼命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这儿不是司家,更不是维托星球,你一个举目无亲的黑户口,现在暴露身份了该怎么办! 要知道你身前这位可不是一般人,一只手就能把你捏死! 哭有什么用呢?我们现在要冷静行事! 道理都懂,可是可是…… 司莱鼻尖轻耸,自我安慰失败了,眼泪不要钱地汩汩而出。 脑子里闪过的“举目无亲”、“杀人不眨眼”都化作了汹涌的不安。 我好惨啊…… 这也不能全怪司莱,他天生就是泪失禁体质,稍微一激动就会掉眼泪,哪怕自己情绪并未到达难过的程度。 但是泪腺太发达。 之前他被父母家人宠着,没受过半点委屈,现在才发觉这个体质有多麻烦。 乔遇霖叹了口气,把书丢在一旁,这次倒没有强硬地下命令说什么“不许哭了”,而是用袖子粗鲁地糊了糊司莱的脸。 ……或许这叫做拭泪? 乔将军大约是没做过这种事,这胡乱抹的两下,看得出来下了大力气。 对方的袖子刮得司莱脸蛋都红了,后者眨巴眨巴眼睛愣在原地,竟然还真把眼泪憋住了。 “我又没打你没骂你的,你哭什么?”乔遇霖问道。 这句话他对很多领罚的违纪士兵也说过,只是语气就没现在那么友好了。 军中一度还流传着,“宁可关紧闭室,不肯领将军罚”的说法。 司莱听出对方没有生气,停滞的思维又缓缓转动起来了。他抬起脑袋,看见乔遇霖竟然是在微笑。 说是微笑,也不尽然。因为对方只是扯起嘴角,面容僵硬。 非要说是的话,那也是……一个杀气腾腾的微笑。 司莱张了张嘴,带着哭腔回答:“回主人,因、因为,我只是个,刚出生、生,没多久的小机器人。” 这个回答把乔遇霖呛住了。 要知道他可是有一万种方法能让敌人开口说实话的。 但面前这位细皮嫩肉的,哪一种都禁不住。 “所以……你真是,”乔遇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捡起说明书继续道,“SX-2202新款仿生人?” 司莱用力点点头。 “哦。”乔遇霖收起了说明书,通过他的指缝,是能看出封面上明晃晃的“HC-1066”。 一个字母都没对上。 乔遇霖道:“我刚看说明书,机器人如果流泪,说明是出了故障。” 司莱卡住了:“啊?是、是吗?” 司莱心中警铃大作,连忙道:“我、我没有故障。我很有用,我可以洗衣做饭、拖地洗碗。” 司莱再一次卡顿了,这次倒不是紧张,而是他对家务的认知就这么多了,一时想不起别的,“我还能叫起床……哄睡、睡觉。” 乔遇霖觉得对方不哭的时候,也算是个讨人喜欢的洋娃娃,听闻方才那番话,差点又露出那个“杀气腾腾的微笑”,但他控制住了。 “结巴了,说明故障得还不轻。不能关机自检的话,或许我需要叫一个维修人员。” 司莱连忙阻拦。 “不、不必了。我自检。”司莱咬了咬舌头,“怎么自检?” “你不会?” “不不是的,我需要主人给我下达清晰的指令才能运行,您还未给我取名。”司莱急中生智。 乔遇霖点头表示理解:“是这样吗?” 司莱眼睑一跳,毕恭毕敬:“请主人取名。” 乔遇霖略作思考。 “那就叫零零吧。” 司莱无语凝噎,自己方才是在期待些什么。 “00”,二十二世纪机器人最常用名字排行榜上名列第一。 第二位是“11”,第三位是“01”。 当代人取名是真的很不走心了。 不像司莱,他家中每个仿生人都是精心取名的。 比如他拥有的第一个机器人,司莱用尽毕生(五岁)的单词量取了一个“司·塞尔玛·达芙妮·奥菲莉亚·萨莉”的名字,放眼整个星际联邦都找不出第二个重名的。 但后来由于发布指令耗时太久,司莱还是听从父母的意见改成了“萨莉”。 司莱强作开心,模仿着仿生人回答。 “哇!真好!我有名字了呢,从此以后我将是独一无二的了!谢谢主人。” 独一无二个屁,世界上大概有三百多万机器人和自己重名。 乔遇霖伸手在司莱脑袋上摸了摸,将他被压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捋顺了。这个动作他做起来仍旧有些生硬。 “嗯,乖。” “零零,关机自检。” 司莱已经放弃抵抗了。 不就是关机吗? 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 他们家那些机器人关机时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随着音乐慢慢静止,一动不动。 哦,还有关机音乐! 细节可是关键。 司莱为自己周全的考虑点赞。 司莱处于“关机状态”,没办法张嘴,只能随口乱哼,意思到了就行。 唱歌嘛,简单,有嘴就行。 — 乔遇霖看着司莱缓缓闭上眼睛,玻璃珠般清澈见底的双眸消失不见了,倒让乔遇霖稍微松了口气。 那眼神可怜巴巴的,平白无故令人生疚。 乔遇霖心想,自己或许真该做个周全的体检了。从前仗着年轻气盛,若不到动弹不得的地步都会守在前线不肯离开。 这么十年挨过去,看来身上也积了不少暗疾。 就比如这颗在今日不受控制的心脏。 乔遇霖抬眼打量起对方。 前面这个自称为“机器人”的小少爷,毫无疑问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夫,他到底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他们的婚期定在了下个月十号,到时候乔遇霖只会象征性地请出一天假来,履行完他新郎的义务,第二日他们便从此分道扬镳。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乔遇霖对感情一向寡淡,一心扑在战场,从未想过组建家庭。一是他没有爱慕之人,二是他自认为刀枪无眼、朝不保夕,着实不该耽误他人。 和司莱的婚约纯属是“父命不可违”,想来对方亦是如此,因此也没有费心去了解过对方。 一桩商业联姻,最多三年便会一拍两散的。 ……可现在的发展却脱离设想,变得复杂了起来。 可还有更复杂的。 乔遇霖的思绪被一个诡异的声音打断了,噪音的来源是面前闭着眼一脸无害的司莱。 他喉咙里发出一道时而沙哑、时而高亢的凌乱歌声,百转千回,就是让人把握不住调子。 长得这么赏心悦目,怎么歌声却如恶鬼索命…… 军中乱吼的号子都比这入耳一点。 可对方不仅没有自觉,反而颇为陶醉地微微晃起脑袋。 乔遇霖的表情相当一言难尽,他在想,等自己做体检的时候,是不是有必要把这小少爷一道送去检查一下脑子。 好在歌声不长,很快就戛然而止了。 小少爷正襟危坐不动弹了,过了半分钟,像模像样地开始报时。 “滴,开始自检,目前进度为1%。” “滴,目前进度为5%。” …… “滴,目前进度为50%。” 乔遇霖看着对方如此煞有介事,忍不住轻笑。 他到底是自己蠢,还是认为我蠢? 乔将军他活了三十年,就没见过这么笨的人啊……但是莫名其妙笨得还挺可爱的。 对方甚至还在报时途中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最后坚持到了“85%”的时候,身子一歪却是睡着了。 乔遇霖手急眼快地接住了对方,司莱就这么毫无防备地靠在他胸膛。 —— 其实身子栽倒的那一刻司莱就已经惊醒,但是他没来得及有所反应,身子一轻,整个人失去了支撑。 一双手绕过他的后背,抄起膝盖,将他稳稳抱起来了。 ——乔遇霖抱着他迈步不知向何处走去。 司莱感觉自己的腰和膝盖处、被乔遇霖的双手接触的地方正在迅速升温。 就很奇怪,对方的手是自带加热吗? 可是即使这样,自己的脸没有碰到他,怎么也无端发烫? 乔遇霖做这个动作好像不太熟练,司莱觉得自己正在一点点滑落。 滑落、滑落,腾空。 司莱有一秒钟完全失重,接着他头朝下、屁股朝上地落了下来。 看得出来,乔遇霖对这种扛沙袋的动作更为得心应手,这下健步如飞了。 只是司莱的腹部被那支起的肩膀硌得有点疼,更别提还有一只手正按在自己的屁股上。 ……司莱想对着乔遇霖的腰一口咬下去。 但他不敢。 开门声响起。 窸窸窣窣的衣料声。 乔遇霖的手离开了自己的身子。 司莱感觉自己被平放在了某个硬板之上,接着又是一阵窸窸窣窣声,一层柔软的带着百合香气的布料盖在了自己身上。 又过了好一阵子,乔遇霖从他身侧移动离开并带上了门。 司莱长舒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伸手勉强可见五指的黑暗中,司莱看到自己身处在一个狭小空间的床上,还被好好地盖上了被子。 乔遇霖这个人,好像也没那么坏,还给自己安排了房间。 司莱缩了缩脖子,把下半张脸埋进被子里。 被子还挺香。 司莱的外公曾告诉他,一个将仿生人当作奴隶的人虽然不一定是坏人,但是能将它们平等对待的一定是个好人。 司莱心想,他完全不了解乔遇霖。 也许那桩婚事并非是个错误呢? 此念头一起把司莱都吓了一跳,他晃晃脑袋,我不对劲,自己什么时候那么容易讨好了。 问题的关键明明是,他们两个本来是陌生人,怎么能一下子跳过那么多级直接进入最亲密的关系呢? 对,自己逃得对。 司莱换了个睡姿,闭目躺了十分钟。 司莱没睡着,这个床不得不说真的……非常硬!跟睡地板上没差别。 这被子也不好,睡这么久依旧是冷冰冰的、盖着还闷。 最重要的是,不知为何,司莱还总觉得特别痒,像是被什么昆虫叮咬了。 从手腕到后背,司莱越抓越痒、越抓越痛。 方才对乔遇霖升起的一点好感再度荡然无存。 司莱心存侥幸地自我安慰:幸亏自己决定逃婚,不然自己以后可就得在这儿生活了,这和受酷刑没有什么区别了。 这点安慰没能起到什么作用,司莱立刻意识到:自己逃了有什么用呢,还不是一样乖乖躺在了这里。 司莱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自己怎么躲也躲不掉的,难不成这是命运吗? “命运”这带着神秘色彩的两字一出现,在司莱心尖敲了一敲,奇妙地带来一阵悸动。 命运是不可抵抗的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司莱:睡不好吃不饱,不结了QAQ 第3章 天色蒙蒙,整座星球都在安然沉睡。 乔遇霖家中的紧急联络器却忽然响了起来。 他立刻睁开眼睛,神色清明地快步走去接起了电话。 “喂,什么事?”语气郑重。 这紧急联络器一般是不会响的,除非遇到了军事政变或异族入侵这种十年难遇的大事。 “乔将军好,我是来通知您早上五点将会举行一个关于捷塞星新形势的紧急会议。” 乔遇霖揉揉额角:“这种事直接发消息就好,用不着打紧急电话。” 对方声音一下子有点畏畏缩缩:“是这样子的,监测到您的个人终端异常关闭已达六个小时,所以……” 乔遇霖这才意识过来,昨晚他强制关机后忘记开了。 “我知道了。” 乔遇霖也想起了昨晚送进家里那个小东西。 于是他放下电话,顺路打开了侧卧的门。 里面灯光昏暗,只有床头一点灯火。 看来这小少爷倒是还怕黑。 被子已经被踹开了大半,整个上半身都裸露在空气中。 天蓝色的真丝衬衣也掀了起来,露出莹白色的小肚子。 睡相还不太好。 乔遇霖大步迈了过去,伸手准备将被子轻轻扯过,俯身的那一刻却听见对方嘴里嘟嘟囔囔着什么东西。 “乔遇霖王八蛋……” 乔遇霖:? “呜呜呜为什么都要欺负我啊……” 乔遇霖盖被子的手一顿。 紧接着,司莱又开始“滴滴滴滴”地乱叫。 乔遇霖:……不会是在装睡吧? 于是他伸出手,捏住了司莱的鼻子。 没过几秒,司莱便自行张了口,露出粉嫩的唇舌,不安地扭动了起来。 乔遇霖见他眉头一蹙,似乎是要哭的前兆,连忙松开了手。 但却被对方抱住了。 司莱抱着他的手,像抱着一个玩具一样,还拿脸去蹭。乔遇霖不敢太用力,怕强行挣开的话,会惊醒对方。 于是他坐在床边,打开终端搜索了起来。 司家并没有给他发来推迟婚期的什么消息。 而维托星球也没有爆出诸如“首富儿子离奇失踪”这样的新闻。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位小少爷……是偷跑出来的。 偷跑到了我这里? 司莱换个睡姿,这才松了乔遇霖的手。 等乔遇霖反应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像个变态似的盯着人家睡觉的样子看了十分钟了。 浪费了整整十分钟。 乔遇霖连忙转身离开,洗漱完便扬长而去了。 —— 司莱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透光的窗帘根本顶不上什么用。 “多拉,现在几点了,帮我拿衣服过来。” 他有气无力地对着空气道。 “还有,亚尔林,把窗帘拉上!”司莱把脑袋埋进了被子里。 外头悄无声息,根本没有被他点名的俩机器人的动静。 司莱恢复神智,将脑袋钻出来,缓缓环顾四周,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好嘛,自己前一天还是个拥有无数仿生人的小少爷,今天就成了要给别人服务的打工仔。 风水轮流转。 司莱立刻翻身下床,整了整衣服,小心翼翼迈步出去。 房间空空荡荡,没有乔遇霖的声音。 司莱不敢掉以轻心,轻手轻脚打开对方的卧室……好的,拧不开。 卧室是指纹锁。 司莱忍不住了,跑去厕所解决内急。 等在房子转悠了一圈,确定乔遇霖真的已经出门,司莱才放下心来,旁若无人地开始寻找出路。 司莱先检查了门锁:大门上锁,自己从里面不能直接打开。 等他尝试拧第三次门时,大门差点将司莱的指纹录入非法闯入者的名单,顺带着触发报警系统。 司莱只能罢手,但仍旧气得不轻。 什么人工智能,人工智障还差不多。 看清楚了!我明明在门里面,怎么就是非法闯入了!顶多也是非法闯出。 还有,报警顶什么用,联邦1/3的军队都握在乔遇霖的手上,管不到他头上。 抱怨归抱怨,司莱也没打算立刻离开。 自己出了这扇门反倒是寸步难行:一个没有终端证明又拿不出钱的人,在星际社会等于被抛弃了,哪儿都进不去。 司莱又试着打开其他房门。 乔遇霖比他想象得还要传统很多,厨房里各类电器一应俱全:什么冰箱、烤箱、微波炉之类的,现在很少人会费时间在这些上了。 不过网上倒一直有人说如今的厨房饮食一体机的加工味道太重,所有食物都差不多,不如亲手烹饪。 但是,这所有电器都没有被使用过的迹象,而打开冰箱,除了一些基本的时蔬之外,已经加工好的东西也只有两根营养液。 一根过期了,另一根是司莱最讨厌的鲜草味。 肚子咕咕叫了几下。 司莱不情不愿地拿起营养液吸吮了几口,最终还是嫌弃地把东西放归于原位。 虎落平阳,还挑三拣四,活该自己挨饿。 司莱又打开阳台门。 远远看到标志性的“悬剑”设计的军部大楼,他才彻底确认,这里是卡麦星球。 联邦里的军事枢纽,出了名的……只进不出。 灰暗的空中也只偶有几个飞行器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 这一片应该是军事戒严区。 司莱从小长大的维托星球,天空永远是五彩缤纷的。五颜六色的飞行器像彩虹一样,从早到晚闪个不停。 他缓缓转动脑子,思绪百转千回,最终也只剩一个办法。 要是能拿到乔遇霖亲手签名的通行文书,说不定能畅通无阻地在这个星球横着走。 但在此之前,司莱还不能离开这里。 他要做的是进一步打消乔遇霖的疑虑,最好还能讨一讨欢心。 而作为一个小机器人,怎么才能讨主人的欢心呢…… —— 乔遇霖其实并不喜欢开会。 冗长的会议,一条一条地提出事项、再一条条地举手否决,非要拿出一个完美的计划不可。 但在战场,从没有完美的计划。 殊不知有这开会的功夫,事情早就解决了。 这个紧急会议的主题也很简单:北斯战役中一些敌军余孽躲进了星系中最偏远的捷塞星,挟持了当地政府。 “将军、将军,你怎么看?” 会议进入尾声,主张“和平谈判”和主张“武力收复”的两派势均力敌、相持不下。 乔遇霖面无表情,十指交叉着搁在桌子上,面容冷峻。 “我同意林中校的提案,不答应对方提出的任何条件。”一锤定音。 会议室内一片哗然。 乔遇霖轻轻敲了敲桌子,复又瞬间安静,他又接着道:“但也不能硬着来,我亲自带一个中队潜进去。” 那倒是最好不过的解决方法了。 乔将军一出马,这胜利就奠定了一半了。 会议长桌上有一人却忽然起立:“报告上将,既然是我提的方案,希望将军能派我带队。” 乔遇霖长眉一挑,看着林中校严肃的表情,问:“中校很有信心吗?” 林中校中气十足地喊:“是的。” 乔遇霖倒也不是信不过自己的属下,只是行动相当危险,他不跟着去,放心不下。 坐在他身侧的凯尔·卢忽然也站出来帮腔:“报告上将,我也觉得您不该亲自去,杀鸡焉用牛刀。更何况您的婚事将近,不可横生枝节……” 会议室内传来低低的笑声,方才肃穆的气氛一扫而空。 看来将军的八卦已是无人不晓。 乔遇霖心中梗住,他以前常常拿“有家室不能冒险”来打趣其他军官,如今倒也风水轮流转了。 他本想斥责几句。 什么婚事?什么家室? 一个个都目无军法了,玩笑都开到自己头上来了。 但他转念一想,林中校这些年来,的确只缺一个大的立功表现。此次行动,也倒是个好机会。 于是乔遇霖大手一挥让人去了。 “记住,避免人员伤亡。” …… 断断续续又把作战方案定下来,会议结束时已经是下午六点。 众人三三两两地离开,只剩下了准备收拾会议室的书记官,和沉着脸若有所思的乔上将。 凯尔卢将资料一整,起身问:“上将还不走吗?” 凯尔卢与他少时便在军队相识,一直是他的左膀右臂,算是少数几个并不怕他的人。 乔遇霖正在发消息,给司家发的。 两个星球有四个小时的时差,维托星球此时应是深夜。可司莱的父亲司辉仍是在半分钟内便回了消息。 乔遇霖:“司伯父,战事不稳,婚事可否延期。” 司辉:“婚事已定,临时改期恐怕不妥。将军忽然发问,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流言……” 乔遇霖反问对方:“有什么流言吗?” 对面输入了一会儿,这才回答:“没什么没什么。将军不必有顾虑,我们司家会全力配合的。改婚期一事还得慎重考虑,至少得问过元帅再定夺。” 乔遇霖心想,这倒是把他爹给搬出来了。 司辉是个生意人,最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为了打消对方疑虑,又道。 “小儿恋慕将军已久,每次您征战在外,他在家中总是“乔将军长,乔将军短”的。此番将军大胜归来,小儿喜不自胜。” 既拍了乔遇霖的马屁,又侧面表达了司莱绝不会逃婚。 一举两得。 至于那偷跑出去的小儿子,司辉认为没什么好忧心的:自己已经冻结了他的身份帐户,不到三天他只能乖乖回来认错。 可乔遇霖不懂商人,他一向直来直往,军中打交道的也都据实以待,显然不懂得这样的说话之道。 看着虚拟屏幕上“恋慕已久、喜不自胜”这八个字,他有点摸不准了。 难不成这就是司莱偷跑出来的原因…… 凯尔·卢见着乔遇霖处理了半天消息,最后竟然露出一点笑意来——一个罕见到诡异的笑容。 他感到十分毛骨悚然。 “乔,你笑什么呢?” 乔遇霖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板着脸斥责:“闭嘴,我什么时候笑了。” 凯尔·卢显然是个不怕死的,专触逆鳞:“哦我知道了,是和你小未婚妻聊天吧,说了什么,能让我听听吗?” 乔遇霖顿住脚步,慢条斯理道:“凯尔·卢,顶撞长官、以下犯上。罚跑50圈,立刻执行。” 凯尔怂了:“将军我说着玩儿的,我错了。我还没吃饭呢,别啊。” “六十圈。” 凯尔·卢不敢废话,拔腿就跑,真是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 他在心中碎碎念:“这种人竟然娶得到老婆???” ------ 作者有话要说: 乔:猜猜是谁找不到对象? 第4章 司莱在家里眼巴巴地等了一天,已经无聊到和扫地机器人说话了,并且饿得连那管过期的营养液都吃完了。 自从他在白天试图扫地,却差点把扫地机器人操作死机(款式太老,司莱没用过):试图熨衣服把乔遇霖的军装烫出了一块黑印;试图做饭结果噼里啪啦打碎一碟碗……之后,他觉得自己躺着不动,对乔遇霖来说就是最大的讨好了。 此时此刻,他真的很希望自己真是个机器人,起码插上插头就不饿了。 不过乔遇霖回家应该会带吃的吧,一定会的,到时候自己悄悄顺一点儿就好,保准让对方察觉不出来。 司莱把下巴搁在沙发上,几乎望眼欲穿。 “喂,你主人都什么时候回家的,这都快八点了,他还不回来吗。” 扫地机器人安静地蹲着。 司莱又道:“我都饿死了,你饿不饿啊。你要是饿的话,我帮你充个电?” 扫地机器人仍旧静默。 “你不会还在生气吧,我不是故意的。不过你也太不智能了。” 司莱拨弄着,终于从单方面的对话中得不到任何乐趣了。 正在此刻,大门通体发亮,闪烁了一下蓝光,接着便自动打开了。 心心念念的人影终于出现,手中果真提着个包装袋。 司莱一下子瞪大双眼,深情呼唤:“主人,你终于回来啦。” 见到这阵仗,乔遇霖竟然退后了半步。 司莱双眸熠熠,直奔着自己跑来。 这让乔遇霖觉得自己不仅是养了个爱说胡话的未婚夫,更像是养了只……黏人的小猫咪。 一天未见,就激动得直摇尾巴。 两种都是他未曾体验过的亲密关系。 乔遇霖脑子里闪过司辉在终端上说的那番话,在此刻竟也得到了验证。 ——他似乎是真心喜欢我。 乔遇霖并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 更何况对方是司莱。 他们关系特殊,并不是转身便毫无瓜葛的路人,简单拒绝是行不通的。 再者说,对方只有十八岁,他能接受吗? ……应该会哭得很惨吧。 乔遇霖叹气,决定从长计议。 于是他伸开双臂,准备暂时先接受对方的拥抱。 但是司莱见到他抬手,不仅不靠近,反而灵巧地避开,直直夺走了他手里的包装袋。 乔遇霖:? 乔遇霖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自己新买的洗漱用品这么感兴趣。 不过本来就是为他准备的,拿去便拿去了。 “怎么是这些?”司莱打开后大失所望,“你没买点食物吗?” 乔遇霖将手垂了下来,反问:“你没有做饭吗?” 好问题,直接一句话将他问倒了。 “回主人,零零怕不合您的胃口,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司莱咬牙切齿。 乔遇霖点头:“我没有什么忌口的。” “不过我已经吃过了,今天就不用做了。”他看了眼时间,“司……零零,明早六点记得准备好早餐。” 司莱愈发心绪难平。 不知道是“我吃过了”更让人难受,还是那句“明早六点做早餐”更令他呕血。 我是来修行的吗?生活好苦啊…… 司莱背过身去,把眼泪压下了。 “是,主人。” 乔遇霖眼角余光扫过垃圾桶内那明晃晃的两根营养液包装袋,这才想起问一句:“你今天吃、咳,充电了吗?” 司莱理所当然认为,这是乔遇霖对自己的试探。 “是的,主人,我现在电量满格。” 乔遇霖点点头:饭量也跟小猫一样小。 “今天还做了什么吗?” 司莱一下子缩起脖子,心虚道:“我还做了点家务。” 乔遇霖着实意外:司莱竟然是真的会做家务。 只是他环顾四周,家中没有什么明显变化。 “你做了什么?” 司莱挡在一动不动的扫地机器人前:“就是很平常的洗衣服、扫地什么的。” 他忽然福至心灵,欢快地转移话题,道:“主人你累不累,我给你捏捏肩膀吧。” 乔遇霖:“……好。” 乔遇霖脱下外套,司莱小心翼翼地上了手。隔着单薄的白色衬衣,乔遇霖的肌肉触摸起来形状分明,整块整块的,像钢铁一样,捏也捏不动。 身材倒是很好。 司莱带着点怨气,把饿肚子的仇全发泄在此处了,于是越捏越用力,到最后几乎是用尽全力地使劲。 他累得发了一身汗,而乔遇霖始终闭着双眸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看起来颇为享受。 司莱恶狠狠道:“主人、我这个,力道,还行吗,哈?” 乔遇霖沉默了一会儿,方回答:“再加点力道。” 司莱:…… 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如果司莱仔细看的话,应该能够看到乔将军的耳朵正在迅速地发红,并从耳后不断扩散到脸颊和脖颈。 原因无他,司莱喘得实在是太大声了。 捏个肩好像要把他累坏了似的,呼吸声越来越重。 手上动作不停,感觉得出来已经是下了大力气了。但可那力道仍旧如同小猫探爪。 一成的力气,喘出了十分的辛苦。 那呼吸全部一点不落地打在他的耳廓,特别的热。 更别提那见缝插针的求表扬:“主人,我这样可以吗?” “主人,这样呢?” 主人、主人、主人…… 这两个字如魔音贯耳,搅得将军六根不净。 司莱甚至还在捏累了的时候,整个人倚靠在自己的背上,像根柔若无骨的菟丝花。 乔遇霖从未和旁人这么亲昵过。 连父母都没有。 随之涌上的感觉异样、陌生,甚至还让人心底发痒。乔遇霖觉得自己想做点什么。 但是感觉模模糊糊,还不明确。 在心跳监测再次发出异常警报之前,乔遇霖腾得站起来,他好像明白自己想做什么了。 “我去洗漱了,你休息吧。” 司莱愣愣地站在原地:“是,主人。” 乔遇霖什么也不做怎么也热成这样?司莱看着自己的手,心想。 —— 司莱在睡前无数次默念着:“明早五点半让我醒来、明早五点半让我醒来。” 没办法,他没有闹钟,只能求助于自己的生物钟。 不过即使有八个闹钟、十个仿生人保姆叫他起床,司莱都能赖上半个小时才起,他的生物钟自然也是信不过的。 等司莱再次被饿醒,已经是早上八点了。 “八点,还早嘛。” 司莱转个身想继续睡去,下一刻却鲤鱼打挺,惊诧地原地坐起:“八点了!” 司莱慌慌张张地穿上拖鞋,心惊胆战地出房间一看。 乔遇霖又走了。 司莱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乔遇霖最好是直接离开的。如果他叫过自己起床,而司莱却如同在家中一般给对方使了脸色看,那自己可就完蛋了。 司莱在房子里暗自抓狂了片刻,然后老老实实地洗漱,开始给自己做饭。 乔遇霖可以不吃,自己不能再不吃了。 他看镜子里的自己,下巴颏又尖了不少,眼睛也都显得大了一圈。 他在房子中一顿翻找,终于找到一本几乎可以被评价为古董的一本纸质菜谱。 司莱依葫芦画瓢,动手试了试。 油锅烧到几成热、调料比例什么的,他均是一窍不通,甚至对着菜谱才知道,这个菜叫“茄子”,那个是“土豆”。 一顿骚操作下来,一道“各种食材大乱炖、什么顺眼加什么”的司氏料理新鲜出炉。 只是模样形似焦炭,整个厨房也弥漫着浓重的烟雾。 司莱忘记通风,如今整个房子都是一股散也散不去的浓烟味儿。 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是倒还挺满意的。 第一次做菜做成这样应该是挺不错的,他心想。 客厅不知在哪里响起一阵铃声,司莱晕晕乎乎地找着。 还没等找到,铃声就断了。 司莱只好作罢,心想:这盘菜要不要留给乔遇霖吃呢? 司莱几次想要下筷子,但最终都不太敢下口,甚至觉得自己一点也不饿了。 他就这么反反复复,拿起筷子又放下。 忽然听得大门解锁的声音,以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司莱咬着筷子出门去看,是风尘仆仆的乔遇霖。 司莱觉得神奇:“主人,你怎么……” 乔遇霖脸色阴沉,飞速地把几个窗户全都开了,屋里屋外地检查,然后又按着司莱上下左右地查看了一番。 司莱不明所以:“主人,怎、怎么了。” “这是我要问你的,你在做什么?” “我,我做饭啊。” 乔遇霖看着司莱花猫一样脏脏的脸,一下子也说不出重话来。 做菜能触发火警报警器吗? “好的。” 司莱睫毛一颤,看见了乔遇霖衣服领口上一个鲜明的黑印,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 “我做错什么事了吗?” 乔遇霖今日穿着这件衣服去军部的时候,不知道遭受了多少异样的目光,现在又还急匆匆地赶回来。 司莱却这么无辜地问:“我做错什么了吗?” 他看起来好像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乔遇霖将人拉到阳台呼吸新鲜空气,张了张口,却回答:“没有,你做得很好。” 司莱喜出望外,肉眼可见的神采飞扬起来。 “真的吗?那你想不想……吃我做的东西?” 乔遇霖敏锐地察觉到危险。 这种直觉曾让他无数次死里逃生、化险为夷,但是这种预感出现在此刻,显得很没有道理。 他努力忽视这种异样,回答:“好啊。” ------ 作者有话要说: 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乔将军啊 第5章 当看到那坨不明物体后,乔遇霖的眼角抽动了一下。 现在想来,那是他身体对他下的第二次警告。 “我不饿,待会吃。” 司莱听了,便欢快地给对方打包,一点都没给自己留。 —— 凯尔卢在门口大声报告,乔遇霖让他进了。 “报告长官,林中校传讯要与您对话。” 乔遇霖抬手,让他接通。 林中校的全息投影出现在半空。 “报告将军,我们已经顺利混入捷塞星,第三分队已经去打探消息,初步得知:敌军武装大概有两百人,重型军火……” 乔遇霖认真听着汇报,并指示着下一步行动。 林中校这番话在心中排演了数十次,乔将军一向要求严格,林中校对他一向是又敬又怕,生怕自己出什么差错,叫将军失望了。 因此,他都不敢直视手表上微型的人像缩影。 但是今天,乔将军格外随和。 他眼角余光扫到将军衣服上的斑痕,有一丝疑惑。 那么多年来,这是属下第一次在乔遇霖身上看到“瑕疵”。 “中校还有什么事吗?” 林中校连忙收回目光:“报告长官,属下只是看到将军的衣服似乎是破损了。” 乔遇霖:“中校好眼力,不过是家中机器人手笨。” 凯尔卢和林中校默默听着,此刻都是同样的疑惑:他什么时候会用仿生人了? 乔遇霖不是一向认为:若一味让仿生人代劳,人类将会慢慢失去生存意义吗? 真是奇了。 但更奇的还不止这些。 凯尔卢继续汇报着:“财政部长邀您共进午餐,人已经在军部大楼外等着了。” 乔遇霖觉得厌烦,八成又是来扯军费的事。 “跟他说我没空,叫他过几天再来。” 凯尔回答:“您上次就是这么说的。” 乔遇霖扫过桌子上的便当盒:“那就说我已经吃过饭了,并且之后只在办公室用餐。” 说着他打开了便当盒。 没有食物芳香,只有一阵难言的臭味。 凯尔捂住口鼻,退后两步,忍不住多嘴:“这也是您机器人准备的吗?手艺还真是独特……” 乔遇霖冷冷抬眉,凯尔卢吓得夺门而出。 乔遇霖本就不是享乐的人,对食物的要求也不高,能入口就行了。 他更看不惯的是那些铺张浪费、浪费粮食的人。 因此只是略带犹豫,他便将那坨黑乎乎的东西吞了下去。 自我防御机制让他完全没有进行咀嚼,可食物落入腹中后,却仍旧有些不适。 乔遇霖饮了三大杯水,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可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忽然发起冷汗来,原地呕了起来。 推门进来的小警卫见状吓坏了,连忙喊了军医。 要知道若非亲眼所见,他一直认为乔将军也是钢铁铸成的,有着金刚不坏之身。 乔遇霖曾在战场熬了三天三夜,即使中了弹都能单手制服敌方的神一样的存在。 可神现在在他面前呕吐着。 闻讯赶来的军医将这方寸之地围了起来,追问道:“发生了什么?” 小警卫一五一十地描述着:“我、我在12:47分到达上将办公室,然后就看到将军俯身呕吐不止,我推断可能是有人投毒,应当立刻封锁军部大楼,彻查今日可疑人员。” 戴着眼镜的军医严肃记录下来,另一位军医已经用仪器开始做起检查。 闻讯而来的其他士兵们也纷纷赶来,自发地戒严了。 “得先查出在什么地方投毒的。” 警卫们井然有序地开始搜查起来。 “不用。”乔遇霖皱紧眉头,抬手制止周围人的举动。 他又给军医指了指这个便当盒。 “检查一下这个。” 其他人一动不动,不知道该不该散开。 乔遇霖强忍腹中翻涌的感觉,呵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警卫们这才鱼贯而出,只留一人收拾起狼藉。 一位军医用扫描仪初步检查了一番:“应该是饮食不卫生导致的肠道刺激性呕吐。” 另一位军医又扶着眼镜细细查看便当盒里的残骸:“长官,这是什么?” 好问题,乔遇霖也不知道。 “既然没事,你们也走吧。” 稍微年长一些的军医吹胡子瞪眼。 “谁说没事的!你这还得进一步仔细检查。至少还得输液,更何况你身体积劳成疾、饮食不规律,太空都是些乱七八糟的辐射,身体各处都可能有毛病。” 似乎是觉得“有毛病”三个字有些不礼貌,他又改口:“都有病变风险”。 乔遇霖道:“老样子,开点药就行。” 军医:“将军啊,你的身体,你自己得爱惜啊!你最近有没有感觉什么身体异常?” 乔遇霖本想快点把这两人打发走。 可话到一半,他心念一闪,描述起了近几日“心率异常”的状况。 只见两位资深军医听得眉头紧锁,直道“行医多年,未见过如此症状”。 他们倒是有一个更为寻常的推断,这是这个在旁人身上十分常见的解释:“可能是坠入爱河了”,在乔将军身上则是相当违和。 他们怕自己开口了,直接被当作庸医押走,于是反过来借着这个由头,把乔遇霖强行送进了病房。 —— 司莱自然不知道自己首次下厨便有如此威力,差点完成了若干星际强盗、无数联邦敌人前赴后继也完成不了的事业:刺杀乔遇霖。 他还在沾沾自喜呢。 自己真是个合格的好机器人,把所有好东西都省给了主人。 ……他应该能感觉到我这份关心吧。 司莱自己的境遇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实在没力气再做一份饭菜,于是后面改吃沙拉。 ——他把咬起来不苦的蔬菜全吃了。 乔遇霖今天也回来得很晚。 司莱心想,卡麦星球风平浪静,又没有仗需要打,他哪里来那么多事要忙呢。 司莱被困在房子里,与外界彻底断了联系,如同被□□一样难受。 也不知道他爸有没有找他,可任对方再怎么聪明,肯定也想不到自己现在会身处在此地。 但但更有可能的,他爸爸这会仍忙碌于集团里的事,根本没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 司莱对家中的事业知之甚少,在他之上又有俩哥哥,继承家业也轮不到他。 司莱更是对科技啊、金融什么并不感兴趣。 本来司莱已经偷偷申报了首都星的一所艺术类院校,等七月份便能过去追求梦想了。 谁能想到,自己却被一桩婚事硬生生打乱了对未来的所有计划。 司莱最为生气的是,在这桩婚事里,他父母可以做决定选择好自己的伴侣,他的两个哥哥知情却不报,甚至还帮忙看着自己。 唯独当事人的司莱对此事完完全全没有一点话语权。 仿佛在这个家中,只有他不懂“幸福”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这下好了,傻眼了吧。 你们谁爱结婚谁结婚去,反正我不可能乖乖回去的。 司莱觉得自己的精神特别的富足,显得□□都没那么难捱了。 他翻了个身,直勾勾地盯着大门,又心想,还好仿生人没有情感,要不然天天这么眼巴巴地等着,好可怜啊。 想着想着,司莱在沙发上睡着了,脑袋垫得很高。这个姿势做起来其实相当别扭,他好几次险些摔了下去。 可谁能想到,乔遇霖回来得竟然比昨晚还迟。 司莱一觉睡醒,房子里仍旧安静得可怕,他正准备去倒杯水喝。 电子音响起,眼角余光一阵蓝光闪过。 乔遇霖回来了。 司莱的水才喝了一半,连咽都不敢咽了。 ! 这样子被看见,不合适。 要喝也得喝机油才像话。 于是他悄悄往冰箱侧面挪动,还顺手关了灯。 紧接着司莱明白了,自己这个举动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一切都在瞬息之间发生,动作快到司莱完全无法思考。 他只感觉自己只是眨了个眼,就被人掼倒在地了。 手中的水杯也滚到了一半,顺着地板纹路,飞溅的水花淹没了他的金发。 “什么人?”乔遇霖凶狠问道。 司莱两只手都被人制住,胸前是一个沉重的分量:一只膝盖压在了司莱的胸膛,军靴的铁扣子硌着司莱的肋骨。 乔遇霖半眯着眼,居高临下地去扳司莱的下巴。 “说话。” 好疼,哪里都疼。后脑勺、胸口、手腕、甚至连下巴也疼。 身体比大脑先做出反应。 司莱唇齿间溢出回答:“痛。” ------ 作者有话要说: 拒绝家暴(bushi 第6章 那钳制的力道一下子松了下来。 “……零零?” 司莱的下巴感觉被铁钳了一样,骨骼都在生疼。 黑暗中,乔遇霖的眸光锐利,如同巡视领土伺机而动的猎豹,长驱直入,肆意打量。 “主、主人。”司莱这才意识到,原来乔遇霖是多么危险的人物。 乔遇霖起身开了灯。 而司莱这副可怜巴巴的尊容也一览无遗了。 嫩白的双颊上各有一道红色的勒痕,被打湿的金发软软地贴在额头,他大张着口呼吸着,眼中蓄满泪水,不加掩饰地展示着自己的脆弱。 而身旁滚动的杯子在他身侧、胳膊洒下的斑驳水痕,更添了一种诡异的美感。 此情此景,总让人无端联想到一条搁浅于海边的美人鱼,生机勃勃却又柔弱可欺,看一眼,便生出无边的占有欲。 乔遇霖方才吃了药,脑袋还有点犯晕。 哦,这家里还有一个人。 他在心中咒骂了一句,然后立刻上前将司莱扶了起来。 “哪里疼?” 司莱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乔遇霖只好一把将人抱起来。 一回生,二回熟。 乔遇霖这会将人抱得稳稳的,司莱靠在他怀里,吧哒吧哒地大颗落着泪。 乔遇霖感觉自己的衬衣被沾湿了。 温热的眼泪、扑闪的睫毛,这一下下轻微的触碰却让乔遇霖心烦意乱、如临大敌。 两个庸医。 乔遇霖感觉挂了几小时点滴的自己像个笑话:这心跳到底为什么愈演愈烈了! 他“砰的”一声踢倒了客厅的一把椅子。 周身只写着四个字“暴躁”和“勿近”。 司莱不明白乔遇霖为何突然对一把无辜的椅子发难。他浑身一抖,只察觉到了此时此刻对方怒气冲天、十分不好惹。 于是他努力把眼泪缩了回去。 哇,受伤的明明是我,他在气什么? 司莱抬眼,只能看见对方好看的下巴颏和饱满的喉结。 人挺好看的,但怎么能总这么凶。 乔遇霖长腿阔步地把人抱进了自己的房间,司莱这几天第一次能进来,忍不住惊诧了。 果真是标准的军人作风,整个房间是单调的白色,地上铺着老式木地板。几乎没有认真装修过。被子叠成了豆腐块,墙上还贴着一张联邦国旗,另一面墙的柜子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勋章、将杯。 简直是把“艰苦朴素”这四个字践行到了骨子里,这样一对比下来,司莱那个客卧已经算是豪华装修。 司莱被乔遇霖平放在床上,然后后者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医疗箱。 乔遇霖会一点最基本的医术,皮外伤什么的不在话下,都是这么多年来从自己身上练出来的。 “这里疼吗?” 乔遇霖按着对方的腰部。 司莱摇摇头。 乔遇霖又把手往上移了几寸:“这里呢?” 司莱继续摇头。 乔遇霖的手又往左偏了几分,呼吸一沉:“这里呢?” 司莱觉得自己也没那么痛了,又不敢打断正在气头上的乔遇霖,于是道:“这里有一点。” 乔遇霖揉了揉:“有一点淤青,但应该没伤到骨头。” “哈哈,您想说的应该是零件受损。”司莱干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司莱的皮肤很滑,如同锦缎一样。乔遇霖的掌心也很暖,这么一揉,疼痛还真被缓解了不少。 可揉着揉着,这动作就有一点点变了味了。 司莱不知道是哪里不对,但理智告诉他,他们这样的举动,很不妙。 于是他小声道:“主人,要不,我还是关机自检吧。” 旖旎气氛荡然无存,乔遇霖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做什么,连忙松了手,没好气地问:“你大半夜鬼鬼祟祟地在做什么。” 司莱张了张嘴:“我、我看家。” “你觉得我需要你看家吗?” 司莱:…… 乔遇霖:“以后晚上不要乱走动,小心我真把你当贼处理了。” 司莱默默咽了口唾沫。 “我只是,其实,是想充个电。” 乔遇霖沉默地看着对方,后者乖巧地埋在被子里,忍着眼泪给自己解释。 他在心中翻译了一下:哦,饿了。 他道:“等着。” 司莱不知道要等什么。 乔遇霖匆匆离开,又匆匆回来,手中拿着一根长长的电线。 司莱:……? 乔遇霖道:“既然你在充电,那么只能我自己去做饭了。” 司莱忙不迭地点点头。 充电中,动不了。 真是个好理由。 司莱装模作样地捏着电线的一端,闭上眼睛不动弹了。 乔遇霖也出了房间门。 不一会儿,便传出碗筷叮当、点火做菜的声响。 司莱心中好奇,于是又默默拿着这根电线,往客厅走去。 他扶起客厅那个遭殃的椅子,惊讶地发现铁质椅子的一个椅子腿被踢断了。 这威力……真是惊人,看来方才乔遇霖对自己,还算是手下留情了。 司莱端端正正在沙发上坐下,一端的电线塞在了自己的裤兜里,就这么一错不错地盯着那头看。 隔着模糊的厨房玻璃门,可以隐隐约约看到乔遇霖忙碌着的身影。 司莱光看着,就已经开始分泌口水。 乔遇霖还真是什么都会啊。 司莱对军事知之甚少,对于这个百战百胜的乔将军的了解,也仅限于地图中联邦版图中的那些边边角角。 全是他守下的。 有感叹他用兵如神、战功显赫的,自然也有看不惯他刚愎自用、我行我素的。 无论爱他还是恨他,都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个传奇人物。 司莱也佩服他,但那仅限于一个对于毫无交集、等同于历史人物的佩服。 认真说来,心中的“怕”更多于“敬”。 你怎么能想象出和这样一个锋芒毕露的人生活呢? 可现在,一切都不是可怕的想象。 司莱安静地坐在客厅,等着战神做好饭菜。 听起来……有点魔幻。 司莱与他越相处,越看不懂对方更是个怎么样的人。 时而笨拙凶狠、时而却又贴心温柔。 没过多久,饭菜香气便传播在了空气中,勾得人食指大动。 乔遇霖喊了一声:“零零,过来。” 司莱屁颠屁颠跑过去了。 狭小的餐桌上摆着三盘菜:炒鸡蛋、炒肉、炒白菜,看起来倒是同样的做法换了主菜之后,复制粘贴了两遍。 不过即便如此,也是吊打了司莱白天做的饭。 ——起码乔遇霖的能看出原料是什么。 司莱老实问:“主人,你叫我做什么。” 乔遇霖微微一笑,拿了一双碗筷后坐下了。 “你吃不了是吗?” 司莱拼命咽着口水。 “是的,主人。” 乔遇霖抬了抬眉毛:“那你便坐在这看着我吃吧。” 好歹毒,好歹毒。 这比刚刚把自己按在地上的杀伤力还强。 司莱的感动尽数收回了,眼珠子盯着筷子的运动轨迹,目光里是万般的渴望。 少吃点,给我留点啊! 司莱饿得快发疯了。 乔遇霖这会儿倒没有快速吃东西的军人作风了,慢条斯理地一口口吃着,看得司莱急死了。 而司莱的目光也从筷子跳跃到了对方的手上:手背上那个红肿的针孔还是很显眼的。 “主人,你生病了吗?” 乔遇霖不在意地回答:“军医小题大做罢了。” 今天回来那么晚,原来是看医生去了,司莱生出几分同情。 乔遇霖将筷子置下,几道菜其实都只动了几口。 “收拾碗筷吧。”乔遇霖暗示对方,紧接着准备要离开桌子。 司莱此时最饿的时候也已经过去了。 他看着这等于未动过的饭菜,没有感觉到侥幸,反而在心中为对方涌起几分担忧:“主人,你不吃了吗?” 乔遇霖点点头:“嗯。” 身高近一米九,饭量却那么点,看来病得确实严重。 自己生病时也是这样没有食欲的。 乔遇霖自然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司莱忽然起身,朝着对方的方向探出手去。 乔遇霖下意识想躲开,对于这种忽然袭击,他早就形成了条件反射,但却硬生生忍住了。 他只怕自己条件反射完,面前陶瓷娃娃一样的小少爷得断一条胳膊。 司莱浑然不觉自己方才又是一次死里逃生,他往前倾了倾身子,把手贴在对方的额头上。 “唔,好像确实有点烫。” 这是司莱唯一会的诊断技巧。 乔遇霖愣了一下。 司莱的手冰冰凉凉的,贴在额上,倒是舒服。 面前之人俯身向前,双眸认真地盯着自己,语气也是颇为紧张的。 乔遇霖觉得……自己心脏某个地方正在陷落。 有个天天在家等着自己、会担心你、笨拙地关心你的小东西,感觉还……挺不赖的。 正当乔遇霖无意识地想按住那只手时,对方却抽身离开了。 司莱认真地下达指令:“主人,我觉得你应该躺床上好好休息。” 他又认真道:“平时也得好好照顾自己啊。” 乔遇霖盯着他的脸良久良久。 司莱被看得浑身发毛,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良久,对方才起身。 “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椅————子———— 第7章 司莱风卷残云地将乔遇霖做的菜吃完了,曾经无比挑食的他,如今却变得格外好满足。 为生活低头。 吃饱喝足的他心情大好,接着司莱收到了一个让他更高兴的消息。 ——明天乔遇霖休息,会带他出门买东西。 司莱兴奋地一晚上没睡着,迷迷糊糊地在凌晨就醒了,特别想去洗个澡。 出门当然得好好收拾一下。 更何况自己到这儿以后,只偷偷洗过一次澡,但那时候乔遇霖不在家。 如今要在对方眼皮子底下,想着还怪刺激的。 司莱蹑手蹑脚地往浴室走。 厕所并没有浴缸,当然时间紧迫,也没有给司莱慢条斯理泡个澡的条件。 虽然现在还不到五点,可是乔遇霖随时都有可能起来。 司莱得越快越好。 进入浴室后,司莱缓缓褪下衬衣,站在镜子前看了看。 正如乔遇霖所说,他被对方用膝盖抵住的胸膛有一块很大的淤青,没那么痛,但是由于自己皮肤太白,视觉效果相当触目惊心。 淋浴的热气蒸腾而起,雾气攀到了镜子上,司莱瓷白的身子也隐约成一团。乍一看,就如同湖面上漾开一轮银月,而那道淤青则是初夏初绽的荷。 司莱随手一抹,镜中那张被热气烘得妖冶的脸再度清晰,他轻轻一跃便半坐在洗手台上。 他又去查看自己的后背:晚上睡觉时总是痒得厉害。 司莱看不太清楚,隐隐约约发现后背似乎是被自己抓红了。 他尽力地探手去够后背,因这别扭的动作,司莱的两侧肩胛骨轻轻支起,真如振翅欲飞的蝴蝶。顺着浅浅下陷的脊柱沟,那不盈一握的腰身淌成了一道弯,看着颇惊心动魄:生怕再用力些,那蝴蝶就扑出水面,而那细腰也就此折损。 算了,司莱放弃,他从洗手台上跃下来的时候,不小心顺手带下了自己的那件衬衣,直直甩进了……马桶里。 司莱大张着嘴:完,了。 他扑过去救,但真丝衬衣一沾水立刻湿透了。 司莱一拍自己的脑门,痛苦不堪。 这这这衣服还能要吗? 但事已至此,他只好破罐子破摔,把烦心事抛在脑后,快乐地去洗了个澡。 好久没有认真洗过澡,司莱在这短暂的时光中获得了难得的宁静。 这一下就有点忘记时间了。 等他停下花洒,却听到有人拧动了一下门把手。 除了乔遇霖还能有谁? 司莱连忙出来穿衣服,痛苦不堪地把自己泡在洗手池里的衣服拿出来拧干。 “零零,你在里面做什么?” “我在……清理浴室。” 门口静默了几秒,脚步声似乎是离开了。 司莱一咬牙把衣服往身上套。 结果越急越乱,他不小心脚底打滑了。 司莱虽然没直接摔在地上,但是脑袋砸在浴室门上,轰的一声巨响。 司莱眼冒金星,痛苦地又流起眼泪。 那脚步声也瞬间折返。 “零零,你怎么了?” 司莱痛苦回答:“不用担心,我很好。” 他摸到自己脑门一个硕大的包,好惨。 “零零,开门。” 机器人是不可能抗拒主人的一切命令的,所以司莱得马上给对方开门。 司莱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走去,又是一阵叮铃桄榔的声响。 司莱不小心把一些洗漱用具也给弄倒了。 门口的声音更急了:“立刻,开门。” 司莱也想快啊! 可自己总不可能光着身子开门吧! 但是忙中出错,司莱试了两次都没把胳膊穿回袖子里去,急得他额头冒汗。 以前没觉得这衣服这么难穿。 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的乔遇霖已经开始撞门了。 司莱想起他可是能一脚把椅子腿踢断的神人。 这单薄的门板看来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司莱简直要崩溃了。 “你等等!” 司莱紧张地四处打量,忽然双目一亮! 门背后的钩子上挂着一件衣服,深蓝星空颜色的军服肩上是三颗闪亮的星星。 司莱立刻将那件军装抓在了怀里。 方一触到,他就又被呛得咳嗽。 味道好重。 不是烟草味,而是一种很呛鼻的硝烟味,混合着一些他从未闻过的刺鼻气味。 司莱来不及嫌弃,立刻把衣服披上了。 就在此时,摇摇欲坠的门板不堪重负,砰的一声打开了。 司莱连忙躲开,这才没被砸到。 门打开的一瞬间,热气扑面而来,乔遇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 等他挥手散开热雾,这才看清了里面的状况。 司莱站在角落里,身上是自己的那件军装外套,那外套对他来说太大了,整个人被衬得像是小小的一团。 他面色红得快滴出血来,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羞的。 令人呼吸一滞的是——司莱里面甚至还没穿任何衣服。 因为司莱的那件蓝色衬衣就掉在自己的腿边,嗯……很显然,他还没穿裤子。 两条笔直修长的腿没地方藏,局促地拧巴在一起。 有那么一瞬间,乔遇霖的心跳又要突破正常值。 他怔愣了几秒,背过身去:“不好意思。” 他忘了司莱还有“洗澡”这一私人需求。 司莱整个人快要被点着了,一股热气从足尖烧到了发丝,但凡有一点火星,他立刻就要烧为灰烬了。 这是他人生中最尴尬时刻,没有之一。 司莱也愣在原地。 经过这么几天,司莱的情绪波动已经没有那么大了。 就比如现在也能很好地控制住表情,没有失控地大叫大哭。 “主人……我。” 乔遇霖替他补上下半句:“机器人也是得洗澡的,很正常。” 司莱:“啊?嗯。” 他默默走过去,打算先把门给关上。 可谁能料到,这饱经风霜的门板碰也碰不得,司莱一伸手,成了压死它的最后一根稻草。 仰面砸了下来,司莱下意识蹲下抱着脑袋,可乔遇霖仿佛后脑袋长了眼睛,反应得比司莱还快,迅速用手抵住了。 这门的分量也不轻,乔遇霖一只手轻轻松松地按住了。 没有预料中的撞击,司莱一抬头,和乔遇霖担忧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四目相对间,司莱的脸更红了。 两人挨得太近,乔遇霖呼吸错乱地撇开脑袋。 主要是从他的角度看,司莱的胸口简直一览无遗。 乔遇霖直接将门拎了出去,靠在外墙上,又道:“我去找人来维修。” 可司莱这副狼狈样子也着实不妥,他思索片刻,又原地转向,朝房间走去。 乔遇霖从自己单一的衣柜里找出了一套运动卫衣递给司莱。 司莱接过,连忙跑回了自己房间去换。 —— 短短三天,司莱的新伤添旧伤。 司莱哭唧唧地给自己把衣服换上,卫衣套到脑袋,那鼓起的大包让司莱疼得龇牙咧嘴。 但是最令人痛苦的,还是自己刚刚那么狼狈地出现在别人视野之中。 痛苦,丢脸。 人生啊,总在你觉得你已经跌落谷底的时候,再给你一个会心一击。 乔遇霖身材高大,无论是什么衣服,对司莱来说都是不合身的。 但是比起自己那件穿了三天的衣服,能穿上一件干净的新衣服让他心情稍微缓解了。 但是他已经不想出门了,他觉得自己和乔遇霖最好三天不要再见面,不、三年别见了。 等各自把这段记忆都忘光了才好。 但是不行。 于是他磨磨蹭蹭在房间里自闭了很久,最后仍旧老老实实地出了房间。 乔遇霖似乎对他不感兴趣,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我刚吃完早饭,过来收拾一下。” 乔遇霖道。 司莱的眼神瞬间发亮。 是!早!饭! 好的,天天见面也没事。 虽然桌子上只是一份没什么技术难度的煎蛋,乔遇霖的胃口真是意料之外的小啊。 那煎蛋几乎就没被动过嘛,真是浪费啊。 司莱咽咽口水,迫不及待地靠了过去。 两人擦肩而过的那一霎那,乔遇霖却忽然伸手抓住了司莱的帽子。 “等等。” 司莱不动了:“怎么了?” 乔遇霖附身贴近,又问:“怎么连头发也不擦干?” 司莱心心念念的都是吃东西:“主人,我不要紧,我还是先去收拾厨房。” 乔遇霖眉头一皱,强行拉着帽子把人带了过来。 司莱无助地伸出手,无可奈何地与煎蛋渐行渐远。 乔遇霖自然没那么贴心,他找出一根干净毛巾,团成团,隔了老远就扬手丢了过来。 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过后,毛巾非常精准地盖在了司莱的脑袋上。 司莱:(^_^#) “擦完再去。” 司莱隐忍着,将脑袋上的毛巾摘了下来,很不高兴地擦起头发。 他在家中就不爱吹头发,但那个时候,有七八个仿生人会追着他帮他效劳。 别提有多惬意了。 不能提以前,一想起,司莱就想哭。 司莱小心翼翼避开脑袋上的包,一头金发被自己揉得乱乱的。 乔遇霖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没一会儿转身回来了。 他向司莱伸出手,掌心是一个折叠的……宠物项圈。 为了区分人类和仿生人,所有出现在公共场合的仿生人都要带上这个东西。 这个项圈还有点别的功效,比如强制关机、限制武力操作、甚至还有惩罚型的施虐……此类并不友好的用处。 一旦戴上,仿生人自己是不可能取下来的。 项圈编号,相当于仿生人的第二个身份码。 但鉴于本世纪还未出现过违抗机器人三大定律、与人类发生肢体冲突的事件,这个项圈的侮辱色彩更重一些。 ——当然,前提是如果它们懂什么是侮辱的话。 司莱盯着这个项圈,不愿意伸手。 因为他明白什么是侮辱。 乔遇霖这一款大概是军用的,不仅有编号,而且是特制的金属材料制成的,带着冷冷的光泽,戴上去恐怕会不舒服。 乔遇霖问:“不想出去吗?” 出入公共场合的所有人都得有身份码。 司莱不能用自己的,只能借用机器人的。 这是唯一的办法。 司莱犹豫片刻,还是伸手主动抢过了,怕自己后悔似的,他迅速地往自己脖子上一按。 “咔哒”一声,项圈严丝合缝地在脖子上扣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门————板———— 第8章 奇异的是,司莱几乎感觉不到异物的存在,司莱伸手去摸,那个金属项圈又确确实实存在着。 军方的玩意儿就是好使啊,体验感不错。 等等,不错个鬼啊。 司莱自我唾弃,果然人的底线一旦被突破,就会无限下坠。 乔遇霖看见司莱气鼓鼓的,似乎很不开心的样子,又往司莱掌心塞了第二件东西。 那是一个和乔遇霖同款的腕表。 乔遇霖道:“这是临时终端,我给你开放了我账户上的部分权限,你可以进行一些日常的采购。” “买什么都可以。” 司莱的神情一下子被点亮了,他按捺着兴奋,把腕表给自己戴上了。 “谢谢主人!” 哇塞,看不出来,做乔遇霖的机器人待遇这么好的吗? 司莱回忆起来,乔遇霖虽然大多数时间都凶巴巴的,看上去冷漠且不近人情。 但仔细想来,其实对自己一直都不错。 配备了单独的卧房、平时也几乎不指使自己做什么、甚至还抱了我,整整两次! 现在好了,连临时终端都给了。 司莱自己都做不到这些。 这一点又和传闻大相径庭:乔遇霖不是十分讨厌仿生人的吗?听说他曾经徒手拧下过仿生人的脑袋! 不管了,对我好就行。 司莱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他迫不及待地进了终端网络,断网四天,谁懂他此刻的兴奋。 略加思索,司莱在某知名社交软件上搜索自己的名字。 风平浪静。 除了一些早年间的不实传闻,这几天一丝风声都没走漏。 看来自己离家出走这件事被误得严严实实,竟然是一点端倪也找不到。 他们会在找我吗? 司莱不相信自己的离开对家里没造成任何影响,于是他又搜了搜他两个哥哥的社交软件账号。 他往下划了划,最近几个月也没显示任何内容。 怎么回事?上个月不是还给我发了生日快乐的博文吗? 这就给我删了? 自己才离开几天啊,不光不找我,甚至都当我不存在了吗? 什么叫塑料兄弟情啊! 司莱退出两人的个人主页,却意外看到其他网友截的图,正是他那俩哥哥昨天发布的内容。 “沙滩日光浴,完美的阳光适合完美的我。” 配图是裸着上半身的墨镜自拍。 司莱眼角抽动:…… 而他二哥也没闲着,发了一条“电影很感人,我的宝贝妆都哭花了。电影有缺憾,而我只会给你幸福。” 配图是他和嫂子的接吻照。 司莱彻底无言:…… 他好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乔遇霖给他的终端……开启了青少年模式! …… 司莱好不容易才脱离该模式的困扰,现在一朝回到解放前。 好恨。 但是看到他俩哥哥的发的那些东西……算了,自己还是不看为妙。 但他来不及做进一步的探索,乔遇霖已经整装待发了。 乔遇霖难得没有穿军装,但是周身散发的冰冷气场却有增无减。 一身皮质大衣放大了他宽肩长腿的优势,虽然是一身黑,却不显得沉闷,意气风发得令人移不开眼睛。 又酷又帅。 司莱眼睛都看直了:真好看,得想个办法从乔遇霖那里骗一件过来。 这是司莱第一次迈出乔遇霖家的大门,周遭的一切都让他感觉很是新鲜。 与维托星球不同,这里很少见到飞行器,人们的生活方式更加传统,保留了大量的旧式汽车。 司莱和乔遇霖坐了电梯下来,都没见到一个邻居。 等到了楼下,几个军装打扮的人毕恭毕敬向着乔遇霖敬了礼。 司莱没见过这阵仗,被吓得停在原地,冲他们点点头傻笑。 看来这层楼里住的也大多都是军政府的人。 大约走出了两条街,街上的人才多了起来,车水马龙、各色小吃,马路旁有骑自行车说说笑笑而过的,甚至有抱着花四处兜售的小女孩。 司莱觉得这一幕幕的,都像是电影里的场景。 这在维托星球是绝对见不着的,那里无比发达,却只有横冲直撞的飞行器、无处不在的光污染,那是一座除了旅游业和IT行业,其他东西都无法生根发芽的不夜星。 司莱还挺喜欢这种传统到有一点古老的生活方式。 摩肩接踵,喜怒哀乐都变得很近,呼吸也畅快了。 —— 红裙子随着小女孩的动作一飞一飞的,她像只蝴蝶一样降落在司莱身前。 她年纪虽小,看人却很准,只要盯着对方的眼睛看上三秒,她就知道有谁会为自己怀里这绽放的春天而买单。 就比如……那个灰色卫衣的小哥哥。 “哥哥,买花吗?”她把花筐往司莱身前一亮,“你看看这个白色的洋桔梗,花语是永恒不变的爱;还有我今天刚摘的玫瑰可香了,还有还有这些满天星……” 小女孩极力推荐着,还不忘向司莱露出一个标准的讨好笑容,可一抬头,这笑容却瞬间顿住了,那些滔滔不绝的话语也跟着戛然而止。 因为她发现司莱的脖子上戴着一个项圈:对方是个仿生人,自己浪费时间了。 她看了一眼司莱身旁的黑衣男人,这位应该就是它的主人了。 那个黑衣男人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虽然模样和气质都是百里挑一的,但是周身只写着几个字“不解风情”、“不懂欣赏”,是美丽的绝缘体。 小女孩把花塞回了筐里,对着乔遇霖弯腰施礼:“打扰了。” 司莱听得正有趣呢,见到对方忽然变了脸色,心中纳闷。 “等等。” 话一出口,司莱才后知后觉对方为何做此反应。 他认为自己是个仿生人。 而一个爱花的仿生人是很奇怪的。 小女孩应声转头,司莱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就在此刻,身旁的乔遇霖接了话:“这些花多少钱?” 小女孩愣愣道:“一千星币。” 乔遇霖付了,然后提过这个花篮子。 这么一筐缤纷艳丽的花和一身黑衣的乔遇霖着实不搭,他转手就递到了司莱身前。 “提着。” 司莱眉开眼笑:“主人,这些花真好看。”他抱着这些花有些爱不释手了。 乔遇霖斜觑了他两眼,没作声。 小女孩接了个大单子,心情舒畅,真没想到那个黑衣男子出手这么阔绰。 她小跑着回家,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灰衣的小哥哥正埋头闻着花香,他容光焕发的,比那花儿还娇艳。 而黑衣男子看着对方这举动,露出一点宠溺的笑意。 小女孩呆住了。 一时间不知道一个人肯为了哄自己的仿生人开心的买花更稀奇,还是一个仿生人会喜欢花更离谱。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 “愉悦值?” “对啊,当然啦。机器人都是有愉悦值的啊,愉悦值越高,我们工作效率也更高。”司莱一本正经地点头,“这和你们人类工作是一样的。” 乔遇霖无法领会,在部队里可没有个人情感,自我喜恶这一说。 他们所念所行都是为了忠诚和胜利。 “说明书上似乎没有写到这些。” 司莱摆手:“要么我是最最最智能的新款仿生人呢,这个功能还在内测,你不知道也正常。” 乔遇霖认真思索着:“这个功能好像没什么用。” 司莱:“怎么没有用啦,这个,就比如,主人你刚刚给我买了花,我现在很愉悦,所以就会、就会……一直微笑。”司莱用力展现着自己的甜美笑容,还假装纯良无害地眨巴眨巴眼 话音刚落,也意识到了自己瞎编的这个东西是真的没用。 乔遇霖见了,在心中叹气:他怎么又撒娇。 司莱似乎是抓住了乔遇霖命脉一样,次次都用这招,但次次都好使。 于是乔遇霖问:“那要怎么样你才能高兴?” 司莱眸光发亮,指着路边那硕大的服装店招牌:“这个!”他这样特别像是急着买糖吃的小朋友。 司莱这一身衣服是真的不合身。 一直踩到裤脚不说,过于送松松垮垮的衣服,在手肘堆积了一段袖子,更不必提领口,一扯便露出大片胸膛。 的确该买点新衣服。 乔遇霖:“可以。” 司莱高兴地扯住乔遇霖的袖子,后者看了一眼,没有甩开。 就当是多了个吉祥物小挂件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一快乐 第9章 门口的店员见到两人躬身欢迎,司莱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看得出来此刻是相当相当愉悦了。 这个服装店相当大,琳琅满目的衣服摆了一圈又一圈,整个店面也有四层。 司莱没有逛过类似的实体店,他把手中的花篮又交给乔遇霖,自己一下子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乔遇霖本就不喜欢这种场合,于是在休息区等着。 店里客人也挺多的,更有不少仿生人。 这些仿生人各自提着十几个购物袋,原地站着一动不动,主人叫了才会往前走一段路。 司莱这样能主动购物,还能把手里的东西塞给主人的“仿生人”不仅仅是异类而已了。 一个红衣女人看见了,与伙伴窃窃私语:“这是哪款仿生人,怎么智能度这么高?” 其伙伴看了一眼他们这个呆愣而又平庸的机器人,也生出几分艳羡。 “不止吧,它这简直是把美貌值也叠满了。” 真的很像是放大款的洋娃娃,而此刻司莱给自己换衣服的举动,就让这一点更加得到验证了。 不仅不奇怪,反而很合理。 这么漂亮的小美人就应该漂漂亮亮打扮才对嘛! 如果自己有了这款仿生人,也会舍不得让他提那么多重物的。 司莱把身上的衣服换了,换了一套带着纱的半透明衬衣,对着穿衣镜左照照、右照照,满意得不得了,像是一只灵动的小天使。 他又蹬蹬蹬跑到乔遇霖面前转了个圈:“怎么样?” 整个商场的人都在盯着这小少爷看,乔遇霖不知为什么,心里产生一点愠怒。 这衣服好看吗? 这穿了和没穿有什么区别? 乔遇霖摆摆手:“不好看,换了。” 司莱眉眼耷拉下来,嘟囔着离开了:“哪里不好看啊……” 身旁的其他顾客见到乔遇霖,感觉对方气度不凡,壮着胆子来问话:“打扰一下,请问你这款仿生人,是什么牌子的啊?我也想定一个。” 乔遇霖看着已然又躲进试衣间的司莱,有些头疼。 或许自己不该把它他带出来的……可他看起来真的好开心啊。 乔遇霖回答:“……私人订制的。” 对方又追问:“那么,我想冒昧问一句,这个外貌数据……能不能卖一份给我。” 乔遇霖拒绝得毫无余地:“仅此一个,非卖品。” 其他人颇感遗憾地散开了。 就这么说了两句话的功夫,乔遇霖的眼睛就无法追踪到司莱了。 司莱刚才应该是进了二号试衣间,可都已经进去五分钟了,怎么还没出来? 他长腿阔步地向那边走去,走着走着,试衣间里的人推门出来了: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性。 对方看到乔遇霖直直向自己走来,还有些莫名。 乔遇霖心中一凛:人不见了??? 不会是偷偷逃掉了吧? 这是乔遇霖的第一反应。 毕竟司莱其人胆子太大,都敢一个人漂洋过海来找自己,现在趁着人多又悄悄溜走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可他为何要这么做呢? 上一刻还欢欣雀跃地在换衣服,怎么会忽然消失无踪呢? 乔遇霖方才一直在门口处,也未见到他离开,那么司莱一定还在这店内。 乔遇霖问了店员,得知只有一个出口,也就是入口后,他放下了半颗心。 他让店员看住门口,自己在这店内搜寻了起来。 一楼没有,二楼没有,三楼……也没有。 乔遇霖感觉心又燃起一股焦躁,司莱脱离控制、消失不见这件事,让他觉得十分不快。 卡麦星不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司莱跑不掉的。 “零零?” 乔遇霖在店内一边跑着,一边大喊着这两个字,却始终没有回应。 为什么不回答呢? 乔遇霖心头忽然冒出另一个猜测。 如果不是司莱想跑,而是被人控制住了呢? 此念头一出,乔遇霖胸口翻涌的暴戾几乎压制不住了。 —— 与此同时,司莱正软软地靠在一个陌生人身上。 对方比自己高很多,身上有一股劣质机油的气味,一只手完全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另一只粗糙的手在司莱的脖颈上摸来摸去。 “这么个品相,应该能卖个大价钱。” 司莱挣动了一下。 “老实点,小心我把你关机了。” 对方语气凶狠,但是手中动作确实轻柔无比的。 他可不愿意毁了仿生人的皮肤,到时候多出一笔修复费就不值当了。 “真像人啊……这个心跳,还有呼吸声,要做到这种相似度,千万星币也买不来啊。” 司莱被转过来身来,狭窄得只容一人的试衣间里,对方身上的恶臭让司莱一阵胃液翻涌。 对方是个蓄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平平无奇,对方一只眼睛并不转动,应该装了义眼。 这让他显得万分奸诈。 遇见专偷仿生人的职业小偷了! 他们并不直接绑架,而是用干扰器暂时屏蔽仿生人的运行,趁机把自己添加进主人名单,就把它们放回去。 等待时机,再下令让仿生人脱离原主人,把它们带走。 整个流程下来,操作简单,而且风险极低。 事后报警,主人都不知道仿生人是在什么时候被人动了手脚。 可是司莱并不了解他们的套路。 他万分惊慌,又被人捂着口鼻无法呼吸,以为自己要被人活活捂死了。 于是他抵死挣扎着。 那小偷的手猝不及防被咬了一口,气得给司莱脸上来了一巴掌。 司莱感觉面上一辣,紧接着就这么……晕过去了。 小偷心想,自己开了干扰器了,这会机器人应该是一动不动才对啊。 手上猝然见了血,小偷也冒出几分血性来。 他掐住司莱的脖子:“都让你别动了,非要吃点苦头吗?” 说着他去找司莱脖颈上项圈的手动收紧键。 他定睛一看,愣住了。 “妈的,军方的玩意儿?” 怪不得这仿生人对干扰器没什么反应。 小偷哪里还敢做这单生意,心中只想赶紧开溜。 和命一比,当然还是钱重要。 正在此时,试衣间的门被人敲响了。 小偷故作镇定:“有人,去别的地方。” 说着,小偷勒住司莱的双手将他拴在这试衣间,又拿挂着的几件大衣将它盖住了,自己小心翼翼打开门往外觑了一眼。 可他正开了一条缝,整个门却被掀飞了。 一股子巨大的力道将那小偷也带着摔在了外面。 他气急败坏地一起身,看见一双靴子朝着自己慢悠悠靠近。 他缓缓抬头,看见那个阴郁男人直接将他踩在了脚底。 小偷还想装一装:“你什么人啊?随便殴打人,信不信我告你!大家快看啊……” 他回头一看,整个店面里的其他顾客都被疏散,地上也有一些别的试衣间的残骸。 开不了门的,都被乔遇霖强行破拆了。 这人是疯子吧! 小偷立刻改变了套路,换上笑脸:“这位先生,不不好意思,我这没长眼睛,我立刻就走。” 乔遇霖踢开放在自己靴子上的脏手,脚上的力道未轻,对方的骨骼咯吱作响,小偷感觉完全无法呼吸,也凶相毕露。 “即使是军队的人,你也不能这么为所欲为吧?!” 乔遇霖俯下身子,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不带感情地盯着他看,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哦,你怎么知道我是军人?” “是不是拿了我的东西?” 说着他直起身子,看向试衣间里乱七八糟的衣服堆。 似乎是有心电感应,短暂昏过去的司莱悠悠转醒,晃晃脑袋把脸上的衣服给拨开了。 死里逃生的他看见乔遇霖,还来不及开心,被那一闪而过的银光给吓到了。 “乔遇霖,小心!” 眼见着躲不过去,那小偷狠狠发力,就地滚开,然后从腰间掏出一个刀柄,下一刻那刀柄瞬间弹出长长的刀刃,迎面向乔遇霖劈来。 怎么会有人……这么急着找死? 乔遇霖的动作快得看不见,一俯身,轻轻巧巧地躲开了这一刀不说,还近了对方的身。 乔遇霖左手往对方的手肘一劈,小偷握刀的手立刻软了,那刀还不受控制地朝小偷自己的面门挥去。 一切都在瞬息之间。 司莱猛的捂住眼睛,不敢再看。 鲜血乱飞的场景并未出现,乔遇霖膝盖一顶,对方的腰痛的一缩,那刀堪堪削过该小偷的帽子,然后就被乔遇霖夺了下来。 两人的身手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小偷惊魂未定,瘫坐在地上,身下晕出了一堆黄色难闻的液体。 乔遇霖不再管他,三两步上前,把司莱抱了起来。 他查看着司莱的伤势,一边脸颊被扇得红肿,嘴角带血,手腕也被捆得擦出了红痕。 脑袋上……还有个大包。 乔遇霖方才还算得上冷静的神智一下子被怒火烧得什么也不剩了。 “他打你了?”乔遇霖抱着司莱,问。 司莱抽噎着说不出话来。 乔遇霖猛地一回头,又把这句话转为陈述句,万分心平气和地道。 “你打他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乔将军生气起来很可怕。 第10章 乔遇霖越是平静,那句话里暗流涌动的杀意就越重。 方才还觉得自己撞大运的小偷,这才明白,今天应该是他倒大霉的日子。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驱使着他艰难爬了起来:赶紧跑,不跑来不及了…… 在战场上千锤百炼出来的人,和那些欺软怕硬、花拳绣腿之流,自然不可相提并论。 乔遇霖没听到回应,也并不着急。 他将司莱打横抱起来,看见对方正在地上乱滚乱爬,眉头一皱,目不斜视地踢起了掉在地上的刀,接着踹了一脚刀柄。 ——那刀噔楞一声跃起,有了生命一般,精准地钉在了距离小偷的咽喉两公分之处。 小偷已经彻底不敢动弹了,他看着那刀尖没入墙面的利器,痛哭流涕:“对、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司莱几乎看呆了,这这这…… 知道乔遇霖厉害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就是另一回事了。 乔遇霖……是真的,只要他想杀对方,能有一万个方式。 不要得罪他。 他简直就像是阎罗再世,专门来索命的。 司莱心想,自己要是那小偷,可能哭得比他还惨。 但是自己此刻被乔遇霖抱在怀中,是受他保护的那一个。 司莱重重吐了一口气。 回忆起方才被困在密闭空间时,那种绝望无力的感觉,司莱仍旧害怕得发抖。 世间险恶,有太多的危险你根本没办法去预防。 对人如此,对于机器人竟然也是如此。 不过还好,有乔遇霖在。 乔遇霖救了自己。 这世界上……应该没有比他更靠谱的主人了。 乔遇霖似乎还没出够这口恶气,他不过是寻常地往前迈了一步,对方就怕得打滚,生怕活不到下一秒似的。 乔遇霖道:“你要道歉的,不是我。” 对方短暂愣了一下,然后呜呜咽咽地跪在地上对着司莱又是一阵疾风骤雨的求饶。 这次不用乔遇霖提示,他自己就颇为上道地给自己扇起了巴掌。 一下比一下狠。 那干净的脆响在商场里回响着。 目睹了全程的几个店员也是目瞪口呆,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司莱听了几下,有点听不下去。 太疼了。 有一说一,司莱长这么大,这是正儿八经第一次被人打,他惊愕、无措,甚至想抽了对方的骨、扒了对方的皮。 但真让他那么做,反而下不去手了。 他扯扯乔遇霖的衣服,道:“这耳光太响了,我不想听。” 乔遇霖会错了意:“嗯,不想听就不听了,我们回家。” 正在此时,姗姗来迟的警察也赶到了。 见到店内景象,他们一凛:好猖狂的歹徒,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当街行窃!还把店砸成了这个样子! 他们扶起跪在地上尿了裤子、脸颊红肿的被害人准备记录歹徒特征时,所谓“被害人”竟然痛哭流涕自首了:“警察叔叔快把我抓走吧,我都招,把我关进牢里去,只要……”只要离那个黑衣男人越远越好。 警察:?哈? —— 司莱被乔遇霖先送回了家,后者自己去警局做笔录,顺便要亲自审问审问这个小偷。 这个小偷显然是个惯犯,顺藤摸瓜说不定能挖出仿生人盗窃倒卖,甚至还有公民信息泄露等等一系列的灰色产业链。 司莱自然不关心这些。 仇也报了,气也出了。 他只是伤心,伤心一个人原来可以在同一天倒霉两次。 他更伤心的是,自己特别喜欢的那件衣服没有买下来。 为什么会有人这么讨厌,打断别人的购物啊! 司莱半边脸还在疼,乔遇霖给他上过药,但是药效起得很慢。 没过一会儿,门铃响了。 是原先的店主小姐姐,小姐姐将他们落在店里的花筐送了过来,还提着几个包装。 “乔先生吩咐我送到的。” 司莱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 他先把那些花找了空瓶子插上了,阳台放一束、餐桌放一束、玄关再放一束。 原本死气沉沉的屋子一下子就显得有活力多了。 司莱这才打开了其他包装袋,袋里是几套新衣服! 司莱扯出来一看,的确是自己的尺寸。 乔遇霖倒还挺贴心的,没有忘记这件事嘛。 司莱开心地拿去给自己换上了。 换上新衣服后,司莱沉默了。 他甚至都不愿意去照下镜子。 但这倒不是丑不丑的问题,它就是纯粹的……闷。 马上就要进入夏天了,天气会一天比一天热,乔遇霖给自己买的衣服不是毛衣就是羽绒服,唯二薄一些的,领子够到了耳朵。 完完全全密不透风。 更别提花色了,一件件堪比夜行衣。 买的很好,下次不要再买了。 司莱沉默地把衣服塞回了包装袋里,假装它们从未相遇。 那家店的衣服设计很别致,乔遇霖能在这么多好看衣服中精准找到垃圾并带了回来,也是需要一番本事的。 司莱狠狠叹气,乔遇霖的眼光怎会如此…… 司莱灵光一闪,想起自己如今有了临时终端,万事都也不至于那么被动了。 于是他立刻注册了一个购物账号,开始享受起快乐时光来。 快捷安全,自己还是适合这种。 —— 乔遇霖正在警局的审问室,警察局长陪坐在一边替他们文字记录。 整个过程异常顺利。 乔遇霖一坐在他对面,一言不发,对方就急着自报家门,而警察局长更是见缝插针地拍着马屁。 乔遇霖真仔细辨别着对方话语里的漏洞和谎言,终端忽然弹出消息来。 “您的临时账户多出一笔订单。” 乔遇霖点开一看,司莱买了一双小皮鞋。 乔遇霖想起自己差点被损坏的小机器人,怒火一蹿,跺了跺脚,震醒面前打着哈欠的罪犯。 “很想睡吗?要不要一次睡个够?” 怎料局长腾的一下站起来道歉了:“对不起长官。” 乔遇霖和罪犯:…… 就在此时,终端又弹出一条新消息。 “您的临时账户多出一笔订单。” 这次司莱又买了一套新衣服,背带短裤配白色衬衣,他穿上一定好看。 乔遇霖勾唇一笑。 可这笑容还没淡去,紧接着弹出了十几条消息,终端闪得比面前犯人发抖的频率还要高。 “您的临时账户多出一笔订单。” “您的临时账户多出一笔订单。” “您……” “您……” 大部分都是服装订单。 怎么了,我给他挑的衣服……他不喜欢吗? 怎么会呢? 乔遇霖摆了一下手,撤出了审讯室,随便点了一个看上去靠谱的警察替自己进去了。 该警察和仍在罚站的局长面面相觑,不知该做何反应。 乔遇霖直接点开了对方的终端页面。 司莱这会儿倒是没再购物了,页面中是一个巨大的小白脸影像,小白脸朝屏幕外的人伸出手,深情道:“让我喜欢你可以吗……” 终端自动帮乔遇霖解惑:“这位是联邦当红的男明星克劳德,这部是由他主演的、当下电视剧热度排行榜第一的剧《为你心动又一次》。” 乔遇霖这辈子都没看过几部偶像剧,里面都是些虚头巴脑糊弄人的玩意儿。 他不看,他也不想让司莱看。 终端又多嘴:“这个剧深受青少年的喜爱,将军您并不是它的受众。” 乔遇霖挑了一下眉,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你是说,我和司莱有代沟?” 终端装死了。 乔遇霖心想:司莱和这个破终端好像都越发没把自己这个主人放在眼里了。 于是十秒钟之后,司莱那边弹出消息:“您今日的上网时长已超额,已为您切断网络。” 司莱还没看过瘾呢,气得咬牙:?该死的青少年模式。 第11章 司莱的伤养了好几天才恢复。 以往他磕破点皮都得请假好几天假在家休养,这下真的身负重伤了,却反倒要强装若无其人。 人生好难。 乔遇霖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更何况自己如今的身份只是个仿生人。 司莱生怕对方认为自己没用好欺负而把自己扫地出门,于是干活干得更勤快了。 乔遇霖一起来,司莱就给他倒水。 乔遇霖一回家,司莱就开始装模作样扫地拖地。 司莱甚至还精心准备了几个笑话,司莱见缝插针就给他念。 虽然乔遇霖从来就没捧场笑过,还总是拿狐疑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司莱强装镇定,问:“主人,有什么事吗?” 乔遇霖问:“你怎么不穿我给你买的衣服。” 司莱:…… “主人,我不舍得穿。” 乔遇霖几不可察地翘起嘴角,结果他转头就看见司莱在网上搜索:“如何阳奉阴违恭维主人(删掉)老板。” 乔遇霖磨牙:我看你做的不是挺好的吗? 浑然不觉的司莱打了个哆嗦,感觉周遭气温变低了不少。 而且不止为何总觉得自己在乔遇霖面前是透明的,能被一眼看穿。 可每次一回头,乔遇霖那边也没什么异常。 这就真的很奇怪。 另一边的乔遇霖气得想立刻给对方断网,可是司莱今天才上了五分钟的网,这样子做太明显。 乔遇霖更不明白的是,司莱这个人比他想象得复杂多了。 他原以为对方是为了接近自己,为了提前制造相处机会才伪装进了自己家门。 可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因为司莱面对着自己的时候,肉眼可见的绷劲了身体;躲在角落里看那什么肥皂剧的时候,反倒是一直笑得开心。 他怕我? 乔遇霖不明白,自己有这么可怕吗? 我不是刚刚还救了他吗? 乔遇霖回忆着那一幕幕,试图找出一些端倪:自己身手利落、成功化险为夷,方方面面都无可指摘。 就连那歹徒也被自己吓到屁滚尿流。 等等,连那个混迹社会、无恶不作的歹徒也被他吓到屁滚尿流,司莱一个温室里成长起来的小少爷,应该…… 所以他没被对方吓到,反而被自己吓到了吗? 乔遇霖陷入深思。 怪不得司莱那天过后,对自己一直这么毕恭毕敬的,连笑都不敢笑。 可哪有人能笑着制服敌方?还不让对方害怕的? 终端回答:“你好,有的。” 下一秒,虚拟屏幕弹出页面,赫然是司莱看的那部剧《为你心动又一次》。 “克劳德(克劳德饰)是个星际警察,他在追捕逃犯的过程中与昔日同事简(塞拉饰)相遇,为了洗脱简的罪名,他三度抓捕、却又三度放走对方,与对方发生了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乔遇霖皱着眉头点开简介:什么玩意儿,狗都不看。 “我要是有这种玩忽职守的部下,立刻革职并关押入狱。” 如果终端有思想,此时恐怕会化作深深的叹息:……单身的理由找到了。 —— 司莱总觉得乔遇霖没有人类的情感,自己看不透他,喜怒哀乐也被掩藏在那张深若寒潭的面容之下。 而且不止是司莱如此感觉,司莱看着网络上的讨论,笑得格外开心。 某不知名论坛上最近发起了一项主题讨论帖子。 #论Q将军是仿生人的可能性# 【1L】首先,Q十年来参与的大小二十八场战役未尝败绩,完全是百分百胜率。而我们知道,上一个全胜的是竞技领域的XO型号机器人,由此可以推断,Q并不是人类可能性为20%。 【4L】其次,Q的家庭情况、个人经历几乎是完全保密未知的,只在十年前的西塔星系保卫战中一战成名、横空出世。大家品品,这像不像是一个J部秘密推出的杀器?更何况当年十九岁的Q第一次参加大型战役便担任了总指挥,这合理吗? 结合这个理由,我认为可能性已经达到了40%。 【28L】再次,我们也可以知道,Q从来没有在公共场合露过脸,根据某些在逃星际罪犯的话来说:Q长得凶悍无比,见一眼就令人害怕。试问,如果Q是一个完全非人类的长相,是否就说通了呢? 我认为这一点是十分重要的,毕竟算是第一目击者的证言,此时可能性已经上升到了60%。 司莱看到这条,才觉得有点瞎扯。 乔遇霖别的不说,单论容貌也是能排得上号的,和丑陋完全不沾边。 但底下却全是赞同之声,纷纷表示:哇,言之有理!怪不得! 司莱本想为乔遇霖做个辩解,但是审美这东西见仁见智,自己用文字描述,总没有上图更有说服力。 可鉴于乔遇霖的身份又不能直接发图,司莱心想,只能让我默默承受这份知道真相的痛苦了。 他接着看了下去。 【40L】最重要的一点是,Q他从来没有过任何感情经历,十年间一直奔赴在最前线、没有喜怒哀乐,更没有七情六欲,这难道不是最大的证据吗?连一点流言蜚语都没有,只有非人类才能做到。 综上,我认为Q为仿生人的可能性已经高达90%! 司莱点点头,他这么一条条看下来,竟然有些被洗脑成功了。 虽然好像什么都没说,但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他心道,说不定乔遇霖真是个仿生人呢! 一个隐藏得十分好的仿生人,比自己编出来的身份更加智能的秘密杀器。 司莱这么一想,竟然有些隐隐兴奋。 拜托,仿生人超酷的好吗? 司莱自己才当了十天,就已经觉得伪装起来十分艰难。 如果是真的话,乔遇霖整整伪装了十年! 佩服。 虽然自己是伪装成仿生人,对方伪装成正常人类。 ……但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俩都挺失败的。 楼主瞎扯淡天马行空的推理,自然也遭到了不少网友的抨击,乔遇霖拥趸者甚众,看不得他被随意编排。 司莱刷了下去,有一个网友的回复让他一惊。 【67L】据我所知Q可不是没有感情经历哦。他有一桩秘密婚事,当然这在一些地方早就不是秘密了。婚约的对象是某星首富之子,即将完婚,要是不相信的话,一个月后坐等打脸。 司莱心想,这是谁? 这种事情能直接放上网的吗? 司莱记得父亲说,他们的婚事会在完婚之后在公之于众,以免横生变故。 虽然目前最大的变故是司莱自己。 司莱咽了口唾沫,紧张地看了下去。 按照网友这么抽丝剥茧的速度,待会要是看到自己的大名他都不惊讶了。 这个回复后面跟了一连串的问号。 紧接着还真引出了另一知情人士的回复。 【107L】67l说的的确不是谣传,这在内部几乎人人都知道。再给Q澄清一句,本人很帅,不过气场凶恶,是活人,所以不要再造谣了。(目测此帖存活不了多久了,散了吧) 司莱一时不知道这是在夸乔遇霖还是在损乔遇霖。 不过乔遇霖的人缘是真的不好啊。 这一唱一和的,帖子彻底歪楼了。 已经没有人关心乔遇霖是不是仿生人了,他们更关心乔遇霖那神秘的未婚夫是什么来头。 这个消息要是真的,整个联邦都得震动。 火眼金睛的网友们迅速地提出了一个“未婚夫清单”。 联邦八个星系,43个大型宜居星球,既然是首富之子,排除一些不在适婚年龄的或是早就结婚的,其实范围也没那么广。 司莱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别人知道此时的反应。 反正自己看热闹不嫌事大嘛。 【230L】我提名一个梅克星首富三公子贝西,漂亮温柔,还是首都星的医学博士,二十五岁,高颜值高智商,看着就很适合当将军夫人。 司莱看着那张浅笑嫣然的照片:……看着和乔遇霖很适合吗? 但等他退出那张照片,底下的回复已经全是: “哇,好看,我同意这门亲事!” “圣洁医生治愈暴戾战士,我嗑死!” 司莱:哼,一般吧。 【301L】首富之子,也不一定是儿子吧!这样的话我觉得可以提名一个:卡丽,父亲是外交部长,母亲是娱乐公司大佬,本人更是精通八种语言,长相优越,去年刚被评为Top.1大学的校花。 回复:“这个真可以嗑,是我同学,自我介绍说过偶像是Q。” “哇,我证明!其实卡丽还是个大才女!” 司莱:乔遇霖又不是找翻译,会那么多种语言做什么。 【367L】上面说的都是假的,有好几个有男友的就别拉出来夺人眼球了吧。我们墨苏星首富独子赫尔曼才有可能好吗?[图片][图片][图片]。 赫尔曼曾经多次在社交平台向乔……阿不是,向Q公开示爱。赫尔曼还是个钢琴家,多才多艺! 司莱不以为然,这人自己认识,根本不会弹钢琴,并且其实隐婚生过孩子了。 可是回复却又是清一色的: “大美人诶,被他看一眼我会苏死吧!” “我也不想嗑的啊,可是他看起来真的好爱Q啊……” 司莱:……网友们能不能稍微挑一点食。 只要是个能喘气的就嗑得欢。 司莱看得无语,正准备退出去之时,刷新到了一条提到自己名字的回帖。 【666L】怎么没人带我们维托星玩儿,司家小少爷也成年了,长得还特别可爱…… 【667L】你在开玩笑吗?就那个逛个街要十几个仿生人当保镖的那个矫情小少爷?阻碍交通还当街耍无赖的司莱?拜托,Q看上我都不可能看上他的好吧。 司莱眼皮一跳:我……怎么了? 怎么别人就是“大美人”“好配”“看脸就能嗑”,到了自己就是矫情看不上。 人怎么能这么双标! 其实司莱那件事还挺出名的,原本不知道司莱是哪位的网友们也因为这个回帖瞬间想起来了。 “是他啊,那确实配不上。Q不带孩子,也不伺候祖宗。” 对于这件事,司莱着实委屈。 第12章 天知道司莱有多委屈,当时铺天盖地的负面舆论,可他爸爸又不让他回应,司莱就这么硬生生地吃了这亏。 两年后旧事重提,被骂的却还是自己。 真可恶。 司莱怎么可能出门时,随时都叫几十个仿生人贴身保护啊。 真有事,一个就能让对方站不起来了。 那么多仿生人指挥起来还累呢! 那天,其实是因为……司莱离家出走了。 前因后果早已忘却,司莱只记得自己收拾东西时,觉得不能把朋友也留下。 他本来想悄无声息带一个最喜欢的仿生人一起跑路,最后因为选择困难,稀里糊涂地带走了十几个。 一心想着离家越远越好的司莱也没考虑到要给仿生人带控制项圈,急匆匆经过一家咖啡店门口时,被一个西装男碰瓷了。 那西装男人说司莱的一个仿生人把咖啡撞到他身上了。 司莱心烦气躁,便问了被指认的那个仿生人,得到否认的答案后,对方依旧不依不饶。 司莱只好让仿生人提取出眼球的监控视频数据。 十几个仿生人,十几个角度的数据。 对方想耍赖也不行。 可谁能想到,对方见到司莱身边全是仿生人后,再次倒打一耙,以危害公共安全为理由报了警,说着还对司莱的几个仿生人动手动脚。 司莱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当即准备直接走人。仿生人挣脱拉扯之时,又将那碰瓷的西装男推倒了(虽然司莱仍旧认为他还是故意摔的),事情便又再次闹大了。 不过半小时后,危言耸听的标题便挂上了网。 #富商之子率几十个仿生人闹市横冲直撞,已造成多人受伤# 司莱:…… 好家伙,自己成□□了。 —— 两年前司莱被他爸关了半个月禁闭,又被网友追着骂了大半年,他还被下令完全不能还嘴。 今时不同往日,司莱自由了!他可以大说特说! 司莱酝酿着打了一大段话。 “谁说司莱配不上乔的!司莱善良聪明有正义感,从没做过任何坏事,倒是有些网友道听途说随意诋毁,可恶至极!” 司莱没有多少骂人的词汇量,一个可恶至极,已经倾注了他全部的愤怒。 “司莱虽然年纪小,没什么阅历,但胜在和Q有缘分。我掐指一算,无论是外貌还是八字都很合,不会再有别人了。他们俩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司莱噼里啪啦打了一大堆话,这才感觉心情舒畅。 气死他们。 他们不嗑,我得给自己捧场。 司莱顿时充满了胜负欲。 等他发出这条消息后,他给自己点了个冰淇淋外卖奖励了一下,回来却发现自己的论坛账号被冻结了。 一个硕大的红色警告标志弹了出来:【!您涉及传播虚假信息,账号暂时被冻结。为改善论坛环境、协助调查,所有在264378号帖子下的留言将会改为实名】 司莱冷哼一声,嚯,叫你们胡说八道,被调查了吧。 我可不怕,反正我说的都是真话。 而且我没用自己的终端,没办法实名,嘿嘿。 司莱幸灾乐祸地回到那个帖子下瞻仰大型社死现场。 有上蹿下跳不停拱火的,还有左右互搏、自相矛盾的,更有一人发疯刷屏的。 匿名下没什么,实名后这些回帖就显得格外滑稽。 司莱心想,自己只是个临时终端,应该不可能会显示真名。 但是……万一会呢? 司莱回忆了一下自己回复的内容……和他一比,其他人算什么社死。 司莱连忙放下冰淇淋,拼命地往下刷,刷的拇指都痛了,这才找到自己的那一条。 【786L】旁边是一个实名的标志,紧跟着赫然是三个大字。 熟悉都不能再熟悉的三个字。 司莱的心情像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本来还松了一口气,觉得太好了,自己不用社会性死亡了。 转念一想,很好,自己这下要物理性死亡了。 那段羞耻回复顶的是“乔遇霖”的id。 司莱回忆了一番放下的发言,如果是以乔遇霖的名义发出来,情况会不会……稍微好一点呢? “他们俩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司莱眼前一黑,好吧并没有。 但往好处想,乔遇霖这冷漠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设算是被自己彻底打破了嘛。 ……我现在连夜打包行李,还能活着离开卡麦星吗? 司莱逐渐恢复了感知:还不如让我自己社死呢! 我能解释吗? 我还能回复吗? 我说我是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乔遇霖,恰巧喜欢嗑司莱和乔遇霖,他们会相信吗? 啊啊啊啊啊! 司莱已经完全晕了,处于手足无措、万分后悔的状态。 更令人手足无措的是,今天他的上网时长满了,终端强行关机了。 司莱:…… 彻底凉了。 司莱在家中急得团团转:自己这个账号绝对会被调查,到时候乔遇霖就会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以乔遇霖的脾气,这不得把我大卸八块吗? 司莱紧张地咬手指。 更别提自己这下捅了多大的篓子,要是别人在外面这样败坏我的名声,我也非得和他拼命不可。 司莱思来想去,都只能得出他目前生存可能性为零的结论。 乔遇霖生起气来自己可是见识过的,火山爆发一样特别恐怖。尤其是自己现在落入他手中,毁尸灭迹都方便。 司莱告诉自己冷静,或许自己反应过度了。 往好的地方想,万一自己这条回复淹没在了茫茫众帖中,压根没人注意到呢? 这不过是个小论坛的小帖子,自己没必要太担心……吧。 司莱不知道的情况下,“乔遇霖”这三个字在联邦的各个社交平台上的热搜指数第一,力压了今日《为你心动又一次》的大结局。 紧随其后的是#乔遇霖未婚夫#,这之后又是一串人名热搜,涵盖了帖子里提到过的所有人选。 而搜索指数正在疯狂飙升的不是#司莱#,而是#恋爱脑#和#逃婚#这两个诡异的词条。 那个已经查无此帖的吃瓜论坛截图正在被疯狂转载,尤其是那段顶着乔遇霖实名ID的恋爱脑发言,令网友们大跌眼镜。 当大家以为这就是剧情高潮的时,在这段发言后,现在被证实为司家的某厨师却回复:“司莱不接受婚事,如今不知所踪。” 好家伙,前面骂了司莱几百楼说“乔遇霖看不上司莱”,结果却两级反转:乔遇霖单恋司莱。 很打脸、很狗血。 网友们就爱看这种套路。 虽然如今论坛官方出来澄清说是系统紊乱出错,并且迅速删除该帖,但事态已经完全失去控制了。 在众人眼里,乔将军那睿智冷静的滤镜摔了个稀碎。 短短一千个回帖,其故事之曲折离奇、内容之峰回路转,而且还是百分之百无添加的真实,不比电视剧好看? 三个小时之前,乔遇霖还是个高冷威严的钻石王老五,甚至还被网友信誓旦旦断言为“机器人”;三个小时后他成了个冲动的恋爱脑,单方面爱得无怨无悔。 今晚,联邦三十亿网民无人入眠。 所有人都想知道司莱是何许人也,而故事到底能不能HE。 —— 这网上已经沸沸扬扬,但俩当事人却异常平静。 司莱终端断电关机,没有权限,连家门也出不去。于是他正在翻箱倒柜把自己塞进已经断电的冰箱冷冻舱里。 能活多久活多久吧。 司莱凄惨地想着。 而正在训练场调试机甲的乔遇霖更对外界一事毫不知情。 结束训练后,他倒是能看出周围人的吞吞吐吐。 关键时刻,仍旧是不怕死的凯尔卢先开了口,因为他不想带着疑惑熬个通宵。 “报告长官,请问这个……真的是你吗?” 乔遇霖:……? 他还没来得及将那截图看个仔细,关闭免打扰模式的终端里同时弹出了一万通电话和消息。 乔遇霖摆手终止对话,出去接了。 电话那头是他父亲的高级秘书艾德。 艾德倒不太在乎那段话是不是乔遇霖发的,而是言简意赅地交代着乔遇霖接下来要做的事。 艾德说,这件事处理起来也简单。 既然两边都没有公布过这一消息,只要乔遇霖否认,那么这桩婚事可以当作从来没有存在过,到时候出丑的则成了司家。 乔遇霖听得一头雾水:这都什么跟什么? 等看到终端下方弹出的页面小广告后,乔遇霖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哦,看来是司莱逃跑的消息曝光了。 等等,怎么还说我恋爱脑……乔遇霖定睛细看,一阵无语: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盗用我的账户发帖? 终端调出登录记录:“并未发现异常登录操作,您查询的这条记录来自于晚上19:43分,发自于临时终端。” 乔遇霖反应过来了:“……这是司莱发的?” 乔遇霖见微知著,从这冰山一角迅速推论出了事情全貌: 司莱看不得别人诋毁我,更看不得他们诋毁我们之间的……感情。 作为除司莱外唯一一个还原出事情真相的人,乔遇霖再次品味这段话就有了不同的疑问。 司莱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打下这段话呢? 他是真的觉得“非我不可”,觉得他们已经到达“天造地设”的程度了吗? 乔遇霖控制不住地去想象司莱打下这段话的样子,他控制不住地……悸动着。 本来悄无声息的叛逆告白,却阴差阳错成了只有乔遇霖听懂的蜜语。 被所有人当作是乔遇霖“恋爱脑”的笑柄,反倒是他们心心相印的证据。 乔遇霖很想见到司莱,立刻。 凯尔卢见到乔遇霖接完电话就一直陷入深思,还以为对方是受了情伤,小心翼翼开口。 “乔,你现在是……很伤心吗?” 乔遇霖却回答:“不,我高兴得不能再高兴了。”脸上是一副灿烂到诡异的笑容。 凯尔卢默默咽下后半句话。 完犊子了,我们将军黑化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愚人节快乐! 第13章 凯尔卢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种状态的乔遇霖,当机立断劝他回家休息。 这定时炸弹还是搁别的地方爆炸吧,不要殃及池鱼啊! 乔遇霖看见对方同情中带着悲悯,悲悯中又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当即明白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只可惜乔遇霖对于一些负面情绪的感知比较薄弱。 旁人觉得惊心动魄的,他只觉得波澜不惊。 别人觉得尴尬彷徨的,他仍旧只是镇定自若。 即便此刻,他被人戏称是“恋爱脑”,他也觉得无伤大雅。 对不起以前的称号,什么“阎王”、“冷面修罗”、“胜利战神”,这个还显得亲切一点。 更何况,他很喜欢司莱写的这段话。 凯尔卢等一干凡人,自然领会不到乔遇霖的精神境界,小心翼翼地陪着笑,打起十二分精神与他周旋。 直等到乔将军出了军部大楼,这才敢放肆地大笑。 司莱,是个奇人,他究竟有什么魔力啊,让乔将军坠入情网不说,竟然还拒绝了乔将军! 这两件事都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与此同时,所有人口中的“奇人”司莱已经把自己关进了冰箱里。 他把自己蜷成了很小的一团,别扭地挤在里头。 司莱怕把自己闷死,没敢把冰箱门关严实。 冰箱虽然断了电,但仍旧冻得他骨头都冷了,司莱哆嗦着,四肢渐渐失去知觉。 谁能想到网友口中“嚣张跋扈、横行霸道的纨绔子弟”、“冷酷神秘、胆大包天的司小少爷”,如今却是个朝不保夕的小可怜。 有家不能回,还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上次遇到生命危险时……是乔遇霖挡在他身前保护了他。可现在是乔遇霖要来索自己的命了,司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他可怜巴巴地在冰箱里坐了大概半个多小时,门口才传来响动。 “零零?” “司……” 乔遇霖的声音戛然而止,接着可以模糊听出他在接电话。 —— 乔遇霖接通了母亲打来的电话,往常这个点,她早就睡下了,现在打来,想必还是为了那件事。 乔母:“遇霖,这件事闹得很大,不过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东西,三两天热度过去,也便没事了。” 乔遇霖:“妈,我没事。” 乔母心疼,自家培养出来万里挑一的人中龙凤,司家那个小东西竟然敢让他们出了那么大丑。 原本联姻也是希望借司家的资金,秘密开发新式武器。自财政部停止拨款后那研究便停摆,可武器面世却只差临门一脚。 说到底,这桩婚事是司家主动开出的条件。 可现在司莱毁约、司家下人随便在网上胡说八道,这合作是谈不成了。 更何况乔母在网上也吃了一大圈瓜,觉得司莱这小子没有原先想的可爱乖巧,倒被网友推荐了一大批称心如意的媳妇人选。 乔母又道:“婚事已经取消,你父亲这个联姻决定我本就不赞同,更何况司莱他的确平平无奇、不识抬举,现在取消也是好事。” 乔遇霖闻言,并不理解乔母这话里的安慰意味,倒是急着为司莱辩驳:“事情并非你们想的那样,司莱他很好,我也不想随便取消婚约,我……” 乔遇霖从未向他人表露过心中所想,更没有说出过一个“喜欢”。 从小到大,无论在家中还是在军营,他要做的从来都是“服从”、是“无我”。 也从来没有人关心,他喜欢什么。 因此即使面对自己的母亲,“喜欢”二字在嗓子过了个来回,却也始终无法脱口而出。 乔母此刻却与儿子心灵相通了。 她觉得乔遇霖方才那句话特别的耳熟,耳熟到一阵悚然。 “遇霖,你和我说实话。网上发帖的那个人,不会真是你吧……” 乔遇霖心头一跳,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是的。” “那……不都是真的了吗?”乔母显然很是混乱,“我明白了,明天我会来看你,你今晚好好休息。” 电话挂断了。 乔遇霖转过身去,看向空荡荡的房子。 司莱人呢? 乔遇霖并不慌张,打开了司莱的定位,定位显示他现在在……距离自己不到五米的地方。 他就在家里,为什么不回答我? 乔遇霖冲着定位上的位置一点点靠近。 五米。 四米。 三米。 两米。 找到你了。 —— 司莱从小到大最讨厌的游戏就是捉迷藏。 比起有乐趣,这个游戏更考验心理素质。 如果你是捉的人,你就得处处留心,既要赶紧捉到对方,又得提防对方不会在隐秘处忽然吓你一跳。 如果你是藏的人,那便更加恐怖。 藏得太好,你会害怕他们找不到你就已经离开。 但如果藏得不好,那便是很浅显的“等死”二字。 那是一种很漫长的心理折磨。 司莱的心跳已经快把自己的鼓膜震破。 虽然他不知道事态到底发展成什么样了,但是光是自己的想象就能把他吓死了。 乔遇霖又开始移动了。 司莱悄悄把冰箱关紧了。 他紧紧闭着眼,等待着宣告死刑。 乔遇霖会是什么样子,他会大发雷霆吗? 他会掐住我的脖子让我动弹不得吗?还是直接给我脑袋来一枪? 司莱心中抱着一丝侥幸心理。 或许乔遇霖不会这么对我。我们一起相处了这么多天,至少应该算得上是……朋友了吧。 他还曾经给我涂药,给我送了一篮子的花。 那些花特别特别好看。 司莱这么想着,眼泪终于涌出来了。 乔遇霖……能不能不要讨厌我啊,以前那样就挺好的,我不想让他生气,不想让他失望。 都是我的错。 —— 乔遇霖的脚步顿住在冰箱外。 他不明白司莱为什么要把自己塞在这么个地方:不闷吗?不冷吗? 但当他听到里面呜呜咽咽的哭声时,却把手收回了。 他怕看到司莱哭的样子。 现在只是听到声音,他的心脏就跟着抽痛了。 乔遇霖蹲在外面,心中滋味万千。 很好,自己现在除了“喜欢”,又多了“害怕”的情绪。 他为什么要哭。 他在自责……? 乔遇霖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司莱却含糊不清地先说话了。 他听到了乔遇霖的声音,知道一门之隔的对方正在看着自己。 “乔遇霖,你在吗?” 乔遇霖应了一声:“嗯。” “你现在……在生气吗?” 乔遇霖:“我不生气。” 司莱的哭声顿住了:“你不生气???” “生什么气?” 司莱连哭都忘记了:“啊???” 难不成是自己的祈祷发挥了作用,外面其实风平浪静,压根就没人注意到自己的发帖? 那他不是自己吓自己嘛! 还躲在冰箱里面哭! 司莱抹干眼泪,不敢置信地最后问了一句:“主人,那我还是你的小机器人吗?” 乔遇霖听出了司莱的情绪变化,松了口气,终于不哭了。 虽然不太理解司莱对假扮仿生人这件事有什么执念,但是乔遇霖一切都可以顺着他来。 “只要你想,可以一直都是。” 大悲复又大喜,司莱感觉短短一个晚上,自己已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欢欣雀跃的司莱连忙推开冰箱门,四肢发软地扑了过去。 毫无防备的乔遇霖就这么被硬生生地扑倒在地,司莱压在他的胸膛上,一双碧玉般的双眸里装满了快乐。 失而复得的快乐。 司莱四肢没有力气,扑倒后就起不来了。 可乔遇霖不知怎么回事,也不急着起来,就这么躺在地上,安静地搂着司莱。 两人之间一句话都没说,听着对方的心跳就感觉已经说尽了千言万语。 虽然有着极大的可能,两人并不是在一个频道上聊的……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忘记发了,可恶 第14章 第二天早上,司莱发现自己是在乔遇霖的房间醒来的。 当然,房间里除了他以外没有别人。 司莱至今还没梳理清楚昨天发生的一切:他网上冲浪、激情回复后意外坑了乔遇霖,然后自己躲起来被乔遇霖找到……他一拍脑袋想起来了。 昨晚乔遇霖把他抱回了床上,接着好像便出门了,一夜未归。 司莱各种各样狼狈的样子都已经被乔遇霖看尽了。 不知不觉间,竟也产生了依赖之心。 乔遇霖这么久还没把自己换掉,算是个奇迹了。 司莱扪心自问,要是自己拿到一个隔三差五出故障的残次品,等不到第二天就拿去退换了。 乔遇霖却一直对自己那么好。 难不成、难不成,是因为那是我送的? 因为是未婚夫的礼物所以无论发生什么都得好好保存? 乔遇霖这样……还真让司莱有点过意不去,就好像自己是在用阴谋诡计骗取真心一样。 不过司莱的确从来不知道乔遇霖对于那桩莫名其妙婚事的看法,自己之前只是想当然的把自己的心情代入到他的身上,觉得他们是一个阵营的。 可若并非如此呢? 乔遇霖和司莱两个人几乎没有任何共同点,人生经历也是截然不同。 就算月老来牵红线,恐怕也不会同时想到他俩。 所以司莱冷静下来想想,也怪不得网友们昨晚这么看不上自己。 司莱本人都不看好这桩婚事,又能期盼那些旁观者给出什么高评价呢。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司莱和乔遇霖切切实实生活了十天左右,同甘共苦、相处融洽。 不知乔遇霖是怎么想的,但至少对于司莱而言,乔遇霖不再是个冷冰冰的名字,不是什么“战神”,不是一连串的战役名字。 他是乔遇霖,独一无二的乔遇霖。 他有一双特别特别好看的眼睛,很适合穿绿色,饭量很小,性情难以捉摸却嘴硬心软。 当你需要他时,他总是会立刻出现的乔遇霖。 要说完全没有好感那一定是假话,只是司莱也不懂感情,他不懂得所谓心动到底有多快,才能彻彻底底算作沦陷。 司莱想在乔遇霖身边慢慢寻找答案。 —— 司莱试图打开临时终端,却发现网络功能被停用了。 司莱隐隐预感这件事……好像并没有结束。 果不其然,司莱在中午接到了乔遇霖打来的一通电话。他在电话中嘱咐司莱,自己半个小时后到家,在此之前不要给任何人开门。 司莱听了这话有些紧张。 有人会来这里吗?为什么不能开门呢? 司莱倒是从没见过乔遇霖身边的朋友,可军人不都是大写的“靠谱”吗。 司莱一边想,一边恪尽职守地满屋子忙碌:他给那些花瓶换了水,顺手将枯萎的花朵扔掉。 没过几分钟,司莱还真听到了门铃声。 司莱蹑手蹑脚去门口好奇地张望了两眼,发现门口站着两个人。 准确来说,是两个中年女人。 一位穿着紫色连衣裙,黑色盘发,面容秀丽。眉眼间与乔遇霖竟有着几分相似,不过比之气质更柔和一些。 司莱并不认识。 另一位则穿着蓝色polo衫,齐耳短发、一丝不苟,脸上写着一板一眼的朴实憨厚。 这一位,司莱就认识了。 ——这是一个经典老牌的家用机器人,司莱也有一个。 但因为某种原因,对方算是司莱最讨厌的仿生人。 司莱不明白她们来找乔遇霖做什么,于是又探向猫眼,这次则对上了一个漆黑且毫无生气的眼珠。 司莱听见短发机器人洪亮的声音近在咫尺:“报告主人,屋内有人。” 紫衣女人闻言直直盯着猫眼,轻轻敲了敲门。 “谁在里面?”声音也很温柔。 司莱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本能地知道这绝对没好事,赶紧跑回自己的房间把门反锁了。 不过多时,乔遇霖赶回来了,带着门口两人进了家。 司莱耳朵贴着门,听着对方的谈话。 “你家里有客人?”温柔的女声问道。 乔遇霖回答:“妈,家里只有我。怎么这么问?” “琳琳说的。”那个女声又道,“琳琳就是我给你特意带礼物。我这回特意把她带来照顾你,我也稍微能放心一点。” 原来是乔遇霖的母亲,司莱心想,不过怎么又来一个零零? 这里已经有一个零零了哦。 乔遇霖拒绝:“我不需要。” 司莱欣蔚点头。 乔母叹气:“别跟我犟,出了这件事,我知道你不好受。这段时间你需要人照顾,起码先用用看。” 司莱心想:乔遇霖受伤了吗?为什么说他不好受,需要人照顾呢? 乔遇霖道:“妈,我已经和你说过了,这件事不是司莱的错,我认为……” 乔母打断了他:“我知道你要对我说什么,你喜欢他。” “你从小到大我都没有阻止你追求过什么。我知道你要做的,也一定会想尽办法做到。可感情这事不一样,这不是勉强得来的。事已至此,司家已经不是一个好选择了,你明白了吗?” 司莱听得一头雾水。 他们在说什么啊。 乔遇霖此人还真是强硬,面对母亲时态度也并不缓和,两人几乎是针锋相对起来。 “是吗?所以母亲你今天来,又是给我‘下命令’的吗?如果是这样,你在通讯器里直接通知我就可以,就像你们擅自做主订下婚约那样。” 司莱心想,他要是敢对他妈说这话,他妈妈应该会当场大哭,然后司莱也被感染得和她抱头痛哭。 因此司莱再怎么闹退婚,也从未对父母说过一个重字。 司莱咬紧嘴唇,有点担心:乔妈妈也会哭吧…… 毕竟乔遇霖放狠话的样子是真的可以杀人,被亲儿子忤逆心里就更难受了。 砰地一声,什么东西碎裂了。 司莱惊诧地挪开脑袋。 ……乔遇霖不至于殴打亲妈吧。 —— 门外客厅里,乔母将手边的一个花瓶狠狠摔碎了。 她此时眉目低垂,看不透她的眼神,脸上敛了笑意,整个人显得冷极了。 唯有仍在微微颤抖的胳膊证明着她此刻已然是愤怒至极。 两个人就这么面面相觑,好半晌没有人说话,气氛却依然紧张到了极点。 就在此时,乔母带来的那个家用机器人开始缓缓动作了。她蹲下身子开始清理起地面上的玻璃渣。 乔母看了她一眼,怒气更甚。 “乔遇霖,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知好歹的小白眼狼。你要是不愿见到我这个母亲,也大可以在通讯录通知我一声,免得我们彼此都浪费这点时间。” 果真是母子,这一来一回是势均力敌啊。 说完,乔母拎起包就走。 乔遇霖并未阻拦,他只是看着地上那个机器人粗暴地把所有碎片都扔进垃圾桶,包括那朵其实还没完全凋谢的郁金香。 淡粉色花瓣边沿染了一圈金色,不像是腐烂,更像是蘸满了阳光。 司莱特别喜欢这一朵,这几天只要经过就会拿起来闻一闻。 乔遇霖中途偷偷换了一朵新鲜的,司莱还以为只有这朵凋谢得慢一些。 “琳琳,不要动。”乔遇霖对这个真机器人下了指令。 琳琳就听话得有点诡异,动作立刻定格在了那一帧。 乔遇霖不太适应对方的行为:他的确不喜欢仿生人。 仿生人的一切举动都让他觉得不舒服:像人又太不像人。 这个机器人肯定是留不得了,乔遇霖正思考该怎么处置这个东西,身后却传来响动:“哦,你不是在对我说话啊。” 乔遇霖回头一看,司莱打开门探了个脑袋出来。 司莱看见这个机器人,情感非常复杂,很是嫌弃地绕着她转了两圈,连自己方才要说什么都忘了。 这就是同行的攀比心。 司莱模仿着对方高难度的定格动作,心想:这也太傻了。 怎么这么多年过去,硬件也没什么更新啊,一板一眼的。 乔遇霖看着司莱这一系列动作,好奇问:“你在做什么?” 司莱指着那个中年机器人道:“你不能同时有两个机器人。” “为什么不能。”乔遇霖抱臂问。 “因为你已经有我这个机器人了啊!” 怎料那机器人闻言却开始缓缓站直身体,目射蓝光,将司莱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然后不含感情地道:“检测完毕,身高174,性别男,心率76,物种人……” “喂喂喂,谁问你了!”司莱急了,一边按住对方的嘴巴,一边在脖子上狠命一按,把对方给关机了。 琳琳缓缓垂下脑袋不动弹了。 “瞧,她多不懂事,而我比她身手敏捷、反应力还快,你得选我。”司莱尽力展示着自己。 乔遇霖看着面露得意的司莱,存心想逗他:“是吗?可我更喜欢零零。” 司莱一愣,问:“哪个零零?” 就是说,为什么当初要取一个大众名字啊! 第15章 乔遇霖将手中的花瓣碾碎,不回答了。 司莱感觉颇为委屈,即使是论先来后到,也该是对方走啊。 乔遇霖怎么能这么冷漠无情啊! 司莱觉得自己方才想那么多简直是自作多情。 “你为什么更喜欢它啊!我哪一点不如它了,你还记得你昨天怎么答应我的吗——‘只要我想,我可以一直是你的机器人’,怎么只能管一天吗?” 乔遇霖骤然停下脚步,司莱撞在他的背上。 被强制关机后复又自动开机的机器人琳琳又开始动作起来,兢兢业业地从兜里掏出一块布开始拖地板,对面前的两人毫无不感兴趣。 乔遇霖和司莱停下动作回头看了一眼她。 司莱心想:就你爱拍马屁。 论干家政司莱绝对是抢不过对方的,更何况司莱也不想去争抢。 何必要用自己的短处去和对方的长处比呢? 司莱想着,自己能有什么长处,作为一个人的长处。 司莱灵光一闪,把乔遇霖按在沙发上,严肃地盯着对方的眼睛。 “主人,你心情是不是不好。” 乔遇霖不明所以地看着面前这小东西几乎是压在自己身前,他按捺住笑意。 “是的。” 司莱眸光闪烁。 “那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倾诉,我嘴甜还擅长排忧解难。” “没事。”乔遇霖言简意赅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是我方才还听见了……争执声,你和你母亲之间到底出什么事了?” 乔遇霖道:“我和她一向如此,没什么事。” 司莱正想着别的法子,面前的“琳琳”收拾好地板上的碎片,忽然响亮地播放起了一段对话。 ——“你家里有客人?” ——“妈,家里只有我。怎么这么问?” ——“琳琳说的。琳琳就是我给你特意带……” 音质清晰,一字不落,竟是在回答司莱“方才发生了什么”的疑惑。 乔遇霖&司莱:…… 仿生人完全智能化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啊。 但多亏了这个琳琳的不合时宜,乔遇霖亲自下令把对方关机了,世界清静。 司莱有些得意地跑去机器人面前耀武扬威,还四处查看着是否真的彻底关机。 乔遇霖看得好笑,他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幼稚好玩的人。 由于从小生长的家庭环境特殊,乔遇霖没多少同龄朋友,几乎也没有体验过“幼稚”两个字。 就好像自己跌跌撞撞学会走路后,便一直以“独当一面”来自我要求。 就连周遭环境也多是比自己大上十几岁的,乔遇霖接触过的第一个玩具——一把真枪。 司莱这样的人他从来就没有打过交道。 明媚张扬、连娇气都那么理直气壮,仿佛生来就该被阳光照拂。 这种感觉,倒像是乔将军迈入而立之年,却重新拥有了玩洋娃娃的爱好。 乔遇霖摆了摆手,司莱听话地靠了过来。 乔遇霖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不会把你送走的,任何人要把你带走我都不会允许,就算是……司莱也一样。”语气低沉。 这一句话乍听来倒像是句情话,可仔细一品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也就是乔遇霖了,能把原本动听的话说出一股子威胁的味道来。 司莱在心中翻译了一下:这个机器人是我的啦,就算原主人来要我都不还。怪霸道的。 有一点,乔母说的倒是一直没错。 乔遇霖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一向是执着到了极点,他能十天不下机甲就为了能提高1%的精神力;也曾花上半年的部署潜伏,单枪匹马取了敌将首级。 他是一个既有耐心的猎人,也是一个危险的杀手。 在自己要得到的东西面前,阻碍越多,倒会使他越发的兴奋。 当然,司莱本人倒是没有体悟到这一层。 他正常且单线条的脑回路品不出那么多弯弯绕绕,也不懂得什么叫人心险恶。 于是他抱着乔上将的胳膊:“当然好呀,我只听您一人的指令。” 说着不忘给琳琳一个眼神,拉踩后者谁的指令都听。 —— 乔遇霖这两天好像格外忙碌,吃完午饭后便又回了军部。 当然,午饭是琳琳做的,司莱不得不承认这机器人在厨艺上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虽然她在一旁不停给乔遇霖夹蔬菜,提醒对方荤素搭配这件事,让将军本人黑了脸,但这对司莱来说,算是一件好事。 趁着乔遇霖不在,司莱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开始向琳琳学习做饭。 这傻机器人一开始还听不懂司莱这个指令,毕竟没多少人买了家用机器人之后还会想着自己做菜。 司莱声情并茂的解释了一番之后,对方才明白过来,却开始用一种带幼儿园小朋友的诡异语气对司莱说话。 “来看,这个是盐,伊安盐。” 司莱:毁灭吧,这到底是什么人工智障啊! 当然,司莱最后还是和对方学了一下午的拼音识字。 好歹也学到了一点东西嘛! —— 傍晚,乔遇霖回了家,奇怪的是,这次他也不是一个人。 身旁跟着一个二十多岁也是一身军装打扮的人,对方单眼皮薄唇、目光炯炯有神,长相带着和身上衣服不搭的轻浮。 司莱有些紧张。 今天来的陌生人有点多。 那客人一进屋就有点震惊:“哇塞,那么多花花草草,我还以为走错了呢,乔,你转性了啊。” 乔遇霖道:“有人喜欢。” 凯尔·卢摇摇头:啧啧啧,有人喜欢?这还能是谁喜欢呢? 我们乔大将军真的是坠入爱河无法自拔了。 司莱帮着乔遇霖脱了外套挂起来,又给两人递了水。 乔遇霖带来的客人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司莱:“你是琳琳?” 司莱点点头。 对方绽放出一个巨大的笑容,司莱被看得有些毛骨悚然起来,于是往乔遇霖身后藏了一藏。 看这反应,不会认识我吧? 可司莱对他……毫无印象。 只见对方悠悠开口:“乔,你真打算把这个机器人送我啊?看这容貌价格不菲啊,机器人常有的动作不流畅的问题也不存在。” 对方从椅子上起身,在司莱面前蹲下:“甚至还会……脸红诶!”他转头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地瞪大眼睛。 “就是总觉得,好像有点眼熟。” 司莱:? 乔遇霖:? 乔遇霖手肘一用力,凯尔卢往后倒去,揉着被击中的脖颈龇牙咧嘴。 “你这人怎么回事,这怎么还生气了?不是你说要送我一个机器人吗?!” 乔遇霖一抬下巴,琳琳就这么往前迈了两大步:“主人们好。” “是这个。” 凯尔卢看了看面前这个中年外型的机器人,又回头看了眼粉雕玉琢的司小少爷,感到一阵巨大的落差感。 “啊?” 凯尔卢又问:“哪个是给你做便当的啊?” 司莱心想这不就到我接受表扬的时候嘛,于是高举右手:“是我。”他笑得像个小傻子。 怪不得乔遇霖留着那个机器人,即使做饭做成那个样子、能把军装烫成这副鬼样子,也要留在身边,凯尔卢见到这小机器人的脸就瞬间明白了一切。 是我我也会。 但那可是乔遇霖啊,众所周知脱离低级趣味的乔遇霖啊。 这段时间他是真的变了太多。 三年前,敌星派出了他们的美女间谍接近乔遇霖,结果见面五分钟乔遇霖就拧断了对方的胳膊,丝毫不懂的怜香惜玉四个字。 现在都学会金屋藏娇了呢! 更不用提这段时间轰轰烈烈的婚约事件。 不过也好,人花心一点总比过于痴情要好,他和乔遇霖相识十余年,对他的秉性很是清楚。这两天他还在担心乔遇霖爱而不得而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现在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 凯尔卢说着又去戳戳司莱的脸,被司莱迅速躲开了。 凯尔卢丝毫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死亡边缘徘徊了,还问:“那个机器人长得和我妈太像,不过这个小机器人倒是有点意思,你哪弄来的?” 司莱仰起脸:“我不是普通的机器人,我是司莱少爷专门定制送给将军的订婚礼物。” 凯尔卢手里的苹果掉在地上了,半天合不上嘴巴。 他慢慢回头看向乔遇霖,又看了眼零零。 如果目光有声音,凯尔卢此刻是在震惊大喊:靠,前未婚夫的东西还留着啊,大情种。 第16章 司莱不明白对方这骤变的脸色,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 难不成这是……不可以说的吗? 司莱侧过脑袋紧张地去看乔遇霖,后者没什么反应,长眉一敛,道:“拿了东西,赶紧走人。” 凯尔卢灵活的五官此刻在飞速变换着表情,他挤眉弄眼,但是乔遇霖视若无睹。 走?然后看你一个人在此睹物思人吗? 这是好兄弟能做出来的事吗?! 于公于私,凯尔·卢不能眼睁睁看着乔遇霖被情伤折磨。 他走过去,拍了拍乔遇霖的肩,以过来人的语气劝慰。 “我的将军啊,天涯何处无芳草,人啊,得往前看。” 乔遇霖嫌弃地把对方的手抖开了。 凯尔·卢又道:“您堂堂联邦上将,威风堂堂、气度不凡,又正值年轻力壮,什么样的伴侣找不到呢?” 司莱支着脑袋听对方忽如其来的单口相声。 “再说了,司莱那种糖罐子泡出来的小少爷我见多了,除了好看一无是处,和咱们这些糙惯了的可不一样。别看婚前多么可人,结婚后指不定多作呢,结不了也是好事。” 忽然被点名的司莱:……? 夸乔遇霖就夸乔遇霖,怎么还带踩一捧一的! 乔遇霖整了整衣摆,露出别在腰间的枪,语气淡淡:“凯尔·卢,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凯尔·卢瞬间卡壳,看着乔遇霖摆弄□□,明知道对方不可能真动用暴力,可还是被吓得立刻立正敬礼了:“将、将军,我这是在安慰你。” 司莱左看右看,品出了一丝暗流涌动的味道。 但他此刻一点也不想帮着这个什么凯尔卢的!围,他也正生气呢? 什么叫除了好看一无是处啊! 我怎么就成了草包了呢? 司莱清清嗓子,打破僵局:“这位先生,你说话有点随便啊。什么叫做一无是处呢?我……不是,司莱他也有超级多的优点的。” 凯尔·卢心中轻蔑,他这几天也浅吃了一些瓜,知道那小少爷可是标准的一个纨绔,骄奢淫逸,仗着全是为非作歹。 但他偷瞟了乔遇霖一眼,知道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将军是听不进去逆耳忠言了。 于是他聪明地保持沉默。 倒是乔遇霖捧场地追问:“是吗?能告诉我吗?” 司莱继续道:“他学过四个星际语种,琴棋书画都略通一二。” 意思是都没学会。 “成绩也一直很稳定。” 稳定在中下游。 “参加过虚拟科技创新大赛和仿生人设计大赛……” 虽然没拿奖。 司莱越说越心虚,自己怎么过着如此乏善可陈的咸鱼生活啊! “并且坚持做慈善!” 每年都不会把穿不了的衣服捐赠给偏远星系的居民,但这也算是优点啊! 凯尔卢听完忍不住大笑不止,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而对面的乔遇霖也是忍俊不禁,看着怒气冲冲的司莱无奈地摇了摇头。 凯尔·卢道:“这位小机器人,你没必要对自己的第一任主人有这么强的滤镜好吗。你刚刚说的这些,在人类社会只能算作是普通人,还是普通人里很普通的那一类。” 司莱扁着嘴不吭声了。 凯尔·卢又道:“十八岁的时候,我们将军已经在西塔星系独立指挥,留下了以少胜多的经典战役,挽救了丹伊星球二十万人的性命。” 平平淡淡的一段话,让司莱哑口无言。 十年前的乔遇霖踏着炮火、披着星光,横空出世所向披靡,从此踏上了一条漫长而危险的血腥征程。 如此光芒万丈而又无所畏惧。 可那时,他也只是个刚成年的少年将军。 而自己的十八岁,在混吃等死,还叛逆地改变了自己的物种。 —— 司莱从没经历过战争,甚至连鞭炮都不敢点,战场对他来说是模糊的概念:危险、恐怖,以及挥之不去的死亡阴影。 乔遇霖却就在这样的枪林弹雨中活了十年。 司莱特别想好好谢谢他,还想……抱抱他。 他想谢谢他这十年来当了联邦的守护神,谢谢他救了那么多的人,更想好好谢谢他仍旧健健康康地站在自己面前。 司莱忽然感到一阵遗憾,遗憾自己认识乔遇霖认识得太晚了。 没来得及陪他度过那些无名幽暗的时光。 就这么好的一个人,自己当时的第一反应却是“这辈子也不可能和他结婚”。 司莱在回忆:究竟是什么给自己的底气呢。 面前的凯尔卢读不懂气氛,继续开口,倒是给司莱解了惑:“依我之见,这个司小少爷要不是因为投胎投得好,根本就没有和我们将军相提并论的资格。要是在普通人家……” “够了。”乔遇霖再度打断,这回就不是口头制止了,只听一声惨叫,乔遇霖直接将人扔出了门外。 没过十秒,又是一阵惨叫。 这次是乔遇霖把琳琳也丢了出去,砸到了凯尔·卢。 “你不要的话,就顺便送到楼下回收站。” 凯尔卢:“这仿生人不要钱啊,还说扔就扔……真是染上了资本家的坏习惯。” —— 乔遇霖回来,见到司莱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乔遇霖问道:“怎么不说话。”以往司莱早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了。 司莱条件反射就想给乔遇霖讲个笑话,今天刚学的。 可话到嘴边,却忽然觉得一点都不好笑了。 司莱愣了一下才发现,可能是因为今天他才是不想笑的那一个。 即使司莱再不聪明,也从今天这几段对话中意识到了一些事情:乔母劝乔遇霖放弃婚约,而乔的朋友也当着面诋毁了自己一番。 这极有可能是……自己逃婚后事态失控了。 比如他爸找不到自己求助于星际警察导致消息曝光,又比如当晚自己发帖后事情就已经酝酿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这本来是司莱期待看到的结果:他爸爸焦头烂额、所有想让这桩婚事成立的人不痛快。 他十几天前钻进那个机器人包装盒里逃跑的时候,就在心里说,自己要通过这个方式来报复别人。 可结果达成,然后呢? 自己的心里也没有半点痛快。 因为他其实从来没有真正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凯尔卢方才不留情面的一番话撕掉了小少爷得过且过的遮羞布。 从来没有人指着他的鼻子骂过,说你活得平庸而又颓废。 人们总是最先看到表象的东西,满足于唾手可得的一切,就比如他们会一味夸奖司莱长相精致、容貌可爱,而渐渐的,司莱觉得自己这样也便够了。 司莱看着面前英俊挺拔的乔遇霖,忽然在想,如果不是阴差阳错之下,自己来到了这里。 那么乔遇霖和自己会走上怎样的一条路呢? 乔遇霖拉着司莱的一只手,把他拽到了自己身前。 “不开心?” 司莱面前扯出一个笑容。 乔遇霖不知道该怎么哄司莱才好,他从来不用做这些。 司莱却忽然靠近,将脸埋在了乔遇霖的怀里,将对方牢牢抱紧了。 “主人,你是不是很喜欢司莱少爷?” 为了他,能与自己母亲对着干。 乔遇霖应该真的是……很喜欢自己了。 “嗯。”乔遇霖答得坦坦荡荡。 司莱心脏漏了一拍。 这种肯定的回答从未婚夫嘴里说出来,就带着一种特别的蛊惑感。 司莱定了定神,将思绪拨回正轨。 不过为什么呢,严格来说,自己应该给乔遇霖也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才对。 “为什么?”司莱问出了口,“可是凯尔·卢他们都认为……” 乔遇霖问:“我为什么要管他们的看法?” 实在是一个非常独断而又合理的答案。 乔遇霖将下巴搁在司莱的脑袋上,听着司莱的呼吸和心跳,以及总带点撒娇味道的软糯尾音。 这一点乔遇霖很喜欢。 司莱身上的气味是和自己一样的琥珀香,因为他知道司莱又偷偷用了自己的沐浴露。 这一点乔遇霖也很喜欢。 更不用说,今天这套黑白条纹的衣服,是自己亲手为他挑的。 乔遇霖在司莱的身上能看到越来越多的自我色彩,就好像自己的偏好和欲望在另一个人身上生根发芽。 强烈的喜欢让乔遇霖从未那样清醒过,也从未那样认清过自己。 “因为我们有缘。” 司莱有一瞬间在想:这个回答还真有点似曾相识。 ------ 作者有话要说: 春天快乐 第17章 今日是虚拟作战训练的第四天。 风波渐渐过去,那些成天堵着军部大楼的记者也慢慢散去。 不肯离开的都以“不听劝阻妨碍公务”为由被关押了。 凯尔·卢作为他的心腹,自然知道乔遇霖被这桩桃色绯闻烦得多狠。 之前乔将军一意孤行擅自修改作战计划,差点导致全军覆没的时候,那时围堵的记者都没现在的多。 娱乐为王的时代,人们只爱看乐子。 不少人建议乔遇霖发个声明公告来澄清,但是乔遇霖通通装作看不见,说得多了,还会以“不听指令以下犯上”为名降罪处罚。 可乔遇霖不发,他愿意为爱忍辱负重;司家不胜其扰,先发出了一个澄清声明。 “司家和乔将军毫无瓜葛。” 凯尔卢亲眼看到乔将军在收到这个消息时,生生捏碎自己手里的陶瓷水杯。 可怕。 凯尔·卢学聪明了。 自从他前几天看到乔遇霖爱屋及乌到司小少爷送的机器人都当宝贝一样收藏起来,不愿让他人沾染。 凯尔·卢就知道乔遇霖他已然是在“情”字上跌落深渊、万劫不复了。 逆耳忠言只能说给之前清醒的乔遇霖听。 而爱是盲目的。 眼瞧着乔遇霖亲自钻进了新款作战飞船模拟器中进行训练,身旁几人才如释重负。 乔遇霖最近诸事不顺、行事暴躁,连带着他身边一圈人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迁怒。 “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乔遇霖的贴身警卫布曼轻微地用靴子撞了撞身侧的凯尔·卢。 “是啊,可谁劝得动他啊。” 布曼道:“卢,将军可看重你了,你就没再劝劝?我可听说将军前两天还赏了你一个机器人。” 凯尔·卢挠挠头,憨憨笑了:“哪有哪有。” 布曼不提倒好,一提那事,凯尔卢他就腿脚发酸,自那天起,他被派去出了好几次外勤。 ——他被派去徒步取文件。 大楼在城南,目标地点在城北,用跑的都得一整天。 这当然不是出于什么将军爱。 凯尔·卢问对方:“听你这话,是有法子了?” 布曼一挑眉,露出小虎牙来。 “你这两天不在所以不知道,我们几个暗中布置了一个计划。事成了,保准能哄将军开心。” 凯尔·卢不太相信:乔遇霖这个倔脾气,谁哄得了他啊。更何况就这么一帮直男…… “你们想出什么馊主意了?” 布曼道:“你先保证不透露出去。” 凯尔·卢好奇得要命,忙不迭地发了誓。 布曼继续道:“罗宾去情报处问过了,司莱的身份状态如今的确是’不详’,私人终端已经超过二十天没有打开过了。” 凯尔卢倒吸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 布曼:“司莱现在生死未卜,仍旧下落不明,所以我们猜测,乔将军是因为此事而怒火中烧。” 凯尔·卢点点头,顺着思路说了下去:“但是将军不能把此事摆在台面上,一来司莱是维托星的人,失踪也轮不到咱们卡麦人管;二来……乔将军和司莱已经毫无瓜葛,也无权插手。” 布曼严肃地盯着对方的眼睛。 “所以,我们要是替将军找到了人,将军一定会欣喜若狂。” 凯尔卢眼前一亮:“妙啊!有两把刷子啊!” “不过咱们有多少人啊。”凯尔卢追问。 布曼报出了几个名字,都是跟着乔遇霖好多年的部下。 这些人身经百战,抓几个星际通缉犯都如探囊取物,找一个闹脾气出走的小少爷岂不是易如反掌吗? 凯尔卢笑呵呵的,感觉升官发财都近在眼前了,于是道:“加我一个。” 正好乔遇霖从驾驶舱中出来,撞见两人笑眯眯的。 “训练太轻松了吗?” 两人把嘴巴闭紧,不敢言语。 “每个人加五十组,没完成不准归队。” “是!” —— 直到日暮时分,俩被加练的倒霉蛋才气喘吁吁地从驾驶舱爬了出来。 “看来我们得尽快了。” 布曼道:“我第一个来找你也是因为这个,你明天不是休假吗?我待会把罗宾划出的几个可疑范围发你,你明天多跑几个地方。” 凯尔·卢笑不出来了。 好不容易休次假,却连家都回不去。 布曼搂住对方的肩,两人互相搀扶着。 “兄弟,别太悲观,你想想,你要是第一个找到了司少爷,那以后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凯尔卢一凛,目光坚定望向远方:“保证完成任务。” 布曼调出自己的终端,将司莱的一些个人数据传送了过去。 凯尔·卢看着面前那张白净的证件照,心道,没了那些网红扭曲的滤镜,这司少爷倒是顺眼了不少。 司莱在社交媒体上的照片,下巴都p得尖尖的,眼睛也失真地放大,过于放大的五官放在小巧的一张脸上,显得诡异而美感尽失。 可证件照就不一样了。 司莱仍未完全褪去的婴儿肥和干净好看的少年气一结合,清丽了不少。一双恰到好处的下垂眼又削弱了容貌的攻击感。 即使算不上倾国倾城,也是个令人见之难忘的小美人。 怪不得将军念念不忘。 布曼推了推已然入定的凯尔·卢。 “喂喂喂,想什么呢?” 凯尔·卢出神地回答:“我在想,我好像见过他。” “得了吧,人家出入的都是什么地方,咱们是什么人,上哪见去。” 凯尔·卢歪了下脑袋,十分困惑。 “我真见过!但怎么想不起来是哪里见过了。” 布曼摆摆手,困顿地打了个哈欠:“是吗,那你得好好想想在哪见的,争取明天就把人找到……” 凯尔·卢看着对方头也不回地走了,感觉心头疑窦丛生。 我真见过的啊…… 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凯尔·卢带着疑惑回了家。 与几天前流浪汉一样乱七八糟的房间不同,此刻已然是井井有条了。 老牌机器人“琳琳”在角落里,双眼幽幽地冒着蓝光,看上去颇为恐怖。 “主人,您今晚到家的时间为十点零八分,比昨晚晚了一小时三十分,请将这段时间的行程告诉我,我列入记录……” 凯尔·卢翻了个白眼。 这机器人哪都行,就是管得贼多,总让他想起回家都要门禁的学生时代。 “琳琳,我说每晚九点自动关机的意思是,不能动了!也不能自行再开机!懂不!?” 琳琳迈着沉重的步子靠近:“主人,您的最佳入眠时间即将过去,琳琳温馨提示您,最好在三分钟内洗漱……” 这机器人,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 凯尔卢暴躁地抬头:“别烦我,静音。” 他与那机器人视线交汇的那一刻忽然想起来了,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见过他。 零零。 那天在乔将军家,他家里的那个仿生人和小少爷长得一模一样。 何止是一模一样,简直、简直就是同一个人!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凯尔卢感觉自己仿佛参破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无数惊悚的脑洞潮水般涌尽他的大脑。 他晃晃脑袋,把这桩桩件件抽丝剥茧。 乔遇霖和司莱的婚约,司莱逃婚后不知所踪,与此同时乔将军身边忽然多出了一个仿生人,而这仿生人却和司莱一模一样…… 已知将军对那司小少爷是情根深种,那么不会真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凯尔·卢倒吸了一口凉气。 或许、或许将军特意定制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仿生人放在家中,以慰相思之苦。 这种事其实也并不少见了,不少骨肉分离、支离破碎的家庭,都会定制一个与自己家人一样的机器人。 可司莱没死啊,他是个大活人! 未经本人许可,擅自以活人为样本制作仿生人可是犯法的! 将军不可能这么糊涂吧…… 凯尔·卢摇头的幅度越来越大,上一口气还没喘匀,另一个更加惊悚的念头便浮上了心头。 或许根本就没那么复杂! 大费周章搞个仿生人替身什么的,虽然将军也不是做不出来,可是以他对完美的病态追求,怎么可能容得下一点点的瑕疵。 更有可能的其实应该是——那仿生人或许不是机器人,而是司莱本人! 凯尔卢被自己这大胆猜测震住了,差点没喘上气。 一旁的机器人监测到健康异常,立刻扑了过来。 凯尔·卢连忙推开琳琳试图对自己进行的“人工呼吸操作”,定了定神。 如果将军真的非法□□了对方,那么自己该怎么办呢? 凯尔·卢在房间里踱起步来。 ------ 作者有话要说: 乔将军:猜得很好,下次不许猜了。 第18章 于公于私,凯尔·卢都应该叫停他们的计划,自己也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这根本不是他们能管得了的事情。 凯尔·卢想着便准备给布曼通知一声,可是字打到一半,他又停住了。 或许自己是唯一一个掌握这个秘密的人了。他真的就不做点什么吗? 得罪了乔遇霖,司莱能留个全尸都是他手下留情了。 爱而不得加之背叛逃离,这仇不可谓不大。 这小少爷这段时间过得是什么日子,凯尔·卢不敢细思。 毕竟他们将军审讯的手段实在令人闻风丧胆。 这小少爷在他手上,最多只要五分钟就会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囚禁能做出什么好事啊! 而相当记仇的乔将军恐怕会逼迫着司莱承认错误,永远不能再离开,胆敢反抗的话……这少爷恐怕会被狠狠教训。 至于教训手段,一个暴怒且为爱失智的男人自然只会选择一种方式。 可是,从凯尔卢当天与司莱的对话中看,对方的精神状态倒也还算正常,甚至没有主动求救。 等等,司莱真的没有求救过吗? 乔遇霖那件被烫坏的军装,隔三差五将军带来的恐怖便当,那一次……甚至差点用午餐成功刺杀了乔遇霖。 ……天哪。 那么多异常之处,他竟然现在才发觉出来。 那天与自己见面,对方也是在隐晦地表达,自己就是司莱? 凯尔卢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我真蠢啊,我竟然还在他面前夸赞了一番将军,他当时应该很绝望吧…… 善良和冷漠的凯尔卢在左右互搏,陷入挣扎。 他眼前闪过司莱那张无辜的脸庞,又想起自己加入乔将军部队时说的那句话。 “我想成为永远胜利的士兵,但我更想成为一个坚守正义的士兵。” 瞬时之间,他做了决断。 凯尔卢视死如归地大口咽下琳琳递给他的水,下一刻全喷出来了。 这机器人不能要了,这给我喝的是什么药啊? ——— 而此时,被凯尔卢担心着的司莱本人感觉生活安逸、乐不思蜀,丝毫没有一点被囚禁的人自觉。 他有吃有喝就是没网。 然后没有网络这点最要命,他追的剧只剩大结局没看了! 司莱躺在床上睡了一整天,听到乔遇霖回家的声音,一个鲤鱼打挺起来了。 乔遇霖看见他微翘的金发,评价道:“头发好像长了一些。” 司莱:“有、有吗?” 司莱思索着明天自己得动手修剪一下了。 乔遇霖拨开他额前几乎要遮住眼睛的碎发,道:“不过长发也好看。” 司莱心想,乔遇霖什么时候嘴巴这么甜了。 司莱委婉提出临时终端的事,乔遇霖却立刻拒绝了:“过几天吧。” 司莱之前出去过,尝到了些甜头,现在在想把他关起来就难了。 他本来就是个闲不住的交际花性格,现在一天到晚说不了一句话,乔遇霖又是个闷闷的性格。 司莱和他的对话总是从自己开始,又从自己结束。 这几天下来,司莱精神恹恹。 乔遇霖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提出周末会再带他出去一次。 司莱掰着指头算,这周末还要五天呢。 于是乎,他又高兴不起来了。 乔遇霖洗完了澡,发现白天睡饱了的司莱正站在阳台发呆,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想不想去军部大楼看看?” 司莱立刻转身,目光炯炯:“现在吗?” 现在可是晚上十一点! 乔遇霖看了眼时间,这会儿军部大概只有夜间守卫,反倒比白天带他去惹的乱子要小。 还没等乔遇霖答应,却见到司莱捧着控制项圈眼巴巴地站在自己身前。 乔遇霖没有办法,伸手接过司莱掌心的东西。 司莱一回生二回熟,这项圈看着其实还挺好看的,于是毫无羞耻心地抬起下巴,露出瓷白的脖颈。 乔遇霖看着这脆弱的部位不自觉磨了磨牙,猛兽捕猎时都喜欢咬喉管一击致命,而与此同时,它们求欢的时候也喜欢厮磨着脖颈。 这实在是一个有趣的部位。 笑意盈盈的小少爷不仅扬着脖子,一边脸颊还露出一汪浅淡的酒窝,乔遇霖喉结上下滚动,俯身将项圈给他扣紧了,然后他鬼使神差的,顺势在司莱侧脸靠近下巴的位置印上一吻。 由于这个动作他做得过于自然,司莱竟然都没有立刻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 于是他愣愣地用手抹了抹尚有余温的那个部位,问道:“主人,你亲我了?” 乔遇霖竟然躲开了视线。 “怎么,亲不得吗?” 既喊了我主人,我又是你未婚夫。 亲一下又如何呢? 乔遇霖是这么想的。 对于司莱而言当然并非如此,他们是最普通的上下级关系,乔遇霖亲他算怎么回事呢? 更何况,自己现在的身份可是一个仿生人,仿生人他懂不懂啊! 仿生人虽然属于个人财产,主人想对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是……起码在这个方面是应该保持距离的吧? 司莱鼓着脸:“不能亲。” 他得把乔遇霖这错误的思想观念纠正回来。 乔遇霖一愣,接着悠然地脱了外套:“嗯,好吧。” 司莱看着他的举动,有些莫名。 “喂,你在干什么?” 乔遇霖道:“十一点了,睡觉时间。” 司莱看着外面的夜空,着急忙慌地快走几步把乔遇霖的外套给穿了回去。 “可是……!” 可是你刚刚才说要带我去军部诶。 乔遇霖摆出一副困倦的样子。 司莱真没想到乔遇霖一个大将军,竟然能出尔反尔,还能以此来胁迫自己就范。 司莱怎么可能就这样屈服……可是我真的很想出门! 司莱乖乖上前两步,踮起脚,露出半边脸。 “这样行吗?” 乔遇霖见状退后了两步,拉开了距离。 “这位仿生人,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司莱急了,往前追了两步, 这人怎么这样子啊! 乔遇霖停下脚步,司莱撞进他的胸膛,属于将军的热度一下子包裹住了他。 司莱没皮没脸地抱住乔遇霖。 “先别睡,好吗?” 又撒娇? 乔遇霖有时候会怀疑司莱是真懵懂还是装傻,他忍住脱口而出答应的冲动,道:“想出门的话,你亲我。” 司莱咬牙切齿,机器人的便宜你都占,你还是不是个正经人了! 我真是看错你了! 司莱忍辱负重,抬头咬了一口乔遇霖的喉结。 几乎是瞬间,乔遇霖就推开了司莱,倒不是疼的。 但是司莱却觉得自己大仇得报。 —— 去军部大楼的路上,乔遇霖都没再吭声。 他给司莱带了一顶鸭舌帽,遮住大半张脸。 进入大楼的时候,几乎是畅通无阻,警卫们对乔遇霖的突然出现只是敬礼问好。 司莱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层层戒严,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肃杀的味道。 司莱看着挂在走廊上那历任元帅和上将的图,走到尽头,本该挂着乔遇霖的位置却是空的。 司莱问了。 乔遇霖回答:“因为我还没死。” 司莱咬住舌头不吭声了,原来牺牲了之后才有资格留下图片,那乔遇霖还是不要有这个机会比较好。 虽然是深夜,但是军部仍旧亮着不少灯,司莱不敢过问机密,全程都紧跟着乔遇霖亦步亦趋。 乔遇霖带他草草地逛了一下大楼,然后就把他带到了训练场。 训练场很大,分为虚拟和实地两部分。 虚拟训练大多都是用虚拟现实和应用软件模拟太空作战状态,而实地训练则是训练一些基础的近战技术。 司莱自告奋勇进了虚拟训练舱,乔遇霖亲自帮他把全套的训练服穿好。 不过一分钟,司莱就大汗淋漓地退了出来。 太可怕了,敌舰的炮弹司莱一个都没躲过去。 乔遇霖见他沮丧,又带他到射击训练基地,这个难度比较低。 乔遇霖打开场馆的灯,一下子灯火通明。 “这里都不是真的子弹,所以不用害怕。这款枪的射程只有一百米,后坐力不大。” 司莱点点头,紧张地看着乔遇霖给自己演示着动作。 乔遇霖熟练地检查弹夹、子弹上膛,然后对准目标、扣下扳机。 “砰——”一击命中靶心。 帅呆了。 虽然已经刻意放慢了动作,可司莱仍旧觉得眼花缭乱。 但他更多的是兴奋! 是真枪诶! 司莱小心翼翼地接过乔遇霖递来的枪,有点哆嗦,回头看了一眼对方:“我第一步要做什么?” 乔遇霖答:“第一步,不要拿枪口对着我。” 司莱连忙移开,有些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主人,我的学习能力比较差。” 乔遇霖看出来了,于是他靠近,调整着司莱的动作,又用手抬起司莱的胳膊,保证着手臂是水平的。 乔遇霖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开枪。” 司莱依言照做,但什么也没发生,脱靶了。 巨大的后坐力震得他虎口发麻,往后一倒,乔遇霖扶住了他。 乔遇霖耐心指导:“手肘要直,开枪时另一只手要托住枪。” 他从身后拢住了司莱,乔遇霖的右手完全将司莱的手包裹,再度抬起了枪口。 “开枪时也不要犹豫。” 司莱的食指被轻轻按下,子弹呼啸而出,又是一个正中靶心。 司莱高兴极了,跑过去查看着靶子,不可置信地蹦蹦跳跳,乔遇霖在另一头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就在此时,整座大楼传来一声沉闷的钟声。 这是大楼每晚零点的报时。 司莱问:“啊,那现在岂不是十号了?”司莱思索着。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因为他们不约而同想起了——今天本该是他们万众瞩目的婚礼,本该是他们步入婚姻的第一天。 按照原来的计划,或许两人此时都身着礼服该在为婚宴忙碌。 而他们却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地方,练习着枪术。 司莱摸了摸靶子上那个发热的弹孔,向乔遇霖摆手:“我要再试一次。” 乔遇霖给他退出空间,看着他兴高采烈地跑回自己身边,勾起一抹笑容。 怎么能不说是造化弄人。 第19章 司莱第一次接触这么危险的运动,把枪握在手里的感觉很奇妙,无端地拥有了一股掌控一切的力量,可又同时觉得仿佛手握定时炸弹一样。 心里很慌。 练了近一个小时,司莱才能保证握着它时手不发抖。 之后乔遇霖又带着司莱逛了逛其他地方,比如军部大楼后最新建造的大型虚拟训练场“诺亚”,这地方足有十个体育馆那么大。 这个训练场里每过一个月更换一次人造自然景观,但用途就没看上去那么有趣了。 里面调节出荒漠、暴雪甚至缺氧等等极端环境,算是部队里最不想参与的训练里排名第一的存在。 就比如这个月是沙漠环境,里面黄沙滚滚,热浪翻滚,司莱只能在外面远远看一眼。 两人直到日出,才离开了大楼。 乔遇霖将司莱送回了家,自己却没有进家门,而是抱着外套停在门外,倒像是个送伴侣回家的好好先生。 司莱困得睁不开眼,问:“你不进来吗?” 乔遇霖倒是精神奕奕:“我还有工作。” 啊?三十多小时通宵连轴转吗? 司莱忽然有点懊悔,乔遇霖如果忙的话何必非得昨晚带自己去呢? 熬夜对身体多不好啊。 “真的不睡一会儿吗?”司莱看了眼表,“太困会出事的!现在时间也不晚,眯一下也好啊,要么请个假?” 乔遇霖看着司莱对自己的邀请,很是克制才没有放任自己的欲望。 他的自制力大不如前了,连带着对机甲操控都不如以往。 上次训练他罕见地出了错,虽然在训练舱中的模拟分数仍是最高分,对比自己却下降了。 这可是个不好的苗头,他为此懊恼了两天。 “你睡吧,我今天会早点回来。” 乔遇霖抬腿要走,想起什么似的,又停住了。 今天该是他们结为合法伴侣的第一天,虽然事情并没有如预期那样进行,乔遇霖却总觉得这个日子是有很特殊意义的。 那么若是合法夫妻,丈夫离开家上班时,妻子应该会有一些特别的表示吧。 他的个人终端此刻倒是会讨欢心,给他立刻弹出了一个网页。 ——“根据社交礼仪,丈夫出门上班前,是要亲吻自己的妻子的。并且根据一项最新的调查报告显示,拥有亲吻习惯夫妻的婚姻时间要比其余夫妻的长五年……” 乔遇霖看完,满意地又刷开了大门,把跌跌撞撞往房间里走的小少爷又喊了过来。 司莱以为对方漏了东西,也听话地走到他跟前。 “怎么……” 司莱话没说完,乔遇霖忽然附身,撩开他额前碎发轻轻一吻。 “没事了,我走了。” 乔遇霖又把司莱的头发拨弄整齐了。 只留惊疑不定的司莱:他他他,这是第二次了吧! —— 司莱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但不是自然醒的。 大门的显示屏弹出了一则语音消息,翻来覆去播报了三遍:“大楼电路异常,工作人员正在排查故障中,预计三十分钟内将会恢复供电,情大家不要紧张。” 司莱按了“已接受”按键后,这消息才停止了。 他接着顺手按了下开关,果然没反应。 好端端的,怎么电路会出故障呢? 那岂不是……名正言顺地可以什么都不做吗! 好耶,继续睡。 司莱转身准备回去再躺一会儿,门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敲得又急又重,司莱被吓了一跳。 难不成是物业的? 司莱在猫眼张望,却见一个一身黑的男子站在门前,帽檐压得太低,看不清脸。 司莱慌张地眨眨眼。 这是什么人? 见没有动静,门外的人又改为了拍打。急急的拍打声反映了对方的不怀好意。 司莱手忙脚乱地准备去拨紧急电话,门口那人却出了声:“司莱,你在里面吗?” 司莱瞬间停下动作。 他太久没有听到别人这么喊他了。 于是他小步小步挪了过去,这次通过猫眼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方的脸,后者仰起脸、摘下了口罩。 ——是上次来过家中的那个凯尔·卢。 见到熟人,司莱就放下戒备了,他一把把门打开,捂着心口道:“你怎么来了,是主人让你来找我的吗?他出什么事了?” 凯尔·卢没有回答司莱的问题,而是将屏幕权限打开,司莱那张证件照就在他身旁投影,几乎一模一样。 司莱觉得此情此景很是似曾相识。 “你这是做什么?” 凯尔·卢将司莱推进了家门,将房门又掩上了。他道:“现在事情很紧急,我没工夫和你解释。” 司莱:“啊?” 凯尔·卢又道:“现在你我都很危险,但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所以你跟着我走。” 司莱:“啊?” 凯尔·卢不复那日嬉皮笑脸的欠揍模样,神情紧张,行事却十分的有条不紊,司莱就真不敢多问了。 凯尔卢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套衣服,是和他身上一样的一套黑色工作服。 背后印有电力公司的logo。 “三分钟内换好。” 司莱接过东西,紧张之余却又有点兴奋:这阵仗似乎是有人追杀,于是急忙转移据点。 他心想:我的生活可真是刺激啊! 昨天就实地练枪,今天就要乔装避难,一个月前的我哪能想到和乔遇霖同居能有那么多惊喜呢? 司莱想当然地认为面前这人是乔遇霖派来保护自己的。 于是他郑重点头,抱着衣服进了房间。 凯尔·卢在门口反复催促,这小祖宗换个衣服怎么这么久啊!待会屏蔽仪就失效了啊! 催促了五遍,司莱这才出了门。 凯尔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背上的巨大行囊:“喂,你在干嘛?这都什么东西啊?” “既然要跑,好东西也不能留下啊。” 凯尔一言难尽地松开手,看着司莱在房间里洗劫着。 这司莱是真恨乔遇霖啊,都要跑了,还不忘顺走那么多东西。 当然,这么一大包东西司莱也没能带走。由于电力故障,只能爬楼梯,这可是三十四楼! 司莱最终只带走了自己。 凯尔冲着楼下保安出示了一份证件,保安给他们开了员工通道,两人步履匆匆地七转八转,总算找到了出口。 一辆老旧的黄色面包车停在这里。 司莱一上车,立刻脱力地躺倒了。 “我们去哪?” “码头。” “为什么去码头?” “因为你没有身份证件,没办法乘坐正规飞船离开。” “等等,我为什么要离开啊,我去哪呢?” 司莱终于觉得不对劲了。 乔遇霖呢? 他为什么没出现,不是他安排好的这一切吗? 凯尔卢摘了帽子开始狂飙,通过车内后视镜他看见司莱惊慌不定的表情,于是劝慰道:“我已经联系过你家人了,他们会在经历第六航道时用暮色号飞船把你接走。” 司莱的声音高了八度:“你还联系了我家人?!乔遇霖让你做的吗?!” 凯尔·卢示意他赶紧系好安全带,说着他一个强行变道,司莱的脑袋差点把车窗砸碎。 “当然不是啊!一切都是我策划的,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我虽然是将军的部下,但我有良知,我不能看他做出蠢事来!” 司莱松了口气,点头:“哦,乔遇霖不知道就好……” “等等,那你为什么把我带走啊!你有什么目的啊!我要下车!!!” 凯尔·卢:“我说司少爷,别把人想得太坏了嘛,我只是想送你回家而已。” “可我不想回家啊!!!” 凯尔卢狠狠踩了一脚刹车。 “你说什么?” 司莱简直快抓狂了,这个凯尔卢到底和自己有什么仇啊,第一次见面把自己骂了一通,第二次见面直接把我劫持了! 对,劫持! 凯尔卢将车悠悠地驶到路边停下,解开安全带回头看他。 “你说什么,怎么我倒是成劫持了,绑架囚禁你的不是将军吗?” 司莱冷静地看着他,吐出两个字来:“不是。” 这回轮到凯尔崩溃了。 “什么?!不是吗???你不是司莱吗???” 司莱道:“我是,我不是……好吧,我是。” 事到如今也瞒不住这人了。 “你不会要告诉我,你是心甘情愿被困在将军家里的吧!”凯尔卢一副不愿接受的样子。 司莱摇头。 卢心里稍稍平复了一下,却只听得司莱缓缓继续道:“事实上,是我主动来到乔遇霖家中的。” 司莱拍拍状态快要昏迷的凯尔:“喂喂喂,你没事吧?” 凯尔强撑着追问:“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最后还有一个问题。你到底有什么毛病啊,逃婚跑去和你未婚夫同居!” 这个问题的答案决定了凯尔卢的死法。 司莱不回答了,气冲冲道:“你快把我送回去啊。” 凯尔可是赌上了自己的前程才豁出去的,他本以为事情的发展不过两种结局。 要么乔遇霖醒悟过来,并且十分感激自己的悬崖勒马,给自己升官加薪。 要么乔遇霖无法接受,但那时维托星球的首富为了表达谢意,总会给自己一个避难所和“些许酬金”。 可现在司莱跳出来挡在前面,给其他两条路都打了叉,还标了“此路不通”,指出的那条新路写着:“午时斩首。” 凯尔卢精神恍惚,心想:我到底是来干嘛的来着? ------ 作者有话要说: 凯尔永远都在作死的路上。 乔将军正在赶来的路上,并大喊: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第20章 司莱也在想,面前这个人到底是干嘛来的。 凯尔·卢这一行为岂止是胆大包天。 他心想,自以为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正义之士,可现在倒好,自己成了棒打鸳鸯多管闲事的邪恶反派。 “那你上我车干嘛啊!” 司莱见对方立刻翻脸,自己还委屈呢。 “喂喂喂,你让我上车的啊!那你快点停车,停车!” 凯尔·卢正在飞速地给自己规划后事:“来不及了,现在将军说不定已经知道你失踪的消息了。” 司莱道:“我不把你供出去。” 凯尔·卢问:“真的吗?” 司莱道:“反正你也没对我做什么,但是你现在暴露了我的行踪!我爸不会派人来把我接走吧。” “不应该接走吗?你们俩现在又没有婚约在身,你待在乔家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司莱一愣:“什么?婚约……取消了?” 凯尔·卢知道自己现在横竖都是等死,反而冷静下来了。 “你不知道吗?” 他调出那日司家发布的声明,司莱看了却一直沉默。 所以,我不用留在这里了? 既然婚约正式取消了,那么我留在这儿的意义也没有了。 可是…… 凯尔·卢火上添油。 “这里距离码头还有十五分钟车程,偷渡船大概还有二十分钟起航,我们现在还来得及。” 自己只要点个头,就能立刻回家了,回到他原来的生活轨迹里了。 司莱隐隐有些心动。 可是…… 司莱有些头痛,他一摸脑门,乔遇霖早上印在额前的轻柔一吻仿佛还留有余温。 可是即使要离开,也不该是那么狼狈的吧! 连再见都没有说,或许就真的没法再见了。 司莱把页面叉掉,一拍凯尔的肩,用命令的语气道:“现在给我家发消息,说你认错了。” 凯尔·卢:“啊?” 他有些恍惚,司莱这发号施令的样子,竟然有几分像将军。 “还有,立刻掉头,在距离乔家三个街区外停下,我会掩护好你。” 司莱说的掷地有声,凯尔·卢下意识照做了。 司莱拧着眉,一副乖巧的模样做出这幅凶狠表情来,竟也不违和,平白地给人以压迫感。 “最后一点,我是谁都和你没有关系,不要说出去。” —— 那边乔遇霖已经收到了司莱不翼而飞的消息。 忽然间的电路故障,整座大楼安保驾控系统的失效,数据空白的半个小时里,一个大活人就从家中消失了。 的确是精心策划好的。 大楼总管颤着声音给他发去了一段视频,里面是乔遇霖家里凌乱的现场。 “我估计可能是谋财……将军,要不要报警?” 乔遇霖顺手将桌上的文件重重打翻了。 “不用,等我回来。” 乔遇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然后飞速赶往家中。 与此同时他调出了司莱身上的定位追踪,他给他的临时终端上有这个功能。 打开后,定位追踪的功能倒是仍旧可用。 乔遇霖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发消息给自己的几个心腹紧急集合。 他看着司莱跳动的定位坐标正直直往东边而去,而最东边的梅沙港……有一个偷渡码头。 乔遇霖在临时搭建的队伍通讯网发布了指令。 冯赫和布曼两个人立刻赶往码头,而罗宾和马休回乔家调查。 布曼小心翼翼问:“将军,我们这是要去找谁?” 乔遇霖将司莱的照片发了过去。 但这张照片是最新的,乔遇霖前两天亲自拍的。 直男的死亡角度拍出来不太好看。 布曼拿着照片仔细辨认,心头一咯噔。 “这不是……司小少爷吗?” 他心中困惑,一边驱车赶到码头,一边给凯尔·卢发消息。 “卢哥,别去了。将军好像知道司莱的下落了,这会儿正让我们往码头赶。” 过了一分钟,凯尔·卢回了条消息。 “我知道啊啊啊啊啊啊!因为这小祖宗在我车里呢!” “哇,你动作够快的啊。那我歇了,你记得立刻汇报,将军看上去很急。” 凯尔·卢崩溃地又发了一条消息:“不是!我的意思是,人是我带去码头的!你们现在是在追杀我……来不及解释了,救我啊兄弟。” 布曼不由得爆了句粗口:“我靠,这什么情况啊,怎么人在你那了?” 正在驾驶的冯赫闻言高兴道:“我们任务完成了?人找到了?” 布曼没功夫理会冯赫,正在全力打字。 “什么叫人在你那里啊,你找到了人却悄咪咪带去码头,你什么意思啊凯尔·卢,你不说清楚,没人帮得了你。” 布曼越想越生气,他们原先计划可不是这样的,有了动向要第一时间互相汇报。 结果倒好,这凯尔自己不声不响将人劫走了。 冯赫拍了拍布曼,前者并不知道他们还有个秘密计划,对这段话似懂非懂。 布曼不明所以:“怎么了?” 冯赫道:“前辈,或许,你的消息发错地方了。” 队内交流频道里,一连串的“收到”下,赫然是布曼的这段愤怒质问。 空气凝固了。 布曼手忙脚乱撤回,但是没用。 下一刻,布曼连忙掏出通讯器,对凯尔卢悠然道:“卢,对不起,来世再做兄弟吧,以及……不要把我供出来。” —— 乔遇霖直接坐上了飞行器,一望无垠的天空,就他一架孤零零的飞行器。 自动驾驶系统锁定了目的地,以全速模式向前行驶着。 看着终端屏幕,忽然间乔遇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等等。”他对AI驾驶员道。 AI闻言缓缓减速。 GPS上,那个跳跃的小红点竟然忽然转弯了,对方改变了目的地! 乔遇霖心头更加疑惑。 不过从终端传送回的数据来看,司莱的各项生命指标都很平稳,乔遇霖稍稍放心。 不过到底是谁? 乔遇霖心头有太多的怀疑人选。他这十年来没少树敌,上过不少人的仇杀名单。 可是……知道司莱身份的人并不多。 但若是留心的话,探听到这件事也并非难事。 因为乔遇霖从未刻意隐瞒过司莱的存在。 AI不带感情地发问:“请问目的地更改至哪里?” 乔遇霖盯着对方一跳一跳的路线,这个轨迹……怎么和离开时的一模一样,他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答案。 “回家。” 乔遇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有人绑架完有把人原路送回的。 难不成是在玩什么“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一招吗? 真是蠢货。 乔遇霖迅速调动将周遭道路封锁了,按照这个速度,三分钟后他就能在兰彻道将人拦截。 现在最重要的是……调查出绑架者的身份以及对方的目的。 只要有目的,那就能谈判。 他问罗宾,从现场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罗宾已经用特殊手段恢复了部分监控录像,此时吞吞吐吐地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那个,将军,我这边……但是……” 乔遇霖揉揉眉心,尽量心平气和地问:“罗宾,你知道拖延情报是什么下场吧?” 罗宾浑身一抖,但是,但是……这人看着不像是匪徒啊! 乔遇霖感觉到了异常,罗宾这反应倒像是……为难。 “你直接把录像传送过来。” “将军,你听我说。” “我没工夫听你废话。” 乔遇霖挂断了电话,切回队伍通讯器内时,那一长串消息也弹了出来,乔遇霖面色逐渐变黑。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乔遇霖静默了片刻,下指令让他们全部回军部,接着解散了这个临时通讯频道。 与此同时,飞行器缓缓降落,在地面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翻腾的燃料尾气在地面掀起热浪,乔遇霖快步从舷梯上下来了,远处一辆黄色面包车飞速驶来,却没停下,歪歪扭扭地直奔着自己而来。 虽然开得歪七扭八,但是速度一点也没减。 —— 什么叫好心办坏事啊。 凯尔卢现在总算理解了。 他点开布曼给自己的语音。 “卢,对不起,来世再做兄弟吧,以及……不要把我供出来。” 这是今天第二个对自己说“不要说出去”的人了,前一个正在玩弱智小游戏。 卢试图追问布曼,套点情报,但是对方关机了。 很好,大难临头各自飞。看我到时候不把你也拖下水! “喂喂喂,少爷你别玩了,你有什么救命计划,透露一下。” 司莱掀了掀眼皮,懒懒道:“实话实说呗。” 凯尔哭丧:“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了救你吧,我是好心你懂吧。” 看在对方出了一大笔钱给司莱走私了一个新通讯器的份上,他点点头。 “你胆子这么小,却还敢干出这种事,我佩服你。”司莱道,“别害怕,你有没有撒过谎。” 凯尔·卢发觉这小少爷倒没自己想得那样傻白甜。 “什么?” 司莱拍手道:“这多简单。到时候你只要选择性地陈述一些事实就好了。你说司家派人来接我,你开车到码头,把我带走,怎么样。” “啊?这……能信吗?” 司莱得意洋洋:“乔遇霖会信的。” 凯尔卢在心中想,这几件事说的时候换了个次序,整个前因后果都颠倒了,有点东西啊! 司莱在后座掏着东西:“不过你有没有别的衣服换啊,咱们这衣服……不好解释。” 凯尔卢从副驾扔出一件外套给司莱,自己也顺手把带着logo的衣服脱了扔出窗外。 司莱连忙提醒对方,这可是危险驾驶。 凯尔卢道:“没事,你没看见周围没有一辆车吗?” 车子却忽然一个急刹车停下了。 对哦,怎么一辆车都没了? 凯尔卢本能地感觉不对,他停下车,把司莱带到驾驶座外,道:“其实我也有个方案,要么你就当从没有见过我?” 他把人按在驾驶座上,然后干净利落地越过栏杆,跑了。 司莱人傻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绑匪”把他丢在这里,自己人跑了??? 可我不会开车啊!!! 司莱对着对方的背影呐喊。 司莱看着对方行云流水迅速消失的背影,简直是无语至极,他就是凭这能力苟活至今吗? 司莱好奇地坐到了驾驶座上,这架势屏幕上的按键并不多,他好奇地点了一个。 紧接着这车子还真就启动了,司莱的身子蹭的倒在驾驶座椅背上,感觉自己仿佛飞了起来。 我,有点天赋。 他艰难地稳定住方向盘,两边的车窗内倒灌进呼啸的冷风,司莱什么也听不清了。 “喂喂喂,怎么减速啊!” 屏幕网络弹出回答,司莱听不清,用手去加大音量,方向盘一滑,这车立刻失控般撞向了路边的栏杆。 司莱又是一个猛打方向盘,堪堪擦过,撞掉了保险杠。 但他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周围没有车子。” 这车继续向前飞驰着,司莱手忙脚乱,却渐渐悟出一点心得,远远看见前面有个巨大的飞行器挡在路中间。 司莱拼命按喇叭示意对方避让,但是对方非但不让开,有个人影还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眼看着越来越近,司莱闭上眼睛,心道:完了,要玉石俱焚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忘记发出来了qaq 第21章 预想之中的巨大冲击没有袭来,监测到异常阻碍后,车辆的紧急系统自动开启。 司莱的操作失效,整个车子自行运转起来。 车子猛地急刹,轮胎在地面上划出剧烈的噪音,车身掠出一道巨大的弧形,堪堪停在了对面那人身前。 司莱的脑袋完全撞在了方向盘上,好半晌都没能抬起头来。 他心想,那个人是不要命了吗? “你不要命了吗?” 司莱的台词被对方抢了。 车门被打开,一道声音模糊在他耳边响起。 司莱狼狈地转过脸来,和对方对视的那一刻同时陷入沉默。 司莱:? 来得好快。 乔遇霖:? 怎么就你一个。 乔遇霖又将后车门和后备箱统统打开,仍是一个人都没有。 没等他追问,司莱先声夺人,哎哟哎哟的叫唤个不停。 “主人,我身上可能有一些损伤。” 乔遇霖连忙将司莱抱出来,查看起伤势。 “你怎么连安全带都不系?”他语气可怕。 司莱:…… 司莱被他抱到了飞行舱,用紧急治疗仪检查了一遍身体。 他身上只有一些轻微的擦伤,但是因为脑部受到撞击,可能需要专业仪器进一步检查。 司莱缓过神后,倒是兴奋起来了,泪眼滂沱地向乔遇霖炫耀:“你看,我会开车诶!” 乔遇霖咬牙切齿,那叫开车吗?这简直就是送死! 司莱完全没有一个被绑架者的心态和自觉,回味着这两个小时的飙车之旅。 惊险刺激。 司莱之前混进快递逃出家门时,以为那就是他叛逆的最巅峰了,谁能想到不过一个月,他却在空无一人的公路上狂飙。 司莱觉得自己酷毙了。 乔遇霖往司莱眼角的伤口上贴了个创可贴,司莱疼得龇牙咧嘴。 “车上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乔遇霖问道,丝毫不肯转移话题。 司莱琢磨着要不要把凯尔·卢供出来,可是他又怕对方被逼急了,反倒真把自己的秘密也给爆了出来。 更何况,凯尔卢也的确没有坏心思。 思索片刻,他用了一个玄而又玄的借口。 “其他人……都被我干掉了。” 乔遇霖:? 司莱说谎时就会控制不住往右下角看,局促的肢体动作也是大写的四个字:我在胡说。 “说详细点。” “主人,我只记得家里断电……有个陌生人上门,将我强行带走,想来可能是司家派来的人。对!我在司家见过他们。我和对方经过一番搏斗,他们被我制服,我抢车逃了回来……” 司莱觉得完美,这不仅显示了自己作为一个强大仿生人该有的素养,又能把所有真相都完美掩藏。 自己可以考虑改行当个演员。 乔遇霖听着对方越来越扯的谎言,升起了一个很浓的困惑。 ——司莱难不成真以为我有那么笨,他说什么瞎话都会相信吗? 乔遇霖忍无可忍,打断他。 “既然如此,你把录像调出来给我看看。” 司莱脱口问:“什么录像?” 然后他想起来了,哦,录像,自己要是仿生人,刚才这段故事会留下影像数据。 但问题是,无论司莱是不是仿生人,他都拿不出证据。 司莱正想着怎么糊弄过去,乔遇霖忽然问:“难不成,其实是你自己想出走的?” 语气危险。 我去,这下子误会可就大了。 —— 飞行器缓缓升空,这次的目的地就不是乔遇霖的家了。 那栋原来的公寓楼因为其过差的安全性被乔遇霖要求整顿彻查,进行系统升级。 司莱这次是直接被送回了军部的宿舍楼里。 这才是真正密不透风,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的地方。 司莱不知道乔遇霖对自己的话信了几分,只见对方又要离开,便将他拉住了。 “你要去哪?” 乔遇霖安抚道:“这里绝对安全,你不用怕,我很快就回来。” 司莱怎么从语气里听出了“我很快就回来杀你”的恐怖感。 你不回来,我就不害怕了。司莱默默吐槽。 司莱还以为自己将一切都瞒得很好,但他又没办法直接告诉乔遇霖。 我不想离开,我是主动决定在你身边留下的。 于是面对乔遇霖的疑问时,他迟疑了。 正是这份迟疑让乔遇霖后半程一直都保持了沉默。 虽然司莱解释了大半天自己“没有自我意识”、“没有想”这个概念,对方仍旧用一副“我听你瞎掰”的愠怒表情看着自己。 司莱:我好难。 今日这番变故,说到底还是因自己而起。 他们之间最开始就是由误会和谎言开始,那么即使再靠近,也总觉得踩在云端,虚虚实实看不清楚。 明明是简单模式开局,这游戏硬是被司莱作成了地狱模式。明明能在两家父母的祝福下结为夫妇,却硬是要偷偷摸摸搞成这幅见不得光、东躲西藏的模样。 司莱托腮认真思考,自己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但是乔遇霖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是真的,只要自己遇到危险,他就会毫不犹豫地飞奔来找自己。 之前在商店那次是如此,今日亦是如此。 司莱一想到当自己横冲直撞从码头赶回来的同时,乔遇霖也在全速朝自己冲刺,这种感觉……真好啊。 司莱见乔遇霖仍旧面色不善,鼓起勇气扑上去亲了他一下,浅浅印在眉头。 “不要生气了,好吗?” 乔遇霖的怒容僵住,心道,这招也不是次次都好使的。 ……下次就不好使了。 —— 军部所有人都被叫出来紧急集合了,包括外出任务或是休假回家的那些人。 史无前例的紧张感在空气中蔓延着。 乔遇霖一言不发,在他们身前踱着步。 姗姗来迟的凯尔卢报了道,和布曼交换了一个眼神。 乔遇霖却没让他归队。 “全体立刻进入诺亚,测试全新的极端环境’虫灾‘。” 所有人的表情都僵住了。 这这这还不如射击训练呢!每次从诺亚出来都得掉层皮。 不知道内情的人唉声叹气,知道内情的人愁眉苦脸,发觉讨好上司这件事的确太难。 将军的心思太难猜。 人不都找到了吗,怎么还这么生气。 要杀就杀大逆不道的凯尔卢一个就好了嘛!布曼挎着脸想着。 列队整齐地进入训练场,乔遇霖却只留下了凯尔·卢。 凯尔卢倒是宁愿和那些巨型变异昆虫打照面,好过被等着宣判死刑的感觉。 乔遇霖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留下吗?” 凯尔卢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于是声嘶力竭、情真意切地把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了。 乔遇霖听了,没什么反应。 “所以,你觉得我是做得出违法□□的人?” 卢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可你胆子怎么这么大,敢把手伸到我身边来?” 凯尔不敢辩驳,这种时候还是不要火上添油为妙。 “本来想把你调到边防部队,但是……你现在知道得已经太多了。” 卢默默吞了吞口水,冷汗直流。 刚刚不还说自己是遵纪守法、体恤下属的好将军吗?现在就又要搞“知道太多需要被灭口”这一套了吗? 谁能想到我没在战场战死,反倒是…… 乔遇霖:“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这些事都与你没有关系,你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卢:好耳熟的话。 乔遇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吧。” 卢忙不迭点头。 他领会了,彻底领会了。 什么仿生不仿生人全都是小情侣之间的情趣,自己一个外人瞎掺和进来就是不解风情了。 乔遇霖欣赏地点点头。 “警队这几天正好在为码头走私偷渡的事问军部要人手,你那么闲,就过去支援吧。” “没办好,就留在那里。” 卢:……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要不是乔遇霖今天心情好,这件事就不会这样收场,几个不要命的都得掉一层皮不可。 可这几个笨蛋部下倒是阴差阳错地帮他办成了一件事。 乔遇霖刚听了面包车内车载导航里的录音数据,司莱说的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司莱第一次来到他家里,乔遇霖不能肯定是出于什么理由,但是第二次他绝对是为了我。 他心里有我,舍不得我。 ------ 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脾气差,但好哄 第22章 军部的宿舍就没有那么好的环境了。 一个房间、一张床,一套洗漱用具,看上去……一贫如洗。 司莱试了试从卢身上薅来的通讯器。 ……淦,没信号。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被□□吧。 司莱痛苦之余又觉得隐隐自豪:我波澜壮阔的十八岁啊,我到底还能做哪些自己意想不到的事呢? 司莱心想。 大老远就能听见军靴在地上敲击的声音,以及此起彼伏的敬礼声。 乔遇霖回来了。 司莱立刻坐了起来,拿着纸巾擦擦桌子、擦擦椅子的,假装很勤快。 乔遇霖开了门,身旁却不止一个人。 两个穿白大褂的人跟在身后,还有提着各种仪器的士兵。 司莱踉跄了一下,这阵仗,有点吓人。 乔遇霖道,帮你检查身体,不用害怕。 司莱不得不害怕。 这叫什么检查,这分明就是露馅儿! 两位大夫也是目光闪烁:“这……” 这大老远把他们叫过来,就是给这么个少年看病? 乔遇霖道:“他们经验丰富,医术高明,先帮你检查一下脑部。” 俩医生原本还在想是哪位架子摆得那么大,听到乔遇霖这番夸赞,立刻眉开眼笑。 只有司莱受伤的世界:什么叫检查脑部? 这是一种委婉的骂人方式吗。 他们摆摆手:“放心,我中医西医样样精通,保证药到病除。”说着打开箱子,亮出一排精密的检查仪器,甚至还有手腕这么粗的针筒。 司莱连连后退。 “我、我觉得,这真没必要。” 乔遇霖似笑非笑。 “机器人是没有’觉得‘的感受的,他接受主人的一切命令。” 司莱:你怎么还来教我做事? 俩大夫左看看、右看看,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情了。 看来他们找到病因了。 将军近日来心脏不好的病因。 梁医师眼睛更亮,认出了司莱是何许人也,但是他们职业关系,平时就需要保守很多秘密,略微惊讶过后,也没有多少八卦心思。 不过看这少年模样乖巧,和将军站在一起倒是登对。 “真不行吗?”司莱问。 乔遇霖见他似乎真是害怕,本想安抚两句,司莱竟然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接着问。 “我亲亲你,也不行吗?” 一旁的两位医生差点喷出来,眼观鼻鼻观心装作自己是空气。 乔遇霖也愣住了。 饶是见惯大风大浪的乔遇霖,也没见过司莱这般娇纵得理直气壮的人。 若不是有外人,乔遇霖可能立刻就范了。 但是在下属面前维持良好的自制能力,是他一个好长官应该做的事。 于是他喉结上下滚动,回答:“你先检查。” 哇塞,这都不行啊? 司莱觉得自己有必要在加点砝码,于是他往前走了两步,怼到将军面前又问。 “亲两下,这总可以了吧。” 乔遇霖看着贴得越来越近的司莱,竟然往后移了半步。 你退我进,你逃我追。 司莱鼓起勇气,最后踮起脚,用手指点了点将军的唇,无奈道。 “亲这里,不能再多了。” 乔遇霖简直想把司莱此刻叭叭叭不停开合的小嘴立刻堵上。 我可没在和他欲拒还迎、讨价还价啊,司莱怎么这么……欠收拾。 “好好检查,我在外面等你。”乔遇霖按了一下司莱的脑袋,转身离开。 只是这架势,倒像是落荒而逃的。 门一关,梁医师实在忍不住了,哈哈大笑。 乔遇霖也难得有这种手足无措的时候啊,精彩精彩! 司莱:?在笑什么? 梁医师还没笑完,老成的陈医生先上了手,把仪器架上,准备给司莱做检查。 没想到司莱面容立即一垮,讨好的笑容转换成气鼓鼓的样子。 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做一秒变脸。 司莱低着声音威胁:“我是仿生人,你们懂不懂?” 梁医师止住笑了,恢复职业素养的他和陈医生对视一眼,从目光里都看出来一句话:这少爷脑子好像确实不好使。 司莱见对方不明白,焦躁地避开他们的手,拒不配合。 “我的意思是,我需要自己是仿生人,你们懂吧?” 遇到这么闹腾的病人,早就去找几个士兵给他按住打针了,但鉴于面前之人与将军关系亲密,动粗是行不通的。 于是陈医师点点头,耐心哄道:“我懂的,我懂的。” 梁医师也懂了:“放心,我们也兼职做仿生人修复工作的。” 司莱欣蔚地看着他们:“很好。” 但怕他们只明白了表层,司莱又挤眉弄眼:“嘘,但我得告诉你们个秘密……但我又不是仿生人。你们懂了吧?” 梁医生和陈医生面面相觑,原本懂了,现在又有点不懂了。 他们心道这个病症有点重,是不是该找专门的精神科医生来看看,又或者是……专业的仿生人修理工。 这检查到底还是没能做成,司莱开了个五百万星币的空头支票,只为了拿到“一切正常”的检查报告。 谁料这俩医生有医德得很,不光不接受,甚至还不停地记录着。 司莱无论对他们说什么,他们都“懂了懂了”、“很棒很棒”。 俨然是把司莱当作犯病的精神病人了。 司莱:郁闷。 就这么聊了一会天,检查就结束了,司莱贴在门上听,这军部的大门隔音效果是真好啊,只能隐隐听到一点儿声音。 于是他小心翼翼拉开一道缝,只见乔遇霖和两位医生正往走廊尽头走去。 那个高的医生道:“这位先生的病症有点复杂,以我行医多年的经验来看,最好是入院观察。我暂时的诊断是可能同时患有妄想症和偏执症。” 另一个医生接着道:“是这样子的,将军。由于他不让我们近身,基础检查也做不了。我能给出的建议就是———不能讳疾忌医,直接送到专业精神科。但是吧,若它真是个仿生人……最好是报废了吧,很有安全隐患的。” 司莱听到的话就是最后半句。 ——报废了吧……很有安全隐患的。 什么庸医啊! 喂喂喂,我们好歹认识了……十五分钟! 都说医者仁心,你开口就是要我的命,这样真的合适吗??? 司莱连忙把门关了,又开始摸索起藏身之处,完犊子了,这次屋里连个冰箱都没有,我藏床底下吗? ……倒也不是不行。 —— 另一边,听到俩人的汇报,乔遇霖也气得青筋凸起,看来这俩庸医是真留不得了。 “你们会把老婆送去报废吗?”乔遇霖咬牙切齿。 梁医生脸一红:“将军你瞎说什么呢,我单身,没买过奇奇怪怪的玩具伴侣……” 陈医生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梁医生这才醒悟过来乔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啊……老婆啊。 虽然看两人的亲密举动,倒也是不能猜测出这种关系,但是乔将军这么堂而皇之喊出这种称呼之时,多少还是有点令人跳戏的。 “我开玩笑的哈哈哈哈,谁会把自己老婆报废呢,当然是留着以旧换新……” 周围空气温度瞬间降了三度。 陈医生啪得捂住了他这张嘴:“将军啊,我们还有好几个病人,就先走了。” 乔遇霖冷冷回答:“最好帮梁礼也检查一下,我看他也挺需要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嘿,文案上的内容! 我短小我先骂了 第23章 司莱被揪了出来,要求履行承诺。 该少爷自觉虚惊一场,遂问:“什么承诺?” 这会房门一关,乔将军的脸皮就厚了起来。 “你既然没有好好检查,那么便该履行。” 司莱一愣,反应过来了。 这件事啊。 不行。 “你也没答应啊!” 怎么能一人把好处全占了,就凭你是乔遇霖吗? 司莱退到角落里,洋洋得意:“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了。” 乔遇霖心平气和,只道:“零零,过来。” 司莱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乔遇霖那边走去,这一个月形成的条件反射简直是可怕。 “我是个正经仿生人,靠体力吃饭。”司莱解释。 乔遇霖回忆起方才把亲吻说得如此却理直气壮的司莱,心道,大概也没有多么正经。 只剩一臂距离之时,乔遇霖忽然伸手一拽,司莱就这么落入他的怀里。 乔遇霖摸着这毛茸茸的脑袋,低头给他仔细检查了一番。 这衬得闭紧双眼睫毛不停颤动的司莱,的确不太正经z 司莱感觉自己像个玩具,还是个毫无还手能力的玩具。 他缓缓睁眼,正好对上将军笑意盈盈的双眸。 乔遇霖的笑容好像是越来越多了。 司莱不动弹了,打算任由这位将军处置。 乔遇霖在他脑袋上摸了一通之后,却没有下一步举动了,司莱看着他盯着空气、静止不动神情,似乎是在发消息。 乔遇霖的通讯器竟然是有信号的吗? 离得太近,司莱也愈加放肆,他起身将脑袋贴到乔遇霖的脑袋旁,用力地眨眨眼,试图看到那个通讯界面。 虽然他看到的仍旧只是一团空气。 乔遇霖感觉得到那热源就这么紧贴着自己,很难不心猿意马。 “能给我看看吗?” 那脑袋蹭了蹭自己的脸。 乔遇霖:…… 他打开权限,乔遇霖一下子就能看到那简洁的页面。 将军的消息大概都是阅后即焚的,所有聊天界面都是空白。 司莱略感失望。 与此同时,一个新消息却忽然弹了出来。 ——来自外交部长伍尔夫的一条简讯。 司莱正在思考这属不属于机密,自己要不要闭眼睛,那简讯文字先动了手。 对方发送:“这周末将要举办一个宴席,想邀请将军赴宴,不知将军能否赏光。” 司莱眼睛一亮。 哇塞,宴席。 那岂不是意味着有吃不完的甜点、饮不完的美酒、还有……看不完的漂亮美人。 司莱最喜欢参加派对和宴席了。 这段时间一直和乔遇霖相依为命,他都快忘记了怎么和其他人说话了。 这种安逸奢靡的生活也有点回忆不起来了。 乔遇霖没有回复。 司莱试探问:“主人,你不去吗?” 乔遇霖反问他:“你希望我去吗?” 司莱:“主人您每日忙于工作,有机会放松一下也是好的。” 乔遇霖点点头,似乎是被说服了。 司莱又道:“如果您需要一个女伴的话,我可以充当。” 乔遇霖:? 司莱回答:“毕竟我们仿生人特别专业,严格来说也没有性别之分。” 司莱为了达到目的已经是一点节操都没有了。 闻言,乔遇霖便回复了对方,将此事答应,然后他又问:“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宴席?” 司莱眨巴双眼,问:“什么?” 有钱人嘛,只要想办宴席,能找出一万个理由。司莱以前有个朋友,几天一次的邀他去玩,甚至连家里电子宠物的生日都能大操大办。 乔遇霖回答:“外交部长女儿二十岁的生日宴。” 司家和政界的人向来没什么往来,司莱又与那种精英人士不怎么投缘,一时想不起来这个外交部长是谁了。 只不过听着很熟悉,倒像是不久之前有过什么交集。 为什么呢? 司莱看着乔遇霖的脸,忽然想起来了! 靠,这不是那个谁吗? ——岚大校花卡丽,把乔遇霖当偶像的那位千金小姐? 不怪司莱记性好,那帖子里提出的名单他全都记得。 司莱记仇。 “你们认识吗?” 乔遇霖点头:“只见过一次。” 见过一次算什么认识啊? 可是……既然不认识,为什么邀请乔遇霖去参加生日宴。 男未婚女未嫁,不会是司莱想的那个样子吧! 虽然乔遇霖名誉上恢复了单身,这也代表不了任何东西。 我可没有答应。 乔遇霖发现司莱不知道又在发什么呆,于是掐了一下对方的脸,问他:“还去吗?” 司莱误以为乔遇霖是在问自己去不去,于是狠狠点头。 这样的话自己就更得去了啊! 乔遇霖自己一个人去那不就是……羊入虎口? 看着乔遇霖这周身的压迫感,司莱改口:应该是虎入羊口。 —— 周末,乔遇霖仍旧在工作。 一套快递却先到了家,警卫们规规矩矩地把东西在桌上放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知道那是自己情敌的生日宴后,司莱的热情就已经减半了。 昨天眼看着乔遇霖给对方挑了半天的礼物,司莱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喂喂喂,一个陌生人的生日礼物,用得着这么精挑细选吗? 司莱看着已经送到的东西,忍不住想打开看一眼。 认真说来,乔遇霖可没有正儿八经送过自己礼物。 司莱心中和酸溜溜的,看着这精心包装好的礼巨大包装盒,愈发不是滋味了。 乔遇霖要是真与对方一见钟情了,自己该怎么办啊。 那他执意留在乔遇霖身边的决定岂不是笑话吗? 司莱越想越对,万一乔遇霖送的礼物太讨对方欢心也不行,自己得把把关。 说着,司莱小心翼翼把包装打开,里面竟是一条裙子。 ——一条丝绒的黑色长裙。 花纹繁复,用料考究,层层叠叠的裙摆上印着一些玫瑰以及……各种叫不上名字的花卉。 裙身并不长,但却将人从头到脚裹得紧紧的。 用一句话形容:这可能就是传说中五彩斑斓的黑了。 可谓是极尽华贵、极尽复古,又极尽的……土。 但是,这也是乔遇霖的正常发挥了。 以司莱一个时尚弄潮儿的眼光来看:没有女生愿意穿着它招摇过市,即使是放在柜子里,你都会嫌弃它占地方。 司莱放下心来,这个礼物送的好。 他正在把包装恢复原状,却正好遇到回家的乔遇霖。 乔遇霖见他手中动作,也不恼,问:“你觉得这条裙子好看吗?” 司莱当然要给予肯定。 “主人,很好看!我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裙子,无论谁收到这个礼物对方都会开心极了,不得不说,您的眼光简直是……” 乔遇霖打断司莱信手拈来的彩虹屁输出,道:“意思是你很喜欢?” 司莱诚恳点头:“当然了,我都有点嫉妒这条裙子的主人了。” 乔遇霖道:“不用嫉妒,这条裙子本来就是你的。” 司莱笑容凝固,比划着裙子的手也停住了。 “什、么?” 乔遇霖道:“你不是说,要当我的女伴吗?我昨天忽然想起,你还没有礼服,所以特地买了这套。” “哈、哈。”司莱强装开心,“这还真是……意想不到呢。” 乔遇霖期待道:“快换上,看看合不合身。” 司莱眉毛一抬,试图用眼神表达疑惑:你来真的吗?我随口一说,你怎么还当真了。 也是,乔遇霖从来不开玩笑,也从来听不懂自己讲的冷笑话。 人生处处有惊喜。 司莱没想到那么快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在他没有表现出对这条裙子强烈的赞赏以及迫不及待的喜欢之前,事情或许还有转圜余地。 但是,现在,司莱能做的只有待会穿上时不放弃表情管理。 女装本就是个极大的心理考验了,这下子还要穿这么丑的裙子??? 司莱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他缓步移至浴室,和这条丑裙子面面相觑,痛苦不堪。 司莱早就该想到的,毕竟乔遇霖之前给自己买的衣服,也差不多都是这种类型。 这种你会疑惑这件衣服为什么能拿出来售卖的类型。 司莱慢吞吞脱了自己身上这件衣服,并且在自我洗脑。 “我是零零,我是零零,我是个爱岗敬业的好机器人,我喜欢女装,我喜欢丑裙子。” 第24章 其实,这不是司莱第一次穿女装。 司莱在高中的时候演过舞台剧《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本来他靠着一张肤白貌美的脸蛋,被列为白雪公主的一号候选人,但由于极度自恋和极度自信,被老师点名去本色出演了……恶毒皇后。 司莱排练那会儿,天天对着镜子喊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当时司莱还被老师夸赞,说他极有表演天赋。殊不知司莱是真听不得魔镜给出除他以外的答案。 于是乎,此情此景,感觉历史重演。 司莱盯着镜子里的生无可恋的自己,问:“魔镜啊魔镜,能不能告诉我世界上最美丽的人是谁?” 司莱自问自答:“是五分钟前的司零零。” 说实话,这衣服穿上身之后倒就没那么丑了。 但是相当怪异,司莱的头和脸很小,可这衣服却又厚又重,于是乎就显得很违和。但凡换个人穿,视觉效果都能立刻胖十斤。 司莱看了半天,总觉得缺点什么。 啊!假发。 这件酷似恶毒皇后会穿的衣服,也需要一头大波浪卷发才合适。 司莱慢吞吞出去,提了这个诉求。 乔遇霖抬起头来,竟是觉得满意极了。他本人也换了衣服,一套深蓝色西装,没打领带,斯斯文文的一套衣服竟然也能被穿出杀气来。 ——就像是一把合错刀鞘的利刃。 司莱裙子里的裤子没换,移动时嫌弃裙摆太麻烦,于是乎一把撩起,将至拉到膝盖上打了个结。 乔遇霖沉默地看着他把裙子撩起,露出里头那条粉色睡裤,瞬间清醒了 司莱可不是什么乖巧可人的小公主。 解脱禁锢后,他跑了过来,主动给乔遇霖打起了领带。 说着还问:“我真要穿成这样过去吗?” 乔遇霖问:“你不愿意?” 司莱摇头:“那怎么可能,我只是怕把这裙子弄脏了,毕竟我……太喜欢了。” 司莱的确适合这种繁复贵气的服装,他皮肤白,不张嘴时也能冒充一下高贵典雅的大美人,尤其是腰身,裙子勒紧后,腰身比摸起来还要细,像一支倒开的玫瑰。 没想到司莱……很喜欢穿裙子啊。 乔遇霖将这件事默默记下,点头:“你要是喜欢,我再多买几件给你。” 司莱笑容凝固: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 安鲁星和卡麦离得不远,乘坐飞行器只需要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内,司莱给自己精心装扮了一番。 乔遇霖看着司莱往自己脸上涂抹了各种各样未知的瓶瓶罐罐,又套了一顶巨大的假发,最后竟与本人没有多少相像了。 司莱本人是属于甜美可爱的,但是这个妆抹得极其艳丽,蓝紫色眼影、凌厉的眼线、大红色的口红。倒也不是不好看,但是司莱整个人看上去凭空老了十来岁。 司莱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还挺满意的。 这是他唯一会画的恶毒皇后妆容,没想到时隔两年又派上了用场。 司莱现在的心情,就是很想批发一车毒苹果到处分发。 司莱相信,现在他这模样,连亲妈都认不出来。 司莱这么画也是有私心的,安鲁星不比卡麦星,安鲁和自家维托星也有很密切的生意往来,这外交部长女儿的生日宴,想必也会宴请不少名流,司莱怕遇见熟人。 这种必要的伪装能减少很多麻烦。 乔遇霖给司莱扣上控制项圈,那项圈被颈口的蕾丝花纹挡住,也看不分明了。 —— 司莱被乔遇霖挽着进入大厅的时候,感觉却有一股无形的追光灯跟着他们。 无数道探究的目光从头到脚无孔不入,司莱感觉……有点恐怖。 他当然知道这些目光中说着乔遇霖而来的占了大半,可不能丢脸。 司莱把脊背挺直了。 一个满脸白胡子的男人立刻靠近,对着乔遇霖一阵嘘寒问暖。 司莱知道这应该就是宴席的主人,外交部长伍尔夫。 乔遇霖将带来的礼物奉上,伍尔夫手一挥,他身后跟着的俩青年仿生人立刻屁颠屁颠地接过东西,递酒水和点心,安静忙碌着。 只是在经过司莱面前时有些犹豫,似乎是在疑惑该不该给这位客人也递东西。 伍尔夫眼睛毒辣,一眼就看到了司莱脖子上的项圈,挥手把这俩机器人遣散了。 他似乎是放下心来,笑道:“将军没有带女伴,而是带了个机器人啊。” 这语气并不是嘲弄,倒像是放下心来。 纵观全场,带着仿生人来赴宴的其实也不在少数,几乎一大半人身旁都跟着一个仿生人,替他们拿酒杯、递东西。 司莱甚至还在想,全场那么多撞脸的仿生人,他们主人会不会一回头就认不出来呢? 司莱对他俩的对话不感兴趣,心思早就飘远了。 那个马卡龙看起来很好吃欸! 哇,那是冰淇淋吗?我好久没吃到了! 司莱强行忍住四处乱瞟的眼珠子。 伍尔夫将乔遇霖拉到一边,似乎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司莱看着他们当作摆设的酒杯,咽了咽唾沫。 忽然之间,一个身着黑色燕尾服的大背头男人忽然出现在司莱身前,挡住视线不说,还伸出手摸了摸司莱的脸。 司莱一惊,立刻往后退了两步。 只见对方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司莱的微动作。 “乔,这是军方最新研制的仿生人吗?看上去比我这款要更智能啊。” 乔遇霖听见动静,也结束了对话,朝两人走来。 只是乔遇霖与对方并不相熟,对于这种套近乎的称呼也没什么反应,回答得相当冷淡。 “不是。” “容貌也好看,可惜粉擦得太多。” 司莱:礼貌微笑.jpg。 那人身后也跟着一个仿生人,一身漂亮的红色长裙,简单地挽了个发髻,看上去清丽非常。 那仿生人正因为自己主人的话,也把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移到了自己脸上。 乔遇霖虽然没有问,但不妨碍面前这个人自说自话,开始夸耀起自己这个仿生人的来历。 又是什么自己亲自设计的外形,又用了什么特殊工艺材料,甚至拥有一定的自主思维啦…… 俨然像是家庭聚会中炫耀自家孩子考了高分的烦人亲戚。 司莱不以为然,但是人家既然是拿自己来做比较的,输人不输阵。 司莱就替乔遇霖夸耀:“我是最高科技的超级人工智能,全星际仅此一个。” 能自己说出这句话,已经足以证明司莱的智能。 乔遇霖低头看了眼司莱,轻笑着摇摇头。 对方听见司莱的明显的少年音,愣了片刻,接着饶有兴味地追问:“是吗?那应该更新了不少模组,有什么新功能吗?” 司莱:这个…… 说不出来。 他倒是知道有个研究所正在制造可以像变形金刚一样把自己变成坐骑的仿生人,但是司莱可不能信口开河,万一人家让自己当场变一个呢。 乔遇霖正要开口,司莱却抢着道:“我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这算吗?” 此话一出,对面的男人捧腹大笑,连带着的乔遇霖都笑出了声。 司莱:…… 有那么好笑吗? “乔,你这机器人真有意思啊。” 乔遇霖不置可否,甚至低下身子将司莱弄乱的裙摆整理了一下。 对面的男人看着乔遇霖这般爱护和小心的样子,陷入沉思。 正在此时,一旁的仿生人服务员似乎是电路故障,走着走着开始剧烈颤动起来,手里的托盘被他狠狠甩了出去,冲着司莱他们这边飞来。 这千钧一发之际,就是考验职业素养的时候了。 那男人身旁的仿生女人几乎是瞬间就扑了过去,抓住了砸向那男人的酒杯。 俩酒杯被她牢牢地捏住,甚至连一滴酒都没有溅到人。 怎叫一个身手了得啊! 而与此同时,察觉到危险的司莱也行动起来了,他飞速地移动了半步——将自己埋在了乔遇霖身后。 乔遇霖毕竟是个人,自然没有机器那样的动态捕捉能力,但他靠着直觉拿手一挡,几个酒杯子被他扫到地上,倒是也没伤到人。 只是这地板上就多了不少玻璃碴子和红酒。 这巨大声响让众人把目光再次聚焦到了乔遇霖身上。 对面的男人鼓掌赞叹:“将军真是好身手啊。” 周围一圈的仿生人自动检索着,歪了几下头,然后目光同时锁定了地上的碎片,饿虎扑食般扑了过去开始收拾。 这场面……也挺壮观的。 当然,除了仍旧躲在乔遇霖身后的司莱。 司莱察觉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不解:不是已经有人在收拾了吗,为什么都看我啊。 我穿裙子弯腰很不方便啊! 乔遇霖接过服务员递来的纸巾,细细地擦了手,又转身问司莱如何,有没有受伤。 司莱也展现出他这款仿生人的职业素养,他两只手竖起大拇指,放在脸颊旁,笑嘻嘻地夸乔遇霖反应力惊人。 乔遇霖松了口气。 对面的男人看着司莱的异常举动,意味深长地说:“这还真是……最高智能了。同样能精准识别出危险,但您这机器人的第一反应是自我保护,这是接近人类的本能了吧。但是,这种设计有什么意义呢?” 司莱:想骂我废物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乔遇霖也有些不耐烦起来,回了一句:“没什么意义,只是我喜欢。”说着把司莱拉走了。 第25章 等远离了那边的混乱,司莱才问了一句:“刚才那个莫名其妙的人是谁啊?” 乔遇霖回答道:“安鲁星长之子,温泽,做医疗修复的。” 司莱并不认识。 乔遇霖笑了:“不认识才对,一般都是缺胳膊少腿才能碰到他。” 司莱点点头,也是。 那边的异动自然也引起了宴会主人的注意,伍尔夫立刻派人把那个出现故障的仿生人拖了下去,而挤在一起的混乱AI们也被叫回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这倒真显得司莱这个旁观的冒牌AI格外智能了。 不一会儿,众人就见到一个穿着白色长裙,长发如瀑的女子从楼梯上婷婷袅袅地走了下来。 一下来,周遭宾客便纷纷向她打起招呼。 她在人群中搜索了一番,接着直直朝着乔遇霖走去。 此时的司莱正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转头偷偷喝了一口乔遇霖的酒,被辣得一直吐舌头。 “将军,你还好吗?” 声音柔肠百转。 司莱连忙把舌头收了回去,转过身去看向声源。 乔遇霖点点头,客气了一句:“卡丽小姐生日快乐。” 卡丽的眼珠子牢牢地锁定在乔遇霖身上,她梳着温婉的盘发,黑发上系着乔遇霖送她的那个珍珠钻石发带。 这一身打扮显得她格外弱柳扶风。 看样子,为了能用上这发带,卡丽小姐还特意重新梳了个发髻。 说话时,也特意将露出发带的那半边脑袋怼到乔遇霖眼前。 但其实,这发带其实是司莱选的。 因此乔遇霖对于卡丽的这番心机毫无察觉。 只有司莱看出了卡丽的用心良苦,在心中欣慰地点点头:我的眼光果然没有错。 其实司莱一开始也想故意买点一言难尽的东西,但是在付款页面却迟迟不肯下定决心。 要说服自己买个丑东西可太难了! 乔遇霖没反应,于是司莱夸赞了一句。 “卡丽小姐今天很漂亮。” 卡丽看到司莱,目光蜻蜓点水般落在他身上。确认他只是个仿生人后,连一句礼貌的回答都没有,权当没看见似的围着乔遇霖一人转。 司莱:……行吧。 比起担心乔遇霖,司莱此刻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满心欢喜地看着乔遇霖被对方缠住,自己也总算有了点独处空间来……偷吃一些美味佳肴。 乔遇霖祝贺完生日快乐,便没了下一句。 两人本就不熟,更没什么共同话题可以聊。 卡丽等了等,见乔遇霖没有开口的打算便只能主动挑起话题:“将军才从北斯战役回来没多久啊,我听闻北斯星系据我们有28亿光年,其中只有三个宜居星球,空气密度也比我们星球低得多……” 她艰难地背诵着前两天百度搜索来的资料。 好不容易磕磕绊绊地说完了,乔遇霖却仍旧不搭话,只扔了一句:“军事要务,不便详谈。”目光也是落在别处的。 他目光落着的地方,是一个偷偷摸摸吃着小蛋糕的笨蛋。 卡丽心道,这男人果然是冷漠。 但她不肯轻言放弃,又与他谈起了最近燃油价格飙升带来的经济动荡。 乔遇霖对这些星际大事完全不感兴趣,本以为好不容易脱离了不分场合爱与自己议事的伍尔夫便好了。 没想到有其父必有其女,他女儿也是一个性情的,登时陷入无奈。 乔遇霖只能敷衍着对方,顺带看着司莱解闷,没想到自己才移开目光一会儿,司莱就跑不见了。 —— 司莱连吃了四个小蛋糕,这才感觉没那么饿了。东张西望地看着有没有别的美食。 忽然间,门口一个熟悉的人影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 那不是、那不是新晋顶流克劳德吗?! 哇,有点人脉啊! 这卡丽小姐,生日都能请到当红明星来给自己送祝福。 克劳德的出现让司莱想起了自己那一直没能看到的大结局,半个月了他都不知道克劳德最后是不是假死,真憋屈。 等等,克劳德现在就在自己眼前,我直接问本人不就好了吗?于是司莱连忙冲着对方跑去。 他穿着裙子,举动不便,更何况自己现在代表的是乔将军的脸面,不能表现出异常。 于是他迈着小碎步,提着裙边,强行压住嘴角,做出一副优雅淡定的样子,凑近了顶流。 克劳德远远就看见一个小姐朝着自己跑来,见到对方步子不稳,他还特地往前迎了两步,正好接住了踩到裙边往前摔去的司莱。 克劳德露出了招牌的灿烂笑容:“小姐,你没事吧。” 以克劳德纵横情场多年的经验,这个小姐虽然画着大浓妆,但是举止冒失、气质乖巧,甚至侧脸还沾着些奶油。 除去这是对方故意吸引自己注意的可能性,对方估计是个假装叛逆的纯情少女。 克劳德瞬息之间已经推理出了那么多东西。 很好,是我喜欢的类型。 怀里的少女也立刻站直了,然后大大咧咧地拍了一把克劳德的后背,用明显的少年音道:“谢了,兄弟。” 克劳德的手停在半空,不知道该放在何处了。 “你是克劳德吗?” 克劳德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即使是个可爱的男孩子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于是他继续微笑着,用他那迷倒万千少女的笑容向自己的异装癖影迷散发魅力:“我是,有什么事吗?” 话是这么说,但他一只手已经伸进口袋准备掏出自己的签名照了。 克劳德在剧中饰演的可是个冷面男神,这么灿烂的笑容让司莱看得很不舒服。 崩人设了啊! 司莱避开目光,抛出问题:“你好,是这样的。我主人他由于种种原因没能看到您新剧的大结局,所以特地派我来向您询问,您是否方便告诉我呢?” 克劳德眨巴眨巴眼,手又僵住了。 “主、主人?” 他这才注意到司莱脖子上的项圈。 自己可真蠢啊,差点就准备泡一个仿生人了,这传出去岂不是丢尽颜面。 不过……仿生人,也不是不行? 司莱点点头,心安理得地把锅推给了乔遇霖。 “你主人是……?” 司莱回头找着乔遇霖的位置,怎料一回头就撞进了乔遇霖的怀里。 乔遇霖的声音听起来倒是不怎么开心。 “是我。” 克劳德伸出手,做作地“哦~”了一下,但他一个娱乐圈的,显然不可能知道乔遇霖长什么样。 于是慢了半步的卡丽小姐为他们做了自我介绍。 “这位是乔遇霖将军。” “这位是演员克劳德。” 克劳德听见乔遇霖的名字后,整个人的表情管理就失控了,五秒内五官表情换了三次,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卡丽小姐正在替克劳德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尴尬,却听得后者震惊地吐出一句话:“我的天,你是说,乔将军也在追我的剧吗?” 此话一出,在场四个人沉默了三个人。 乔遇霖把目光转向司莱,问:“我是吗?” 司莱眯了眯眼睛:“你……是吧。” 克劳德把之前热度被压的仇统统忘到了一旁,眉飞色舞地给乔遇霖讲起了大结局的情景,以及他自己对这个角色的一些理解。 乔遇霖没办法粗鲁地直接让人家滚,于是长腿一迈走得飞快,谁料克劳德锲而不舍地追了一路。 司莱小跑着跟在一旁,只有穿着高跟鞋的卡丽被落在了后面。 司莱看得出,乔遇霖手边要是有把枪,能立刻把克劳德毙了。 于是司莱善解人意地把克劳德从乔遇霖身旁拉开,道:“我家主人怕吵,你告诉我就好,我再转述给他听。” 克劳德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下脚步对着司莱一个人说,怎料方才还健步如飞的乔遇霖又折了回来,把司莱拉走,对着克劳德道:“抱歉,我有话要单独和我的仿生人说。” 克劳德示意请便。 而深感自己被搅局的卡丽追了上来,直接给克劳德后脑勺拍了一掌。 “别缠着乔遇霖。” 克劳德大小也是个顶流,被前女友这么随便殴打心里还是有些不适。 什么叫缠着乔遇霖,乔将军可是我的影迷!谁倒贴谁呢?! 他将话咽下,望着乔遇霖和他的小机器人。 卡丽也看着,虽然两人的目光可能投向了不同的人。 “这机器人我倒从来没见过,有种诡异的可爱。” 卡丽呛道:“只有不一般的仿生人才配得上……” 她的话语顿住了。 因为她看见乔遇霖用自己的手背给那个机器人擦掉了脸上沾着的奶油。 卡丽心想,乔将军对机器人还挺温柔的……哈。 纵横情场的克劳德也品出了一点不对劲,但他觉得可能是自己龌龊所以把所有人都想得那么龌龊,所以他用正常语气道:“这种仿生人这么可爱,是我也会忍不住把他当人一样照顾了。” 话音未落,却见得乔遇霖略微蹲了蹲身子,把耳朵贴在机器人嘴边,两人以说悄悄话的亲密姿势交流着。 嘴巴几乎是亲吻着耳廓。 卡丽露出一言难尽的震惊表情:她见过主人用遥控器发布指令的,也见过有用无线消息控制的……但没见过脸贴脸操纵仿生人的。 这他妈也是人机之间该有的正常关系吗? 而一旁的克劳德默默自己不存在的下巴胡须,面露羡慕:他想起了一些开心的事。 第26章 与此同时,乔遇霖和司莱其实也没说什么。 司莱向他介绍了一番克劳德,但是鉴于本人就在身前,所以司莱降低了音量悄悄说的。 可是乔遇霖根本就不需要司莱的介绍,托了司莱的福,乔遇霖唯一认识的明星可能就是这一位了。 半个月前乔遇霖每日的终端浏览记录都是他。 两人并不觉得这种举动有多么亲密,但落在别人眼中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克劳德的目光在司莱和乔遇霖之间打转,以一副了然的语气道:“看来我和将军的共同点又多了一个。” 乔遇霖完全不想理会面前的小白脸,他们两个之间能有什么共同点,还“又多了一个”? 但他刚才也命令司莱接下来都不能离自己超过半步,没自己的允许不许开口,此刻心情大好,也懒得与对方计较。 怎料卡丽看到乔遇霖与这黑裙仿生人离得那么近,心里越发觉得不安,于是她立刻喊来了三个仆人,两个真仆人,一个机器仆人。 她道:“人来得都差不多了,那么大家就去包厢里入座吧。” 乔遇霖点点头。 卡丽拦住紧跟在乔遇霖身后的司莱道:“仿生人不能跟过去。” 司莱被俩钢铁外皮的低等机器人一左一右架住。 “为什么啊?” 倒是克劳德先发问了。 “仿生人会放在单独的房间看管。” “这什么时候有的规矩啊!” 卡丽咬着牙低声对他道:“我刚定下的,如何?!” 乔遇霖看到如此急着打抱不平的克劳德,略作思索,竟然答应了。 而司莱倒是无所谓,甚至还挺喜欢这个安排。 要真和乔遇霖一起进去,自己最多只能帮着夹菜,看得着吃不着,多痛苦啊! 乔遇霖又贴在司莱耳边低声道:“你等我,我很快就好。” 司莱扯了一下乔遇霖,也对他耳语:“主人,有什么好吃的记得打包带回去,我的意思是……打包回去给你自己当夜宵。” 乔遇霖低笑一声,没有拆穿。 一回头,两人却又看见克劳德和卡丽用着探究的目光看着自己。 司莱:? —— 司莱随大流地进了一个房间,里面规规矩矩坐了一圈的仿生人,似乎都已经进入暂时休眠状态,对于司莱的进入并没有反应。 司莱用左手按住下意识抬起来的右手,把打招呼的话也咽了回去,找了个角落跟着坐下了。 这房间不小,但是这宴席上的客人自带的仿生人可不少,陆陆续续地被带进来了三四十个,几乎能开一个班了。 司莱打量着这些仿生人,从外表就知道它们平时过得如何了。 按理说,这宴席上来的都是非富即贵之人,可这仿生人中却有好几个衣衫破旧、甚至连外壳都有破损的。 和司莱这边衣着华贵、栩栩如生的有着天壤之别。 这些仿生人倒也挺有意识的,钢铁外壳的和钢铁外壳的站成一堆,低智能的和低智能的又凑成一块。 小小一间机器人存放间,竟也分出了个三六九等。 司莱无所顾忌地打量着,也不怕冒犯了对方,这段日子过去,他心中产生了微妙的“惺惺相惜”的同类情谊。 目光中,他忽然发觉右边一个仿生人和有点怪怪的。 其实那个仿生人没有什么不对劲,它和其他人一样,站定不动,以固定的频次眨着眼睛。 唯一不对的地方是,他的眼下和耳根脸颊处也有三颗痣,和司莱一模一样。 但除此之外,倒也没有特别相像。 司莱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过于敏感了,于是收回目光。 空气中只有嗡嗡的处理器散热声。 司莱觉得光坐着也不是什么事儿,多无聊啊,虽然他们被分配到了这里,但这不意味着他们就要这样沉默可怜地等待被主人拎回去。 于是他起身打破死一般的宁静,道:“既然大家都是第一次见面,何不互相自我介绍一下呢?” 听到这句话,原本雕塑一般的众人缓缓活动了起来。只是仿生的中枢神经的信息处理器也有差异,左边新款高似类人的仿生人已经抬起头看向司莱了,而其他仿生人仍四十五度角仰望着它,眼珠子里是一堆加载中的乱码。 司莱热情道:“我叫司……零零,主人是乔遇霖,我们来自卡麦星球。” 说完就冷场了,这些个仿生人似乎不愿意搭理他。 就在此时,温泽身旁的那个红裙仿生人先说话了。 她道:“你们好,我叫温尔莎,GT—2302号仿生人,出厂于2322年,使用3代信息接收器,我主人的信息属于加密状态,抱歉我不能透露。” 这是给司莱来了个教科书版的仿生人式自我介绍。 司莱很想融入他们。 温尔莎脑袋一歪,一道红光从司莱身上扫描过去,最后停留在司莱的胸口。 司莱因对方那攻击性满满的眼神而紧张,他问:“怎、怎么了?” 对方非但没有回答,司莱还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放大后从温尔莎的喉咙里发出。 “扑通、扑通、扑通。” 这情景想来是有点诡异的。 温尔莎不带感情地陈述:“你是用心脏驱动的,你不是仿生人,你是人类。” 这一回所有仿生人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司莱。 这几十道视线冷冷地把司莱包围了。 司莱有种被排挤的忧伤。 “我当然是仿生人。” 温尔莎陷入了沉思,她的核心指令有一条就是人类优先于仿生人,它们无条件信任人类。 但是若人类自称是仿生人,那么这个优先度就得打折了,这样的话她就得听从自己的判断,可判断结果是:司莱是人类,自己得相信他说的话。 …… 温尔莎感觉自己陷入逻辑怪圈,低着脑袋不说话了。 低等的仿生人似乎是能受到高等仿生人的影响的,又或许是它们的行为编码中就有这么一条:学习并不断优化自己的行为。 而学习的目标自然是高等仿生人。 有了温尔莎带头,其他仿生人也陆陆续续开始自我介绍。 司莱耐心听着,但他们的自我介绍大同小异,司莱完全记不住。 而且介绍完了之后就陷入沉默,无人再挑起话题。 司莱可看不得气氛陷入尴尬,以前只要有他的派对,就没能沉默下来过。 但是和仿生人聊天就是另一回事了,司莱道:“那个,大家……都用什么牌子的充电器啊。” 仿生人们:他看起来是真想和我们做朋友啊。 这些仿生人不知是看不上司莱,总是只答不问,司莱尝试了几次,只能识趣地放弃了。 他们没自己想象得那么智能。 不多时,房门又打开了,几个仿生人搬进来几张小桌子,小桌子上摆满了各式汽油、芯片、零件甚至还有一些可替换的人造耳朵、人在眼珠什么的。 全部都像菜肴一样摆在盘子里送了上来。 卡丽小姐这招待客人想得还是挺周到全面的。 但这种情景,在正常人类眼里多少还是有点太超前了。 仿生人们倒是有条不紊地进行了挑选,一时间其乐融融,摘眼珠的摘眼珠,打开胸腔换零件的换零件。 司莱不敢看了,这场面确实……太诡异了。 只有温尔莎和另外几个与正常人无异的仿生人没有动,在他们眼里那些东西和垃圾没什么两样。 温尔莎似乎很是在意司莱,看见司莱缓缓退到墙边移开目光,她道:“需要帮忙吗?” 司莱确实需要转移一下注意力,于是点点头。 温尔莎指着最中间那坨黑色的硬盘道:“你想要那个吗?”或许对方就是因为出现故障才一直跳动。 司莱问:“那是什么东西?” 温尔莎拍了拍自己左胸腔,道:“核心中枢。” 司莱硬着头皮问:“这东西要怎么换啊?” 温尔莎做了拆解的动作。 司莱从这饱含关心的动作中感受到的却是十足的杀意。 他连忙摇摇头,这这这,这他妈会出人命的! 生怕温尔莎还要再主动帮忙,于是司莱他打开门,溜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一共十万字左右,在收尾啦 第27章 另一边,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由于外交部长的人脉着实很广,军政界、商界、娱乐界、学术界等等,都有着不少朋友,因此这宴席之上罕见的集齐了大半个联邦的风云人物。 而乔遇霖是贵客中的贵客,被安排在了主桌。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桌上除了乔遇霖,其他人都是外交部长伍尔夫的亲属。 这桌上就属温泽最能言善道、风趣幽默,上到八十岁,下到刚成年,都能哄得人眉开眼笑。 但他偏偏在乔遇霖这里碰了壁。温泽似乎是打定主意要和乔遇霖结交成朋友,又是送礼物、又是劝酒的,俨然一副已经是好友至交的派头。 那么多人在场,多少会给点薄面。 但乔遇霖显然不是那种,在乎人情世故的人。 全程拒绝加之置之不理,温泽便识趣地转了个目标,端着酒杯去隔壁桌了。 可是哥哥放弃了,妹妹却没放弃。 五分钟下来,给乔遇霖的碗里夹了八道菜。 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是乔遇霖的生日。 乔遇霖忍了又忍,最后借口那头有人找自己,便离席去了军部那桌。 军部那桌的待遇就没有主桌好了,在宴席的最角落位置,不过胜在痛快,而且都是老熟人。 乔遇霖一坐下,只冷场了几秒钟,然后便该干嘛干嘛了。 乔遇霖听见他们正在聊方才出现的机器人故障。 一人道:“现在的仿生人故障率越来越高了,我听说旭腾科技集团上个礼拜秘密召回了一批残次品,太好了。” 另一人道:“那有什么的,仿生人再怎么故障,也都是小部分,并且也不能造成多大的危害。” “再说了,仿生人出故障,算什么好事呢?” 那人又道:“我可是听说……上面要研发军事战斗仿生人了,现在这计划可能得暂时搁浅了。” 说着众人又把视线集中到乔遇霖身上,乔遇霖便开口:“出了军部,就不能把什么东西都挂在嘴上了。” 众人会意,连忙转移话题,聊起了八卦。 他们道,现在已经把机器人当朋友了,都不使唤他们了。可机器人只是工具。人怎么能和机器人交朋友呢? 只见他们悄悄指了指一个模样端庄的青年才俊,道:“何止啊,现在的年轻一代,把仿生人当活人的也不在少数啊,就比如那个作家,我听说他上礼拜悄悄办了一场和仿生人的婚礼。” 这种事也算不得新鲜事了。 仿生人能够由自己设计外貌、自己设定性格,是一条伴侣的捷径,比起花上大量时间与磨合、试错,效率要高得多。 最近几年的民意调查中,要求仿生人与人类的婚姻合法化的呼声越来越高了。 仿生人既然可以是保姆、是守卫、是排解情x的工作者,那为什么不可以是……爱人呢? 可是仿生人根本就没有情感,单方面的“爱”和“适合”,真的能被定义为爱情吗? 关于这个问题的讨论一直都是争执不下的。 乔遇霖无意对他人的价值判断横加干涉,于是仍旧不发一言。 这军部的桌上一大半都是单身汉,一半都是连仿生人都没有的可怜单身汉。 因此天然地站在了人类的道德立场,对于此等离经叛道的行为表示了谴责:如今人口负增长速度越来越快,他们这些人自然是要负起大部分责任的! 仿生人顶多就是机器,和仿生人恋爱,这不仅是一种不合理的,更是罔顾人伦的行径! 乔遇霖摇摇头,思索着待会自己的部下要是和隔壁那帮搞学术的打起来了,会是一番什么盛景。 但乔遇霖嫌麻烦,于是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把声音压低。 军部里都是一些察言观色的人精,乔遇霖这举动被他们看作是将军并不认同的意思。 有一人想起乔将军身旁似乎也多了一个仿生人朝夕相伴,于是立刻改了口风。 “突破世俗,人机相恋又有何不可呢?”他向乔遇霖举杯,“真爱是突破一切界限的,这才是人类的意义啊。” 乔遇霖:……敬酒就敬酒,怎么都盯着我。 乔遇霖实在吃不下去了,便用终端安排好了车,准备悄悄离席。 隐约之间,却忽然听得一声脆响,甚至还有司莱大声呼唤自己的声音。 一切都被淹没在嘈杂的人声里,其他客人们都没什么反应,但乔遇霖听得分明,立刻起身下楼。 —— 所有仿生人都被下了指令不得离开这间屋子,因此司莱离开时,充当门卫的那两只也只是略微伸手阻拦了一下。 司莱觉得此时可真是最佳时机,大厅里空无一人,正好便宜了司莱。 于是他拿了个碟子,夹了许许多多的蛋糕点心往角落里坐下,美美地享受起单人餐来。 才吃了一半,他面前忽然出现一条西装裤和一双亮得能当镜子的皮鞋。 这整座酒店都被包下来了,想来也是伍尔夫的客人,司莱把脖子缩了缩,想装蒜。 对方却不依不饶,开口道:“这位小姐,我看你很是面熟。” 司莱乐了,这什么人啊,怎么会用这么老土的搭讪方式啊。 要是长得好看,司莱勉强会理他一下。 于是他缓缓抬起头,和对方那认真打量的眼神撞到了一起。 下一刻,司莱手里的蛋糕吧唧一下掉在了自己的裙子上,他嘴巴好半晌闭不起来了。 这两人的神情可谓是一个更比一个震惊、一个更比一个不自然。 “你、你、你……” 你什么你。 司莱连忙低下头,豪放地撩起裙子上的一层纱遮住脸,步履匆匆地准备走。 对方拉住司莱的胳膊,终于把舌头捋顺了:“你、你是司莱……?” 司莱心里咯噔一下,他乡遇故知,可完全没有欣喜的感觉啊! 对面这个人叫西奥,司莱高中三年的同学,也是以前他几个最合拍的狐朋狗友之一。 司莱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自己的家人还多,因此自己即使化成了这个鬼样子,仍旧被一眼看出来了。 但是司莱抵死不认。 “你、你怎么在这儿啊!我找了你好久!” 司莱心中泛起了一丝暖意,我这兄弟还是靠的住啊。 “你认错人了。” “你这些天到底去了哪里,我以为你会来找我的,我这一个月来连门都不锁……” 这句话听着就有点……怪怪的了。 司莱挣脱对方的手,有些无奈:“这位先生,我是女孩子呀,你真的认错人啦。” 司莱掐着嗓子说话,声音那叫一个做作。 西奥静默片刻,越发笃定:“可我也没说过司莱是男生吧。” 司莱:……马德。 司莱在纠结,要不要和对方相认。 但鉴于自己这朋友是个不知轻重的,心里又藏不住事。到时候直接到处瞎嚷嚷,那么他这点事儿绝对人尽皆知了。 更何况穿着女装和老友相认、有损自己的威严。 司莱拨开自己脖颈上的领口,亮出控制项圈:“不好意思,我是AI,所以我知道司莱是男生。” 对方似乎完全不相信:“你骗谁呢,这外貌、这声音、这个眼睛……明明都一模一样啊。” 司莱耸耸肩:“你不信也没办法。” “我只是太久没见他了……” 这空空荡荡的大厅,两人在角落里,被帷幔一挡,的确也无人发现异常。 怎么说呢,一个月没见到自己的亲朋好友,心中没有点触动是不可能的。 自己那俩亲哥都成天旅游没把自己地离家出走当回事,西奥倒是天天惦记着自己,而且一直全程支持着自己。 当初也是西奥鼓励他逃婚,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司莱是真的有些感动:这朋友没白交啊! 于是他把西奥的手给拿开,认真道:“如果你觉得我和司莱真有那么像的话,有什么话就对我讲吧,或许会让你舒服一点。” 西奥此时才有点相信对方并不是司莱。 因为他所认识的司莱,就没有那么温柔细腻过。 于是他吞吞吐吐道:“唉,我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司莱、司莱他、我……” 说吧,说他是你最好的朋友。 一番语无伦次之后,西奥看着司莱专注且温柔的目光,一下子就鼓起勇气了。 “我喜欢他很久了。” ……啊? 什么东西? 司莱还在想西奥真是有点东西,用这种玩笑来恶整自己,要是他现在表露出震惊,那不就是正中下怀了吗? 于是司莱强行维持着微笑:“哇,那很好啊。” 他机械地一转头,却发现对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甚至还按着自己的脖子准备亲了上来! 司莱吓得一边推开对方,一边大喊了几声乔遇霖的名字。 第28章 “你喊乔遇霖干嘛?” 西奥万般不解。 司莱连连后退,一不小心扯掉了桌布,上面摆放的琳琅满目的食物统统摔了下来,司莱的黑裙子彻底成了“蛋糕”裙。 他仍旧不理解,原来自己好好的一个朋友,怎么就忽然成了暗恋自己多年的大情种。 这都什么事儿啊! 等等,这样一来,的确可以解释很多事情啊,就比如他一直给自己出很多主意让自己逃婚! 好啊好啊,原来你满肚子坏心眼啊,司莱悄悄又与对方拉开距离。 司莱感觉心里倒是震惊更多一些,甚至还有一丝丝的反感。 别人别有用心的接近的确挺让他不适的。 司莱弯腰去擦自己身上粘的污渍,西奥非但不帮忙,倒是仍在一旁狐疑打量着。 换在平时,司莱早就开口骂他了,但此刻司莱忍了。 “你喜欢司莱什么啊?”司莱没好气地问。 西奥坦率:“喜欢那张脸。” 司莱无言:…… 西奥接着说了一句让司莱吐血的话:“我女朋友也挺好看的,但感觉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你他妈有女朋友了啊? 那刚刚还打算强吻我? 司莱的眼神满是嫌弃,感觉他可真是一点儿都不了解自己这个昔日好友。 “凡是看看自己配不配吧。” 正在此时,乔遇霖也到了,他在大厅扫了一圈,然后把目光锁定到了这个角落。 他见到司莱这副狼狈的模样,立刻上前询问情况。 司莱觉得情况复杂,最好是先撤为妙,于是语焉不详地表示这只是一次意外。 乔遇霖打量了一番西奥,后者被乔遇霖的气势吓到,早就退开了几步。 乔遇霖用手微微使劲,这价格不菲的裙子传来了裂帛之声,最上面那层裹了脏污的纱被他硬生生地扯了下来。 好在这裙子厚重,够乔遇霖撕的。 “你真的没事?”乔遇霖威胁似的看了一眼西奥。 “我不小心自己绊倒的。”司莱吐了一下舌头。 乔遇霖的神情转为无奈,道:“看来以后不能穿成这样了,笨手笨脚的。” 司莱心道,你想让我穿我还不穿了呢! 乔遇霖扶着司莱准备离开,身后却同时传来了两道声音喊住了他们。 一道声音是从楼上匆匆往下跑的卡丽,她还没来得及与乔遇霖跳一支舞,怎么能让他现在就离开呢? 另一道则是……西奥。 在司莱的印象中,西奥一直是个不太聪明的形象,每天都来找他要作业抄,然后两人双双挂科。 ……虽然现在看来可能是装的。 此时西奥却显得聪明多了。 他喊住乔遇霖,很是礼貌地问起:“您有见过司莱吗?” 乔遇霖自然是不屑于回答他的问题。 “我的未婚夫,与你有什么关系吗?” 西奥像是脑子有什么大病,整了整袖口,往前进了两步。 “怎么能叫未婚夫呢,不是已经解除婚约了吗?至于我和司莱的关系……他没和你说过吗?” 停顿在此,西奥短促地笑了两声。 司莱的下巴快掉到地上了,他本能觉得西奥接下来说的可能不是什么好话。 “我们走、走、走,别理这个疯子。”司莱低声道。 乔遇霖看了眼司莱,干脆道:“从未提起。” 西奥道:“我是他的……初恋。” “放你的……” 司莱差点骂出口,然后很小幅度地摇头,表示从未有过这事。 乔遇霖的脸色稍霁,但司莱仍能明显感受到乔遇霖的手收紧了,捏得自己胳膊疼。 乔遇霖还没说话,卡丽倒是趁乱加入了战斗。 她对西奥没什么印象,想来可能是自己什么混进来的追求者,于是放心地开怼了。 “是吗,司莱的品味也就如此了,怪不得会退婚,真是……山猪吃不来细糠。”卡丽小姐骂起人来倒是比她故作矜持的样子要顺眼,配合她那毫不客气的鄙夷目光,杀伤力还蛮强的,西奥脸一下绿了。 只是……你骂西奥就骂啊,为什么还得连带着把我骂成山猪啊! 再说了,我也没有看上过西奥啊! 司莱觉得自己简直冤枉得不能再冤枉了,气到无话可说。 西奥原本也只是想让乔遇霖不爽,稍稍报复一下。 毕竟能让乔将军不爽,甚至被他打都是一种荣幸。 自己横竖都不亏。 但此刻虚荣心作祟,让他渐渐有点失控了。 他看着面前的卡丽,感觉自己和司莱都被侮辱了。 于是乎他也顾不得什么利害关系,继续口不择言。 “卡丽小姐这话倒是有点莫名其妙,有的人还只能饿肚子呢。现在整个联邦谁不知道您暗恋乔将军,可我劝你早点放弃,没可能的。” 简直是刀刀都是致命伤,卡丽也被气得面红耳赤。 乔遇霖和司莱俩人反倒成了局外人,走也不是,继续留在这看着也不是。 “你胡说八道什么?”卡丽骂道。 西奥忽然一指司莱,道:“你不知道吗?乔将军显然是对司莱爱得死去活来,他甚至定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机器人。” 见到乔遇霖和卡丽一前一后离开,并且久久未归,伍尔夫和一些宾客也跟出来看热闹了。 西奥这句话也着实没控制音量,掷地有声地在大厅内久久回响着。 那些宾客都是人精,自然知道什么能听、什么该装不知道,于是一个个都假动作般立刻转身回宴。 唯有温泽饶有兴趣地搭在楼梯转角继续看自己表妹的热闹。 卡丽也是震惊,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 不是说,他们二人根本没见过面,更没有丝毫感情基础吗? 不是说乔遇霖从未有过爱慕之人吗? 这……是真的吗? 司莱表面露出一个傻呵呵的纯真笑容,心里却在想,我早晚要把西奥的皮给扒了。 乔遇霖回答:“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呢?” 西奥有些神经质地道:“不如何,我自然是很能理解您的。毕竟我们俩在这方面还是很有共同话题的。” “我们都知道,私自复刻活人外观的机器仿生人是违法的。但您是乔将军,所以我也就不举报了,这样如何,我出五百万买下。” 司莱:哈? 你这前后句有什么关联吗? 那一边卡丽的目光如有实质般在自己脸上都快烧出一个洞了,司莱无所适从地往乔遇霖身后躲。 “你在和我谈条件?” 乔遇霖沉下嗓音,连司莱都被这话语里的杀气给惊了。 但是西奥显然不是什么正常人了,目光闪烁,有些神经质地提高嗓门。 “我怎么敢。” 西奥用佩服的语气接着道:“不愧是乔将军,竟然能把机器人做得如此相像,我之前做多只能做到60%。因为拿不到具体的外貌数据,做出的仿生人相似度都很低,报废了三四个。” 他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着这么变态的话,司莱感觉今晚在不断被刷新的认知。 乔遇霖也意识到西奥这个兴奋状态特别不对劲了。 不能说是疯病发作,反而很像是药物注射剂量过大后的副作用。 西奥又道:“的确,是我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卖了。不如这样,你把设计稿卖给我?” 司莱看着西奥投影在空中的几张3D模型草图,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他现在才明白,原来不是所有“喜欢”都是令人愉悦的事情。 司莱一想起自己从前和西奥朝夕相处,都没发现对方的半点异常之处,越发觉得自己警惕性太低、看人眼光也很不准。 有一说一,司莱一开始离家出走打算的几个落脚点,就有一个是去投奔西奥。 没想到自己此番阴差阳错,反而是因祸得福了。 他看向自己身侧的乔遇霖,明明素未谋面,自己又对他有诸多误解,可谁能想到,此刻自己身边唯一靠得住的人却是一个多月前自己避之不及的那个人。 而你自以为熟识的多年好友,反而是人面兽心的那一个…… 司莱觉得不寒而栗。 乔遇霖感觉到司莱在颤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兜头包住了。 他回答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违法制造呢?” “你是说……司莱本人做了一个送你?” 西奥本来是用嘲讽的语气说,话音未落却觉得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听起来,你和司莱并不相熟。”乔遇霖道,“最好不要撒这种低级的谎言。” “这不是劝告,是警告。” 说着也不知道乔遇霖从哪里掏出来的手铐,将西奥反手就铐住了。 西奥可没想到乔遇霖一点面子都不给,在卡丽的生日宴就敢直接发难,略微反抗了一下,被乔遇霖“轻轻一按”,扑腾一下跪地上了。 “犯罪事实也承认得差不多了。”乔遇霖把方才对话的录音视频传给了从楼上跑下来的一个下属,把人也丢给了他。 司莱又低声提醒乔遇霖,西奥的“犯罪证据”可能就在这里。 乔遇霖便到往放着仿生人的那间屋子去。 宴席的主人卡丽被这么多信息量给砸晕了:怎么又和司莱扯上关系了! 乔遇霖的人已经训练有素地包围了那个装满仿生人的屋子了。楼上仍在宴请作乐的客人们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楼下已然是这副景象。 只隔了一层楼梯,一边是觥筹交错言笑晏晏,另一边却如结冰般剑拔弩张。 乔遇霖的部下们的神情也极度专注,纷纷陷入了作战般的严肃气氛。 卡丽摆了摆手,把忠心耿耿准备拦路的俩仿生保镖遣退了。 一进屋子,所有仿生人冰冷冷地移动着视线,不带感情地抬头看向他们。 脑袋转动角度、神情甚至有几个的脸都一模一样,乍一看,像是停了一屋子的尸体,还是诈尸了的那种。 ——当然,除了一个人。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温泽又在对他们要找的仿生人上下其手。 温泽和温尔莎一左一右将它架在中间。 温泽摸了一把该仿生人的脸,又看看披着外套的司莱,道:“这还真是……没有半点相像。” 虽然这张脸很难说和司莱有多大关系,但看着这有点奇形怪状的仿生人,他内心百感交集。 一是西奥他是不是被人坑了啊,怎么能做得如此不像。 二是……西奥愿意花五百万买一个自己的仿生人,那么这应该也意味着,司莱找到了一条生财之道? 温泽又抬头看向护着司莱的乔遇霖,道:“一模一样的外观机器人,你也太爱他了。” 怪不得这机器人啥也不会,乔将军也愿意随身带着它。 第29章 司莱已经不愿回忆自己是怎么和乔遇霖离开的了。但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又给乔遇霖惹了个大麻烦。 西奥他爹闻风赶来将他们堵在半路,加之伍尔夫在从中调停,原本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毕竟在这种敏感问题上,一向是民不举、官不究的。 多少当红明星的同款仿生人在黑市里流通呢?真要监管是监管不过来的。 更何况这也不归乔遇霖的管辖范围。 只是西奥这回喝多了脑子不清醒,竟然敢当着乔遇霖的面胡说八道,还把手伸到了司莱身上……那被抓倒是不太冤枉的。 但是乔遇霖的飞行棋他们敢拦,那黑漆漆的枪口是不敢拦的。 这胆大包天的纨绔最终还是被关押进去了。 乔遇霖好像从来不怕得罪任何人。 司莱有些钦佩他。 好像认识他以来,乔遇霖一直都是如此。 锋利得像一柄快刀,只要一出鞘,便寒芒毕现、不可阻挡。 今晚也算是搅了伍尔夫的宴席,实在不算是个很好的收局,司莱隐隐有些担心。 自己被乔遇霖先送了回来,他一个人去处理事端了。 此事若要放在从前,司莱那个凡事“以利为先”的老爸一定会劝自己忍让,一次忍让能换来多方太平无事、又能换得多个人情,反倒是因祸得福了。 虽然司莱总被外人诟病“飞扬跋扈”,可在一些他真需要飞扬跋扈的事情上,却从来没有如愿过。 乔遇霖今晚算是给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司莱回忆起桩桩件件,仍旧是不寒而栗。 越长大越发现,生活里多的是知人知面而不知心的事,要找到一个能完全信赖的人反而成了一桩难事。 尤其是有些伤害总是打着爱意的幌子,实在令人膈应。 这是除了离家后的第一晚以外,司莱第一次感觉到特别的孤独和害怕。 于是他没睡着,开了盏小灯坐在桌前等着乔遇霖。 …… 司莱睡得很轻,门吱呀一声轻响就把他吵醒了。 司莱一看时间,此刻是凌晨三点。 乔遇霖的步伐和平日有所不同,以往他步伐的频率几乎是不变的,沉闷却又轻快。 今夜听来,脚步声就有点杂乱了。 司莱听到脚步声在外面转了个圈,似乎还踢倒了什么东西。 他急急忙忙开灯打开房门,却发现一坨巨型的不明物体往自己身上扑来。 司莱一个踉跄,差点没站住。 乔遇霖高大的身躯就这样靠在自己身上,脑袋支在司莱的肩上,周身是一股浓重的酒味。 司莱:…… 亏我还在幻想乔遇霖深夜与多方大佬周旋谈判的画面,原来是去喝酒了。 不过乔遇霖一向是不怎么喝酒的,司莱印象里他也是永远一副理智清醒的模样。 司莱的肩很薄,整个身子也单薄得像张纸,大约是硌得乔大将军有些不适,后者在肩头蹭了蹭,有些不满地环住司莱的腰,还捏了捏,道:“怎么这么瘦。” 司莱侧过脑袋试探口风:“喂,主人?” 不得不说,一个身量高大、孔武有力的成年男子份量不小,他被压得连退几步。 乔遇霖似乎真是醉得厉害,手环得更紧了一些,还从腰往下……不知道要探到什么地方去。 司莱没有往□□方面去思考,他正苦恼着要怎么把这尊大佛搬到床上去,于是费力地拽着乔遇霖,往并未关严的门外吆喝了一声。 “有人吗?!进来帮个忙。” 司莱知道乔遇霖有贴身警卫,甚至还有门卫两班倒地站岗。 果不其然,司莱声音刚落,门被推开,一个全副武装的小警卫立正敬礼。 司莱眼睛一亮,连忙招手:“来帮把手。” 乔遇霖对司莱这意图离开的举动有所不爽,他最讨厌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于是他扣紧了司莱的腰,侧过脑袋在对方的脖颈上咬了一口。 司莱被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人醉了,一点不像平时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了,更像是个牙尖嘴利的大狼狗。 “喂喂喂,还不快点来帮忙?”司莱不满地瞪着门口。 与此同时,小警卫的目光慌乱地从两人身上移开,脚步往前进了两步,然后贴心地……关上了门。 司莱:…… 乔遇霖咬得并不算重,更像是厮磨。 但是司莱不这么认为,原本就觉得摇摇欲坠,被乔遇霖这一口咬得泄了气,松开手就想把对方从身上拽下去。 谁能想到,这乔遇霖喝醉后甩也甩不开,俨然成了自己的一个贴身挂件。 司莱又退了两步,背后没长眼睛的他踩到了什么东西,然后往后倒去。 这么后脑勺着地,肯定很痛,更不必提自己身上还压着个庞然大物。 不过和乔遇霖同居这么久了,司莱的承受能力还是提高了不少。 他短促地尖叫了一声,却发现……怎么没自己想象的那么疼呢? 接着他发现,乔遇霖的右手枕在自己的脑后,将自己牢牢护住了。 四目相对间,乔遇霖的目光亮得清澈见底,丝毫没有半分醉酒的混沌,更不必提刚才那迅猛的反应,司莱不由得怀疑:这是真醉了吗? 此情此景特别似曾相识,似很难不令人回忆起上次司莱半夜出来喝水,结果被乔将军操作迅猛按倒在地的情景。 司莱苦中作乐:这么想来,乔遇霖也算有所进步。 司莱的脑袋没有撞到,但是惊吓之余,也逼出了几滴生理性的泪水。 他眨巴眨巴眼睛,戳了戳对方的胸膛,问乔:“你……醒着吗?” 乔遇霖没有立刻回答,神情有片刻的茫然。 司莱推他……推不开。 司莱忽然想起什么,发觉这倒是个很好的机会。于是他低声对着乔遇霖道:“你要是不清醒的话,能帮我开个网络权限吗?” 乔遇霖没什么反应。 司莱点头,看来是真喝醉了。 司莱的思维跳跃,心想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又想到了新的主意。 他探手解开乔遇霖的衬衫最上面的几颗纽扣。 乔遇霖这才有了一点反应,不解地盯着司莱这个举动。 司莱的眼神纯净,此刻却染上了一点不怀好意。 他伸手探进乔遇霖的领口,摸摸索索着准备检验自己的想法,浑然不觉笼罩着自己的乔遇霖神态变幻莫测。 司莱的想法很单纯,他对于乔遇霖是不是仿生人仍有疑虑,据说所有仿生人在后颈往下的区域内都有一个紧急开关。 摸了半天,只感觉乔将军肌肉触感不错之外,一无所获。 司莱收回手,感慨乔遇霖这酒品也算不错了,除了爱往人身上压着之外,倒也不发酒疯。 他摸着乔遇霖的脸,盯着对方眉上那道疤仔细打量。 就在此刻,宕机很久的乔遇霖忽然动了,他抓住司莱不安分的那只手,道:“零零,我能命令你做一件事吗?” 司莱心道,怎么喝醉了反而比平时有礼貌,下令之前还会过问我的感受了,不错。 于是司莱又捏了捏乔遇霖的脸,笑道:“当然可以啦,但你先起来说话。” 乔遇霖还真起来了,然后他道:“你能直接说你喜欢我吗?” 司莱:…… 这什么情况。 第一次听到这么离谱的要求。 “你喜欢我?” 这会儿轮到乔遇霖沉默了,司莱是在故意装傻吗? 司莱属实不理解,但趁着乔遇霖还能沟通,于是他道:“乖乖跟我进去睡觉好吗?”是一副哄孩子般的劝诱口吻。 乔遇霖的面色变得越发难看。 他的酒量并没有那么差,一开始进门的时候的确醉得厉害,只不过刚刚那么一摔,让他醒了七八成。 但他不动声色,只是因为想知道,司莱误以为自己喝醉,会有什么反应。 于是他看着司莱这么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脸,然后……开始解扣子、脱衣服,甚至还上了手。 这番动手动脚,很难令人不心猿意马。 乔遇霖没办法视而不见,也没办法继续装醉了。 他倒是希望司莱能在此刻坦诚心扉地只说一句喜欢。 可此时此刻,这般……纯情的勾引却让人捉摸不透了。 第30章 司莱的循循善诱没能劝动这尊大佛。 乔遇霖看着自己又道:“零零,亲一下我。” 司莱目瞪口呆,此等不要脸的命令,乔遇霖如今发布起来已经是驾轻就熟了。 司莱叛逆地抱臂看他,不愿意乖乖听话。 怎么,喝醉了还想使唤自己吗? 哪有这么好的事! 司莱模仿着乔遇霖的口吻,抬起下巴,轻蔑道:“乔遇霖,你得乖乖听话,懂不懂?” 连名带姓,当面称呼,整个联邦都没多少人敢这么做。 司莱说出口后,自己都有一点吃惊。 我出息了啊! 司莱已经很久没有这般颐指气使地说过话,嘚瑟之余,还有点痛快。 乔遇霖的眸光像蒙了一层纱,呆滞而又缓慢地皱眉,不知道听没听懂。 有点像是存储屋里那些出了故障的仿生人。 司莱玩性大发,又抬起乔遇霖的下巴,用一种轻佻的语气道:“乔遇霖,要亲也得你亲我。” 这话音未落,乔遇霖几乎想都没想,干脆利落地就倾身靠近,丝毫没有半点醉酒的迟钝。 司莱结结实实地被亲了一口。 感受到侧脸的温热,司莱宕机了几秒钟。 ……? 到底醉没醉啊! 这已经是在他下意识闪避之后的结果,如果不是他偏了偏脑袋,那么这个吻要落的地方是…… 司莱狐疑地摸着自己的侧脸,仔细打量乔遇霖的神情。 “怎么回事啊……” 薛定谔的醉酒吗? 司莱低下脑袋,小小声试探乔遇霖。 “乔将军,你爱我吗?” 乔遇霖沉默不语,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深夜,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操场上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靠得最近的那盏落地灯惨白的光线将乔遇霖的眉眼照得更冷。 呼吸之间,司莱仍能闻到乔遇霖口中葡萄酒的香气。 无形之间,空气都以他们为中心,快速折叠聚拢着。 乔遇霖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可眉头皱得更紧,似乎是因为这个问题而觉得不满。 司莱捕捉着乔遇霖的细微神情,感觉答案已经非常明了了。 他正想让乔遇霖不用回答,可是乔遇霖却握住司莱的手,答道:“当然。” 这下把司莱整不会了? “啊?” “爱”这个字算是所有情感程度副词中的最高级了。 司莱以前不觉得有什么,但在和几十个仿生人共处一室、推心置腹,又见识过那么多不同的人对待仿生人的态度后。 他很难再劝说自己相信:仿生人和人是完全一样的了。 或许外观上已经高度相似,或许在职能上仿生人都已经超越了人类,可有的人把它当工具,就有人把它当奴隶。 当然,也有将他们当作家人、宠物的,但要当作是……爱人,的确是太不妥了。 这样的人几乎百分之九十都患有心理疾病。 在这种完全不平等、一方凌驾于另一方,甚至可以完全操纵改变对方的关系中,真的能被称作是爱吗? 更何况在大部分类似的事件中,仿生人都是以已经死亡的伴侣形象重新出现的。 求而不得、永失我爱,所以寻求代替。 司莱有点担心乔遇霖了。 现在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只有一个重大问题了:乔遇霖到底是因为喜欢司莱才喜欢我,还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才放不下司莱呢? 这个问题乍一听还挺哲学的,除了乔遇霖以外的任何人听了都会觉得司莱脑子有病。 但是司莱不这么认为,于是在这气氛正好、乔遇霖跃跃欲试着发动第二次攻击之时,他开口戳破了这即将成型的粉红泡泡。 他反握住乔遇霖的手,问道: “我问你啊,如果司莱和零零同时掉在水里,你会救谁啊?” 这个问题虽然老套,但胜在经典,至今仍旧是一道送命题。 乔遇霖:…… 他是不是有病。 —— 乔遇霖不解司莱的用意。 若放在往常,他一定会拒绝这种愚蠢的问题。可酒精作用让他的神经仍旧兴奋,所以他认真思考了起来,说:“司莱会游泳吗?” 司莱暗自摇头:连我会不会游泳都不知道,乔遇霖这种男友还是逊色了一点。 “不会。” 乔遇霖点头,又道:“那么零零是你吗?” “你还有别的机器人吗?” 乔遇霖:…… “仿生人零零防水吗?” 司莱简直要被问累了:“不防水,进水就死机了。快点回答,不然就都淹死了。” 乔遇霖又道:“可是卡麦星没有河流。” 司莱:……问你个问题怎么这么费劲呢! 司莱放弃了,他自然是无法从乔遇霖这个浪漫绝缘体身上套话的。 困倦让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乔遇霖再不睡,自己就得睡了,司莱从一旁倒了杯水给乔遇霖,接着准备抽回自己的手,后者却抓紧了,不松开。 乔遇霖喝醉的状态还真是诡异。 只听乔遇霖想起什么,目光沉沉地落在司莱身上,问:“所以,西奥是怎么回事呢?” 司莱一愣,该来的还是来了。 但是对方变态和我本人没有关系啊!太有魅力了能是我的错吗? 司莱不要脸地这么想着。 司莱这才敢接着话茬问起问题。 “他没事吧……?” 乔遇霖似笑非笑:“你很担心他?” 司莱心道,这能不担心吗?毕竟这件事与自己有着直接关系,更何况这么丑的仿生人流传出去,自己的名声都被败坏了! “当然关心了,司莱和西奥少爷自小就是好友,我当然也关心了。” 场面话还是得说一说的。 乔遇霖似乎是不满意这个回答,笑容还未扩散就猛地收回了。 “哦?这么说,青梅竹马、初恋,都是真的?” 司莱听着越发不对,乔遇霖之前不是还坚信自己的吗,怎么现在就信了外人的话了? 扪心自问,司莱觉得自己屋里那几个仿生人都比西奥眉清目秀一些。 尤其是过去的几年里,西奥在自己面前伪装出了同样的爱好、拥有同样的品味,两人为非作歹都是形影不离的。 ……简直就像是在照镜子,司莱虽然些微的自恋,但根本没办法对他产生什么更深的情感。 见司莱不回答,乔遇霖的脸色越发难看。 可乔遇霖这么一问,司莱也没好气,自己也没生气他和卡丽那般亲密的往来呢。 既然你能发酒疯,我也可以! 于是司莱狠狠把自己的手抽回,道:“如果是……又怎么样呢?你和司莱已经取消婚约了,你无权干涉他的未来,也管不着他的过去。” 司莱这话说得毫不客气。 乔遇霖却没有什么神情变化。 “管不着吗?” 司莱忽然失重,接着就被乔遇霖像扛麻袋一样抗在了肩上。 “喂喂喂。”司莱无力地捶打了几下乔遇霖的腰,“你干什么,不准打人!” 乔遇霖将他粗暴地丢在了床上,接着开始……宽衣解带。 说是宽衣解带也不尽然,乔将军只是松了松袖口,然后将西服外套脱下丢了过来,接着开始抽皮带…… 司莱没往别的地方多想,他拿皮带……不会是要揍我吧! 司莱看向乔遇霖那肌肉形状明显的胳膊,他这一鞭打下来,我可能会死。 司莱一秒认怂,发现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自己耍嘴皮子也没什么好下场,于是连忙爬起来讨好。 好端端的,不要惹乔遇霖为妙。 毕竟这是在他的地盘上。 “我我我开玩笑的!”司莱一边解释,还一边快速缩进了被子里,闷头不出来了。 “乔遇霖你你你冷静,我保证,司莱最喜欢的人是你了,但你要是打我了!那肯定就不是了!” 外面有人扯他的被子,司莱拉紧了,像是握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我什么时候打过你,你怕什么呢?”隔着被子,乔遇霖轻轻拍了拍司莱的脑袋。 司莱的哭腔止住了。 是哦,我在怕什么。 乔遇霖虽然凶神恶煞,一个眼神就能让周围人不敢开口,倒是的确没有打过他……如果之前把自己按倒不算打的话。 司莱很懂得什么叫“恃宠而骄”。 他将事情换了个角度,立刻挺直了腰板:无论乔遇霖喜欢的是司莱还是零零,不都得讨好自己吗? 想明白了这点,司莱松了手。 几乎在瞬息之间,乔遇霖就将那床碍事的被子掀开了。 “我是说不打你,但没说过不做别的。” 说着,司莱的脑袋又被按倒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就变成隔日更了,我有罪 第31章 司莱没指望这床薄被子能把把自己救出乔遇霖的魔爪,但他也显然没料到乔遇霖这翻脸比翻书还快。 乔遇霖的力道并不重,司莱后脑勺抵着墙。 呼吸浓重,四目相对间,若有若无的酒精味也弥漫开来。 乔遇霖的眼神甚至比平时更为锐利,司莱能感受到其中暗流涌动着的欲念。 并非捕捉猎物般的不动声色,也不复平日思索时的那样冷静自持,你能感受到其中的温度。 炽热滚烫。 司莱往后瑟缩了一下。 两人其实并没有直接相触碰的地方,乔遇霖的右手按在枕头上,而枕头被司莱抱在怀里。 乔遇霖的左手按在离司莱耳根不到五厘米的墙面上。 可是明明两人没有触碰,却让司莱平白感觉无比燥热。 耳朵、脸颊、脖颈……还有心脏。 “你、你要做什么?” 司莱也不知道自己语气里的颤抖是出于紧张还是期待。 乔遇霖的手终于动了。 他的左手缓缓朝着司莱的脸颊移去。 乔将军的手很粗糙,司莱能够察觉到对方掌心的枪茧。 他的睫毛随着对方游移的动作不自觉颤抖着,像只受惊的蝴蝶。 乔遇霖开口:“怕我吗?” 司莱并不害怕。 从小到大,令他能感觉到害怕的东西没几个。 他从小就是个乐观主义者,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哪怕沦落到了异星他乡,他也能从花花草草上找到乐趣。 “我当然不怕。” 猝不及防地,乔遇霖笑了,又道:“那先说好了,待会不许哭。” 司莱从未见过乔遇霖这般灿烂的笑容,他平日总是一副苦大仇深、冷酷无情的模样,一时间,司莱倒是陷入了这个笑容里,没能反应出乔遇霖话语里的含义。 我为什么会哭呢? 司莱心想,我现在已经没那么容易哭了! 乔遇霖的手抚过司莱的侧脸,用尽毕生的温柔克制着力道,而另一只手却放在了司莱的腰间。 司莱的腰从来没人这么亲密触碰过,因此他也不知道乔遇霖不过是轻轻抚过,自己为什么就这么失了力气。 司莱眼看着乔遇霖的视线全然留在自己的唇上,而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是越拉越近。 迟钝如他也理解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司莱没有和别人接吻过,但作为一个追求浪漫的人,他也对自己的初吻做过很多设想。 对方温柔帅气,最好是在一个特别的日子里,世纪钟声敲响,在将尽未尽之时,交换所有的海誓山盟。 又或者是海边,拥抱着海风、簇拥着浪花,在巨大的落日余晖里交换亲吻。 最不济也该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有一片紫色花海,对方用尽甜言蜜语来哄骗自己。 …… 怎么说呢,现在这一切不能说是一模一样,但可以说是毫无关系了。 乔遇霖显然依旧是和温柔体贴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去的。 但是看在“外形帅气”和“很爱自己”这两点上拿了满分,司莱也不介意是在一个普通的凌晨来完成这件事。 稀松平常的仿佛他们早该如此亲密。 毕竟他们过着不普通的生活太久了,一场平凡的琐碎爱恋就反而求之不得。 司莱深呼吸几口,也把脸慢慢凑了过去。 …… 就在两人的脑袋快要靠在一起时,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两人的动作僵住,司莱耶如梦初醒般移开脑袋。 乔遇霖本来想不管不顾,但是敲门声越来越重,与此同时,他终端里的紧急通知也在不停闪烁。 他本来以为又是西奥他爸找人拉关系求情,一点开却发现,是司令部的消息。 他将消息草草浏览了一遍,眉头越皱越紧。 他顺手抄起自己的军装外套,出去开了门。两个士兵神色匆匆地跟他汇报了同一件事。 —— 应该是出什么大事了。 军部大楼一片肃穆,灯火通明。 被遗留在房间里的司莱打开门偷看了几眼,门口的警卫却挪了半步,把视线堵死了。 “上将吩咐,请您留在房间内。” 司莱“哦”了一声,仍旧不依不挠地踮脚往四周张望。 “你知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警卫们扮起哑巴来倒是异常熟练,嘴巴一闭,权当听不见。 司莱能听到很急促的脚步声在大楼里回荡着,空中也划过了很多飞行器的影子。 他在门口看了看,知道自己一时半会是不知道结果了。 于是他无奈地合上了门,准备等乔遇霖回来再问问。 司莱没有经历过此等场面,虽然本能地知道大半夜紧急把人喊走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但他忧心忡忡了片刻,便被袭来的睡意打败了。 等他再度醒来已是第二天正午。 房间里空无一人。 司莱起身草草洗漱了一番,若他能早半个小时醒来,就能见识到千艘舰队远征的奇景。 可那么多战斗飞船轰鸣着离开卡麦星上方,司莱睡死了没有察觉。 门口的警卫也去换了一波了。 司莱试图和新警卫搭话,但是今天的这批脾气格外差,半个字也不肯说。 司莱越发觉得奇怪,因为比起昨晚的喧闹,此刻军部大楼内一片寂静。 不过既然是乔遇霖,应该是不用担心的。 没有他处理不好的事情。 司莱自我安慰着,等乔遇霖回来。 等了大概两个小时,黄昏时分,门口才传来了新的动静。 司莱忙不迭地冲去开门,门口却不是乔遇霖,而是一个羞涩的快递小哥。 快递小哥被一左一右俩身姿挺拔的士兵压得气势都矮了一截,哆哆嗦嗦得说不出完整话来。 “请、请问、问乔将军在吗,有一份快递需要签收。” 哟,还是个熟人。 司莱听出了他的声音,这位小哥就是当时运送自己的那一位。 司莱点点头,然后在快递单上签了乔遇霖的名字。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快递小哥一退开,露出身后三个巨大的箱子。 小哥人虽瘦小,但是力大无穷啊。 接下来的事情都是警卫效劳,他们贴心地把三个箱子都搬进了屋里。 司莱盯着上面的物流单子:“寄件人:维托星迪亚斯德城xx大街……司莱?” 司莱感觉毛骨悚然,又一阵诡异的熟悉感击中了他。 此情此景……不是梦开始的地方吗? 司莱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打开这几个箱子,万一打开后发现里面装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仿生人该怎么办呢? 司莱不敢细想。 警卫这会儿倒是万分贴心,见司莱不动,主动要求帮忙拆快递。 司莱连忙制止,然后将门关紧了。 不用多想都知道,这肯定又是他爸妈的手笔。 可是婚约都取消了,他们又送东西给乔遇霖做什么呢? 而且有什么必要再以自己的名义呢? 司莱绕着这几个大箱子转了三圈,强烈的好奇心最终击败了那份惴惴不安的感觉,他撸起袖子走上前去。 …… 一阵稀里哗啦之后,几个箱子都被司莱拆了。 里面的东西也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 司莱先是迷茫地看着两个箱子里的仿生人,有些无语:怎么还真是又送了俩仿生人啊! 家里即使有钱,也不至于老送仿生人吧,送礼物能送点新鲜的吗,比如美食啊美酒什么的。 真不知道该说自己爹妈是大方还是小气。 更何况乔遇霖根本就不需要仿生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给自己送是什么意思呢? 司莱上前去查看仿生人的型号,发现两个仿生人的标签都已褪色,甚至关节处都明显有着磨损。 不是吧,怎么还送二手的。 司莱感觉他老父亲的形象在自己心中一落再落。 太抠门了。 等司莱凑到俩仿生人正对面时,一男一女两个仿生人同时抬起脑袋,双眸闪光微光,并自动开口:“面部识别解锁成功。” 男声的后半句是:“爱德华为您服务。” 女声的后半句是:“艾米丽为您服务。” 司莱摸摸下巴,若有所思,这俩名字好耳熟。 等等,这不是我的两个仿生人吗! 司莱一拍掌,兴奋的心情涌了上来,他一个飞扑过去和两人撞在一起,后者牢牢将司莱接住了,三人互相拥抱着。 的确是一副久别重逢的和谐景象。 司莱太久太久没有见到他们了,明明知道他们不会有自己这样激动雀跃的心情,可仍旧傻傻问着:“你们过得还好吗?谁把你们送来的?” 两仿生人咧开嘴角,礼貌回答:“一切都好,夫人送我们来此。” 司莱“啊”了一声,明白过来了。 这些东西不是寄给乔遇霖的,而是送给自己的。 他妈妈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下落,所以把自己最喜欢的两个仿生人送来此处陪伴他。 司莱拆开的另一包东西里有一些司莱的贴身衣物和从小到大带在身边的物件。 司莱鼻尖轻耸,一阵酸涩。 第32章 任性离家时也放出过狠话,什么此生不会再回头,什么离开司家一样能活得很好。 事实证明,他的确活得还不错。 但是要说不思念、不后悔也是不可能的。 他从未和家人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 家人的关心爱护总是不可替代的,彼此的思念如有实质,漂洋过海远远相见,也足以令司莱感慨万千。 两机器人见到司莱落泪,一个熟练地抽纸巾,另一个则把司莱揽在怀里,安抚地拍着背。 爱德华陪着司莱四年,而艾米莉去年才被买下,但是都对司莱的性格了如指掌,知道该如何应对才是最佳处理方式。 司莱抹了会儿眼泪,冷静下来点开两人的数据,查看着自己不在家时的的日志数据。 唉,不知道妈妈得多想我啊! 找机会一定得回通电话。 司莱先看了艾米莉的数据,但她的运行时间很短,过去一个月才开机了四个小时,而那四个小时里她在给自己亲戚家的小屁孩辅导功课。 看着视频画面里上蹿下跳毫无教养的熊孩子,司莱摸摸艾米莉,辛苦了。 司莱又点开了爱德华的数据。 爱德华在家中运行时间更长一些,司莱直接跳到自己离开那天。 画面中记载着,司莱离家出走后,直到十个小时才被发现他消失了,而他爸爸也没慌张,只道:“不出二十四小时自己就回来了,不用管。” 然后司莱爸爸和哥哥们都该干嘛干嘛去了,竟然是一点也不担心。 司莱:…… 和自己预料的情况还真是相差无几。 司莱快速跳过一些无意义的画面,终于找到了唯一对自己还血脉相连、思念有加的母亲,时间显示是昨天,也就是快递发出前。 司莱暗自忍住眼泪,咬牙心道:妈妈恐怕会眼泪婆娑的,但是自己可不能哭。 但是—— 视频画面里,他妈妈躺在床上,笑得前仰后合,对着爱德华漫不经心抬手道:“看着他点,别让莱莱再闯祸。“ 爱德华恭敬点头,画面也跟着晃动了几下。 他妈妈又道:“对了……再帮我剥几盘瓜子。” 司莱:…… 别说泪花了,这笑得连眼睛也看不着了。 似乎是有所感应,司莱妈妈的笑容一顿,摇摇头道:“这一走,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司莱眼睛一亮,就知道你们想我,就知道你们放心不下我。 “爱德华,要不你还是留下吧。把布德送过去,它不会剥瓜子,运行时的噪音也大。” 司莱:…… 好家伙,感情不是舍不得我啊! 亲儿子比不上一个会剥瓜子的工具人? 虽然我的确没给她剥过。 司莱看完气不打一处来,感觉方才哭哭啼啼的自己显然是个自作多情的笑话。 他心情不好,连带着看爱德华也有点不顺眼起来。 爱德华虽然聪慧,但显然无法理解主人这突然的情绪波动,仍在温柔微笑。 司莱生不起气来了,只感觉隐隐有些嫉妒:业务能力高的仿生人都这么讨人喜欢吗? 我得好好学习一番了。 就在此时,门口又传来了通报,司莱现在有差遣了,便让艾米莉去开门。 门一开,站着个老熟人。 多日未见的凯尔·卢看到全然陌生的一个金发女郎也是一愣,怀疑自己走错了。 “是乔将军的居所,没错吧?”他对警卫问道。 司莱替对方作了回答:“是啊,有什么事,进来呗。” 凯尔·卢听到司莱的声音这才确认,一进屋看到司莱和另一个银发男子靠得极近,不赞许地皱紧眉头。 与此同时那个金发女郎款款关门。 司莱问:“怎么了,有事吗?” 既然是知根知底的熟人了,司莱也就不伪装出礼貌的模样了。 因此凯尔·卢还有点不适应这种反差。 前面几次见面,司莱总是摆出一副甜甜的笑容,再不高兴面上都是乖巧听话的样子。 怎么看都是一个精致可爱的少年。 而此刻,司莱大摇大摆地倚在沙发椅上,双脚搭在茶几上,说话时连头也不回,心安理得地接受着身旁男子的投喂。 简直将骄奢淫逸、盛气凌人八个字刻在脑门上。 司莱口齿不清道:“什么事,怎么不说话?乔遇霖呢?” 凯尔·卢缓缓开口,只是这嘴巴咧成了一道横,出气时都吐着愤懑。 他还是他,一个嫉恶如仇的单纯男孩。 “你怎么对得起乔啊!” 司莱眨巴眨巴眼睛,把坐姿摆正了。 怎么了嘛,沙发上瘫着都不行吗?反正他不在,我放纵这么一下也不算对不起乔遇霖吧! “对不起,我会注意不让他看见的,你放心。”司莱冲他使了个眼色。 身旁的爱德华轻笑着抽出纸巾给司莱擦了擦嘴巴。 凯尔·卢的嘴巴更加闭不上了。 “你你你,你怎么会认为乔看不见的,这不是注不注意的问题,是根本就不应该有这个念头,这样做是错的!” 司莱有点懵地点点头。 卢说的也没错,君子慎独,即使乔遇霖不在自己也应该严格伪装好言行,争取不出任何纰漏。 卢还挺关心自己的。 司莱想着便回答:“你说得对,无论乔在不在我都应该控制自己的言行。” 说着他立刻起身给卢让出座位,一秒进入角色状态道:“卢先生,请问需要喝点什么吗?” 说着他去够茶壶,里面的热茶还冒着热气——虽然是爱德华刚刚泡好的。 爱德华似乎是怕司莱被烫到,察觉出司莱的意图后,立刻抢先替他效劳。 的确是个特别特别好用的仿生人了。 凯尔卢看着两人的举动,痛心疾首,直截了当地说:“做人不可以这样吧。将军前脚刚离开卡麦,你后脚就找了俊男美女进家门,亏乔还念着你,你对得起他吗?” 司莱愣在原地,努力消化着凯尔卢刚才那番话。 什么,乔遇霖离开卡麦了! 等等,什么俊男美女? 司莱追问道:“乔遇霖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卢他用谴责的目光试图唤回司莱的良知。 “前线的事,紧急任务,不用担心。” 卢把乔遇霖吩咐他的话原封不动地照搬了,说话才改口。 “不对,你得多关心关心将军。”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身侧的俩陌生人。 这么急匆匆地离开了,听起来的确是件大事。 司莱没心情理会凯尔的挤眉弄眼。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凯尔·卢道:“这哪说得准啊,战场上充满变数,顺利的话十天半个月,不顺利的话永远回……” 他们经常互相开这种玩笑话,一时间没发现有什么不妥,等看到司莱这泪汪汪的大眼睛,这才立刻收声。 “啊,不会的。那可是乔将军,他肯定能打胜仗!” 司莱没有被安慰到。 乔遇霖也是个人啊,他又不是刀枪不入的,万一呢……? 他不由得陷入紧张和忧虑。 俩仿生人监测到司莱的心率波动,一左一右地将他围起来了,又是按摩又是检查的。 “主人,建议您此刻躺下休息。” 凯尔听到金发女郎的声音,不可置信地从头扫到尾:“又、又是仿生人?” 不是凯尔不信,只是司莱有前科,他本能会产生怀疑。 于是趁着不主意,凯尔试图控制住该金发女郎,未曾想到后者灵活无比,不仅没被碰到,甚至反将一军把凯尔反手按在了地上。 凯尔面红耳赤地把目光从对方的鞋子上移开,怀疑的情绪转变为了嫉妒。 怎么回事啊,怎么人家的仿生人一个赛一个的赏心悦目,自家的那个……算了,不提也罢。 但是这小少爷的仿生人都长成这副样子?将军知道这件事吗? 金发女郎也没难为他,见到凯尔没有别的攻击意图也就松了手。 司莱正被一层毯子暖洋洋地包裹住了。 这摊子是母亲寄来的,司莱用了很多年。被熟悉的气味萦绕,让他心下稍安。 他问凯尔·卢:“乔遇霖没有说点别的吗?” 他一抬头却看见对方正在鬼鬼祟祟地给自己拍照。 司莱不悦,他现在有了两帮手,于是他问站在凯尔身后的艾米莉。 “艾米莉,他在做什么?” 仿生人就是靠谱,艾米莉立刻把画面放大超高清地投影在司莱身前。 半空中,是一张爱德华俯身给司莱盖被子的图片,两个人挨得有些近,司莱正在卫乔遇霖的离开而发着呆,而爱德华正在扫描司莱的身体数据。 因此乍一看,图中的他们仿佛在认真对视。 而图片发送的对象是……乔遇霖。 第33章 “你发给乔遇霖做什么?” 凯尔道:“将军吩咐的。他特意让我确保你的安全。” 司莱本能觉得不太妥当,这张照片拍得倒是不错,只是好像会引人误会。 于是司莱伸出爪牙,凶神恶煞地威胁道:“把照片撤回。” 凯尔见过的恶人太多了,司莱这幅装模作样的凶恶表情简直像是小猫亮爪,遂不以为意。 “你们之间只是仿生人而已嘛,将军会理解的。” 司莱见凯尔这人不为所动,于是抬手命令艾米莉。 “把门关紧了。” 艾米莉依言照做。 凯尔对司莱的举动感到万分困惑。 “你在这自然是安全的,不用特意关门。将军是怕你到处乱跑……” 司莱眼眸一沉,又吩咐爱德华把凯尔控制住。 凯尔几乎是毫无抵抗地就被主仆三人按在了桌子上。 司莱道:“都到了我的地盘,怎么还不听话呢?” 凯尔的脑袋被按在铁质桌面上,只能用眼角去瞟司莱。 和乔将军在一块时,司莱总是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倒让人忘了,他也是久居上位的一个没心没肺的小纨绔。 这都什么事啊! 我欠他们俩的! 凯尔简直欲哭无泪,处罚期没过,自己被排除在了行动之外,只能做点看顾将军家属这种没技术含量的活也就罢了。 现在任务目标还把他按在桌子上威胁。 ……到底是谁需要保护啊。 司莱伸手想去摘凯尔的终端:“以后你发什么东西给乔遇霖,都得经过我的审核,懂了吗?” 凯尔是有骨气的,他不说话,背后机器人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什么叫人不可貌相啊!什么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怎么现在看司莱,恍恍惚惚看到的是乔上将的影子呢! 凯尔:“我这就撤、这就撤。” 与此同时,终端轻闪几下,乔遇霖传来了回复,是一个视频通话请求。 司莱的指尖发烫,手从接受键滑过。 凯尔和司莱对视一眼,后者伪装出的气势荡然无存。 他连忙摆手让两个仿生人松手,退到角落里去,又亲手将凯尔的衣服褶皱拍平了。 “不要乱说话。” 司莱做威胁状。 凯尔长长叹了一口气,接通了。 “上将好!” 司莱站在一旁视频照不见的角度偷偷看着画面里的乔遇霖。 乔遇霖用怀疑的目光将凯尔的每一根头发丝都细细查看了一遍,问:“为什么这么久才接?” 凯尔道:“嗯……报告长官,我刚刚在上厕所。“ 乔遇霖看得出他的军装稍显凌乱,暂且信了。 他又问:“零零在你旁边吗。” 凯尔不住地用眼角余光瞥着司莱,司莱此时正攥着拳头扁着嘴。 “是的。” “你们俩谁愿意给我解释解释这张照片是怎么回事呢?” 凯尔听出了乔遇霖话语里的杀气,心道,早知道就听司莱的了,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他果断抬手,把摄像头对准了司莱。 方才还蹙眉凶狠的司莱立刻改换神情,眨了眨眼就恢复成一副天真无害的笑容。 乔遇霖也不自觉露出笑意。 “那个,照片里是仿生人……我的意思是,两个都是仿生人……司家送来的,今天。” 司莱颠三倒四,也不知乔遇霖听明白了没有。 “司家送来的?我觉得家里一个仿生人就够了,你觉得呢?” 司莱觉得这句话十分熟悉,接着反应过来了,这句话自己曾经对乔遇霖说过。 司莱拍掌:“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俩仿生人笨手笨脚,完全比不上我。” 凯尔:……我就静静看着你们俩互演。 司莱连忙保证会将东西原封不动地送回去,又转移话题问起了乔遇霖的现状。 军事机密,乔遇霖自然不会多透露,但是听着乔的声音,看着他那胜券在握的神情也是好的。 两人旁若无人聊了好一会儿,直到有人向乔遇霖汇报,电话才挂断了。 凯尔·卢抬得手都酸了。 司莱打完电话就又躺回了沙发,抬抬下巴示意凯尔分享网络。 军用内部网络,司莱没办法连。 当然不是给司莱本人分享的,他现在有了更便利的选择。 艾米莉连上网络后,在沙发另一端施施然坐下了,一抬手,半空中出现了电视剧投影。 而爱德华则寻找着厨房开始做饭了。 司莱道:“留下来吃饭吧,我厨艺精进了不少。” 凯尔揉着胳膊道:“你不打算把东西寄回去啊!” 司莱感到奇怪:“你没听到乔遇霖说,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回来吗?” “所以你打算阳奉阴违,在他回来前再把东西寄走。” 司莱点点头,又问:“你不会又要通风报信吧。” 凯尔·卢被这两人折磨得已经不复当年的正直了,犹豫片刻,他便审时度势地坐了下来,还隔空摸了摸艾米莉。 “你这个仿生人多少钱啊。” “以你的工资应该要不吃不喝攒个三五年。”司莱道,“改天我再送你一个。” 等我拿回我的终端。 凯尔·卢双眸一亮,换上了他最真心实意的一个笑容:这小少爷能处! —— 接下来的好几天,凯尔·卢每天掐着点来,然后摆拍几段司莱浇花、打扫房间等岁月静好的视频发送给乔遇霖。 凯尔卢有时也会得到特许,怕司莱被闷坏了就将人带出去逛逛。 乔遇霖肯定没想到,司莱早在得到许可前,就想出了不少方法混出去了。 司莱留在将军眼中的,永远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形象。 至于乔上将信不信就是另一回事了。 捷赛星战事的确紧张,乔遇霖渐渐也没有时间回复了。 林少校的计划埋伏部署了一个月,却在最后行动之时走漏了风声,半数损伤、半数被俘虏。 叛军现在拿整个星球几十万人口为要挟,要想没有伤亡地攻破捷赛星几乎是不可能的。 凯尔卢想想就头疼。 这些事情他自然不会告诉司莱,只是即使他什么都没说,司莱本人倒看着比他更为紧张。 —— 乔遇霖上一次和司莱通话还是三天前,而这两天凯尔·卢发过去的消息也显示没有 司莱如有所感,知道一切都并不像表面那样风平浪静,也不再一门心思想着出去玩了。 其实卡麦星也没那么有意思。 他每天出去只是为了让时间过得快一些,困在屋子里什么也做不了,时间反而一秒一秒地被拉长了。 可是即使出门了似乎也没有改变。 司莱发现只有乔遇霖在身边,卡麦星才是一个有意思的地方。 乔遇霖离开后的第十七天。 司莱还是没能习惯,总是会在门口留一盏小灯,由于凯尔的终端也被他征用了,因此凯尔的待遇一下子提高,住到了隔壁。 今晚司莱做了噩梦,他不常做梦,今晚却乱七八糟地做了许多梦。 梦里大片大片的红。 自然不是什么好梦。 他梦到乔遇霖鲜血淋漓,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司莱脸上,看起来疼极了。 梦里,乔遇霖没和他说过一个疼字,但是司莱却被疼出了一身冷汗,仿佛那些口子是开在他身上的。 湿漉漉的触感太过真实,梦醒后,司莱一摸才知道,满面都是自己的泪。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是白天的司莱都在为乔遇霖做祈福,他满心想着乔遇霖能平安归来,怎么反倒做了这样的梦? 司莱久久没有缓过神来,接着他想起,他曾对乔遇霖说自己什么也不怕。 现在不同了,他害怕失去。 第二天,司莱问凯尔·卢。 “将军今天回信了吗?” 凯尔·卢没有司莱这般紧张细腻的神经,他像联邦所有其他人一样,迷信着乔的坚不可摧。 “你别担心,上将只是没时间看罢了,乔不可能有事儿的,他从来没有失手过,你只要相信他就好。” 司莱没有被安慰到。 从未有过败绩是过去,而他正面临的危险是未知。 乔遇霖是□□凡胎,每一次新的危险都有可能是致命的,他只有一次性命。 司莱相信他,但却控制不住担忧他。 “你再给他发消息试试。” 凯尔拧不过司莱,只得乖乖照做。 觉察到司莱情绪异常,两位忠心耿耿的仿生人又上前准备进行身体检查,走到一半却硬生生转了方向。 一旁,凯尔·卢神色骤变,差点没站稳摔倒了。 好在爱德华眼疾手快将他扶住了。 司莱从情绪中抽离,问道:“怎么了?” 凯尔卢藏了藏终端,神色异常:“没什么。” 司莱的心脏狂跳:“回消息了是不是!” 凯尔摇摇头,重重在沙发上坐下,抓了把头发,声音有气无力:“出事了。” 第34章 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谁出事了? 凯尔·卢并没有给出回答,但很快司莱自己就知道了答案。 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无论什么地方都在谈论这件事。 ——塞捷星战役轰轰烈烈,损失惨重。乔遇霖派出的第一批精锐部队尽数夭折。而首当其冲的是……乔将军本人。 他的机甲在今日凌晨失去信号,并且无法被探测到,似乎是湮灭在了那场大爆炸中。 乔遇霖他,尸骨无存。 司莱听闻消息时是,不住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好像伤心、震惊的感觉都已经离他远去了。 自我防御机制安慰着他:这应该仍旧是个梦。 司莱把自己拍打得满眼泪花,却仍旧没有醒来。 那些噩耗环绕着他,像是毒虫一样撕咬着他,恶鬼一般蚕食着他的理智。 司莱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淡定地走回家门口的。 军部上下夜都是兵荒马乱,没有一个人能回答司莱的满腔疑问:这一切是不是个玩笑? 你们不是信誓旦旦和我保证乔遇霖战无不胜吗? 什么叫做尸骨无存? 一夕之间,天翻地覆。 凯尔·卢抽空见了司莱一面,叮嘱他回去好好休息,事故原因正在调查。 他说这话的时候,甚至不敢看司莱的眼睛。 因为司莱此时此刻虽然没有落一滴泪,但是眼神是彻底茫然失焦的,像是一具游魂一般,在寻找着自己遗落的心跳。 全无生机。 司莱咽下那些撕心裂肺的哭诉,仍旧冷静地问了一句:“真的……没有希望吗?” 凯尔·卢错开视线:“我们在搜寻上将机甲最后可能出现的区域,但是生还可能性……小于1%。” 司莱凄然地勾了勾嘴角,想笑,但是却完全没有力气,露出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他喃喃自语。 “1%,又是一个奇迹一般的概率,不过乔遇霖一向善于实现不可能的事,不是吗?” 司莱抬头看着骤然忙碌、闪烁不已的夜空,喃喃自语:“我的运气一向很好。” 身后的艾米莉上前拍了拍司莱的肩膀,把他按在自己的怀里,好半晌,才有隐隐的啜泣声响起。 ——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司莱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他刚消化完完乔遇霖突然离开这件事,就有人告诉他:乔遇霖是永远离开了。 司莱没有任何身份去调查乔遇霖的事情,他并非乔遇霖的亲友、也非上下级。 在最惶惑不安的时候,他都没有办法做点什么。 因为他们还没来得及对对方做出约定。 司莱后悔,后悔自己的悔婚。 如果不是那样,他至少能以乔夫人的身份冲进会议室,第一时间知道所有地新消息,参与进所有的救援计划里。 而不是像这样,被拒之门外。 所有的人都在忙碌,大家都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 而司莱能做的只有等待,无望的等待。 毫无希望的等待会令人抓狂,可现在好了,司莱至少有了……1%的可能性可以去期待。 听说行动时间是卡麦星时间4.5的晚上十一时。也就是说,距离乔遇霖失联已经过去了12个小时…… 而司莱也渐渐从最初的魂不守舍状态中脱离出来。 他得做点什么。 司莱带着他那两个机器人回了乔遇霖原来的公寓里。 公寓楼里一切如昨,被人彻底清扫一遍后,只剩了些大件的家具。 空空荡荡,毫无人气。 司莱不知不觉间又泪流满面。 他忽然发现,原来连抱怨也是一件奢侈的事。 一开始,他觉得乔遇霖哪哪都不好:他经常自以为是、自作主张。 可现在,司莱总算意识到乔遇霖有多好、多珍贵之时,却连让他知道都做不到了。 司莱颓唐地靠在阳台窗边。 微凉的夜风刮着他的侧脸,他拒绝了爱德华递来的毛毯。 他需要寒冷,他需要饥饿,他需要所有能让他感觉到痛苦的事情。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有片刻不去想乔遇霖。 不去设想那颗突然偏离轨道的卫星爆炸之时,是会让人立刻被绚烂的光芒吞没,还是眼睁睁地被拖进深渊。 司莱哭不出来了,他呆呆地坐着。 平时稍微磕磕碰碰就能直冒泪花的小少爷,此刻却像是凭空长了十岁,落寞却又镇定地望着夜空。 忽然,屋子里传来滴滴滴的电子音。 可能是什么自动开机的电器吧。 司莱并不打算挪动位置,他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 忽然间,一串音乐声响起。 司莱再熟悉不过的音乐——他爸妈的专属来电铃声。 从爱德华身上传来的。 看起来,司莱倒没有被所有人遗忘。 他的确不知道自己若是再这样一个人待着,最后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他点点头,爱德华用右手在身前画了个半圆,司辉的虚拟影像就这样浮现在半空。 司莱咬着牙,忍住情绪。 “爸。” 司辉笑意盈盈,看见儿子安然无恙更是心情大好,他并没有追问司莱这两个月的经历,也并没有责备之意。 他只是道,“这阴差阳错取消了婚约倒真是一件幸事。” 乔遇霖生死未卜,他爸爸却在说“真是一件幸事。” 司莱静静听着,温顺得像一只小羊羔,睫毛低垂,让人分辨不出此刻的情绪。 司辉并没有考虑过他儿子会是什么情绪,又开始了他一贯的长篇大论。 “乔遇霖如今倒台,他手底下好几个上校纷纷出来掌权,可他们都没有乔遇霖那般雷厉风行的魄力,搞得局势四分五裂,乱得很。”司莱父亲适时地摇了摇头,“迦来星的路易斯、洛沙星的派恩早上都派人送礼,来拉拢咱们司家了。” 他隐隐有得意之色。 “不过只是几个臭鱼烂虾,权且不必理会,等你回来,咱们父子再共同商议。” 司莱总算打断了他爸:“乔遇霖是我的未婚夫。” 两个月未见,他以为自己会万分思念,可至亲开口的那一刻,却让司莱觉得无比恶心。 屏幕投影上那个人分明没有半点变化,司莱却觉得无比陌生。 他也不问自己的小儿子在这两个月里过的是什么日子,脑袋中就只有各种各样的利益关系。 司莱厌恶极了这一切。 就好像生活里只剩下了马不停蹄的算计,没有什么是不可牺牲的。 司辉的笑意收敛:“当初你哭闹着不肯订婚,现在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司莱道:“意思是我喜欢乔遇霖,我在这儿过得很好,我不会回去。” “你胡闹得够久了。” 司辉放缓了神情,摆出柔和的慈父神态。 “这两个月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不愿意回来就不回来,你之前不是一直吵着要去体验什么星际环游嘛,去散散心,想做什么做什么。” 司莱无法分辨对方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或许爸爸是真的关心自己,想要让自己出去散散心、想讨好我。 又或者……他只是想把我骗回去,接着可能又是漫长的□□。 司莱已经无法再相信他的亲人了。 “想做什么做什么吗?我想留在这儿等乔遇霖回来。” 说着他挂断了电话,半空中冰蓝色的人影在破碎消失之际抬起手、神色严厉。 好半晌,空气安静得让人不敢呼吸。 爱德华又一挥手,显示屏上是好几通同时打来的来电,司莱心烦意乱。 可爱德华关键时刻并不能体会主人这幽微的心理变化,孜孜不倦地提醒着司莱。 司莱烦躁不已,第一次粗暴地将爱德华强制关机了。 爱德华维持着双眼圆睁、抬起右手的动作,僵直在原地。 艾米莉踌躇片刻,见司莱一动不动地坐回了墙边,于是主动上去将爱德华安置在了一旁。 司莱也想把自己强制关机。 关机了,就不会再思考,就能让一切暂时清空。 如果他真是个机器人,他也就不会有感情。 不会为了乔遇霖难过、不会为了亲人而失望。 艾米莉再一次完成了信息的检索,冲着看向自己的司莱摇了摇头。 什么都没有了。 关于乔遇霖的一切,不管是谣言还是真相,全部在网络如潮水般涌去,只留下暗黑色的礁石。 司莱长长叹了一口气,提醒艾米莉五分钟后再给凯尔·卢拨个电话。 忽然之间,他听到了滴滴的电子音。 那电子音并未消失,平稳地每隔几分钟便会响起一次。 不吵,但烦人。 托它的福,司莱的思绪总算被扰乱了片刻。 司莱和这座屋子已经很相熟了,什么家具都被他认真研究过了,离开不过半个月,这声音却分辨不出来了。 是什么呢? 司莱思索片刻,宣告放弃。 他好像并未听过这个声音。 怎么会有他没听过的声音呢?这么急促……倒像是紧急提示…… 此念头一起,司莱立刻踉踉跄跄站起来了。 他在屋里四面打量了一圈,却找不出声音的源头。 艾米莉帮着扫描了一圈,手指了指进门处拐角的电话。 那是一个紧急联络器,此刻正闪烁着红光。 第35章 是了,乔遇霖绑定的紧急联络电话,应当是这个。 司莱的指尖颤抖着,按下那个红色的按键。 一阵刺耳的噪音瞬间响起,锐利地刮过耳膜,司莱皱着眉头继续听下去。 这并非是电话的故障声。 那是隔着亿万光年短暂封存的瞬时信息。 各种杂乱的噪音过后,他听见了乔遇霖的声音,霎时间,频道内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背景音。 乔遇霖道:“这里是伊塞星系坐标点35,7,90处,银刃监测到未知电波干扰,118秒前导航及通讯系统失效,五十秒前重力系统产生混乱,舱内氧气浓度正在飞速下降,预计两分钟后飞船将会彻底失控……” 这么一串惊心动魄的话,乔遇霖念起来却四平八稳,仿佛这不是对自己的死亡宣判,而是最平常不过的一场讲演。 司莱都能想象出,对方说这段话时略带困惑的神情。 只可惜乔遇霖的声音被杂讯干扰,之后的十几秒都是一段毫无意义的电子波动。 等信号恢复之时,乔遇霖的嗓音也重新出现了。 只是此时此刻,他的声音并不服刚才的平稳。 背景音里那些噼里啪啦的操作声也跟着消失了,乔遇霖那毫无波澜的语气也终于裂出了一道口子。 但从中流淌出的并非是对死亡的害怕和歇斯底里。 司莱听见乔遇霖轻声呢喃着自己的名字。 “司莱……可惜,我们没有时间了。” 接着一切都归于沉寂。 什么都没了。 司莱强撑着满心的破碎,将那段时长不到一分钟的录音记录又听了一遍。 他自然知道兹事体大,立刻转手将录音发送给了凯尔·卢。 ……或许能够帮助他们找到乔遇霖。 不到片刻,凯尔卢给他回了消息:这消息并非是伪造的,他们正在跟据录音重新规划搜寻地图,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司莱并不想知道结果。 他不想听到“可惜”两个字,也不愿意相信他们没有时间了。 明明一切如常,可司莱感觉自己的世界在飞速坍塌。 他被掩埋在了一片废墟之中。 唯一一个能救他的人却消失无踪。 司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他一整天没吃东西,又断断续续哭了好几次,昏昏沉沉醒来时,仍旧有气无力。 他自然不会是自然醒的。 艾米莉轻声唤着司莱,提示他门口有客人造访。 司莱下意识冲过去开门,这种场景他习以为常地成了习惯。 ——乔遇霖总是没有时间观念,常常半夜才会到家。 司莱心想,太好了,这一切果然都是梦境。 当时他还没想到,若真是梦境的话,艾米莉就不该出现在他眼前。 门一开,自然不是乔遇霖,是远道而来的司莱大哥司源。 司莱的神经自动判别着,得到“哦,不是乔遇霖”的结论之后,他便立刻动手关门,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司源手急眼快要拦门,但是司莱心不在焉,要不是艾米莉及时伸手按住,司源这手得夹着钢板回去了。 ——“你是生我的气了,还是生爸的气?” 司源看着自家弟弟,叹了口气。 “爸那脾气你也知道的,他特地让我来接你回去。” 司莱厌倦地抬了抬手:“不去。” 嗓音嘶哑,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 司源皱眉,方才灯光昏暗,发此刻才发觉弟弟的眼睛肿得可怕,红彤彤的,真成了只小兔子。 他哭笑不得地揽住司莱,问道:“认真的?” 司莱用鼻音“嗯”了一声。 司源让艾米莉给自己泡了杯热茶,他自己没喝,递进了司莱手心。 接着,司源旁若无人地打量起乔遇霖的居所,好半晌才闷闷地跟着叹气。 “能抽烟吗?” 司莱这才分心看了他一眼,他这大哥竟然还抽烟吗? 司莱从未见过。 那头司源已经将烟点上了,烟雾缭绕间,他对司莱道:“既然你也是个大人了,那我也就不瞒着你了。” “其实我两个月前就知道你在这儿了。” 司莱没有表现出疑惑,只是抬起眼珠看他。 “怎么,你以为你偷偷跑到人家屋里,乔遇霖就会这么自然而然地把你留下?” 司莱脑袋有点疼。 “不过,一开始是我让他先收留你几天,本想着等你待不下去了便会自己乖乖回家。可后来,你们两人都没再提起这事,反倒闹出来不少笑话……” 司莱这才开口:“什么,乔遇霖知道……?” 司源反倒一愣:“你不会真以为有人信你的鬼话吧哈哈哈。” 司莱百感交集,一时间理不出头绪来。 “你真的喜欢他?” 司莱点点头。 “那他喜欢你吗?” 司源问出口,接着摇头笑了笑,“这倒是个多余的问题了。” “我还以为你只是看人家好看见色起意呢,毕竟以往你可没这么认真过。” 司莱嘶哑地问道:“不要胡说,我就骗过乔遇霖一个,还没成功……” 司源露出今日最震惊的一个表情。 “那你以前老往家里带的小帅哥呢?” 司莱:…… 不提也罢。 要不是今日,司莱都不知道自己在家人眼里的风评比外人还差,就蛮离谱的。 司莱没有心情和司源开玩笑,摆出一副送客的动作:“我是不会走的。” “不回家,我带你出去玩。” 司莱摇头:“我不能走,我走了,万一乔遇霖有消息了怎么办?” “你真的敢听消息吗?”司源问,“更何况网络的发明就是为了避免飞鸽传书的尴尬,耽误不了什么的。” 司莱依旧摇头。 司源拉着司莱:“那你能做什么呢?这房子应该很快会被收走,你在卡麦星待不下去的,回家吧。” 司莱最讨厌别人用乔遇霖永远回不来的口吻说话,这房子怎么会收回? 收回之后乔遇霖住哪里呢? 司莱感觉乔遇霖离开后,他周遭与之有关的所有坐标点都被清理干净,卡麦星就像是湖面的倒影,司莱短暂地拨动,产生了一丝丝涟漪,可风停歇后,一切如初,没有任何痕迹。 他不喜欢这样。 司莱复又歇斯底里起来,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发泄着自己的怒气。 他本就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人而已,他的心还没锻炼成深谷,悲戚、喜悦只能浅浅盈满一湾,便再也藏不住。 他抓起手里的纸巾丢了出去,踢翻了一旁的垃圾桶,可架子上的什么模型、玻璃装饰品却碰也不碰,脾气发泄得很有限。 还真是长大了。 司源没有阻拦司莱,只是在他无力捶打着自己的时候,将弟弟抱在怀里,轻声安慰着。 司莱身体弓起,拼命地挣了几下,像是拉紧的琴弦,拨出几道孤寂的余音后,渐渐止息。 那杯掺了料的热茶终于发挥药效,司莱慢慢合上了眼皮。 司源抬起手指,无声地止住忽然变得急躁的艾米莉,示意司莱平安无事。 艾米莉接受命令后,飞速地将屋子整理回原状,将自己的专业素质尽数展现。 等到关门时才想起屋里还有个同伴,摇摇头将爱德华背了出来。 —— 司莱醒来时,他正在飞船上。 外头的星云变换了好几种颜色,司莱抬不起眼皮。 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川静静流淌的河流之中,冰冷的河水冲刷着他的四肢,胸口被巨石压住,肺腑都喘不过气来。 一旁的艾米莉察言观色,已经将温水递到了司莱嘴边。 “主人。” 司莱的心口猛然跳动了一下。 这两个字会让他想起一些往事。 “我们在哪里?” 艾米莉保持沉默。 司莱知道这肯定是他哥下的令,也没为难这个仿生人,于是喝了水,翻了个身,对着洁白的舱身发呆。 艾米莉拿着杯子不急不缓地出去了。 司莱睡不着。 他试图放空一切,可是他做不到。 因为他没办法忘记。 看到外头闪烁星河,司莱会想起他;仿生人随口一句称呼,司莱会想起他;甚至一闭上眼,司莱也会想起他。 如果有机会,如果真有机会的话。 司莱心想,我们应该结婚的。 我们本来就该在一起。 ------ 作者有话要说: 嗯,时刻谨记这是个甜文。 正文快要结束了,真的是个短短的小甜饼(确信 将军下章上线 第36章 司源可没有一个做大哥的使命感,一切都由着司莱随心所欲。 一整天不出舱室吃饭,司源也不会劝他,他自己顿顿大鱼大肉吃得有滋有味,还时常停靠在附近星球,聘请当地的歌者在一旁唱家乡小调。 特别优雅、特别铺张……特别有病。 更无需提到了规划好的行程点后,司莱他哥象征性喊了两句,无人回应后,便把司莱留在飞船里头不管不问,一去便是好几天。 而他不在时,整个飞船上也充斥着各种噪音,是各种吵闹的重金属和电子音乐,自然还有一些复读机一般的短视频配乐。 司源简直是把扰民和噪音污染贯彻到底。 司莱躺了三天,瘦了三斤,最后被他哥的冷漠无情逼得下了床。 因为他可没想过真的要被活活饿死。 这冷漠的亲情,司莱看透了。 原来的一腔悲伤也被愤怒给取代了。 这是什么哥哥啊! 这策划的什么散心啊! 司莱愤怒地出舱准备对线,却发现飞船却已经停靠,甚至外头的风景都有些似曾相识。 ——那个熟悉的悬剑地标,这里是……卡麦?! 司莱仍在愣神,转过头却发现外面的房间里端正坐着两个人,听到动静后,他哥抬起脑袋,招呼司莱坐下。 “哟,起来了啊,正想把你叫起来呢。” 司源说这话时,已经不复之前那副随心所欲的样子,嗓音发紧。 他话音刚落,那个梳着盘发的后脑勺侧过脸来,周身气势不减。 司莱立刻意识到他哥为什么这么反常了,司莱下意识想退回房间内。 毕竟司莱这么半个月来一直不修边幅,此刻顶着一头乱发,裤脚一一只长一只短,他哥给他准备的卡通睡衣皱皱巴巴,怎么也不是适合见客的样子。 更何况他面对的可不是一般的客人。 司源向司莱的方向抬手,道:“乔夫人,这位就是我弟弟,司莱。” “司莱,这是……乔夫人。” 司源语气波澜不惊,但只有司莱能看到他哥此刻在疯狂挤眉弄眼,口型示意:“乔遇霖母亲!” 司莱当然知道“乔夫人”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对方凌厉的侧脸线条和乔遇霖有七分相似,那同样是深蓝色的眼珠子正一错不错地落在司莱身上。 目光如有实质地在司莱身上来回逡巡。 但奇怪的是,你无法从那目光里感受到任何情绪。她就像是一汪结了冰的深水,冰面太深,你无法窥见三尺之下藏着如何的波澜,更无法打破这层厚厚的距离。 与之接触久了,甚至可能会冻伤。 那是身处高位之人俯瞰下位者才有的眼神。 司莱无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好在乔夫人也并没有想握手问好的举动,看见司莱手足无措,只是略微点了点头,接着就收回目光了。 虽然对于司莱的仪表她不太满意:这孩子看上去不知礼数,甚至有点太过邋遢,但是这不是当下最要紧的事。 她正等着司莱落座,然后与他商讨要事。 于是她直了直背,好整以暇地拿起茶杯抿了抿,却只等到“砰——”的关门声。 司莱躲回了房间里。 司源的表情瞬间乱了,他摆手赔笑道:“应该是去换衣服了,您稍等。” 说着他给艾米莉使了个眼色,艾米莉收到指令立刻靠前,准备开门。 但她拧了拧,竟然没打开。 司莱把门反锁了。 艾米莉转身看向司源,准备接收下一步指令。 但是司源也愣住了。 怎么看到乔遇霖母亲,反而避不见人呢? 司莱不是一直心心念念乔将军吗? 司源自然无法理解司莱此刻的心境。 司莱只是……没有准备好面对一切。 从某种意义上,他哥带他远离了卡麦星,倒是让他逃离了现实。 虽然自己只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但一个人在广阔无垠的星河中流浪,一切规则和时间都失去意义。 就好像,你轻飘飘地徜徉在一个遥远的梦里。 梦里什么都有。 而乔夫人的到来,无疑将他拉回到了现实,他的心极速坠落着,悬于一线、将碎未碎。 乔夫人来找他? 自己见过她,她应该从未见过自己。 而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只有乔遇霖一人。 那段留言是他交到军部去的,她知道自己和乔遇霖关系亲密也不是难事。 可是,可是…… 司莱怕了。 司莱怕从她的嘴里听到任何乔遇霖的消息。 就正如他早就拿回自己的终端,可却一次都没有开机过。 他也不敢在任何星球落脚,他怕人言、怕新闻。 他把自己裹进了茧里。 一层一层,不见天日,并且拒绝任何外界的讯息。 司莱虽然不能从对方的神情中捕捉到不善,可同样的,他也没有看到任何值得高兴的迹象。 司莱知道自己在逃避,他觉得自己只要不打开盒子,就永远能抱有一种里面的猫咪永远安然无氧的希冀。 —— 司源擦了擦脑门的汗,纵使他闯了近十年商场,但都没有单独招待过此等贵客。 早上收到消息后,他只当元帅那边会派下属来接他们。 谁成想,夫人竟然是亲自到来了。 乔夫人开了口,问:“这孩子怎么了?” 司源抹了把脸,随机应变:“应该是没反应过来,前段时间他一直萎靡不振,为将军担忧。” 乔夫人露出谅解的神情,又问:“那应该会急着出发吧,怎么反倒……?” 司源也跟着点头:“的确啊,我这个弟弟之前这般要死要活的,怎么到了此时反而……” 乔夫人和司源几乎是同时说出了口。 “难不成他不知道这个消息?” 司源心虚了。 他沾了弟弟的光提前休了年假,纵使司莱没有心思吃喝玩乐,可自己这个社畜没办法拒绝诱惑。 收到那条信息时,他们正落脚在卡特岛:一个四季如夏,百分之八十的面积都被海洋覆盖的度假胜地。 司源左拥右抱着晒日光浴。 等终端狂闪、那封紧急邮件自动拆封之时,他甚至因为阳光太过猛烈,好半晌看不清任何一个字。 他眯着眼睛取下墨镜,辨认了半天,这才认出那是他爹发来的邮件,邮件里要求他立刻掉头回卡麦星,还说“将军已经找到并且元帅召见他们。” 此事非同小可,可似乎没有走漏半点风声,外界对这一进展一无所知。 司源也立刻给他那弟弟转发了此讯息,但是好像……因为包含敏感内容,邮件阅后即焚了。 司源又心想着回到飞船再亲口告诉他弟弟,但是自己好像因为被晒伤了在治疗舱呆了半天。彼时,飞船已经返航,之后自己似乎就……忘记了这回事。 所以司莱的确是一无所知的状态? 可是爸爸肯定不会光给自己发消息……可万一司莱完全不看终端消息呢? 司源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敲了敲门。 “弟弟,开门。” 拜托,这可是飞船,飞船的每个舱室都是特殊材料制成的,遇到意外时,甚至能和主操控室离体。 司源也意识到自己敲门一举有多没意义。 但是乔夫人还在一旁等着,自己总得做点什么吧。 —— 司莱在里面纠结半晌,最后勉强说服了自己。 自己不可能与世隔绝一辈子,充耳不闻也不能代表真的不存在。 乔夫人的来意他也猜到了七七八八。 毕竟只有一件事要做了。 他深呼吸好几口,然后一把打开了舱门。 面面相觑,双方都愣住。 司莱看着穿透了自己脸颊的蓝色透明操作面板,以及他哥灵活飞舞的十指,问:“你在做什么?” 而他哥关闭复杂的飞船操作系统,看着司莱这一身整整齐齐的装扮也是一愣:“你怎么穿成这样?” 一身密不透风的黑。 司莱喜欢艳丽,从来不爱穿这种颜色的。 司源一拍脑门:“忘记跟你说了,乔将军没死。”所以别穿的和要参加葬礼一般。 他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这句话,司莱眩晕了两秒,勉强点头:“没事,我明白的……啊?” “你说什么?”司莱揪住司源的衣领,“你再说一遍?真的吗?” 司源指了指已经步出长廊的乔夫人一行人,道:“乔夫人亲口告诉我的,本来是要亲自带你去医院的,可你不是不开门嘛。” 司源笑意盈盈地捏了捏司莱的脸蛋。 不出所料的,摸到了一手湿漉漉的眼泪。 “怎么又哭呢?” 司莱抹了把眼泪,完全没有精力说些别的,快步追了出去。 司源看着对方的背影摇摇头。司莱半个月没运动,跑起步来摇摇晃晃的,裤管紧贴着单薄的小腿,像只晕头转向的小兔子。 ……但是这小兔子好像穿错了鞋子,一只脚穿着小皮鞋,另一只脚上的拖鞋却没换。 跑着跑着,拖鞋就飞了。 司源惨不忍睹地捂住眼睛。 第37章 司莱毫无顾忌地继续往前,甚至没反应到自己丢了只鞋子。 梦中他都没有这般轻飘飘过。 乔夫人身后跟着的保安早早就听见动响,停下脚步准备解决袭击,而乔夫人却微微摆了摆手,制止了。 她停下脚步,半转过身来,看着司莱朝自己跑过来。 最初的几秒,乔夫人眉心微皱,心道:不够稳重、不够端庄、不够有礼有节……自己儿子竟然喜欢这种类型的吗? 而十秒之后,她就什么也不能想了。 那孩子紧紧地把自己抱在怀里,呼吸滚烫、手心发汗,明明紧张得还在发抖,可是拥抱却是毫无保留的。 她能体会到怀中少年那团火一样的赤忱。 乔夫人在外头那层永远波澜不惊的保护壳被撬开了了一道口子。 手停在半空,不知道该不该落下。 乔夫人除了与这几个贴身护卫靠得近一些,平日里几乎不与人产生什么肢体接触。 见到外人,她只是点头问好。 往来的朋友更是一个赛一个高贵体面,吃个饭都能隔上好几米。 与自己唯一一的儿子……那也是淡如水。 这样想来,拥抱反而是个相当奢侈的物件了。 司莱模样乖巧,乔夫人拍了拍对方的背,啜泣的声音像是受伤的小鹿一样。很快,乔夫人便母爱泛滥,柔声哄了两句。 “孩子,没什么好哭的。” 委屈的时候最受不了旁人的安慰,那简直打开眼泪的闸门。 司莱硬生生咬住下唇,露出一个扭曲变形而又可怜巴巴的表情。 乔夫人失笑,拉着司莱的手继续赶去。 “不过,他的状况不算太好。” 短暂的心安之后,司莱立刻悬起了半颗心。 “怎…怎么?” 是断了只胳膊还是少了条腿,还是……毁容啊,等等,不会是智力受损、记忆缺失之类的吧! 能让乔夫人露出这种表情,肯定不是一些小毛小病。 前者倒还好,现在机械假肢已经普及,自己可以接受的。 但如果是后者……司莱也无所谓,乔遇霖忘了什么,司莱就会一点点地把他教会。 乔夫人看着飞行器外残影留下的色块,不无忧虑:“找到他时,紧急逃生舱内氧气耗尽,遇霖的脑部受了损伤,暂时被判定成了……植物人。” 乔夫人来找司莱就是希望司莱能对乔遇霖的脑部产生刺激,从而能把它唤醒。 医生已经试过了现有的所有治疗手段,但是乔遇霖仍旧处于迷失在深层的潜意识里。 听乔夫人说完,司莱竟然松了一口气。 这比自己想象得情况要好太多了,只要能看得见摸得着,那便没什么好怕的。 于是舱内二人的情况调转,此刻是司莱安慰起了乔夫人。 两人畅通无阻地进了医院,私人医院并不拥堵,而乔夫人走的又是专用通道,一路上连一个病人都没遇见。 司莱紧张地跟在后头,被这肃穆的气氛压到喘不过气来。 司莱从小就不喜欢医院,在现代社会,医院和死亡几乎是对等的。 到了要来医院的程度,只说明……是无药可医、需要观察的疑难杂症了。 司莱有种特别的预感,即使不知道乔遇霖的病房号,他也直直地找到了对应的那扇门。 而乔夫人并没有进去,停在门外和特意等候在楼道里的医生交谈了起来,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远了。 而司莱见状犹豫不决地深呼吸了一口,这才慢吞吞地迈步进去。 站在门口时觉得病房静得可怕,可真打开了一道缝后,乱七八糟的嘈杂声立刻倾泻出来。 司莱捂了捂耳朵,一时之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走错了吗? 屋子里有好些人,屋子中央是一个巨大的蚕蛹形状的修复治疗舱。 而治疗舱关得严严实实,旁边却坐着好几个人。 几十个半透明的屏幕投影在半空之中,像是网游里密集的气泡框,一时间让人分辨不出投影上是什么内容。 而那么多的操作页面却是由三四个衣着打扮整齐划一的男子控制的。 他们看见司莱只是略微抬了抬眼睛,始终忙于自己的工作中。 不像是医院,反而像是什么机密情报处。 司莱退出去确认病房,几个保镖给了司莱肯定的回答。 司莱这才继续往房内走去。 他随手关上了门,小心地从终端页面旁绕开,以免影响对方的工作。 这些投影密集程度仿佛是布满红线的银行保险库,司莱笨手笨脚地往治疗舱边挪动,眼角余光扫到一样东西,动作顿住了。 他狠狠拍了拍身旁一个小哥的肩膀,没了半点方才的小心。 “乔、乔、乔遇霖,你没事啊?” 方才被这几个人围在中间、又被那些花花绿绿的屏幕遮挡,司莱才没有立刻看到乔遇霖。 ——后者竟然就好端端地闭目坐着。 司莱激动地手都在抖,一时间忘记了乔夫人所说的“乔遇霖仍旧昏迷不醒”这个情况。 不仅完好无损,甚至面色红润,一点也看不出来伤到了哪里。 司莱立刻冲上去拥抱。 但是乔遇霖还真没有知觉,一动不动地被司莱拥住,紧接着巨大的惯性让司莱把人带倒了。 乔遇霖的身子坚硬无比,撞得司莱胸腔发疼。司莱连忙站起身,乔遇霖却仍躺着不动,司莱的两只手却还抓着乔遇霖的手。 ……说是拽断更为合适。 司莱大惊失色,接着意识到这不是乔遇霖本尊,而是一个仿生人半成品。 几个研究人员被司莱这么一打断,纷纷停下他们翻飞的手指。 “你们是什么人,在做什么?” 研究人员们觉得自己应该是被抢了台词。 但是军人本能让他们做出回答。 “武器科技研发部二队队长,杜克。” “武器科技研发部二队队员,兰斯。” …… “机密任务,无可奉告。” 司莱把这截手臂塞到离自己最近的那人怀里,心道,难不成乔遇霖还真成了一样秘密武器了? 他们凑成一堆研发乔遇霖的同款仿生人是为什么。 司莱本能觉察到这不会是一件好事。 司莱和那伙人互相打量着,有个人显然因司莱弄坏了这个仿生人而心存不满。 他也开口问:“请问,你是谁?” 他当然知道这地方保密等级是星球最高的地方,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乱闯进来的,于是语气是温和有礼的。 司莱实在不觉得此时此刻是个自我介绍的好时机,也顾不得对方认不认识,简短答道。 “司莱。” 恰在此刻,房间中央的治疗舱微微闪烁了几下蓝光,一名队员见状立刻起身去请医生。 而原本问话的那个队长却忽然对司莱起了兴趣。 司莱把脸趴在那厚厚的治疗舱外,用力眨巴眼睛,试图窥探到将军的容颜,虽然司莱很想感动地落下几滴眼泪。 毕竟乔遇霖就在此地,离自己不过一臂距离。 毕竟他们真的分开太远,分开太久了。 但不得不说,司莱其实什么也没看清楚,舱内的气体也是蓝色的,雾蒙蒙一片看不清任何东西。 但他倒是听到了身后那几个研究人员窃窃私语的声音。 “队长,我觉得没这个必要吧,仿生人本来就没有情感,你采集情感数据没有意义啊。” “你懂个屁,仿生人是不断改进的,再说了,要完整复刻出乔将军,那么当然是越多数据越好,情感数据不光能构建出乔将军本人的喜好,对于价值观、危机决断等等方面都会产生重大的扰动。乔将军这方面的数据本来就少了,能不要吗?” 司莱很想装作听不见,可是没有办法。 为什么要复刻一个一模一样的乔遇霖。 乔遇霖不是好端端地躺在此处吗? 其实司莱知道答案。 因为联邦没有办法失去乔遇霖,而所有人……包括乔夫人在内都不相信乔遇霖会醒。 司莱觉得很疲倦,好像有一个漩涡,一个利益漩涡临在当空,只要靠近就会被卷入其中。 司莱的父亲是这样,面前的研究人员是这样……就连乔夫人亦是如此。 他们太理智、太精于算计。 乔遇霖对他们来说是个象征符号,是利益网络中不可缺少的一环,是一个可以搭建的模型,是可以被复刻、可以被遗忘……甚至可以被篡改的。 可是乔遇霖,分明就是乔遇霖啊。 独一无二的。 身后之人还想说点什么,乔夫人和医生护士急匆匆地走上前来,在治疗舱的面板上眼花缭乱地设置检查了一番,最终遗憾地摇摇头。 “将军仍旧陷在深度昏睡,刚才的闪烁可能是受到了什么信号干扰。” 一个研究人员接话:“方才信号闪烁之时,司少爷的确不小心拧断了仿生模型。” 全场的目光都落在了司莱一个人身上。 第38章 司莱不以为然,正主躺在身前,要一个小小模型做什么? 于是当着众人的面,他又上前拽掉了那仿生人另一只胳膊。 气氛瞬间结冰。 几个研究员自然不可能向司莱发难,因为从他们收集到的种种资料来看,司莱此人看上去是个平平无奇的富商之子,但实则是联邦第一战将的未婚妻,自然也算是他们的上级了。 因此无论司莱做了什么惊世骇俗之举,都是只能接受的。 哪怕对方这一拽,得让他们熬夜加班三天三夜。 而乔夫人也略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将司莱温柔地牵出了病房,示意其他人继续工作。 司莱一步三回头,乔夫人将他直接带到了医生办公室。 一进门,一屋子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专家盯着司莱看。 司莱被这无形的压迫感吓得咽了咽口水。 乔夫人拍拍司莱的手背解释道:“医生会和你沟通遇霖接下来的治疗方案。” 司莱这才深呼吸几口,让自己放松下来。 为首的女医生先开了口,用一串医用专业名词解释了乔遇霖现在的状态,见司莱愣住不动,又翻译成了普通人听得懂的话。 “简单来说,乔将军神经受损,现在处于深度昏迷状态,无法接收到常规刺激,因此我们初期采用的治疗方案基本无效。所以我们得了解收集更多信息来改变治疗方案。” 司莱听得眉心紧皱,捏紧了自己的手心,问:“那我该怎么做?” 另一医生接话:“根据乔将军的健康日常检测来看,他的情绪波动值一直小于10,而就在两个月前他反复出现了心率异常的情况,说明有一种刺激能对他产生显著影响,所以我们想仔细了解一下这个情况。” 司莱听得认真,他努力回忆着乔遇霖情绪失控的情况。 但他们认识以来,乔遇霖几乎总是一副无懈可击的淡定状态……的确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司莱叹气,苦中作乐地想着,如果有一天自己落入这个情况,一根香喷喷的大鸡腿就能立刻把自己唤醒了。 医生们也料到司莱并没有印象,于是调取了当时的记录给他看,有了具体的心率时刻图,司莱也慢慢有了点模糊的印象。 司莱看着图片里第一道突兀的波澜,在5月初,算算日期,正正好是两个月前了,是自己差点被绑架那天、还是离家出走被抓那一次呢? 司莱印象里就那两次乔遇霖的脸色变化最大。 司莱眯起眼睛思索了一下,忽然被一阵悚然给击中:这比自己想象得还要早,那天……那天不是自己刚到乔遇霖家的时候吗? 难不成是被自己的突然出现吓到了? 司莱继续顺着记录图里那忽然跌宕的起伏回忆。自那天起,这些起伏出现得便越发频繁了,司莱的记忆力没那么好,无法回忆起所有时刻的情景。 但他能肯定的一点是:乔遇霖每次心潮起伏,自己都在他的身边。 惶惶然,司莱流下眼泪。 司莱也不知道自己哭了,接过医生递来的纸巾,他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悲伤和落寞。 司莱觉得当着一屋子人哭成这样着实有点尴尬,可是他的眼泪和乔遇霖的心跳一样,是无法控制的。 司莱忽然觉得他们之间拥有了很多,同样的也错过了很多。 答案潜藏在心跳之下,其实早就一目了然。 “我想起来了,我全部想起来了。”司莱缓缓开了口,“那个刺激……应该是我。” —— 一转眼,司莱成了医院的常客,还和乔遇霖病房上下几个楼层的护士、病人都混熟了。 感情真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明明那样虚幻,可拥有的力量却是无与伦比的。 它能支撑人穿过数十载的黑暗梦境,也能让人开始相信奇迹。 半个多月来,司莱见证了昏迷十载的病人在妻子儿女的呼唤下终于醒来,也听过天人永隔时绝望不甘的哭嚎。生死别离之际,只是呼吸便足以触目惊心。 也有人问过司莱日日来探访的对象。 司莱一开始会回答,爱人。 但是乔夫人担心走漏风声,毕竟通过司莱的照片很容易就能锁定到乔遇霖身上,而现在他们最想瞒的就是乔遇霖不省人事这件事。 于是司莱后面便改了口。 “我来看亲人。” 亲人,爱人。 司莱甚至觉得前者更加亲密。 在医生的安排下,司莱循序渐进着医生安排的方案:每天都会与乔遇霖聊天两个小时。 只不过是单方面的聊天,坐着的人说,躺着的人听。 司莱这二十多天感觉说尽了自己的一辈子:把自己三岁的记忆说到了未来的梦想,乔遇霖却始终没什么反应。 司莱也渐渐从每说完一句话就满怀期待看着对方的反应,到现在自言自语毫不停歇地说完一大串话。 只是乔遇霖仿佛被困在了另一个时空,听不到自己的呼唤。 渐渐的,连那伙制作仿生人偶的研究人员也离开了。 司莱中途又搞了几次小破坏,但无济于事,仿生人很快就彻底成型,到后来甚至能自主反抗了。 有一次,那仿生人差点把背后偷袭的司莱掀翻在地,好在最后司莱只是软骨擦伤。 但从此之后,司莱越发讨厌起那个和乔遇霖长着一张脸的仿生人。 五天前,医生建议加入一些肢体接触,司莱也终于不用隔着厚厚的治疗舱看他。 虽然之前天天与那仿生人面对面,但是亲手触碰到真人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乔遇霖躺了那么久,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虽然表情柔和,但是却仍像被困在重重梦魇之中。 司莱悄悄地从眉梢摸到长着胡茬的下巴,触感真实且熟悉。 司莱还告诉他,自己申请了坎伊星医科大学,过了这个夏天就会去读书。 乔遇霖没有回应。 夏天太短了,一晃眼就会过去。 司莱轻轻叹口气,忽然间也生出了这么一个恐怖的想法。 如果乔遇霖就这么躺一辈子呢? 昨天乔夫人又特地约司莱见了一面,表达了对司莱付出这些天的谢意,并委婉表示乔遇霖过段时间将会转移到别的医院。 司莱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明天,那个冒牌货仿生人将会开发布会,通报捷塞星事件,处理掉军部潜伏的几名叛党。 最重要的是宣告世界,乔遇霖仍旧安然无恙。 既然有了一个需要的战神,那么醒不过来的那个也就需要彻底隐藏起来。 所有人都各司其职朝着稳定而忙碌的未来进发着,只有一人被留在原地。 如果他永远醒不过来呢? 当司莱他哥问自己这个问题时,司莱的回答是:“无法验证的事情,也就没什么可想的。” 而等到乔夫人这样问自己时,司莱仍旧异常坚定地回答:“他只是太累了,要多休息一段时间,睡够了就回来了。” 那股子勇气和自信从何而来,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可现在,司莱也迷茫了。 因为再过几天,司莱连这样握着手和乔遇霖说话都做不到了。 司莱看着乔遇霖均匀的呼吸,问道:“你的梦有那么好吗,为什么不肯醒呢?现在不睁眼,等你睡醒,可就想见也见不着我了。” 乔遇霖仍旧紧闭双眼。 “坎伊星可远了,从这儿乘飞船都得花上一整天呢,你如果要来找我,记得我住在6A栋宿舍3号寝。最好是礼拜三下午来,因为那天下午是公休,其他时间我都是满课。” “你记住了没有?” 说完,司莱也觉得自己有点荒唐似的,喃喃自语:“你到底听得见吗?听不见也好,我这段时间说了那么多秘密,你最好什么也记不得。” 司莱干笑了两声。 笑声停歇,病房里却是肃然的沉默,无人应和。 一阵风过,将窗帘吹得鼓起,司莱起身去关窗,目光越过层层林立的高楼,他看到夕阳下无数闪烁起来的彩色大屏幕。 里面播放的内容千篇一律,都是一个一身军装的男人。司莱知道这不过是为乔遇霖第一次公开露面造势。 行人来去匆匆,看到屏幕里那张坚毅沉静的俊俏模样,都会忍不住驻足。 司莱看着外头五颜六色的灯光,看着那张熟悉的、给人无尽安全的面容,忽然有些疲倦。 一墙之隔,一面是孤寂的沉默,另一面是繁华的嘈杂,真实和虚幻好像也就此扭曲。 夕阳打在司莱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温度。 司莱浑身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芒,就连淌出的泪水也有了色彩。 他仰起脸,本想把眼泪憋回去,却反而越发委屈。 一滴、两滴,无数泪水争先恐后。 司莱隐忍了一会儿,忽然转变成号啕大哭。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司莱第一次忽然情绪失控了,心中淤塞的、找不到出口的那些难言的痛苦也终于稍稍宣泄。 司莱发觉他是需要这样大哭大闹的,伪装冷静、无坚不摧,不是他的强项。 他本就没有那么乐观,没有那么坚强。 司莱很努力很积极地面对着一切的变故,想继续天真的认为一切都会变好。 他努力向那个吞噬一切的黑洞抵抗、可是无论多么大声,都听不到一丝回音。 他本就是个需要安慰、需要旁人坚定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笨蛋。 更准确的来说,他需要乔遇霖告诉他。 就这么毫无顾忌的哭到喉咙都哑了,司莱的两只袖子也全湿了。 恢复平静的司莱忽然被自己逗乐了:“我没有吵到你吧。” 没有回答。 此时天已经全黑了,柔和的月光轻轻拥抱着司莱。司莱咳嗽了几声,嘶哑着继续开口。 “你看,我们现在这样像不像童话故事,你是被困在城堡里的公主,而我是赤手空拳要解救你的王子。” “只可惜我还没有找到能救你出来的好办法,只能委屈你在被多困一段时间了。” 司莱自言自语着:“不对,你现在这么昏睡不醒更像是……睡美人,嗯,确实挺像的。睡美人要怎么唤醒呢?” “一个真爱之吻?”司莱轻笑着,“童话故事里,一个真爱之吻好像有着特别特别神奇的效果,无所不能。要是现实生活里解决困难的方法也这么简单,该有多好啊。” “我要是亲你一下,你会醒吗?” 没有回答。 算了,这想法也太幼稚。 探访时间快要结束了。 司莱呆呆地坐了坐,准备起身离开,按照往常的惯例,司莱会过去和乔遇霖道别,说一句明天见。 可暂时,没有明天见了。 司莱沉默着收拾东西准备直接离开,就在关门的那一霎那,司莱似乎听到了什么微弱的声响。 他犹豫着停在门口,不确定这是否是自己的幻觉。 可就在转身的那一刻,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这一次清晰得多。 “……都不试试吗?或许有用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短短一章大结局被我卡了一个月,万分羞愧T^T 乔将军真的是被吵醒的(bushi 后面再写个番外这个故事就彻底结束啦!感谢大家的陪伴!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