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同眠》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与我同眠 作者: 樱花奶茶 简介: 或许这出戏从一开始就已经荒了腔走了板,偏离了原本的轨迹。 但是,直到后来我才明白, 原来,孽缘也是缘。 【入坑需知】 1、第一人称 2、这是一个男主救赎女主的故事。 3、全文伏笔多,反转多,一环套一环,剧情间接性烧脑,整体偏剧情流。 4、本书女主只与男主有感情线,跟别人没有感情线,也没有任何暧昧,男主同样跟别人没有感情线。 5、本书为现实向,会体现人性的各种面,书中人物没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 【入V通知】 5月27日入V,届时粗章,防盗比例80%,如有重复章节,可能是订阅率不够,谢谢大家啦!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蒋蓉 ┃ 配角:严筠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原来,孽缘也是缘。 立意:救赎 第1章 我是一个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不知道父母是谁,更没什么亲戚。 在我三岁那年,被G市[水云间]的老板收养。那是一个女人,四十出头的年纪,人人都尊她一声红姐,我也不例外。 不过,在红姐收养我三年之后,她便直接将我送去了A市。 那一年,我也就只有六岁。 负责我日常起居的保姆是一个年过五十岁的女人,性子很闷,一年到头说不上几句话。除了必要的吃穿问题,她根本就不管我。 我九岁那年才开始上一年级,上了学,在外面的时间多了,就开始不想回家。但放养式的日子过多了,我的性子也就开始变得叛逆。 大概在我二十二岁左右的时候,红姐突然派人来接我回G市。 我不曾想,当年与红姐一别,再见面时,竟是天人两隔。 红姐去世了,却意外的把她的产业[水云间]留给了我。 听人说,早前[水云间]的第一任老板冯金昌,曾是G市叱咤风云的人物。而红姐,就是他的情/妇。 那个年代的事情离我较为久远,所以个中曲折,我也并不是很清楚。 我只知道冯金昌死后,红姐顶替他的位置接手了[水云间]。而现在,红姐去世,又将[水云间]交到了我的手上。 外面的人并不知道我的存在。在红姐去世前,她为我找了个挂/名/法/人,名叫彭刚。 彭刚一直处理着[水云间]的大小事务,算是红姐一手提拔起来的得力干将。 红姐去世后,他便直接独揽大权,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偶尔也只有在遇到决策性的问题时,他才会来见我,略微象征性地征求一下我的意见。 我自认资历不足,年纪又轻,不敢与彭刚起正面冲突。但[水云间]既然给了我,我自然也不愿意一直当一个傀儡。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便搭上了严筠。 严筠是G市的商圈大佬,他的严氏集团更是G市的龙头企业,有他给我罩场子,不说直接撕破脸的利益冲突,一般情况下,彭刚要想算计我,也得掂量掂量后果。 但是,商人之间,聚利而来,利散而去。 我与严筠在一起鬼混了五年,*T 即便再私密无间的时刻,我也从未想过,我和他之间会有什么真感情。 其一,我这样的出身,嫁不进豪门,我懂,有自知之明。 其二,我心里还锁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关系到我和严筠,如果可以,我想将它一直带进我的坟墓,永远不让别人知道。 我独自一人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窗外就是一片繁乱的车水马龙。 这是一个城市最繁华的中心地带,夜幕降临,霓虹闪烁,纸醉金迷。大把大把的钞/票涌入进来,铺垫了最绚丽糜烂地销金窟。 办公室的门就是在这时被人敲响。 我说:“进来。” 紧接着就是门开,一阵急促地脚步声。 来人是阿升,现任[水云间]的经理。是我从A市带过来的心腹。 他也是个孤儿,我认识他那一年,他才十三岁。 我已经忘了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大概就是在A市那段有人养没人管的日子里,我放学回家,发高烧晕倒在了路边,是路过的阿升帮我打了1/2/0。 从那以后,我和阿升便算认识了。 小孩子的世界,感情总是要真挚纯粹一些。我虚长阿升三岁,他喊我一声姐姐,我便也认下了他这个弟弟。 后来,红姐接我回G市,我本着自己人照顾自己人的原则,就顺便把阿升也带了过来。 我转身看向他,问道:“怎么了?” 阿升有些急,伸手指着门外比划,“蓉姐,您快去三楼看看,秦霜那个疯婆子正在严总那里闹腾呢。” 我不咸不淡地嗯了声,吩咐阿升,“把办公室门关上。” 阿升一愣,不解。 我旧话重提,“听不懂吗?把门给我关上。” 阿升这才应着,转身迈步去把门关严。 秦霜这个人,我只见过一面。不过她这个人名,我却如雷贯耳。 她是严筠的青梅竹马。 听说在秦霜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因为车祸意外身亡。但因着严、秦两家是世交,所以,在秦霜失去父母之后,严筠的父亲就将秦霜收留在了严家。 我不紧不慢地走到办公椅坐下,伸手打开电脑,将三楼的监控画面调了出来。 的确挺混乱的。 冷眼瞧过去,有三五个保镖将一个年轻女子围在KTV包厢的门口,但保镖都很有分寸,只是虚虚地围着,并不与那个女子动手。而女子一脸梨花带雨,站在KTV包厢的门口正向里间质问着什么,可不正是秦霜。 我饶有趣味地瞧着监控,回手端起桌上的咖啡,一边喝咖啡,一边看戏。 阿升有些着急,问我:“蓉姐,您不去看看吗?” 我说我这不看着吗? 阿升噎了一口,满脸都是无奈。 我问阿升,“因为什么事情闹起来的?” 阿升适时地给我递来一份报纸。 我有心顾了一眼,加粗描黑的艺术字,占据了大半个版面,几张照片拍得不错,背景是一家高档酒楼,严筠一身黑色西装与一个红衣长裙女郎落在一起,*T 宛如一对璧人。 我在心中不屑轻嗤,继而将报纸扔到了一边。 有事没事就拿男女感情那点破事儿掰扯,吃饱了撑的吧。 我继续坐在办公椅上品着咖啡,顺便让阿升给我拿来了一包瓜子。 这年头有免费的热闹哪能不看。 我磕着瓜子,津津有味地盯着屏幕。 阿升站在那里干着急,嘴里嘟嘟囔囔的,“蓉姐,咱不兴这样的。” 我充耳不闻。 屏幕没有声音,但这样的画面却显得更加滑稽。画面上秦霜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就想推开保镖往包厢里冲,但保镖哪能放她进去。一群人就这么推推搡搡的,秦霜好几次差点被保镖推倒,把我给看乐了。 阿升还想再说什么。 我扔了个瓜子在他身上,阿升便不说话了。 我乐呵呵地磕着瓜子看了十几分钟的热闹,屏幕上的画面开始慢慢趋于平和。我瞧着这热闹大抵也快落幕了,这才不紧不慢地放下手里的瓜子,拍了拍灰,然后起身,向门外走去。 阿升连忙跟在我身后紧走几步。 我吩咐道:“一会儿咱们到了三楼拐角处就开始跑,务必要装出一副火急火燎地架势。” 阿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我并不解释。 做戏这种事,又不光彩。 我和阿升一路坐电梯从九楼抵达三楼,刚到拐角处,就听到有女人的哭泣声断断续续的传了过来。 我连忙带着阿升跑过去。 包厢那边还在躁乱,保镖老远看到我,连忙都让开了一条路。 我一见着秦霜就立刻换了一副虚情假意地笑脸,不咸不淡地道:“秦小姐,怎么发这么大火啊?” 秦霜闻言那如刀的目光齐刷刷向我割来,她冷着声音,如冰似寒,“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说话。” 我并不在意,依旧温和地笑,“秦小姐,站在这里多累啊,不如消消气回家休息吧。” 我说完这话就立刻给阿升使了眼神儿,眼眸里明明白白写了三个字,叉出去。 阿升立刻会意,当即手一挥,有两个西装革履的保镖上前一步,一左一右的架着秦霜,也顾不得秦霜的身份,就那么架着秦霜往外面拖。 秦霜顿时大怒,拔高了声调怒吼:“你们谁敢碰我!你们知道不知道我是谁?” 保镖们充耳不闻,他们才不管秦霜是谁,反正是我给他们下的命令,有事儿我兜着,怪不到他们头上。 秦霜梨花带雨,含着怨,声音尖锐地刺破空气,传到包厢的位置,“告诉我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那样做?!” 包房里的光线并不明亮,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投射下迷离斑斓的灯火,很深,很凉。 在那昏暗的深处,有一个男人坐在沙发上,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陷入光晕,光束不间断虚晃,浮荡,他的眉眼,他的唇,他的鼻梁,都显得有些不太真实。 他并未回答秦霜那歇斯底里地质问,只是那么坐在沙发里,疏离且冷漠。 我很赶*T 眼神儿,连忙走过去,坐到他身边,装模作样的,“筠哥,我是不是来晚了。” 他衔着烟,青灰色的雾霭深处,那张英俊地面孔晦暗不明。 我立刻开始表演,“我刚才在接一通很重要的电话,但阿升一来找我,我就立刻挂断电话跑过来了。” 他闻言眼眸里漾出笑意,深不见底的笑,“蒋蓉,你当初怎么没去考个艺术学院?表演系。” 我才不承认,咬死道:“是真的,不信你问阿升。” 他并未计较,只是将烟蒂碾灭在烟灰缸里,呼出的最后一团烟气吞没了天花板上的水晶灯。 “重要的电话是指上次那个投资吗?” 我立刻支棱起来,扒着指头跟他算,“筠哥,那个投资绝对稳赚不赔。我都已经仔细研究过了,最多只要半年,咱们投进去的钱肯定能翻翻。” 严筠似笑非笑,“是吗?” 我说是啊! 他道:“是你的钱翻翻,还是我们的钱翻翻。” 我略一怔愣,支吾了声,“是……我们的钱翻翻。” 他没吭声。 我殷切地望着他,“筠哥,您看……” 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那个投资风险太大,且回报率太低,我不想投。” 我一愣。 严筠又道:“当然,你若是觉得好,也可以自己投。” 我噎了一口,顿时没控制好情绪,“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笑,笑得很浅。 恰时,阿升送人回来,看了眼我,又看了眼严筠,“严总,秦小姐已经派人送走了,您放心。” 他话未说完,门外又走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保镖,“严总,盛源置业的沈总来了。” 严筠闻言嗯,话却是对我说的,“出去好好守着,若是再有人来捣乱,下次的投资也没了。” 我张了张嘴,刚想跟他怼。一旁的阿升连忙将我架起来,一个劲儿地给严筠标准地九十度鞠躬,“严总,您放心,我们保证把门给您守好,绝对不会让人打扰到您谈生意!” 阿升话落,就不由分说把我拖了出去。 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出了门,抬手就抽了他的脑袋,“怎么着?怎么着?严筠给你开工资?你哪头的?” 阿升一脸无奈,“蓉姐,我都说了让您早点来收拾秦霜,您偏不听,这可倒好,好几百万的投资打水漂了。” 我白他一眼,“你懂个屁!” 他立刻赔着笑,“啊对对对!您说什么都是对的。” 我气的胃疼,反手抬脚踹了下那扇被关严的包厢的门。 阿升顿时吓得脸都白了。 他又要来拉我,我先一步把他的手打掉。 “起开,我自己会走!” 第2章 从[水云间]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多。这个时间路上的车不算多,但主干道还是比较拥挤。 我心里闷着气,不想再堵车添烦,就直接抄近道,走了条人烟稀少的小路。 在路上,途径一条胡同。胡同很窄,不能通车。但因为夜黑没灯,等我发现这一问题的时候,我已*T 经将车开了进去。 我狠狠砸了下方向盘,心想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开个车也能卡在胡同里。但烦也没用,该把车倒出去还得倒,总不能在这条胡同里一直卡到天亮。 我继而小心翼翼地打开车门,就半大的一条缝,堪堪能让我下车。 我瞧了瞧车与胡同之间的距离,摸索着走了几步,没走多远,忽然在几米之外的漆黑胡同口,突然传来一声男人的哀嚎。 我立时脚步一顿,几秒钟的时间,便躲到了墙根儿。 我借着墙角的掩饰,不着痕迹扫了一眼,有一道黑影“嗖”地一下在不远处闪过,我没有看清。但他所经之地落了些许液体,因为胡同黑,我只本能地判断,那也许是血。 我紧接着便听到有脚步渐进地声音,十几秒的时间,有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臣哥,还追吗?” 我不动声色寻声看去。 在漆黑地胡同口停了一辆黑色奔驰,如果不仔细去看,那辆黑色奔驰几乎要与这夜幕融为一体。 奔驰的后车座,车窗只落了一半,那个被称为“臣哥”的男人,半张脸隐匿在车窗之后,气势阴狠冷煞。 我眉头一皱,然后放轻了脚步跑回车里,当即也顾不得会不会刮车,快速从胡同里倒车离开了。 这夜我睡得很晚,睡着之后,我做了一晚上的噩梦。不过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梦里的内容已经全部都不记得了。 我并不介意,依旧该吃吃该喝喝。 下午严筠打来电话,说晚上有个宴会,让我一起陪着去应酬。 我佯装身体不舒服,在电话里就给拒了。 昨天才把我的投资鸽了,今天就让我陪着出去应酬,想啥呢? 我怕严筠再让他的助理打来电话,直接把电话线拔了。这一动作刚做完,门外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我扔了手中的电话线,说:“进来。” 来人是阿升。 我微微后仰,倚靠着座椅背,问他,“什么事?” 阿升面色挺严肃,告诉了我一个始料未及的消息,他说:“蓉姐,咱们[水云间]对面新开了一家夜总会,名叫[梦回]。” 我微怔,半晌没说出话来。 早前,[水云间]的斜对面是一家百货商场,后来生意不景气,百货商场的老板就把地皮卖了。 听小道消息说,收购地皮的老板是个外地人,而且收购过来之后,还是想要用来经营商场之类的,所以,我就没往心里去。 但现在对面忽然开业,居然还是一家夜总会,这样的事情,就很微妙了。 自古以来,一山不容二虎。 [水云间]从冯金昌开始,就是中心区的独一家。到现在交到我的手上,再加之严筠保驾护航,还真没谁敢过来分一杯羹。 而现在这个[梦回]直接把店面开到[水云间]对面,这不是明摆着要跟[水云间]抢生意么? 阿升问我:“这个[梦回]太不地道,咱们要不要派人暗地里去教*T 训一下?” 我略微思量,阻止了他,“先别轻举妄动,看看情况再说。” 既然[梦回]的老板能收购百货商场,那他的财力、势力必然不弱。对付这样的人,硬碰硬是下下之举。 [梦回]的事,我并没有立刻联系严筠。 我想他未必就不清楚。或者说,他此时正巴不得我给他打电话,然后低声下气地问他该怎么处理。 我还就不。 人就是这样,谁先开口谁被动,谁先妥协谁不值钱。 我左思右想,在夜幕完全降临的时候,我驱车去了趟严筠今晚需要应酬的会场。 那是一场慈善晚会,说实话,我很烦这种宴会,虚伪且无聊。但有的时候,为了人情交际,我也不得不去走走过场。 晚宴设在中心路的宴宾酒楼,我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 我一路驱车驶进停车场,方在停车位将车停好,一辆崭新地银色宾利从我的车旁驶过。 擦肩之时,我不经意瞥见车内,后座车窗落下一半,严筠那英俊地侧脸一闪而过,我下车的动作仓促顿住,紧接着,我看到他身旁还坐了一个年轻的女人。 那个女人我认识,正是跟严筠一起传绯闻上头条的红衣女郎。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个红衣女郎居然还是个歌手,不过不红。 我微微冷笑,也没跟严筠打招呼,就那么自顾自地步入了会场。 今晚的慈善晚宴几乎请了G市全部的名流,从二楼旋转楼梯下去,灯火辉煌的一楼大厅人头攒动。 我端了一杯酒,挑了几个有用的人物挨着寒暄。 虽说[水云间]有严筠罩着,但也不代表就一切万事大吉。这些有钱有势的爷,我一个也得罪不起。不仅得罪不起,平日里还要指望着他们来给[水云间]捧场子。 我迎着虚伪地笑容应酬了一圈,几杯酒下肚,顿时有点上头。 我继而捏着步子靠到墙根儿,堪堪走到一方窗帘旁边时,忽然一只手将我拉住,随即一阵天旋地转的颠簸,我仓促撞在一个男人的怀里。 这是我没有任何预料的拥抱,来的措不及防。 我微惊,下意识抬头看去,那人却是严筠。 我仰面望着他,他下巴上浅浅的胡茬滋长出来,和他眉目的棱角一样刚烈。 他喝了酒,开口便是浓郁地酒气,“不是不来么?” 我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抱胸瞧着他,“忽然又想来了,不行吗?” 严筠有些讥诮,“据我所知,晚宴的主办方似乎并没有给你发请帖。” 我得体笑,毫不介意地回怼,“慈善晚宴,说白了不就是要钱?给不给我请帖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我拿着钱来,他还会将我拒之门外?” 严筠闻言不阴不阳地哦了声,放荡不羁的眉目漾起戏谑,“看来最近[水云间]的利润不低。” 我伸出食指在他的薄唇上点了下,“托您的福。” 我话落便退后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他的面容逆着一簇橘白交*T 缠的光,虚幻而揺曳。 我有趣瞧着。 他忽而胸膛压我一厘,粗糙的拇指挑起我的下颚。 我微微笑,却不语。 恰时,窗帘外的不远处传来一阵虚虚实实地说话声,我听出那个声音,应该是红衣女郎。 我所有的兴致都在这一刹那间烟消云散。 我不再顺从,反手一巴掌打掉他禁锢着我下颚的手指,“你相好来了。” 严筠微微眯眼,“谁相好?” 我说:“你相好。” 严筠笑而不语。 我冷着脸,毫不客气地踏着十公分的高跟鞋从他的脚面上踩了过去。 我沿着墙根儿不声不响找了处僻静的区域,长方形的餐桌四角摆放着假吊兰,刚好虚虚实实地将我遮掩住。 我随手从果盘里捏了一颗葡萄剥皮,与此同时,一剂火辣辣地眼神窥视我的脊背,我下意识扫了眼灯柱笼罩的地板,一团女子娇小的暗影从窗户旁边晃过。 我看似不经意地迎了一眼,那人正是红衣女郎。她此刻正温婉娇羞地靠在严筠身旁,仿佛刚才都是我自己的错觉,她从未向窥视过我一样。 我不屑轻嗤,继续垂眸剥我的葡萄皮。 晚宴大约持续到九点多钟才散场,我打电话叫了司机,司机直接将车开到了酒楼的路边等我。 我走过去,拉开后车门上车。才坐稳,另一侧的后车门便被人拉开,紧接着,一个高大地身影落座。 司机方要呵斥,可定睛一看那人是严筠,瞬间就没了声音。 我皱眉瞧着。 严筠就那么坐在那里,一副理所当然。 司机不敢吭声,用眼神向我请示。 我不咸不淡地对严筠道:“你是不是上错车了。” 严筠亦不咸不淡地抬眸瞧着我。 我伸出两指敲了敲车窗玻璃,“你相好在隔壁车里。” 严筠继而略过我透过车窗玻璃扫了眼不远处停着的银色宾利,有趣嗤笑,“别告诉我,你在争风吃醋。” 我不由挑眉,“争风吃醋?犯得着吗?” 严筠轻轻勾着唇角,“巧了,我觉得犯得着。” 我噎了一口,顿时气不打一处出来,“下车。” 严筠却置若罔闻,直接略过我,对司机命令道:“开车。” 我不依,又加重了语气对他重申:“下、车。” 严筠却忽然伸手一把将我扯进他的怀里,我挣扎着,他钳制着我。 司机很快将挡板落下,发动了车子。 我用手捶他,他忽然低头吻住我的唇,与我抵死纠缠,不像是情人之间的温存,倒像是困兽之间的争斗。 直到我的口中有血的腥甜,是他的,也有我的。他才起身,舌尖舔过嘴角上的伤口,眉眼间的笑意,在夜色霓虹中显得毫不真实。 夜幕已深,隔着贴了深色玻璃膜的车窗望出去,外面下起了雨,不算大,但很细密,很朦胧。最繁华的城池车水马龙,华灯初上的街巷簇拥着惊心动魄地霓虹。 我与严筠映在深色的车窗玻璃,被细密的雨珠流过的划痕打碎。外人看不*T 见这纠缠在一起的身影,还有这份见不得光的灼热。 第3章 之后的几天,日子过得还算太平。 我派人查了[梦回]的老板,但啥也没有查到。只听说法人姓王,挂名,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但这样的信息没有任何价值,我听一听,也就忘在了脑后。 恰时助理敲门进来。 我问他:“什么事?” 助理恭恭敬敬地告诉我:“老板,有一位秦小姐找您。” 我怀疑自己没听清,又问了一遍,“谁?” 助理重复道:“秦小姐,叫秦霜。” 我顿时有些郁闷,一水的平和都给搅混了。 我问助理,“她人呢?” 助理道:“已经在办公室外面等着了。” 我思量着,“没带什么杀/伤/性的武器吧?” 助理一愣,伸手挠了挠头,“可……可能没带吧……” 我默了默,又吩咐道:“让几个保安上来在门口候着,要是听到办公室里有动静,就立刻把秦霜给我叉出去。” 助理又是一愣,但没敢多说,只点头称是。 我继而让助理把秦霜请进来。 秦霜今天穿了一件淡绿色的毛衣裙子,是限量款,版型不错,衬得整个人越发高挑白皙。 我虚虚打量了她一番,看她今天的状态还算正常,应该不是故意来找我吵架的。 我虚伪客套对她一笑,“秦小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坐坐?” 秦霜倒是毫不客气,径直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下,连正眼都没瞧我一下。 我在心里腹诽了几句,但面上还算平和,“秦小姐今天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秦霜这才扭头看向我,一张清秀的脸扬起来,傲气凌人,“阿筠最近都住在你家吗?” 我略一思量,想了想措辞,“也不算是。” 秦霜闻言不屑轻嗤,“我并不介意你的存在,毕竟阿筠工作忙,有个人能照顾照顾他也是好事。不过,我还是想要提醒你。做人要本分,蒋老板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明白,你是不可能跟阿筠在一起的。” 我将秦霜这话横竖在心里顺了顺,觉得没什么毛病,就没吭声。 但秦霜大抵是不满我的反应,她柳眉一蹙,声音抬高了些,“你说话啊!” 我反问:“说什么?” 她噎了一口,脸上一阵青白。 我寻思着这个话题也着实不值得讨论,就直接道:“秦小姐想听我说什么?” 她撇了撇嘴,“你同意我刚才的说法吗?” 我嗤了一声,说不上笑还是什么。 秦霜顿时挺不乐意 , 语气冷嘲热讽,“蒋蓉,你该不会真的妄想嫁给阿筠吧!” 我心说不会。 但秦霜却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又继续道:“如果是,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像阿筠这样的家庭,断然不会让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进门。” 我默了默,隔着办公桌换了个舒适地姿势,然后继续瞧着她。 秦霜继而从包里慢条斯理地拿出一面镜子,摆在一旁。这样的角度,镜子刚好能将我和*T 秦霜同时全部映进去。 我不知道她想搞什么名堂,就摆出一副地铁大爷看手机的表情包瞧着她。 秦霜看了眼镜子里的我和她,傲慢地笑了下,骄傲开口,“从前别人跟我说,你与我长得有几分相似,我还不信。但如今看来,是有几分相似。” 我闻言亦扫了眼镜面,镜子里的两张脸的确有那么一点点像,只不过,这一点点像如果不仔细去看,根本就不会联想到一起。 我不言不语静等下文。 秦霜“啪”地一下扣了镜子,脸上的骄傲之色更甚,“你应该明白,在阿筠的心里,你只不过是我的替代品而已。我之前因为一些原因,一直没有接受阿筠对我的感情,而现在,我愿意接受他了,所以,你就必须要有自知之明。” 我面无表情地听着,连个生动的眼神都吝啬给她。我寻思着今天这秦霜要是没喝二斤假酒她都说不出这些话来。但这种想法不能表现出来,我就多少给了她个薄面,一本正经的“唔”了声。 秦霜的脑洞还在扩大。 可怜我一句话都还没说,就已经成为了她的超级假想敌。 她忽然抬眸,充满敌意地看向我,“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不准你再留在阿筠身边。” 我实在忍不住扶了下额,但看她这么严肃认真的样子,还是尽力配合:“好,我愿意离开。但我好歹也跟了严筠这么多年,你怎么着也得让他给我点青春补偿费。” 秦霜的神色立刻显出几分鄙夷,“你要多少?” 我悠哉悠哉地靠着椅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扶手,“也不用很多,先来个十亿八亿的花花。” 秦霜闻言顿时脸色一黑,声音瞬间就抬高了八个声调,“你怎么不直接去抢/银/行?!” 我轻嗤出声。她恰好与我四目相视,我眼中的讽刺,不屑,扎得她五脏六腑都疼。 秦霜怒极拍桌,“蒋蓉!你到底还要不要脸?!” 我瞧着她那张漂亮的脸蛋儿因过分生气而涨红,像极了一个熟透了的西红柿,有点憨。 我略微收敛了些,放缓了声音,“秦小姐,我还有事要忙。如果您的话讲完了,那您请吧,我就不送了。” 她却不依不饶,“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摆架子?!” 我毫不介意微微笑,“我哪敢在您面前摆架子,只不过,您是名门千金,是公主,您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但我却不行。我要生存,要工作,每一分每一秒都浪费不得。陪聊这种事情,恕我抱歉,我实在没那多富裕时间。” 秦霜被我气的说不出话来,她努力想要维持仪态,但微微发颤的身体还是出卖了她此时的情绪。 秦霜伸手指着我,放出狠话,“既然你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丝毫没往心里去,因为对于我而言,像秦霜这样小孩子过家家的狠话,根本不具备任何威胁性。 我忽然觉得挺没*T 意思,对付这样的傻白甜,连点挑战性都没有。 我继而起身,对秦霜做了个请的动作,“秦小姐,我送送你?” 秦霜冷了脸,气的一阵青白。 不过她到底还是维持了名门千金的矜持,自己拎起包,昂着头,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她走之后,我在办公椅上静静地坐了会儿,大约十几分钟的时间,才又重新投入到一天的工作之中。 我在办公室里一直工作到晚上,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保姆帮我收了个快递。上面没有送货地址,只写了收件人,也就是我的名字。 起初我没在意,以为又是什么广告推销。但打开之后才发现,里面居然是一个U盘。 我微微怔了下。 虽然说不上为什么,但心里却隐隐约约觉得,这个U盘里面的内容可能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继而拿着U盘回到书房,打开电脑,直接将U盘插/进USB接口,里面有一个文件夹,文件夹里有一段视频。看格式,大抵应该是一段监控录像。 我将录像点开,一两秒钟的缓冲之后,画面上出现了一个房间。 那是一套布置得红黑相间的包房,墙面的壁纸印着3D扑克牌,水晶吊灯闪烁着银色的光。门口有几棵盆栽,我不知道植物的名字。 包间里一共有五个人,两男三女。其中一个男人的脸沦陷于一团逆光,面目轮廓模糊不清。 我微微蹙眉,用鼠标拉了一小段进度条。角度分移的一侧,避开那团光晕,我看清了那个男人的眉眼。 周舜臣。 我的心脏顿时停跳了一拍。 那天晚上,我的车堵在小胡同里,夜幕下奔驰后车座的那双眼眸,我一度以为是我自己看错了。 但如今看来,我并没有看错。 周舜臣,我曾经跟他在一起过三年,在A市。 我认识周舜臣的时候只有十九岁,那个时候的我处于叛逆期的尾端,虚荣期的开端。周舜臣的出现,成为了我对外炫耀的资本。 他有权有势有钱,长的也好,几乎符合女人对男人期望的所有要求。但我并不了解他的真实身份。他给了我一套房,一辆车。他经常带着我出入各种纸醉金迷的娱乐场所,我可以在他的庇护下肆意妄为,他算是宠我,我也算是喜欢他,但仅此而已。我和他之间只有欲和钱,外加一点点好感,无关其他,更没有爱情。 后来,红姐派人接我回G市,我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他。 我微微敛了眸,继而继续去看那段录像。 录像中,他们应该是在玩纸牌,牌桌旁边有一个发牌的荷/官,一身红色紧身裙勾勒出性/感的身材。 在周舜臣身边有一个妖/娆/性/感的女人。而牌桌对面的男人身边也有一个女人,很嫩,像是个学生。 我面熟那个男人,是西郊搞房地产的韩老板。 此时此刻,他一边看牌一边对周舜臣道:“现在生意不好做,很多事情都是不得*T 已而为之。不过周老板您初来G市,实在不应该拿[水云间]开刀。” 周舜臣闻言轻嗤,并不太在意,“我并非有意针对[水云间],只不过它这位置太好,很难不让人垂涎。” 韩老板摇了摇头,将桌上的杯中酒一饮而尽,“[水云间]从冯金昌开始,就是G市中心商区的坐地户。如今传到现在这位蒋老板的手里,无论是威望还是势力,都已经不可撼动。周老板此举,鲁莽了。” 周舜臣看牌不吭声,旁边的性/感女郎帮他倒了杯酒递到嘴边。周舜臣喝一口,当着众人的面渡了半口给那个女人。性/感女郎趁机勾着周舜臣一通乱吻,分开时,嘴角还残着一缕银丝。 韩老板摸了张牌打出去,有些感慨,“说起来,当年冯金昌也算是个人物。可偏偏就宠信了蒋红那娘们儿。我听说,当年冯金昌是有意把[水云间]交给他的干儿子,但蒋红挺狠,冯金昌前脚刚死,后脚蒋红就提拔了彭刚,直接把冯金昌的干儿子给废了。后来,蒋红从孤儿院领养了个女儿,就是现在[水云间]的蒋老板,蒋蓉。这个蒋蓉比蒋红还要狠,为了防止以彭刚为首的元老们不服,她直接勾搭上了严氏集团的总裁严筠,这不,有严筠给她罩场子,下面的人立马乖得跟天使一样。” 周舜臣这才微微抬了下眼皮扫了韩老板一眼,“姘/头?” 韩老板嘲讽笑,“差不多。” 周舜臣开了一张牌,3、K、6,19点,而韩老板是5、7、3,15点,周舜臣赢。 韩老板说了句场面话,“周老板好手气!” 周舜臣并不在意,随手将牌扔在桌面。 倒是一旁的性/感女郎一个劲儿夸张地拍手,嗲声嗲气地说着:“臣哥好棒!” 周舜臣向后仰靠住椅背,旁边的性/感女郎立刻递上一根烟,为他点燃。 周舜臣叼住烟蒂吸了一口,透过一团散开的白雾看向对面,“除了严筠,还有没有别的势力罩[水云间]?” 韩老板说没有。 周舜臣松了松颈口,吐了个烟圈,意味深长地笑:“看来,[水云间]的这位蒋老板,也算不上是名副其实的交际花。” 韩老板跟着他笑,“这倒是,如果单从交际来看,现在这位比起当年的蒋红似乎是逊色了些。毕竟,当年的蒋红可是脚踏四五条船。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蒋红那四五条船加在一起,也没有严筠这一条船大。” 周舜臣没吭声。 韩老板拍了下身旁学生妹的屁/股,让她帮着押注,“不过,周老板的大本营一直在A市,怎么突然想起来G市发展?” 视频到这里就戛然而止。 很明显,后面还有内容。 我没能看到周舜臣的回答,他来G市,究竟目的何为。 我瞧着暗下去的电脑屏幕,怔怔地出神了五六分钟。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初春的雨,不会很大,却十*T 分寒冷。 我下意识扭头看向窗外,不远处的树上刚开了一朵洁白的花,但没来得及盛绽便被雨水打落,皱皱巴巴,零落成泥。 我从包里拿出烟盒,抽了一根点燃。 恰时手机响起,我抽烟的姿势一顿。 我预感到不妙,不露声色翻着手机屏幕。 来电是阿升,我按下通话键,电话那边立刻传来了阿升的声音,“蓉姐,刚才忽然来了两队条子,把咱们的场子封了。” 我半分沉默,沉着问他:“谁带的队?” 阿升说:“不认识,不过看样子,应该不是李局长的手下。” 我淡漠说知道了,然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并没有驱车去[水云间],因为我心里明白,去了也没什么用。 我继而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然后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外面的雨一直在下,连绵不绝。我就那么站在落地窗前,看了一夜的雨。 第4章 第二天下午,阿升再次给我打来电话,说[水云间]被封了,原因是有人举报,说场子内有违法赌/博。上面下了文件,勒令停业整顿三个月。 我沉默听着,没有说话。 阿升大抵是心急,没听到我回话又紧接着道:“自从您接手了[水云间],场子里一向干净,怎么可能会有人赌/博。” 我依旧没吭声。 阿升问:“蓉姐,这事儿要不要通知严总?” 我淡漠反问:“[水云间]出了这么大乱子,你觉得严筠会不知道?” 阿升半晌没说话。 我将手机换了个手拿,“别把人与人之间的情分看那么深。严筠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他高兴拉我们一把,是有利可图。但这点利润,于他严氏集团也不缺。” 阿升思思量量的,“那您的意思是……” 我不想再掰扯,直接挂断了电话。 场子里不可能有人赌/博,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即便在冯金昌那个年代,[水云间]有过一些灰色生意,但也已经是年代久远,过去的事儿了。 放在现在这个大环境下,谁吃饱了撑的放着正经生意不做,去搞那些有的没的。 我心知肚明这回是被人陷害了,但我一时又想不出来会是谁。 我静默半晌,拿了车钥匙去了一趟[水云间]。但我没进门,只是把车停在了[水云间]的门口。 与[水云间]一条马路之隔,斜对面就是[梦回]。 我熄了火坐在驾驶室里,也没想干什么,就只是那么坐着。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有一个身穿制服的交警走过来敲了敲车窗。我继而将车窗落下,交警对我敬了个礼,礼貌地道:“女士,这里不能停车。” 我立刻抱歉地道:“对不起,我马上就走。” 我随即打火,发动了车子,沿着中心路调头,然后离开。 我心事重重地回到别墅,进门看到玄关摆放的男式皮鞋,不由地愣了下。 保姆出来迎我。 我问她:“严筠来了?” 保姆说是,“严先生跟您一前一后,也才进门不*T 久,现在应该在二楼卧室。” 我片刻沉默,继而大步向二楼卧室走去。 窗外下起了雨,天色越发阴沉。卧室的房门没关,我走过楼梯拐角时,有朦朦胧胧地光映过来,是卧室的方向。 我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大抵听到“西郊房地产工程”的字眼,我脚步一顿,下意识放缓放轻。 卧室里的灯火幽暗而昏黄,从门里射出。我借着这缕光看到严筠站在落地窗前,面无表情地听着电话。 我继而将目光落在床上,那里散落了几件刚换下来不久的衣服。 我迈步走过去。 严筠听到脚步声扭头看了我一眼,便又继续听他的电话。 我走到床旁边,帮严筠整理那些衣服。这样的距离,能让我清楚的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 那是一个男人,声音很粗犷。 “严总,西郊房地产现在的确是周舜臣在G市比较重要的一项工程,但它的地理位置相对较偏,不知道周舜臣有没有多派几个人守着。” 严筠闻言冷冽眯眼,声音里也透出几分危险,“西郊房地产那块地杂草丛生,现在的天气干燥,而且风大。” 严筠没有把话完全挑明,但电话那边的男人明显已经听明白了。 严筠继而望向窗外阴沉的雨夜,语气更沉了些,“在G市,没有人敢从严氏集团的手里分一杯羹。这个道理,让周舜臣明白一下。” 电话那头的男人恭敬称是,然后挂断了电话。 这个过程,我一直装作若无其事地帮严筠整理着衣服,但心底却已经开始盘算。 严筠将手机扔到一边,迈步过来。 我措不及防扑进他怀里,手臂勾着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到他的身上。 严筠几乎是下意识托住我,防止我坠下摔倒,但因着惯性,他还是抱着我向后退了一大步。 他眯着眼,大手在我屁股上不重不轻地打了下,“自己多重没数吗?” 我面孔无声无息沉入他的颈窝,怼了句:“没数。” 他被我气笑,语气不咸不淡的,“下来。” 我双腿盘在他腰间,说就不。 他拿我没办法,就只能那么托抱着我,就像抱个大孩子一样。 我问他:“刚才你跟谁打电话,语气这么凶。” 他没吭声。 我用脚后跟叩他的腰,“问你话呢!” 他继而托抱着我走到床边,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像扔垃圾一样扔到了床上。 我受惊“啊”了声,反手抡起一个抱枕扔了过去。 严筠轻松错身躲开,然后迈步走到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你认识周舜臣吗?” 我想也没想,直接道:“不认识,干什么的?” 他半分沉默,审视我良久。 我面无表情看他一眼,“怎么了?” 他眼眸里的情绪晦暗不明,半晌说:“没怎么。” 他继而从西裤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卧室的窗户并未关严,有几缕微风透过窗户吹进来,将打火机点燃的香烟火苗吹得忽明忽暗。 他脸部的*T 轮廓深邃,火苗映衬着他,眉目却显出几分清浅。他叼着烟,雾气弥漫之处,熏得他微微眯了眼,“晚上约了李局一起吃饭,你也去。” 我说:“有那个必要吗?你自己去得了,我跟他又不熟。” 他皱了皱眉,“你在G市跟谁熟?” 我想也不想,一口道:“跟你熟。” 严筠被我这话气恼了,他反手将我整个人扣在他的怀里,居高临下地欺着我。 我摁住他的手,本是制止他,可我摁偏了,反而助他侵/占得更加深入。 我微怔,试图拔出他没入我胸口的右手,他却纹丝不动。 我顿时气急败坏。 他不慌不忙,用手指蜷动着我胸口上方的吊带,随即身体覆下。 这样的角度,我的目光恰好落在严筠那薄薄的唇瓣上。 老话讲,薄唇无幸也无情,且阴狠毒辣。 我迅速将目光移开,不再去看。 严筠在相距我咫尺之遥的位置伸手挑起我的下巴,“[水云间]能不能重新营业还要托李局的关系,正反[水云间]也不是我的产业,你不愿意去,我也不愿意去。” 他说罢就要将我放开。 我连忙拉住他的手,又将他的手重新贴在我的腰上,“莫不是今天晚上你约李局是为了我的[水云间]吗?” 严筠的脸色喜怒不辨,“不然我约个老头晚上出去干什么?” 我立时弯了弯眉眼,伸手去挽他的胳膊,“那咱们赶紧走吧。” 他没表态,嫌弃地将他的胳膊从我的臂弯里抽了出来。 我连忙又去挽,他还想抽回,我立刻拉着他道:“不许动!” 他的动作果然一顿。 我顿时喜上眉梢,又得寸进尺伸手将他指间的香烟夺过来,然后掐灭在烟灰缸里,“我去发动车子,我给你当司机。” 严筠面无表情地瞧着我。 我根本不给他反悔的机会,拿了车钥匙,三步并两步跑去了门外。 严筠带我去应酬的地方是一家特色星级酒楼,整个装潢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星级建筑构造,而是仿照古代建筑,显得十分风雅别致。 我和他一路坐电梯去了三楼,那里是贵宾包间层。在楼梯拐角处的包间门框上写着一行龙飞凤舞地毛笔字,我并不太认识。 有侍者很赶眼神儿地为我和严筠把门推开。 包间里的光线极为柔暖,餐桌前已经坐了一个男人,正是李局长。 我随着严筠走进包间,李局察觉推门的动静,抬眸望过来,目光在我的脸上仅仅一闪而过,便投向了严筠。 他略欠了欠身,示意我们落座,“严总,好久不见。” 严筠脱下西装,随手交给我,“听说李局长前几天刚刚破获了一起大案,又要高升了。” 李局闻言大笑,脸上的褶子全部叠加在一起,看着像个失了太多水分的茄子,“案子都是同志们齐心协力一起侦破,哪能让我一个人独揽功劳。倒是听闻严总最近刚刚收购了[华盛商贸],这可是真厉害啊!”*T 严筠淡笑,漫不经心地回应着,“[华盛商贸]是收购了,但后续经营却是个大问题。这样一看,似乎也没什么可值得高兴的地方。” 李局微微有些尴尬,面上一阵青白。 早前我听到过传闻,说[盛华商贸]的事情,严筠有通过李局给上面牵线。但不想后来才发现[盛华商贸]的内部非常混乱,麻烦很多。严氏集团基本算是被上面坑了一笔,而李局这个牵线人自然也是有几分理亏。 我察言观色,连忙吩咐侍者上菜,把这段尴尬地气氛给岔了过去。 李局也立刻附和着,把话题转移到了菜品上,“这家店的扒鸡是老字号了,虽然味道不是一流的好,但吃的就是个情怀。想当年我刚毕业那会儿,就喜欢吃这家的扒鸡。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还是那个味儿。” 严筠也跟着装模作样地回忆了一番,“好像那个时候,这里还是个门头房,如今也变成酒楼了。” 李局大笑,紧接着感慨,“是啊,时间过的快,咱们的城市也变得越来越繁华,在早哪有这么多高楼大厦,一眼望过去全是小平房。” 严筠也笑,但没有说话。 李局长又开始自顾自地感慨,从他年轻刚入基层开始说,一直说到他当上局长那会儿。 我和严筠全程听着,偶尔恭维两句,把李局恭维地很是舒坦。 严筠拎起在热水中温着的白玉酒壶,替李局斟上,又端起自己的酒杯,“咱们G市的治安如此之好,也多亏了咱们李局。这一杯我敬咱们辛劳的局长,我干了,您随意。” 他说完就将杯中的白酒一口闷。 李局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但也跟着把酒一口闷了。 严筠有意把话引上正题,就拐了个弯儿,含蓄地道:“不过说起这个治安,最近[水云间]倒是给您添麻烦了。” 李局多精,一听这话就明白什么意思了。不过他向来看不惯像[水云间]这样的娱乐场所,在他看来,那就是个藏污纳垢之地。 但话又说回来了,[水云间]再不好,有严筠罩着,李局长即便心里瞧不上,但面上也不好直说什么。 他用筷子夹起盘中嫩/白的鱼肉吃了口,淡淡地道:“严总的意思我明白,不过,这次[水云间]的情况也有点意外。您说有人举报,局里肯定是要带队去查。结果这么一查,就查到客人在包厢里赌/博。虽然这事儿的主要责任在于客人,但[水云间]毕竟提供了场所,这事儿要说一点也不追究,恐怕是不太好办。” 严筠微微皱了下眉。 李局见好就收,连忙又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不过,这事儿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既然今天严总开了口,我自然会尽力帮衬。” 严筠继而对李局举了举杯,“有劳。” 李局也连忙举杯,两个人客套地碰了下,同时抿了一口。 李局又啧了啧舌,“既然说起[水云间],我就*T 不得不提一下[梦回]。就那个新开的夜场,在[水云间]斜对面的那个场子,它的老板周舜臣,不知道二位有没有听说过?” 第5章 我和严筠都没说话,静等李局长下文。 李局长执杯摇晃着,杯里的酒水四处颠荡,倒映出他一张被腐蚀粉碎的扭曲面孔,“这个周舜臣,就是当年A市鼎鼎有名地黑/道/头/目,周敬天的儿子。” 严筠闻言淡淡地道:“就是被警方击/毙在南湾河边的那个周敬天?” 李局长点头,语气之间有些意味深长:“当年周敬天被击/毙的时候,周舜臣尚在襁褓。周敬天的仇家太多,周舜臣的母亲为了保住周舜臣,不惜委身做了A市景和实业董事长的情/妇。原本以为也就这样了,可不成想,这个周舜臣是个狠角色。成年之后,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招数,很快便在A市商圈崛起,并且得到了他养父的赞赏。后来,他养父去世,景和实业就给了周舜臣继承。” 严筠听着,唇边浮现一丝冷笑,“如果我没有记错,景和实业的董事长,是有一个亲儿子的。” 李局长点头,“是有一个亲儿子,不过出车祸死了。” 我闻言一愣。 严筠半分轻嗤。 李局长也跟着笑,饮了口酒,“A市离得远,很多具体的情况咱们也不知道。不过,我这也是好心,只是想要提醒二位,要多多提防周舜臣。这个人,据说做起事来不择手段。” 严筠没吭声,只是对李局长抬腕举杯,算是受了他的这份情。 我们一桌人又聊了些别的话题,有的没的,都不重要。 一顿饭吃的还算和谐,我和严筠从酒楼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上车之后我问他,“送你回去还是去哪?” 严筠点了根烟,按下车窗玻璃,靠窗抽着,“去你那。” 我便打了转向灯调头从中心路回家。 这个时间路上的车少,从酒店到家一共也才用了十几分钟。 我和严筠进门之后,就直接去了二楼书房。 我自顾自倒了杯水喝。 严筠路过放报纸的架子时,随手拿了一份报纸漫不经心地翻了两页。 我端着水杯问严筠,“这个李局肯出力吗?看他今晚的态度,大有拿捏一把的架势。” 严筠姿态慵懒,一边闲闲地翻了一页报纸,一边道:“人不都是这样,不拿捏一把,怎么显示出他帮了你大忙。” 我不屑轻嗤,“虚伪。” 严筠继而将手里的报纸扔到一边,“他有个儿子今年刚大学毕业,学财务的,现在在我公司里实习。不过下午的时候我已经通知人力资源部,让他儿子调到[水云间]再实习一段时间。” 我一愣。 几秒钟的时间飞快反应过来,“你这是打算让李局再反欠我一个人情?” 严筠道:“也不能这么说。” 他顿了顿。 书房的纱帘合拢着,遮蔽了窗外洒入的月光。室内只开了一排壁灯,光线并不*T 明亮。 严筠的脸就陷在这昏暗地光线之间,显出几分虚浮,“局长的儿子若想找个好实习单位非常简单,犯不着欠你人情。但是,人和人相处总要往好里处,你主动对他示好,总没什么坏处。” 他说着,起身迈开步子靠近我。 在离我方有一寸左右的距离时,他一把将我扯进他的怀里,“不过,财务部是个敏感部门,你自己多长个心眼儿。” 我嗯了声,不咸不淡的。 严筠掰过我的脸,注视着我,“怎么?今天不高兴?” 我眨了眨眼睛,半真半假,“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他闻言微微眯起眼睛。 我立刻换了一副假笑,“开玩笑的,我今天超级高兴。” 我说完这话就转身迈步向浴室走去。 严筠从我的身后将我抱住。 我没那心思,用胳膊肘捅了他的肋骨一下,“起开,我要去洗澡。” 严筠吃痛微微闷哼了一声,但并未放手。他一把将我拽进浴室,花洒打开,还没来得及脱的衣服便在数秒之间全部浸透。 我愣了一下,但人已经被他怼到了墙上。他的手臂将我困在墙壁和他的身体之间,我甚至还来不及反应,紧接着就是一个灼热而带有侵/略感的吻。 他吻着我,从额头,鼻梁,嘴唇,到后颈,最终停止在胸口,心脏的位置。 我茫然间下意识伸手将他拥住,他深埋在温暖的沟壑,我能感觉到他的火热和结实,那种将我吞噬的,将我撕裂的精壮,让我溺在他的沼泽中爬不起,浓到让我喘不过气来。 那天之后,严筠就没再来我家。 G市发生了一件爆/炸/性的新闻,西郊房地产的那块地皮发生了火灾,大火持续燃烧了两个多小时才被扑灭,所及之处,一片焦土。 这起事故距离西郊房地产的启动开幕仪式仅有一天之隔,也就是说,经此一闹,西郊房地产就彻底不用开幕了。 西郊房地产项目是周舜臣在G市的产业,我持续关注了这则新闻,经过几天的核实调查,初步怀疑,起火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一个烟头。 烟头首先点燃了角落里的草地,外加夜晚风冽,火势逐渐蔓延,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但是,上述只是一个推论,烟头本身并没有找到。而且,因为当时是晚上,又有监控死角,摄像头并未拍摄到任何可疑人员的影像。 我不禁下意识想到了严筠那天打的那通电话。 我曾想过严筠会收拾周舜臣,毕竟周舜臣从A市过来,动了原本属于严筠的奶酪。但我不曾想,严筠的方式居然如此简单粗暴,直接一把火给他燎了。 但是,即便如此,西郊地皮的火灾对周舜臣而言,打击并不算太重。 首先,周舜臣不是纵/火/犯,而且,不知道是周舜臣高瞻远瞩还是刚好碰巧,西郊房地产的主要负责人并不是周舜臣,而是找了个下属,挂名。 也就是说,不管是主要责任,*T 还是次要责任,还是连带责任,都跟周舜臣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最多,周舜臣从这项工程里暂时捞不到钱罢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我来回滑动着手机屏幕,关于这场火灾的报道铺天盖地,几乎占据了所有热搜话题。 我挑了几个来看,发布的内容却基本大同小异。我刹那间明白是有水军在引导舆论,当然,这背后的操纵者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我一连几天心里都不太踏实,没来由的,也说不上什么道理。 严筠通过他的助理给我递来一个消息,说[水云间]最快也要再等半个月才能开业。 我淡漠嗯了声,说知道了。 助理走后,保姆又紧接着从门外敲门进来。 我用叉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盘子里的水果,漫不经心地问她:“又怎么了?” 保姆对我道:“蒋小姐,有您的电话。” 我这才慵懒地从餐厅走到客厅,拿起座机的听筒,对面的人是阿升。 我喂了一声。 阿升在电话那头道:“蓉姐,你怎么关机了?” 我怔了怔,下意识摸出口袋的手机看了眼,“哦,没电了。有事吗?” 阿升闻言特八卦的语气说:“也没什么事,就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秦霜今早在家里自/杀/未/遂,已经被送进中心医院了。” 我不屑轻嗤了声,“这算哪门子的好消息?她自/杀又不给我发钱。” 阿升啧啧两声。 我说:“知道为了什么事儿自/杀吗?” 阿升说不知道,但估计跟严筠有关。 我嗯,然后轻描淡写了句,“有这闲空去看点书,学点东西,别整天盯着这些没用的。” 阿升不满地嘟囔着,“知道了,你属老妈子的,天天叨叨这些。” 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烦躁地想扇他,“我说这些还不是为了你好。你出去打听打听,一个高中文凭能干什么?你趁早给我滚工地上搬砖去!” 我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阿升倒是个实诚人,当初我之所以把他划为自己人,也是看中了他这份实诚的品质。正所谓,没有文凭可以考,不会的东西可以学,但是,人的品行好却是很难得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阿升也着实不太争气。想当初我给他报的函授,考了两年都没有考上。反倒是什么跆拳道啊、拳击之类的学的不错。还美曰其名为了保护我的安全,给我撑场子。 我心想撑个屁场子,我又不混黑/道,养个打手在身边做什么? 说到底,就现在这个社会,吃饭还是要靠脑子才行。 我越想越气,又拿起手机给阿升发了条微信,「今年的函授要是再考不上,你就直接给我卷铺盖走人。」 微信发出去就石沉大海了,也没给我个回信。 我心说是不是语气重了,但想了想,又觉得,哪来这么多矫情,便也就罢了。 之后的几天,严筠依旧没有来。 我估摸着,大抵应该是去陪秦霜了。 窗外*T 又下起了雨,不大,淅淅沥沥的。 这是一个属于冬末的雨季,很不寻常。老人说,这样的天气不好,有灾。 我没仔细研究过,也不知道这样的天气会有什么灾。但大抵是不好的,因为在这样的阴雨天里,我的心情也是一直低落着。 第6章 大约在第七天的晚上,我等来了严筠的电话。 那个时候我才刚睡着没几分钟,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忽然响了起来。 我摸黑打开壁灯,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居然是严筠。 我略一思量,按下通话键,佯装被吵醒,声音故意哑了些,“有何贵干?” 电话那头明显一顿,紧接着,那股子不可一世地霸道劲儿,直直地刺进我的耳朵,“我不在身边,你睡得倒是很香。” 我没吭声。 严筠言简意赅扔出两个字:“出来。” 他话落便挂断了电话。 我微怔,下意识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五十五分。 我无声翻了个白眼。 但奈何对方是严筠,我一时又不好得罪,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穿上衣服向门外走去。 子夜的天色乌云密布,雨雾弥漫地长街没有任何人烟,别墅门口的路灯在风声鹤唳中投下一缕暖橘色的柔光,而严筠那辆黑色的奔驰就匿在其中。 我没有撑伞,直接快步从别墅里跑过去。 车门没锁,我一拉便开了,紧接着坐进副驾驶的位置。 我没好气地问他,“这么晚了找我出来做什么?” 他靠窗抽烟,随手扔给我一个长方形的丝绒盒子,“生日礼物。” 我微怔,然后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项链,钻石坠子挺大,一看就不便宜。 我嗤了一声,“挺贵的吧。” 严筠不可置否。 其实,昨天才是我的生日。虽然距离昨天也才过了两个小时而已,但日期却已经不一样了。 但是,一样不一样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难得严筠还记得这档子事儿,也是唯一一个记得的人。说起来,我自己的生日,我自己都忘了。 严筠继而向我伸出手,“我的礼物?” 我愣了下,但也仅仅只是数秒钟的时间,便飞快反应过来。 大抵是命,好巧不巧,我和严筠的生日居然是同一天。 严筠瞧我的表情就知道我把他的生日给忘了,事实确实也忘了,我连自己的都忘了。 他收回手,不再看我。 我连忙谄/媚赔笑,“要不,我现在去给你买?” 严筠抽着烟没吭声。 我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试图糊弄过关,“或许,我就是你的礼物。” 这话说完,连我自己都给隔应坏了。 严筠果然面无表情地瞧着我。 我讪讪笑,“那什么……要不我还是去给你买吧。” 我说完这话就打开车门准备下车,门一打开,夜雨的冷风迎面刮过来,冻的我打了个寒颤。 这夜黑风高的雨夜,估计除了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就没个开门的地方,但我总不能去便利店给严筠买礼物。 我想了想,犹犹豫豫地把*T 着车门把手,回头问严筠,“那……那我真的去给你买了……” 严筠没吭声,窗外的夜色和霓虹交织的光影透过挡风玻璃洒在他的面部,显得朦胧且不太真实。 我心一横,开了车门,右脚踏出去,踏到地面,坑洼不平处,溅起了一些水花。 我冷的脚一缩,适应了几秒,才又把左脚也迈出去。 但身子还要出没出的功夫,腰间忽然多了一股力道,我重心不稳,就依着那股力道,被严筠大手一捞,一下子背对着严筠重新跌回了车里,跌进了他的怀里。 我吃痛“哎”了一声。 他大手将我扣紧,我能听到他的心跳,安稳铿锵,无声无息地抨击着我,撞在我寂寥坚硬地骨骼。 我小心翼翼抬眸看向他。 他并未看我,只是依旧看着挡风玻璃外的落雨,指间夹着香烟,没有抽,就那么任凭它在车厢内烟雾缭绕。 我静默了半晌,出声唤了他一句:“筠哥……” 他的呼吸释放在我的额头,紧实刚毅的面庞,在我的咫尺之遥。 他面无表情地嗯了声。 我想了想,总觉得还得再说点什么,但他却忽然低头吻住了我的唇,炙热而缠绵。 这是一个寂寞的吻,落在寂寞的人脸上,沉重又深刻,阴暗又光明。 我继而捧着他的脸将这个吻加深,它如胶似漆,深刻贯穿恣意燃烧,烧出了一种插翅难逃的激烈。 我知道严筠今晚来了就没打算走。 我和他一路从车里回到别墅,折腾到凌晨三四点才安稳睡去。 在次日的下午四点多,我和他才慢慢醒来。 为了犒劳犒劳他,我亲自去厨房给他做了一顿饭。 不过我会的不多,就只简单弄了个西红柿炒鸡蛋,又顺便煮了碗紫菜蛋花汤。 这期间,阿升给我发来了一条微信,说已经将秦霜为什么自/杀弄清楚了,好像是指责严筠背信弃义,不肯履行当初的诺言,还说什么做鬼也不放过他。 我微怔。 其实,有一个版本的流言,我一直不知道是真是假。 据说在早,严家和秦家是有婚约的。但是后来,秦霜的父母意外出车祸去世,这段婚约便就此搁浅。 一直以来,外界都有传秦霜不喜欢严筠,可后来又有人传,是严筠不喜欢秦霜。但到底他俩是怎么回事,我到现在也没能弄清楚。 阿升挺八卦,在微信上问我:“蓉姐,你说这是闹得哪一出?” 我面无表情在微信上回了他三个字,“谁知道。” 不过,有一件事我倒是看的很清楚。这个秦霜一点也不想死,就是跟严筠作秀而已。 她若真想自/杀,怎么可能会自/杀未遂?随便找个三十层的楼往下一跳,保证死的透透的。 我继而端了刚出锅的紫菜蛋花汤离开了厨房,走到客厅的时候,严筠正穿着白色的浴袍懒懒地坐在沙发上翻阅着一份文件。 我走过去有心顾了一眼,那是一份房地产的工程招标案,是目前严氏*T 集团的重点发展项目。 但我不敢过多关注,因为这样的文件属于商业机密。我若过分关心,难免会让严筠心生警惕。 严筠伸手把我抱过去,搁在怀里当抱枕揉了几下,“饭做好了吗?我饿了。” 我将手里的那碗紫菜蛋花汤递给他,“先喝口汤,菜一会儿就给您端上来。” 严筠皱了下眉,但没跟我怼。 窗外已是日落黄昏,夕阳斜了一大半在别墅院子里的湖泊中,那颜色从落地窗的玻璃染进来,淡金色的壁纸被染的淡淡地红,像盛开了整屋的酴醾之花。 恰时保姆端着果盘从厨房里出来,我伸手接过,然后亲自叉了一块西瓜递到严筠的嘴边,“来,败败火。” 他对我递过去的西瓜置若罔闻,依旧喝着我为他做的那碗紫菜蛋花汤。 我碰了个软钉子,只好收回手将西瓜放进自己的嘴里。 我咀嚼着,一边吃,一边对严筠道:“给我点钱,[水云间]不营业,我总得把上个月的工资给员工发了。” 严筠抬眸扫我一眼。 我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怎么着,那没有收入,我也不印钱啊!再说,你不也打算投资[水云间]吗?” 他睥睨我,“我发现你还真是个窝里横。” 我不可置否,“那当然,我出去横,人家不打我吗?” 严筠没跟我计较,只抬手示意我去拿支票夹。 我得到旨意,立刻就起身一路小跑跑回了卧室。 在我认识严筠一年左右的时候,严筠就在我这里放了一本空白支票,美曰其名给钱方便,不过也的确挺方便的。 我拿了支票便又快步跑回餐厅,大抵保姆刚擦的地面还没干透,我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严筠坐在沙发上无波无澜地扫我一眼,带了几分鄙视,“拿钱的事,你倒是一如既往地积极。” 我赔着笑不反驳。 心里腹诽,这不废话吗?拿钱不积极干啥积极? 严筠扯了扯系在颈间早已松松垮垮的领带,干脆扯下来丢在桌上,领带的一角没入汤碗被汤汁浸泡,他的眉头始终蹙着,唇抿成一条窄窄的线。 我立刻双手把钢笔和支票递过去。 严筠看也不看,直接接过钢笔龙飞凤舞地在支票上写了五十万,“够吗?” 我连忙乐呵呵地说够。 何止够,根本就用不了。 [水云间]不开业,所有员工都是基本工资,没有提成。这样杂七杂八的加在一起,二十万就差不多了。 但是,这样的话我断然不会宣之于口。谁会嫌钱多?不要白不要。 我恭恭敬敬地将支票收好,再看向严筠的眼神,也顿时多了几分和善。 严筠继而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撕掉包装取出一支叼在嘴里。 我连忙很赶眼神儿地拿出打火机帮他点燃。 他吸一口,吐出一些烟雾,“[水云间]虽然可以重新营业,但很多事情你也要警惕些。遇到麻烦就告诉我,别自己瞎逞强。” 我乖巧点头应着。 严筠却忽*T 然扭头朝厨房的方向嗅了嗅,“什么味道?” 我顿时一惊,反应过来,“啊!我的菜!!” 我连忙三步并两步跑到厨房,但再快还是晚了一步,我关掉煤气炉,手忙脚乱舀了一勺凉水浇在平底锅内,但西红柿炒鸡蛋却已经焦得不能再吃了…… 我顿时欲哭无泪。 严筠紧跟在我身后走进厨房。 我看了眼菜篮子里还剩的三个西红柿,犹犹豫豫地问严筠,“要不……我再给你炒一个?” 他斜目睨了我一眼,语气不咸不淡的,“不必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我默了默。 这顿饭最终还是由严筠亲自下厨才完成。 我常常诧异严筠居然会做饭,毕竟,像他这样的权势和地位,根本就不需要这项技能。 但后来严筠告诉我,在这个世界上,其实不止是做饭,很多看似不起眼的技能,你可以不亲自去做,但一定要会。 我把这个道理反复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觉得他是对的。 第7章 之后的几天过的非常无聊,因为[水云间]不营业,我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但这份无聊只持续了三天,在第四天的时候,阿升给我打来电话,说李局长的儿子去[水云间]报道了。 我心想又不营业,去报个屁道? 但我面上却不敢怠慢,立刻就吩咐了阿升,将李局的儿子安排到了财务部去实习。 对此,阿升和彭刚都颇有微词。 但阿升是我的人,即便心里不瞒,但面上并没有吭声。 可彭刚就不一样了,他向来跟我面和心不和。除了对外的大方向一致之外,其实在内部里面,我和他实在算不上友好。 这不,就在李局儿子来[水云间]实习的第五天上,彭刚终于坐不住了。 他特意卡着点把我堵在办公室里,那脸色黑得跟碳块一样。 我温和请他坐。 彭刚丝毫不给面子,就那么站在,居高临下地睨着我,摆出一副元老大臣地高姿态,跟我训话,“蒋老板,你平常怎么折腾怎么胡闹,咱们念及你是红姐的养女,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一回,你闹得离谱了!你说你把一个条子的儿子安排在咱们[水云间],是嫌咱们[水云间]倒闭的慢吗!” 我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咖啡,眉头微皱,“今天这咖啡谁泡的?怎么这么甜?” 一旁的助理连忙道:“这是‘李公子’买的,说是请所有人喝咖啡。” 我默了默,将咖啡推到一边,没有再喝。 我向来喜欢喝苦咖啡,大抵是命里苦,本能的,就讨厌甜。 我吩咐助理,“重新帮我泡一杯,按照以前的标准来。” 助理恭敬称是,然后退出了办公室。 我一直没有搭理彭刚,这个态度,让彭刚的脸色再黑了一层。 我有心等了几秒,在彭刚即将发火之前,才装模作样地反应过来,迎着一脸虚伪地笑容,又做了个请的手势,“彭叔,您坐,一家人,有什么话好好说。” 彭刚冷*T 哼一声,但这一回,他到底还是坐了下来。 我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递给他。 彭刚手一抬,冷声拒绝了。 我并不介意,收回递烟的手,自顾自点燃,吸了一口,“彭叔,咱们[水云间]有今天,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跟人家李局长是分不开的。正所谓,民不跟官斗,小腿拧不过大腿。人家李局长要想找咱们的麻烦,那可真是太简单了。如今,李局长的儿子留学回国,咱们巴结着给他儿子安排个职位实习,这不是应该的吗?” 彭刚闻言冷嗤了一声,“什么职位不好?你非给他安排到财务部去?” 我说:“谁让他学的是财务呢,再说,咱们「水云间」向来遵纪守法,账目清明,从不偷税漏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彭刚半晌没吭声,但面上的表情却依旧不悦。 我有心给了他几分钟的时间让他消化,顿了顿,才又继续道:“你以为我愿意让那位李公子来?我这也是迫不得已。不过,既然木已成舟,咱们就要换个角度看待问题。他一刚大学毕业的毛头小子,对咱们来说没有任何威胁。相反,他是李局长的儿子,这一重身份,对咱们还是有好处的。” 彭刚却不以为意,沉着脸问,“能有什么好处!” 我笑,“这好处可多了,只不过现在咱们没遇到事儿,还体现不出来罢了。” 彭刚没再吭声。 恰时,助理端了一杯重新泡好的咖啡敲门进来。 我接过尝了一口,苦口浓香,是我要的味道。 我接连又喝了两三口,这一过程里,我不动声色地用眼角的余光扫着彭刚。 他依旧沉着脸,脸上的表情也透着浓重地不满。但到底[水云间]还是我说了算,彭刚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起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他出门的时候,大力将门甩上,那个关门的声音,“砰!”地一声,估计甩得上下三层楼都能听见动静。 站在一旁的助理看不惯彭刚这暴脾气,义愤填膺地对我道:“老板,你看看他这态度!” 我继续品着咖啡,一脸无所谓,“他这脾气也不是今天才有,早在红姐时期,他不就已经是这样了。” 助理依旧不满,继续义愤填膺,“可是说到底,您才是[水云间]的老板,他彭刚就一打工的。自古以来,还没听说过哪个打工的敢这样对待自己的老板!” 我微微笑,饶有趣味地瞧着助理,“那依你看,我该如何处理彭刚?” 助理想也不想,“开除他算了。” 我半分失笑,摇了摇头,“好了,你去忙吧。” 助理微怔,大抵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但也没敢问,只得悻悻离开了办公室。 彭刚,固然可恨。 别的不说,就单他与我针锋相对这一条,开除他也不冤枉。 但话又说回来了,彭刚是从冯金昌时期就跟着打拼的元老。放在古代,这就是三朝老臣。若没有绝对地把握,*T 想动他根本就不可能。 我无声叹了口气,按下桌子上的座机,招来了阿升。 当务之急,比起彭刚,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阿升很快便来。 我问他,“李局的儿子在做什么?” 阿升皱着眉,一脸不满,“今天早上听财务部的梁总监说,‘李公子’想学看账本子。但是,梁总监没敢给,就临时敷衍过去了。” 我淡漠嗯,并不介意,“他想看账本子就给他看,正好也让他瞧瞧,咱们是如何清汤寡水,挣不了个仨瓜俩枣的。” 阿升顿时一脸匪夷所思,“蓉姐,那可是账本子。” 我扫他一眼,面无表情,“我们就一本账吗?你非要都搬给他看吗?” 阿升顿时了然。 我继而吩咐道:“不要得罪他,处理事情圆滑一点。另外也让梁总监盯好他,别让他给咱们添麻烦。” 阿升恭敬称是,顿了顿,又道:“蓉姐,咱们什么时候才能重新营业?” 我扶额说不清楚。 重新营业的确是个问题,虽然上面说了是半个月,但一天不开业,一天就有未知的风险。 我心烦意乱让阿升先去忙,然后自己在办公室里坐了很久。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离开[水云间]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从停车场出来,我迎面便被一辆黑色奔驰堵住了去路。 我落下车窗,有保镖拉开黑色奔驰的后车门,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弯腰迈下。 逆着霓虹,我看清楚那个男人的脸,居然是周舜臣。 我没料到周舜臣居然会来找我,继而不动声色地瞧着他。 这个男人,看上去比五年前更加冷漠,他眉眼间的阴霾,也仿佛比五年前更加重了一些。 这并不是我喜欢的模样。 但我曾经以为我应该是喜欢这样的男人。因为我一直生活在黑暗中,按道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应该也喜欢同样黑暗的周舜臣。 可惜这是错的。 红姐曾告诉我,人与人之间是要互补的。 我冷了表情。 周舜臣微微俯身,颈间的领带低垂,刚好扫在我撑在车窗框上的手臂。 夜幕下斑斓的灯火映在周舜臣那刚毅清俊的面孔上,棱角分明之间,带着几分说不出的算计。 他半分轻笑,语气染了些许意味深长,“好久不见,蓉蓉。” 我冷漠没吭声。 他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但是,他的这份愉悦落在我的眼里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紧接着道:“这么多年没见,你变得更漂亮了。” 我依旧没有说话,但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由得微微发紧。 周舜臣肆无忌惮地向我靠近,他两手撑在车窗框两侧,居高临下地睨着我,“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我眉目一凛,抬眸迎上他的目光,“[水云间]是你举报的。” 他不可置否,脸上的笑意更甚。 我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怎么,[水云间]碍着你的事儿了?” 他干脆利落说没有。 我不咸不淡地嗯*T 了声,“那就是我碍着你的事儿了。” 空气一时之间有些凝固,我冷眉冷眼瞧着对面的周舜臣,他亦瞧着我。 我与他四目相视,片刻死寂。 我继而偏开头,不再去迎合他的目光。 周舜臣勾起一边唇,聚拢的灯光掠过他眉心,语气耐人寻味,“蓉蓉,你说,如果拿你和三个亿的工程放在天平两端让严筠做选择题,你猜,严筠会选谁?” 我闻言顿时神色一变。 周舜臣脸上的笑意更深。 我半分沉默,微微眯了眯眼,“这个想法很天真,这里是G市,不是A市。你有什么资格拿我和三个亿的工程让严筠做选择题?绑/架我吗?那我先友情提示一下,这办法行不通。现在是法治社会不说,单就严筠在G市的权势,如果你真的绑/架了我,也是自找难堪。” 周舜臣闻言半分轻嗤。 他的脸上分明笑着,但眼睛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 他继而将身体俯得更低,靠近我的耳垂,“谁说我要绑/架你,你想多了。我可是位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从来不做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 他说完这句话就起身。 车窗外的霓虹过分闪耀,落在周舜臣的脸上,打出一片光晕,又落下一层阴影。他抬头看了眼霓虹环绕的楼宇和天空,闷笑出来,“蓉蓉,我们来日方长。” 他话落便转身离开,不给我再任何说话的机会,很快便隐没在了无边无际的夜幕之中。 我一瞬间心烦意乱,未知的不可控性牵动着我的心绪,让我的胸口一阵发闷。 我心事重重地坐在驾驶室里沉默着,良久,直到后面传来一声汽车的鸣笛,我意识到自己挡了别人的路,这才脚踩油门,将车驶入公路,然后回了家。 第8章 我当晚睡得很早,但却睡得很浅。 半梦半醒之间,我隐约瞧见一道黯淡的影子,高大的轮廓,紧接着是熟悉的味道。 从门外到门里,归于寂静。 他站在床边看了我一会儿,才绕到床的另一边躺下。 我并没有任何动静,连睫毛都没有动。 大抵我原本就是半梦半醒,此刻依旧染着几分睡意。伴随着严筠的呼吸声渐渐变得舒缓平稳,我也跟着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我一直睡到隔天中午才起床,醒来后故意装作才发现他,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严筠闻言扫我一眼,语气不咸不淡的,“床上多了个人都不知道,你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 我不与他怼,正反也不过是个幌子,没必要计较。 严筠继而道:“[水云间]下个星期可以重新营业,你着手准备一下。” 我微怔,“不是说还要半个月吗?” 严筠闻言挑了下眉,“早点营业不开心?” 我连忙道:“是你去协调了?” 严筠说不是。 但我知道一定是。 如果不是严筠出力协调,按照上面的文件,[水云间]无论如何最迟也还要再等半个月才可以。 他低眸,定格*T 在我纤细的骨节,“早点重新营业也好,省得你一天天就知道惹我生气。” 我只笑不语。 他拎起沙发上扔的领带娴熟地系着,“我明后两天要去一趟E市,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带的吗?” 我连忙说没有。 他顾了我一眼。 我说真没有,“我什么也不缺,就给你省点钱吧。” 严筠闻言嗤了一声,“多谢你。” 我弯了弯嘴角,说不客气。 但严筠到底还是给我带了礼物。 他出差回来那天吩咐司机和保姆两个人去他的车后备箱里搬了一大堆东西。杂七杂八、贵的便宜的都有,用精美的盒子装着,每一个都系着彩带。 他知道我喜欢拆礼物,倒不是多稀罕里面的东西,就是单纯喜欢拆礼物这个过程。想着盒子里面未知的东西,就能给人带来一种探索的喜悦。 我吩咐司机和保姆将所有礼物都倒在地上,然后我一个人坐在羊毛地毯上窝在礼物堆里拆得不亦乐乎。 严筠去洗澡了,等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把整个客厅都弄得乱七八糟。 满地都是礼物以及礼物盒子,还有五颜六色的彩带。 严筠一走进客厅就差点被一个毛绒公仔绊倒。他弯下腰,将那个差点绊倒他的毛绒公仔捡起来,然后随手扔到了沙发上。 他看着我,又好气又好笑,“你属老鼠的,这么能造。” 我孩子般的举起一个树脂小羊,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个可爱,呆萌呆萌的。” 严筠嗯了声,继而挨着我也坐到羊毛地毯上。他一手拦住我的腰,一手扒拉着那些礼物,不一会儿,他从那一片乱七八糟、红花绿毛里扒拉出了一条项链,铂金项链,很简约,但很大气。 我瞧着那条项链吐槽了句,“这么素。” 严筠闻言扬了下眉,“上次送你的嫌沉,这次又嫌素?” 我嘻嘻笑,蹭着严筠让他帮我带上,他没有拒绝。 我甜笑问他:“好看吗?” 严筠嗤了声,“也就那么回事。” 我并不计较,继续埋在礼物堆里拆盒子。 恰时保姆过来问我和严筠,“蒋小姐、严先生,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准备。” 严筠抬眸看了眼墙上的挂表,说不必准备了,晚点出去吃。 我闻言从一堆礼物里抬起头,问他去哪? 严筠说他一个朋友在南城区开了家夜店,今天开业,请他过去捧场。 我嗯了声,便没再多言。 南城区那个地方相对较偏,我和严筠便稍早些从家里出发。 在路上,他给我科普了下商业知识,说南城区虽然偏僻,但胜在地皮便宜,成本低,经营好了照样能赚不少钱。 我想了想,问他,“那咱们要不要也在个偏僻点的地方再投一个酒吧?” 严筠轻笑且浅,“等把[水云间]扩建之后,如果你还有多余的精力,可以考虑。” 我抿了抿唇,心想如果到时候真的能给[水云间]开个分店,心里还挺有成就感。 我就这么一路盘算着*T ,等抵达场子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多了。这个时候的场子还不算很热闹,门口停的车也比较少。 严筠把车停在露天的停车场,然后便跟我一起迈步向店门口走去。 这家店的店招不大,在夜幕下,即便霓虹灯闪烁着,也没有非常华丽的感觉。 我挽着严筠的胳膊迈上台阶,一进门就有个艳丽的女人迎了上来,一看到严筠眼睛都亮了,“哎呀严总,你这可真是好久不见了。” 严筠客气点了下头,“你们梁总在吗?” 女人连连娇笑,“哪能不在,就等着您来了。” 说罢女人就领着我和严筠进了包厢,一开门,大理石的桌子上摆了一排各色的酒,价格都不菲。 我瞧了一眼,小声问严筠,“没有吃的啊。” 严筠朝门口扬了扬下巴,“吧台右边有自助餐,想吃什么自己去拿。” 我这才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包厢。 我其实也不太饿,但我有个毛病,如果晚上一点东西不吃,半夜就一定会饿起来。 我继而走到自助餐桌前,选了一块蛋黄流心蛋糕,端了一杯橙汁。想着严筠不喜欢吃甜,就给他端了一份香肠意大利面。 恰在这时,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我将那份刚端起来的香肠意大利面又放回自助餐桌,腾出手来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来电是阿升,我按下通话键喂了一声。 电话那边立刻就传来了阿升的声音,不过这会儿他的声音听上去倒是有些严肃,“蓉姐,我听到一个消息,不知道真假。” 我让他直接说。 阿升道:“秦霜好像有意要收购咱们[水云间]。” 我顿时愣了,“什么意思?” 阿升半分思量,如实道:“昨天晚上秦霜好像约了彭刚吃饭。不知道他们具体谈了什么,但传闻秦霜放了话,说是要收购[水云间]。” 我无声闭了闭眼睛。 阿升在电话那头小心翼翼地问我,“蓉姐,您看这事儿……” 我冷了声音对阿升道:“不必管她,跟个小孩子似的。” 阿升思思量量的,“真不用管?” 我嗯,然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秦霜虽然是个千金小姐,但她也不可能有那么多钱来收购一个企业。除非严筠帮她出钱,但这是不可能的。 而且,她去找彭刚就是个错误,彭刚一个挂名法人,能承诺给她什么? 我没把这事儿搁在心上,又重新端起那份香肠意大利面准备返回包厢。但才走了一步,口袋里一阵震动,手机却又响了起来。 我腾出手,又重新伸进口袋摸出了手机。但这次打电话的不是阿升,而是秦霜。 我毫不犹豫直接将电话挂断,三五秒钟的时间,秦霜复而又打了过来。我再次挂断,但秦霜却锲而不舍。 我冷眉冷眼瞧着她这势头,大有我不接,她就要一直打的趋势。我顿时有些烦了,想了想,按下了通话键,“什么事。” 电话那头很快便传来了秦霜那得意*T 洋洋的声音,“怎么?知道我要收购你的[水云间]害怕了?” 我心说这有什么好怕的? 但这话我并没有宣之于口,因为打嘴仗没什么意思。 我直接道:“秦小姐,我劝你一句。凡事要有个度,如果秦小姐掌握不好这个度,怕是要吃亏的。” 秦霜不屑轻嗤,“威胁我?你一个爬床的婊/子哪来的勇气威胁我?听说,你在[水云间]很不得人心,所以,我这也算是为民除害做好事了吧?” 我嗯,然后直接给她把电话挂断了。为了防着她继续打来恶心我,我直接把她的电话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我继而用托盘端起所有选中的食物大步向包厢走去,恰时有一个服务员与我同步走到包厢门口,她的手里端了几份木制盒子的礼物,看样子是准备送进包厢里面。 她的东西沉且多,我脚步一顿,便礼让了下。 包厢的门并未关严,开着两三厘米的缝隙,从我的角度看进去,就刚好能够看到严筠。 他坐在真皮的沙发里,慵懒地倚着靠背,笑,但不语。 对面的男人哎了一声,“妈的,真羡慕你。不结婚就是好,当初我就应该反抗一下,打死也不躺进婚姻的坟墓。” 严筠慢条斯理地转悠着酒杯,“你老婆不是个模特吗?你不就喜欢模特吗?” 男人嘲讽一笑,“嗯,骚/的/很,婚前。” 严筠抬眸瞧向他。 男人继而道:“婚后我都怀疑她是不是变异了,妈/的,天天管着我,跟个事儿妈一样。” 恰时服务员从包厢里面出来,礼貌问我:“女士,需要帮忙吗?” 这句话惊动了包厢里的人,包厢里忽然一静。 我连忙对服务员道:“不用了,谢谢。”然后便自顾自端着托盘走进了包厢。 我进包厢之后才看清楚跟严筠说话的男人的脸,三十出头的年纪,不算英俊,但也不丑。 严筠指着我对那个男人介绍,“[水云间]的蒋老板。” 顿了顿,又向我介绍那个男人,“梁总。” 我和梁总点头一笑,算是客套,然后我便挨着严筠坐到了沙发上。 严筠有心顾了眼我拿来的食物,说了句,“去了那么久,就选了这么几样?” 我撇了撇嘴,“还不是你的小青梅,一会儿一个电话轰/炸我。” 严筠闻言眉头微皱。 我说:“她要收购[水云间]。” 严筠似是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我一边吃了口蛋糕,一边道:“就字面意思,都私下联系彭刚了。” 严筠默了片刻,脸色不算好看,“别一口一个小青梅,你酸不酸?” 我白他一眼,“不是小青梅是什么?哦对了,是你的白月光。” 严筠毫不客气地跟我怼,“谁告诉你她是我的白月光?” 我讥诮说:“外面不都传遍了,严总在西郊外环别墅里的金屋藏娇,难道不是秦霜吗?” 严筠摸出烟盒点了根烟,打火机蹿升很高的火苗映照出他高挺的*T 鼻梁和刚毅如雕刻的轮廓,他垂着眼眸直到烟雾散开,然后吸了一口,“外面还传你是我的禁/脔,你是吗?” 我故意道:“难道我不是吗?” 我话落,坐在我和严筠对面的梁总终于忍不住咳了一声。 “那个啥……你们俩能不能别把我当成空气?” 我和严筠同时默了默。 我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让严筠不痛快,连忙适可而止,又转开了话题对严筠道:“尝尝这个香肠意大利面,精贵着呢。” 严筠扫我一眼,“怎么?你亲自去人家厨房里做的?” 我说:“那哪能,总之就是精贵着,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你端回来。” 严筠鄙夷看我一眼,却始终没吃那份香肠意大利面。 我和严筠一直在包厢里待到晚上九点多才离开,外面的天色阴沉沉的,仿佛不多时就会降下雨雪。 严筠问我:“开车行吗?不行就叫司机。” 我说:“有什么不行?想当年我还下着雨开过盘山路呢。” 严筠默了默,没搭理我,然后拉开车门上了车。不过他没坐在副驾驶,而是坐在了驾驶室正后面的后车座上。 我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他落下半截车窗,自顾自摸出烟盒抽了一根点燃,烟雾弥漫过他的眼睛,风一吹,便飘散在车窗之外。 我继而上车,点火,然后踩油门驶入公路。 在路过第一个红绿灯的时候,严筠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一手夹着烟,另一手摸出手机扫了眼来电显示,然后按下通话键,“说。” 电话那头紧接着便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因为我离得严筠近,电话里的声音我也听得非常清楚。 那个女人大抵是个保姆,音色中染着些许慌张,她急急地对严筠道:“严先生,秦小姐出事了。” 严筠闻言皱了下眉,大抵以为秦霜又开始闹什么自/杀,语气之间已经明显很不耐烦,“她又怎么了?” 保姆在电话那边道:“秦小姐从中午离开后就没再回来过,刚才警方打来电话,说有人在南城外环的废旧工厂内发现了秦小姐,秦小姐的情况不太好。警方说,她当时昏迷不醒地躺在地上,而且……而且……身上还有很多处伤痕……” 这件事始料未及,我和严筠皆是一愣。 严筠沉默片刻,言简意赅问保姆,“哪个医院?” 保姆立刻道:“中原路第七人民医院。” 第9章 我当即调转车头赶往医院,一路上,我和严筠都没有说话。 等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我在病房外面看到有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正在跟保姆询问着什么。 我和严筠立刻走过去。 警察看到我们,主动询问了一句:“二位是?” 严筠替我回答了警察的话,“我们是秦霜的朋友,听说她出了事,过来看看。” 警察便没再说什么,又继续对保姆道:“如果你还想起什么事,要及时联系我们。” 保姆连连应*T 着。 警察继而收拾好本子,向医院外面走去。 病房里的窗户被窗帘遮得严严实实,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严筠蹙眉问保姆,“怎么回事?” 保姆的脸色有些白,说话也支支吾吾的,“秦小姐……秦小姐应该是被人绑/架了,然后……” 保姆没把话说下去,但意思已经表达地很清楚了。 从秦霜衣衫不整、昏迷不醒地躺在南城外环的废旧工厂来看,她多半被人侵/犯过。 我不着痕迹地扫了眼严筠,他比我想象中要冷静,似乎对秦霜被人施/暴这件事并不怎么愤怒。 保姆继而道:“方才秦小姐醒了,但神志有些不清,整个人异常狂躁,医生给秦小姐打了一针镇定剂,现在才又刚睡着不久。” 严筠淡漠嗯,继而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我亦跟着严筠往病房里走,与保姆擦肩的时候,保姆轻轻扯了一下我的袖子。 我微怔,下意识去看保姆。 保姆对我使了个眼神,我便顿足,没再继续跟严筠往病房里走。 严筠并未发现我和保姆之间的动作,他直接走进病房,病房的门自动关了。 我这才问保姆,“王姐,有事吗?” 保姆谨慎地环顾了四周一圈后,才压低了声音对我道:“蒋小姐,这事儿跟您没关系吧?” 我蹙眉,“什么意思?” 保姆咽了口唾沫,压低了声音道:“方才秦小姐醒来的时候,一直在喊‘杀了蒋蓉!杀了蒋蓉!’,当时警察也听见了。但碍于秦小姐神志不清,才暂时没有过多询问。” 我一怔。 保姆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这时严筠从病房内走了出来,保姆便立刻噤了声。 严筠对保姆吩咐道:“好好守着,有什么事情及时联系我。” 保姆恭敬应下。 严筠继而转身牵起我的手,淡漠道:“我们走吧。” 我嗯了声,然后不着痕迹看了保姆一眼,才跟着严筠一起离开了医院。 我和严筠一路坐电梯直达停车场,上车后,严筠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了一根叼在嘴角。我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打火机的声响,这才发现他只是那样含着烟蒂。 我继而从包里拿出打火机,方要抬手帮他点燃,却被他阻止。 我不解看向他。 严筠并没有回视我,只是叼着那根烟卷,目光落在某一处,语气淡淡的,“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秦霜想要收购[水云间]的?” 我一愣,随即道:“就刚才,几个小时前,在你朋友的场子里,怎么了?” 严筠的眼眸穆然沉了沉,“你有没有给她打电话或者约她出来?” 我拿着打火机的手一滞,“什么意思?” 严筠这才将烟点燃,烟雾瞬间四散开来,很快便将他的脸庞模糊,“虽然现在还没有任何证据,但我隐约有一种预感,秦霜这事儿可能会对你不利。你与秦霜不合,又加之有传闻说她要收购[水云间],不管*T 秦霜出事是不是你派人做的,但你都有加害她的动机。” 我静默住,冷汗一瞬间从毛孔里冒出,密密麻麻地浸满了脊背,“你的意思是……” 严筠继而扭头看向我,握了握我的手,语气放缓了些,“我也只是感觉,并不一定对。” 我一时间沉了脸色。 严筠握着我手的力度又加重了几分,这分力度,让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飞速地在脑海里思考着这个问题,有几个面孔如过电影一般一一闪过。 我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周舜臣,但我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严筠的眉间是一团化不开的阴霾,比外面的天色还要阴沉。他拿出手机,快速拨了一个号码。 我不知道他打给谁,但忙音只响了两声,电话那边便被接起。 严筠冷着声音,严肃地吩咐道:“帮我查一下秦霜的案子,所有情况都要告诉我。” 那边应着。 严筠随即便挂断了电话。 外面终于下起了雨,夹着雪,不算大,淅淅沥沥的。 严筠发动引擎,调头驶上路口。在右拐的时候,迎面一辆黑色奔驰恰好从路口的对面直行。 两车擦肩而过的一瞬,我望进对面车子的后车座,隔着两块深色的玻璃,我好像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又好像没有看见。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一路无言,车子里是预期巨大的沉默。 我和严筠回到家时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家里静悄悄的,保姆也已经睡了。 我和严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沉默着,不多时,严筠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应该是方才严筠在车上打电话的那个人。 严筠按下通话键,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严筠那一直阴沉的脸色才微微有了一丝缓和。 挂断电话后,严筠告诉我,事发现场并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换句话说,要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只有等秦霜醒来,情绪稳定之后再来询问。 但这对我而言,并不算是什么喜讯,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现场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把矛头直接指向我。 忧的是,虽然现在一切还不确定,但秦霜明确喊出了“杀了蒋蓉”这样的话,等秦霜醒来情绪稳定之后,她很有可能会说出对我更加不利的话来。 窗外的雨雪越下越大,转瞬雨便全部都变成了雪,霓虹被雪覆盖,结了一层霜,也随之变得阴气森森。 严筠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声音带了几分安慰,“去睡觉吧,我出去一趟。” 我十指紧握,问他去哪? 严筠却没有回答,只淡淡地道:“去办点事,你听话。” 我便不再多问。 严筠走后,我的心里越发不安。 我并没有派人去害秦霜,这是事实,铁板钉钉的事实。 但是,如果秦霜醒来后一口咬定这件事跟我有关,那么,我也将百口莫辩。 我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到天亮,严筠没有回来,却等来了两个警察。 保姆说,这两位警察想要*T 跟我了解一些有关秦霜的情况。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但面上还是维持着得体。 我客气请两位警察坐,并吩咐保姆倒茶。 两个警察对我微微颔首,倒还算友善,“您是蒋蓉女士?” 我连忙说是。 其中一个警察打开笔记本,另外一个便直接向我切入主题:“您好,是这样,我们就受害者秦霜女士的案件,想向您了解一些情况,希望您能够配合。” 我点头,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我们坐下说吧。” 两位警察同时与我一起落座。 其中一个向我问道:“蒋女士,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您与秦女士之间有一些矛盾对吗?” 我默了片刻,半分思量,“与其说我与秦小姐之间有矛盾,倒不如说是秦小姐单方面对我有些意见。” 两个警察闻言对视一眼,其中做笔记的那个警察一边执笔写着什么,一边对我继续问道:“可以具体说一说吗?” 我喝了口水,淡淡地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应该是感情问题。我和秦小姐喜欢同一个男人,所以,她对我有些敌意。” 我话落,警察的目光在我脸上流连了一番,我坦然自若面对。 感情上的事情没必要隐瞒,而且也隐瞒不住。 虽然我和严筠是有些不光彩,但男未婚女未嫁,这不犯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警察继而低头写了几笔,“据我们了解,秦霜女士之前想要收购您的[水云间],您在得知这一消息时,曾打电话给秦霜女士了对吗?” 我眼眸微敛,蹙了下眉,“我没有给她打过电话,是她打给我的。” 警察继续问:“那您威胁她了吗?” 我否认说:“没有。” 警察微微蹙眉,“但是,有人向我们指证,说您在电话里对秦霜女士说,希望她能够做事有度,如果没有度,就会吃亏,对吗?” 我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我料到警察会查到我与秦霜的通话记录,但是,具体到说了什么话都能调查清楚,还真在我的意料之外。 警察见我沉默,又问了我一遍,“蒋蓉女士,请您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我没有办法,只能如实道:“我的确说了那番话。” 警察执笔记录,“据我们了解,秦霜女士曾去过[水云间]找您,您当时还安排了保安守在办公室门口,后来,秦霜女士脸色阴沉地从办公室离开,您是否与秦霜女士结怨已久?” 我顿时有些恼火,“你们是在怀疑我吗?” 警察立刻安抚道:“请您体谅,我们只是在做正常的案件调查。” 我沉默没吭声。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又对我道:“蒋蓉女士,请您配合我们调查。” 我冷了眉目,“如果问话问到这种地步,我想我有必要请我的律师与二位见面。但在那之前,我想我有权利保持沉默。” 警察闻言愣了下。 我静默喝水。 警察又道:“那么,出于对案件的综合考虑*T ,我们将依法调取您的所有通话记录,以及邮件,希望您可以理解。” 我点了点头。 他们继而收拾了本子,起身,“那今天打扰您了。” 我没吭声,但依旧还是亲自将他们送到了门口。 大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我紧紧握了拳,脸上所有的表情都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第10章 我继而转身回到客厅,保姆匆匆从厨房出来,她谨慎地瞧了眼门外,确定警察已经走了之后,才压低了声音对我道:“蒋小姐,您没事儿吧?” 我说没事,“你去忙。” 保姆似是松了口气。 我不再理会她,继而转身上楼回到卧室给严筠打了个电话。 那边忙音响了几声,然后传来了严筠那低沉的声音,“喂?” 我原本已经到嘴边的话却戛然而止。 他耐心等了我几分钟,见我一直没说话,便又道:“什么事?” 我这才问他:“你在哪?” 他说:“在外面。” 透过电话,我听到了风声,还有脚步踩在泥泞水洼中的声音。 我微微思量,把刚才的事如实告诉了他,“刚才有两个警察过来找我问话。” 严筠闻言顿了下,声音缓了些,“别害怕,他们问什么就照实说,凡事有我。” 我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微微敛了眸,“我知道。” 严筠大约走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电话那头的声音也变得清晰起来,“这几天别去[水云间]了,在家里休息一下。” 我应了声。 严筠问我:“还有别的事吗?” 我说:“没有了。” 我听到严筠将手机拿远的声音,几秒钟的时间,我又鬼使神差地唤住了他,“筠哥!” 严筠重新将手机贴近耳朵,“说。” 我沉吟片刻,“秦霜出事真的跟我无关,你……相信吗?” 严筠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却无比坚定,“我信。” 我的眼眶顿时有些发酸。 严筠紧接着道:“别胡思乱想,好好休息,知道吗?” 我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严筠便没再说什么,然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窗外的雪又转为了雨,淅淅沥沥的,将整座城市全部吞噬。 我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雨幕沉静良久。待到夜幕降临之时,我拿了车钥匙驱车去了一趟[梦回]。 我没走正门,直接去了后门。不同于正门的光鲜亮丽,后门隐匿在一片黑暗里,只有一根路灯,惨白地颜色落下来,忽明忽暗。 我走过去,惊了树下立着打盹儿的黑影。 他敏捷支起手电筒照了过来,“谁?” 我面无表情地瞧着他。 男人仔细打量了我一番,咧开嘴笑,“臣哥可真是神机妙算,他说让我在这里等候蒋老板,还真把您给等来了。” 男人立时点头哈腰对我鞠躬,“得嘞,蒋老板您里面请。” 我闷头就进,男人三步并两步在前面给我带路。我跟着他通过一条长廊,没有人,光线也暗。长廊的尽头是一扇门,男人对我微微欠身,*T “蒋老板您稍等。” 我毫不客气推开他,一脚将门踹开。 男人马上拦我,“蒋老板,您可不能擅闯!” 我根本不理他。 屋内传来一声男人的闷笑,我借着门开的空隙看到了房间里的周舜臣,他坐在沙发上,叼着烟,旁边还依偎着一个全/裸的女人。 屋里只开了一盏壁灯,昏暗的光线投下来,打在他脸上一片侧影。 我抬眸扫向他,他的目光正好也落在我的身上,昏暗中,他的眸子里染了几分凉薄。 周舜臣手微抬,带我来的那个男人立刻会意离开。他继而拍了拍身边女人的裸/臀,但女人挺没眼力劲儿,还赖赖唧唧地磨在周舜臣的身上撒娇。结果周舜臣反手一巴掌扇过去,女人的身体顿时如一片叶子,飞落在了地上。 女人顿时一怔,眼眶说红就红。她张了张嘴,“臣”字刚喊出,周舜臣凌厉的视线逼射过去,便让她生生闭上了嘴巴。 女人立刻低下头,伸手捂着红肿的脸颊快步离开了。 周围片刻完全安静下来,房间里也只剩了我和周舜臣。 他瞧着我,轻嗤,“蓉蓉,今天怎么这么大火气。” 他继而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示意我坐。 我没客气,直接走过去坐下,“秦霜的事,是你做的。” 我没用疑问句,而是用了肯定句。 他听出我腔调里的愤怒和指责,居然笑了起来,“俗话说,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秦霜是谁?我不认识。而且,你方才这话,如果拿不出证据,我完全可以告你污蔑。” 我满脸冷意,没有吭声。 他拿出烟盒点了根烟,抽一口,吐出一些烟雾,“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游戏吗?当时你问我有什么资格在G市的地界上让严筠做选择题,那么现在,我就可以告诉你,我有什么资格。” 我顿时沉了脸色。 而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紧接着,敲门的男人推门进来,恭恭敬敬地对周舜臣鞠了一躬,恭敬地道:“臣哥,严氏集团的严总来了。” 我猛地扭头看向门外。 周舜臣慢悠悠地吸了两口烟,把余下的半截搭在烟灰缸上,“请严总。” 敲门的男人恭敬称是,然后退出了房间。 我皱了下眉。 周舜臣嘲讽指了指他右侧的小门,“若是不想太难堪,可以暂时躲一躲。” 我没多想,或者说,我根本来不及多想。在严筠推门而入的前一秒,我飞快起身走进了一侧的房间,关闭了房门。 我并非不敢见严筠,也并非有什么想法和企图,只不过以我对周舜臣的了解,如果我在场,严筠的处境只会变得不利。 门外响起此起彼伏的脚步声,影影绰绰的晃过门缝,晃了十几下,才归于寂静。 大概过了一两分钟,我才又听到周舜臣的声音,带着嘲讽和傲气,以及几分痞气和危险,“严总今天怎么有空来[梦回]坐坐?” 严筠坐到周舜臣对面的沙发上,*T 我从门缝里看出去,他侧身的轮廓若隐若现,脸孔却非常清晰。 周舜臣亲自递了根烟给他,严筠接过,点燃,吸了一口,吐出一些烟雾,“我一直以为,不管怎样,周老板也算个男人。但我着实没有想到,周老板会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去对付一个女人。” 周舜臣闻言勾了下嘴角,他那双眼狭长地眼睛,配上浅浅的皱纹,溢出几分邪与狂,“我不知道严总口中的女人是指哪一位,秦小姐?还是……蒋老板。” 严筠不屑轻嗤,“有区别吗?” 周舜臣笑意更深,“当然有区别。如果严总口中的女人是那位秦小姐,那么,我只能表示同情和遗憾。但是……” 他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眉眼之间的笑意顷刻间变得凌厉,“但是,如果严总口中的女人是指蒋蓉,那么,我们倒是可以好好地谈一谈。” 严筠闻言眼皮一抬,瞳孔中翻滚着深不见底的漩涡,“怎么谈?” 周舜臣却不着急说话,只是拉开一旁桌子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拿了一张A4大小的白纸,交给了站在他身旁的保镖,“念清楚点。” 保镖恭敬称是,然后接过那张A4纸,字正腔圆,板板正正地道:“根据我国法律规定,指使他人进行犯罪,当归类为教唆犯。情节恶劣者,可处以10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保镖念完,又将白纸恭恭敬敬地还给了周舜臣。 周舜臣将纸张漫不经心地在手中把玩,姿态从容,“听说那位秦小姐的情况不太乐观,不知道这样算不算的上是情节恶劣?如果说,在这个时候,有人证、物证同时指证此事为蒋蓉教唆指使,那么,蒋蓉该怎么判刑比较好?” 周舜臣的话直接越过门板砸进我的耳朵,我几乎要忍不住破门而出对他破口大骂。但理智告诉我,这样做的后果没有任何意义。 我强压下心中的怒意,重新将放在门把手上的手重重落回去,指尖攥得发白。 我又透过门缝去看严筠,他的脸上倒是没有任何表情,波澜不惊。 良久,他才抬眸,冷冷地看向对面的周舜臣,“说说你的条件。” 周舜臣嗤笑挑眉,“我有说要跟严总谈条件吗?” 严筠淡漠掸了掸烟灰,“如果周老板真想置蒋蓉于死地,那么,在秦霜出事的现场,为什么不直接留下致命证据?既然周老板留了一丝余地,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在这件事情上,我们还有缓和的余地?” 周舜臣闻言彻底笑出声来,“严总,我很欣赏你。” 严筠冷嗤没吭声。 他指间的烟已经燃尽,他继而又点了一根,浓烈的烟雾弥漫过他深沉幽邃的眼眸,不肯半点模糊。 周舜臣命人拿来一份合同,然后沿着桌子推到严筠面前,“我的胃口很小,只希望严氏集团能带我一起赚一点裹腹的钱而已。”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T “据我所知,严氏集团在南港口的房地产项目非常不错,不知道严总舍不舍得割爱?” 他话落,严筠陡然变了脸色。 严氏集团南港口的房地产项目基本可以算作严氏集团的核心项目,莫说直接割让出去,就是分一杯羹,都要经过严氏集团董事会的协商决定。换句话说,在这件事上,严筠即便有心,也根本没有那个权利。 退一万步讲,如果严筠真能为了保我一意孤行,把南港口的房地产项目给了周舜臣,那么,从经济利益的角度,这一举措也将会全面重创严氏集团。 严筠抽了几口烟,他抽的十分用力,可以看得出他内心的愤怒与隐忍。 而这时房间里一片死寂,十几分钟的时间,却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严筠将指间的香烟沉进酒杯,看着它顷刻熄灭,酒水也变得浑浊。 他淡漠开口,“给我一点时间考虑。” 周舜臣笑,“当然,这么重要的事情,是需要时间好好考虑。不过,我的耐心有限。我给严总一周的时间,一周之后,如果严总不能给我满意的答复,那么,对蒋蓉不利的人证、物证都会准时出现在警察局。” 周舜臣话落,举起酒杯对严筠示意。 严筠与他四目相视,却终是一言不发,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第11章 严筠走后,我立刻从一侧的房间里冲了出去。 我走到周舜臣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端起酒杯泼了他一脸。 周围的保镖立刻将我按住,我拼命挣扎却丝毫没有用。 周舜臣微微眯了眼,他的睫毛和鼻梁上都挂满水珠,正一滴滴顺着他脸部的轮廓滑落下来。 旁边的保镖第一时间恭敬递上纸巾,周舜臣接过,粗略地擦了擦。 “怎么?看见你姘/头为难,心疼了?” 我冷面不语。 他继而将纸巾扔进桌面的烟灰缸里,“不用心疼他,你还是心疼一下你自己比较好。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他一定不会保你。因为,你根本不值那么多钱。” 我顿时哑口无言,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的确,如果我是严筠,我也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舍弃自己的事业。 周舜臣忽而发笑,不是冷笑,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笑。 他忽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迫我抬头,“蓉蓉,如果你现在跪下来求我,恳求我放你一条生路,我也许会心软。” 我神色平静回视他,一字一顿,“你不会心软。” 他顿时来了兴趣,“怎么讲?” 我毫不避讳地道:“因为你是一个心胸狭隘的小人。我跪下来求你,除了能得到羞/辱之外,不会再有其他。” 我与他四目相对,片刻死寂。 他忽然向我倾身,我没有防备,仅在片刻之间,他忽然伸手用力按住我的头,直接将我重重地按在了桌面上,“我想,你还是应该先从道歉开始说起。” 我顿时大惊失色,但也仅仅只是数秒之间便立刻恢复了从容。*T 我的头被周舜臣用力按着,我的左脸颊也不得不紧紧地贴在冰冷的桌面上。这样的姿势迫使我说话困难,但我依旧不卑不亢地道:“我为什么要道歉?” 周舜臣闻言冷笑出声,他手掌的力度再重一层,眉峰狠厉,“都到这份上了,还这么伶牙俐齿。” 我从容不迫注视着周舜臣,一字一顿,“我已经跟你分开了六年,六年前你都不曾来找我,为什么偏偏六年后要来与我为难?我很纳闷儿,这六年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现在如此恨我?” 周舜臣冷冷一笑,“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我咬了咬牙,“好,既然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那你不必掺和严筠了。你不是要玩游戏吗?你现在就把你那些所谓的人证、物证都送到警察局,让警察抓我去坐牢!” 周舜臣眉峰狠厉,眼眸也跟着阴沉了下来,“你以为我不会?” 我冷面没吭声。 他继而附身,贴近我的脸,“在你心里,我是一个小人。” 我毫不犹豫说是。 周舜臣片刻冷笑,“那严筠是什么?我的手段下作无耻,他的手段就很光明磊落?西郊房地产的那块地皮,谁放的火?当我是傻子不知道?” 周舜臣说着,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一重,“如果我是小人,那严筠就是伪/君/子。怎么?在你的心里,小人和伪/君/子还能分出个高低贵贱来吗?” 我微怔,一时没话反驳。 他沉默数秒,慢慢松开了按着我的手,“一周的时间,希望你的姘/头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否则,你这下半辈子,就只能在监狱里度过了。” 他话落便起身,绕过我,然后大步离开了房间。 他一走,他身边的保镖也紧跟着离去。 空气一时间静默下来,昏暗的包厢里充斥着烟酒的味道。 我微微闭了下眼睛,几秒钟的时间,我复而睁开,然后起身大步离开。 从[梦回]出来,我几乎是身心俱疲。 回到家的时候,保姆第一时间就急匆匆地凑了过来。 我无精打采问她:“怎么了?” 保姆压低了声音对我道:“蒋小姐,刚才医院那边传来信儿,说秦小姐已经醒了,但是,秦小姐疯了。” 我一时没听明白,“疯了是什么意思?” 保姆说:“精/神/失/常。” 我半分思忖,“可之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保姆显然是真的不知情,只如实道:“大概是承受不了吧,发生了这样的事,秦小姐也只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 我没再吭声,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搅着,潮水般弥漫而来,包裹得密不透风。 我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一时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当天晚上,我丝毫没有睡意。 后半夜的时候,隐约间听到有门锁拧开的动静,很轻,像是不愿吵醒我,又奈何夜太静,压不住火候。 我一激灵从床上坐起来。 迎*T 面的人影顿了下,随即摸黑打开了灯。 我微微诧异,“筠哥?” 他嗯了声,走过来轻轻捏了捏我的脸,“几点了还没睡?不怕长皱纹吗?” 我与他四目相视,“你怎么来了?” 他继而坐到床尾,伸手扯了下领带,“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想着你一个人在家里可能会害怕,所以过来看看。” 他说到此处顿了顿,抬眸扫我一眼,“果然跟我想的一样,怕得连觉也不睡了。” 我顿时微微红了眼眶。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怎么就这点出息?平时折腾我的气势哪里去了?果然是个窝里横。” 我垂了下嘴角,委屈且带着几分无助,“我真的没有派人去害秦霜,我真的没有。我承认我的确讨厌她,但我还不至于做出这么恶劣的事情来。我……” 我话未说完,严筠先行用拇指抿住了我的唇,“我说过我相信你。” 我闻言半分沉默。 他无奈叹了口气,“遇到问题就解决问题,抱怨有什么用?” 他顿了顿,伸手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了张纸和笔出来。他将纸平铺在床头柜上,然后用笔在纸上写了几组字:犯人、水云间、警察。 我不明所以问他,“这是要做什么?” 严筠道:“正所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既然有人要陷害你,那么,他做的所有事,即便再精细,也总会露出破绽。” 我微怔。 严筠继而又从西裤口袋里掏出烟盒,磕出一支夹住,然后按下打火机。火苗映红了他的侧脸,显出几分不太真实地光晕。 他抽了一口看向我,薄唇启,烟雾溢出了些许,“之前警察找你问话,是否提及了秦霜去[水云间]找过你的事?” 我点了点头。 他嗯,语气之间没有一丝波澜,“那么,警察是怎么知道秦霜去[水云间]找过你的?” 我想也不想,直接道:“警察肯定会去调查。” 严筠问:“警察去哪里调查?又是跟谁调查?” 我闻言一怔。 严筠敛了眸,手执笔,在警察和水云间两组词之间连了一条线,“如果警察要调查,必然就会去[水云间]。而[水云间]里都是你的人,即便警察去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对你不利的话。但是,警察却对那天你调保安去办公室门口守着,以及秦霜阴沉着脸离开的事情一清二楚。要知道,[水云间]的监控保存有效期是三十天,而距离秦霜出事,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所以,在没有监控记录的情况下,是谁把这些事情告诉了警方?” 我一愣,看着纸上的三组字,却迟迟没有吭声。 严筠继而在水云间那组字后面又加了一个箭头,上面写着:被警方询问的水云间相关员工。 我沉默片刻,“你是说,我身边的人有人想要对我不利?” 严筠点头,“而且,这个人很有可能就跟秦霜的事情有关联。否则,他根本就没必要把这么久之前的事*T 情记得这么清楚,并且,还将此事无比详细地告诉了警方。” 我沉默着。 严筠将手里的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复而又点了一支。他执笔在「被警方询问的水云间相关员工」字组上画了个圈,不疾不徐地道:“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把这个想要对你不利的人揪出来。” 我微微蹙眉,“怎么揪?” 他抬眸,与我四目相视,“正常人不会无缘无故去害人,除非有利可图。那么,在[水云间]里,如果你栽了,对谁最有利?” 我顷刻间便想到了一个人,但我未出口之前,严筠便用食指轻轻抵住了我的唇。 他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波澜,语气亦为平和,“有些事情你心里清楚即可,不必宣之于口。” 我点了点头。 他坐在床尾稍稍欠身换个姿势,一手支着额角,一手又执笔在「被警方询问的水云间相关员工」和「犯人」之间画了一道虚线,“想要对你不利的那个员工也许不会是犯人,但他与犯人之间一定存在某种联系。所以,只要找到这个人,就能顺藤摸瓜找到真正的犯人。而且退一步讲,即便不能找到真正的犯人,也能从这个人身上找到突破口,至少可以先洗清对你不利的证据。” 我的眼睛顿时亮了亮。 严筠继而伸过手来轻轻揉了揉我的头,“记住,发生任何事都不要慌。把问题理顺,总能找到解决的方法。” 我沉默着。 严筠问我怎么? 我忽而抬眸,直视着他的眼睛,“筠哥,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他的呼吸有一秒的凝固。 我问:“会吗?” 他默了片刻,才说会。 我又问:“那我可以当真吗?” 他顾着我,语气淡淡的,“难道我经常说话不算数吗?” 我摇头,往他怀里钻了钻。 他长呼一口气,结实的双臂将我抱紧,却没再说任何话。 我一夜未眠。 次日一大早,我便急匆匆去了[水云间]。 我先招来了财务部的总监梁顺,将三份[水云间]的内部文件交给他,吩咐他交给彭刚,“这些都需要法人签字,你拿去给彭经理过目。” 梁顺拿着文件杵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 我问他怎么? 他才思思量量地道:“老板,从三天前起,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彭经理就不肯再签署任何文件了。” 我微微皱了下眉。 梁顺紧接着道:“老板,您也知道彭经理的脾气,他决定的事儿,我们这些下面干活儿的根本就左右不了。要不,您亲自拿着文件去让彭经理签?” 我摇了摇头。 这方法不行。 彭刚本来就看我不顺眼,而且脾气暴/戾,我若再以身份压他,恐怕当场就能谈崩了。 我若有所思,将文件拿了回来,示意梁顺上前。 梁顺立刻会意微微倾身,我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 梁顺听得顿时瞪大了眼睛,紧张问我:“老板,这……这能行吗?” 我冷了眉眼,冷了声*T 音,“你只管去做,有事我给你兜着。” 梁顺这才点了点头,然后恭敬退出了办公室。 第12章 我坐在办公椅上思考了半分钟,大约快到十点左右的时候,我才拿着文件起身去了一趟财务部。 正值中午上班时间,财务部每个人都非常忙碌。我隔着离门半米的距离向办公室里面瞅了一眼,正巧看到了李局长的儿子。 他似乎是有所感应,在我看向他的同时,他也同时向我看过来。 我略微颔首,示意他出来一下。 他便立刻放下了手里的单据,放轻了脚步快步走到办公室外面。 我继而将手里的三份文件递到他的手里,“这三份文件你审核一下,如果没什么问题,再交给梁总监。” 他闻言一愣,“我审核文件合适吗?” 我微微笑,“合适,既然我同意你在[水云间]实习,就没把你当外人。” 他礼貌点头,然后将文件接过去,又转身回了办公室。 我办完这件事便快步离开了财务部。但并未走远,而是直接走到了走廊尽头的步梯间外。 透过步梯间的防火门门缝,我能刚好看到里面的情景,彭刚和梁顺就靠墙站在那里,不时交谈着什么。 我不声不响站在门外听着。 便听到彭刚对梁顺道:“梁总监,你我也算是共事七八年了。你应该明白,这[水云间]名义上是蒋老板的,但具体事情还都是我说了算。” 梁顺弱弱地点着头,声音很低,“彭经理,我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但我就一打工的,老板怎么说,我就只能怎么做。” 彭刚闻言眼珠子转了转,“当然,我当然明白你的苦楚,我怎么可能为难你呢?我只不过是看梁总监工作辛苦,收入也不算高,想带梁总监一起发财罢了。” 梁顺只听着,但不搭腔。 彭刚继而主动给梁顺递了根烟,梁顺没敢接。 彭刚也不在意,继续道:“梁总监,自古以来,站队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事情。我没文化,找不出词儿来形容,但梁总监有文化,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依梁总监看,你是跟着我比较有前途,还是跟着一个娘们儿更加有前途?” 梁顺抬眸看了彭刚一眼,没敢吭声。 彭刚掸了掸烟灰,“蒋蓉那个娘们儿,无非就是个爬/床的婊/子。如果不是有严筠给她撑腰,你说她能算个屁?” 梁顺依旧不敢吭声。 彭刚抽了口烟,眉眼之间尽显阴霾,“梁总监,你主管财务,我向你打听个事儿,你可否跟老哥我说个实话?” 梁顺点头,恭敬请问。 彭刚用舌头舔了舔门牙,“严氏集团有个项目,南港口的房地产,你听说过吗?” 梁顺一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彭刚没那好脾气,直接斥了一句,“你到底听没听过?” 梁顺咽了口唾沫,环视了四周一圈之后,才放低了声音道:“彭经理,我是[水云间]的财务总监,不是严氏集*T 团的财务总监。您问我严氏集团的事情,我哪里能知道。” 彭刚闻言半分沉默,“但据我所知,这个项目跟咱们[水云间]也有点关系。” 梁顺连忙道:“彭经理,我就一干活的,有些事情,老板也不一定全都告诉我。” 彭刚微微眯了眼,皮笑肉不笑地瞧着梁顺,“但你是财务主管,蒋蓉想走账还能不通过你?” 他顿了顿,又道:“梁总监,现在蒋蓉摊上事儿了,自身难保。你说她要是真进去了,[水云间]该归谁管?” 梁顺不着痕迹看向防火门门外,但他这一举动十分细微,并不容易被人察觉。 我隔着门缝与梁顺对视一眼,对他轻轻点了点头。他便立刻收回视线,想了想,才又对彭刚小声道:“彭经理,这话可不能乱说。虽然秦小姐出事了,但也没有证据能证明就是咱们老板派人做的。” 彭刚忽然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你没证据我没证据,总会有人有证据。” 梁顺眼眸微动,“您的意思是……” 彭刚连忙摆手,“我可什么都没说,也没什么意思。” 梁顺连忙附和道:“是是是。” 彭刚继而伸手拍了拍梁顺的胸口,“梁总监,你这辈子也不能一直就做个总监。你得往上升,但怎么才能升,你应该比我更懂,是不?” 梁顺依旧没敢应承。 之后的对话我没再听,我直接转身,从步梯离开。 我回到办公室后就打内线招来了助理,他一进门,我便开门见山地问他:“这几天有警察来过[水云间]吗?” 助理说有。 我问:“都见了谁?” 助理想了想,“陈经理和彭经理,还有我。” 助理口中的陈经理就是阿升,他姓陈。 我继而道:“一起见的吗?” 助理点头,“对,当时警察来的时候说要调监控,但需要看的监控是一个多月前的,我说我们这里的监控保存期只有三十天,所以,警察就找我问了些问题。当时陈经理和彭经理正好路过,就一起询问了。” 我问:“陈经理和彭经理一起?” 助理说是,“当时是中午,大家刚吃完饭,估计是一起从食堂里出来。” 我微微敛了眸,“警察都问了些什么?” 助理顿时有些支吾。 我让他但说无妨。 他才犹犹豫豫地道:“就……就是关于您和秦小姐的事。” 我问:“你们怎么说的?” 助理连忙摆手,“老板,我们什么都没有说。警察问我们,我们只说自己是打工的,有关老板的私事一概不知。” 我嗯了声,“彭经理也是这么说的?” 助理闻言微微蹙了下眉,“这么说起来,彭经理当时好像并没有说话。” 我又问:“那陈经理呢?” 助理这回干脆利落地道:“陈经理跟我说的话一样,都说自己是打工的,对老板的私事一概不知。” 我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去忙。” 助理随即恭恭敬敬地对我略一欠身,*T 然后退出了办公室。 我继而拿出手机给严筠发了一条微信,就两个字,彭刚。 严筠一直没有给我回复。 当天晚上,阿升给我打来电话,说严筠命人绑了彭刚,现在正被困在G市郊区的南厂废旧仓库。 我闻言微怔,随即吩咐阿升让他先行去南厂废旧仓库等我,然后我拿了车钥匙,亲自驾车前去。 郊区南厂的废旧仓库离市中心很远,开车也得需要一个多小时。 我赶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多。 阿升等在仓库门口,仓库门口的旁边有一根灯柱,昏黄地灯光映衬下来,将阿升额头上的刀疤显得尤为骇人。 他见到我过来,恭恭敬敬地喊了我一声:“蓉姐。” 我嗯了声,问他,“人在里面?” 阿升恭敬称是。 我微微扬了扬下巴。 阿升便立刻侧身让出一条路,引我进去。 我一路往里走,仓库很大,进门有一堆沙袋,绕过那些沙袋,紧接着出现了一个小门。小门虚掩着,阿升小跑过去,帮我把门推开。 我迈步走进房间,房间里的光线更暗,只有一根蜡烛点燃在木头箱子上,让风吹的忽暗忽明。 我扫了一眼,房间里站着四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他们中间,绑/吊着一个蒙了眼睛的人,是彭刚。 我皱眉退后一步,然后看到了站在阴影处的严筠。 严筠也显然已经看到了我,他的脸色并不太好看,大抵没有想到我居然会来这里。 他继而略过我,看向我身边的阿升。 这个眼神十分凌厉阴狠,瞬间就让阿升吓懵了。 阿升下意识结结巴巴地解释,“严总……我……” 他话未说完,便被我打断,“阿升没有做错什么,彭刚是[水云间]的人,我理应知情。” 严筠便没有吭声。 我继而问:“事情怎么样了?” 一旁的一个保镖恭敬将一支录音笔递给我。 我接过,按下播放键,录音笔里面立刻传出了殴/打声、对话声,以及彭刚的哀嚎声。 [不……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彭经理,您要是再不说实话,您的腿可就不打算要了。] [别别别!!!我说!我说!!是周舜臣!!是周舜臣!!周舜臣抓了我的妻儿,他以此要挟我,让我强/暴秦霜,然后诬陷是受了蒋蓉的指使。我也没有办法,我也不想,但我的妻儿都在周舜臣的手上,我不能不管她们的死活!] 录音就到此结束。 我微微敛眸,遮住了所有的流光,“这段录音恐怕无法作为指证周舜臣的证据,在法律上,当人受到暴/力威胁时,所说的所有话,都不能作为证据。” 严筠淡漠嗯,“我没打算把这段录音交给警方。” 我半分诧异。 严筠看向彭刚,幽邃的目光定格在他的脸孔,“我打算把这段录音交给周舜臣。” 他话落,我愣住。 彭刚顿时像炸了祸一样咆燥起来,“严总!你不能这么做!!!*T 我的妻儿还在周舜臣手上!如果他知道我出卖了他!那我的妻儿还能活吗?!!!” 严筠闻言眉目一凛,厉了声音,“你妻儿的命是命,蒋蓉的命就不是命吗?你为了保你的妻儿,不惜助纣为虐诬陷蒋蓉,你还有脸跟我谈条件?” 彭刚顿时哑了声。 严筠的语气没有丝毫感情,寒潭般冰冷,“彭刚,成年人需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你自己看着办。” 他话落便转身离开仓库。 我亦不做分毫停留,紧跟着走了出去。 我问严筠,“你觉得彭刚会指证周舜臣吗?毕竟周舜臣手里还有他的妻儿。” 严筠干脆利落说不会。 我不解蹙眉。 严筠顿了顿,才又道:“但是,如果他不指证,他的妻儿也保不住。因为我们手上有他出卖周舜臣的录音。” 我依旧没有理解严筠的话。 而就在这时,一个西装革履的保镖忽然从仓库里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他先看了我一眼,然后才恭恭敬敬地对严筠道:“严总,彭刚撞墙了。” 我闻言大惊,“人怎么样了?” 保镖摇了摇头,“撞墙受致/命创伤的部位并不是头部而是颈部,颈部折了,人能活着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我沉默看向严筠。 严筠却只是淡漠嗯了声,面上没有一丝波澜。 我这才后知后觉明白严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彭刚不敢得罪周舜臣,也得罪不起严筠,但他又想要保住自己的妻儿,为今之计,他只能选择自/杀。 因为只有他自/杀,才能把所有罪名都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警方无法从一个死人的嘴里再问出什么,但彭刚强/暴了秦霜却是事实。 我不着痕迹握了握拳,“彭刚自/杀,真正的幕后施/暴/者却可以逍遥法外。” 严筠垂眸顾了我一眼,放轻了一些声音,“蓉蓉,有些事情需要时间。但是现在,我只能保全你。” 我穆然松了拳,却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良久,我才低语,“恶人会受到惩罚,对吗?” 严筠嗯了声,但他的声音里却没有一丝波澜。 第13章 这之后的第二天,G市的警方就接到有人报案,说在南厂废旧仓库发现了一具男尸,后经身份核查,发现该男尸为[水云间]的经理彭刚。 随即,有人向警察提供线索,说彭刚之前以洽谈收购[水云间]为由,曾约秦霜出来见面。 警方第一时间提取了彭刚的精/液,对比发现,彭刚的精/液与秦霜体内残留的精/液一致,铁证如山。 紧接着,警方又多次排查,其中就包括彭刚与我的关系,但彭刚平时做事高调,他与我不合,在[水云间]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所以,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表明,彭刚强/暴秦霜是受了我的指示。 警方又再一次排查了相关现场和监控,但也没再找到其他证据和异常的地方,再加之受害人秦霜已*T 经精/神/失常,所以,关于秦霜被侵/犯一案,警方也只能暂且判定是彭刚一人所为。 而至于彭刚为什么自/杀,案件还在持续调查之中。 我一连几天窝在家里没有出门,彭刚和秦霜的事情看似告一段落,但其实并没有。 真正的罪魁祸首并没有落网,而且,我也没指望他真的能因为这件事情而落网。 周舜臣,他做事周密谨慎,断然不会留下任何对自己不利的证据。 据阿升说,彭刚出事的当天晚上,彭刚的妻儿就被第一时间送回了家中。但当警方去调查是谁绑/架了她们时,彭刚的妻儿却回答不上来。 想想也是,她们怎么可能回答的上来。估计,她们连自己是怎么被绑/架的,被绑架到了哪里都不清楚。更遑论知道是谁绑/架了她们。 一时之间,彭刚的案子,就成了一个无头案。 大约在第七天的晚上,我陪严筠在[水云间]应酬了一个房地产商老板。 在应酬结束离开[水云间]的时候,严筠对刚要准备发动引擎的司机淡漠说了句:“等一会儿。” 我不明所以看向他,看到他的目光落在后视镜上,我亦跟着看过去。 在后视镜内,折返的街道,逐渐驶来一辆车,靠拢变大,我定睛去看,却是一辆黑色奔驰。 严筠落下一半车窗。 与此同时,黑色奔驰行驶过来,停泊在相距一米的车位,熄了火。 保镖拉开黑色奔驰的后车门,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弯腰迈下。我看清那个男人的脸,居然是周舜臣。 我片刻冷了眉眼。 而在同一时间,周舜臣在严筠的车旁忽然定住了脚步。 一月末的气温还很低,尤其是在晚上,寒风料峭,十分冷冽。 周舜臣一身黑色风衣,站在冽冽寒风之中,几乎要与这无边地雪夜融合在一起。 他看到我和严筠丝毫不惊讶,一双眼睛里隐藏着这世上最奸诈险恶的漩涡。 他官方客气地跟严筠打了个招呼,“严总,这么巧。” 严筠无波无澜地扫向他,语气不急不躁,不冷不热,却暗藏冷冽的杀机,“是挺巧。” 周舜臣皮笑肉不笑,“从前听闻严总城府极深,手段高明,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严筠闻言冷笑,眼底的深意顿时加重了几分,“我曾经在《山海经》中看到过一个故事,故事的名字叫做巴蛇吞象,不知道周老板有没有听说过。” 周舜臣难得露齿笑,“愿闻其详。” 严筠倚着座椅,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懒散,“故事的内容其实很简单,就是讲有一条巴蛇,非常自不量力,一口吞了一头大象,最后,它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才将大象完全消化掉。后来,人们就常常用这条巴蛇来比喻那些贪心而又看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的人。” 周舜臣闻言却十分不屑,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几分狂傲,“我倒是觉得,这条巴蛇很不错。尽*T 管它用了整整三年才将大象消化掉,但是,它依旧成功把大象吃了,不是吗?” 两人四目相视,片刻死寂。严筠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看,周围的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冲突一触即发。 良久,严筠才冷冷开口,“周老板想学那条巴蛇?” 周舜臣佯装一副谦虚地笑,“不敢,在严总的地盘上吃了亏,让我学会了凡事要三思而后行。” 周舜臣这话表面谦逊,实则讥讽。 因为,不管是秦霜还是彭刚,周舜臣虽然没有得逞,但他也没有受到任何损失。 往白了说,他在严筠的地盘上,与严筠打了个平手。 严筠的神色一寸寸结了冰,不着痕迹皲裂。他不言不语,却戾气横生,积酿着滚滚阴霾。 周舜臣适可而止,没将事态推到无可收场的地步,“改天有空,请严总来[梦回]坐坐。” 他继而看向周舜臣,眼眸里藏着利刃,阴森寒冽,“周老板,告辞。” 周舜臣也顺坡下,客气道了句:“严总请,路上注意安全。” 司机马上发动车子,很快便驶离。 我透过后视镜看了眼依旧站在原地的周舜臣,他的身后就是璀璨地霓虹,他立于其中,像极了这片暗夜之地的王。 当天晚上,严筠没有留在我家。 他走之后,我也没心思睡觉,便拿了车钥匙,奔着唐倩家就去了。 唐倩是我刚回G市时认识的朋友,那个时候她在网上找工作,结果却被人给骗了。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阿升碰巧遇到,然后路见不平帮了她。 阿升之后就带她来了[水云间],通过面试,给她安排了一个前台的工作。不过唐倩嫌前台的工资低,干了三个月就主动要求去包厢里当点歌公主。 她只比我小三岁,平日里跟着阿升一起喊我姐,我也就当她是自己妹妹,有什么事也不避着她,经常在一起聊个天、拉个呱。 年前的时候,唐倩在包厢里勾搭了一个富二代,不知道富二代是怎么跟她说的,唐倩就鬼迷了心窍,非要辞职,去陪富二代走场子。 因着此事,我没少劝她。可好话劝不了要死的鬼,唐倩不仅不肯回头,还放了话,说富二代会娶她。 说真的,我当时就觉得唐倩完了。 这智商得有多低才会信这种鬼话?人家富二代放着那么多名门千金不要,会娶一个在夜总会里陪/酒的点歌公主? 果不其然,算算日子也就才三个月出头,唐倩就被那个富二代给甩了,不仅甩了,还被那个富二代的未婚妻派人当街打了一顿。 那之后,我派阿升去问唐倩要不要回[水云间],但唐倩拒绝了。我想着毕竟是自己人,在外面受了这种委屈,总还是要照应一下。就吩咐阿升给唐倩安排了一个住所,又给了她五万块钱。 算起来,从那之后,我还真就没再联系过她。 在车上,我给唐倩打了个电话,问她现在在哪? 她那边*T 的声音很嘈杂,像是在大街上。 唐倩跟我报了个地址,地方挺偏,瞧着地名,八成是个贫民窟之类的地方。 我蹙了下眉,但没在电话里多说,继而驱车前往。 那是一条夜市,一眼望过去,夜市的环境十分脏乱。 因为道路很窄,不能通车,我便将车停在夜市外面,然后按照唐倩给的地址,步行过去。 夜市里的人熙熙攘攘,基本都是些社会底层的人,粗鲁不堪,没什么素质。 我皱着眉头走着,没走多远,不远处的人群里忽然嚎了一嗓子。 我寻声扫了一眼。 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正叉着腰,对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破口大骂,“你眼瞎吗?!连人都看不见!你把垃圾都蹭到我身上了!你知道我的衣服多少钱吗?你赔得起吗?!” 周围围了一圈人,都是看热闹的,没有一个人出来劝和。 我亦不想管,继续往前走。但在路过那群人的时候,匆匆一瞥,却意外发现,那个被骂的女人不是别人,却正是唐倩。 我顿时停下脚步。 那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叫骂声更甚,什么难听的话都开始往外蹦,“你这个穷鬼!傻/逼!没/妈/的玩意儿!你怎么赔我衣服?!” 她一边骂着,一边抬起手,眼看就要扇到唐倩的脸上,我立刻先一步跨过去,一把将她的手扯住。 女孩大抵没想到有人居然会管闲事,骂骂咧咧地扭头向我看过来。 我睨着她,皮笑肉不笑,“小姑娘,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不过就是一件衣服,至于吗?” 女孩顿时就跟我急了,“你知道我这件衣服多少钱吗?!” 我说:“多少钱?” 女孩立刻扬起头,摆出高傲地姿态,“两千。” 我默了默。 女孩洋洋得意起来,“怎么样?赔的起吗?” 我无意与这种社会底层的垃圾多说,直接从皮夹里拿了两千块现/金塞进她的手里,“可以了吗?” 女孩当即一愣,似是没想到我居然掏钱掏地这么痛快。 我并未理会,继而又从包里抽了张纸巾擦手,然后嫌恶地扔在一边。 我走进人群,将唐倩扶起来。 看清楚她的人时,我大吃一惊。 她简直瘦脱了相,一米六五的个子,撑死也就七十斤。 但我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扶着她,然后快步离开了夜市。 此时夜幕已深,空气里有潮湿的雾水,像是滴答滴答飘着一场小雨。 我将她带到车上,拿了瓶矿泉水给她,“你怎么回事?落魄成这样?” 唐倩一脸苦笑,脸上的皮很薄,几乎透着骨头,“蓉姐,你别问了。” 我皱眉,下意识就要呵斥她。 但她低着头,眼泪便开始“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我呵斥的话都到嘴边了,硬是让唐倩这一串串的眼泪给憋了回去。 我狠狠打了一下方向盘,“还有哪条路能到你家?我送你回去。” 她低低地道:“不用了,要从前面那个路口绕一段才行*T ,挺远的,我自己走夜市回去吧。” 我“啪嗒”一声落了车门锁,不由分说,直接发动了车子。 第14章 唐倩换了住处这事儿我是知道的,当初阿升跟我说的时候,我并没有在意。 因为唐倩虽然受了情伤,但那个富二代并没有骗她的钱。所以,凭着唐倩在[水云间]干了五年多的点歌公主,她的积蓄也足够让她能负担起自己的房租。 只不过我没想到,唐倩住的地方,居然是一个破旧的老式小区。 这个小区从外面看有好多墙面都已经露出了里面的红砖,小区内的道路坑坑洼洼,路边的路灯也坏了大一半。 整个小区在夜幕下显得阴气森森的,跟个鬼屋一样。 我顿时气的不轻,扭头问唐倩,“你拒绝我给你安排的公寓,就是为了住在这种地方?” 唐倩依旧低着头,小声道:“蓉姐,咱们上楼说吧。” 我无声闭了闭眼,然后甩了车门下车。 唐倩继而带着我走进一个单元楼,在三楼的东户,房门有两层,外面那层是铁的,镂空的,里面那层是板子做的木门,很薄。 唐倩用钥匙将门打开,然后请我进去。 房屋的面积很小,目测只有三十多个平方。 她进门后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扒拉了一阵,最后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我,“蓉姐,家里只有白水……” 我说没关系,白水就行。 唐倩连忙又帮我倒了杯水,这才发现我还站着,又恭恭敬敬地对我道:“蓉姐,您坐。” 她说着,拿起一块抹布,非常麻利地帮我擦了一张椅子,继而搬到我的面前。 我没跟她客气,接过水坐到了椅子上。 我示意唐倩也坐,但她家里就只有这么一张椅子,她便干脆坐到了我对面的小桌子上。 我喝了口水,直接开门见山,“你怎么回事?” 唐倩木然摇了摇头,“没事。” 我顿时给气恼了,指了指屋子,“都这样了还叫没事儿?不是,你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 唐倩还是摇头,“真没事。” 我“砰”地一声把水杯扔到地上,玻璃的水杯受不住力,顿时四分五裂。 我继而去拽唐倩的胳膊,“起来,跟我走。” 唐倩却倔强着,说什么也不肯起身,她眼看又要哭了,声音里染了几分哽咽,“蓉姐,您别管我了!别管我了!” 我皱眉问她,“到底怎么回事?那个富二代找你麻烦了?” 唐倩摇头。 我又问:“那是他未婚妻找你麻烦了?” 唐倩依然摇头,不过这一次却哭了。 我一眼就看穿她在说谎,顿时怒火中烧,“你看看你这德行!出去别说是我[水云间]的人!人家欺负你,你就任凭人家欺负是不是?!” 唐倩只哭不说话。 我抬脚踹飞了已经碎了的杯子碎片,又伸手去拽她的胳膊,“起来!哭什么哭!哭有什么用!你哭别人就会心疼你了?!你告诉我那对狗/男/女是干什么?我替你去出头!*T ” 唐倩却只一个劲儿地摇头,眼泪一串串地往下落,“算了蓉姐,都是我识人不清,他的未婚妻也没做错什么……” 我烦躁地恨不得扇她,“杀/人也不过头点地,你都跟那个富二代分了,他未婚妻还想怎么着?而且,当初你跟那个富二代在一起的时候,你也不知道他有对象啊!怎么着?一个巴掌拍不响,他未婚妻怎么不去找她自己男人的麻烦?!” 唐倩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当下心里一酸,想骂人的话冲到嘴边又生生给咽了回去。 我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站在原地缓了许久,才慢慢蹲下身,伸手轻轻拍了拍唐倩的后背。 她起初还是无声流泪,渐渐的,便开始号啕大哭。她哭了一阵子,大抵是哭累了,才断断续续的止住了哭。 我从包里拿了纸巾塞进她手里,声音里埂着口闷气,“那个富二代跟他未婚妻到底怎么着你了?” 唐倩小声抽泣着,声音仿如蚊声,“他没有……就是……就是他的未婚妻,他的未婚妻派人打过我几次,还放了话,说见我一次打一次,所以,我只能躲着……” 我心里那股火顿时又“蹭”地一声蹿到了脑门,“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不告诉我,告诉阿升也行啊!” 唐倩摇头,“我不想给大家添麻烦,就这样吧。” 我皱了皱眉,“你该不会还喜欢那个富二代吧?” 唐倩说没有。 我直视着她,看她对我的目光并不闪躲,心里稍稍放下了些。 我继而无声叹了口气,“往后的日子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躲在这个地方。” 她闻言眉眼瞬间就落寞了下来,“我得罪了人,哪里还能有什么打算。” 我重新坐回椅子上,靠在椅背,有那么一瞬间,有一个念头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我微微思量,“如果我现在给你一条出路,你敢不敢走?” 唐倩的眼眸顷刻间亮了起来,但也仅仅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又暗淡下去,“蓉姐,我知道您有权有势,但是,您能保我一时,不能保我一世。那个富二代的妻子极其善妒,且心胸狭隘,她说了不让我这辈子好过,恐怕就不会轻易放过我。” 我淡漠嗯,顿了顿,才又道:“她是不会放过你,但如果你现在不再是你,那么,她还会找你的麻烦吗?” 唐倩没听明白,一脸不解地看着我。 我微微向她倾身,“我可以送你出国整容,可以给你塑造一个新的身份,从此之后,你不再是唐倩,你将拥有一个崭新的身份,如何?” 唐倩下意识愣住,她抬眸与我四目相对。 空气在这一时间微微有些凝固,安静地诡异。 我观察着唐倩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分毫都不肯放过。 良久,她才微微敛了眸,重新流露出我许久未曾在她脸上见到过的精明,“蓉姐,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我很满意*T ,同时也微微松了口气。 幸亏唐倩还没有完全被残酷地生活抹杀掉她的头脑,否则,我还真不敢实施这个方才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地计划。 因为一个愚笨的人,是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 其实,唐倩根本就不傻,甚至说,她当年能在[水云间]混得如鱼得水,也是有一定的手段。 但是,女人的软肋,有的时候就是爱情。不是有一句话说的好,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 唐倩就是吃了这样的亏。 如果当初不是爱那个富二代爱的要死要活,唐倩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微微向她靠近,她见状立刻会意俯身前倾,我在她的耳边低语,“现在在[水云间]对面新开了一家夜场,名叫[梦回]。它与[水云间]对立相争,我需要安排一个人渗透到[梦回]的内部。你自身条件优秀,又有在夜场工作的经验,如果你去[梦回],应该很快就能适应。” 唐倩闻言穆然睁大了眼睛,“你要我去[梦回]帮你当眼线?!” 我说是。 唐倩捏着桌角边缘,五指时而紧,时而松。 我能理解她的犹豫,毕竟这样的事情,并不好做。 但是,我赌唐倩她会答应。 我有三个理由,其一,唐倩曾经就是夜场的人,夜场的待遇有多好,生活有多滋润,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其二,唐倩如今落寞,饱受了人间疾苦,这样的日子如果没人愿意拉她一把,不出意外的话,她早晚有一天,会非常悲惨地死去。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我了解唐倩的性格,她并非是一个软弱的人。只是碍于形势所迫,她不得不低头而已。如果给她一个机会让她东山再起,她未必不想报复富二代和富二代的未婚妻。 且对于我而言,尽管除了唐倩,还有很多人可以替我做这件事,但我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唐倩才是最佳人选。 我同样有三个理由,其一,别人没有落到唐倩这种穷途末路的地步,劝说起来有些难度。 其二,即便我能说动别人来做,但是,万一这个人半路反水,直接背叛我怎么办?要知道,金钱的诱惑,是无穷无尽的。万一周舜臣技高一筹,对我的人将计就计,反将我一军,那我岂不是打不着狐狸惹一身骚? 而针对这一问题,唐倩就保险很多。 首先,从情分上讲,我对她有再生之恩,她恩将仇报的概率很小。 其次,她惹了人,她原本的真实身份就成为了一个软肋。而这个身份,我知她知,最多再加上阿升,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所以,她也不敢背叛我。 因为她一旦背叛,我捏着她所有的不堪,这些事情抖搂出去,她死的比我惨。 最后,第三个原因,唐倩毕竟在[水云间]干了五年,跟我也认识了五年,我了解她。 正所谓,知人善用。 当一个人了解另外一个人的时候,那就是知己知彼。而*T 且,也只有知己知彼,利用起来,才能最大程度上发挥应有的作用,继而百战百胜。 我有心等了唐倩几分钟,她那晦暗地眸子波涛乍起。 欲/望是一个人想要好好活下去的精神支柱,没有人会真的无欲无求。 她握住我的手,声音有些发颤,“蓉姐,我……我能行吗?” 我实话实说不知道,“在结局没有定论之前,谁都不知道自己行不行。但是,不管行不行,只有做了,才能得到结果。” 她没有迟疑,“那如果我暴/露了,你会保我吗?” 我没把话说死,只说尽我最大努力。 唐倩点头说明白。 其实,不管行不行,她走这条路,日子也不会比现在更差。最不济,她失败了,可以被我送到国外永远地躲起来。 我瞧着她。 她很识趣,没再多问 ,但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反手将她的手紧紧握住,干脆利落说了句好。 第15章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抽空去了一趟医院。 秦霜的身体已经基本康复,但精神却一直没有好转。 我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她正坐在床上,怔怔地看着一处发呆。 她穿着肥大的病号服,几乎把她身体完全套住,头发乱糟糟的,已经毫无光亮。 我就那么站在病房门口沉默地注视着她,心口仿佛压住一块巨石,百感交集。 诚然,我不喜欢秦霜这个人。但是,这样年轻的生命,绝对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走过去,轻声唤了她的名字,“秦霜。” 她抬起头,眼眸之中异常空洞。她咧开嘴对我笑,笑得痴痴傻傻,“姐姐……” 我倏而一僵。 她不再看我,低下头,像个幼儿一样扯着床单往嘴里填。 我伸出手将床单从她的嘴里拿出来,继而将她的头发理顺到耳朵后面。 恰时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我转身,看到来人是秦霜的保姆。 她看到我微怔,似乎有些意外,“蒋小姐,您怎么来了?” 我如实说:“过来看看她,听说她的情况不太好。” 保姆闻言叹了口气,“已经办理了转院手续,大概明后天就会将秦小姐转到精/神/病医院了。”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保姆走过来,端了杯水喂给秦霜。秦霜很乖,保姆给她,她就会乖乖地喝。 我站在一旁看了会儿,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从医院出来,我没有立刻回家。 大抵心绪有些复杂,我开着车,绕着G市转了大半个圈。 大约在晚上七点半左右的时候,我才从省道掉头返回。回到家进门发现玄关的鞋架上多了一双黑色的男士皮鞋,我微愣,下意识问出来迎我的保姆:“严筠来了?” 保姆说是,说严先生在下午六点左右的时候就来了。 我扭头向客厅里张望了一眼,没看到人。保姆告诉我,说严筠在书房。 我顺手将手里的坤包递给保姆,然后径直上了二楼,向书房的方向走去。 书房的门没关,远远的,我看*T 到严筠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高大的身体前倾,正全神贯注地批示着一份文件。 旁边的窗户没有关,风吹进来,窗帘微微浮动,借衬着天花板吊灯的柔光,打落在地上一片阴影。 我走到门框处驻足,漫不经心地倚着门框,“这里是我的书房,你倒是真没把自己当外人。” 严筠头也没抬,呼吸声和纸张摩擦的声音之间,他说话的语气也漫不经心,“你我之间还需要分的这么清楚吗?” 他顿了顿,又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还是说,你书房里藏了什么东西,是不能被我知道的?” 我无声翻了个白眼。 他翻过一页纸,用钢笔在纸张上面批示了几笔,“过来看看,关于[水云间]扩建的文件。” 我继而迈步走过去。 严筠将批示完毕的其中一份文件递给我。 我接过扫了一眼,是有关[水云间]建筑面积扩建的图纸以及工程材料书。 说起来,严氏集团早年是依靠运输业发家,要追溯到上世纪六十年代,运用于工地上的那种两个轮子的手推车,就是由严氏集团负责生产的。 后来改/革开放,商业上也百花齐放,严氏集团便不再满足于单一的运输行业,转而大规模涉足了许多领域,比如房地产、酒店、餐饮、商贸等等等等。 但唯一令人耐人寻味的是,即便涉足了各种领域的严氏集团,却从未涉足过酒/池/肉/林的娱乐场所。 这其中的原因不得而知。 只听说,严筠的爷爷是一位很正统的人,祖上就是名门,他骨子里面,大概就瞧不上这些不入流的行当。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如今严氏集团是严筠当家,严筠倒是对这些娱乐场所颇感兴趣。而当初我能够跟严筠勾搭在一起,很大程度上讲,也是因为严筠想拿[水云间]为严氏集团开拓娱乐产业试水。 我仔细将文件看了一遍,前面基本都没什么问题,但在看到预算的时候,我微微愣了一下,“六千七百万?” 严筠嗯了声,“怎么?” 我用食指和中指敲了敲文件面,“灰土的比例是三七吗?材料费、人工费再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费用,少说也不低于七千万。你这整个六千七百万,豆腐渣工程?” 严筠闻言笑了声,他撂下手里的另一份文件,抬眸看向我,“看不出来,你对工程方面还很有研究。” 我不可置否,“做生意,如果不把知识扩展到各个方面,不等着被人坑吗?” 他闷笑点了根烟,抽了一口,然后便让烟卷夹在指尖,只是任由它燃着,将空气内蓄满烟气,“这年头,标准只是一个框架准则,真正能一板一眼去执行的人几乎没有。这份文件,虽然存在一些偷工减料的问题,但整体是合格的,你可以放心。” 我却不依,将文件卷成筒,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既然有标准的*T 准则为什么不去执行?更何况这楼还是我们自己在用,万一因为质量不佳,后期出事怎么办?” 严筠蹙眉,“别人也都是按照这种配比方式来做,怎么别人都可以,单就你不可以?” 我面不改色瞧着他,“很简单,别人的房子我又不用。万一哪天地震了什么的,埋也是埋别人,又不埋我。” 严筠微愣,半晌,忽然闷笑一声,“怕了你了,文件拿来,我改一下。” 我继而将文件递给他。 严筠拿起钢笔,在预算和相关材料配比那里龙飞凤舞地写了一些批示。 恰时保姆敲门进来给我送橙汁,我接过喝了一口,保姆问我:“蒋小姐,您吃过饭了吗?” 我说:“还没有。” 保姆点头,“那我就连您的一起做了。” 我嗯。 保姆继而退出了房间。 这一空档,严筠已经将所有文件批示完毕,又将一份名单顺着桌面推到我的面前,“[水云间]扩建之后,我准备成立一个董事会。这是名单,你看一下。” 我捏着边角掀开四十五度,扫了眼。 好家伙,董事会十个名额,有八个是严筠的人。剩下两个阿升和梁顺,虽然也被列进了董事会,但只有百分之三的股份,刚够及格线,垫底。 这明面上,往好听里说,是严筠帮我把人都安排好了,我作为老板,就等着数钱。但实际上,这不等于把我架空了? 我在心里挨着问候了严筠的祖/宗十八代,但面子上却依旧保持着笑容,“挺好的,就这样吧。” 严筠的目光在我身上定格了好一会儿,“没什么意见吗?” 我说没有。 他似笑非笑,“可我怎么感觉,你方才在心里问候了我祖/宗十八代。” 我吓了一跳,猜得还真准。 他继而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不要怪我在你身边安排了这么多人,这都是为了帮你把[水云间]好好地经营下去。[水云间]早期涉/黑,内部并没有什么真正的人才。仅凭几个小混混,不可能将[水云间]发展壮大。” 他又将另一份文件翻开,推到我面前。 我有心顾了一眼,上面黑体加粗地写了几个大字:股权转让协议。 我微怔。 严筠继续翻页,那是严氏集团的股权转让,严筠亲自把严氏集团百分之三的股权,转移到了我的名下。 这突然起来地馅饼令我顿时警惕起来。 严筠是什么人?他的野心早已在G市商界一骑绝尘。从来都是他抢夺别人的钱,还没听说过,他主动把自己的钱往外让的。 我半分沉默。 严筠有趣瞧着我,“你这表情倒是让我很意外,给你钱不高兴吗?” 我不动声色地将股权转让协议合上,语调没有半点起伏,“筠哥,明人不说暗话。我胆小,脑子也笨,你直接给我个明示,你这又安排董事会又送股份,什么意思?” 严筠的神情悠闲散漫,慵懒得不成样子,“我注资[水云间]是*T 以严氏集团的名义,你作为[水云间]的老板,自然也应该加入严氏集团。” 我思量片刻,“但是,我进入你们严氏集团好像不太合适。” 严筠饶有兴味地注视着我,“怎么不合适?” 我说:“谁不知道你我的关系?说好听了是合作伙伴,说白了就是姘/头。我顶着个姘/头的名义进你们严氏集团的董事会,这是去当炮/灰吗?” 严筠闻言单手撑着额头,臂肘膨胀拔起的肌肉像巍峨的墨色丘陵,雄浑壮阔,“姘/头?谁给我们下的定义?” 我唔了一唔,没吭声。 他蹙眉瞧着我,“你这一天天的,都是从哪里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词儿?” 我依旧没吭声。 他继而不耐烦地又将股权转让协议打开,“别矫情,让你签就签。这会儿签个股权转让协议都不敢,当初怎么敢拉我给你投资[水云间]?” 我撇了撇嘴,“[水云间]是我自己的地盘,拉你注资我百分百赚便宜。” 严筠一脸无语,嫌弃地瞧着我,“如果注资到最后变成吞并呢?” 我片刻哑口无言。 严筠闷笑,“就这点智商还给别人当老板。” 我默了默,拿起笔,规规矩矩地在股权转让协议上签了字。 恰时保姆打来内线,说饭菜已经做好了,请我和严筠下楼。 严筠先一步起身,然后我紧跟在他的身后。 保姆做了四菜一汤,都是我和严筠平时爱吃的。 我亲自帮严筠盛了一碗饭,严筠接过,坐在我对面用餐,筷子触碰到盘中的食物,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他吃的并不多,没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我问他:“饭菜不合口味吗?要不我让保姆重新做?” 他从烟盒里抽了根烟,打火机“吧嗒”一声,一簇幽蓝的火苗蹿出,映衬着他白皙的面孔。 他吸了一口朝一侧吐出,语气淡淡的,“昨晚约了几个客户应酬,喝多了,胃里有点难受。” 我道:“那我让保姆给你煮碗面条?” 他说不必,“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我又亲自夹了块鸡蛋放进他的餐盘,“人是铁饭是钢,胃不舒服也要多少吃一点。” 严筠叼着烟卷,看向我的眼里浮现出一层浅笑,“难得你还会关心我。” 我夹菜的手片刻停顿,“我什么时候不关心你了?” 严筠只笑没吭声。 我气不过,又将他餐盘里的鸡蛋夹出来放进了我自己的碗里,“不吃拉倒。” 严筠瞧着我这一动作挑了挑眉。 我继而低头扒饭。 良久,我碗里的鸡翅突然被人用筷子夹走了一根。 我下意识抬头去看严筠。 窗台迷离的剪影与他身姿重叠,棱角分明地脸庞被头顶天花板撒落地光晕镀了一层金。 他倒没看我,只侧脸的弧度,柔和而深邃。 我说:“你不吃盘子里的,干嘛非吃我碗里的?” 他嘴角弯了弯,却没有说话。 第16章 [水云间]的扩建在严筠拍板之后便正式开始投入工程*T 。 这期间我去过现场几次, 但都没有见到严筠。 有一次隔着人群,我好像看到了周舜臣。只有那么匆匆数秒的时间,他也看到了我, 但我先行躲避,然后匆匆离开了。 大概在第五天的时候,我去了趟[水云间]。 阿升拿来了几份文件,说是需要我批示。 我随手翻了几页,无意间瞧见董事会那一栏的人员名单从十个人变成了九个。 我问阿升, “怎么少了一个?” 阿升说:“郝子铭辞职了。” 我闻言怔了下。 这个赫子铭说起来还是当年G市的高考文科状元, 因着此番,他曾在G市教育频道做过演讲, 大小也算是个名人。 我对他印象挺深,所以他一辞职, 我着实有些意外。 我微微皱眉问阿升,“什么原因?” 阿升无奈地道:“这个赫子铭把财务部的梁副总给得罪了。又因为梁副总是您这边的人,所以……” 我一脸不解,“因为什么事?” 阿升道:“说起来这回也算赫子铭不会办事。听说上周朱厅长过寿,梁副总在寿宴上说了一句‘祝朱厅长福如东海, 寿比南山,松雀长春’。这原本就是一句祝寿词, 说错说对谁也不会去在意。却不料赫子铭这个高材生多嘴,紧接着就在寿宴上怼了梁副总一句, 说, 不是‘松雀长春’,是‘松鹤长春’。结果引来哄堂大笑, 让梁副总好没面子, 下不来台了。” 我顿时有些无语, “这个赫子铭真是读书读傻了,空有智商没有情商,怪不得在严氏集团混了这么多年也没混出个名堂。” 阿升紧接着附和,“可不是,这不就是典型的书呆子。” 我没再吭声。 不过对于这些高材生,我从心底里还是尊重的。毕竟这是个知识社会,无论如何,他的知识如果不能为我所用,总是可惜。 阿升继而道:“不过这个梁副总脾气也太大了,从前只是个财务总监的时候可没见他这个样。” 我不屑轻嗤,“人不就是这样。没权没势的时候低调未必是真低调,只是没有资本高调罢了。等有了权势,本性就显现出来了。” 阿升闻言撇了撇嘴,“当初彭刚就这么狂,现在又来一个梁顺。咱们要不要趁梁顺还没成气候之前敲打敲打他?” 我凉凉扫了阿升一眼,“你搁这儿酸什么呢?” 阿升嘟囔着:“谁酸了?” 我无奈摇了摇头,“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当初彭刚死后,咱们[水云间]缺一个管事儿的副总。我提了梁顺没提你,你心里不是一直不服气吗?” 阿升闻言没吭声。 我继而道:“不是我不想提你,而是,无论从学历还是能力,你都远远逊色于梁顺。梁顺提成副总,所有员工都心服口服,而若提你,恐怕难以服众。” 阿升闷闷地嗯了声。 我又叹了口气,“阿升,你和我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一直把你当成亲弟弟看。但是,做企业需*T 要的是人才,不是混子。你很聪明,但不要把你的聪明用错了地方。有心眼儿固然是对的,但它却不是最重要的。一个人,有学识有能力再有心眼儿,那叫做城府深。没学识没能力空有心眼儿,那叫做小聪明。你能明白吗?” 阿升点了点头,说明白。 我继而放缓了些声音,“今年的函授必须考上,给你报的经济管理也必须好好的学。日后咱们[水云间]扩建完后成立了董事会,里面的人个个是精英,你也要跟着人家好好的学。等你有能力有学识之后,再加上你这骨子聪明劲儿,还怕干不成一番事业吗?” 阿升低了声音,很轻地说了句,“我知道了,蓉姐。” 我便没再吭声,抬手将桌面上的文件一一批示,看到财务部的文件时,又随口问了句:“李局长的儿子最近在做什么?” 阿升一愣,挠了挠头,“就……没什么,还是在财务部实习呗。” 顿了顿,阿升又询问我,“需要我具体去关注他一下吗?” 我一边批示文件一边说:“不必了。” 阿升恭敬应着,继而站在一旁帮我把批示好的文件整理归类。 恰时行政助理在办公室外敲门。 我应了声:“进来。” 行政助理便拿着一张请帖,脚步匆匆地走到我的面前,“老板,[梦回]的周老板请您这周末参加西郊房地产工程的启动仪式。” 我批示文件的笔一顿,生生在纸张上戳了个窟窿。 阿升擅长察言观色,连忙替我把请帖接过来,然后示意行政助理去忙。 行政助理点头应着,他离开办公室后,阿升才微微躬身,将手里的请帖递到我的面前。 我有心顾了一眼,没吭声。 阿升亦没敢说话。 我继而将手里的笔扔到一边,问阿升,“你说周舜臣又想闹哪一出?” 阿升半分思量,谨慎地道:“当初西郊房地产那块地皮发生火灾,让周舜臣心里很不痛快。虽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咱们还是要提防着点好。” 我问阿升,“怎么提防?” 阿升说:“能推就推。虽然他请咱们去捧场,但咱们也没必要一定去。还有就是……或者,咱们应该先跟严总知会一声。” 我闻言半分轻嗤,“不用知会,严筠必定也收到了请帖。” 阿升便没再说话。 我重新拿起笔,将那些文件全部批示完毕。 我问阿升,“还有什么事吗?” 阿升想了想,回道:“唐倩已经按计划送出国了,也已经联系了国外最好的整形医院。” 我心不在焉嗯了声,“让她安心在国外待着,不必担心任何事情。” 阿升应着,又道:“不过,让唐倩去[梦回]当眼线,这靠得住吗?” 我说:“没有哪个人是百分百可以信任,但对于这件事来说,唐倩的可信度要比其他人更高一些。” 阿升闻言点了点头。 我继而又吩咐阿升:“唐倩那边盯紧一点,如果计划顺利,唐*T 倩也许会成为我们将来扳倒周舜臣的一枚关键棋子。” 阿升应了声,欲言又止。 我让他有话就说。 阿升半分思量,才道:“蓉姐,咱们真的有必要对付周舜臣吗?他那样的人物,咱们还是……” 我片刻抬眸冷视阿升,阿升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低下了头。 我继而冷冷地道:“不是我们招惹他,而是他先招惹了我们,我们没有不还手的道理,明白吗?” 阿升点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我嗯,“明白这个道理就好。” 我继而微微抬手,阿升会意,抱着文件退出了办公室。 西郊房地产工程的启动仪式,我没有参加。听说,严筠也没有去。 不过严筠可没闲着。 他最近亲手料理了一个在严氏集团倚老卖老的大股东,是秦霜的伯父,秦志敏。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只隐约听说,秦志敏集合多位股东,公开强烈反对严筠把百分之三的股份转移到我的名下,并且,公开强烈反对我进入严氏集团的董事会。 这一举措,严重挑衅了严筠在严氏集团的权威。 严筠一怒之下,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以贪/污/受/贿的罪名,把秦志敏直接送进了监狱。 而我也因为此事无辜躺/枪,坐实了红颜祸水和狐/狸/精的骂名。 有人来跟我通风报信,说秦志敏他老人家在监狱里破口大骂,说蒋蓉一天不死,严氏集团危矣。 我寻思着他老人家也真看得起我,即便我是那祸/国/殃/民的苏妲己,严筠也绝不是昏庸无道的纣王。 他老人家大可放心,严氏集团一时半会儿还完不了。即便有一天严氏集团真的出了问题,那也绝对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我没再过多关注这些事情,毕竟也不是什么好事。不过,秦志敏倒台,倒是引发了一个后续。 秦志敏的儿子秦浩,被人匆匆扶上了前台,继承了秦志敏的股份。 不过,这厮可比秦志敏逊色了许多。别看他是秦志敏的亲儿子,但一点优良基因也没继承。秦志敏一出事,他吓得连门都不敢出了。 秦志敏倒台后,秦志敏的股份就依法全部转移到了秦浩名下。听说,在签署股权转让协议那天,秦浩一路从家里哆嗦到公司,连签名的时候,手都还在哆嗦。 秦志敏英明一辈子,到头来将股份全部给了秦浩,秦浩却是根本守不住的。 为什么呢? 随便举个例子,当年秦志敏派秦浩出公差谈个项目,结果这厮就带着俩情/妇就去了。 其实,出公差带女人也不是多大点事儿,但关键他正事儿没谈成。正事儿没谈成也就罢了,人家还不忘吃喝玩乐。回来的时候,什么地方土特产、金银珠宝、衣服首饰,一应俱全,装了满满三个大箱子。 乍一看,知道的他是去出公差,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去了嘉年华。 你说,就这么一个纨绔,他能守住个锤子? 不过*T ,秦浩虽然不靠谱,但秦志敏留下的心腹们可不是吃素的。 于是,严筠对秦浩使了一计。 秦志敏出事后,严筠立刻安排了三项大工程作为礼物送给了秦浩,并且请秦浩吃饭。 饭局上,严筠佯装诚恳地对秦浩说:“你看,我给你的这三项工程,都是当年秦叔负责的工程。后来工程盈利了,秦叔就把它们送给了我。我一直对秦叔心怀感激,也知道他老人家为咱们严氏集团付出颇多。但如今,秦叔出事了,我恨我自己帮不上他的忙。但你是秦叔唯一的儿子,从今往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若有什么困难和麻烦,就尽管跟我说,我一定拼尽全力,护你周全。” 严筠说完这话,还立刻将盖了章签了字的三份工程合同摆到秦浩面前,把秦浩当场就感动。 秦浩不愧是个傻子,还以为严筠真的是一心一意想要对他好,于是当即就对严筠表态,说:“筠哥,你就是我亲哥!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也知道我不是经商的料,我爸留给我的股份在我手里也是浪费。不如我把股份给你,你去做事业,挣了钱你就给我点分红如何?” 严筠一听这话在心里直接乐开了花,这还有不行的道理?当即就把秦志敏留给秦浩的股份笑纳了。 而秦志敏的那些心腹们,即使明白严筠是在利用秦浩,也没有办法扭转局势。因为秦浩自己不明白。而且,秦浩现在看见严筠比见了谁都亲,信任的不得了,别人说的话,秦浩根本就听不进去。 有一位秦志敏留下的心腹叫韩硕,喝多了酒在酒局上说了这么一句话,说严筠玩攻心计玩的厉害,拿着秦家的东西给秦家送人情,还能让秦家感动的五体投地。 这话倒是真不错。 正所谓,做人情的最高境界就是不要让人觉得你在做人情,不要让人觉得是欠了你的。要让人从心底里感动了,这份人情才算是真的做成功了。 很显然,严筠最明白这个道理。 我抬眸瞧着窗外的天空,一尘不染,万里无云。 我就这么静默地瞧了会儿,然后拿了车钥匙,直接驱车去了一趟严氏集团。 这是我第三次来严氏集团,距离上一次来,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 但是,尽管我来的次数不多,但托八卦的福,提起我的名字,严氏集团的员工基本上都听说过。 毕竟,狐/狸/精这个词,自古以来都是自带热点。 我抵达严氏集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我将车停好,然后直奔前台。 前台有两个接待人员,我敲了敲桌沿,礼貌地问道:“请问,你们严总在吗?” 其中一个接待人员很礼貌地问我:“请问您是……” 我言简意赅说:“蒋蓉。” 接待人员一听是我,立刻答复道:“严总在办公室。” 我朝她道谢,看了一眼斜对面的电梯,然后径直走了过去。 我走的不快,隐约听*T 到身后传来的对话声,是来自前台。 “那个就是蒋蓉吗?” “对,就是她。” “原来她就是蒋蓉,长的也不怎么样嘛。” “嘘,小点声。” “哎,你听说了吗?前段时间秦小姐出事,好像跟那个蒋蓉有关。” “真的假的?” “不过后来被咱们严总动用关系和人脉强压下去了,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会吧?还有这种事?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嘁,什么王法啊!在G市,有咱们严总给她当保护伞,还有什么事是她不敢做的。” 之后的对话我没有再听,因为我已经走远。 我不曾想我会在严氏集团遇到一位故人,当时我刚走到电梯旁,迎面就走过来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穿了一件棕色皮草外套,身材匀称,面容很清秀,年纪在二十五岁左右,正是宋氏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女,宋琪。 她是秦霜的闺蜜,两年前被她爸送出国去进修了。 她在国内的时候就经常跟秦霜一起敌对我,不过我从未把她当回事儿罢了。 与她同行的还有另外一个女人,我并不认识。 我本不打算跟她们说话,毕竟也不是什么融洽地关系。但我前脚才走到电梯口,后脚就被宋琪给堵住了。 我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瞧着她。 她端着一副名门淑女地架子,装腔作势地捏着嗓音,一脸轻蔑地对我道:“真是世风日下,一个爬床的婊/子也敢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这里。” 她顿了顿,微微侧身。 她这一个动作,我才看清楚与她同行的那个女人是什么模样。 长的一般,充其量也只能算是清秀。 宋琪高傲微笑,对那个女人道:“小琴,你可认清楚点,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狐/狸/精蒋蓉,就是因为她,小霜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冷漠瞧了眼,冷声,“宋小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你说秦小姐是因为我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有证据吗?” 宋琪一听我居然还敢反驳,立刻就变了脸色,声音也陡然抬高了些,“蒋蓉,人在做天在看!你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没人知道!我告诉你,你迟早会遭报应的!” 我危险眯眼,拿出手机按下录音键,“敢不敢把你刚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信不信我直接告你污/蔑/诽/谤?” 宋琪瞬间哑了声。 那个长相清秀的女人便在这时轻轻拍了拍宋琪的手背,自矜身份,“小琪,不要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宋琪闻言冷哼一声,“也对,不管怎么说,婊/子就是婊/子,永远上不得台面。” 她话落,电梯门恰好打开。她们二人先我一步走进电梯,我并未进。 我知道她们来严氏集团是为了见严筠,有消息说,宋氏集团正打算跟严氏集团合作一个项目,而有好事的人正准备借这个机会顺便撮合一下宋琪和严筠,让他们两家来个双喜临门。 我顿时觉得无趣*T ,继而转身大步离开。 我直接驱车回了[水云间]。 这个时间已是日落黄昏,夕阳的余辉撒在[水云间]的楼面上,给它仿佛镀了一层朦胧地金。 我继而回到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大概快到六点半左右的时候,才起身向财务部走去。 这个时间,很多夜场的员工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过来上班。而正常班的部门,则开始准备下班。 我走到财务部门口,隔着半磨砂的玻璃窗看进去,只能隐约看到几个员工的轮廓,大抵正坐在办公桌前。 我轻轻敲了敲门,随即将门推开。 偌大的财务部已经空了一半,只剩下三个管理层还坐在办公桌前。 他们看到我立刻起身,恭恭敬敬地尊了一声:“老板。” 我微微颔首,问他们,“工作都忙完了吗?” 他们回答的并不干脆,只是思思量量地点了点头。 我瞬间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大抵就是,日常的工作都已经忙完了,但多半领导还安排了别的工作加班,他们也不好意思走。 我微微笑,“既然都已经忙完了,那就早点下班,路上注意安全。” 他们三个一听到这话,立刻如获大赦,脚底抹油,一溜烟儿地跑了。 我继而将财务部的门关好,然后坐电梯到达一楼大堂。一出电梯门口,远远就瞥见大堂的LED屏上一排粉红色的心形图案,十分花里胡哨。 我眉头微皱。 大堂经理看到我连忙小跑过来,恭恭敬敬地尊了我一声:“老板。” 他见我盯着LED屏看,连忙解释道:“老板,今天是情人节,咱们搞了个特惠活动,但凡情侣入场,一律九折优惠。” 我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今天居然是情人节。 我微微点头,“挺好的。” 大堂经理得到我的认可,连忙点头哈腰地谄笑。他继而从前台的桌子上拿了一包糖果递到我的面前,笑容越发灿烂,“老板,这是我们采购的糖果,今日限量,送给客人的,也给您一包尝尝。” 我垂眸顾了一眼,粉/嫩/粉/嫩地颜色,还带着hello kitty的印花。 出于礼貌,我将糖果收下。 大堂经理又笑道:“前台的小姑娘们都说这个糖好吃,说是什么网红爆款。” 我嗯了声,开玩笑道:“那我可真得尝尝。” 大堂经理连连应着。 我便没再说什么,直接绕过大堂去了后面的员工餐厅。 今天餐厅的人不算多,我没怎么排队就很快打上了饭。我点了一份皮蛋瘦肉粥,一份炒山药和一份糖醋里脊。 餐厅的阿姨也是在[水云间]里做了七八年的老员工,平日里跟我挺熟,借着帮我打饭的空档,跟我开玩笑,“老板,今天是情人节,您还吃食堂呀。” 我笑笑,说是啊,“不仅吃食堂,还要加班。” 餐厅阿姨捂着嘴笑,“那您可真是太辛苦了。” 我不可置否,却没再接话。 打完饭我便端着托盘回了*T 办公室,我一般不在餐厅里用餐,因为餐厅里还有别的员工,我坐在那里,他们吃的也不安生。 在回去的途中,我遇到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正在走廊里玩,我随手就把前台的糖送给了她。 我不喜欢吃甜,尤其是这样甜蜜地东西,跟我一点都不合适。 已是夜幕,这条最繁华的中心区,车水马龙,流光溢彩。 这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刻,也是一天中最寂寞地存在。 我独自一个人坐在偌大地办公室里吃饭,明明已经开了空调,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一点也感受不到温暖。 饭吃到一半有人敲门,我以为是阿升或者梁顺,头也没抬,直接说了句:“进来。” 脚步声渐进,我一边吃饭一边问:“什么事?” 来人却半分轻笑,声音低沉且撩,“没事儿就不能过来看看你?” 我才骤然回神,抬头去看。 窗外的霓虹与室内的暖光纠缠在一起,漫无止境的交融难舍难分,忽明忽暗。 严筠就站在两道光线地交合处,半分模糊,半分清晰。 我扔了手里的筷子,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表,晚上八点四十五分。 我嗤笑,“怎么?没人陪严总过情人节吗?” 他不可置否,闷笑反问:“蒋老板不是也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窝在办公室里吃饭吗?” 我默了默,抬眼瞥见严筠脖子上的围巾,那是一条纯灰色没有任何花纹的围巾。 我当初心血来潮,就仿着网上最简单的教程给他织了一条。我这辈子没干过针线活儿,唯一织的这条围巾就给了严筠。 我犹记得当初严筠看到这条围巾时的表情,蹙眉,嫌弃。我想着大概我就不应该做这么矫情的事,然后傻不拉几的去换一场自讨没趣。 我撇了撇嘴,看似不经意地问他,“你不是不喜欢吗?为什么还带?” 他略一扬眉,是令人捉摸不透的语气,“你觉得是为什么。” 我微微弯了下嘴角,但没接他的话茬儿。 严筠继而走到窗台,他伸手将窗户打开,一时之间,窗外的喧嚣顷刻间便侵占了室内原本的寂静。 他对我说:“下雪了。” 我起身,也迈步走到窗台前,与严筠并排而立。 天空不知何时真的飘起了雪,我伸手探出窗外,伸向空中去接。雪花坠落在掌心的顷刻,融化为雪沬,消融在37度的恒温里。 严筠同我一起仰头看向天际,曈孔里漾着几分柔,“我记得,你喜欢下雪。” 我说:“是啊,看来老天爷对我不薄,尽管情人节没人陪,但还是给我送了一份礼物。” 严筠含笑凝视我,“没看出来,你还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他顿了顿,语气之间染了几分痞,“不过依我看,老天爷可能没这么稀罕你。” 我微微挑了下眉。 他随手拿起放在一旁的遥控器打开电视,电视上正播报着一条新闻。主持人穿的挺喜庆,一口标准地普通话,把台稿说的*T 无比清晰。 “感谢严氏集团为G市带来的人工降雪,恭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我片刻间怔住。 严筠继而靠近我,低下头,吻住了我的唇,“情人节快乐,我的蓉蓉。” 他吻得格外缠绵,连瞳孔的流光也一寸寸漾开,融化在春色水光里,最终又湮灭于我的体内。 我亦低喃:“情人节快乐,筠哥。” 第17章 严氏集团的这场人工降雪在次日不出意外的登上了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也不知道是谁先放出的八卦, 说严氏集团的这场人工降雪,是为了帮严氏集团的总裁严筠博美人一笑。 这个话题一石激起千层浪,各路吃瓜群众都开始纷纷留言。说什么的都有, 但基本不实,没什么意思。 我随便扫了几眼,便将手机放到一边。 恰时严筠从浴室里洗澡出来。 我问他:“饿吗?饿的话我让保姆做饭。” 他嗯了声,不经意间瞥见开着的电视机,顿了一两秒, 又将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不明所以, 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问他:“看我干什么?” 严筠沉默半晌, 吐了两个字,“胎教?” 我被这俩字弄得一头雾水, 半晌没反应过来。 严筠继而将视线重新移到电视屏幕上。 我这才顺着他的目光仔细去看电视屏幕,只见有两只可爱的小白兔正抱着胡萝卜,头对着头,特别萌又奶声奶气地说:“从前有一个小森林,里面有一群小兔兔, 其中一只小兔兔对外面很好奇,便问它的妈妈……” 我继而目光下移, 瞥见电视屏幕右下角毅然写着:胎教故事一百篇。 我默了默。 方才只顾着看手机新闻,打开电视后根本就没在意是什么节目。 我强作自然地拿起遥控器换了台。 严筠见状瞧着我, “你这是怀了还是没怀?” 我无声翻了个白眼, “放心,拿孩子上/位这种低段位的事, 我还不屑去做。” 严筠闻言微微皱了下眉, “什么叫拿孩子上/位这种低段位的事?” 我唔了一唔, 没吭声。 严筠继而坐到我身边的沙发上,摸出烟盒点了根烟,“你给我说说高段位是拿什么上/位。” 我复而又默了默,依旧没吭声。 严筠朝玻璃缸内掸了掸烟灰儿,瞥我一眼,“总坐地毯上不凉吗?沙发买来是摆设吗?” 我悠哉悠哉地晃着脚丫,一边用脚趾蹭着地毯上的毛,一边说地毯面积大,舒服。 严筠嗤了一声,“要不要再给你买一套榻榻米铺地,让你跟小孩子一样在地上爬?” 我故意说好啊,“最好再给我摆满玩具,弄个滑滑梯之类的。” 严筠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继而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然后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别扯了,起来去换件衣服,一会儿跟我去公司开会。” 我一愣,“哪个公司?” 严筠说:“严氏集团。” 我下意识伸手指了指自己,“我吗?我跟你一起去?” 严筠不可*T 置否瞧着我,“这屋里还有第三个人吗?” 我顿时懵了。 虽然我是接受了严筠给我的股份,但我一直以为我就是个挂职拿分红的。我从没成想我居然还要到严氏集团开什么股东会! 我坐在地毯上,靠在严筠腿边没动。 严筠用膝盖轻轻碰了碰我的脸颊,“还愣着干什么?去换衣服。” 我当即抱住严筠的大腿,“报告筠哥,我今天身体不舒服,能不能不去了?” 严筠却根本不信我的鬼话,“怎么个不舒服法?” 我一时想不出来,顺嘴说:“报告筠哥,我现在已经是一条咸鱼了。” 严筠闻言不咸不淡地嗯了声,“在我这里,死鱼也得给我去开会。” 我默了默,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该不会以后每周或者每个月,我都要按时去参加你们严氏集团的会议吧?” 严筠有心顾我一眼,语气不咸不淡的,“想多了,这次只是因为有[水云间]的事情需要商谈,所以才叫你一起去。” 我噎了一口。 严筠继而道:“现在可以去换衣服了吗?” 我鄙夷地“切”了声,然后起身,走到房间门口又扭头问他,“需要我穿得正式一些吗?” 严筠说不用,“穿的像个人样就行。” 我默了默,心想谁要给我一桶浆糊,我铁定把严筠的嘴灌个瓷实。 我继而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卧室打开衣柜,犹豫了半天,还是选了一套比较职业的套裙,然后又顺便化了个简单地裸妆。 我知道自己在严氏集团的风评不好,但外表总不能失了面子。 我把自己收拾完之后照了照镜子,确认没什么问题,然后才推开门走出了房间。 保姆看到我从房间里出来连忙走过来恭维,说:“蒋小姐您真是穿什么都好看,您这一身太有女强人的味道了。” 我笑呵呵问是吗? 保姆连连称是。 我便没再多说。 其实这样恭维的话听多了也就腻了,根本就当不得真。 我继而一路走到门口。 严筠已经在那里等我,他倒是穿的颇为正式。一身黑色西装,颈间一条黑色暗纹领带系的中规中矩。 我瞥他一眼,然后挽着他的手臂走出别墅。院子里,早有司机将一辆黑色奔驰停在那里等候。 我与严筠走向后车座,司机将车门打开,手掩在车门顶框上,微弓地身子掩在车门旁边。严筠先坐进了车里,我紧接着坐了进去。 车子一路开往严氏集团,半路严筠接了个电话,对方说了什么我不清楚,只知道我们一到严氏集团,严筠就扔下我去了别的地方,好像是去处理事情,看样子很急。 我只好坐在车里等了会儿。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严筠还没有回来。 司机走过来恭敬对我道:“蒋小姐,还有十分钟就开会了,您要不先去会议室吧。” 我打开手机看了眼表,继而推开车门下车。 我问司机,“严筠什么时候回来?他不来的话,我自己去*T 合适吗?” 司机恭敬地道:“严氏集团开会,严总肯定会来。要不您先去会议室,严总处理完那边的事很快就会过来。” 我想了想,又问:“你知道严筠是去处理什么事吗?” 司机说不清楚。 我便没再多问,继而跟着司机走进了严氏集团的办公大楼。 会议室并不难找,有司机带路,上了电梯五楼就是。 严筠转让我股份的事情早就已经在严氏集团尽人皆知,所以我今天来参加股东会议,他们也并不意外。 只不过,严氏集团的股东清一色都是商业精英,忽然冒出我这么一个商业小白,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我站在会议室门口深呼吸,然后推门进入。 会议室内原本热络地交谈声在我推门的一刹那戛然而止。他们纷纷扭头看向一身职业装的我,投来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更多的还是不屑。 严氏集团是G市的龙头企业,在座的都是精英,说他们撑起了G市的商业半边天一点也不夸张。 而我没有出色的经商头脑,也没有丰富的商业经验。我坐在这里与他们共事,实在有些顾景惭形。 我微微有些尴尬,半低着头,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在会议助理的指引下坐在了会议桌右边的最后一个位置上。 没有人再理我,我坐下之后,他们又开始继续他们方才没有谈论完的话题。 大约又过了五六分钟,门外助理办公桌上的电话忽然响起。助理按下免提,前台的接待员在电话里说:“严总上去了。” 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了一两秒钟,紧接着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会议助理连忙起身推开会议室的门。 我抬眸看去,走进来的男人正是严筠。 他走进来,在会议桌的最南边的主位坐下。我紧挨着他,就在他的右手边处。 说真的,我真有点害怕严筠赶不过来。他若不来,我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参加这场股东大会。但好在他来了,我的心也跟着安定下来。 严筠入座之后,偌大的会议室内骤然安静下来,只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甚至连呼吸都控制着,微乎其微的一丝响动。 助理给严筠的面前放了一杯茶,他端起来喝了一口,问人都齐了吗? 助理恭敬回答都齐了。 严筠抬眸扫了眼在座的所有人,然后对助理点了下头,“开始吧。” 助理恭敬应下,然后给在座的每一位股东发了一份文件。 我翻了两页,内容写的太过专业,没什么意思。 紧接着开始进入会议主题。 第一项大概是讨论海外投资影视平台,负责人是一位姓王的股东。项目的内容相对简单,王股东陈述投资运作的模式和流程之后,便结束了话题。 第二项是一个公益教育投资,主要是面对中小学生的公益主题教育,属于慈善。 有一个女股东提议以学校为单位,分批请学生们来严氏集团参观,这样可以大大提高严氏集团的知*T 名度和企业形象。 但这一提议被严筠否决,理由是学生要以学习为主,至于课外实践,严氏集团可以出资赞助图书馆和博物馆,不必让他们来严氏集团参观。 女股东还想再争取一下,但严筠依旧没有同意,便只得作罢。 第三项是有关几个竞标的项目,我听着无聊,便直接走神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我盯着文件走神的时候,我的胳膊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我下意识抬眸,发现严筠不着痕迹地沿着桌面给了我一颗咖啡糖。 我微怔,然后做贼一样把咖啡糖扣进手心,剥了糖纸,又趁人不注意把它塞进了嘴里。 我这一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别人都不曾发现,只有严筠,嘴角似有若无地勾了一下。 紧接着说到第五项,会议助理翻了一页手里的文件,提了个标题,“下面是,有关[水云间]的投资计划,负责人是蒋蓉蒋股东。” 他话落,会议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 我怔了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在来之前严筠已经告诉我这次股东会会涉及到[水云间],但我压根儿没想到还需要我发言。 我整个人都傻了,下意识求助地看向严筠。但严筠却并未看我,只是扫视着手里的文件。 我尴尬地咬了下嘴唇。 坐在严筠左边的一个男人见状冷嗤了声,轻蔑开口道:“蒋股东不会什么都没准备就来参会吧?” 我默了片刻。 他继而又道:“既然如此,咱们也没必要听蒋股东论述了。据我所知,严氏集团历来没有涉及娱乐场所的先例,而且,[水云间]自冯金昌开始名声就不太好。如今,[水云间]对面的[梦回]后来者居上,不管从设施还是名声,都已经大大超越了[水云间],所以,我不赞同严氏集团对[水云间]投入过多资金,以免落个血本无归。” 这个男人话音刚落,坐在右边第三位的男人马上出声反驳:“韩经理,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梦回]才来G市几天?你也未免太看得起[梦回]了。不管怎么说,[水云间]在G市有十几年的历史,好歹也算是个老牌子。严氏集团对它投资,怎么就能落个血本无归?” 我有心顾了一眼替[水云间]说话的男人,长相挺白净,很秀气,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 他说完这话,别人就没有再说话的了。 严筠沉默点了根烟,打火机的火苗“啪”地一声燃起,又“啪”地一声熄灭。 他继而看向我,“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微微摇头。 严筠将手里的文件微微向前一推,身体倚在靠背,“古书中是否有云,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意思是说:对于战争要慎重,对国家有利才用兵,对国家不利就要停止战争。在商战中也是同样的道理,每一位从商者都该应顺市场的形势,有进有退,权衡利弊,有取有*T 舍,有所为,有所不为。纵观现在的商圈,谈生意要有饭局,要有娱乐休闲的地方。既然如此,我们就需要顺应市场,去投资,去盈利。我认为,严氏集团投资[水云间]有三大必须的理由。第一,严氏集团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以供与客户商谈。第二,[水云间]在G市的年岁长,知名度广,拥有大量的客户资源。第三,[水云间]地处G市商圈,地段繁华,这样好的条件,严氏集团没有理由不充分利用。严氏集团投资[水云间],其利润回报,是可以预见的。” 严筠话落,目光从每位股东的脸上掠过。 会议室里一时间议论纷纷,赞同声不断。 我注意到严筠左手边坐着的那个男人,就是一开始就不同意严氏集团投资[水云间]的那位韩经理。 他挺着脊梁骨冷笑一声,目光似有若无地扫了眼坐在他斜对面的我,徐徐开口,“既然严总亲自拍板,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就[水云间]的负责人一事,我觉得需要换一换。” 严筠闻言脸上的笑容凛了凛,但语气依旧平和,“那么,依韩经理之见,换谁比较合适?” 韩经理不疾不徐地掸了掸茶盖,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我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但既然[水云间]这个项目这么重要,至少不能把它交给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去负责。” 韩经理这话说的极为难听,虽然没指名没道姓,但不傻的都能听出他说的不三不四的人就是我。 我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 严筠危险地眯了眯眼,但他并没有吭声。 恰在这时,坐在会议桌右边第四个位置的男人忽然说了一句,“严氏集团对[水云间]是注资,而不是收购。我觉得,既然只是注资,那么,[水云间]由蒋股东继续负责似乎没并有什么问题。” 他说完这话,韩经理讽刺地笑了两声。 紧接着,会议室里也有几个人跟着笑了起来。 这话明面上仿佛是替我说话,但实际上,就是认同了韩经理方才说的那句“不三不四的人”。 我受此羞辱,搁置在桌面的手不由自主紧握成拳,但面上却依然保持着得体地微笑,“既然说到[水云间],我也有两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我话落看向严筠,严筠微微点了下头。 我继而扫视在座的所有股东,不卑不亢地道:“严氏集团虽然注资[水云间],但两者之间是合作关系,而非上下级关系。严氏集团虽然强大,但[水云间]也有接受或者拒绝的权利。” 我话落,会议室里立刻议论纷纷,低声交谈的声音不绝于耳。 韩经理冷笑一声,目光逼视过来,寸步不让,“这可真是把自己当回事了。[水云间]多大点规模?还合作伙伴?你拿什么资本,把[水云间]放在严氏集团对等的地位?” 紧接着,另一位股东也不咸不淡地*T 附和道:“韩经理说的是,就以我们严氏集团的实力,新建一个娱乐场所也没什么问题。如果[水云间]如此不识好歹,我们又何必跟她浪费时间?” 这位股东话落,紧接着又是一位股东阴阳怪气地补充道:“只可惜,严氏集团已经给[水云间]投了一些钱,算是打水漂了。” 我将这些话全部听进耳朵,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我得体微微笑,首先直视那个韩经理,“您刚才说什么?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您刚才是否说了[水云间]才多大点规模?还合作伙伴?我拿什么资本,把[水云间]放在严氏集团的对等地位?对吗?” 韩经理一脸不屑,语气高傲,“是又如何?” 我点头,继而从桌面的文件里翻出一份合同,举高,环视众股东一圈,“请大家看清楚这份合同,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严氏集团注资[水云间],同时享有[水云间]全年利润的百分之三十。我请问韩经理,您这么高贵,年底分红的时候,是否会拒绝[水云间]的红利?” 韩经理顿时脸色铁青,“我身为严氏集团的股东,为什么要拒绝我应得的红利?” 我不咸不淡地哦了声,“那您的意思是,您一边拿着[水云间]给您带来的利益,一边骂着[水云间]低级上不得台面对吗?” 韩经理一时间语塞。 我不给他任何机会的思考,紧接着道:“这就是严氏集团高管的素质吗?” 我话落便扭头看向严筠。 严筠的嘴边不着痕迹弯了下,但稍纵即逝。 会议室里的股东们纷纷低声议论,韩经理脸上挂不住,但话都是他说的,又不占理,只能憋着。 我继而又看向刚才附和韩经理的那位股东,“请问您怎么称呼?” 他有点怵,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免贵姓张。” 我点头,“张股东。” 我换了个更加舒服地坐姿继续道:“如果我没记错,您方才说,以严氏集团的实力,新建一个娱乐场所也没什么问题。如果[水云间]如此不识好歹,严氏集团就没有必要跟[水云间]浪费时间,对吗?” 他默了默,但还是机械地点了点头。 我依旧微微笑,“请问,您知道G市中心区的地皮多少钱一平吗?再请问,您知道在G市中心区新建一个娱乐场所需要花多少钱吗?再再请问,在[梦回]与[水云间]同时存在的情况下,严氏集团新建一个娱乐场所,能分到多少市场资源吗?” 张股东哑口无言。 我话锋尖锐,寸步不让,“一项高额的投资工程,在张股东的嘴里,竟如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简单。成本、利润、发展空间、市场环境,你一项都没有核算过,竟然张口就来,说什么可以舍弃[水云间]新建一个娱乐场所。那么我请问,投资的钱您出吗?赔了的钱您补吗?这就是您作为严氏*T 集团高管的业务能力吗?” 我话落,张经理的脸色憋得通红,但一个字也无法反驳。 我再次看向最后一位帮腔韩经理的股东,只不过这一次,还没等我开口,那个股东就主动求了饶。 他咳了一声,先声打了圆场,“听蒋股东这么一番分析,我觉得十分有道理。” 我并非得理不饶人,既然他已经示弱,我也没有必要树敌,便就此作罢,没有再出言让他难堪。 会议室里瞬间沉默了两三分钟。 所有人都抬眸看向严筠。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顿了顿,才缓缓地对在座的股东道:“我认为,蒋股东方才说的话没有错,[水云间]的确应该是我们严氏集团的合作伙伴,而非上下级关系。[水云间]依旧由蒋股东来负责,合情,合理,没有任何问题。而且,” 他说到此处,故意停了停,扫视了在座的所有股东,“我希望,在座的所有人,都可以严于律己,增强自身的业务能力,增强自身的责任感,不要让我对你们失望。” 严筠一锤定音,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不敢再说话。 片刻死寂。 严筠将桌面上的文件合上,“那么,继续下一项事宜。” 会议助理连忙恭敬地应着:“下一项是,关于本季度的财务报告分析,有请杨总监。” 会议助理说完,那个被称为杨总监的男人便开始向严筠以及在坐的所有股东汇报财务数据。 我没心情听,低着头,只怔怔地看着手里的文件。 恰时手机微微振动了下,我微怔,划开屏幕,却是严筠发来的一条微信,[晚上想吃什么?] 我下意识抬头看他,他并没有看我,只是依旧看着手里的文件,听着财务总监给他汇报工作。 我故意没回他信息。 不多时,手机又振动了一下,[西五路游乐场旁边新开了一家法式餐厅,想吃吗?] 我依旧没回。 严筠的手机“啪”地一声响,应该是被他没好气地扔在了桌面上。 斜对角正在汇报工作的财务总监闻声一顿,以为是针对他,慌忙下意识地看向严筠,“严总,我……我哪里说错了吗?” 严筠板着脸,面无表情,“没有,继续。” 财务总监这才继续汇报方才没有汇报完的事情。 我抿嘴,微微弯了一下。 第18章 那天之后, 我吩咐阿升调查了一下那个在会议上与我针锋相对的韩股东。 调查结果跟我预料中的差不多,那个韩股东是宋琪的姨夫,全名韩忠国。 我估摸着宋琪因为秦霜的事儿没少在家里说我坏话, 故而,那个韩股东与我不对付倒也在情理之中。 阿升说:“韩忠国能在会议上直接跟你呛声,那他私底下会不会对[水云间]做什么手脚?” 我冷漠喝了口咖啡,说不知道。 阿升继而挠了挠头,“不过, 严总为什么非要让你去参会?我总觉得, 这些事情严总完全就可以替咱们处理,你去不去的*T 意义根本就不大。” 我端着咖啡杯的手一顿, 半晌没吭声。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但一直没有想出答案。 我继而抬眸瞧向窗外的天空, 一尘不染,万里无云。 我就这么静默地瞧了会儿,良久才道:“阿升,你觉得,我能把[水云间]经营好吗?” 阿升毫不犹豫说:“能, 当然能!咱们现在不就经营的挺好。” 我苦笑没说话。 阿升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我说没有,顿了顿, 又道:“最近外面不太平,咱们尽可能低调, 千万别惹出什么乱子。” 阿升点头应着, “不过,说到不太平, 我倒是听说了一个小道消息, 不知道准不准。我听人说, 李局好像去了趟A市。” 我闻言微怔,脱口而出,“李局去A市做什么?” 阿升摇头,说不知。 我顿时沉了脸色,心里隐约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前一阵子我听到点风声,但一直没把事儿往心里搁。大抵因为严筠的关系,以李局长为中心,想要一锅端了周舜臣。而A市又是周舜臣的大本营,我不知道李局此去A市跟周舜臣有没有什么关系。 阿升微微躬身,试探性地问我:“蓉姐,你觉得这事儿……” 我毫不犹豫,斩钉截铁说不要掺和,“李局爱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是局长,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但是,不管发生任何事,都跟咱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阿升点头称是。 我继而沉默着,良久,透过斜对角的落地窗瞧见马路对面的[梦回],又思量着问阿升,“唐倩怎么样了?” 阿升说:“一切顺利,已经做完了整容手术,正在休养。” 我嗯了声,“唐倩是一枚极为重要的棋子,务必稳妥。” 阿升恭敬应着。 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黯淡,长长的街道灯火通明。 我坐在办公椅上,一瞬不瞬地望着窗外。其实并没有在看什么,只是那样出神地望着。 许久,我起身,拎了包,对阿升道:“好好看场子,我先回去了。”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有事给我打电话。” 阿升说好。 我继而迈步离开办公室,一路坐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然后驱车回家。 路上的车辆并不多,从[水云间]到家也不过才用了十五分钟而已。 家里没有人,这个时间,保姆大概是出去遛弯儿了。 我将包随手扔在一边,直接去了二楼卧室。我其实并不困,但是,我想要休息一下。 我不知道自己躺在床上过了多久,大抵隐约记得我好像是睡着了,而且还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梦境很模糊,我一点也没能记清楚都梦见了些什么。 再醒来时,我却意外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这时天已日落黄昏,偌大的病房里深深浅浅到处投着影,安静的像一幅铅笔素描画。 窗户旁边有一个男人影在一处黑暗里。 我认出那个影子是严筠,*T 他在打电话,继而听得他的语气沉了下去,“如果事事都要我亲力亲为,我养你们这帮人做什么?!” 他话落便挂断电话,转身发现我已经醒来,微微缓和了表情向我走过来。 我的头有些疼,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严筠眉峰蹙得更深,呵斥我,“你今年才三岁吗?发烧到39℃都不知道吗!” 我微怔,“我发烧了?” 严筠凌厉地目光剜着我,“要不是今天早上保姆见你没下楼吃饭去敲门,估计到现在你还不知道是死是活!” 我唔了一唔,想来应该是保姆敲不开门,便打电话给了严筠。 我并不太在意,随意地歪着头,“发烧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严筠闻言没吭声,但表情出卖了他的内心,他的心情似乎不是太好。 我问他,“刚才听你打电话,发生了什么事?” 严筠说没事。 我便不再过问。 他继而搬了把椅子坐到病床旁边,床头柜上放了一个保温盒,保温盒里是一碗小米粥。 他仔细将粥取出,拿了勺子舀出一些,一点点吹凉,然后喂到我的嘴边。 我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地顾着那勺米粥。 严筠面无表情地说:“没下/毒。” 我无声翻了个白眼,张嘴将勺子含住。 严筠继而重复方才的动作,喂了我第二勺,“医生说你是过度操劳,免疫力下降引起的高烧。” 他顿了顿,抬眸瞧着我,“你一个女人,整天瞎忙活什么?” 我眉目黯然,却一声没吭。 严筠没什么好脾气,勺子往碗里一扔,米粥溅起在我的手臂上,有一点烫。 “我问你话听不见吗?整天瞎忙活什么?” 我脱不开,瞎掰说:“忙[水云间]的事。” 严筠复而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米粥吹得半温不凉捣进我的嘴里,“[水云间]的管理层都是死人吗?需要你忙成这样?” 我发着烧,心里烦躁,不想再跟他理论。直接伸手拉了被子躺回床上,连头一起盖住。 严筠下意识像平时一样,抬手就将我的被子掀翻,但也就几秒钟的时间,大抵想起我还在发着烧,又将被子扯回来,没好气地帮我盖在身上。 “起来把粥喝完,医生交待了等你醒来要让你吃点东西。” 我没动。 严筠沉着眼眸看着我。 我心里没底,又乖乖地坐了起来。 他继而端起碗,拿着勺子一勺一勺地喂。 我一口一口地喝。 很快一碗小米粥就见了底。 严筠将空碗放到一边,抽了张纸巾擦手,“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去给你买。” 我摇了摇头。 恰时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从病房门外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端着托盘的护士。 我和严筠一同看过去。 医生走上前来问我,“感觉怎么样?” 我如实说:“头有点晕。” 医生点了点头,“发烧头晕是正常,多注意休息。” 我点头。 医生又道:“不过,通过给你化验的血常规来看,你有中度贫血。*T 平时没有察觉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医生话落,我还未回答,严筠却先一步走过去,蹙眉问医生:“什么叫中度贫血?” 医生解释道:“一般来说,成年女性的血红蛋白浓度为110-150g/L,低于110g/L属于贫血。而蒋小姐的血红蛋白浓度只有85g/L,属于中度贫血。” 严筠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大抵医生被严筠的脸色吓到,又连忙补了一句,“不过,中度贫血和轻度贫血都可以通过食疗康复,也不必过于担心。” 严筠紧接着问:“食疗都是吃哪些东西?” 医生扶了扶眼镜框,“可以多吃些红肉,红枣,以及动物的肝脏。蔬菜水果的话,菠菜、樱桃、黑桑椹,都是不错的选择。” 严筠微微点头,“多谢医生。” 医生闻言连忙道:“您太客气了。” 护士恰时拿着一瓶药走到了我的左手边,上一瓶点滴已经见底,她正准备将它替换下来。 这一空档,严筠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我看到他拿着手机走到病房外的长廊上才接起,因为离得远,我并不知道是谁给他打的电话。 医生走后没多久,保姆便拎了一个保温盒来了。据说是严筠的意思,让熬一锅排骨汤,全肋排,用砂锅炖的。 我不想吃,嫌油腻。 严筠没办法,亲自下楼去超市帮我买了醋包,又用筷子把瘦肉剔下来,沾着醋,好歹连哄带骗、威逼利诱地让我吃了一些。 吃完排骨,严筠又让保姆拿来了一个礼盒,从外观看上去非常的精致。 我有心瞧了一眼,那是一盒阿胶红枣。每一个都有包装袋,个顶个的大而圆润,用红绳细细地扎住,很是高端大气。 我捏了一个在手里瞧着,“这样好的阿胶枣若是放到古代得是贡品吧?” 严筠不容置否,“很贵,所以你按时吃,别给我浪费了。” 我默了默,撕开包装,将阿胶枣塞进了嘴里。 其实对于医生的话,我根本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倒也并非是我讳疾忌医,只不过贫血这种病,也着实算不上什么大毛病。 但我不曾想,严筠倒是挺上心。 当天晚上,严筠便睡在了我这里。他占据病床的三分之二,我占据在他的怀里。 他似乎很困,倒在床上没一会儿便睡着了,但我大概是睡多了,此时一点困意都没有。 大约在后半夜的时候,严筠的手机又来了两个电话。不过大抵他怕打扰到我休息,在睡觉前就把手机调成了振动。 严筠的睡眠一贯很浅,手机一有动静,他便醒了。 他看了我一眼,我闭着眼装睡。 他继而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 我亦微微睁开一道缝瞧过去。 来电是宋琪。 严筠直接将电话挂断,没接。 大约在这之后的半个小时左右,严筠的手机第二次振动起来。 这一次的来电是严筠的助理,严筠起身,放轻了脚步走*T 到病房门外,才接起电话。 凌晨的医院走廊近乎死寂,只有严筠轻微地说话声。 我不知道电话那边说了什么,只听到严筠问他,“严重吗?” 那边大抵是说了严重。 严筠的脸色顿时沉了沉。 他扭头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看了眼睡在病床上的我,良久,才又对电话那边的人道:“不管怎样,明天再说。” 他话落便直接将电话挂断,然后放轻了脚步,又重新走回病房。 第二天我便办理了出院手续。 因为是过度劳累而引起的发烧,又加之贫血,所以即便是出院,医生也还是嘱咐我,要我尽量在家里休息。 我遵循医嘱,回到家后便倒头大睡。醒来的时候,保姆拿了一堆医生开的药走过来,也不能说是药,都是些保健品而已,说是安神固元之类的。 我挑了几个盒子顺眼的,打开包装,随便剥了几粒扔进嘴里,就要合着水服下去。 一旁的保姆吓坏了,连忙伸手过来抢我的药,“蒋小姐,是药三分毒,您这是做什么呀!” 我并不介意,依旧合着水服了,“什么是药三分毒,不保不健的些东西罢了。” 保姆却不依,硬是把剩下的药全部都拿走了。 之后的几天,我依旧在家里休息。我一直没有给严筠打电话,严筠也没有再来看我。 大约在第十天的日头上,一条新闻火速占据了各大媒体的热门头条,【宋氏集团千金宋琪甜蜜承认,严氏集团总裁是其现男友。】 我扫了一眼内容,文采不错,煞有其事地介绍着两个人的恋爱史,但其实没几句是真话。 保姆看了有些心疼我,说让我别在意,说这只是那位宋小姐单方面的说辞,严先生可没有认可。 我笑笑,将手机扔到一旁,“但严筠也没有否认。” 保姆噎了一口,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我并不介意,平和道:“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保姆应着,继而拿着拖把离开了。 她走后,我又拿起手机面无表情地将所有热搜扫了一遍,说什么的都有,但大多数都是羡慕,说宋琪和严筠门当户对,是公主和王子的爱情。 我亦打开评论框,本想说几句风凉话,但字都打完了,觉得没意思,又将评论删除了。 正值中午,外面的温度升高了些。我百无聊赖地趴在窗户台上看着窗外的一排排的柳树,才发了新芽,风一吹,扬起一片淡绿色的海。 但我的情绪却并没有因为这一片温和的翠绿而变得宁静。 我的脑子里其实什么都没想,但就是怎么也静不下来。我干脆拿了车钥匙,然后出了趟门。 我并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只不过觉得心里发闷,或许有些不痛快罢了。 我清楚地知道,严筠不可能喜欢宋琪,而且,我甚至清楚地知道,严筠之所以顺着宋琪传这样的绯闻,很大程度上是为了严氏集团与宋氏集团的合作。 但知道归知道,却一点也不妨*T 碍我心里的隔应。 我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在道路上飞驰,也没什么目的地,大概就是想这样一个人,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安安静静地待一小会儿。 我一直沿着中心路,通过省道,跑到郊区,一直直线前进,直到道路的尽头是座山,再没有什么可走的路,我才将车停下。 我继而俯在方向盘上趴了会儿。 郊区的环境很安静,没有人烟,也没有车辆。我就那么趴在方向盘上,将驾驶室的车窗落了一半。通过这一半的空间,我能看到远处的山,不高,黑乎乎的,没有什么植被。 窗外已是日落黄昏,夕阳透过窗户落进来,给车内镀了一层光晕。有初春的风吹在人的脸上,不凉,但也并不温暖。 我微微闭了下眼,夕阳的光照在眼皮上,呈现了一层橘黄的暖色。 我继而又将眼睛睁开,抬眸看了眼仪表盘上的时间,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 我重新打火发动车子,调转方向,沿着来时的路,原路返回市里。 不过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美食街。 正值下午饭点,美食街上很热闹,人也很多。 我在美食街的停车场泊好车,步行随机选了一家看上去很简单干净的面店,迈上台阶推开店门,在惊鸿一瞥间,墙角座位处的一个男人吸引了我的视线。 我半分顿足,身体卡在两扇店门之间,不进不退。 有服务员发现了我,满脸笑容地对我说:“欢迎光临!” 服务员的声音引起了男人的注意,他扭头回眸的一瞬间,恰好与我目光相交。 服务员替我把店门完全拉开,那个男人先对我笑了。 “这么巧,蓉蓉。” 我下意识转身就走。 但脚才抬起迈了半步,门口突然多了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左一右伸出手,直接将我拦住。 我立时沉了脸色,扭头看向依旧坐在位置上的周舜臣,“怎么?光天化日之下,周老板还想玩绑/架吗?” 周舜臣低沉发笑,眉目慵懒,眼底泛着细碎的光,“是你自己闯进了我的店,怎么能说是我绑/架了你?” 他话落我便愣住。 这一空档,那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已经手脚利落,将店门的卷帘门放了下来,并且上锁。 我眉头深皱,“这是你的店?” 周舜臣眼眸微动,他的睫毛很长很浓密,借着天花板的灯光投下一层阴影,“不行吗?” 我没有吭声。 周舜臣继而道:“我没有严筠那么虚伪,只会弄些高大上的东西。像这种不入流的小店面,我也很喜欢。” 我心里顿时一阵烦躁,“你为什么处处都要跟严筠比?” 周舜臣倒是并未介意我的针锋相对,指了指他对面的板凳,无波无澜地说了句:“坐。” 我并不想过去,但是门已经锁了,我想走也走不了。 我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与周舜臣对桌而坐。 服务员帮我上了菜单,我没心情看,直接抬手拂开。 服务*T 员继而小心翼翼地看向周舜臣,后者伸手将菜单拿过去,扫了一眼,对服务员道:“蘑菇肉丁汤,鸡丝面,海带丝。海带丝里多放点醋,她喜欢吃酸的。” 服务员一一应下。 周舜臣继而拆了一套餐具,放到我的面前,“你的口味,我记得还准确吗?” 我依旧没吭声。 他喉咙里溢出笑声,低沉的,清朗的笑声,悦耳且撩,“要不要再给你点些肉,好像有专家说过,吃肉能使人心情愉悦。” 我抬眸瞧着他,冷着声音,“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愉悦了?” 他侧身,姿态慵懒靠着墙,却不说什么。 他继而看过来,我和他四目相视,我跌进他漆黑的眼眸里,陡然一激灵,然后躲开。 他微不可查地勾了下嘴角,“怎么?有人让你难过了吗?” 我脱口说:“没有。” 恰时服务员开始上菜,菜品一一摆上桌,周舜臣又吩咐她上一道玉米排骨和可乐鸡翅。 我冷眉冷眼瞧着。 周舜臣将其中的一碗鸡丝面推到我的面前,“吃吧,趁热。” 我有心顾了一眼,但没动筷子。 周舜臣挑眉问我:“怎么?” 我直视他,直接道:“你为什么突然来G市。” 周舜臣点了一支烟,烟雾格外烈性,味道浓稠呛鼻,远胜过他平时抽的烟,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 他握拳抵唇,语气之间夹了几分戏谑,“想你了,就过来看看。” 我敛了眸,“所以,你先是栽了[水云间],又利用秦霜和彭刚设局陷害我?” 周舜臣笑,但笑不达眼底,“既然是来看你,那总不好空着手,好歹也要给你送点什么。” 我眉目不惊,冷漠揭穿,“A市不是经济发达地区,资源有限。你手底下的景和实业即便位居A市龙头,但也已经饱和,如果不对外扩张,只能坐吃山空。而G市经济发达,市场大,资源广,你来G市不就是想分一杯羹吗?” 周舜臣慢条斯理的拂了拂湛清碧绿的茶水,饶有趣味,“说下去。” 我继而道:“但G市已经有了两大企业,严氏集团第一,宋氏集团第二,他们都是扎根G市的老牌企业,地位已经无法轻易撼动。你初来咋到,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以一敌二,所以,你就想起了我。[水云间]虽然不算什么大规模企业,但好歹地理位置极佳,如果仔细盘算起来,从冯金昌开始,[水云间]在G市的根基也不算太浅。如果你能先拿下[水云间],再加上[梦回],那么,你在G市就算有了抗衡严、宋两大集团的基础资本。我说的对吗?” 窗外的天色完全黯淡,窗纱虚掩玻璃,青色的雾气笼罩进来,打下一片阴影。 周舜臣的眉目就映在那片阴影里,深邃的面部线条显得愈发清晰。 他维持了几分钟的静止,忽然嘴角微扬,嗤了一声,“蓉蓉,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 我冷着眉眼瞧着*T 他,“难为你一个大男人,千里迢迢跑来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真是缺大德。” 他闻言伸出食指在我面前摇了摇,语气之间半真半假,“你是弱女子吗?不见得。何况,商场之间,利益为上,还分男女吗?” 我面无表情端起面前的茶杯将里面冷却的茶水泼掉,又自顾自续了一杯热的,“其实周老板想要在G市分一杯羹何必拿我开刀?我再不济,也还是有一点点实力。周老板与我为敌也要耗费精力。既然如此,周老板何不选择与我合作?” 他愣了下,阴霾地眼眸里晦暗不明,“跟你合作?” 我不可置否嗯。 周舜臣没有说话。 我继而向前倾身,近到周舜臣的身侧,我压低了声音在周舜臣的耳边低语,几句话,周舜臣的眼眸暗了几分。 我随即离身,平和无波问他,“如何?” 他朝玻璃缸内掸了掸烟灰儿,“我怎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我伸手从包里拿出一张便签纸和笔,在便签纸上写了一个人名,王强。 我把这张纸沿着桌面推给周舜臣,然后将笔帽盖上,“以周老板的势力,想必查个人不难。” 周舜臣云淡风轻地抽着烟,两指夹住那张便签纸扫了一眼。 我看着他,一字一顿承诺,“若事成,你我三七开,你七我三。” 周舜臣也同时看着我,我们目光相交的瞬间,他笑出声来,“都说最毒妇人心还真是一点也不错。我忽然就有点同情严筠,怎么就养了你这么只蛇蝎在枕边。” 我并不介意,直白地道:“周老板曾经不也把我养在枕边吗?” 他笑意更深。 我随即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要不要合作,看你的意思。” 他不紧不慢地掸着袖绾遗落的烟灰,语气无波无澜,“先吃饭吧,我们有多久没在一起吃过饭了?五年、六年,时间过得可真快。” 我皱眉。 他抬眸看向我,眼眸恰如浩瀚无边的墨蓝色苍穹,深沉,幽暗,望不见底。他嘴角微微弯了下,含着几分意味深长的奸诈,“我这辈子对不起过很多人,甚至包括我的母亲。但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对不起过你。” 他略一停顿,越过斑驳的光影,眼神晦暗不明地扫过来。他继而将烟蒂撵灭在烟灰缸里,吐出最后一口白雾,“所以,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如果你让我失望了,我对你,也依然没有任何情分可讲。” 周舜臣的这句话低沉阴寒,每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冰冷。 我下意识与他拉开了一些距离。 他将我这一细微尽收眼底,阴鸷地扯了下唇角,薄唇轻启,“蓉蓉,我说到做到。” 第19章 阴沉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开始下起了雨。 整条街道雾气蒙蒙, 泛着闷热的潮湿,低处坑洼蓄满积水,路过的行人骑着电动车辙碾过灰土, 轧出一片泥泞。 我垂眸沉默着。 有一个西装革履的保镖忽然从门口处走*T 过来,他的手上拿了一部手机,恭恭敬敬地交给了周舜臣,“臣哥,马副局长的电话。” 周舜臣顾了一眼那部手机, 接过, 虚伪地客套了一句招呼。 电话那边回了什么我不清楚,但从周舜臣的表情上来看, 他和那位马副局长的关系应该不错。 我知道这个马副局长,他是李局长的手下, 我曾在严氏集团电梯门外的长廊上见过他。 当时我正好去严氏集团找严筠,等电梯的时候,迎面正好走过来三个男人。其中左右两个一看就是助理,站在中间那个半秃头,年纪约莫在四十五岁左右, 模样很丑。 大堂经理点头哈腰地尊了他一声“马副局长”。 但那人高傲地昂着头,连正眼都没瞧大堂经理一下, 就直接走了。 后来大堂经理跟我科普,说:“那位马副局长其实很传奇, 早年能上/位的其中一个原因, 就是他亲自举报了他的父亲。当时,他的父亲是D市的公安局局长, 他便亲自实名举报, 说他的父亲利用公职之便贪污受贿。这一举动令他在D市名声大噪, 后来他便走马上任当了公安局的副局长,人家还因此送了他一个美称,叫他‘大义副局长’。” 我当时闻言很不屑,说这个“大义副局长”的称呼够讽刺的。 大堂经理不解看着我。 我半真半假地语气,“所谓‘大义’,你说他是‘大义凛然’也可以,你说他是‘大义灭亲’也可以。这难道还不够讽刺吗?” 大堂经理顿时醍醐灌顶,失笑出声。 但玩笑归玩笑,吐槽归吐槽,不管如何,马副局长能坐到这个位子,必然有他的本事。 我不曾想,周舜臣居然跟他还有关系,而除此之外,想必周舜臣在G市的关系网也已经铺的差不多了。 我的心不禁又沉了沉。 而与此同时,周舜臣的电话也打完了。他将手机扔在一边,抬眸看向我,继而道:“吃啊,菜都凉了。” 可我哪里有胃口吃东西。 周舜臣又焚上一支烟,他衔在指缝,烟雾徐徐溃散,他没抽,也不灭,就那么释放着。 我拿起一双新的筷子,顿了几秒,复而又放下,“我不饿,我可以走了吗?” 他轻轻一哂,嘲弄道:“怎么?急着回去见严筠吗?” 我平和说:“见谁是我的自由,与你无关。” 他微微一怔,尚未开口。 我又继续道:“你想要的东西我会给你,但我们既然是合作关系,你最好不要过多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更不要干预我做的任何事。” 周舜臣眯眼,一剂寒光射过来。 我不卑不亢回视。 几分钟的时间,他那放荡不羁的眉目却忽然漾起浅笑,“很好,我喜欢。” 我继而转身就向门口走去,杵在那里的两个男人下意识伸手阻挡。 我脚步微顿。 男人略过我看向周舜臣,大抵是周舜臣点了头,男人立刻麻利地将卷帘门打开。 我即刻快步走出去,头也不回*T 。 雨依旧在下,而且越来越大。 我没有伞,就那么淋着一路跑到停车场,然后驱车去了一趟[水云间]。 之前因为遵从医嘱在家休息,算起来,大概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来过。 不过[水云间]的运营一切正常,阿升和梁顺他们把各项事务安排地井井有条,让我十分放心。 我驱车到达[水云间]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我将车停在停车场,然后从[水云间]的正门走了进去。 一路遇到不少员工,我都礼貌客气地跟他们一一打了招呼。 阿升闻听我来,第一时间就跑到了办公室,然后跟我汇报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是关于[水云间]的业务拓展,一切都挺顺利,但有几个事项还需要我亲自拍板。 我闻言点了点头,“现在严筠才是[水云间]的大股东,我签字也要尊一下他。你回头把相关事项整理出来,拿给严筠过目。” 阿升恭敬称是。 我继而问他:“第二件事是什么?” 这次阿升的脸色却变得微微有些难看,“大概一个星期前,税务局那边过来查账,有一个姓王的税管员问咱们财务部的小会计,说你们这边所有收入都开发/票吗?那个小会计年轻,随口就说了句都开发/票。结果那个税管员就开始查账,发现咱们销售的酒水有很多都是未开发/票的收入,因此便不依不饶,非要深入查账,给咱们安一个偷/税/漏/税的罪名。” 我微微蹙眉,“就这点破事梁顺处理不了吗?” 阿升说:“梁经理已经处理过了,但那个王姓税管员软硬不吃,还扬言要将咱们[水云间]逐级上报。蓉姐,这件事儿要想不闹大,恐怕得让严总出面才行。” 我片刻危险眯眼,“那个税管员叫王什么?” 阿升答:“王学伟,听说跟严氏集团的股东韩忠国关系颇好。” 韩忠国,那不就是在严氏集团的董事会上跟我处处作对的死老头子? 我反手一推,桌上的物品扑腾着飞离,摔得到处都是,“这些狗东西,一个个的都他/妈欺人太甚!” 我下午遇见周舜臣,心情本来就很不好,如今再听阿升这么一说,心情简直可以用糟糕来形容。 阿升小心翼翼地问我,“蓉姐,这件事需要通知严总吗?” 我抬手制止,“不用,这件事用不着严筠出面。韩忠国跟我无冤无仇,他之所以会针对我,不过就是为了宋琪。” 阿升闻言微微思量,“那……” 我敛了眸,“只要他不触碰我们的底线,随他折腾吧。” 阿升半晌沉默。 我问他:“怎么?” 阿升如实道:“我只是觉得你变了许多。” 我挑眉。 他道:“从前你不会如此委屈求全。”顿了顿,阿升抬眸看向我,“不管是韩忠国还是宋氏集团,既然他们敌对我们,我们必然要还击,不然,还真以为我们怕了!” 我后背靠着椅背,脚尖点地,椅子与*T 桌面拉开了一些距离。 我瞧着阿升,他的脸上有不平,有不甘,还有愤怒。 我微微蹙眉,开口的语调不疾不徐,甚为平和,“我没有怕。但是,办事需要讲究时机,沉不住气,便只能办砸。韩忠国与宋氏集团予我们,只强不弱。如果我们逞强好胜,跟他们正面交锋,无疑是以卵击石。到时候,非但出不了心中的恶气,反而会把我们自己逼上绝路。” 阿升闻言脸上的情绪减了少许,“那……姓王的那个税管员要怎么处理?” 我云淡风轻吩咐,“配合他的工作,他想怎样就怎样。” 阿升不解。 我问阿升:“如果让你去找宋氏集团的麻烦,但宋氏集团非但不反抗,还乖乖听话,你会怎么想?” 阿升立刻道:“有诈。” 我点头,“不错,你能这么想,宋氏集团也能这么想。我们越是顺从,他们心里就越犯嘀咕。他们心里越犯嘀咕,就越不敢轻举妄动。有的时候,以一静制一动,反而能将他们一军。” 阿升顷刻间醍醐灌顶,连连点头。 我手微抬,对他摆了摆。他会意,然后恭敬退出了办公室。 阿升走后,我又在办公室里坐了会儿。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雨停了,但空气潮湿,还夹杂着一股泥土的味道。 我就那么静默坐着,一直坐到晚上八点多,我才拎了包,然后起身离开。 我一直顺着步梯从小门走到停车场,刚找到车位,一辆红色奥迪忽然从我的左手边方向驶了过来。它的速度不快,车头直奔我的车尾,“砰”地一声闷响,再看过去,我的车尾已经被奥迪的车头撞进去了好大一块凹陷。 我微惊,随即蹙眉,下意识扭头去瞧奥迪车的驾驶室。 驾驶室的车窗落了一半,里面坐着的人不是别人,却正是宋琪。 我面色更沉。 她冷眉冷眼回视着我,开口便十分嚣张,“俗话说,好狗不挡路,你这车停的也是位置。” 她这话说的义正辞严,连我都有那么一秒钟的错觉,堪堪怀疑,是不是我真的把车停错了位置,才让她撞到了我的车尾。 我莫名觉得有些可笑,但懒得跟她一般见识,便拉开车门准备上车。 她却不依不饶,又踩了一脚油门,硬生生将我的车撞出去半米。 “阿筠现在是我的男朋友,你今后离他远一点。我可不是小霜那个软柿子,可以任人欺负。” 我面无表情地瞧着她的脸庞看了片刻。 她自觉不自在,扯着嗓子问我:“你看什么看?” 我故作一脸不解,“既然严筠是你的男朋友,那你有话应该去跟他说。你搁这警告我有什么用?我离他远一点,但万一他主动向我靠近怎么办?” 宋琪闻言本能的就要开口大骂,但碍于是公共场合,她只能硬生生地把脏话憋在喉咙,“只要你不勾/引他,他就不会主动靠近你!” 我不咸不淡地哦了声,“你怎*T 么就确定他不会主动靠近我?他给你说的吗?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你说了算吗?还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勾/引他了?有照片吗?有视频吗?有证据吗?” 宋琪简直要被我气的发疯,脸色铁青铁青的,“蒋蓉,你到底还要不要脸?” 我无所谓耸了耸肩,不理会她的发难,继而打开车门上车。 发动车子的一瞬间,我从后视镜看到宋琪向我的车尾扔了一个东西。“砰”地一声砸在地上,大概是部手机。 她隔着半米的距离向我大喊,“蒋蓉!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我已经踩了油门,但听完这句话,我又一脚踩了刹车。 我的眼底闪过一抹玩味儿,颇有趣味地抬眸瞧向宋琪,“宋小姐,你带纸和笔了吗?” 宋琪被我这没头没尾的话问得一愣。 我继而笑眯眯地平和道:“看样子是没带,可惜了。我原本还想着,你要是带了纸和笔,我就给你写几个联系方式和地址。” 她又是一愣,“什么联系方式和地址?” 我故作惊讶,佯装意外,“你不知道吗?筠哥最近新包/养了一个女大学生和模特,那长相,绝了,又漂亮又水灵。” 宋琪闻言大怒。 我见好就收,不再多言,然后直接驱车离开。 当天晚上,宋琪果然不负我望,哭哭啼啼地去找严筠闹了一番。据我安排在宋琪身边的眼线来报,宋琪直接把严筠给闹懵了。 我心想能不闹懵吗?严筠压根儿就没包/养什么女大学生和模特。 我约莫着时间,大概晚上十点多左右,我的手机响了。 我顾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严筠。 我毫不犹豫将电话挂断。 几分钟之后,严筠给我发了条短信,「好玩吗?」 我没回,然后关机,直接一觉睡到了天亮。 次日早上八点多,我才起床在家吃了个早饭,然后去美容店做了个护理。 中午在外面吃了我最爱吃的新疆料理,饭后又去百货商场逛了一圈,大包小包买了一堆,刷的严筠的卡。 这期间,严筠没有给我打电话,也没有给我发短信。想来倒是我小心眼儿,原本还以为昨天那档子事儿保准会有后篇,但事实却证明,对于严筠来说,女人之间的这点勾心斗角,根本就不值当的放到心上。 我忽然觉得有些无趣,自顾自拎着东西驱车回家。 保姆站在门口迎我,笑容可掬地请示我晚上要吃点什么? 我说甭了。 晚上有个商宴,是一早就定下的。具体什么内容什么主题,我通通不知道,但去就对了。 这年头的这些商宴,什么主题都是幌子,说白了就是给个机会给个地点让这些官商联络感情。 人嘛,总要有几个可以利用的关系,否则你咋在这个社会上混?俗话说,秦桧还有仨相好的。 当然,是不是真朋友不重要,重要的是能给彼此带来利益就成了。 我没打扮,随便穿了条裙子就去了。 宴*T 会在晚上七点钟准时开始,我被安排在靠近窗边的那一桌坐着。邻座的人都只是眼熟,大概知道是个什么身份,有几个知道姓氏,有几个连姓氏都不知道。 我挨着礼貌客套寒暄,席间一位三十出头的太太大约知道我和严筠的关系,客套微笑地问了我一句:“今天您是自己来的吗?怎么没看到严总?” 我顿时略微尴尬,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周围邻座看我的眼神瞬间有了些微妙。 那位太太大约也是无心,意识到自己失言之后,略带抱歉地看向我。 我立刻礼貌回以微笑,没再多言。 恰时侍者开始上菜,盘子一叠一叠地端上来,花样很多,看上去也很精致。但我没什么胃口,吃了一点,便直接放下了筷子。 这时靠近门口的那桌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呵斥。 我和其他众人都不约而同扫眼望过去,却见一个身穿鹅黄色礼服的女人正在皱眉训斥着一个服务员。 我离得远,听的不太真切,但隐约看那女人的轮廓倒是有些熟悉,像极了宋琪。 我微微挑眉。 却听坐在我右手边的女人道:“那个是……是宋氏集团的千金吗?” 紧接着有人附和,“好像是她。” 女人又问:“这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人回答。 大约过了几分钟的时间,酒店的大堂经理匆匆忙忙从外面跑进来。他跑到宋琪那一桌,点头哈腰地说了些什么,宋琪那脸色才稍稍消了些火气。 坐在我左手边的女人扭头瞧见正准备给她倒水的服务员,问了句:“那边怎么了?” 服务员显然也不敢多说,只小心翼翼地道:“好像是宋小姐丢了一枚胸针。” 服务员说完这话便立刻脚底抹油溜了,那样子生怕再问她些别的她会为难一样。 坐在我左手边的女人不屑嗤了声,“还以为多大点事儿,原来是枚胸针。宋氏集团不是很有钱吗?怎么连枚胸针也能看到眼里。” 周围的人闻言便跟着笑,只不过,有的是附和,有的是敷衍。 我心里觉得不太对劲儿,但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是哪里不太对劲儿。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主办方邀请所有宾客到天台欣赏烟花。 我随着人起身,刚走了两步,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响。 “蒋蓉?” 我脚步一顿,扭头去看,却见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宋琪。 我无声翻了个白眼,不想跟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故而转身就走。可谁知她却三步并两步,一下子就走到了我身旁,伸手就扯住了我的胳膊。 躲是躲不掉了,我面无表情垂眸顾了她一眼,“宋小姐,有何指教?” 她闻言冷冷一笑,透着几分骄横,“方才看你的背影还以为我认错了人,没想到还真的是你。” 她说着顿了顿,又故意抬高了几分声调,不过这回的话却是对着她旁边的侍者说的,“怎么?现在的宴会门槛儿都这么低了吗*T ?是人不是人的都能给放进来?” 她这话说的极为难听,话音一传出去,立刻便引来了一番侧目。 我眉头微皱,被人这样围着看过热闹,脸上一时有些挂不住。 我继而转身就走,但宋琪却不依不饶,她快速追上我,一把扯住了我的胳膊。 她这一番用足了力气,我没有防备,被她拽得生生退了一步。而与此同时,因为我的胳膊上挂着包,她这一番拉扯,包从我的胳膊上受力崩开了卡扣,顿时,包里面的东西便“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 我瞬间被她惹毛了脾气,刚欲发作,宋琪却忽然抢先一步闪到地面那堆狼藉之前,不由分说地就喊了一嗓子,“我的胸针?!” 她这一声立刻就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 我亦垂眸去看。 在那一片狼藉之中,的确躺了一枚宝石镶钻的蝴蝶型胸针。 宋琪立刻将那枚胸针从地上捡起来,涂了橘红色口红的嘴唇一张一合,词儿就开始不停地往外崩,“蒋蓉,我知道你品行不端,但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偷阿筠送我的胸针!” 她话落,周围瞬间议论声四起。 宋琪似乎很满意这样的效果,继而又再接再厉,指着我的鼻子就开始骂,“我知道你喜欢阿筠,但你也要有点最起码的道德底线吧!阿筠是我男朋友,你整天缠着他也就罢了,现在还要偷他送我的胸针,你到底还要不要脸?!” 她一边说着,一边摆出一副无辜受害者的表情。 我冷眼瞧着,好半晌之后,才平和开口,“你说我偷你的胸针,有证据吗?” 宋琪闻言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匪夷所思地指着我的包,大声地道:“我的胸针丢了,然后从你的包里掉了出来,难道还不能证明是你偷的吗?” 我无波无澜哦了声,继而微微抬高了声调对所有围观的人员道:“大家听清楚了没有?宋小姐说,她的胸针是从我的包里掉出来的。那么,我烦请大家帮我作证,宋小姐刚才说了这句话。” 周围的人皆都不明所以,但有些好事之人依然起哄,纷纷表示听到了。 我颔首点头,然后拿出手机报了警。 我继而对宋琪道:“既然如此,我想这件事交给警方处理更加妥当。不知道宋小姐意下如何?” 宋琪冷冷瞧着我,冷声道:“我正有此意。” 我便不语。 等待警察到来的空档,宋琪又当着众人的面对我一番冷嘲热讽。但我权当耳旁风,并未往心里去。 警察很快便到,才一进门,话还没说一句,宋琪便先一步跑到警察面前,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把前因后果给说了一遍。 我耐着性子,等宋琪把话全部叨逼完了之后,才不咸不淡地对警察道:“警察同志,辛苦您这么晚还跑这么一趟。现在我只有一个请求,就是麻烦您把这枚胸针拿去检验,看看这上面有没有我的指纹。” 我话音刚落,宋琪*T 的脸色顿时一僵。 她下意识想要藏起那枚胸针,但她再快也快不过警察,还没等她有什么动作,其中一个警察已经先一步将那枚胸针取走。 宋琪明显有些慌了,但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能做任何事情。 我冷眼瞧着,心平气和找侍者端了杯茶,等着的时候,又找了个椅子坐下歇了会儿。 我原本真懒得跟宋琪一般见识,但她的确是给脸不要脸。拿这种八点档狗血的剧本来套路我,那我只好让她接受现实社会的毒打。 周围一众吃瓜群众都在议论纷纷,有几个擅长察言观色的人看出了几分门道,都嘲讽地看着宋琪。 宋琪的脸上一时有些挂不住,自己给自己铺了个台阶,企图蒙混过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我不想要了。” 她话落就要离开,我哪能给她这个机会,直接横了一臂将她拦住。 “宋小姐急什么?警察同志还在这等着主持公道,宋小姐怎么就能不听结果走人?万一真是我偷了宋小姐的胸针,我还等着给宋小姐当众道歉呢。” 宋琪圆目瞪我,“蒋蓉,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冷嗤没吭声。 她又要说什么,一旁的一个女宾客轻描淡写了一句:“既然都报警了,宋小姐当然也应该听个结果。” 宋琪继而愤愤看了那个女宾客一眼,那女宾客根本就不惧她,直接冷笑了声。 那个女宾客话落,紧接着又有一个女宾客也附和了一句:“宋小姐可千万别走,我们都是证人,还等着给宋小姐作证呢。” 紧接着就是一阵起哄。 警察看不过,说了句安静,周围的吃瓜群众这才堪堪有些收敛。 指纹比对都是立即出结果的,只要警方把相关人员的指纹采集后与相关信息对照,最慢也不会超过一小时。 大约在快到九点的时候,等在宴会厅里的警察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众人立刻屏气凝神,生怕听不到一个有趣的结果。 我亦看向警察,他接起电话说了两句,然后将电话挂断。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已经迫不及待,在警察开口之前便直接先声问道:“警察同志,结果怎么样?” 警察闻言看了他一眼,然后才对着众人宣布:“根据检测,宋琪女士的胸针上并没有发现蒋蓉女士的指纹。” 一时之间众人哗然。 宋琪气得噎住,恨恨地口不择言,“也许……也许是蒋蓉带着手套偷的!!” 我这才抬眼皮扫她一眼,“宋小姐,正所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你说我是带着手套偷的,好,那么我的手套在哪里?你最好能在这个宴会厅里找到带有我指纹的手套,否则,我会告你诽谤诬陷。” 宋琪一时哑口无言。 我不慌不忙将茶水放到一边,起身,面朝警察和众人,“托大家帮忙,应该可以为我作证,宋小姐的胸针是从我的包里掉落出来的。但是,我也很奇怪。胸针上*T 既然没有我的指纹,那么,这枚胸针是怎么从宋小姐的身上掉到了我的包里?” 我这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却十分通透。 如果不是有人故意栽赃,这枚胸针除非自己成了精长了腿,否则,怎么可能会跑到我的包里。 那么,有谁会故意栽赃陷害我?其人不言而喻。 果不其然,我说完这话,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宋琪。 宋琪顿时脸上一阵青白,比起我的胜券在握,她无疑已经是惨败。 人人都看透了这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场戏,跳梁小丑而已。 宋琪刹那间恼羞成怒,她反手抄起桌面上的一杯白水,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向我泼来。 我没有防备,就那么被她泼了一头一脸一身。 宋琪继而将杯子狠狠一掷,放下狠话,“蒋蓉,我们走着瞧!” 周围顿时一阵唏嘘。 宋琪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便直接转身大步离开。 我维持着体面,直接用手背将脸上的水抹掉。 有好心的宾客给了我一张抽纸,我接过,然后礼貌说了声谢谢。 周围的看客大约觉得也要给我留几分面子,便纷纷知趣离开。 我敛了眼眸,然后信步迈出了宴会厅。 外面下起了雨,不算大,但噼里啪啦的,连绵不绝。 我站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上,透过雨帘,我却意外看到了周舜臣。 他撑着一把黑色雨伞伫立在雨中,嘴角叼了一根烟,烟雾在密集的落雨之中,显得更加飘渺。 我蹙眉,约莫几分钟的时间,我冒雨走下了大理石的台阶。 周舜臣大抵是听到了声音,忽然毫无征兆转身,与我隔着连绵不绝地细雨四目相视。 他继而将伞微微向我倾斜,帮我挡去了些许风雨。 他的脸上染了一丝笑,笑得讳莫如深,“方才在室内力压情敌,非常精彩。” 我平和看着他,“多谢。” 他弯了下眼眸,风流,且邪气。他继而将雨伞向我递来,语气之间充满了意味深长,“夜雨风冷,小心着凉。” 我视线触及他握着雨伞的手背,被冻得有些苍白。 我下意识收回视线,并没有去接他的伞。 我继而侧身退后一步,绕过他,直接冒雨离开。 当天晚上,我没有睡好。后半夜的时候,我拿起手机给阿升打了个电话。 我吩咐他绑一个人,贺子轩。 阿升在电话那头闻言一愣,问我,“蓉姐,你绑贺子轩干嘛?” 我言简意赅,“办宋琪。” 阿升更加不解,“贺子轩不是个明星吗?他跟宋琪有啥关系?” 我说:“宋琪是贺子轩的铁杆粉丝,我之前做过调查,她曾经与贺子轩有过一段地下情。” 阿升闻言沉默半晌,没有立刻接话。 我问他怎么? 他微微思量着:“蓉姐,贺子轩是个顶流,咱们要是绑了他,会不会把事情闹大收不了场……” 我干脆利落说不会,顿了顿,我的声音更冷了一些,“你只管放心去做,我自有分寸。” 阿升这才应*T 下。 我没再多说,直接将电话挂断。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是漆黑。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我的目光落在窗台百合花的叶子上,有一片已经有些枯黄。 我瞧着它,半晌,我伸手将它折断掐在手心,眉眼之间尽是冷冽。 我再无睡意。 第20章 第二天, 我便一直坐在书房等阿升的电话。大约快到晚上九点左右的时候,阿升那边终于来了消息,说是已经带人把贺子轩绑到了[水云间]的包房。 我立刻拿了车钥匙驱车赶过去。 我没走正门, 而是从员工通道直接坐电梯到达楼层。 在包房的门口站了两个西装革履的保镖。他们看到我,立刻恭恭敬敬地九十度鞠躬,尊了声:“蓉姐。” 我点头,问他们:“这一层清场了吗?” 其中一个保镖恭敬回答:“蓉姐您放心,升哥安排的妥帖。” 我再次点了点头。 保镖随即帮我把门推开, 让出了一条路。 我走进去, 一进门,远远就瞧见一个男人被蒙了眼睛正坐在床上。 我有心仔细打量他一番, 他大抵是因为害怕,整个人战战兢兢地曲倦着, 身子有些发抖。 阿升搬了一把椅子请我坐。 贺子轩听到声音怔了下,然后立刻诚惶诚恐地叫喊着,“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绑/架我?!” 站在贺子轩左边的保镖毫不客气地扇了他一巴掌。 我眉头微皱,抬手制止,“别打他。” 保镖闻言立刻恭敬退下, 又杵在了一旁。 贺子轩听出我是一个女人,几秒钟的时间, 他那张脸上的惊恐之色慢慢退却了少许。 他主动试探性地开口问我:“你是什么人?” 我没有回答。 但站在一旁的阿升替我答了,“贺先生, 我奉劝您一句, 不该问的,您最好别问。” 贺子轩的脸上顿时染了几分无奈, “你是我的私/生/饭吗?如果是这样, 那我也奉劝你一句, 绑/架是违法犯/罪行为,你要三思后果。” 我怔了怔,数秒钟的时间,我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嘲笑,而是真情实感地笑了。 我看着贺子轩,忽然觉得他这个样子,真是有些愚蠢得可爱。 我慢条斯理地跷了下二郎腿,手支着下巴:“贺先生,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并非你的粉丝。” 贺子轩片刻间愣住。 我继而对阿升点了点头。 阿升立刻恭敬称是,然后打开早就已经准备好的笔记本电脑,字正腔圆,板板正正地念着上面的黑幕:“贺子轩,男,2015年被圣娱娱乐有限公司副总监高丽丽包/养,从而获得偶像剧担任男主角正式出道。同年,为打压同期流量小生高明骏,恶意编排事端,中伤诽/谤,导致高明骏患抑/郁/症,跳/楼自/杀。2016年,贺子轩通过非正当途径打压同行,拿下最佳男主角奖。2017年,通过粉丝群约骗粉丝陪/睡,同年……” “别念了!!!!*T ” 阿升还未念完,贺子轩的脸已经惨白如纸。 阿升下意识看向我,我略微点头,阿升才将笔记本电脑放到了一边。 我焚了一根烟,不紧不慢地抽着,“贺先生,你看这样好不好。我绑/架你有罪,我去自首,带着你的这些黑幕。” 空气有那么一刹那的凝固,几秒钟的时间,贺子轩忽然像一条刚刚脱离了水的鱼,激烈地挣扎起来,“你想干什么?!!” 两旁的保镖立刻眼疾手快将他按住。 我微微笑。 贺子轩又猛烈挣扎了几次,但力气到底不敌两个强壮的保镖,终于又重新瘫坐回了床上。 我偏头,逆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贺先生,我们无冤无仇,你的这些破事,我也没兴趣捅破。今天请你过来,只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小忙。当然,如果你做的好,大家就相安无事,但如果你做的不好,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贺子轩闻言没有吭声。 我有心等了他一会儿。 大约五分钟左右,他才犹犹豫豫地问我:“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我言简意赅:“宋琪是你前女友吧?” 贺子轩似是没想到我会有此一问,一时没有答话。 我起身,缓步渡到他的面前,“我听说,宋琪可是你的铁杆粉丝,前年还是大前年,你们不是还同居来着?” 他又是一愣,仓促回过神,结结巴巴地答非所问:“宋……宋小姐……是我配不上她。” 我微微眯了眼,“是吗?” 贺子轩点头,“她的父亲宋董事长不同意我和她在一起,所以,我们只能分手。” 我笑了笑,忽然反手一巴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扇在了贺子轩的脸上,“明明是你睡/粉被宋琪撞见,才被宋琪甩了,你给我搁这装梁山伯与祝英台?” 贺子轩没有防备,被我这结结实实地一巴掌打偏了头,顿时吓得不敢再多说一句。 我亦没了耐性,冷冷地道:“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报复宋琪,你敢不敢做?” 他吓得连忙摇头,“宋……宋小姐是宋氏集团的千金,我恐怕得罪不起。” 我片刻冷笑,“宋小姐是宋氏集团的千金,你得罪不起。平民老百姓家的女儿,你倒是玩的很开。” 贺子轩咬牙不吭声。 我的好脾气也消耗殆尽,“贺先生,我不喜欢强人所难,但如果你不愿意帮我,那我就只好把宋琪的账算在你头上了。” 顿了顿,我扭头对阿升道:“方才电脑上的黑幕,编辑整理成两份,一份送给媒体,另一份送给警察局。” 阿升立刻应着。 贺子轩依旧在咬牙坚持。 我给阿升递了个眼神,阿升立刻会意,然后掏出手机打开免提拨了个电话号码。 对方是一家传媒公司,电话一接通,阿升便立刻装模作样地寒暄了句,“王主编,最近忙吗?” 那边也跟着回了一句寒暄。 阿升笑了笑,“巧了,我最近手头上有些资料,是关于顶流贺*T 子轩的,不知道您需不需要?” 那边一听是顶流贺子轩,声音立刻亮了几分,“是……关于哪一方面?” 阿升看了眼电脑,半分轻嗤,“挺多的,方方面面都有,不过我琢磨着,这些料要是全部公布出去,估计您下半年的业绩都能超额完成了。” 我支着额角,笑眯眯看戏。 贺子轩的脸色一寸寸惨白下去,他在挣扎,在犹豫。对于一个靠人设吃饭的明星,一朝人设崩塌,这辈子就算完了。更遑论,他还做了那么多炸/老底的大事。如果一旦全部爆出去,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 阿升继续跟对方有一句没一句地谈着,每说一个字,贺子轩的脸色就惨白一寸。 我仔细端详着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终于在阿升和对方即将谈妥的时候,贺子轩受不住,绝望地吐了一句,“别说了……别说了……我答应你……” 我抬手示意,阿升立刻掐断了电话。 其实电话那边根本就不是什么传媒公司,也不是什么王主编,那只不过是我提前安排的自己人给贺子轩演戏罢了。 毕竟在这个圈子里,有些事情是不能随便往外说的。因为一旦被舆论扩大,我将不再占据主动权。 我示意阿升给贺子轩端了杯水,但贺子轩没有喝。 我继而亲自端着杯子将水递到他的唇边,贺子轩无奈,只能喝了一口。 我皮笑肉不笑地跟他讲着官腔,“贺先生,您压压惊。我们这些人粗俗惯了,您可别见怪。” 贺子轩没有吭声。 我知道他心里害怕,所以有心给了他几分钟的时间让他缓一缓。 我示意阿升把贺子轩的手机拿过来,然后调出宋琪的电话号码。我继而将号码拨出去,然后将手机放到贺子轩的耳朵上。 我对贺子轩轻声低语,“编个理由,把她约出来,地点在[梦回]。” 贺子轩闻言半分沉默。 我冷了声音,“贺先生可想清楚了,别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贺子轩脸色苍白点了下头。 电话那边忙音响了好一阵子才被接通,紧接着便传来了宋琪那娇气的声音。 我冷眼瞧着贺子轩不着痕迹地呼了口气,然后才放缓了声音,缓缓地开口对着电话唤了声“琪琪”。 我被这一声“琪琪”肉麻到浑身起鸡皮疙瘩,无声翻了个白眼。 但贺子轩倒是真的令我刮目相看。他不亏是专业戏子,深情人设一加身,粘糊磨叽了十几分钟,愣是把刚开始不同意见面的宋琪给说动了。 我不禁在心里给他竖了下大拇指,但唇角上却挂着抹讥诮。 电话挂断后,我不重不轻地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半分玩笑,半分警告,“贺先生,您辛苦了。你我无冤无仇,只要你能把我想要的东西给我,我自然也不会与你为难。” 贺子轩握拳咬了咬牙,“可是,得罪了宋小姐,我一样不会好过。” 我敛眸,手上略一用力,将指甲钳进贺子*T 轩的肩膀,“贺先生,你做的这些事,不让你进监狱已经是你祖上积德。怎么?你还指望你下半辈子依旧风光无限吗?” 我顿了顿,手微抬,卡住贺子轩的下颚,迫他抬头,“我警告你,我这个人不喜欢别人给我耍花样。天亮之前,如果我得不到我想要的东西,那么,我向你保证,你的这些黑幕,会准时出现在警察局的桌面上。” 我话落,立刻就感受到贺子轩的身体猛地一颤。我继而微微松了手里的几分力度,笑得友好而和善,“贺先生,其实我觉得你的演技着实不错。这件事情,你完全可以发挥一下你的深情人设,指不定,你还能因祸得福,从此成为宋氏集团的驸马爷呢。” 贺子轩闻言脸上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但也仅仅只是数秒,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我没心情再跟他废话,随即安排阿升亲自将贺子轩送去与宋琪约好的地点[梦回]。 贺子轩临出房门时,我又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句,“贺先生,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他握了握拳,几秒钟的挣扎,最后终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继而抬眸看了眼墙上的挂表,深夜十一点四十五分。 我复而垂眸,闭眼,休息。 我不知道这样的状态具体维持了多久,大概在凌晨两点左右的时候,阿升忽然给我打来电话,说:“蓉姐,事儿成了。” 我顿时来了精神。 阿升随即在我的电子邮箱里传了一段视频,背景是在一个包间,一男一女,男主贺子轩,女主宋琪。 我看了个开头,便将视频关了。 我随即吩咐阿升,“截几张图片,内容别太过火,然后用[梦回]的IP地址在网上注册几个新账号,将图片发出去。” 阿升不理解:“内容不过火行吗?别发挥不出作用来。” 我说照做便是。 我只是想要教训宋琪,但我却并不想真的毁掉一个女孩。 阿升便应下。 我随即挂断了电话。 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这个时间段还在上网的人应该是少之又少。但贺子轩不愧是顶流,这知名度和流量真是丝毫没有让我失望。 阿升将图片发送出去之后不到十五分钟,网络上瞬间就炸了。以【贺子轩密会宋氏集团千金】以及【贺子轩宋琪严筠】这两条热搜为首,铺天盖地的热搜瞬间就占据了满满地版面。 我又立刻吩咐阿升,“今晚所有参与绑/架贺子轩的人,全部找地方躲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准私自出来。” 阿升蹙眉,“蓉姐,这事儿……大吗?” 我明白他的担忧,解释道:“贺子轩是个草包,但不代表他背后的团队都是草包。我们算计了贺子轩,这事儿完不了。还有宋琪,她铁定会大闹一场。但是,事情具体会发展到什么地步,目前也还不好说。所以,我们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阿升立刻恭敬称是。 我没再跟他多说,让他赶紧*T 带着人撤离。 阿升走后,我亦驱车回家。 在回去的路上,我途径[梦回]。 夜幕之下,霓虹闪烁,大把大把地钞/票流水一般地涌入了这座醉生梦死地销/金/窟。 我并未停车,与其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我扭头看了它一眼,随即驶离。 我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半了。 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座机的电话线拔了,然后第二件事就是把手机关机。 做完这两件事,我才回到卧室洗澡睡觉。 我这一觉睡得颇为踏实,大抵因为睡得晚,等次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左右。 我起床洗漱,然后下楼用餐。 保姆发现我在家很是意外,握着拖把问我,“蒋小姐,您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一边从厨房里拿了土司和火腿,一边打着哈欠,“今天凌晨,怎么?没听到动静?” 保姆憨笑,“可能是我睡得太沉了。” 我无意计较此事,随口转开了话题,“今天外面有什么新闻吗?” 保姆放下拖把,帮我去热了一杯牛奶,“您别说,还真有。您知道贺子轩吗?就是那个顶流明星,他今天早上召开了记者会,说是要暂时离开娱乐圈。” 我微微笑。 保姆一边帮我热牛奶一边继续道:“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的,私/生活太不检/点,整天都在做些什么呀。” 我若无其事地咬着土司,并未吭声。 保姆是个机灵人,见我如此,便不再多嘴。 吃过饭后,我直接去了书房。然后用网/银给阿升的银/行/卡里转了五十万,并发微信让他把该打点的都打点好。 这年头,人心是换不来人心的。要想别人对你忠心,还得用钱来买。 尤其是那些帮着干活的人绝对不能亏待,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安排好这些事,我继而换了衣服,然后拿了车钥匙,驱车去往[水云间]。 在去的路上,我将手机开机。手机的提示音差不多响了整整一路,基本就没停下过。 我粗略扫了一眼,严筠有三个未接来电,周舜臣有一个,阿升有一个,梁顺有两个,剩下的,居然全部都是[水云间]的保安室座机。 我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果不其然,我一进[水云间]的大门,前台经理就火急火燎地朝我跑了过来。 我淡漠扫他一眼,冷斥,“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着火了还是死人了!” 前台经理立刻低头致歉,顿了顿,才又道:“不过蓉姐,您要是再不来,可真是要死人了……” 我问他:“怎么?” 前台经理立刻引我去了前台。 好家伙,砸得倒是痛快。前台所有摆设,连家具在内,无一幸免。目光所及,一片狼藉。 前台经理对我道:“蓉姐,今天一大早,宋氏集团的宋小姐就带了一大帮人来砸场子,拦都拦不住。” 我无波无澜嗯了声,“拦她做什么?人家大小姐有钱有势*T ,心情不好拿咱们出出气怎么了?去整理一下东西,看看损坏了多少,然后去财务部报个价,给宋氏集团送去,让他们理赔。” 前台经理闻言一愣。 我挑眉,“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做。” 前台经理这才回神,连忙恭敬称是,然后匆匆离开。 我亦脚步未停,直接坐电梯回了办公室。 在电梯里的时候,我打开手机看了下热搜。 讨论的话题较凌晨那会儿基本差不多,贺子轩退圈了,算是躲了起来。宋琪可就惨了,她被贺子轩的粉丝疯狂攻击,差点没把祖/坟一起刨了。 有好事的记者趁机采访了严氏集团的公关部,问起严筠和宋琪的关系。结果严氏集团一纸公告出来,文笔不错,写的严谨又严肃,大致意思是说,严筠跟宋琪不熟,最多只能算是认识而已。 这下就更热闹了,贺子轩的粉丝又逮到把柄,开始利用严氏集团的公告大做文章,把什么不要脸、倒贴、虚伪之类的词,通通都毫不含糊地送给了宋琪。 我一一给贺子轩粉丝的热评点了赞,又往后翻了翻,紧接着这些话题的词条是【梦回IP】。 我继而将话题点开,里面有贺子轩的粉丝自称是网络高手,已经通过技术手段将昨天发图片的定位和IP全部扒了出来,矛头直指[梦回]。 这下贺子轩的粉丝可炸了锅,她们可不认识周舜臣是什么人物,她们只知道这个叫[梦回]的地方害苦了她们的偶像。 于是,一时之间,网络上的小粉丝开始痛骂[梦回],甚至提议让有关部门调查[梦回]这种营业场所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嘴角扬了扬,恰时电梯门开,我继而迈步走出电梯,向办公室走去。但我前脚才刚走进办公室没五分钟,后脚助理就敲门了。 我预料到一定会有人为宋琪出头,果不其然,我预料的没错。 我坐在办公椅上,冷漠说进来。 助理进门后,恭恭敬敬地对我道:“老板,有一位姓韩的先生找您。” 我问,“哪个韩先生?” 助理说:“严氏集团的股东,韩忠国。” 我微不可查地冷嗤了声,“请他进来。” 顿了顿,又吩咐道:“不必上饮品。” 助理微怔,但没敢多说,只点头称是。 助理很快便引韩忠国进入办公室。 我依旧坐在办公椅上,未起身。 他站在门口处,迟迟没有等到我的那句客气地请坐,自己闷不住,冷哼一声,随即大步走到我对面的沙发上,自己坐下了。 我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冷嗤了声,“韩股东来我[水云间],倒是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 韩忠国的脸色并不好看,回讽了一句,“没教养的人,到底是骨子里带出来的劣根。蒋老板身为一家企业的管理者,连最基本的待客之道都不懂,怎么还有脸说话?” 我笑了,“所谓待客之道,待的是人。如果来一条狗,我也给它端*T 茶倒水当上宾吗?” 韩忠国顿时脸色涨得铁青,“你!!!” 我见好就收,适可而止,“韩股东何必动怒?我只是随口举个例子,又没指名道姓,您大可不必自己对号入座。” 韩忠国被我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顿了数秒,伸手按下座机,给财务部打了个内线电话。 忙音响了两声很快便被接起,电话内立刻传来财务部梁顺的声音,“老板。” 我问他,“宋大小姐应该给我们理赔多少钱算完了吗?” 梁顺说:“已经算完了,需要把报价明细给您发过去吗?” 我嗯了声,“直接打印出来,拿到办公室。” 梁顺闻言称是。 我继而挂断了电话。 办公室里一时很安静,我和韩忠国谁都没有说话。 梁顺的动作很快,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拿着报价来了办公室。 他进门看到韩忠国微微一愣,然后又快步走到我面前,恭恭敬敬地将文件递给了我。 我继而将文件打开,一目十行,“宋大小姐可真是大手笔,一早上的时间,好几百万就这么没了。” 我将文件递还给梁顺,“给韩股东瞧瞧。” 梁顺立刻接过文件,转而递给韩忠国。 但韩忠国连眼皮子都没抬,直接用手拂开。 我随即不阴不阳地笑道:“韩股东,您看看这报价合适吗?我们可没有坑宋小姐的意思,这上面的价格,全部都是按照成本价来的。” 韩忠国这才抬眸看向我,一双浑浊地眼睛阴霾又险恶,“蒋老板,小琪为什么会带人砸[水云间],你我心知肚明。” 我立刻装傻充愣,“这话说的,我还真不明白。我只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弄坏了东西就要理赔。就宋小姐今天早上这一出,如果宋氏集团不给我赔,我就立刻报警。到时候,事儿闹大了,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韩忠国闻言顿时急火攻心,太阳穴的青筋一根根胀起,拔高了音调,“蒋蓉,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你以为你是谁?” 我亦敛了眸,危险眯眼,“韩股东,亏了你这把年纪,都不明白什么叫做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的道理。我不奢求你给我方便,但求你不要找我的麻烦。可是你和宋氏集团都做了些什么?不仅针对我,还针对[水云间],你们把我和[水云间]往死路上逼,我能不反击吗!” 他闻言一怔,怒火更高,“好啊,你要反击是吗?那太好了。我倒是想要看看,就凭你这个下/贱胚子,能不能对付的了我们整个宋氏集团!” 他话落便起身,然后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空气一时间骤然安静下来。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拉开抽屉摸出烟盒,点了一根烟。 梁顺小心翼翼地瞧着我,见我还算平和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对我道:“蓉姐,这报价……这报价还给宋氏集团送去吗?” 我说送,“宋氏集团必须赔偿我们[水云*T 间]的损失,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得给我赔!” 梁顺立刻恭敬称是,但话音还未落,助理忽然火急火燎地冲进了办公室,连门都忘了敲。 我顿时大怒,起身吼他,“什么事情这么急?!连规矩都不懂了?!” 助理满脸难色,连致歉都顾不上,连连急道:“老……老板……不好了!韩股东出车祸了!” 我大惊,“什么?!” 助理复而道:“就是刚才,他一出咱们[水云间]的大门,迎面冲过来一辆跑车,韩股东当场被撞飞,估计……估计人是不好了……” 我穆然一阵心惊,脑海中一片空白。 我紧接着冲出办公室下楼。 警车和救护车来的很快,楼下拉起了警戒线,人群乌泱泱地围了一片,水泄不通。 我跟着梁顺一起走过去。 目光所及之处,地面全是血迹。 我看到有一辆蓝色的跑车倒扣在路面上,车窗玻璃全都裂了,有两个车门开着,医护人员从车厢内抬出一名男子,看不清模样,血肉模糊。 不多时,有医护人员对警方摇了摇头。紧接着,车厢内的男子和已经被撞飞数十米躺在路边的韩忠国均被装到了尸袋里面,看样子,应该是不行了。 我的心顿时沉了沉,下意识退了一步,脚底却一搁,踩到了一只男士皮鞋。 我连忙说了句:“抱歉。” 头顶却忽得传来一声轻嗤。 我抬头,那人却是周舜臣。 我顷刻间锁眉。 周舜臣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原来,你也喜欢看这种热闹。” 我不语。 他忽然意味深长:“收拾情敌,还要试图把[梦回]拖下水是吗?” 我依旧不语。 他弯了下嘴角,“原来你是这样睚眦必报的性格,很好。” 他说完这话便转身迈步离开,紧接着,隐匿在人群中的保镖亦悉数离开。 第21章 我一直心神不宁,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阿升打电话告诉我,说警方那边已经证实跑车司机为醉/驾。也就是说,这件事从客观来看, 就是一起意外的醉/驾车祸事件。如果算起来,也只能说韩忠国倒霉,正好碰上了。 但如此巧合之事,又未免让人感觉太过蹊跷。 我无声叹了口气,心里沉闷闷的。 后半夜的时候, 卧室的门忽然发出声响。我没有开灯, 窗外的月光洒下一片影影绰绰的斑驳,笼罩于四方的茶几上, 靠近门口的地方堆叠了一团黑影,那影子在黯淡的光柱里晃了晃, 然后归于寂静。 我认出那团影子是严筠,但我躺在床上没有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他继而向床边靠近,我慌忙闭上眼睛装睡。 他在床边顿足,娴熟拆着领带, “睡了吗?” 我没有回答,依旧装睡。 严筠并没有拆穿我, 继而转身去了浴室。 不多时,我听到有流水的声音从浴室的方向传出来, 淅淅沥沥的。 我这才睁开眼睛, 扭头,目光所及之处的床头上, 搭*T 了一条黑色暗纹的领带。 我无声叹了口气, 再闭上眼睛时, 却真的睡着了。 我一夜梦魇,睡得并不安稳。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半多。 我洗漱后下楼,严筠就坐在餐厅,餐桌上的早餐纹丝未动。他手里翻阅着报纸,但似乎看的并不怎么仔细。 我故意加重了脚步,弄出些声响。但严筠连眼皮子都懒得跟我抬一下,依旧坐在那里看着手里的报纸。 我继而走下楼梯,走到他旁边,拉开了一把椅子坐下。 他这才抬头看我一眼,音质清清淡淡,干净低沉,“不成想,我也有登上娱乐版头条的一天。” 我默了默,故意怼回去,“开心吗?要不要感谢我一下。” 他被我气笑,将手里的报纸扔到一边,讽刺道:“做得好,下次再想整谁的时候,注意不要殃及到我这条池鱼。” 我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说,抬眸小心翼翼地看向他。窗外的阳光很好,透过玻璃窗落进来,正好落在他一侧的脸上,光影斑驳,弱化了他的几分棱角。 他继而伸手拿了个水煮蛋,剥皮,然后放到我的盘子里,“这两天外面不太平,没事儿别出去了。”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他又补充道:“[水云间]也别去了,我会派人看着。” 我沉默良久,微微思量,“我是不是真的闯祸了?” 他无波无澜反问我:“你觉得呢?” 我咬了下嘴唇,“有多严重?” 他漫不经心地喝着汤,语气不咸不淡的,“宋董事长只有宋琪这么一个女儿,你毁她名声,宋董事长不会轻易罢休。其次,韩忠国在[水云间]门口出车祸,这事儿虽然跟你无关,但也不能说完全跟你没有联系。再次,因为你这么一闹,宋氏集团与严氏集团有三项工程解约,严氏集团的股东们现在都意见很大。最后一点,贺子轩是顶流,对于一个娱乐公司来说,顶流就等于摇/钱/树,你毁人家摇/钱/树,人家能轻易就这么跟你算了?” 我的脸色顿时消沉了几秒,心也跟着沉了沉。 严筠掀眼皮扫我一眼,“怕了?” 我垂着头,很小口地咬着手里的土司,没有吭声。 他无声叹了口气,话虽然是在斥我,但声音却很轻,“闯祸精。” 在这之后的几天,我的日子过的还算风平浪静。我遵循严筠的嘱咐,窝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我接到消息,说宋氏集团的董事长亲自去见了严筠,但具体谈的什么不得而知。只知道宋董事长离开严氏集团的时候面色铁青,像是生了很大的气。 阿升问我,要不要去进一步打探一下情况? 我说算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我还闹什么幺蛾子。 而至于贺子轩那边,严筠派了自己的助理王敏之亲自去了一趟经纪公司,但具体谈的怎么样我也不是很清楚。 韩忠国的葬礼我并不想去,没别的想法,就单纯觉得*T 晦气。但阿升和梁顺都觉得不妥,毕竟韩忠国是在[水云间]门口出了车祸,我若不去走个过场,难免会落人话柄。 我没有办法,只好让阿升陪着我走了一趟。 在离开灵堂的时候,有几个人站在一处议论,他们的声音不大,但还是落进了我的耳朵。 有一个女人压着声音问其他人,“那个就是蒋蓉吗?” 回答她的是另外一个女人,说是。 紧接着就是一个男声,带着嘲讽和轻蔑,“有人罩着就是牛/逼,干尽了缺德事儿也敢堂而皇之地招摇过市。” 阿升气不过,想要去跟他们理论。 我先一步将阿升拉住,轻声说算了。 大约在这之后的第五天,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来电是严筠的助理王敏之。 我略一犹豫,几秒钟的时间,才按下了通话键。 电话那头很快便传来了王敏之的声音,说是严筠让我下午三点半去一趟严氏集团。 我微微一怔,问了他一句,“请问,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王敏之说不知道。 我半分沉默,然后客套回他,“好的,我明白了,谢谢你通知我。” 王敏之连忙恭敬道:“蒋老板您客气了。” 他话落,我便挂断了电话。 我继而驱车开往严氏集团。 一路上,我想了好几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但每一种在我脑海里过了几遍,又被我一一否定。 车子抵到严氏集团的时候,我远远就瞧见王敏之正站在保安室那里等我。 我立刻打转方向盘将车开过去,然后停好。我下车的空档,王敏之已经走到了我的车门跟前。 我半开玩笑问他,“王助理怎么在这里等着?我又不是第一次来严氏集团,难道还怕我迷路不成?” 王助理只是得体客套地应了一声,并未解释什么。 我心里略微觉得不太对劲儿,但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太对劲儿。 我继而跟着他走进严氏集团的办公大楼,进了电梯,王助理先我一步按下了十二楼的按钮。 我微微蹙眉,“我记得,筠哥的办公室好像是在九楼。” 王助理一板一眼地回答:“严总今天在十二楼的会客室等您。” 我微怔,但没再说话。 电梯一路未停,十分畅通地直达十二楼。电梯门一开,我便跟着王敏之身后走进了长廊。 长廊的尽头就是会客室。 王敏之在门外轻扣门板,微微推开一条细缝,然后他侧身让出一条路,推开门请我进去。 我心觉古怪,但依旧还是走了进去。 会客室的玻璃是磨砂的,从外面看不见里面,看材质,大概应该也很隔音。 我走进会客室之后,迎面就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落地窗,而在落地窗前面站了一个男人,背对着我,头发花白,很年老,看样子应该有六十五岁左右。 我顿时愣住,脚步也停住。 他大抵听见了脚步声,继而转身面向我。 我这才看清了他的脸,曾经出现在G市各大财经报纸上的人物,严氏集团的*T 董事长,严筠的父亲,严温硕。 我的心顿时不由得沉了沉。 但他的表情倒是看上去和蔼平静,似乎不像是要与我为难。 他继而走到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坐下,然后对我伸手示意,让我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 我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但我不敢直接就那么坐下,走到他对面的时候,我微微对他欠了欠身,尊了一句:“严董,您好。” 他的表情倒是始终如一,和蔼微笑,“坐吧,不必拘束。” 我这才落座。 我不知道严温硕为什么要见我,但大抵有很多原因,我一时也理不清头绪。 而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严温硕却忽然直接进入了正题,开门见山地问了我一句:“蒋老板,你和阿筠在一起有多久了?” 我微怔,一时没说话。 严温硕见我的神情,朝我轻轻摆了摆手,“蒋老板不要误会,我完全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不过,我作为阿筠的父亲,以及严氏集团的管理者,有几句话,我想要对蒋老板说。” 我微微点了下头,“严董您请讲。” 他敛了几分笑,表情也严肃了些,“我年纪大了,但并不是一个不开明的人。说实话,我并不是很介意门第关系。这些年,蒋老板与阿筠之间的来往,我是看在眼里的。如果我要阻止,也绝对不会等到现在。但是,也正因为我把你们两个之间的来往看在眼里,才得出了一个结论,你们两个,并不合适。” 他顿了顿,从桌面上拿起一支烟斗,自己亲自装上烟丝,又用一个英国打造地打火机从容地把烟点上。 他吸了一口,抬眸看向了我,“远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就不说了,就说说最近。阿筠先是因为蒋老板的原因得罪了周舜臣,又因为要让蒋老板进董事会而得罪了严氏集团一众董事会股东。而蒋老板这边,宋琪的事情是蒋老板做的吧?蒋老板可能是痛快了,但是,因为蒋老板的原因,严宋两家好几项正在洽谈地合作项目,一夜之间就打了水漂。” 他说着,脸上的表情越发严肃,“蒋老板,如果你和阿筠只是单纯地谈个恋爱,我不会干预。但是,你看看你们做的这些事,哪一样不是荒唐离谱?我是阿筠的父亲,也是严氏集团的管理者,所以,不管出于哪一种身份,我都不允许阿筠再如此胡闹下去。所以,我希望蒋老板能够好好考虑一下,离开阿筠,以大局为重。” 会客室里的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十分凝重,我和严温硕谁都没有再说话。 窗外不知何时已经开始下起了雨,转瞬瓢泼,整座城市的街道被雨水吞噬,变得模糊不堪。 我一瞬不瞬看着那瓢泼的大雨,看了许久,久到眼睛有些微微发酸,我才将视线收回来。 我微微整理了情绪,软了声音,“严董您说的是,这段日子,是我和筠哥过分了。但是,人非圣贤*T 孰能无过,何况我和筠哥还都太年轻,太不懂事。如果,您真的不介意门第,那么,能不能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保证,我们以后一定会掌握分寸做事,不再让您为难。” 严温硕吸着烟,那四方型的脸上时而皱皱褶褶地变化着。他的样子有一副强势地威严,右眼张开一道缝,扫向了我,“蒋老板,能说的我都说了。大家相识一场也算缘分,好聚好散,也给彼此留下一些体面。” 我闻言沉默半晌,语气淡淡的,“想要跟我分手的人,是筠哥吗?” 严温硕没有吭声。 我了然,“那就是说,筠哥并没有想要跟我分手。” 严温硕把烟斗里的烟灰扣在烟灰缸里,嘴边泛起一丝嗤笑,“蒋老板,虽然这话不太好听,但是,你与阿筠之间,应该还谈不上‘分手’二字。” 我毫不介意,随口接话,“不管是男女朋友还是姘/头,在一起了就是在一起。如果要分开,自然需要用到‘分手’二字。” 严温硕不动声色瞧着我,“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敛了眼眸,莞尔,“我要继续跟筠哥在一起。” 严温硕闻言顿时沉了脸色,“蒋老板,你这是不懂事了。” 我抬眸,不卑不亢地回视着他,“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为什么就是不懂事?” 我继而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窗外的雨依旧在下,而且越下越大。我透过玻璃上蜿蜒流淌的水痕,能清楚地看到不远处的街道上,大雨之中,每一个人都非常狼狈。 我微微勾了下嘴角,在笑,却是阴凉地冷笑,“我是一个孤儿,不需要您对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没那教养,听不懂。我这个人很简单,也很自私。我只知道,我想要的,一定要得到,仅此而已。” 严温硕闻言危险眯了眯眼,他脸上的褶子叠加在一起,让整张脸看上去有些歪斜,“蒋老板一定要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吗?” 我的脸上依旧在笑,但声音却犹如地狱中传来的一般,“严董,如您所说,筠哥为了我得罪了周舜臣,也为了我得罪了严氏集团的一众股东。换句话说,我也得罪了周舜臣,也得罪了严氏集团的一众股东。不仅如此,我还得罪了宋氏集团,以及贺子轩背后的娱乐公司。所以,筠哥与我而言,不仅仅只是一个男人,更是一道保命符。我也想以大局为重,但前提是,我得先好好地活下去。我扪心自问,以我自己的能力,如果没有了筠哥这座靠山,能不能对付周舜臣?能不能对付严氏集团的一众股东?能不能对付宋氏集团?能不能对付贺子轩背后的娱乐公司?我的答案是,不能。所以,除非筠哥自己要放弃我,我没有办法,只能认命。否则,我对筠哥,死都不会放手。” 我说到这里,顿了顿,给了严温硕几秒钟的时间消化,继而又一字一顿地道:“*T 我的本心,并不希望与您的意愿悖逆。可是很抱歉,我要让您失望了。” 我话落便转身大步离开,不再给严温硕任何说话的机会。 出了会客室的门,我一路沿着长廊坐电梯直达一楼。电梯门一开,迎面看到在不远处的地方,王敏之正等在那里。 我迈步走过去,在离他方有半米距离的时候,他对我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我脚步微顿。 他低着头,声音很低,“对不起,蒋老板。但我只是个打工的,请您不要怪罪我。” 我垂眸顾他,仔仔细细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我继而虚伪微笑,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王助理请放心,我今天并没有来过严氏集团。” 他闻言一愣,随即更加标准地对我九十度鞠躬。 我敛了眸,继续迈步向严氏集团的大门外走去。 天空依旧飘落着细雨,不过雨势已经小了很多。细细的雨丝倾斜洒落,浇打在屋檐,崩落在地面,最后在积水处开出一朵小小的水珠花。 我冒雨迈步走到停车场,找到我的车,然后上车驶离。 我没有直接驱车回家,而是去了一趟[水云间]。 在[水云间]地下停车场,我碰到了阿升。 他似乎正要出去,看到我的时候脚步微顿,脸上有些诧异,“蓉姐,你怎么过来了?” 我说过来看看。 他点了点头,随即也不出去了,就跟在我身后。我走一步,他跟一步,一路跟到了我的办公室。 我问他,“最近没什么事吧?” 阿升应着,说还行,“严总吩咐了,让咱们该干嘛干嘛,如果有人来找麻烦就给他打电话。” 我嗯了声,继而走到办公椅坐下,随手将包扔在一边,摸出烟盒,点了根烟,“你知道严筠的父亲严温硕吗?” 阿升一愣,说知道,“以前在报纸上见过,挺牛/逼的,不过他不是已经退居二线了吗?” 我点了点头,说严温硕今天找我了。 阿升闻言又是一愣,“他找你做什么?” 我实话实说,“他让我跟严筠分手。” 阿升顿时傻了。 他绕过桌子扯了把椅子坐到我面前,急急地问:“那你怎么说?” 我瞧着他,平和道:“还能怎么说,不想分。” 阿升立刻给我竖了下大拇指,“干得漂亮!” 我苦笑摇了摇头,又问阿升,“你觉得,我是不是太依赖严筠了?” 阿升怔了下,问我,“怎么这么说?” 我没吭声。 阿升想了想,对我道:“我觉得,两个人既然在一起了,就没必要讨论谁太依赖谁。你们都在一起了,依赖一下又能怎么着?” 我说:“如果有一天分开了呢?” 阿升顿时白我一眼,“你分开干啥?像严总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你好不容易捡个宝,你还得扔了啊?” 我垂眸沉默着。 阿升继而道:“别的我是不知道,但你这脾气性格我是知道的。你在外人面前就总想撑个大姐大的气场出*T 来,就唯独在严总面前,你才像个小姑娘。” 我怔了下,问他是吗? 阿升说那当然,“你要是不信就问问梁顺他们,大家看的可清楚了。” 我一时无言。 这一停顿的时间,楼下忽然传来汽车鸣笛的声响。 我抬眼皮略过宽大的落地窗扫过去。雨幕里,在对面[梦回]的正门口,乌泱泱地一片,有几辆黑色奔驰,还有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们。 我那堪堪平和的心顿时又沉了下去。 我微微眯了下眼,问阿升,“那些是什么人?这么大阵仗?” 阿升也跟着我看出窗外,只一眼,就对我道:“Charlie Lau,美籍华侨。据说前天刚刚回国,周舜臣已经跟他搭上线,准备拉他投资西郊房地产的那块地。” 我蹙眉,“西郊房地产的那块地不是因为火/灾被暂时封了吗?” 阿升伸手做了个拈/钞/票的动作,“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 我默了半晌,“知道周舜臣想拉那个Charlie Lau做什么项目吗?” 阿升摸了摸下巴,思量着说:“听小道消息,好像是要弄什么购物中心。” 我挑眉,“购物中心?” 阿升说是。 我便没再吭声。 我又向窗外看了一眼,西装革履的男人们都已经走进了[梦回],门外只剩了一排黑色奔驰,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刺目。 我继而收回目光,沉默着。 阿升见我情绪不对,问我怎么? 我想起周舜臣心里便仿佛像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铺天盖地的窒息感。 我继而深呼吸一口,伸手抹了下眼睛,“没事,可能有点累,我先回去了。” 阿升有些担心,问我:“蓉姐,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说没事。 我说完这话便起身,然后迈步离开了办公室。 我一路驱车回家,心里烦躁极了。 虽然理性告诉我要冷静,但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沉着。 我继而将车窗落下少许,外面的风雨瞬间找到了出口,争先恐后地灌进来,冷冽冰寒。 我在这份清冷中平静了几分,心里的那份郁气也随之消减了些许。 我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半多,进门就发现客厅里多了两个行李箱。 保姆走出来迎我。 我顺手指了指那两个行李箱问她,“谁的?” 保姆笑说:“是严先生的,这会儿正在卧室呢。” 我顿时一头雾水。 保姆赶紧补了一句,“严先生说,以后要住在这里。” 我微怔,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你方才说什么?” 保姆立刻重复了一遍,“严先生说,他以后要住在这里。” 我片刻沉默,继而大步向二楼卧室走去。 卧室的房门没关,我走到门口时,驻足静默观望了一阵。 严筠就坐在卧室的沙发上,手里拿了份文件,像是工程的图纸。 我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进屋。 严筠似乎听到了动静,抬眸不冷不暖地扫了我一眼,声音不咸不淡的,“杵在门口做什么?当*T 门神吗?” 我犹豫了一秒,这才进屋。 这个时间,外面的路灯都亮了,橘黄色的光线透过玻璃窗折射进来,合着屋内的光线一起落在严筠的脸上,虚化了他的几分棱角。 我走到沙发旁,挨着他坐下。这么近的距离,我看清楚了他手里的文件,的确是一张图纸。 我嘴善如流问了他一句,“这是哪里的图纸?” 严筠言简意赅说了俩字,“西郊。” 我一愣,“周舜臣的地皮?” 他嗯,随即将图纸攒了一团,丢在了垃圾桶里,“周舜臣搭上了宋氏集团,有望与美籍富商合作。”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宋氏集团如果跟周舜臣联手,会对你造成威胁吗?” 严筠干脆利落说会,顿了顿,他摸过桌子上的烟盒,点一根烟,吸了一口,“自古以来,借力打力都是最简单实用的办法。周舜臣算是把这个道理给吃透了。” 我半分沉默,没有吭声。 严筠继而朝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火,“不说这些了,你晚上想吃什么?” 我说什么都行。 他自顾自倒了杯水,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听说西三路新开了一家西餐厅,要不要去尝尝?” 我实话实说不太想吃。 他很是鄙视地扫我一眼。 我微微垂眸,很小声地问他,“周舜臣之所以能与宋氏集团合作,都是因为我得罪了宋琪,对吗?” 他微怔,随即淡淡地道:“现在G市商圈的局面,三足鼎立,我、周舜臣、宋氏集团。总有一角会被先行砍去,这是定数,与任何人都无关。” 我张了张嘴,但话还没说出口,严筠却忽然用右手食指的指腹点在了我的唇上,“没有怪你。” 我鼻腔顿时一酸。 他继而将烟掐灭在了烟灰缸里,“不是你常挂在嘴边说的,即便天塌下来也有我给你撑着,怕什么?” 我吸着鼻腔的酸涩,一言不发扑进他的怀里,他错愕搂住我,良久良久,才发出一声淡淡地闷笑。 当天晚上,严筠便住在了我这。第二天也是,第三天也是。 我想他大抵应该是真的要搬过来,就吩咐保姆把严筠的行李都安置妥当。 保姆对此挺高兴,说保不齐过一阵子,严筠就会向我求婚。 我对此事从来都没有想过,保姆一提,我就一愣。但想了想,又吩咐保姆,让她不要乱讲。 保姆并不理解,但她是个人精,很会看人眼色,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但是严筠搬过来之后,我却很快又一次成为了众矢之的。 先是宋琪,她是最没面子的存在。她一没面子,整个宋氏集团就开始敌对严筠。然后是严氏集团的股东们,因着宋氏集团敌对严筠,严氏集团的股东们感到他们的利益可能会进一步受到损失,于是,我又成为了严氏集团股东们口诛笔伐地存在。 这还不算,我听说有人建议严筠将我从股东会里剔除。但严筠不肯,众股东们心有怨气,我的名声直*T 接一落千丈。 因着此番,阿升安慰我,说这是严筠在护我。 我想了想,这话对也不对。 他是护我,但他把我护成了枪/靶/子。 我郁闷了一阵子,大约在第七八天的日头上,娱乐圈忽然发生了一件大事。 贺子轩的一个黑/粉在网上造谣黑贺子轩,具体什么内容我没看,但听说是很过分的事,甚至涉及到了贺子轩的父母。 贺子轩的公关团队在第一时间就利用法律的武器将对方给告了。 原本以为这事儿就这样落下帷幕,但没成想,贺子轩的粉丝却不嫌事儿大,直接人/肉了对方,对方一时受不住,然后就跳/楼自/杀了。 这下可引起了轩然大波。 因为那个黑/粉是个高中生,还不瞒十八岁,所以很多平时看贺子轩不顺眼的人就开始拿这件事大做文章。 说什么的都有,总之一时之间,贺子轩就被打上了“偶像失格”的标签,因此,原本有望复出的道路又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我看着这条热搜无声叹了口气。 虽然跟我无关,但贺子轩一天不复出,他背后的娱乐公司就一天不会跟我和解。 毕竟当初可是我把贺子轩逼得退了圈。 我继而又将一排热评挨着看了个遍,舆论几乎一边倒地砸向了贺子轩,有几个小粉丝替贺子轩说了几句话,但都被人骂的很难听。 我无声把手机屏幕关掉。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比水蓝色要深一些,比灰墨色却浅一些。 我就那么坐在那里,什么也没想,就只那么坐着。 少时有人敲门,我说进来。 来人是阿升。 我问他什么事? 他手里拿了一份报纸,径直递到了我的面前,“蓉姐,你看看这个。” 第22章 我伸手接过。 报纸是今日新送的, 迎面一个头版头条,上书一排黑体大字,洋洋洒洒地写着, 【新时代的善行人,周舜臣】。 我面无表情地瞧了眼文章,没别的,就是周舜臣捐款做了点慈善,然后被大书特书。 我毫不感兴趣, 随手翻页问阿升, “你就给我看这个?” 阿升说不是,他继而伸手替我翻了一页, 指着报纸角落里不起眼的一处对我道:“是看这篇。” 我这才垂眸去顾,几张照片配了个不太起眼的标题就印在边角处, 不仔细找还真看不见它。 【宋家千金陪严氏集团董事长看讲座,疑似面见家长,得到严董事长认可】。 我又仔细瞧了眼照片,上面是宋琪和严温硕,宋琪一身“好嫁风”地打扮坐在严温硕身边, 乖巧地像只兔子。 我继而冷嗤,将报纸合住扔到一边, 心说这是宋琪不甘心,想要借严温硕来个曲线救/国。 但从另一个角度讲, 严温硕既然愿意见宋琪, 也就证明,严温硕还是在乎宋氏集团对严氏集团的影响。 我深知这不是好事, 至少对于我来说, 并不是一件好事。但我却不能再做任何事去针对宋琪, 因为那样*T 只会给严筠徒增压力和负担。 我无声叹了口气,忽然觉得没意思,便起身,拎了包,然后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我出门便驱车去了一趟市中心的购物商场,因为心情不好,我拿着卡,从一楼到五楼全逛了个遍,然后买了一堆有的没的。 从商场里出来,外面下起了雨,倾盆暴雨,打伞一点用都没有,路上到处都是积水,车也不太好开。 我索性坐在车里等着,寻思着等雨小一些再开车离开。 在等的功夫,严筠给我打来电话。我按下通话键,他开门见山地问我在哪? 我实话实说在商场的停车场里。 他问我:“晚上有空吗?” 我说有。 他嗯了声,“晚上有个应酬,你跟我一起去。” 我意兴阑珊回他,“重要吗?不重要的话我就不去了,我有点累。” 严筠闻言在电话那头顿了下,听声音大概是换了只手握手机,然后继续问我,“怎么?身体不舒服?” 我实话实说:“也不是,就是有点累。” 他嗯了声,顿了顿,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又补了句,“你复查了吗?”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复查什么?” 他的声音里带了几分责备,“你不是贫血吗?” 我这才堪堪反应过来,说了句没。 之前因为劳累过度发烧晕倒那次,在医院化验查出了贫血。中度贫血,不算什么大毛病,但其实也不可马虎。 用医生的原话是,中度贫血还能食补,但若发展到重度贫血,便只能靠输血治疗了。 但我一直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倒并非是我讳疾忌医,只是我一工作起来便忙得脚不沾地,哪里还能顾得上那么多杂七杂八的小事。再说,补身子这件事情靠养,我福薄,没那么金贵的命,[水云间]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等着我,我不干,它们都在那里堆着,一样也不会少,自然不会有空让我娇养。 严筠在电话那边静默了几秒钟,应该是有人跟他说话,他应了一声之后,又继续对我道:“这个周末空出来,我陪你去复查。” 我懒散说:“算了,费那时间做什么。” 他的声音顿时沉了下,直接斥道:“自己的身体都不知道照顾,我还能指望你做什么?” 我默了默,刚想解释两句,他却直接把电话给挂断了。 我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愣了几秒,然后将手机移离耳朵,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车窗外的雨依旧在下,没完没了,也没见小。 我不想再等下去,直接发动了车子,冒雨驶离了停车场。 我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半多,保姆一个人在家,严筠并不在。 我徒自去了二楼书房,一进门便瞧见了桌子上摆放的文件堆。 不过那些文件大多都不是我的。 自从严筠搬过来之后,我的书房就成了他的。但他倒是不背我,很多很重要的文件都堆在这里,并不怕被我知道。 我在书房门口站了会儿,出声唤来*T 保姆,“去把客房收拾出来,里面的家具都不要了,按照书房的风格再购置一套一样的装置进去。” 保姆问:“您是想再布置一个书房吗?” 我嗯了声。 保姆不解,“您跟严先生用一个书房多好啊?还能一起工作,顺便增进一下感情。” 我闻言有些哭笑不得,但对于一个保姆,我也没必要解释过多。 我只吩咐道:“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好。” 保姆连忙点头应下,不再多言。 她走后,我信步走到桌子旁。那里摆了很多文件,我随手拿起一份翻了两页,内容是一项采购申请。我扫了几行没太看懂,便又将文件放回了原处。然后我在那堆文件的最底层发现了一个牛皮纸袋,出于好奇,我便打开看了眼。 我诧异于这居然是一份DNA检测报告。 我从头至尾浏览完全部,在最后一页的检测结果处,白纸黑字写着:不支持两份DNA样本来源者之间的生物学亲子关系。 我顿时愣了下,这一片刻的功夫,耳边传来脚步声,我急忙将文件放回了原处。 虽说这是我家,书房是我的书房,但文件毕竟是严筠的。不管他背不背我,我这样偷偷摸摸地拿过来看,总归是不好。 我放完文件后便往书房外走去,在长廊与严筠刚好相遇。 我平和跟他打招呼,“回来了。” 话一出口就忽然觉得这样的对白像极了一个妻子对下班回来的丈夫说的话。 我自顾自怔了下。 严筠并未发现这一细微,只是嗯了声,继而向书房的方向走去。 我随即又跟着他走回书房。 他进门走到桌子旁,随手将手里的文件扔到桌子上,才对我道:“你今天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我嗯了声,避开了这个话题,“晚上约了谁?几点的饭局?” 严筠娴熟拆着领带,语气淡淡的,“身体累就不用去了,在家休息。” 我走了两步走到桌子前,略微踮脚,然后半靠半坐在桌面上,“但如果是很重要的饭局,我就跟你一起去。” 他继而坐到我对面的沙发上,拿出烟盒焚了一支烟,“不算重要,只是一个慈善晚宴而已。” 我撇了撇嘴,“捐钱啊?” 严筠掸了掸烟灰,鄙视地扫我一眼,“你这格局什么时候才能打开?” 我毫不介意回怼,“不是捐钱是什么?” 他吸完一支又燃了一支,浓稠的青烟散过灯罩,橘色的光晕时明时昧,将他的脸庞渲染地不太真实。 他说:“人活着不仅要有钱,还要有名声。只有名声好,钱才能更加源源不断地来。” 我侧头撒娇看向他,“严总好像很有生财之道。” 他将烟头碾灭在烟灰缸里,不可置否,“请把‘好像’去掉,就非常精准了。”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自顾自倒了杯水,端到嘴边,却又将饮不饮,“今天去商场都买了些什么?” 我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致,连忙将今天从商场里*T 买的大包小包拎过来,全部都摆到了严筠面前。 他皱眉瞧着,“你这是去进货了吗?” 我反嘴说哪有! 我继而开始鼓捣那些东西,“这是羊羹,据说可以明目。” 严筠闻言立刻秒怼我一句,“少玩会儿手机比什么都强。” 我不听他王/八念经,又拿起一个瓶瓶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是甘草梅,健胃消食。” 他轻笑,“如果我没记错,上次你好像吃太多,然后胃酸了。” 我立刻怼回去,“你记错了!” 他笑着,并没有计较我的赖皮,只是慵懒地靠着沙发。 我又兴致勃勃地在购物袋里扒拉出一堆膨化食品,隆重介绍,“精神食粮,快乐的源泉。” 严筠已经懒得怼我,只是用手指不重不轻地揉着太阳穴。 我见状立刻又在购物袋里找出一个盒子,凑到他的面前,献宝一样,“你头疼吗?我还买了安神精油。” 严筠闻言被我气地哭笑不得,“你不气我,我就很安神。” 我默了默。 他继而伸手将我这一堆有的没的全部扔回购物袋,然后拎到一边,“真正的养生就是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好好运动,别整天弄这些乱七八糟的。”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一会儿让保姆给你多做几个菜补补,看看你这脸色,跟刚从乱/葬/岗里扒出来一样。” 我撇了撇嘴。 严筠并不理会,自顾自拎着我那一包东西向门外走去。他走了几步,大抵是发现我并没有跟着他,又忽然脚步一顿,扭头训我,“还坐在那里干什么?参禅吗?” 我唔了一唔,这才起身,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 他等了我一下,待到我走到他身边时,他牵住了我的手,然后牵着我一同离开书房,向楼下走去。 当天晚上,保姆一共做了八个菜一个汤。我在严筠的监督下比平时吃的都多了些。 饭后严筠也没有去参加那场慈善晚宴。 我问他不去行吗? 他嗯了声,说已经吩咐王敏之替他去了。 我点了点头,又自顾自拆了一瓶甘草梅坐在沙发上吃,严筠就坐在我旁边。不过他没我这么闲,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 我咬着梅子向严筠身边靠了靠,他一手翻阅着文件,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揽着我的腰。 我饶有兴趣地靠在他身上瞧着文件,但我基本看不懂,只是认识字而已。 我伸着手戳了戳文件,问他:“什么叫融资租赁方式铺设生产线?” 严筠嫌恶地将我的爪子弹开,“吃你的东西,一手梅子粉。” 我撇了撇嘴,收回爪子,又重新趴回到严筠的身上。 夏天的空调清凉舒适,我酒足饭饱,不一会儿就有了些困意。 严筠似乎是察觉到我困了,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像极了哄小婴儿一样。 半梦半醒之间,有沐浴液混合着男士乌木香水的味道萦绕在我的鼻尖,我越发困着。手指不受控制地摸索了几下,因为看不到,大概是*T 摸索到了严筠的脸颊,还有唇。 他坐直了些,让我靠着他更加舒适。我感觉到扣在我腰间的手紧了些,良久良久,我好像听到了一声闷笑,还有一句很轻很柔的,“睡吧。” 我这一觉睡得极为安稳,好像还做了个梦,但梦到什么已经一点也记不清了。 我一直睡到次日上午十点多才醒来。 严筠没有去公司。 听保姆说,严筠吃过早饭后就一直待在书房,大约九点多的时候,有一个高管模样的男人过来找他,到现在也没有走。 我闻言点了点头,又继而迈步去了二楼。 我路过书房的时候,门未关严,我透过门缝瞟了一眼,那个高管是严筠的助理,王敏之。 我无意偷听他们之间的谈话,但因为离得近,还是有几句不经意间飘进了我的耳朵。 王敏之说:“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严董居然也在调查那个人。” 我脚步一顿。 紧接着便听到严筠轻嗤,“随他去调查谁,如今大局已定,我也早就已经装够了父慈子孝的戏码,是时候让他彻底退休了。” 他们还说了什么我没有再听,直接顺着走廊回了卧室。 已是春末,但外面没有阳光,天色阴沉沉的,有点潮湿,空气很是稀薄。 我有些心神不宁,说不出是因为什么事,大抵是第六感,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会发生,而且,这件事情应该不会太好。 大约快到中午十二点的时候,严筠与王敏之一同从书房里出来。当时我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见到他们下楼,就起身跟王敏之客套了一句。 但大约是因为上次王敏之骗我去见严温硕的事,他见到我,总是带了几分不自在。 我亦无意与他套近乎,打完招呼,便没再有任何表示。 严筠亲自把他送到门口,大约五六分钟的时间,我听到关门声,然后是严筠渐近的脚步声。 我坐在沙发里吃着苹果,头都未抬,轻描淡写地问了句,“怎么没留王助理在家里吃个饭?” 严筠挨着我坐到沙发上,顺手就从我的手上把我吃了一半的苹果拿过去,自顾自咬了一口,“看你不太待见他,没敢留。” 我笑了声,“我跟他又不熟,什么待见不待见的?” 严筠嗯,没接话也没反驳,只自顾自吃着苹果。 我顿时心里郁闷,又把苹果给夺了回来,“常言道,不夺他人食。你想吃苹果不会自己削?非得吃我的?” 严筠倒是没跟我置这种幼稚的气,手一伸,又从水果篮子里拿了个苹果,“你还吃吗?我再给你削个?” 我思量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严总今天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他白我一眼,“说的跟我平时对你不好一样。” 我唔了唔。 他动作很麻利,很快削好一个苹果递到我的手里,“多吃点,对身体好。” 我将先前手里吃剩的苹果核扔到垃圾桶里,又大口咬了新的苹果。 严筠瞧着我,蹙眉,“*T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昨晚没睡好吗?” 我说睡得挺好,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没事儿老盯着我脸色看什么。” 他被我这话气笑,怼我一句,“我不盯着你看盯着谁看?我盯着别的女人看,你能愿意?” 我故意回怼他,“这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你喜欢盯谁就盯谁呗。” 严筠显然不信我的鬼话,语气无奈又不屑,“就你那暴脾气,我要是整天盯着别的女人,你还不折腾死我。” 我咬苹果的动作一停,笑吟吟看着他,“你这么害怕我?” 他闻言顿了顿,耐人寻味地反问,“你说呢?” 我莞尔,说不知道。 他却更加耐人寻味的语气,“不知道就算了。” 我撇了撇嘴。 恰时保姆走过来,恭恭敬敬地对严筠说司机已经等在院子里了。 严筠嗯。 我微怔,问严筠:“你要出门?” 严筠回我一句:“你跟我一起去。” 我问他,“去哪?” 严筠没直接说,只说去了就知道了。 我继而起身,回卧室换了件衣服,然后跟着他一起出门。 严筠的车就静静地停在别墅外,司机瞧着我和严筠走过去,立刻拉开了后车座的车门。 我先坐了进去,严筠紧随其后,挨着我坐进后车座。 车子一路飞驰,我靠着车窗将目光落在窗外。已是中午,正值下班时间,马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身影被天空的乌云笼得迷离,分不清颜色。 我瞧着他们,时间久了,微微生出些困意,没察觉的时候,便已经歪在车座椅里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不过我这一觉睡得极轻,朦胧间车子一停,我便又醒了。 我迷迷糊糊地问严筠,“到了?” 他嗯了声。 我揉了下眼睛准备下车,严筠却先一步将我按住。 我不解抬眸瞧他,他亦瞧着我,“累了?” 我说:“没有。” 他逆着车窗外斑驳的影,握了握我的手,“这个周末必须去复查,听到没有。” 我敷衍地点了点头。 他察觉出我的态度,蹙眉又重新说了一遍,“必须去复查。” 我说知道了,继而准备推门下车。 他却又先一步将我拦住,“你在车里休息,我自己去吧。” 我说:“来都来了,一起去。” 他将我的手握在他温热的掌中,语气重了些,“你在车里等着。” 我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觉得没什么必要,便同意了。 他继而伸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然后自顾自下了车。 天空的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散开,雨没有下成,太阳浅浅地挂在天边,有光线透过树枝落下来,影影绰绰的光线肆意笼罩,仿佛撒了一张斑驳的网,不那么真实,却也并不那么疏离。 我将车窗落下一半,头靠着车窗框将目光落在远处。 不多时,我问司机,“知道严总今天约了什么人吗?” 司机坐在驾驶室里恭敬对我道:“听说是程股东。” 我想了想,脑海里没什么概念,又问:“全名*T 是什么?” 司机道:“程文强。” 我这才一激灵反应过来,居然是严氏集团的第二大股东程文强。 这个老头跟严温硕是一代人,按辈分,严筠也要喊他一声叔叔。据说这个程股东非常神秘,一般不会在公共场合现身。董事会、股东会一概不参加,即便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也只能打电话,或者严筠亲自去他家里面谈。 我不曾想这么一个人物,严筠居然会带我过来应酬。 我心思微沉,又问司机,“知道严总约程股东是为了什么事吗?” 司机摇了摇头,恭敬地道:“蒋老板说笑了,我就一干活儿的,哪能知道那么多领导的事儿。” 我心想这倒也是,便没再多问。 不过我早就听说,严氏集团里面一共有三大股东,分别是:秦霜的伯父秦志敏,宋琪的姨夫韩忠国,还有就是这个神秘的程文强。 他们三个看似只是股东,但实则在一定程度上瓜分了严氏集团的势力。有很多时候,严筠想要拍板做一个项目,只要这三个人里面有一个不同意,严筠就别想把这个项目做成。 而且这三个人都是严筠的父亲严温硕的心腹,换句话说,严温硕虽然已经是退休状态,但有很大一部分权利依然掌控在他的手里。 我横竖将这些事情在心里理了理,发现在这三大股东里面,秦志敏已经被严筠办了,韩忠国又意外出了车祸,而如今仅剩的这一个程文强,明明作风神秘,却同意与严筠约在了外面谈事,实在是有些蹊跷。 我顿时就有些坐不住了,刚要推门下车,坐在驾驶室的司机就连忙拦住我,对我道:“蒋老板,您这是要去哪?” 我随口扯谎说:“车里太闷,我头疼,出去透透气。” 司机闻言连忙也要跟着我一起下车。 我立刻阻止道:“你在车上等着吧,要是严筠回来了就给我打电话。” 司机是个老实人,我这么说了,他也不敢违背,也就点头同意了。 我随即下车,继而大步向外面走去。走到营业场所门口时,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地方居然是[梦回]。 我微微有些诧异。 恰时有几名保镖模样的人从[梦回]门口经过,看似不经意,但实则在走到不远处的地方时,又回头警惕地注意着我。 我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然后不动声色大步迈进大堂。 这个时间段夜/场是不营业的,营业的只有KTV、足疗以及自助餐。 而三楼就是KTV的场所,虽然现在是白天,但唱歌的人依然不少。 我隐约记得严筠说应酬的地点就在三楼的某个包间,当时没在意听,现在想找也不好找了。 我沿着走廊一直向东,途经两三个包间,里面的人玩的很嗨,鬼哭狼嚎地唱着歌,也听不出唱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在走廊的拐角处,迎面碰到了一波人,中间那个是周舜臣,正跟身边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说着*T 什么。 我下意识想躲但已经来不及。 周舜臣显然也看到了我。 他手微抬,围在他身边的人立刻会意,然后尽数散去。 他沉静的眉目一霎间含笑,向我走来。 我面如寒冰,没有一丝友善。 他的眼眸里染了一丝戏谑,倾身向我逼近一寸,“今天怎么有空来[梦回]?” 我陡然沉了脸色,沉得干脆利落,“想来就来,还需要理由吗?[梦回]是营业性场所,有人给[梦回]送钱,难道周老板不高兴吗?” 他笑了笑,但笑不达眼底,“对于我来说,如果你是特意来[梦回]看我,那我可能会更加高兴。” 我闻言没有吭声。 恰时我身后的包间被人推开。周舜臣眯眼顺着光线看过去,从包间里出来两个男人,一个是严筠,另一个年纪很大,大概就是程文强。 周舜臣唇边的笑容不减反增,凝成了弧度。 他略过我向严筠走过去,语调高低适中,却带了些许意味深长,“今天是什么日子?居然能在[梦回]见到严总。严总大驾光临,真是令[梦回]蓬荜生辉。” 严筠闻言没有吭声,只是略过周舜臣看向了我。 我继而走过去,走到严筠的身边,放轻了声音解释,“我出来找卫生间。” 严筠嗯了声,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 周舜臣继而道:“听说现在严氏集团的股东正在纷纷请辞,如今看来,所言不虚。” 他顿了顿,目光有些玩味儿地瞧着程文强离开的背影,更加意味深长地对严筠道:“如果我没认错,方才那位应该是严氏集团的第二大股东程文强吧?怎么?连第二大股东都要请辞,严氏集团这是准备破产了吗?” 严筠举止不疾不徐,从容淡定,“听说周老板最近被一位海外富商坑了一个项目,损失不少。不过依我看所言不真,毕竟周老板还有闲情雅致,关心别人的公司。” 周舜臣瞬间敛了笑,喉间的音色也沉了些,“塞翁失马,焉知祸福。我虽然略有损失,但更加深入了解了严总的心思,也不算太亏。” 他的声音里染了一丝嚣张和狂妄,嗤了一声,“倒是严总,听闻最近严氏集团的项目接连谈崩,严氏集团还吃得消吗?” 严筠慢条斯理地嗤了一声,他夹着烟,烟雾从嘴角吐出一些,语气不咸不淡的,“严氏集团吃不吃得消不必周老板来操心,毕竟,不管怎么说,在G市的商圈,还是严氏集团一家独大。” 周舜臣闻言闷笑出声,笑声在昏暗狭长的长廊里回荡着,层层叠叠的喧嚣掩不住一丝阴森刺骨,“是吗?” 严筠配合他挑唇,“不是吗?” 周舜臣的眉间匪气横生,“不知道严总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现在过得去,不一定将来过得去,你现在顺利,不一定将来顺利。严氏集团能一直在G市的商圈一家独大吗?我看未必。”*T 严筠嗯了声,声音不高不低,却足够震慑,“那我们就拭目以待,看看在未来的G市商圈,到底是谁说了算。” 严筠话落向周舜臣伸出手。 周舜臣也官方客套地握了一下。 恰时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长廊的拐角处走出来,走到周舜臣的旁边,低声道:“臣哥,齐总到了。” 周舜臣嗯了声,再抬眸看向严筠,又换了副虚伪慵懒地表情,“严总,我还有事要处理,我们改天再叙。” 严筠亦官方客套虚伪地应着,“周老板请。” 第23章 周舜臣走后, 我和严筠便紧接着离开。 在长廊拐角的右手边就是电梯。 等电梯的空档,严筠递给了我一份文件。 我愣了下,问:“这是什么?” 严筠言简意赅地答:“程文强的股份, 他答应以百分之三十的价格变现,要现金,我会以你的名义给他变现。当然,钱由我出,你挂名。” 我顿时大惊, “你说什么?” 他将指间的烟蒂扔在电梯旁边的垃圾桶里, 语气之间染了几分轻佻,“怎么?给你钱不高兴?” 我不理解, “为什么要突然给我钱?而且,程文强的股份不是个小数目, 正所谓无功不受禄,你该不会打算拿我当靶子吧?” 严筠嘴角的浅笑片刻间覆没了些许,“什么靶子?展开说说。” 我思量半分,没有吭声。 严筠皱了下眉。 我不想把我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出来,那样的后果很可能会伤了我和严筠之间的感情。 我犹豫再三, 故意肤浅地道:“你直接以低价收购程文强的股份显得你不太仁义,所以, 你借我的名义收股,你的名声不受损失, 最多坐实我就是个红颜祸水。” 我话落, 电梯门恰好打开。里面没有人,我和严筠一同走了进去。 严筠单手插在裤口袋里, 另一只手按了数字键1。 他顾我一眼, 语气淡淡的, 没有一点波澜,“我闲的没事做,花钱让你给我买名声?更何况,自古以来,无/奸/不商。我要那些虚名做什么?” 我平和认下这个理儿,没再开口。 电梯的数字一直在变化,当数字变成1的时候,电梯门“叮”地一声开了。 我与严筠一起往电梯门外走,迎面走过来一男一女,男的应该是个客人,看着面熟,但想不起来是谁了。 我脚步未停,与严筠一起走到[梦回]门口。司机还没有将车开过来,我站在[梦回]的台阶上,隔着一条马路,斜对面的地方,能清楚地看到[水云间]的店招。 严筠继而给司机打了个电话,让他把车开到[梦回]的门口。 我收回视线低着头,目光所及是脚底的台阶,大理石砌的,冰冷且硬。 司机很快便将车子开了过来,严筠率先走下台阶,我站在原地顿了数秒。 严筠在离车子方有半米的距离时,大抵发现我没有跟上,又转身瞧向我,“愣着做什么?” 我这才回神,连忙*T 抬脚迈下了台阶。 那天之后,我便一直有些心神不宁。也说不出具体原因,但就是心里有些不太踏实。 我第一时间吩咐了阿升,让他派人盯住王敏之和严温硕的动向。 阿升不解,问我盯他们做什么? 我没解释,只说让他照做便是。 阿升这才应下,没再多说什么。 我最近脑海里一直闪着几个念头,但都是猜测,没有证据。此番让阿升派人盯住王敏之和严温硕,或许是我多心,也或许会有大用。 在我看来,如今的严氏集团十分动荡,但以严筠的能力却坐视不理,任凭事态发展就很奇怪。 严氏集团的三大股东,如今算是一个不留的处理掉了,但这背后代表着什么?代表着,严筠或许与这三大股东背后的势力产生了矛盾。 而这三大股东背后的势力是谁?是严温硕。 我穆然就想到了那次严温硕找我的画面,起初我想单纯了,只认为那是一个父亲看不惯自己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乱来而出面制止。 但后来仔细琢磨琢磨却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严温硕这个人的话术很绝,可以说是惯会给人洗/脑。他一上来就给我打感情牌,让我先入为主的认为,严筠就是因为我才得罪了一水的人。 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我们退一万步讲,即便我不认识严筠,严筠也不认识我。我没有进入严氏集团,也没有得罪宋琪。那么,严筠就不会与宋氏集团为敌了吗?就不会收拾严氏集团的股东了吗? 答案是否定的。 因为市场就那么大,资源有限。一个人吃可以吃饱,分给好几个人吃就不一定了。 在G市的地盘上,除了刚来的周舜臣之外,一直都是严氏集团第一,宋氏集团第二。他们两家争着吃饼,早就已经是死敌,怎么可能只单纯因为我一个女人才反目成仇?这不是笑话吗? 再说严氏集团的股东们,刚才说过了,以程文强为首的三大股东属于严温硕的势力,严筠空有总裁的名头,却没有绝对的实权。 这样的事情,放在哪个领导者的身上都是不允许发生的。所以,即便没有我的存在,严筠也是要收拾他们。 再说周舜臣,他的大本营在A市,但A市的市场资源已经饱和,他要扩张,势必就要进入别人的领地。 而这一举动对于严筠来说,外敌来犯,他的反击是必然的。所以,即便是以周舜臣这个由头来看,即便我不存在,他们也会成为敌人。 所以种种种种联系起来,严筠走到今天这一步,我的影响其实微乎其微。但既然如此,严温硕为什么还要试图让我离开严筠? 我想不出答案,但我却笃定,这里面的事情一定有问题。 我一直静默着。 之后的几天,我也一直在琢磨这些事情。 在这个周末的时候,严筠如约陪我去医院复查。各项检查一一做完,检查结果却差强人意。贫血,而且*T 数值比上次还低,已经接近中度贫血。 严筠皱着眉瞧着那份检查报告,在医院里一句话也没说,脸色却沉地跟锅底灰一样。 回去的路上,他也没有说话。 到家进门走到玄关处,他一边换鞋才一边扔给我一句:“这段日子[水云间]扩建,如果没什么事,你就在家里养着吧。” 我跟在他身边微怔,继而不可思议笑,“自从我接手[水云间],需要处理的事情就没有断过,怎么可能没什么事。” 他继而看向我,目光有些沉着,“我可以帮你安排人管理,严氏集团的董事会有很多管理方面的精英,你大可放心。” 我不言不语,没同意,但也没直接拒绝。 或许,严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从某种意义上讲,却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如果我真把[水云间]的业务如数交出去,那我岂不是成了傀儡? 我并非不知好歹,只是,自古男人多薄幸,尤其是身在名利场上的男人,更是冷情。 我扪心自问,我现在占着[水云间],或多或少,还能在严筠那里获取一些利用价值。但如果我把[水云间]交出去,我还剩下什么? 而一朝没了权与钱的女人,仅靠着男人嘴中所谓的喜欢,恐怕到最后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我思量着。 严筠眉头微敛,“怎么?” 我缓了缓,平和地道:“身体不好我会注意,但至于[水云间],我感觉我还可以做的来。” 我话落,严筠默了片刻。 他忽然手臂横扫过身旁的挂衣架,衣架上的东西如数坠落,噼里啪啦碎裂在地面。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我吓了一跳,我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惹了严筠发火。 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不敢再说一句话。 他沉默着,大抵压着火气。过了良久,他才又看向我,但语气却彻底沉了下去,“钱比命还重要,是吗?” 我哑言。 门吱扭响,继而趋于平静,整个房间因严筠的离去而变得死气沉沉。 我静默了数秒,下意识拢了拢衣衫,窗外掠过的风分明燥热沉闷,但吹在人的身上却丝毫感觉不到暖意。 我就那么站在那里,十几分钟的时间,一动未动。 良久,我弯腰去收拾那地上的狼藉,恰逢保姆买菜回来,她见状要帮我收拾,我制止了,吩咐她去忙别的,然后我自己一个人又继续把那一地的狼藉收拾干净。 大约过了很久,快到晚上八点半左右的时候,严筠才回来。 窗外的夜色深重,每一处都亮着灯 , 昏黄的,苍白的,幽暗的,从城南到城北,从街西到街东,连绵悱恻。 他走进来,光与影层层叠叠,身姿拉得欣长。 我连忙从沙发上起身,去寻他的脸色。 大抵是他气消了些,脸色比下午离开的时候缓和了些许。 我自知理亏,主动开口问他:“吃饭了吗?” 他径直走到沙发坐下,说了句没。 我闻言立刻招呼保姆,让她去煮*T 一碗肉丝面。 保姆应着。 这一空档,严筠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然后轻声问了我一句,“你吃了吗?” 我这才想起我也没有吃。 严筠的脸色顿时又沉了下来。 我连忙坐到他身边认错,“我想着等你回来再吃的。” 他蹙眉反问我,“要是我不回来呢?” 我哑口无言。 他继而起身,一言不发地走进厨房。 我没有跟过去。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严筠才又从厨房里出来,他直接向餐厅的方向走去,在路过客厅时,他脚步微顿,没看我,但话却是对我说的,“还需要请你么?” 我这才起身,连忙一路小跑跑到了餐厅。 保姆很麻利,我和严筠才刚坐下不久,她就端了两碗面出来。不过不是肉丝面,而是菠菜猪肝面。 菠菜和猪肝都是补血的食材。 我瞧了一眼,严筠那碗也是。 我小心翼翼地问他,“你不是最讨厌吃猪肝吗?” 严筠低着头吃面,没搭理我。 我碰了个钉子,便不再多言,也拿起筷子吃面。 一顿饭吃的很沉闷,我和严筠一句话都没有说。 饭后严筠便直接去了书房,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没有出来。 我自己一个人坐在卧室的床上等到十二点,严筠依旧没有来,我便自顾自地躺下睡了。 这之后的第三天,严氏集团的内部发生了一件大事。 因着程文强突然将股份变现,并且立刻出国,继而在严氏集团内部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所有股东都为之震惊,而且还惊动了已经退居二线多年的严温硕。 我心里明白这事儿水很深,所以,我这个所谓的第二位当事人,在第一时间就当了缩/头/乌/龟,任尔东西南北风,反正我是听不着也见不着。 阿升不明白这里面的利害关系,还以为我整了个多大的局。来见我的时候,都带着那种极为敬佩的眼神。 我没心情跟他解释,只言简意赅地问了他关于王敏之和严温硕的事情。 阿升告诉我,王敏之的动向基本正常,只不过好像在找一个人。 我问阿升:“找什么人?” 阿升摇了摇头,说大抵应该是严筠授意,但严筠的势力太大,他摸不清。 我又问:“严温硕呢?” 阿升叹了口气,很无奈地口吻:“严温硕不好盯,天天都在家里下棋喝茶,但每天都有人去给他汇报工作,咱们进不去家门,也不知道都说了些啥。” 我默了片刻,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桌面上的一盆绿植,明明是夏天,但叶子却已经有些泛黄了。 我继而吩咐阿升,让他继续盯着王敏之,但严温硕不必再盯了。 阿升应下,顿了顿,又颇为感兴趣地问我,“蓉姐,严总怎么突然要扶持你做严氏集团的第二大股东?” 我面无表情地将绿植上面已经泛黄的叶子摘掉,无波无澜地反问他,“你知道当年李治为什么一定要废王立武吗?” 阿升点头,“自然是李治喜欢武则*T 天,不喜欢王皇后。” 我闻言摇了摇头,淡漠地道:“李治是帝王,不会真的把感情的事情摆在首位。他之所以一定要扶持武则天而废掉王皇后,其根本原因,是因为他要借此而除掉长孙无忌。要知道,以长孙无忌为首的元老大臣已经凌驾于皇权之上,李治必除之。但李治想要动这么一位元老大臣,总要有个理由和借口。而这个理由和借口,就是废王立武。” 阿升顿时愣住。 我眼眸微敛,指间那泛黄的叶子随即而落,“同理,在严氏集团,虽然严温硕已经退居二线,但他的势力还在。严温硕手下严氏集团的三大股东,每一个都是制约严筠的棋子。换句话说,严温硕的势力一天不除,严筠就不能算是严氏集团真正意义上的主人。但严温硕是严筠的父亲,怎么办?严筠不能直接夺权,但他可以利用我去分权。这样一来,表面上看,严筠不过是沉/迷/女/色,不管不顾。但实际上,严筠想要的,都得到了。” 我说着,抬眸看了阿升一眼。 他眉间微蹙,并不理解,“可是,严董事长是严总的父亲,不管严董的势力大不大,严氏集团迟早都还是严总的,严总急什么?” 我不禁轻嗤,“所以,我才让你盯住王敏之。我敢打赌,他们父子之间一定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必然会让他们反目成仇。” 阿升闻言沉默半晌。 我自顾自倒了杯水,端到嘴边,却又将饮不饮,“你不必费神想这些,你只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即可。” 顿了顿,我稍稍放缓了些声调,又对他补了一句,“阿升,你我多年的交情,有些事情我不告诉你,不是因为信不过你,而是为了要保护你。” 阿升闻言立刻恭敬地道:“蓉姐,我懂,我并非不知好歹。” 我嗯了声,又继而问道:“唐倩出国几个月了?” 阿升想了想,说:“快半年了。” 我又问:“她恢复的怎么样了?” 阿升说很好,“整容手术很成功,目前来看也没啥后遗症。前两天唐倩还发邮件问我,说什么时候让她回国。” 我嗯了声,“让她回来吧,尽快安排她进[梦回]。” 阿升点头称是。 我又道:“时刻关注着唐倩,如果唐倩有什么需要让她尽管开口,我这边尽可能全部满足。” 阿升闻言皱了皱眉头,说我是不是对唐倩太好了点。 我却不然,“唐倩为了我进[梦回]是冒了很大的风险,我希望她能帮上我的忙,但若实在帮不上也没关系,要把她的安全放在首位。” 阿升这才慎重地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我继而道:“行了,没别的事你就去忙吧。” 阿升应着,然后退出了办公室。 他走之后,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坐了会儿。 窗外的阳光很好,但是我并不喜欢。我起身将窗帘合上,办公室里的光线便立刻暗了下来*T 。 我重新坐回椅子,在这一片昏暗之中,我拉开抽屉取出了一份文件。 这是一份年代久远的文件,文件的边角都已经泛了黄。 我继而将文件打开,上面写着一行大字,DNA检测报告,在纸张的最下面,一行加粗的黑体字,刺目而又清晰,支持两份DNA样本来源者之间的生物学亲子关系。 我一瞬不瞬地看着文件上的字出神良久,才又将文件收起来,将它重新放回了抽屉。 我一直在办公室里坐到下午四点钟左右才起身下楼,然后驱车离开了[水云间]。 路上途径[梦回],我将车子靠边停了停。 这个时间段,中心街和普通街道没有区别,根本看不出夜晚的灯红酒绿。 中心街两侧是成排的树,树下停着几辆车,其中一辆黑色宾利和一辆红色玛莎拉蒂格外显眼。 顺着中心街往商圈中央看去,就竖着一栋高楼。白天失去了霓虹灯的照耀,整栋建筑显得端庄严肃了许多。 我抬头去看,在楼的正面排列着两个金属文字——梦回。 我坐在驾驶室里,车窗落了三分之一。我凝视着那两个字,脑海中有那么一两个念头断断续续的闪现而过。 大约几分钟的时间,我拿起手机给阿升打了个电话,吩咐他再调查一下秦霜。 阿升当时在电话那头就是一愣,百思不得其解地问我,“秦霜都送进精/神/病医院八百年了,还调查她干什么?” 我言简意赅,“调查一下她的背景,以及她与严家的关系,调查清楚。” 阿升这才意识到我不是一时兴起,随口一说,随即音调严肃了些,回了我一句好。 我继而挂断电话,沉了几秒,然后驱车离开。 我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半多。家里就保姆一个人,在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 我从玄关换了鞋,顺路走到厨房门口,迎面瞧见那些锅碗瓢盆,微微有些诧异。 保姆看到我,一边顺菜一边迎了我一句:“您回来了。” 我嗯了声,伸手指了指那一屋子锅碗瓢盆里的食材,问她:“今晚有客人吗?” 保姆笑说没有。 她一手拿着刚洗完的菠菜往菜盆里放,又一边对我道:“我这是按照严先生的吩咐,正准备做菠菜猪肝粥、瘦肉鸡蛋羹、红枣蒸南瓜、西红柿牛腩、黑米芝麻糕,还有乌鸡汤。” 我立时怔住,“晚上做这么多哪里吃的了?” 保姆又笑了笑,说:“严先生吩咐了,说这些食物都是补血的,让您多吃。” 我默了默。 保姆又道:“医生说您现在是中度贫血,还可以食补。但如果放任不管,万一严重了,就只能输血治疗了。” 我定定地瞧了瞧那些食材,又定定地瞧了眼保姆,一时之间忽然心绪万千,“如果照这个吃法,可能没等到把我的贫血补好,就已经把我给撑死了。” 保姆闻言立刻呸了三声,“您可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我*T 并不在意。 她紧接着帮我从豆浆机里倒了一杯热腾腾地豆浆,“蒋小姐,这是红枣桂圆豆浆,您快趁热喝。” 我直接拒绝,“这东西我已经连续喝了五天,就是给狗喝都能算得上虐待动物了。” 保姆连忙点头,顿了顿大抵觉得不对,又连忙摇了摇头,“那我给您弄阿胶红糖水。” 我扶额说算了。 保姆叨叨着:“但是严先生吩咐……” 我伸手摆了个“停”的手势,保姆立时噤声。 我微微苦笑,然后转身离开了厨房。 我继而上楼去了书房,书房是新收拾出来的,不是原来的那一间。 因着此番,严筠还问过我,“有必要吗?” 我说有必要。 别说我跟他只是同居还没结婚。即便结了婚,那也得有自己的空间不是? 而且,这人的感情,好的时候,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但凡一吵架,立刻就变成了你的就是你的,我的就是我的,两码事了。 我谨记这一点,故而在我变得处境尴尬之前,我先把这些由头扼/杀在摇篮里。 我信步上楼,才走了一半,窗外的庭院,呼啸的车笛从窗户传了进来。 我脚步一顿,透过窗户向外瞧了一眼,是严筠的车。 我站在原地思量了会儿,转身下楼的时候,严筠已经从门外走了进来。 我故意放慢了些脚步。 自从那天晚上冷战之后,严筠便基本没怎么跟我说过话。不过我了解他,他那个脾气信哄,只要我肯下功夫,就没有哄不好的。 我约莫着严筠应该会直接去餐厅,便数着步子,估着时间,大约差不多他该走到餐厅坐下的时候,我才又继续慢步下楼。 我慢条斯理地从楼梯上下来,慢悠悠在严筠对面落座。 保姆真挺能干,一桌子菜大盘小盘的,目测也得有五人份。 我扫视了一眼这满桌的菜肴,调侃开口向对面的严筠,“你吃的完吗?” 严筠闻言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碰了个软钉子,默了默,又自己接话找话,“你觉得我们两个能吃这么多吗?” 严筠拿了汤勺,舀了碗乌鸡汤搁在我面前,“自说自话有意思吗?没事儿别找话说。” 我白他一眼,“你回我个话,我们有来有往,不就有意思了。” 他微微抬眸,“我为什么要回你个话?” 我笑笑,“你这不就回了么。” 他顿了顿。 我趁热打铁,旧话重提,“你觉得,我们两个能吃这么多吗?” 他漫不经心的眼眸里露出几分不屑,“拿出你平时吃垃圾食品的本事,多吃点人粮食,就可以。” 我秒怼回去,“谁说我平时爱吃垃圾食品?有证据吗?” 严筠又帮我盛了一碗西红柿牛腩,语气淡淡的,“需要我把你购物车里的东西列个目录吗?” 我顿时语塞。 他微不可查地弯了下嘴角。 我捕捉到这一细节,见他心情尚可,便又立刻回怼,“你没事儿看我购物车做什么?” 他这才正眼*T 瞧向我,“如果我没记错,好像有人嚷嚷着让我把她的购物车清空。” 我立时挑眉抿了下嘴,“那你清了吗?” 他说清了。 我愣了下,然后下意识忽然就没来由的想起了网上的一个段子,嘴善如流,“你该不会把我购物车里的东西都直接都删了吧?” 他蹙眉,“我有那么无聊吗?” 我那颗悬着的心顿时又落了地。 严筠剥了个水煮蛋扔我碟子里,“为什么要问我有没有把你购物车里的东西都删掉?” 我一边吃着鸡蛋一边给他科普,“网上的段子。说是有个女的让她男朋友帮忙清购物车,结果她男朋友就把她购物车里的东西全删了。” 严筠闻言默了默。 我抿嘴笑。 他抬眸扫我一眼,“原来你平时这么闲,还有空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装模作样地长吁短叹,“要不然怎么办?人生这么苦,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 严筠支着下颔观赏我漏洞百出的表演,“有多苦?” 我想了想,继续尬演,“大概像中药丸子一样。” 严筠不咸不淡地嗯了声,继而将那盘红枣蒸南瓜全部推到我的面前,“这个甜,都是你的了,全部吃掉。” 我……。 我压了压脾气,强作微笑,“筠哥,有没有人给你说过,你这样聊天会把天聊死的。” 严筠说没有。 他顿了顿,继而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细长的小礼盒沿着桌面一推,礼盒受力继而滑到我的面前。 我顾了一眼,问他:“这是什么?” 严筠没搭理我。 我便自顾自拿起来,打开,才发现里面居然是一支限量版的口红。 我顿时有些诧异,“给我的?” 严筠不咸不淡地回了句,“不然呢?” 我扬了下唇,“这是限量版口红,需要限时抢购。你能有这富裕时间去抢?该不会是哪个女人抢到了嫌色号不好就不要了吧?” 他漫不经心喝着汤,语气不咸不淡无波无澜,“看不见右下角写的什么字吗?” 我这才低头去看口红外壳的右下角,银白色的艺术体连笔小字:F&Y美妆。 这个F&Y美妆是严氏集团旗下的一家化妆品公司,不过它不是生产公司,只是销售而已。 我顿时脸色多云转晴,嬉笑着,“F&Y什么时候跟这个口红牌子合作了?我怎么不知道?” 他随口就怼,“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我并不介意,继而将口红举高了些,餐厅天花板的灯光落下来,正好落在口红的外壳上,闪闪发光。 我心思一动,故意将口红递到严筠手里,“帮我打开。” 严筠不疑有他,只顺手接过去,拇指与食指捏住口红外壳的盖子,掌心与手指一起轻挑,但口红的盖子却没有像预料中的一样被打开。 这支口红的设计机关是在底座,需要用手指按一下底座,口红盖子才会弹开。 严筠当然不懂这些。 我立刻抓住机会继续调侃,“原来,这世上还有筠哥*T 不懂的事情。” 他从眼缝里瞧我,毫不掩饰地鄙夷,“原来,这世上还有你懂的事情。” 我被噎了一口,顿时气急败坏把口红夺过来。自顾自打开,顾了一眼,里面的颜色是最近最流行的红棕色。 我很喜欢,准备往嘴上试色。 严筠先我一步将我的手按住,“吃着饭,涂口红做什么?” 我嘟嘟囔囔地抱怨,“试试都不行?” 严筠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里难得露出点极淡的笑意,“你今年才三岁?给点东西连饭也不吃了?” 我又顺嘴怼,“那你怎么不饭后再给我?” 他闻言默了片刻,“我怎么知道你这么幼稚?” 我不理他,自顾自让保姆帮我拿了小镜子,试了试色。 很高级,很大气,很显白。 我顿时喜上眉梢,扭头问严筠,“好看吗?” 他连眼皮都没抬,“赶紧吃饭。” 我不依,直接将脸凑到他的脸前,一字一顿,“好、看、吗?” 他这才垂眸顾我一眼,然后忽然低头,迅速吻住了我的唇。 我一怔。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严筠却已经吻离。 他继而将一小块黑米芝麻糕塞进我的嘴里,声音终于缓了几分柔,“现在可以吃饭了吗?” 我脸一红,低头唔了一声,“哦。” 第24章 当天晚上, 严筠没有离开。 后半夜我起来喝水的时候,透过落地窗隐约看到窗外不远处的马路上好像有三个人影,身形像是男人, 其中一个拼命向前奔跑,后面两个很快追上,然后三个人的影子混杂在一起,在暗夜下,变成了黑乎乎的一团。 我看的并不真切, 只隐约觉得那个拼命奔跑的男人有些眼熟, 但具体在哪里见过,我一时也记不清了。 我无意关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喝完水,便又重新躺回床上继续睡觉。这一觉, 我睡得不沉。大概在凌晨四点半左右的时候,我被一阵急促地手机铃声吵醒。 我迷迷糊糊按了静音,一旁的严筠还在睡,我起身胡乱披了件外衣,然后拿着手机离开了卧室。 我一路走到长廊, 这期间电话自动挂断了一次,又响了第二遍。我这时已经有些清醒, 意识到这个时间段打来电话定没什么好事。果不其然,我一接通, 电话那头的阿升就告诉我, 说[水云间]出事了。 我顿时眉头深皱,问他出了什么事? 阿升的语气很严肃, 但大抵不方便说话, 只告诉我, 让我先来[水云间]再说。 我继而挂断电话,一刻不敢耽误,立刻换了衣服,拿了车钥匙就往门外走。 在路过卧室时,我刻意放轻了脚步,我透过门缝瞧见躺在床上的严筠还在睡着,我微微呼出一口气,然后转身,蹑手蹑脚地离开。 出了门我便直接驱车赶到[水云间]。 已是清晨五点钟左右,这条原本应该在这个时间段非常安静的街道,此时却格外嘈杂。 警车三五辆停在路边,闪烁着红蓝交替的灯光*T 。有医护人员从[水云间]的侧门用担架抬出了一个人,全身都被白布盖着,大抵已经死了。 我的心瞬间便沉了下去。 我继而从地下停车场的员工通道直达办公室,阿升早已经在那里等着。 我不等他开口便先声问他:“怎么回事?” 阿升脸色灰白,他咽了口唾沫,沉了声:“蓉姐,死的那个人是贺子轩。” 我当场懵怔住,如同雷/劈,“你说什么?!” 阿升点头。 我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阿升继而道:“今天凌晨清场的时候,有服务员在卫生间里发现了贺子轩的尸体。据说当时贺子轩身上的酒气很重,大抵是醉酒摔倒,领带碰巧挂在了卫生间的门把手上,导致了窒息/性/死亡。” 我一时哑言,脑海里飞速闪过几个念头,却什么也理不清楚。 阿升顿了顿,从裤口袋里摸出一支录音笔,向我递了过来,“这是我从贺子轩尸体旁边的抽水马桶的水箱里发现的。” 我垂眸顾了一眼,并没有伸手去接,“怎么没把它交给警方?” 阿升半分沉默,“蓉姐,你先听一听内容吧。” 我这才伸手将录音笔接过来,按下播放键。 但大抵这支录音笔并不防水,又在水箱里浸泡的时间过长,录制的内容已经断断续续,基本连不起来了。 【我是贺子轩,我于今年四月下旬前往A市调查[梦回]夜总会的老板周舜臣。据我了解,周舜臣曾在A市涉及……】 【但是,其中有一件事情,让我感到非常奇怪。现在G市[水云间]夜总会的老板蒋蓉……蒋蓉于六年前从A市回到了G市。但是……】 【我掌握到一些信息,周舜臣当年……】 【大概率与蒋蓉有关,而且,我还了解到,在那之前,周舜臣曾与……】 【后来,大概是在那之后的半年,周舜臣又回到了A市。没有人知道这半年的时间周舜臣去了哪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而这些代价里面,不乏有……】 录音断断续续的播放到这里,紧接着便是一段冗长的空白。 我的脑海里亦是一片空白。 贺子轩居然敢去A市调查周舜臣,但这怎么可能? 先不说他是公众人物,出行并不方便,就单说他这个人。我接触过他,他胆小怕事,草包一个。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去做这种事。但现在的事实却是,他不仅去A市调查了周舜臣,还留下了录音。 录音笔里依旧是空白播放,我耐着性子等了五六分钟,就在我以为后面的录音内容已经全部被损坏的时候,录音笔里却突然又播放了一句。 【我最近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危险,仿佛我已经被人盯上,但我并不确定对方是谁的人。之前[水云间]的老板蒋蓉曾绑/架过我,如果我有什么不测,请警方从[水云间]的老板蒋蓉开始调查。】 我穆然怔住。 录音到此便全部结束。 我将那支录音笔攥在*T 手里,越攥越紧。 恰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我下意识抬眸与阿升对视一眼,他迈步走到门口,我随即拉开手提包,将那支录音笔放了进去。 阿升将门打开,门外是大堂经理,他身后还跟着三个穿警服的警察。 大堂经理对阿升道:“陈经理,这三位警察同志想要就今天凌晨发生的事情了解一下情况。” 阿升闻言微微侧身让出一条路,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坐在办公椅上没动,目视着那三个警察依次走进办公室。 为首的警察目光在我的脸上扫了扫,大抵是认识我,说了句:“蒋老板也在。” 我礼貌平和回:“场子里出事,我肯定要过来看看。” 警察点头没再跟我多说。 我眼神示意阿升。 阿升立刻会意,几步走到警察面前,客客气气地道:“警察同志,现在[水云间]的大小事务暂时由我来管理,您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细说。” 警察闻言若有所思地在我和阿升之间来回扫了眼,“那蒋老板……” 他话未说完的空档,办公室门外的长廊又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十几秒的时间,严筠推门而入。 屋内的众人同时寻声看去,严筠的神情十分冷淡,目光略过其他人,直接向我看过来。 我继而回视着他。 阿升见严筠来,大抵是想向严筠说一下前因后果,但他才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被严筠制止了。 严筠直接向警察问道:“询问结束了吗?” 其中一个年级略长的警察客气对严筠回道:“还没开始,我们也才刚进门。” 严筠喜怒不辨淡淡地道:“我有些公事约了蒋老板谈,不知道现在方不方便。” 警察一时没给肯定的答复。 严筠皱了下眉。 警察顿了顿看我一眼,才微微点了下头,“那就请蒋老板随时跟我们保持联系。” 我礼貌说好。 严筠继而伸出手与警察握了握,在做这个动作的同时,他向我眼神示意。我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然后走到了他的身边。 严筠随即带着我离开办公室,出了门便直接驱车回家。 现在已经是早上七点多,马路上已经有不少晨练的人和卖早点的商贩。 车子一路向东驶进一条街道,路过靠近公园的那条马路时,点石火光之间,我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人影。 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昨夜没看清,但现在想起来,那个看着眼熟的身影,可不就是贺子轩? 他当时拼命奔跑的方向,正是我的别墅。那么,换句话说,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当时想要来别墅找我? 可是,他要找我做什么?还有,那两个阻止他来找我的人,又是谁的人? 一时之间,我的脑海里乱成一片。我根本理不清头绪,也想不明白任何事情。 一路上,我和严筠一句话都没说。 回到家时已经是清晨六点半多。保姆没在家,大抵是出去买菜了。 我跟着严筠进门,从玄关换了鞋*T 走进客厅。远远瞧见餐厅的灯亮着,餐桌上放了早饭,都在保温盒里装着。 严筠继而走过去,我也跟着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他伸手拿起汤勺往碗里盛了点蘑菇鸡蛋汤,撇开我不爱吃的香菜和葱花,弄了碗清淡干净的推到我面前。 但我没有胃口,只垂眸顾了一眼汤碗,连勺子也没拿。 严筠有心顾我一眼,言简意赅,“吃饭。” 我抬眸回视他,“你现在还有心情吃饭吗?” 他淡漠嗯,慢条斯理地咬着面包。 我沉默半晌,“贺子轩的死亡,目前来看是意外,说是醉酒摔倒,领带不慎挂到了门把手上才导致了窒/息。” 严筠听着,没有吭声。 我心里烦躁,刚拿在手里的勺子又扔回汤碗,汤水受力溅出少许,洒落在桌面上。 严筠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皱了下眉,“什么毛病?” 我没吭声。 他伸手从纸巾盒里抽了张纸擦手,继而将纸巾扔进垃圾桶里,“好好吃饭。” 我沉着脸反问他,“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心情吃饭吗?” 严筠淡淡扫我一眼,“为什么没有?” 我噎了一口。 严筠继而平和地道:“不是什么大问题,吃饭吧。” 我张了张嘴。 严筠在我还没说话前便先声打断,“你作为一个企业的老板,能不能别遇到点事儿就焦虑成这样?” 我默了片刻,但又没话反驳。只好伸手重新拿起勺子,胡乱舀了几口汤,又塞了几口面包在嘴里。 这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 饭后严筠便直接换了衣服准备去公司。 我心事重重地将他送到门口,他忽然脚步一顿,对我伸出手,“拿出来。” 我一愣,“什么?” 他说:“录音笔。” 我瞬间警惕起来,“什么录音笔?” 严筠一针见血戳穿,“阿升给你的录音笔。” 我闻言微怔,继而沉默,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他审视着我,语气冷冷淡淡的,“怎么?在我面前也要说谎吗?” 我回视他,“你怎么知道阿升捡到了贺子轩的录音笔?你派人监视我?” 他耐人寻味的腔调开口,“监视你?有这个必要吗?” 我没吭声。 他缓了几秒,“在G市,你能收到的消息,我怎么可能收不到。” 我说:“但是这种事情,阿升只告诉过我一个人,你怎么可能知道?” 他却避而不答,只旧话重提,“录音笔,拿出来。” 我冷冽问他:“你要录音笔做什么?” 他反问我,“你留着要做什么?” 我一时回答不出来。 他绕过我几步走到沙发的位置,像是早就知道录音笔在那里,手一拎,放在沙发上的包被倒了过来,里面的东西顺势倾泻而出撒落了一沙发,就包括贺子轩的那支录音笔。 严筠扫了一眼,在一堆物品中伸手捡起那支录音笔。然后下一秒,他手指用力,那支细长的录音笔便在他的手里应声而断。 我顿时大惊失色,“你做什么?!” 他*T 却毫不在意,顺手将那支已经报废的录音笔装进裤口袋里,“你明知道这支录音笔会对你不利,你不立刻销毁,难道还盼望着它有一天成为呈堂物证吗?” 我哑言,良久,才又道:“可是,我什么都没做。” 严筠冷笑,“法律一向讲究证据。你说你没做就没做吗?你说你不知情就不抓你了吗?” 我彻底说不出话来。 他沉默两秒,“贺子轩的事情,我来处理。” 我问他,“你要怎么处理?” 严筠皱了下眉,没吭声。 我连忙又道:“贺子轩这件事……跟你有关吗?” 他垂眸顾我一眼,嗓音低沉清淡,言简意赅,“没有。” 我咬了下唇,“那……” 他微微退后,抬起我的脸,语调放缓了些,“不要多想,也不要乱想,好吗?” 我无奈只能点了点头。 严筠继而离开。 窗外不知何时已经开始下起了雨,灰蒙蒙的天空将静谧的街道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我继而走到落地窗前,透过这片朦胧看到院子里严筠驱车离开。起初是一辆模糊的车影,渐渐的,车尾灯变成一个细小的红点,最后完全消失在雨幕之中,不见踪影。 我微微垂了眸,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情绪。 录音笔的事,严筠铁定对我有所隐瞒。如果他真的没有派人跟踪我,那么,他肯定一早就知道这支录音笔的存在。 那么,严筠跟这支录音笔有什么关系?严筠又跟贺子轩有什么关系? 我不明白,严筠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将录音笔销毁,但转念一想,合着我与他的情分,他大不至于会对我不利。 我心里一时七上八下的,在家里坐不住,索性又拎了包驱车出门。 外面的雨下的很大,我开着车围着中心区绕了几圈,最后找了家咖啡店进店稍息。 这个时间段,咖啡店里没什么人,除了我之外,就只有两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和一位带着孩子的母亲。 我特意挑了个角落靠窗的位置,那两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就坐在我斜对面。她们两个一起看着手机,不时的讨论几句,又传来几声清脆的笑。 我无意去听她们的谈话,但大抵咖啡厅里太安静,两个女孩的声音又大了些,有那么几句,还是很清楚地落在我的耳朵里。 其中一个女孩有些夸张地感慨着:“你都不知道我们老师有多刻薄,居然说我写的论文丝毫没有逻辑。我就寻思着,我要是能那么有逻辑有条理地把结构建造都给他分析出来,那我还用得着他教吗?” 另一个女孩闻言哈哈大笑。 我被她们的笑声感染,嘴角也不经意地扬了下。但这个笑还没来得及成型,我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又让我眉头紧锁。 逻辑…… 说起来,阿升曾说,贺子轩的那支录音笔是在洗手间马桶后面的水箱里找到的。我当时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碍于警察很快就来到了办公室,我没有时*T 间去细思,如今回想起来,却满满都是漏洞。 要知道,马桶后面的水箱是有盖子的,想要把东西放进去,第一步就是要把盖子打开。 如果假设贺子轩真的是醉酒意外身/亡,那么,他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去打开水箱盖子,又往里面扔录音笔的概率有多少? 其次,如果假设贺子轩是他/杀,那么,杀/害贺子轩的人,为什么要把录音笔扔进水箱里? 如果杀/害贺子轩的人是为了陷害我,那么,他应该把录音笔放到容易让警察找到的地方,而不是马桶后面的水箱里。要知道,录音笔不防水,扔进水箱里很有可能就废了。换句话说,即便警方从水箱里找到录音笔,如果录音笔已经完全损坏,那么,这支录音笔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但是,如果杀/害贺子轩的人是为了毁掉这支录音笔,那他也不应该扔到水箱里。直接掰断或者拿走,哪一个都比扔到水箱里要保险的多。 我忽然百思不得其解。 贺子轩的这支录音笔出现在马桶后面的水箱里,从逻辑上就很难说的通。 而且,当时在办公室里听录音时,因为录音笔已经损坏了一部分,音质不佳。又加上贺子轩这件事,事出突然,我有些心神不稳。 我只能确定录音笔里的声音是个男人,但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贺子轩本人都很难说。 而如今,录音笔已经被严筠毁坏,我想再听一遍确认也已经不可能了。 我静静沉思着。 这种种串联起来,忽然给了我一种空城计的感觉。 我甚至觉得,那支录音笔根本就是个幌子,而在这个幌子之下想要达到什么目的,我暂时不得而知。 我无声敛眸。 窗外的雨势渐弱,我将目光落在窗户玻璃上,目光所及,窗户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凝结成无穷无尽的椭圆,新的溅落覆盖了旧的,连同玻璃上我的倒影也一并破碎。 我继而起身,拎了包离开了咖啡厅。 我一路驱车去了一趟[水云间]。 场子里没开灯,很黑。我一路摸黑走到大厅,还没走近,远远就听到一帮人在里面咋咋呼呼地打牌。 我蹙眉,本想走进去呵斥两句,但抬脚还没迈出去,又生生顿住,继而转身从另一个方向走了。 我心事重重地乘电梯去了办公室,阿升此时正在办公室的隔壁整理文件。 我走过去,他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尊了我一声:“蓉姐。” 我问他:“警察都走了?” 他说:“走了。” 我便没再说话。 阿升将手里的文件整理成一叠,然后工整地摆放进柜子里。 我看着他整理,听得他又问我一句:“蓉姐,你怎么这个点就来了?” 我没回答,继而反问,“贺子轩的那支录音笔是从马桶后面的水箱里面找到的吗?” 阿升摆放文件的手一顿,说是,问我怎么? 我不答又问,“当时水箱的盖子是打开的还是关闭的?” 阿升想*T 了想,说是打开的。 我蹙眉,“有没有这种情况,保洁打扫卫生的时候,会忘记关闭马桶后面的水箱盖子?” 阿升闻言摆了摆手,“那怎么可能?再说,保洁打扫卫生也不会把水箱盖子打开。一般只有需要维修的时候,才会去动……” 阿升没有把话说完,自己就先顿住了。 我看向他。 他的眉目沉了沉,“这么说起来……贺子轩出事的那个卫生间里的水箱盖子为什么是打开的?” 我没有吭声。 他沉默片刻,“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他顿了顿,又蹙眉,“但是,这么做能有什么目的?让警方更快发现那支录音笔?” 我微微摇头,“恐怕,是想让我们更快发现。” 阿升不解。 我沉着地道:“你想,一般发生这种命/案,除了第一目击者之外,首先会赶到现场的人是谁?” 阿升脱口而出,“场地的管理者。” 我点头,“不错,虽然发生命/案一定会报警,但是,警察再快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赶过来。而在这之前,负责保护现场的人,肯定就是场地的管理者。换句话说,就是你,或者是我。” 阿升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冷漠敛了眸,“如果我没有想错,这是一招非常恶毒的连环计。因为贺子轩的死跟我们没有关系,铁板钉钉。但是,怎样才能让贺子轩的死跟我们扯上关系?那就是栽赃陷害。我甚至可以推测,那支录音笔根本就是防水的,而它之所以会受损,也是早就有人故意而为之,并非是水浸所致。对方就是要让我们形成一个错觉,以为这支录音笔是意外落入水箱,然后损坏,却殊不知,它的录音,从一开始就是不完整的。” 我说到这里,顿了顿,又继续道:“对方首先把录音笔扔到水箱里,让我们发现。我们发现之后,即便是出于好奇,也会打开听一听,然后,我们就会听到对我们不利的录音。基于正常人的自我保护意识,在那种情况下,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将这支录音笔藏起来,不能让它落到警方手里。所以,正如对方所愿,你也的的确确把录音笔藏了起来。但是,我们藏起了录音笔,就等于藏起了一个祸患。录音笔是案发现场的东西,我们却私藏了,这叫什么行为?如果有一天这支录音笔东窗事发,即便贺子轩的死跟我们没有关系,我们也很难说的清楚。” 阿升闻言额上冒出了细密地冷汗,他的语调有些不稳,开口也结结巴巴的,“那……那……录音笔……” 我没隐瞒,直接告诉他,“严筠毁掉了。” 阿升这才像是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才吐了一半,他又警惕起来,“可……严总怎么知道录音笔的事情?” 我半分沉默,说不知道。 阿升大概是意识到了危险,他犹豫着措辞,试探性地道:“蓉姐,我也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说,这事儿*T ……这事儿会不会跟严总……” 我冷漠听着,低低敛了下眸。 第25章 我不相信严筠会对我不利, 但我也不排除这件事情跟他有关。 如今这个局面,仅凭我自己想,是想不明白了。我想我有必要去找一趟周舜臣。 虽然我与周舜臣不合, 但碍于利益捆绑的一条线,在达到最后的目的之前,他还是会站在我这边保我周全。 从[水云间]出来,我直接就去了一趟[梦回]。 不过周舜臣不在,听他的助理说, 今天有一个项目考察, 周舜臣带着两个高层亲自去了。 我闻言默了片刻,犹豫着要不要给周舜臣打个电话。 而在这时, 周舜臣的助理又开口道:“不过周老板走之前曾吩咐了我,说, 如果[水云间]的蒋老板过来,就让我把这封信交给您。” 他话落,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只白色信封,然后双手向我递过来。 我闻言一愣,接过信封扫了眼, 又问他,“你们周老板还吩咐别的了吗?” 办公室助理摇了摇头, 说没有了。 我继而对他点了下头,然后拿着信封离开。 我一路坐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 找到自己的车, 上车落座后,我才将那支白色信封打开。 里面只有一张纸, 开头第一句话就是让我直接去找李正民李局长。 我见状一愣, 继而往下看, 一目十行。信的内容不多,但却堪称精准。 我心想周舜臣这脑子真是神了,不仅知道我会来[梦回]找他,还知道我是为了什么事来找他,更知道我需要他给出一个解决办法。 周舜臣在信里明确告诉我,这件事的背后主谋是严筠的父亲严温硕,贺子轩就是严温硕派人杀的,录音笔是严温硕伪造的。 严温硕很早之前就已经看我不顺眼,后来又加之严筠把程文强的股份给了我,我便成了威胁严温硕的眼中钉、肉中刺。 而李局长是推波助澜。 如我所料,贺子轩就是个顶包的。他根本就没有去A市调查过周舜臣,真正去A市的人是李局。 但这里有一点要说清楚,事情虽然是一件事,却掺杂了两伙人。 严温硕是自己一伙,另外一伙是严筠和李局。 正如当初我所听到的消息一样,以严筠为首,加上李局,想要把周舜臣一锅端。我能收到消息,严温硕自然也能。 但这件事里没有贺子轩什么事,更没有我什么事。 只不过在这一行动中,严温硕半路杀出来,技高一筹,把贺子轩这个炮/灰硬加进来,又扔到了[水云间],以至于把原本严筠与李局针对周舜臣的事,硬生生扭转为了针对我。 对于严温硕来说,他跟周舜臣是没有仇的,但他跟我有仇。 只不过严温硕死都不会想到,周舜臣却是我背后的军师。 而至于为什么要选贺子轩当这个炮/灰,大抵有两个原因。其一,我原本就跟贺子轩有过节,如今贺子轩又死在了[水云间],无*T 论这件事发展到最后跟我有没有关系,但贺子轩背后的经济公司一定会把这笔账记在我的头上。其二,贺子轩是公众人物,这件事一旦闹大了,不用别的,只靠舆论就能把我压死。 我微微敛了眸,又继续往下面看。 周舜臣的意思,我无法与严温硕正面抗衡,毕竟严温硕的势力摆在那里。但既然严温硕已经对我出手,我若不除掉他,必然后患无穷。 所以,周舜臣要让我借刀杀/人,而李局长就是那把刀。 我将信看完,一言不发压下打火机,从边角向上焚烧,白色的信纸顷刻间被火苗吞噬,待到火苗烧到尾声时,我不疾不徐将它抛出车窗口,信纸燃成细碎的灰烬,风一吹,瞬间便化为乌有。 我随即发动车子,然后去了一趟超市。 不管怎么说,去人家家里拜访,总不能两手空空。 我象征性地买了点东西,随即便去了一趟李局长的家。 他的家坐落在一片中档居民区内,不算繁华,但与他的官职倒也匹配。 不是有谁说过,正局级的住房标准才一百二十平,李正民一个地方局长,这住房面积已经算是超标了。 我抵达之后,将车直接停在了路边。 对于我的到来,李局长大抵并不欢迎。但成年人处事不会把情绪挂在脸上。我拎着东西来拜访,李局就算心里再怎么不愿意,但面子上还是得客客气气地把我礼让进屋。 我拎着东西,礼貌微笑地跟着李局长走进客厅。 屋内的装潢十分风雅,到处都是文墨茶香,书法油画,楠木梨架。这些东西都不算太贵,但款式颜色却非常有格调,看着就让人十分舒适。 我不由得在心里微微感叹了下。 李局长继而请我坐,我也没跟他客气,便直接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我没直接开门见山地提[水云间]的事,毕竟关系场的交际,没有上来就直奔主题的。 我先是跟他扯了些有的没的,专挑恭维的话奉承,等话题引的差不多了,我才借话说话,将[水云间]给引了出来。 但我不成想我才刚起了个话头,还没进入正题,这个话题就被李局长给先行打断。 我微微蹙眉。 李局长倒也痛快,直接给我撂了实话,“蒋老板,你这个事情我是知道的。在你来之前,严总已经找过我了。你不必担心,咱们按照正常流程来就可以。” 我心想你知道个锤子。 在李局看来,我此番前来就是怕贺子轩的死会影响我和[水云间],但其实这事压根儿就不是重点。 我微微思量着,点了一句:“李局长,您是局长。以您多年破案的经验来看,贺子轩是意外身亡吗?” 他闻言果然一愣,一脸的褶子随着他开口说话挤在一起,像一个失了水的茄子,“蒋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您不觉得奇怪吗?贺子轩是明星,虽然他已经暂时退出了娱乐圈,但好歹知*T 名度摆在那里。他能一个人去夜场喝的烂醉如泥吗?而且据我所知,贺子轩的经纪公司一直在左右打点,盼着贺子轩能重新复出,如果放任他就这么一个人在夜场灌酒,万一再被爆出什么不雅行为,他这辈子还能复出吗?这种种种种结合起来,您不觉得矛盾吗?” 李局长的脸色顿时微变,“蒋老板,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我点头,自顾自端起桌上的茶杯,递到嘴边喝了口,“我知道,如果贺子轩不是意外身亡,那么,包括我在内,整个[水云间]当天值班的所有员工,都将列为被怀疑的对象。” 李局长叹了口气,“既然你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为什么还要说这种话?贺子轩会被认定为意外身亡,此事与你,与[水云间]都没有任何关系。蒋老板是生意人,做好自己的生意就得了,别随便淌这样的浑水。” 我默了片刻,“可是,贺子轩死在了[水云间],如果他不是意外身亡,那么就证明有人想要害我。既然有人想要害我,我为什么不把他抓出来?” 李局长闻言一惊,尽管是在他自己的家里,他还是下意识环顾了一下四周。 他继而压低了声音对我道:“蒋老板,我劝你不要任性妄为,你的这个想法,最好还是先跟严总说一说,看看严总同不同意。” 我微微笑,抬眸直视李局的眼睛。我的表情是人畜无害,声音也故意夹了几分天真,“李局长这话说的不对,您是人民警察,我遇到了危险,自然要跟你说,为什么要我去告诉严筠?” 李局长这才认真看向我,一副警惕的表情,“蒋老板,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我陪着笑,“就是刚才说的事,希望李局长能秉公执法,把害死贺子轩的凶手找出来,不要让他逍遥法外。” 李局长的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贺子轩的确是醉酒意外身亡,没有凶手。” 我挑眉,“是吗?” 李局长没有吭声。 我继而道:“李局长就是这样断案的吗?即便案子疑点重重,也可以忽略不计?” 李局依旧没吭声,大有一副任我东西南北风,他巍然不动的架势。 我顿了顿,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继而变得阴沉,“李局长,您要是这样,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他毫不客气地道:“蒋老板,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我微微缓了缓,“威胁不敢,我只是想让李局长秉公执法而已。” 他冷冷轻嗤,“蒋老板,我能把话跟你说到这份上,已经是看了严总的面子,你一个女人不要不知好歹。” 我闻言片刻敛了眸,端在手里的茶杯沿着手心缓缓摩擦,几秒钟的时间,我忽然“砰”地一声,将茶杯掷在桌面,力气之大,让茶杯瞬间碎开,茶水洒落了一桌。 李局长皱眉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我继而道:“看严筠的面子,就可*T 以包庇严温硕杀/人吗?” 李局闻言大惊失色。 我紧接着道:“你明知道凶手是严温硕,手上也有证据,为什么不将严温硕绳之于法?难道你就不怕午夜梦回的时候,贺子轩来找你喊冤吗?” 李局咽了口唾沫,手微微握拳。 他看着我,眼眸之中尽是复杂的神色,“蒋老板,你知不知道严董事长是严总的父亲。” 我冷嗤,“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他陷害我,我还管他是谁的父亲?” 李局顿时怔住。 我有心等了他几分钟。 他才又沉着脸看向我,“你这样做,就不怕我会去告诉严总?” 我轻笑慢语,“你不会。” 我说着,继而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屏幕,调出了一段视频。 我将手机屏幕面朝李局,不疾不徐地道:“李局长清廉,即便官居高位,却依旧住在这样普通的居民区里。不过,大抵李局长是位多情郎君,包/养的小情人,倒是住的不错。” 视频是周舜臣给我的。 就在那封信里有一个邮箱的账号密码,我登录之后,就发现了这个视频。 视频的背景是一幢豪华居民区,里面有一段内容是李局长拥着一个年轻女人一同走进了居民区的画面。 周舜臣在信里告诉我,这个年轻女人,正是李局长包/养的情妇。 李局长见状面不改色地瞧着视频,冷漠且不屑,“蒋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微微笑不语。 他大抵心虚,又继而自顾自地道:“我夫人去世的早,我一直独身。即便你拍到这些又能怎样?法律上哪一条规定,年纪大的就不能跟年纪小的人谈对象?我独身,这个女孩未婚,两个单身的人被拍到在一起,你情我愿的有何不可?倒是蒋老板你,私自派人跟踪偷拍,已经涉嫌侵/犯到别人的隐私,懂吗?” 我闻言意味深长笑,“你情我愿?你确定不是胁/迫?” 李局长顿时勃然大怒,“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气定神闲地翘了二郎腿,悠哉悠哉地瞧着他。 他愣了下,一秒钟左右的时间,他大概后知后觉,忽然猛地惊道:“乔乔是你的人?!!!” 我莞尔,没承认,但也没否认。 李局长的情/妇乔乔不是我的人,但她是周舜臣放在李局长身边的眼线。 周舜臣敢来G市混,自然是各方面都周全。 而这个乔乔,就是制约李局长的一枚棋子。 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儿,女人永远是弱者。尤其是像李局长和乔乔这种关系,女方说是在谈恋爱,大众尚且还不太相信。如果女方直接说是强/奸,那基本就可以盖棺定论了。 试想,一个局长涉嫌强/奸,那是个什么概念? 李局长的脸顿时憋得一阵红一阵白,拳头死死地握在一起,骨节分明,“你敢算计我。” 我不慌不忙将手机收好,“算计谈不上,只能说,跟您这样的人打交道,我若不留一手,岂不是连个*T 全尸都剩不下。” 李局长闻言眉眼阴霾地扫向我,“蒋蓉,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你不是严筠的女人吗?” 我坦坦荡荡说是,“我是严筠的女人,但他的父亲容不下我,我也容不下他的父亲。” 李局一愣,“所以,你就想利用我和乔乔的关系威胁我帮你除掉严温硕?” 他说着,自顾自嗤了声,“你把问题想简单了,你威胁不到我。你有没有想过,我与严氏集团的关系千丝万缕,我要是出了问题,我也会拉上严氏集团陪葬。到时候严筠就会有麻烦,而你作为严筠的女人,严筠若是倒了,你能好过到哪里去?” 我闻言不屑轻嗤,“好啊,你尽管拉上严氏集团和严筠给你陪葬好了,反正天下男人多的是,我又不是什么忠贞烈女,难不成离了严筠还不活了?” 李局长再次怔住。 我继而从座位上起身走到他面前,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攥住了他的脖子。我的力气很大,指尖勾住他的皮肤,几乎泛起白斑。 他被我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跳,身体后仰依附住靠背,他两只手摊开扶住桌角,脸色铁青。 我亦敛了眸,透着危险,“李局长,您别把我想的太周全。我就是个女人,高兴了就顾全大局,不高兴就不管不顾。严筠与我,整个G市都知道,不过姘/头而已。我管你要不要拉他和严氏集团给你陪葬。我只要达到我的目的就可以,其他的,我/他/妈管不了那么多,懂吗?” 他闻言呼吸的动作瞬间一滞,似是有些不敢置信我的自私和荒唐。 我继而伸手掸了掸他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看上去平和,但又阴冷地开口,“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如果你不肯将严温硕绳之于法,那么,我就让你的乌纱帽不保。” 李局长眉头紧锁,“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做到这种地步,即便严温硕有意害你,但只要有严筠在,自然就可以保你周全。你和严筠之间不过男女感情的事,只要严筠愿意,严温硕就算再想阻止也阻止不了,你又何必把事做绝?” 我冷冷瞧着他,无波无澜地开口,“李局长应该比我更懂什么叫做好奇害死猫,所以,不该问的,李局长就不要问了。” 我说完这话便起身,居高临下地瞧着他。 他坐在沙发上,维持着方才我抓他的姿势,向后靠着椅背,脸色阴沉,沉默着。 我知道他在权衡利弊,所以,我也不急这一时。 周舜臣在信上说了,凡事点到即可,给李局长一个警惕。他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轻重。 我很满意这个结果,拎了包,不做分毫停留,继而转身离开了李局的家。 天色阴沉沉的。 一场小雨洗刷着这座繁华而静默的城市。 我找到停在路边的车,才坐进驾驶室里,包里的手机便振动了起来。 我拿出手机扫了一眼屏幕,来电是阿升。 我*T 按下通话键,问他怎么? 阿升在电话那边告诉我,说唐倩已经回国了。 我嗯了声,说知道了。 窗外的雨越下越密,我隔着雨幕看了眼李局长的小区,眼里闪过一丝不经意地阴冷。 我继而发动了车子,打转方向盘,驶向了公路。 我一路驱车回家,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客厅的壁灯正开着,四下静悄悄,窗帘露出一线青灰搅着象牙色的黯淡冷晕,不偏不倚,刚好折射在贴了壁纸的墙面上。 我继而迈步向二楼书房走去,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隐约听到书房里面传来严筠的说话声。应该是在跟人打电话,但说的是英文。 我微怔,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但电话已经进入尾声,前面的内容我都没有听清,只听到严筠最后说了一句:“the wolf has a winning game when the shepherds quarrel.” 我脚步停在门口,思量着与严筠通电话的人可能是谁。 严筠这时已经挂断了电话,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我。 我立刻调整了情绪,迈步走进书房,“还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严筠不咸不淡地嗯,“不妥吗?” 我走到书桌前,两手戳下来,按在书桌上面,语气调笑,“筠哥觉得妥吗?我一未出嫁的小姑娘,家里突然多了一个男人。” 严筠抬眸扫我一眼,“小姑娘?” 我挑眉。 他慢条斯理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我记得好像不满十八岁的女人才有资格叫小姑娘。你这年纪,不应该叫妇女吗?” 我顿时跳脚,阴恻恻地瞥他,“你是不是对女人的年龄分布有什么误解?” 他却头也不抬,翻阅着手里的文件,“哦,我对女性方面的知识可能不太了解。” 我继而伸手将他的文件扯住,迫他不得不抬头看向我,“你礼貌吗?” 严筠顾了眼被我用手按住的文件,秒怼回来,“你礼貌吗?” 我抬脚,直接让自己坐到桌面上,将他的文件拿在手里把玩,“让我瞧瞧,这是什么不得了的文件。” 我勾起纸张的一角,一目十行,“严氏集团关于—G市财政性投资项目预、结算评审咨询服务机构采购。” 我顿了顿,蹙眉,“什么玩意儿?理财吗?” 严筠鄙视地瞧着我,直接伸手将文件拿了过去,“以你的智商不适合看这些。” 我默了默。 他继而将文件放到一边,“今天去哪了?” 我扯谎说没去哪,就在[水云间]待着。 他无波无澜地瞧着我,“我刚从[水云间]回来。” 我一愣,心里顿时沉了沉。 他继而道:“到底去哪了,还需要跟我说谎?” 我全身紧绷,极力让自己平和,然后尽量自然地道:“原本是在[水云间],后来因为贺子轩的事烦躁,就出去喝了杯咖啡。” 我这话半真半假,说的倒也没什么毛病。 我的确是去了[*T 水云间],也的确是去了咖啡厅,只不过,我舍掉了[梦回]和李局长两个去处。 严筠闻言没多追究,只向我伸出手,继而将我拥进他的怀里。 我故意抿着嘴问他,“贺子轩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严筠伸手从桌子上摸到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烟点燃,不过没有吸,只是任凭烟头徐徐散开的烟雾溢在空气里。 他淡淡地道:“不用理会,警方会按流程处理。” 我不着痕迹攥着拳,“那他死在[水云间],不会对[水云间]造成影响吗?” 严筠闻言面不改色,无波无澜:“这种事情警方会封锁消息,不会详细报道。” 我默了片刻,“那……录音笔……” 严筠伸出一根手指抵在我的唇,“都说了我会处理,你用不着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 他顿了顿,不等我再问,直接转开了话题,“饿不饿?带你出去吃饭?” 我赌气没吭声。 他微微挑眉。 我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严筠的手机却在此时突然响了起来。 他垂眸看了眼,拿起手机,轻轻将我扯着他袖口的手拂开,然后才按下了通话键,“说。” 因为离得近,我隐约能听到电话那边的声音,应该是王敏之。但王敏之具体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我并没有听清楚。 我窥视着严筠的脸色,他还算平静。 电话挂断之后,我下意识地试探性问他:“怎么了?” 严筠没吭声。 我心里没底,也没敢再问。 他继而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又问我:“晚上吃什么想好了吗?” 我心不在焉说:“要不出去吃米线?” 他抿了抿唇,“你就不能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我秒怼回去,“米线怎么就没营养了?我就要吃。” 他垂眸顾着我。 我拉着他的袖子不言不语。 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手指轻轻划过我的脸颊,又轻轻捏了捏,“东三街美食城的那家?” 我点头嗯。 严筠继而伸手揽住我的腰,说了句走。 我随即跟着严筠一起驱车开往美食城,这里是G市最大的路边摊。我以前常来,严筠来的次数极少。不过,严筠倒是很认可这里的美食,味道的确不错,只是卫生不太过关。 记得有一次我跟严筠一起来这里吃麻辣烫,结果回到家后我胃疼了半宿,还被送到医院挂了瓶水。 当时严筠就问我,以后还吃路边摊吗? 我连想都没想,直接说吃啊! 正所谓,自古人生谁无死?吃过瘾了也是死,吃不过瘾也是死,那我当然要选择吃过瘾了再死。 我这一番话,直接就给严筠整无语了。我犹记得他当时对我的思想以及行为评价了四个字:取死有道。 不过,说归说,严筠还是挺不惯着我。自打那次胃疼之后,他就开始严格限制我去吃路边摊的次数。 当然,有的时候我实在馋的不行,他也会特别开恩,让我吃那么一两次解解馋。 就比如这一次,其实严格*T 推算起来,距离上一次我来美食城吃饭,已经过去了小半年。 我与严筠抵达美食城后将车停在路边,在美食城门口的第三家店铺,就是我们要去的米线店。 我和严筠进门之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然后分别点餐,我点了一个番茄米线,他点了一个原味的。 严筠这个人有个特点,不管什么食物都喜欢原味的。 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不愿意尝试一下别的口味?严筠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说他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我一边回忆着往事,一边呼啦呼啦地吃着米线。严筠的吃相比我好看多了,他吃的很斯文,慢条斯理的。要不是能看的到桌面上摆的是一碗米线,你多半会以为他搁那里吃牛排。 我坐在他对面瞧着他。 他感受到我目光回视我一眼,“看什么?” 我说:“你这样吃能过瘾吗?” 他不急不缓地用勺子舀了点汤,又用筷子夹了几根米线泡在里面,语调无波无澜的,“据我所知,吃饭只是为了裹腹。你是为了过瘾吗?” 我一脸理所当然,“不然呢?” 我心说不为过瘾,我在家里啃馒头不一样能裹腹吗? 严筠闻言微微扬了下嘴角,忽然笑出来,“这就是你每次吃撑的理由吗?” 我顿时默了默。 他继而用筷子从他的汤碗里夹了三片培根放到我的碗里。 我说你干嘛把培根夹给我? 他无动于衷,又在汤碗里找到另外两片培根继续放到我的碗里,言简意赅,“我不喜欢吃。” 我愣了一下,气着问他:“你不喜欢吃的东西为什么要给我吃?” 他抬眸扫我一眼,把话说得有理有据,“不然浪费了多可惜。” 我噎了一口,组织了半天语言,竟无力反驳,最后生生憋出一句,“你这样真的是毫无绅士风度。” 他闻言不咸不淡地嗯了声,又把他汤碗里的鸡柳也夹到了我的碗里,“这个也很难吃,你吃吧。” 我…… 一顿饭,我吃了一碗半,严筠也就吃了半碗。 饭后从店里出来,天空淅淅沥沥地飘落了几缕细雨。我和严筠没打伞,就那么牵着手走在街道上。路灯映落下来,青石砖摇曳着两副重合的影子,灯是散开的,时而追逐得热烈,又时而难分难舍。 我忽而抬头去看严筠的脸,霓虹拂过他眉目,他就陷在斑斓的深处,迎着风。 他感受到我的目光,垂眸顾了我一眼,“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事,握着我的手微微紧了紧,他的手指轻轻捏了捏我的指尖,语调淡淡的,“这段时间太忙,陪你的时间少了。” 我随口道:“从前你不忙的时候也没见你陪我多久。” 我这话只是随口一说,但说出口,却又觉得莫名有些酸涩。倒也不是矫情,但似乎从我认识严筠以来,都是我跟随着他的脚步,很少会以我自己为中心。 严筠闻言愣了下。 我连*T 忙又道:“我可没有怪你的意思,我没那么娇气。” 他沉默着,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良久,他才声音极低地开口,像是对我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好。” 我怔了怔。 美食街的环境极为嘈杂,有叫卖声,有嬉笑声,有谈话声。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严筠他从来都没有夸奖过我。 但我没有回他什么,只是沉默着,然后紧紧地挨着他,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第26章 当天晚上, 严筠并没有留在家里。他将我送回去之后便说有事,然后就驱车离开了。 我预感应该是今天下午那个电话的事,而且, 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事实证明,我的预感没错。 在这之后的几天,G市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人举报了严氏集团几项不合法的违规项目,但这件事被严氏集团的公关部压了下去,虽然相关部门受理了举报, 但并没有任何媒体报道。 我第一时间就怀疑是周舜臣。 毕竟也只有周舜臣敢且有这个实力举报严氏集团。 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因为严氏集团被举报的这几个项目都是内部工程, 即便周舜臣手眼通天,他也不可能一下子掌握这么多信息。 我脑子里一时有些乱, 但为了谨慎起见,我并没有立刻去做任何事, 而是派了阿升先去帮我落实一下实际情况。 阿升办事很利落得体,仅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摸了个清清楚楚。 阿升告诉我,那些被举报的项目全部都是冲着严温硕来的,而且上交的所有证据, 都是由严温硕负责签署盖章的。 我闻言一愣,问阿升, “只有严温硕没有别人吗?严筠签署的项目呢?” 阿升说:“只有严温硕,严总负责的项目没有被人举报。” 我瞬间起疑, 但又从另一个侧面证实, 这件事绝不可能是周舜臣所为。 因为如果是周舜臣干的,他第一个就要举报严筠, 哪有绕过严筠去整严温硕的道理。 我蹙眉沉默着。 但如果不是周舜臣所为, 又会是谁会举报了严氏集团? 我百思不得其解, 良久,我又问阿升,“严温硕进去了吗?” 阿升说:“已经进去了。不过,严氏集团的法务部也已经做好了打官司的准备。” 我又问:“负责处理这件事的人是谁?” 阿升说了三个字,王敏之。 我蹙眉,脑海中顿时有几个念头交织在一起,它们形成了一个网,环环相扣。 在G市,能举报严氏集团的人除了周舜臣之外,其实还有一个人,但那个人往往会被人忽视,因为他是严氏集团的总裁,严筠。 严氏集团的项目被人举报,严筠会因为这一层身份被人们思维定势,然后合情合理地排除在外。 但假如,严筠与严温硕不合,他扳倒了严温硕手下的三大股东,又必须要扳倒严温硕本人,那么,他就必*T 须要给严温硕制造麻烦。但这种事严筠不好亲自做,他需要一个帮手,这个帮手必须有能够制服严温硕的本事,而且,这个帮手不能是自己人,又能让严筠达到目的。 再假如,这个帮手是李局长,李局长的手上的确有对严温硕不利的证据。而李局长又与严筠是同一阵营,有同样的目标,但又不完全是一路的。 而在这个时候,严筠如果授意李局长去举报严温硕,等严温硕被拘留之后,严筠再派自己的心腹王敏之负责给严温硕打官司,那这件事,最终还不是掌握在了严筠的手里? 我无声敛眸,脑海中的那张网一层层铺开。 阿升瞧出我的脸色不对,小心翼翼地问我,“蓉姐,你怎么了?” 我默了片刻,说没什么。 阿升不疑有他,又继续问:“依您看,这回严温硕能平安无事的概率有几分?” 我摇了摇头,斩钉截铁,“他出不来了。” 阿升闻言一愣,“不会吧,严氏集团那么大的权势,再说,严温硕可是严总的亲爹。再不济,也得保他出来养老吧。” 我穆然僵了下。 阿升还在滔滔不绝,但他说了什么,我却一句也没有再听进去。 少时,阿升发现我根本没有理他,又问了我一句,“蓉姐,你想什么呢?” 我目光定在桌面上的一盆绿萝,它新长的长叶,稀稀疏疏的罅隙,透过一束阳光,徜徉在桌面上错落斑驳,像一面交织的网,虚虚实实。 我冷了眉目,冷了声音,“你去通知王敏之,让他过来见我。” 阿升愣了愣,“王敏之?” 我说是。 阿升便不再言语,只恭敬应下,然后麻利地离开了办公室。 外面的天色渐渐阴沉,仿佛不时就会下起雨来。 我走到窗边将窗帘合住,隔绝了外面令人窒息的闷暗。 在这一空档,我收到了李局长给我发来的信息。信息很短,大致内容是,严筠不会让严温硕死,所以,他不能帮我将严温硕派人杀/害贺子轩的事情说出来。但他可以向我保证,严温硕会坐牢,并且向我保证,不会将我找过他的事情告诉严筠。但同样的,作为交换条件,我也不许利用乔乔来诬陷他。 我想也没想,直接回复了他两个字,可以。 事到如今,李局长于我而言已经是一枚废子,不跟他再有过多的牵扯,大家相安无事,反而是最好的结局。 我继而等在办公室里,大约在下午四点多左右,办公室的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我坐在办公椅上说进来。 办公室的门紧接着应声而开,来人正是严筠的助理,王敏之。 我眼皮未抬,坐在办公椅上一言不发。 王敏之站在我对面,一时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耐心等了一会儿,几分钟的时间,见我仍不说话,他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蒋老板,您找我?” 我微微敛了眼眸,腔调冷冷淡淡的,“王助理,我想请你帮我*T 一个忙。” 他闻言点头,恭敬请我指示。 我说:“我想要见一见严温硕,悄悄的,不要惊动任何人。” 他拧着眉头,面有难色,“蒋老板,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办得到。” 我语气笃定,“你当然能办到。王助理现在不是在负责帮严温硕打官司吗?那么,随便将我的身份替换成一个律师,我不就可以不声不响地去见严温硕了吗?” 他沉默片刻。 我抬眸了无波动地瞧着他,“我知道王助理现在心里一定在想,我凭什么让你冒这么大的风险帮我这个忙。那么我就给你一个理由,上次你瞒着筠哥替严温硕给我传话,我没有在筠哥面前揭穿,我帮了你,你就理应帮我一次。” 他闻言愣了下,却不卑不亢,“蒋老板,别的不敢说,但我对严总的忠诚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只不过,严董事长从一个父亲的角度关心一下自己的儿子,这是私事,我传个话而已,应该不算是在工作上对严总的不忠。” 我冷笑,“是吗?大概在筠哥与严温硕撕破脸之前,你的确没有不忠。但是现在,筠哥都恨不得让严温硕去死了,你觉得,你私下替严温硕做事,筠哥会怎么想?” 我顿了顿,双手交叉叠在桌面,微微向前倾身,又继续道:“王助理,你跟了筠哥十年,应该知道他的脾气。也许,筠哥不会单纯因为你替严温硕传了个话就将你怎样,但是,你觉得,替严温硕传话这件事,再加上我在筠哥的耳边吹吹风,你以后的事业,还会一帆风顺吗?” 王敏之顿时变了脸色,“蒋老板,我好像没有得罪过您。” 我不紧不慢,语调不高不低,却不容置疑,“是没得罪过,但你欠我一个人情,你还不应该还吗?” 我说着这话,目光直视着王敏之,锐利且冷。 他沉默良久,像是在权衡,又像是在思考对策。 我有心等了他几分钟。 他忽然冷了脸色,沉了声音,“蒋老板,您要是这样,那就恕我直言。如今,严总与严董事长已经是水火不容,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换句话说,严总根本就不会再去见严董事长。所以,至于您说的我替严董事长传话一事,只要我咬死不承认,您也没有证据不是?诚然,严总是很宠爱您,但是,我跟了严总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严总并非纨绔子弟,大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就惩罚自己的部下。” 我闻言有趣扬眉,笑了笑,“王助理这是要跟我耍赖皮吗?” 他不语,只是沉着神色。 我继而从烟盒里拿了根烟,打火机升起的火苗对准烟丝,燃起烟雾。 我吸了一口,身体后仰,办公椅旋转着滑出半米,在安静的房间内发出一声尖锐沉闷地刺响。 “王助理确定不愿意帮我的忙对吗?” 他依旧不语。 我莞尔,点了点。 我随即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支录音笔,“*T 王助理说我没有证据,是否太过武断?” 我话落,紧接着在他的注视中按下录音笔的播放键,内容正是他刚才说的话。 【蒋老板,您要是这样,那就恕我直言。如今,严总与严董事长已经是水火不容,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换句话说,严总根本就不会再去见严董事长。所以,至于您说的我替严董事长传话一事,只要我咬死不承认,您也没有证据不是?诚然,严总是很宠爱您,但是,我跟了严总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严总并非纨绔子弟,大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就惩罚自己的部下。】 王敏之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 我微微笑,笑得人畜无害,“怎么能说我没有证据呢?你自己说的话,自己承认了你替严董事长传了话,这都算得上是口供了。你说,如果我把这段录音放给筠哥听,他是信你还是信我?” 王敏之面孔上所有的镇定无畏一厘厘凝固褪去,他呼出一口气,胸口不断地起伏着,“蒋老板,你算计我!” 我继而将录音笔收好,“王助理是聪明人,跟聪明人打交道,自然要考虑地周全一些。” 王敏之气极,但是,他又不能将我如何。 我见好就收,给他铺了个台阶,“你帮我这个忙,其实,也算是我把我的一个把柄交到了你的手上。这样,我的手上有你的把柄,你的手上也有我的把柄,我们两个站在天平的两端,谁也不会出卖谁,彼此都心安,这样不是很好吗?” 他闻言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语气沉了些,“但是,你为什么一定要去见严温硕?实话跟你说了,严总特别交代了严温硕的事情不准有任何差错,一旦我们弄巧成拙,你和我都负不起这个责任。” 我不慌不忙将烟撵灭在烟灰缸里,一派从容,“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我是筠哥的女人,凡事自然以筠哥为先。我说要见严温硕,自然是有万无一失的把握。” 王敏之一言不发。 我继而加重了语气,“王助理,你要不要帮我都随你。当然,你以后的前途,也都随你。” 王敏之的额头随即浮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他咬牙,“蒋老板,你真的有万无一失的把握吗?” 我面不改色点头,“正如王助理所说,筠哥特意交代了严温硕的事情不能有任何差错,所以,如果我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岂不是连我自己也赔了进去?我没有那么傻。” 他深呼一口气,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但他并没有再说任何话,而是直接转身,然后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严筠不想让严温硕死,是顾及面子和多年的养育之情,但是,我一定要让他死。 之后的几天都有雨,天气预报说,是大到暴雨。 我驱车去见严温硕的时候,正好就是暴雨倾盆。 雨水像开了闸一样瓢泼而下,沿途好几辆车都在积水中熄了火。 我*T 稳慢前行,用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到达了看守所。 我将车停好,向值勤的警察亮了证件,说明了来意。 王敏之一早就做好了安排,我今天的身份不是蒋蓉,而是严温硕的律师高莉。 警察看了我一眼,让我稍等,大约五分钟左右的时间,有另外两名女警走出来检查了我全身衣物以及携带的东西,确认没有什么问题之后,才让我放行。 我继而跟着警察从侧门走进去,这是我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样子看着跟电视上差不多,但真实地看在眼里,却又觉得很不一样。 我进到看守所的时候,严温硕还没有来。 我坐在椅子上等了五六分钟,才听到外面的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两名警察先从门外进来,然后才是严温硕。 我隔着冰冷的窗户玻璃凝望着缓缓走近的男人,他的眉眼依旧含着凌厉的波光,有锋狠的戾气。 我不禁轻嗤。 他站在门口,警察告诉他半个小时,他哑着嗓子嗯了声,随即朝座位走过来。 他走的很慢,但步伐却依旧带有力度。他隔着窗户玻璃看到探视他的人居然是我,有那么一瞬间,他微微怔住,但也仅仅只是数秒,他的脸上便染了几分轻蔑。 他继而走进来,与我隔着窗户玻璃相对而坐,他坐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我,你来干什么。 我莞尔,“听说严董事长落难,我想过来瞧瞧。” 他低低冷笑,“到底是阿筠被你迷惑,如今,为了你这只狐/狸/精,他居然连我这个父亲都敢暗害了。” 我闻言故作惊恐,人畜无害地瞧着他,“严董事长这话怎么说?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怕不是您与筠哥早有矛盾,如今矛盾激化了罢。” 他没吭声,两只眼睛冷漠地看着我,显得无比阴森诡异。 我顿了顿,语气无波无澜,“坦白讲,如今的形势,您比我清楚。筠哥大抵是不会放您出去了,所以我想着,您与其活的如此狼狈,倒不如自己来个了断,一则成全了筠哥,二则,也保全了您的体面。” 他闻言忽然发笑,不是嗤笑,也不是假笑,而是真情实感地笑。仿佛他刚才听到了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让他不由自主地就笑出了声。 他看着我,那双浑浊的眼睛无比沉稳,“我当你来想要做什么,原来是给阿筠当说客。阿筠当真是被女色迷昏了头,连脑子也不好使了。难不成,他以为就凭你的几句话,就能说的动我吗?” 我笑笑,毫不介意,“严董事长,我不是筠哥派来的,而且,我也从来没有想要说服你做什么,我只是在通知你而已。” 严温硕闻言一愣。 我无波无澜地平和开口,“贺子轩是你派人杀的吧。” 我用了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严温硕瞬间就变了脸色,矢口否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莞尔,把话说得慢条斯理,“贺子轩跟我有*T 过节,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而且在这些知情者里,唯独严董事长您跟我不合,所以,贺子轩被人害/死在[水云间],您的嫌疑最大。” 我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 我抬眸瞧着严温硕的脸色,他倒是比我想象中要淡定的多。 我觉得有趣,声调也变得轻快了一些,“难为您还做了那么精细的一支录音笔,我差点都着了您的道。要不是我反应及时,恐怕现在我也得坐在看守所里了。” 说到这里,我目光一变,凌厉地向严温硕逼视过去,“不过,您再怎么布局,也只是自作聪明,而且,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话落,严温硕嘴边泛起微笑。 他看向我,眼里尽是不屑和冷漠,“贺子轩是意外身亡,警方已经通报了。你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完全可以告你诬陷。” 我闻言挑了下眉,“严董事长自己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我是诬陷吗?” 严温硕冷面沉着声,“如果不是诬陷,你能拿出证据来么?” 我顿时冷了脸色,冷了声音,“难道在严董事长看来,没有证据就不是犯罪了吗?” 严温硕嘴巴一咧,笑出了声。 我亦跟着他笑,只不过我的笑,夹杂着几分讽刺和冰冷,“严董事长,您有没有听说过罗卡定律?” 他面色一变,沉了下来。 我很满意他的这份反应,继而笑意更深,“罗卡定律告诉我们,凡事要么不做,但凡做了,势必就会留下痕迹。” 他随即蹙眉。 我顿了几秒,“我从不打无准备的仗,我既然敢堂而皇之地跟你说起贺子轩的事,那么,我的手上,就势必掌握了你的犯罪证据。” 严温硕却眉头一展,一副轻蔑嗤笑,“既然如此,你为何来此?我与你不睦,你手上若真有证据,你应该第一时间去把证据交给警察,而不是在这里跟我扯皮。” 我闻言默了片刻。 窗外的天空阴沉沉的,暴雨连绵。 我继而垂下眼眸,声音低了很多,“如果我说,我想给您留个体面呢?” 严温硕眼睛微眯,危险且阴霾,“蒋蓉,我似乎没有跟你交好到,需要你为我留一个体面的地步。” 我闻言似有若无地点了下头,“也是,你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可以杀,我又何必给你留一个体面。” 他一怔,枯老的手交叠放在面前窄窄的桌板上,眼睛盯着我一字一顿,“什么意思?不要跟我玩文字游戏。” 我轻描淡写地又重复了一遍,“就是字面意思,难道严董事长您贵人多忘事,连自己杀过的孩子都不记得了吗?” 他又是一怔,像是在思考我的话,又像是在回忆什么。 时间仿佛停顿了许久,但实际上也就只有十几秒钟左右。 他一直沉默着,忽然间,他穆然抬眸看向我,危险且阴霾,“你刚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莞尔重复,“我说,您曾经杀过自己的孩子。” 严温硕的脸色顿时沉*T 了下来,他的身体情不自禁朝前倾压过来,两只眼睛因为过分用力而瞪得略微凸起,看上去无比阴森,“蒋蓉,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微微后靠,将后背靠在了座椅背上。这样的距离拉开之后,我可以更加清楚地打量着严温硕。 我敛了笑,冷漠地道:“严筠根本就不是你的儿子,如果我没记错,尊夫人当年生的是个女儿吧?” 严温硕怔住。 我不紧不慢地靠着椅背换了个姿势,以一种十分悠闲地姿态微笑着,甚至有些人畜无害。 “哦,抱歉。我忘了,尊夫人生的女儿也不是你的孩子。” 严温硕闻言顿时整张脸都变得铁青,他抓着桌角的手背青筋暴起,仿佛随时都要裂开一般,“蒋蓉!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得体微笑,从容不迫,“据我所知,当年尊夫人在跟你结婚之前有一心爱之人,但那个男人的身份一般,配不上身为豪门的尊夫人。所以,尊夫人迫不得已,只好与那个男人分手,然后按照家族的要求,与你结婚。可是,让尊夫人没有想到的是,当她嫁给你的时候,她已经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而你为了利益,只能假装深情,说愿意包容并接受这个孩子。尊夫人天真,还以为你是真心。可不曾想,孩子一出生,你便命令手下,将孩子抱走处理掉。但这件事不能让尊夫人知道,因为当时的你,还需要尊夫人的娘家作为支持发展壮大严氏集团的资本。所以,你就索性让手下的人,去抱了个刚出生的男孩,谎称这个男孩才是尊夫人生的孩子。可怜尊夫人一直信以为真,直到去世,也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早就已经被你掉包了。” 我说着,深冷地勾了下嘴角,眼眸之中的冷冽乍现,“严董事长,我刚才说的对吗?” 严温硕顷刻间煞白了一张脸。 我继而从包里拿了一份DNA检测报告展开放到严温硕的面前,“这是筠哥安排做的DNA检测报告,您要过目吗?” 我在说这话时,故意在“筠哥”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我继而道:“如果筠哥是你亲生,你如今仍有缓和之地。毕竟,再怎么有矛盾,你们也是血浓于水的父子。但是,如果筠哥已经知道他并非你的亲生子,你觉得,筠哥他会念及父子之情,留你一条性命吗?” 我话落,明显看到严温硕的身形一颤,他的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 我有心等了他一会儿。 大概五分钟左右的时间,他才重新整理了情绪,脸上没有一丝波澜,语气笃定,“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说了这些事情,但是即便如此,我待阿筠不薄。我扪心自问,亲生父亲又能怎样?我将整个严氏集团都给了他,还要我如何?我不相信阿筠会真的对我下死手。” 我笑了声,朝前倾身,将声音压得不能再低,“严氏集团在您的手里*T 做过多少违法乱纪的事情,当筠哥真的不知道吗?您是把整个严氏集团都给了他,但也是把一个烫手山芋给了他。程文强作为严氏集团的第二大股东为什么要放着荣华富贵不享,宁愿把股份低价变现,也要连夜出国?您当初之所以愿意退出董事会,把权利交给筠哥,说白了不就是希望筠哥替您扛雷吗?大概您那个时候也根本就没有想到筠哥会这么有本事,把原本在死亡边缘的严氏集团又给盘活了。现在您看到企业好了,又舍不得把放出去权利给一个外人,想要从筠哥手里再夺回来,您干的这是人事儿吗?且不说筠哥这么多年来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就单凭您当年做的那些违法乱纪的事,上面不查便罢,一旦查起来,替您顶雷的筠哥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您好意思说对他不薄吗?” 严温硕闻言咬了咬后牙槽,“所以,你们想怎样?!” 我这才正色,一字一顿,“不想怎样,就是希望你能得到应有的报应即可。” 他讽刺瞧着我,语气里也夹杂着讽刺,“那好,你让严筠来。我即便要得到报应,也要让严筠来跟我说。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我沉了片刻,语气也彻底沉了下来,“我倒是觉得,我比严筠更有资格让你得到报应。” 严温硕闻言一顿,鹰一样的眼睛猛然盯住我,一瞬不瞬。 我继而从口袋里拿出一条项链,男士项链。我指尖捏住项链的一环,让它长长地坠着,“认识这条项链吗?” 严温硕一愣,大抵他看着这条项链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我冷着面色,眉目阴森至极,语气冰冷地提示他,“王强。” 严温硕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是他什么人?” 我说:“我不是他什么人,不过,他倒是算我半个恩人。” 严温硕又是一愣。 我看出他的疑问,直接道:“没错,我就是你当初要杀掉的那个女婴。不过很可惜,你的手下比你要有人性。他看孩子可怜,就没有下杀手,而是将她放到了孤儿院里。” “狗东西!”严温硕顿时火冒三丈,死死捏着拳头,“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亲手处理了你!” 我嘲讽嗤笑,“听你亲口说出这样的话,我真是越发为我那个天真的母亲而感到悲哀。” 严温硕阴霾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深深的仇恨,“你那个贱/人母亲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你还敢说她悲哀?她应该知足,是我大度,才让她保全了体面。” 我嗯了声,然后不急不缓,不紧不慢地淡淡呼出一口气,语气平和,“可是为什么,当年我的母亲明明只怀孕了两周,为什么送到你手上的检测报告却是一个月?” 严温硕刹那间懵怔住。 我继而道:“你可知道,当年的那份检测报告是假的。我母亲的前任,因为不甘心我母亲与你结婚,所以才买通了医生*T ,伪造了检测报告。为的是,你一气之下能与我母亲离婚。可惜,你却并没有如他预料中的那样做。” 严温硕的眼睛顿时似有一道惊雷劈开,炸得天翻地覆,“你在胡说些什么?!” 他不断颤抖的嘴唇艰难碰触到一起,他连着说了好几声你,我在他要说出什么时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间,嘘了一声。 我继而从包里拿出另一份DNA检测报告,不过因为年代已久,纸张的边角已经全部泛了黄。 我不紧不慢地将它打开,翻至最后一页,“当年能做DNA检测的医院在国内没有几家,想必这家医院你也一定是记忆犹新。当初你吩咐医生给你和新生儿做DNA检测,并且说,如果是亲子关系,就让医生告诉你,如果不是,就不必说了。但不成想,医生早就被我母亲的前任买通,所以,他就直接选择了不把DNA的检测结果告诉你。” 我说到此处,将检测报告贴敷在玻璃上。 严温硕能清楚地看到检测报告的结果,上面一行加粗的黑体字,刺目而又清晰,支持两份DNA样本来源者之间的生物学亲子关系。 一瞬间,严温硕的眼眸骤然暗了下去,如一口死井,深不见底。 我继而平和地道:“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从来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差错。这些年,你享的福也够多了,接下来,也是时候该轮到你来还债了。” 我说完这话就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干脆利落地伸手从我的头上拔下几根头发,透过玻璃口扔在了严温硕的面前。 “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但你要相信事实。” 我做完这一动作,不再做一分停留,也没再多说一句话,然后径直迈步向门外走去。 而在我方离门口一米左右的时候,严温硕又忽然出声喊住了我,“你接近严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脚步一顿。 他又紧接着道:“你想窃取严氏集团?” 他说完这句话又否定,“不,以你的能力你根本就办不到。” 他顿了顿,死死捏着拳头,“你该不会……你实话告诉我,你背后的人是谁!” 我转过身来,冷漠瞧着他,“您关心的重点,还真是让我意外。” 他闻言一怔,他愣怔的表情让我有些心寒。 我继而冷笑,“严氏集团是家族企业,一代一代传到你的手里,如果严家的列祖列宗知道你把严氏集团给了一个外人,不晓得他们会怎么想?” 严温硕的身子狠狠一颤,但也就只有几秒钟的时间,他又阴霾地看向我道:“严筠不是外人,我既然收养了他,他就是我的儿子,他姓严。” 他说着,阴沉的面孔更加冷冽,“而你,既然已经被遗弃,就注定永远是个野/种。你以为你来跟我说出当年的真相我会如何?让你认祖归宗回严家?你想都别想。” 我笑了声,是真正意义上的笑,“怎么?你以为严这个姓氏是*T 镶了金边吗?你以为我稀罕?” 我话落就重新大步迈回到他的面前,“你放心,我永远都不会认祖归宗。而且,比起这个,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的处境比较好。” 他怔住,阴森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起伏,“什么意思?” 我一字一顿,“你不是想知道我背后的人是谁吗?我告诉你,是周舜臣。” 他穆然睁大了眼睛,眼底翻滚着惊涛骇浪,“你……” 我笑,“是,就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他的身体原本就已经不太行了,而现在更是迅速地坍塌下来,他几乎是堆在椅子上,没了半点支撑的力气。 我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不再多说一个字,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外面的雨依旧在下,依旧是倾盆暴雨。 空旷荒僻的街巷找不到一辆路过的车,也看不到一个过路的行人。 我忽然觉得心里很空,空荡荡的,无论如何都无法填满。 我开着车,沿着这条寂静的街道一直驶出很远,在一个拐角的红绿灯处,风一吹,路边的树叶被吹落了少许。 我瞧着那些落在地上的树叶,有几片,边角已经有些微微泛了黄。 我才后知后觉,大概,夏天快要结束了。 我离开的当天晚上,看守所传来消息,严温硕在看守所突发心脏病去世。 这个消息如同一个炸/弹,顷刻间就炸/碎了所有的宁静。 我原本以为,这个男人死了,我会开心,会痛快,但事实上,我并没有那样的感觉,我只是觉得悲凉,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外面的天色依旧阴沉沉的,但没再下雨,只是很潮湿。 大概在记忆里,也是有这么一个日子。红姐告诉我,我是严氏集团董事长,严温硕的女儿。 在早,红姐在给冯金昌当情/妇之前,曾经跟过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就是王强,当年严温硕的那个手下。 红姐说,王强并没有把我送到孤儿院,而是把我给了她。 红姐因为一些私生活的原因,没有了生育能力。但红姐一直想要个孩子,于是便收留了我。 起初红姐也不知道我是严温硕的孩子,王强只告诉她,我是一个未婚女人生的,生下来就不要了。 但后来有一次,王强喝多了酒,就把实话都给红姐说了。 当时红姐就吓懵了。 毕竟,在G市,严氏集团就是只手遮天的存在,她哪里敢养严温硕的女儿。 但王强跟她说,只要把秘密烂在肚子里,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红姐也是这么想的,她一开始,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可渐渐的,她又害怕了。 她这一害怕,便直接心虚地把我扔在了A市。 我在A市的那段时光,大抵全部都是灰色的。 在一个孩子最需要爱和关心的时候,我独自一个人孤独地成长着。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学,一个人住在一幢空荡荡的房子里。 唯一有交集的保姆,却也很少会跟我讲话。 我记得有一次,学校开亲子互动*T 会。所有的孩子都有父母陪伴,只有我没有。 那天在学校的角落里,我看着别的孩子和他们的父母,自己偷偷哭了很久。 后来,也许是红姐愧疚了。 她在临终前,几番犹豫,还是把那个原本应该烂在肚子里的秘密告诉了我。 但她同时也告诫我,让我认命。 因为有些事情,一旦成为定局,即便是错的,也不会再更改了。 那之后,我将自己闷在家里待了三天。 那时还小,还不知道什么利益、权利。 那时的我只是单纯地想要知道,为什么我的父母会不要我。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父母不要自己的孩子? 但是后来,我就不想了。 因为长大了,就懂了。 这天底下,根本就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第27章 严温硕的死很快便登上了G市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毕竟生前是G市有头有脸的人物, 死了,也会被人写的天花乱坠。 不过他一死,严氏集团算是彻底变了天。 严筠立刻做了两件事。一, 将严氏集团的高层进行洗牌,所有严温硕的党羽一个不留,全部开除。二,严筠又给了我百分之五的股份。加上之前他给的百分之三和程文强的部分股份,我现在总共占股百分之十八, 位列股东会第二名。 这两件事情做的都不怎么容易。第一件倒还好, 毕竟,严温硕倒都倒了, 那些党羽再怎么挣扎,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 蹦达不了几天。 可第二件事就难了。 听王敏之说,为了通过给我加股份的决议,严筠召开了三次股东大会。每一次都是反对声高呼,但严筠最后还是力排众议,把事情给定了。 我不明白严筠为什么要给我这么多股份, 但大抵他有他的想法,我也没有多问。 我一直都没有见到严筠, 但在第七八天的日头上,我却听到了一个令我始料未及的消息。 精/神/病/院那边给严筠打来电话, 说秦霜的精/神/病有所好转, 有恢复正常的迹象,所以建议患者出院居家疗养。 我觉得这事儿有些奇怪, 但我不懂医, 所以特意抽空去拜访了一位精/神/科的专家。 专家告诉我, 精/神/病患者能否治愈要分很多种情况,比如病情的轻重,个人的身体素质等等。但总体来说,如果一个人已经精神失常,那么,他能够完全治愈的可能性比较低,而且,即便治愈,也存在着复发的风险。 我又问:“那如果一个人已经精神失常,她治愈了,会跟正常人一样吗?” 专家闻言摇了摇头,“精/神/病是一种高复发率,高致残率的慢性疾病。即便能够治愈,也不能跟正常人完全一样。” 我心中顿时有了盘算,然后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医院。 正值中午,下班放学的人很多。我特意避开了拥挤的公路,抄小路走了个捷径。 我开着车沿着一条巷子行驶,在巷子出口拐角的位置是一片盲区。我特*T 意放慢了车速驶出路口,但前车身才刚出去一半,后车身就忽然“砰”地一声闷响,我下意识脚踩刹车,但还是慢了一步。 我的车尾被一辆黑色奔驰迎面撞击,两辆车同时一阵颠簸,黑色奔驰的车头撞凹进去了一大块,而我的车尾也被撞碎了尾灯。 我原本心情就不好,这时更是火冒三丈。 我推开车门二话不说就向那辆黑色奔驰走去,但我刚走到它车头的位置,迎面看清楚对方的车牌,我那股直蹿脑门的火又被生生地压了下去。 是周舜臣的车。 我一时顿在了原地。 奔驰车的后车窗慢慢落下,周舜臣的脸出现在晦暗的茶色车窗玻璃后面。他的眉目被天边正午的太阳染得浓烈,显出几分不太真实的朦胧。 我冷眉冷眼瞧着他。 他也冷眉冷眼瞧着我,开口亦是冷冷清清,“会开车吗?不会就雇个司机。” 我那股已经压下去的火顿时又因为他这句话给蹿了上来。 我说:“周老板,你懂不懂交通法?拐弯让直行,你追尾了我,你还有理了?” 他不咸不淡地嗯了声,吊儿郎当的痞气说来就来,“我又没开车。” 我一愣。 他顿了顿,又一嗤,“开车的是我司机,你跟他吵。” 他话落,奔驰车驾驶室的车窗也落了下来。司机是个中年男人,长了一张国字脸,板板正正地表情,不说话,也没看我。 我无声翻了个白眼。 周舜臣手肘压着车窗,握拳支起下颔 , 晦暗不明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语气淡淡的,“谁让你私自做主去见严温硕?” 这事儿我知道瞒不过周舜臣,所以也没打算瞒着。 我早就想好了说辞,就等着他来问。 我继而道:“好歹他也是我父亲,他都要死了,我去看他一眼不过分。” 周舜臣眯着眼,笑里藏刀,“是吗?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心地善良?” 我闻言没吭声。 他冷冽蹙眉,阴鸷的目光在我的面孔流连,仿佛银针一般,扎得又狠又准,“你故意将你的身份告诉严温硕,难道不是想让他在死之前给严筠通风报信吗?” 我一惊,下意识脱口而出,“我没有!” 他却不语,只是阴森地瞧着我。 我意识到方才的失态,立刻稳了稳心神,换了一副平和地表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单纯想要在严温硕死前见他一面,仅此而已。” 周舜臣冷冷嗤了一声,神色不疾不徐,继而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支录音笔,然后按下播放键。 录音笔里的内容很短,只有断断续续的几句话,听内容大抵是严温硕在病危时留下的遗嘱,要求律师转告严筠,说蒋蓉就是当年那个被遗弃的孩子,还让严筠加倍小心周舜臣。 我顿时愣住,哑口无言。 周舜臣意味深长地瞧着我,“你明知道以严温硕的脾气,为了严氏集团的发展,他也会顾全大局,尽力保全严筠。你为什么还要去跟*T 他说那些话?” 周舜臣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更加耐人寻味,“所以我就在想,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严筠了?” 他说着,自顾自笑了笑,但笑不达眼底,藏着利刃,“当初口口声声向我保证,一定会拿下严氏集团的人是谁?而现在,你又在做什么?现在严温硕死了,严筠大权独揽,你不仅没有拿下严氏集团,还帮着严筠把所有障碍都给他清除干净。蓉蓉,我还能相信你吗?” 我顿时大脑里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 周舜臣有意等了我一会儿,他拿出烟盒点了根烟,顷刻间,浓烈的烟雾就弥漫过了他那双深沉幽邃的眼眸。 他不紧不慢地吸着,语调不高不低,也没有任何波澜,“或许你应该感谢我。如果不是我提前安排了律师在严温硕身边,那么,这支录音笔很可能就会落到严筠手里。那么,如果让严筠知道,你才是严温硕的孩子,而且,还一直联合我算计他,你觉得,他还能容得下你吗?” 我身上一霎间就冒出了冷汗,身体僵直着,声音也夹了几分颤,“但如果那样的话,你也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周舜臣闻言嗤了声,“是吗?那我现在又能得到什么?” 我咬牙没吭声。 他继而挥手示意司机,司机立刻抽出支票薄,撕下一张。 他伸手接过,用钢笔在上面龙飞凤舞写了一串数字,然后通过车窗递给我。 我没接。 他云淡风轻地道:“修车费。” 我冷声说:“算了。” 他手一松,支票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不偏不倚正落在我的脚前。 “不管怎么说,追尾是我的错。出门在外,还是要讲点道理,尤其是对女人。” 他撂下这句话,车窗缓缓升起。顷刻间,他那棱角分明的面孔就被深色的车窗玻璃掩住。 我杵在原地一动没动。 黑色奔驰很快发动车子,数秒的时间,就掉头扬长而去,卷起了一片尘埃。 我继而低头顾了眼地上的那张支票,弯腰将它捡起,然后将其撕的粉碎。 我的心情糟透了。 上车后,我直接去了一趟[水云间]。 我在路上便打电话给阿升,让他在办公室等我。 阿升大抵是听出我的语气不好,我到[水云间]的时候,他已经恭恭敬敬地等在了大门口。 我一路黑着脸没说话,阿升小心翼翼地紧跟在我身后。 进办公室之后,我立刻斥了他一句:“唐倩现在在干什么?” 他被我斥的一愣,支支吾吾地道:“在……在……” 我不等他把话说完,又斥了一句:“你又在干什么?” 这回阿升不敢说话了,只低着头,大抵也不明白是做错了什么。 我继而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 矿泉水是凉的,凉水通过食道进入胃里,又慢慢渗透进血液,冰凉冰凉的感觉,让我的脑子稍微清明冷静了几分。 我手中不由用力,将矿泉水瓶捏变了形,然*T 后扔在了垃圾桶里。 阿升用余光扫了一眼垃圾桶,等了少许,思量着问我,“蓉姐,怎么了?” 我横他一眼。 他立时又不敢再说话。 我面容阴恻恻的,眉目也冷,“我把唐倩安排在[梦回],不是为了让她开辟第二春,而是为了让她给我提供消息。而现在,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连一个字都没有给我传过。” 阿升支吾着,“蓉姐……” “闭嘴!”我气极将桌面上的东西一扫而下,其中一个陶瓷花瓶坠地受不住力,顿时四分五裂一片狼藉。 我眉间阴郁至极,语气也沉了下去,“去转告唐倩,我不养闲人。如果她对我没什么用,那她就可以给我滚了。” 阿升立刻恭敬称是,顿了顿,他又道:“不过我听说了一件事,不知道真假。” 我让他说。 阿升继而道:“唐倩进[梦回]之后遇到了点麻烦,有一次她在包间里帮客人点歌,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就跟客人起了冲突。那个客人不依不饶,抓着唐倩一路从包间打到走廊,是路过的周舜臣制止了。” 我眼眸沉了沉,问阿升,“你想说什么?” 阿升道:“从那之后,唐倩在[梦回]的待遇就提高了很多,[梦回]那边都在传,说周舜臣可能是看上唐倩了。” 我闻言半分沉默,没吭声。 阿升犹豫了一会儿,思思量量地措辞,“唐倩一向在感情方面无脑,她会不会……” 我抬手制止了阿升将要说下去的话,沉默几秒,冷了声音,“去查一下,查仔细了,尽快给我结果。” 阿升恭敬应下,说是。 我这会儿是真的累了,胸腔滞结,窝了口气,不上不下的。 我继而拎了包,然后大步离开了[水云间]。 我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四点钟左右,进门看到玄关摆放的男式皮鞋,不由得愣了下。 出来迎我的保姆告诉我说严筠来了,与严筠一起的,还有助理王敏之,现在两人正在书房,好像是在谈事情。 我一言不发沉思着。 保姆见状又轻声唤了我一句:“蒋小姐?” 我继而吩咐保姆,“去做一个果盘,我亲自端上去。” 保姆应着,然后麻溜儿地转身去了厨房。 我随即迈步走进客厅,就坐在沙发上等着。 保姆很麻利,几分钟的时间就将果盘做好。她端着果盘从厨房里出来,端到我面前,恭敬地问我,“蒋小姐,您看这样行吗?” 我顾了一眼,说可以。 我继而伸手将果盘接过来,然后端着它迈步上了二楼。 书房的门没关,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刚好可以看到严筠的脸。 许久不见,他的眉间显露着疲倦,人也似乎要比从前稍微消瘦了几分。他坐在办公椅上,一边翻阅着文件一边和王敏之吩咐着什么。 我就站在咫尺之遥的拐角,他看到我的步伐戛然而止。 我端着果盘走进书房,王敏之似乎对我有些发怵。他看了我一眼,便立刻将*T 目光投向了别处。 我并不介意,只将果盘放到桌面,话也说的十分客气得体,“保姆刚买的水果,十分新鲜,你们要不要尝尝?” 王敏之闻言目光在我和严筠之间徘徊,他随即心领神会,恭敬地道:“严总,我明早来接您。” 严筠点头。 王敏之继而向严筠鞠了一躬,又向我鞠了一躬,然后安静地从书房离开了。 我继而绕到办公椅后给严筠按摩肩膀,这个位置,严筠看不到我的脸,我可以肆无忌惮地扫视着桌面上的文件。 那是一份合同,合同的内容我没看,在合同的右边角落里露出来半张纸,纸上只能看到几行半截的段落。我眯眼去瞧,在大约第三行的位置,我看到了孤儿院三个字。 我的心跳顿时停了一拍。 大约是我手上的力度也同时重了,严筠身体微动,抬手握住了我放在他肩膀上的手。 我力度渐缓。 他握着我的手,然后将我顺势拉到他的怀里。 他面色平静,语气淡淡的,“有件事想要跟你说一下。” 我应着,静等下文。 他微微思量,然后开口,“昨天五院那边打来电话,说秦霜的病情有所好转,可以将她接到家里继续调养。我抽空去看了一下,秦霜现在的确能认人了,但头脑还不是很清晰,所以我想着,不如先将她接到严家老宅,这样生活上也比在医院里舒适一些。” 我闻言不咸不淡地嗯了声,“只要不是把她接到我家,随便你把她安排到哪。” 严筠听出我语气里的不满,伸手不重不轻地在我屁股上打了下,“酸不酸?我跟她之间什么事都没有。” 他顿了顿,又道:“秦霜的父亲曾为严氏集团付出颇多,当年秦霜的父母出车祸,也是在替严氏集团出差办公的路上。秦霜从小跟我一起长大,也算是我半个妹妹。如今她落得这个地步,我也不好完全不管她。” 严筠这话句句在理,倒也光明磊落。如若我再横加干预,反倒是显得我不近人情。 我敷衍唔了声,算是同意。 他手揽在我腰间,我的脸被他摁在胸膛,靠近心脏的位置。 他似乎很累,就这么抱着我微微静默着。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以及乌木沉香地味道,我深埋在其中,也同样一言不发地静默着。 他继而焚了一支烟衔在指缝,烟雾弥漫之处染了几分朦胧。他的手机就在这时响起,我扫了一眼,上面显示了三个字,高主管。 严筠叼着烟拿起手机按下通话键,吐了一个字,“说。” 电话那头大抵是汇报了一项工作,严筠皱眉听着。我隐约听到电话那头问严筠怎么办。严筠不慌不忙掸了掸烟灰,直接道:“世上没有金钱收买不了的人,给他足够的利益,他没理由不同意。” 高主管在电话那头恭敬称是。 严筠随即挂断了电话。 我窝在严筠怀里问他怎么了? 严筠说没怎么,“不是你该*T 操心的问题。” 我便没再吭声。 晚上严筠还有一个视频会议要开,我没打扰他,就直接回了卧室,去浴室里洗了个澡。 我洗澡嗜好用热水,特别热的水。但据说这样不好,特别热的水容易刺激血管流通,从而导致心脏负担加重。不过这么多年我也都是这么洗的,也就习惯了。 我泡在浴缸里,满脑子都是今天遇到周舜臣的事。 我开始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把周舜臣也搅入局中。我自以为有本事掌控他,但事实却偏离了我的轨道,我其实连自己都掌控不了。 我疲惫至极坐在浴缸里,任凭周围的热气弥漫。我泡了很久,忽然听到一声敲门,我以为是保姆帮我拿了换洗的衣服,但进门的脚步声偏重,我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却是严筠。 他皱眉扫了灼热的水雾,然后迈步走到浴缸旁。他继而迈进浴缸的另一端,头顶是摇曳的橘灯,光影映在水里,漫开一圈圈的波纹。 他将我抱进怀里,柔软的泡沫摊开,交错纵横的粗糙指纹摩挲在我的脖颈,我微微后仰,一头青丝铺散浮于水面。 他继而捏着我的下巴抬起,然后低头吻了上去。但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我暧昧竖起一根指抵在我和他的唇之间,他张嘴含住,指尖传来的酥麻连着心脏,一并炙热。 我气息不稳,隔着空气与他对视。 他抱着我亲了下我的脸颊,我勾住他的脖颈,水淋淋的身子莹润如玉,浸泡过他的胸膛。 我的声音很低,很淡,“筠哥,你可以一直在我身边吗?” 他抱着我的姿势微顿,良久,他的声音放轻了些问我:“怎么忽然这么问?” 我说不为什么,就是想问。 严筠没有吭声。 我继而又问:“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并不是你所认知的样子,你会不会离开我?” 他垂眸,目光流连我的腿,沉默许久,喉咙里才挤出两个字,不会。 我执拗抓住他的手,问他,“真的吗?” 他说真的。 我便没再说话。 他复而低头吻了我的唇,吻过我身体的每一寸,很轻,很薄,却又很缠绵。他的吻像极了烈酒,像极了毒/药,让人坠入其中,便再也无法自拔。 次日我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严筠一大早就走了,听保姆说,是王敏之过来接的。 我闻言嗯了声,继而吩咐保姆去中心路的早餐铺子帮我买一份生煎。 保姆恭敬应着,她走后,我立刻抬脚去了严筠的书房。 我直达桌案前,目光在桌案上扫视一圈,在右边的一摞文件中,我翻出了昨天那份写有孤儿院字样的文件。 我直接将它抽出来,翻开,从头至尾仔细浏览。孤儿院的名字叫[心和],地址坐落在G市南郊,好巧不巧,这个孤儿院刚好就是当年王强想要将我遗弃的地方。 我片刻蹙眉,紧接着将文件翻到第二页,内容很简单,只是一项慈善*T 工程。严筠负责,以严氏集团的名义出资修缮。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我狐疑将文件放回原处。 窗外正是秋意明媚,婆娑的树影罅隙是金灿灿的阳光,它形成一束网格,将我笼罩在其中。 我继而在这片斑驳的光影中沉思,不知道是否是我多心,但我总觉得,严筠与这个孤儿院之间,也许并不仅仅只是慈善援助这样简单的关系。 但话又说回来,是不是也都无所谓了。 因为王强从未将我遗弃在孤儿院,所以,即便严筠有心想要在孤儿院里调查些什么,那也只能是徒劳无功。 而且知道我真实身份的人大多都已经死了,不管是王强、红姐,甚至是严温硕,都已经死了。 死人,是无法开口说话的。 而至于周舜臣,他还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所以他肯定不会将我的身份告诉严筠。 换句话说,只要我对周舜臣还有利用价值,我就是安全的。 只不过,周舜臣已经察觉了我对他的异心,这一点,倒是让我的心里颇为没底。 第28章 我这么想着, 继而拿起手机给阿升打了个电话。不过通讯录才翻了一半,手机却忽然振动了下,紧接着, 手机屏幕上就出现了阿升的来电显示。 我一愣,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继而按下通话键,果不其然,在电话那头,阿升告诉了我一个令我始料未及的消息。 阿升说:“蓉姐, 我打听到一个消息, 唐倩可能跟周舜臣睡了。” 我片刻敛眸,沉了声音, “一/夜/情还是长久关系?” 阿升说不清楚,“不过唐倩一连半个月都陪着周舜臣在外应酬, 这在圈子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虽说周舜臣没给唐倩名分,但[梦回]的员工在私底下都称呼唐倩为半个老板娘,可见周舜臣的确很宠她。” 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撼,以至于让我在一时之间,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但也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我将唐倩送入[梦回]的初衷是希望她能够帮我打探到一些有用的消息,但我绝对没有想过, 要让她成为周舜臣的情/妇。 周舜臣是什么人?他不是一般的商人,他的真正面目是可以玉石俱焚的亡命徒。而成为他的女人, 一不小心, 下场就不会太好。 我沉默着,然后不声不响地挂断了电话。 我不知道唐倩这一举动意味着什么。 如果她是为了我而与周舜臣去做戏, 那么, 她的处境将非常危险。 但如果, 唐倩并不是做戏,而是真的爱上了周舜臣,那么,这件事对我来说,无疑就变成了一个非常复杂地难题。 我心绪杂乱地思考着,忽然一声敲门声惊了我回神。 我下意识抬头去看,是保姆恭恭敬敬地站在了书房门口。 她对我说:“蒋小姐,生煎给您买回来了,是帮您拿上来还是放在餐厅?” 我说:“放餐厅吧,我这就下去。” 保姆*T 应着,然后转身离开。 我继而又拿出手机给阿升打了个电话,让他今天抽空过来见我。 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当面嘱咐。但[水云间]已经被周舜臣安排了眼线,已经不再适合在那里谈论重要的事情。 阿升在电话那头应下,大约十几分钟的时间,我早饭都还没有吃完,阿升就已经到了。 保姆将阿升一路领进餐厅。 我坐在餐椅上,将面前的生煎向他推了推,“吃饭了吗?” 阿升说吃了。 我便没再跟他客气,直接开门见山地进入正题,“最近一段时间先不要联系唐倩,但要在暗中关注着她,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告诉我。” 阿升表情严肃地应着,顿了顿,又问:“那你还打算用唐倩吗?” 我面色沉静无波,语气淡淡的,“当然要用。我费了那么多心思才把她安排进[梦回],岂有弃之不用的道理?” 阿升默了片刻,担忧地道:“那如果她已经是周舜臣的人……” 我生生将他的话打断,“她是不是周舜臣的人我们都能用。” 阿升不解。 我无波无澜地道:“如果唐倩已经是周舜臣的人,你说她会不会背叛我?” 阿升半分思量,犹犹豫豫地开口,“大概率……会。” 我点头,“那就让她背叛,一旦她成为周舜臣的一枚棋子,周舜臣一定会让她给我提供假的情报,从而让我落入周舜臣的陷阱。但换个角度,我们也可以将计就计,给唐倩提供假的情报,让周舜臣落入我们的陷阱,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 阿升顿时醍醐灌顶,“妙啊!” 我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继而沉了几分声调,“如果唐倩联系你,你要尽可能的表现如常,如果她要求见我,你就答应。” 阿升点头,顿了顿,又有些疑惑,“但是,她会主动要求见你吗?” 我不可置否嗯,“当然,不管她有没有背叛我,但她干了这么惊天动地的一件事,于情于理,都会来给我一个说法。” 阿升闻言咀嚼着我这几句话,似乎没太明白。 但我没再多说。 有些事情,说的太透就没有意义了。 这一停顿的空档,保姆从客厅一路小跑跑过来,她在餐厅门口站立,恭恭敬敬地对我道:“蒋小姐,刚才有一位中年妇女打电话过来,自称是秦霜小姐的保姆,说是约您今晚到严家老宅小坐。” 我闻言挑了下眉。 保姆又道:“我原本想让您接电话的,可她说完这些话就把电话给挂了。” 保姆一边说着,一边有些局促。大抵是听到了严家的字眼,她怕给我耽误事儿,心下有些担忧。 我点头,对她微微摆了下手,“去忙,我知道了。” 保姆这才应下,小心翼翼地退出了餐厅。 保姆走后,阿升满脸不解地问我,“这……什么情况?” 我实话实说:“秦霜出院了,说是有恢复正常的可能。” 阿升一愣,半晌没反应过来,“什么叫恢*T 复正常的可能?精/神/病还能恢复正常?” 我耸了耸肩,“谁知道,我现在都怀疑,秦霜根本就是在装疯。” 阿升傻了,问我:“什么意思?” 我说:“我问过专业医生,精/神/病患者大概率不会康复,即便秦霜是个个例,但昨天严筠才跟我说,她堪堪能认人,今天就能让保姆给我打电话请我去严家老宅小坐,这不是很奇怪吗?” 阿升闻言又是一愣。 我继而道:“当初秦霜就疯得很突然,虽然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发生了那样的事经不住打击也算正常。但事发的那一天还精神正常,隔天警方要问话了,她却忽然就疯了,是不是有点蹊跷?” 阿升点了点头,但又一思量,“可秦霜为什么要装疯?” 我不确定,“她的确没有装疯的理由,而且她巴不得我会出事。如果当初警方向她问话,她一口咬住彭刚是受我的指使,我也会很麻烦。” 阿升想了想,“会不会跟周舜臣有关?” 我蕴了几分不屑,“如果是周舜臣做的,他肯定会让秦霜真疯。以周舜臣的性格,他没必要让秦霜装疯。” 我顿了顿,又继续道:“而且据我所知,秦霜出事后,严筠和警方都派人守在了秦霜的病房门外,周舜臣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在严筠和警方的眼皮子底下威胁秦霜。这件事,大概率跟周舜臣没有关系。” 阿升闻言认同地点了点头。 我继而敛了几分神色,“但如果不是周舜臣,那么这件事情就复杂了。当初我之所以能够解除嫌疑,除了严筠分析出彭刚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秦霜疯了。换句话说,秦霜疯了对我是极为有利的事情。那么,如果当初秦霜真的只是装疯,让她做这件事的人是谁?而那个人又为什么要帮我?” 阿升微怔。 他思量着,欲言又止。 我让他有话就说。 他才试探性地道:“会不会……会不会是严总?” 我摇了摇头,“我也想过会是严筠,但又觉得不太可能。因为秦霜喜欢严筠是事实,她出了那种事,严筠还要为了保护我让她装疯,这事儿换作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可能妥协。” 阿升一时没了思路。 我叹了口气,“算了,别想这些没用的。反正已经这样了,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吧。也许真的就只是秦霜身体素质好,疯是真疯,恢复的快也是真快。” 阿升闻言默了默,显然不接受我的这个思路,但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别的解释。 他顿了顿,又颇为顾虑地问我,“那今天晚上,你还要不要去严家老宅见秦霜?” 我无声翻了个白眼,“我很闲吗?正事还忙不过来,哪有富裕时间去听秦霜给我王/八念经?” 我说到这里,停了两秒,眼尾顿时勾起一丝恶趣味的笑,“不过,我倒是可以找个人跟她聊聊。你一会儿回[水云间]的时候安排个中年妇女,*T 就自称是秦霜的保姆,然后给宋琪打个电话。就说,秦霜约她今天晚上在严家老宅小坐。秦霜不是闲的难受吗?就让宋琪先陪她开一局宫/斗小游戏,正反她俩都喜欢严筠,让她俩搁一块儿玩去吧。” 阿升一听这话顿时就乐了,“蓉姐,你这夺笋呐!” 我不可置否笑,“更损的还在后面。昨天秦霜出院,不是有媒体拍到了严筠去接她的照片,还发了个什么新闻,说,秦霜有可能是严筠的神秘女友么?这样,你今天顺便也联系一下媒体,同时再雇上一批水军,二十四小时,连续不断地给我往上顶热搜。就说,严筠昨日从医院里接出来的神秘女子已经被安排住进了严家老宅,其身份疑似严温硕的遗孀,严筠的小妈,并给媒体配上照片,大力报道。” 阿升闻言简直要笑喷。 我玩味儿地把玩着手里的水杯,眼角眉梢都是算计。 秦霜不是喜欢借媒体的力量渲染她的角色吗?那我就帮她一把,让她一次性渲染个够。 我倒要看看,等媒体把她渲染成严筠的小妈之后,她还能再怎么继续往下渲染。 当天晚上,我安排在秦霜身边的眼线给我来报。说宋琪如约去了严家老宅,但进门没多久,就跟秦霜吵了起来。 我心说能不吵吗? 自古以来,闺蜜变情敌的撕/逼戏码永远都是这个套路。 我无意再关注她们这些破事儿,便早巴早地洗洗睡了。 但我睡得不沉,后半夜隐约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睁开一条眼缝,看到窗台那里站着一个人,看轮廓应该是严筠。 他按下打火机,烟头的零星火光在夜色下显得尤为薄弱。他将手臂探出搭在窗沿,灰白色的烟雾随风而散。 不多时他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立刻按下静音,然后才将电话接起。 因为离得远,电话那边说了什么我没有听到,但只隐约听到严筠说了句知道了,然后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又焚了一支烟,几分钟的时间,我听到他向屋里走来,脚步很轻,但深夜的寂静使他的靠近和停泊都变得非常真切。 他继而在床的另一边躺下,将我拥入怀中。我能嗅到那还没有散去的烟草味,以及那丝乌木沉香的味道。 我无声无息向他怀里又紧了紧,然后沉沉地睡去。 转天早上我和严筠一起去了趟[水云间],现在[水云间]的扩建已经进入尾声,很多工作都在等着我和严筠验收。 其实说是我和严筠验收,实际上就是严筠验收。毕竟我啥也不懂,工程上做的到底合不合格我也并不清楚。但我依然要跟着一起去,谁让我是[水云间]的老板。 我和严筠一路驱车到达[水云间],阿升和负责[水云间]扩建的王经理已经等在那里。 他们一见到我和严筠进门就连忙迎了上来,王经理大有邀功的架势,见到严筠就开始指*T 着扩建工程这般如此、如此这般地滔滔不绝。 我听着没啥意思。 这一空档,阿升不着痕迹地拉了拉我的衣袖。 我立刻与严筠和王经理拉开了一些距离,小声问阿升怎么? 阿升说,今晚九点唐倩想约我见一面,地点就在她曾经住过的那个老旧小区。 我平和嗯了声,顿了顿,又提醒了他一句:“你已经被人盯上了,之后做事小心点。” 阿升闻言一愣,不解问我,“这话怎么说?” 我心气稍沉了些,“昨儿个白天你才来告诉我,说唐倩成了周舜臣的情/妇,紧接着,她今天晚上就要约我出去见面。你觉得这事儿是巧合吗?” 阿升默了片刻。 我无声叹了口气,“周舜臣比我想象中考虑的还要周全,你凡事多留个心。” 阿升应着,便不再多言。 此时严筠与王经理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严筠先发现了我没跟上,脚步一停,扭头向我看过来。 我连忙跟过去。 严筠问我,“在说什么?” 我信口胡诌,“上个月盈利是负的,正愁没钱给员工开工资呢。” 他显然不信,语气不咸不淡地道:“跟我说句实话就这么难吗?” 我咬死不承认,瓮声瓮气的说不信就算了。 他微微皱了下眉,“赔了多少?” 我语气并不算友好,甚至还夹了几分气,“问这个做什么?你给我补齐吗?” 严筠还真就一本正经地思考了下,“如果赔的不算太多,我倒是可以给你补齐。” 我忽然就来了兴致,故意问他,“那要是赔的多你就不管了?” 他垂眸无波无澜地顾着我,嗓音里含了三分慵懒,“那我会考虑直接收购。” 我闻言鬼使神差天真问了句:“那我还能当老板吗?” 他继而轻笑,不疾不徐地回了句,“还是从保洁开始做起吧。” 我顿时恼羞成怒,伸手就要去打他。 但他却先一步将我钳制,手臂略一用力,就将我整个人带进了他的怀里。 我并不顺从,脸色也垮。 他笑着问:“谁给你惯的这些爱打人的毛病?” 我随口胡说:“你惯的。” 严筠闻言故作疑惑,“我吗?” 我反问:“不是你吗?” 他笑意更深,带了几分纵容,“那就算是我吧。” 他话落便拥着我继续向内里的场所走去。 王经理目睹我和严筠打情骂俏,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不过到底是场面上的人,他很快就重新进入角色,开始给我和严筠继续汇报[水云间]的扩建工作。 我和严筠看完所有工程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他陪我在外面吃了个饭,然后下午就去严氏集团了。 我闲的没事,就去中心路那家常去的美容店做了个保养。 晚上饭是回家吃的,然后在家里一直等到晚上八点多,才拿了车钥匙,直接驱车驶向了唐倩曾经住过的那个老旧小区。 我许久不走这条路,老旧小区里的样子似乎比记忆中更加破败了些。在小区*T 里的几根路灯已经完全坏了,有那么一段路,几乎是漆黑一片。 我将车开的缓慢,摸黑开出一段路,最后停在一个单元楼下。 我继而下车上楼,房门还是两层,外面那层是铁的,镂空的,里面那层是板子做的木门,很薄。 我伸手敲了敲门,门未关严,我一推,门就开了。 我微微提高了些警惕走进去,迎面就看到了唐倩。 她穿了一身棕色的风衣坐在屋里的椅子上,风衣的布料和款式很上档次,与这间破旧的房屋格格不入。 她看到我来微微一怔,又下意识看了眼她握在手里的手机。 她似乎有些意外,诧异地道:“我没有告诉阿升具体的单元楼门牌号,我还想着,或许蓉姐你会先打个电话问一问我具体地址,毕竟这个小区虽然老旧,也有八个单元。但不成想,都这么久了,蓉姐的记忆力居然如此之好,居然还记得这里。” 我慢条斯理地迈步走到另一把椅子面前,坐下,“说实话,我根本就不记得了。只来过两次的地方,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清楚。” 唐倩闻言一愣。 我莞尔,从包里拿出烟盒,抽了一根,点燃,慵懒地吸着,“我开着车从一单元到八单元转了一圈,结果发现在这个单元楼的楼下停了一辆玛莎拉蒂。我想,这辆玛莎拉蒂大抵应该就是你的,毕竟,能开得起玛莎拉蒂,也不会住在这样的小区里。” 唐倩又是一愣,微微感慨,“蓉姐,你的洞察力还是一如既往地厉害。” 我没吭声。 她也没再说话。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沉默,只听得到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附近野猫发出的声响。 我耐着性子等了五六分钟,见唐倩依然没有想要说话的意思,不禁心下烦乱,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今天晚上你约我过来是想让我坐在这里跟你参禅吗?” 她愣了下。 我继而道:“说吧,什么事。” 她闻言眉眼微动,继而迈步向我靠近了些。待走到我面前时,她忽然没来由的,“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我被她这一跪整的有点懵,片刻蹙眉冷声让她起来。 她却不动,依旧跪在那里,声音又轻又低,“蓉姐,对不起……” 我的心顿时凉了一半。 她低着头,似乎是不敢看我的眼睛,“蓉姐,我知道您对我的恩情,我也并非忘恩负义之人,我……” 她话未说完,我便抬手制止。 我坐在椅子上垂眸瞧向她,声音里没有一点波澜,“说重点,别扯这些没用的开场白。” 她噎了下,但也就几秒钟的时间,便恢复了正常。 她抬头看着我,眼眸里倒是夹了几分真诚。 她继而道:“臣哥已经知道我是你的人了,他想让我将计就计,继续以现在的身份,帮他传递信息,并且,给你提供假的信息。” 我淡漠嗯,这事儿我早就料到了,一点也不意外。 我问她,“还有别的吗?”*T 唐倩闻言呆了一呆,“没……没有了。” 我对她的回答略微有些意外,意外之后,便是轻嗤。 我微微躬身,让我的脸靠近她的脸。这样近的距离,我不会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地表情。 我说:“你今天晚上约我出来,就是想要告诉我,周舜臣已经识破了你的身份,对吗?” 唐倩点头。 我又道:“那你的意思是,让我送你离开吗?” 唐倩愣了一下,急急开口,“不,我没有想要离开!” 我冷了声音问她:“为什么?” 她顿时支吾了。 我直白揭穿她,“你喜欢上周舜臣了?” 她脸一红,但没有说话。 我气极反手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我用足了力气,她的脸当场就被我给扇红肿了。 我这辈子很少看走眼,而唐倩却是我唯一一个不仅看走了眼,而且还走得离谱的人。 我并不气恼她的身份暴/露,在我来之前,我甚至做好了打算。她愿意继续帮我就帮,不愿意,我拼尽全力也会护她周全。 毕竟是我先拖她下水,如今她处境危险,我没有道理不帮她一把。 我也不是没想过她或许会喜欢上周舜臣,可等她亲口告诉我,我却还是抑制不住恼怒,那是一种恨铁不成钢地恼怒。 我无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睛里已经没有任何波澜。 我居高临下地瞧着她,语气也沉了下去,“之前那个富二代没把你教明白,你还想在周舜臣这里学一遍是不是?” 唐倩立刻出声反驳,“不!臣哥跟那个男人不一样!” 我好笑问她,“哪里不一样?” 唐倩一时语塞。 我继而问她:“周舜臣会娶你吗?” 唐倩闻言眼眸暗了暗,没有吭声。 我冷嗤,“周舜臣不娶你,你算什么?你现在年轻漂亮可以给他当情/妇,等你人老珠黄,他还会看你一眼吗?” 唐倩咬着唇,紧紧握拳。 我有心等了她一会儿。 她却忽然抬高了声调,大声对我道:“那你呢?你口口声声跟我讲大道理,但你自己呢?严总会娶你吗?他那样的豪门会娶你这样身份背景的女人吗?那你还不是照样留在他的身边,即便被别人骂做是狐/狸/精,你不一样也不在乎吗!” 我顷刻间愣住。 唐倩大抵也觉得她的话过激了,当即就红了眼眶。 我忽然就觉得有些心寒,这是被我当成妹妹看待的人,却为了一个男人,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看着她,一瞬不瞬。良久,我才平和地道:“所以,你想留在他身边,背叛我,对吗?” 唐倩张了张嘴,说没有背叛,但是…… 我伸出右手食指竖在她的唇上,“你只说是不是。” 唐倩这回不吭声了。 我心下了然。 她不吭声,便是选择了周舜臣。 成年人的世界里,拒绝从不会说的那样明显,但是,却隐晦地令人厌恶。 我含了一丝森冷,语气也冷,“既然如此,你就按照你的选择走下去吧。”*T 唐倩闻言落下了眼泪。 我不知她这眼泪是为了什么,但着实让人看着烦躁。 我继而起身准备离开。 她却又膝行了两步,挡在我的面前,“蓉姐,我自知有愧于你,所以,我替你打听到了一件事情。” 她说着,似乎是怕我不愿意听,也怕我不相信,当即举起三根指头对天发誓,“如果我接下来说的话有半句虚言,就让我和我弟弟不得好死!” 我闻言一愣。 唐倩是有一个弟弟,亲弟弟。自从她父母双双去世后,她弟弟就跟着她年迈的奶奶生活在乡下。 唐倩很疼她这个弟弟,当初也是为了给她弟弟挣学费,挣生活费,才不得已选择了从前台转为包间公主。 所以,她刚才发毒誓,甚至不惜连她弟弟也一起拉进来,着实让我有些意外。 我沉默了片刻,语气淡了几分,“你说。” 唐倩闻言抬手用手背抹干了脸上的眼泪,静静地吸一口气道:“有一次我陪臣哥应酬,应酬的人是严氏集团曾经的第二大股东程文强。” 我片刻蹙眉。 唐倩紧接着道:“臣哥告诉程文强,说严总不是严温硕的亲生儿子,还说只要能找到严温硕的亲生子,利用这层身份夺取严筠在严氏集团的权利也并非不可能。” 她说到这里顿了下,抬眸看向我的脸。 我的心因为她这一眼,没来由地沉了沉。 却听她继续道:“臣哥答应了程文强会援助他,但如果事成,程文强必须把严氏集团百分之十八的股份给臣哥。” 我当即怔住,“百分之十八?” 唐倩点了点头,“对,就是蓉姐你现在手上的所有股份。” 我微微敛眸,“周舜臣有没有告诉程文强那个真正的亲生子是谁?” 唐倩摇了摇头,说没有,“臣哥只告诉程文强,说当年严温硕手下有一个叫王强的人,应该是把那个孩子送到了孤儿院,孤儿院的名字叫[心和]。” 我静默下来,一言不发。 我搞不懂周舜臣又在布什么局,他既然想要联手程文强对付严筠,那为什么不直接把我的身份说出去?而且,周舜臣明知道当年王强并没有把我送到孤儿院,为什么还要给程文强提供假的情报? 唐倩这里大概率不会跟我说谎,因为她可以拿她自己发毒誓,但绝不会拿她的亲弟弟发毒誓。 既然唐倩没有说谎,那周舜臣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穆然就想到在严筠那里看到的文件,严筠也关注了[心和],这是巧合还是另有其他? 我一时之间理不出头绪,百思不得其解。 第29章 我继而抬眸看了眼窗外, 夜幕的天空泼墨一般,吹过的风里弥漫着春末时节最后的一缕花香。 我微微闭了闭眼,良久, 才又睁开。 唐倩依旧跪在那里。 我声音缓了几分,让她起来。 她半分犹豫。 我伸手握住她的胳膊,略微用力向上抬,她也就顺势借着我的力道站了起来。 我继而伸手一*T 指对面的椅子,让她坐。 她走过去, 坐定之后, 我又问她:“还有别的吗?” 唐倩想了想,说还有一件事。 我不言不语静等下文。 唐倩紧接着道:“蓉姐, 你知不知道秦霜是臣哥的人。” 我闻言大为震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唐倩一字一顿确定,“秦霜是臣哥的人。” 我直接否道:“不可能。秦霜这样的名门千金不可能跟周舜臣混到一起,这太扯了。” 唐倩却道:“臣哥的养父,A市景和实业的前任董事长是秦霜的舅舅,按辈分, 秦霜也得叫臣哥一声表哥。” 我顿时惊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唐倩继续道:“当年秦霜父母的车祸也不是意外,而是严温硕蓄意为之。因为秦霜是严温硕的私/生/女, 这件丑闻被秦霜的父亲知道之后便要跟秦霜的母亲离婚,他们出车祸也不是在替严氏集团出差的路上, 而是要去A市找臣哥的养父。那个时候, 秦霜已经八岁了,她亲眼目睹自己的父母决裂, 后来又得知她的父母是被严温硕所害, 所以, 秦霜为了报复严温硕,便投靠了她的舅舅,也就是臣哥的养父。后来臣哥的养父去世,秦霜便又投靠了臣哥。” 我一时对这件事有些消化不了,手指横竖在空气里比划了几下,思思量量地道:“那秦霜是真疯假疯?她既然是周舜臣的人,那周舜臣为什么还要那么对她?” 唐倩毫不犹豫说是假疯,“当初指点秦霜收购[水云间]的就是臣哥,臣哥利用秦霜喜欢严总这一点做文章,挑唆秦霜联合彭刚收购[水云间],骗秦霜说只要能收购[水云间],蓉姐你在严总那里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秦霜不疑有他,便同意了。但等万事俱备之后,臣哥又绑了彭刚的妻小,威胁彭刚将秦霜灭口,然后把整件事情嫁祸给你。” 我一愣,“灭口?” 唐倩点头,“是灭口。最初臣哥吩咐的就是灭口,只不过彭刚临时见色起意,秦霜的呼救声惊动了巡逻的保安,彭刚怕被抓,才扔下秦霜自己走了。” 我穆然出了一身冷汗。 怪不得秦霜要装疯,原来她是害怕周舜臣灭口。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和疯子的嘴才不会把秘密泄露出去。 好一个狠毒的周舜臣,为了达到目的,简直不择手段。 我强迫自己冷静了片刻,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儿,既然秦霜是畏惧周舜臣,那她现在为什么又不疯了? 我想不明白,只觉得脑袋都疼。 我没来由的就想到当初那个装着录像的U盘,脱口而出问唐倩,“当初我收到一个匿名U盘,里面有周舜臣刚来G市的录像,那个U盘是秦霜给我的吗?” 唐倩想了想,说不知道,“不过秦霜一直都知道你跟臣哥在A市时的关系,保不齐也有可能是她。” 我默了片刻,问唐倩,“还有别的事*T 吗?” 唐倩说没有了,“臣哥虽然经常把我带在身边,但我打听到的跟您有关的事情就这两件。” 我没吭声。 唐倩生怕我不信,又要举手对天发誓。 我先一步将她的手按住,说:“我信你。” 唐倩便没再说话。 空气一时间安静下来,几分尴尬。 如今这事态,唐倩这种情况,想让她帮我将计就计对付周舜臣是不可能了。但唐倩毕竟与我多年情分,我底还是硬不下心肠。 我微微思量着,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良久,我才又重新开口,语气淡淡的,“你确定你要留在周舜臣身边吗?” 唐倩闻言点了点头,毫不犹豫说确定。 我说:“你既然能告诉我这么多事,也应该知道周舜臣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你所说,秦霜投靠他那么多年,他也能为了达到目的说弃就弃,你怎么就能在他的身边安然?” 唐倩微微垂了眼眸,“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臣哥不是一生下来就是这样,你不了解他,为什么要肆意评价?” 我一时哑言。 唐倩继而道:“蓉姐,人各有命。” 我默了片刻,不再劝她,“既然你已经选择了周舜臣,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但你我多年情分,有一句话,我还是想要说给你听。” 我顿了顿,语气又缓了几分,“周舜臣这个人,心机重城府深,且性格阴狠毒辣。你可以喜欢他,但是,不要喜欢到忘了你自己。你曾经受过情伤,我犹记得你落魄时的模样,你也应该引以为戒,不要再重蹈覆辙。” 我话落便起身。 唐倩的眼眶又红了。 但我不想在多说什么,自顾自便向门外走去。 她紧接着在我身后追了几步,大约想要跟我说些什么,但我只听了个开头音,便抬手将其打断。 既然已经不相为谋,又何必再演什么苦情戏? 我继而一路下楼,找到停在路边的车,然后顺着小区的路驱车离开。 已是入秋,夜晚风凉,我将车窗落下一半,晚风透过车窗吹进来,吹到我的脸上。 我只觉得心头陡然生出一点倦意,曲射着勾心斗角、曲折迂回的人心。 我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看着车窗外漫无边际泼墨般的夜色,我不知道,这样的厌倦和疲累,这样的争斗算计,到底要到哪一日才会是尽头。 我继而又将车窗关闭,大抵是觉得冷了,我开了暖风,温热的空气透过皮肤渗入血液,我感受到那一点点暖,心也跟着稍稍平稳了些许。 我一路驱车回家,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家里黑漆漆的一片,玄关处的鞋架上,没有男士皮鞋。 我便知道,严筠今天晚上没有回来。 我继而换了鞋进屋,穿过客厅直接从楼梯上楼回了卧室。 外面的天色越发有些阴沉,我进门的一瞬间,一道闪电亮过天际,紧接着便是一阵轰隆隆地霹雳雷声。 我顿了片刻,然后*T 迈步走到窗台。此时的天空风起云涌,狂风近乎要将路旁的树木连根拔起。 我蹙眉,伸手将窗闩锁上。 老话说,秋天打雷,遍地是贼。 有没有贼我不知道,但是这样的天气,却让我的心里越发觉得不太踏实。 我继而去浴室洗了个澡,洗到一半的时候,眼前忽然没来由地一阵晕眩。 我下意识伸手扶住墙,眼前一阵黑白,然后就是那种老式电视机里才有的雪花片片。 我稳了稳,一两分钟的时间里,情况却急剧恶化。 我的双腿开始绵软无力,几乎要撑不住我的身体。 因为我看不到东西,浑浑噩噩之间,我用手胡乱地摸索着,大约是摸到了浴室房门的门把手,我立时像找到了一个支点,死命地用手扒着它。但这种状态也只持续了几秒钟,我大约感觉到我应该是摔倒了,但没觉得疼。 紧接着,我的大脑失去了思维。那种感觉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做了个梦,梦里面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都梦了些什么。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应该是被冻醒的。 我的脑海中依旧是一片空白,还没有任何的自主思维。大约一分钟左右,我才缓了缓,有了些许意识。 我微微睁着一条眼缝,入眼是浴室的天花板,淋浴器还在“哗哗”地喷着水,周围一片水雾弥漫。 我尝试动了下身体,感受到后背地板砖传来的冰凉。我继而伸手扶住墙,极其缓慢地从地上坐了起来。 我不敢再停留,拖着身体半走半爬地离开了浴室。 外面依旧是夜幕,秋夜的雷雨倾盆而下,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玻璃上。 我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表,十一点五十五分。 我以为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却不想,距离我进家门到现在,也才过了半个多小时而已。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在浴室里,大抵是我晕倒了。 我无声吐了口气,就那么坐在地上,深呼吸着新鲜空气。大约坐了十几分钟,感到身上有了些力气,我才又起身,走到浴室,关了浴霸,又关了喷头。 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大抵从后半夜开始就发了烧。 次日早上保姆来请我去吃早饭的时候吓了一跳,说我的脸色简直像是一张纸,惨白得毫无血色。 我让她帮我拿了体温表,一量体温,三十八度一。 保姆吓坏了,说要送我去医院。 我说甭了,让她帮我拿了退烧药,末了又吩咐了她一句,“这事儿别告诉严筠。” 保姆不解。 我有气无力地道:“应该就是着凉了,没别的什么大毛病。人哪有不生病的,这点小事儿就别让他担心了,他最近挺忙的。” 保姆犹犹豫豫的。 我实在是没力气说话,继而朝她摆了摆手,她也就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卧室。 我又睡了一觉,大抵是退烧药里有安眠的成分,这一觉,我倒是睡得颇为踏实。 我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四点多,醒来*T 的时候,身上已经轻快了不少。 我又自顾自拿了体温表,一量,三十七度二。不算是完全退烧,但也已经不太要紧。 我继而起床,洗漱一番后下楼。 保姆一直都在厨房,熬了小米粥,还做了几样我爱吃的菜。她看见我下楼,连忙迎了过来,“蒋小姐,您好些了吗?” 我点了点头,说好些了,饿了。 保姆一听这话就放心了,脸上也多了分笑容,“这就好,这就好,知道饿就是好了。” 我淡淡嗯,问她:“严筠来过吗?” 保姆摇头,说没有,“严先生没有来过。我刚才还想着,要不要给严先生打个电话。” 我说:“不是说了别告诉他吗?” 保姆唔了唔,大抵还是担心我,小声说了句,“但是,蒋小姐您一个人,到底还是不行的。” 说者无心,听在我的耳朵里,却无端生了几分凉。大抵是生病矫情,就忽然想着,如果昨天我在浴室里晕倒后一直没有醒来,也没有人发现,会不会就直接死掉了? 但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是真矫情,徒自自嘲一笑,便也就罢了。 保姆很快给我端上了饭菜,正好我也是真饿了,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塞了几口。 正吃着,又忽然想起手机,便托了保姆去卧室将我的手机拿了下来。 一天的时间,手机就俩未接来电。一个是严筠,另一个是阿升。 我想了想,咬着筷子先给严筠回了个电话。不过电话并没有打通,忙音一直在响,最后自动挂断了。 我抬眸看了眼墙上的挂表,这个时间严筠大概率在开会。 我又给阿升回了个电话,这回倒是打通了。 我言简意赅问他什么事。 阿升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大概是在打牌。他大抵是拿着手机走远了些,那些嘈杂的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 待到电话那边十分安静的时候,阿升才在电话那头跟我道:“蓉姐,你怎么才回电话?今天唐倩来咱们[水云间]了,说要找你,但我跟她说你不在,她就又走了。” 我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阿升又道:“你昨天怎么跟她谈的?” 我说:“没怎么谈。”顿了顿,我又继而吩咐道:“把监视唐倩的人都撤了吧。” 阿升闻言不解,“为什么?你不是说要反向利用唐倩,将计就计对付周舜臣吗?” 我没吭声。 阿升在电话那头等了一会儿,我依旧没吭声,他大约也就猜到了我的心思。 他的语气顿时变得有些愤怒,隔着电话都能听出火气,“蓉姐,说句你不爱听的。你这样心软,迟早会吃大亏。” 我苦笑,“唐倩到底跟我多年情分。不止是跟我,跟你也一样。咱们认识的时候,她才十几岁的年纪。” 阿升沉默不语。 我一时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世事变更,人心也尽数变了,变得残破而可怖,充满功利与计算之心。在这样的虚与委蛇之间,再不是年少时的真心与单纯*T ,但是,人的心……总归不是石头。 我缓了缓,率先打破了沉默,“这几天我就不去[水云间]了,你好好看着场子,有事给我打电话。” 阿升应着,又问我:“你不来[水云间]是要去做什么事吗?需要帮忙吗?” 我实话实说病了。 阿升一怔,瞬间担心起来,“蓉姐,你没事吧?” 我说没事,“大抵就是感冒着凉,有点发烧。” 阿升这才堪堪放下心来。 我实在是疲倦,便没再与他多说。电话挂断后,我又给严筠打了个电话。不过电话依然是忙音。 我继而将手机扔到一边,重新拿起筷子继续埋头吃饭。 这之后的第二日,我自己去了一趟医院。 我把我的大体情况跟医生说了下,医生先让我去做了一些检查,然后得出结论,说我之所以会晕倒,很有可能是因为贫血,再加之浴室里比较闷,导致的脑供血不足。 我听不太懂这些专业术词,只问他,“要紧吗?” 医生的表情比较严肃,说需要引起重视。 我便没再说话。 医生继而给我开了点药,我拿过药单子扫了眼,谢了医生,然后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医院。 我没有回家,也没有去[水云间]。车子径直沿着道路行驶,其实也没有什么目的地。 途径一个咖啡厅,我打了转向灯,将车停在了咖啡厅的门口。 我继而走进去,走到前台想要点一杯咖啡,话到嘴边又想起医生的嘱咐,说贫血是不适合喝咖啡的。 我顿了顿,又改口点了一杯热巧克力。 这个时间段,咖啡厅里的人不多。我端着饮品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是一条马路,马路上的车辆极少,行人也少。这里没有市中心的车水马龙和灯红酒绿,却意外多了几分舒适休闲。 我漫不经心地瞧着窗外的景色,在咖啡厅里坐了很久。 我其实什么都没想,就只是想静一静,坐一坐。 大约快到晌午的时候,我才起身,向店门外走去。 车子就停在路边,我开车门的同时,背后忽然悠悠传来一声柔婉的声音,“蒋小姐。” 我脚步一顿,转首看去,却是秦霜正从一辆红色奥迪车上走了下来。 许久不见,秦霜比之从前消瘦了不少。其实她原本就瘦,此时更是有一种见风就倒的错觉,身子纤细如弱柳扶风一般,不盈一握。 我不曾想会在此处遇到她,但既然遇到了,碍着面子,我也回了她一句:“秦小姐。” 她继而走近我,晌午的阳光浓烈,直白地耀在她的脸上,显出几分苍白。 我心下思量着,或许秦霜的确是受了不少苦,不然瞧着她这气色,哪还有当初傲气凌人地模样。 她走到我身前止住,随之迎面扑来一阵香水味。 我闻不惯,微微侧了下头。 她倒是意外地一改从前不可一世地姿态,对我笑得亲切可人,“许久不见,蒋小姐还是这么漂亮。” 我淡漠听着,并不搭话*T 。 她徒自一笑,也不介意,“正所谓,患难见真情。当初我出事,别人都对我避而远之,连宋琪也只是冷眼旁观。倒是蒋小姐,你我之间虽然有些矛盾,但到底在我出事之时,除了阿筠,也只有你肯帮我。” 她说着,温柔的双眸黯淡了几分,“我听阿筠说,凶手是蒋小姐手下的彭刚,此事还差点连累了蒋小姐,是这样吗?” 我不动声色,只平和地道:“不是什么好事,过去就让它过去了。” 秦霜闻言微微点了点头,“是应该让它过去,毕竟,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搭话,只觉尴尬,便没有吭声。 秦霜依旧在微笑,像极了一朵洁白的花,“上次请蒋小姐来家里小坐,你也没来,想必是不太喜欢与我来往。但如果将来蒋小姐能与阿筠结婚,我们到底还是一家人。” 她这话说的语句通顺,乍一听没有任何毛病,但仔细一品就不对味儿了。且先按下我会不会与严筠结婚这事儿不表,即便我真的会与严筠结婚,那秦霜跟严筠什么关系?还一家人? 我嘴善如流,直接说了,“秦小姐与筠哥是亲戚吗?” 秦霜闻言略微尴尬,但也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便恢复如常,“我从小住在严家,严叔叔视我为己出。阿筠比我大了一岁,按说,我也是能叫他一声哥哥的。” 我默了默,虽然面上无所表示,但心里已经开始反思,到底是我病中闲的还是脑子不清醒,居然也能杵在这里听秦霜跟我扯皮了。 秦霜还要再说些什么,但我当真已经不耐烦。 她才起了个音儿,我便直接打断,“秦小姐,您不忙吗?” 顿了顿,不等她回答,我先自顾自地答道:“我挺忙的。这样,我先走一步,咱们有时间再聊。” 秦霜被我噎了一口,脸色顿时有些青白。 我却不想给她惯这些毛病,只维持着最后一点客套,对她虚伪一笑,然后转身直接上车,脚踩油门便走了。 我一路驱车回家,路上给阿升打了个电话,吩咐他尽快买通照顾秦霜的保姆,必要的时候,我要知道秦霜的一些动向。 其实,我并不在意秦霜想要做什么,她这个段位若能成事,当初也不会栽在彭刚手里。但是,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秦霜也许不能把我怎样,但她时不时的做出一些不着调的事情隔应我一下,我也会觉得恶心。 我这么想着,心里又凭添了几分烦躁。我继而将车窗落下一半,虽然时间是晌午,但到底已经是秋天。风透过车窗吹进来,多了几分凉。 我深呼吸一口,凉风透过鼻腔渗入肺腑,又丝丝浸入血液,我的心绪也跟着平静了些许。 待我回到家时,已经是一点半多。进门就听到有人在说话,然后直直落进了我的耳朵。 “那个孤儿院已经查过了,的确没有任何相关信息。但王强当年……”*T 说话的人是王敏之,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刚好看见进门的我,便下意识噤了声。 与他相对而坐的人是严筠,正对面就是一扇窗,阳光透过窗户玻璃折射进来,在严筠的脸上打出一片阴影。 严筠抬眸看了我一眼,然后示意王敏之继续往下说。 王敏之闻言点了下头,又继续刚才没有说完的话,“当年王强的确抱了个孩子从医院离开,据那个帮忙掉包的护士回忆,王强抱了孩子就匆匆从医院后门走了,但至于去了哪里,护士就不清楚了。” 严筠面无表情地听着,却没有吭声。 我听着这些话心里不由得微微发冷,但面上却没有任何表露,只如平常一般漫不经心地走过去坐到了严筠身边。 我看似不经意巧笑,饶有趣味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孩子不孩子的。” 我说到此处故意顿了顿,扭头看向严筠,“怎么?你在外面有私/生/子了?” 严筠的面色原本不太好看,被我这么一句,反而气笑了。 他伸手不重不轻地在我脸上捏了下,又握住我的手腕,“你这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我故作无辜,一脸人畜无害地指了指王敏之,“他说的啊,不是说有个人抱了个孩子从医院后门走了吗?我看过很多霸道总裁小说里都有这个桥段,傻白甜怀了总裁的孩子不被认可,然后生下来的孩子被总裁的手下抢走之类的。” 严筠闻言默了默,“你还看这种书?” 我唔了一唔,“闲来无事解解闷。虽然有些片段的确雷人,但谁还不是个土狗?” 严筠复而又默了默。 我微微一笑继而扭头看向王敏之,“王助理看过这种网络小说吗?” 王敏之不曾想我会突然向他发问,一时没有准备,愣了一愣。 我瞧着他的神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王敏之尴尬地伸手挠了挠头,嚅了几个音调,大抵是反应过来我刚那话不过只是个玩笑,他才又对严筠道:“严总,那我明天过来接您。” 严筠嗯了声,“继续调查王强,调查他生前都经常与谁来往,务必切断所有的线索。” 王敏之恭敬应着,然后起身对我微微点头,便离开了。 房间里一时静了下来,我一直静默着。 严筠瞧着我出神,问了我一句怎么? 我随即恢复常态,巧笑说没怎么,顿了顿,又故意问他,“你该不会……真的有私/生子了吧?” 严筠半真半假嗯了声,“不仅有私/生子,还有个私/生女,儿女双全。” 我心知肚明他在怼我,当即白他一眼。 他继而从西裤口袋里掏出烟盒,磕出一支叼在嘴里,打火机燃过烟头,浓郁地烟雾随即在空气中散开,“晚上吃什么?” 我说随便。 他慵懒地坐在沙发里,漫不经心地吸着烟,“随便是什么?” 我这一门心思都还在刚才的事情上,根本就无心跟他扯皮。 他见我不语,用胳*T 膊肘子碰了碰我,“问你了,随便是什么?” 我横他一眼,“你说你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他一脸理所应当地瞧着我,“民以食为天,不吃饭怎么活?” 我默了默。 他将身子凑近我,“怪不得营养不良,就是因为不好好吃饭。” 我努力压着火气给他纠正,“我没有营养不良,我只是有点贫血而已。” 他顿了片刻,言简意赅,“营养不良会导致贫血,你不知道吗?” 我呛了一口。 他继而将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头,“抽空多读点有用的书,别整天看什么霸道总裁爱上你的戏码,容易降低智商。” 我被他气的哆嗦,手善如流抄起一个抱枕就向他抡了过去,但他仿佛早有防备。我一扔,他微微一侧身,便轻松躲了过去。 他继而闷笑,满是戏谑,慵懒之间却又夹了几分不太明显地宠溺,“不讲武德,还搞偷袭。” 我赌气看着他,“那你过来让我打,我保证不偷袭!” 他闻言笑了声,“我又不傻。” 我气不过就要追着他打,他顺势握住我的手,指尖探入掌心,触摸到一丝温热,“蓉蓉,我可以一直相信你,对吗?” 我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有此一问,蓦然一惊,但面上还是很快地点了点头。 他仿佛在思索什么,眼底的眸光凛冽而深邃。良久,他才复而开口,语气淡淡的,“但愿我们……” 他只说了这四个字,后面的话却没有再说下去。 他继而不觉失笑,“算了,我们去吃饭吧。” 他说完这话便起身,我也紧跟着站起来,然后一同往餐厅走去。 第30章 当天晚上严筠没有走。不过, 他有一个视频会议一直开到夜深才结束,他便睡在了书房,没有回卧室扰我。 我心里装着事儿睡不着, 就那么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严筠铁定在调查当年的事,但他为什么要调查,我却不得而知。 按道理,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严筠是不是严温硕的亲生儿子根本就没有那么重要。 毕竟, 只要没有人借题发挥想要掀起风浪,严筠这辈子就稳稳妥妥地是严氏集团的主人。 除非严筠收到风声, 知道了周舜臣和程文强的密谋,从而想先行做出反击。 我辗转反侧想不明白, 心里沉甸甸的。 我想我有必要再次联系一下王敏之,眼下,也只有王敏之才能知道严筠到底想要做什么。 但是,王敏之这个人是严筠的心腹。上次他之所以会帮我,也只不过是疏于防备中了我的计。而今, 如若我再次去找他,也只怕他不会再答应我任何事了。 我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一夜未眠, 直到窗外的天色已经微微泛起了白。我才摸过床头的手机看了眼,已经是早上六点多了。 我继而窝了窝被子, 即便完全不困, 也没有起床。 我平日里一向喜欢睡懒觉,*T 除非有事, 否则九点之前别想看着我起床。而今天严筠不在家里也就罢了, 他在家里, 我这么早就起,岂不是直接告诉他,我心里装着事儿吗? 我又继续躺在床上挨着,一直等到天大亮,保姆来敲门请我下楼吃饭,我这才从床上爬起来,去卫生间里洗漱了一番。 我继而推门下楼。 严筠正扯下搭在椅子上的西装朝餐厅外走着。 我瞅了一眼他身后的餐桌,问道:“这么快就吃好了?” 他脚步微顿嗯了声,“今天有个会,我得早一点去公司。” 我唔了一唔。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好好吃饭,晚上有空带你出去玩。” 我娇笑着应下。 他这才迈步,从我面前离开。 我随着他走了几步,一直送到他门口,关好门的那一瞬间,我脸上所有的表情全部敛去,再无一丝波澜。 保姆在餐厅帮我盛好了饭,但我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小半碗粥便放下了筷子。 保姆见状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 我摇了摇头。 保姆又道:“今天早上严先生吃的也不多,我还在想,是不是饭菜没有做好。” 我闻言一怔,嘴善如流,“他看上去心情不好吗?” 保姆半分思量,“也不太像,更像是累了,挺疲倦的感觉。” 我默了片刻,没再吭声。 早饭过后,我驱车去了一趟[梦回]。 大抵已经过了上班上学的时间,马路上的车流并不太多。 我直奔[梦回]大堂,大堂经理认得我,我一开口找周舜臣,他便连忙点头哈腰地给我带了路。 我跟着他一路走到电梯门口,乘专用电梯直接抵达五楼。 周舜臣的办公室就在五楼,很隐蔽的一个位置。 我跟着大堂经理顺着长廊走到尽头,在抵达办公室门口时,我忽然脚步一顿,扭头对大堂经理道:“有劳你带我到这里,有些事情,我想单独跟你们周老板说。” 大堂经理很机灵,闻言连忙应着,随即便恭敬转身离开。 我冷眼瞧着大堂经理走远,过了两三分钟之后,我才敲门而入。 办公室里的窗帘全部合着,只有虚无的白光射入,显得十分昏暗。 周舜臣就坐在那一片昏暗之中,在听到开门声时直接向我看过来,他那深邃地目光精准无误落在我的脸上,和我的视线相对。 他叼着一根烟,眉目慵懒,眼底泛着细碎的光,防备且带着几分危险。 他似乎真的很喜欢昏暗的环境,我记得在A市的时候,他的办公室也是如此昏暗。 我顿了片刻,然后信步走进了办公室。 周舜臣饶有趣味地瞧着我,下巴和鼻梁连成一条窄而挺的弧线。这条弧线坚如磐石风华冷峻,无意间,便能给人一种无形地压迫感。 他一言不发抽了几口烟,脸上分明笑着,眼睛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今天是吹了什么风?居然也能让你主动来找我。” 我径直走到他面前的沙发坐下,一点也*T 没把自己当外人。 周舜臣将这一细微看进眼里,微不可查地扬了下嘴角。 我继而从包里拿出烟盒,抽了一根点燃。烟雾缭绕之间,我冷漠瞧着他,“帮我个忙。” 周舜臣微微笑着,却并不着急问我是什么事。 他将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又复而燃了一根新的,“要不要喝点什么?” 我虚伪客套,“白水就好。” 周舜臣点头,亲自起身为我倒了一杯水,放到我的面前。 我有心顾了一眼,却并没去端杯子喝水。 周舜臣的心情似乎很好,但他的这份愉悦落在我的眼里,却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我朝烟灰缸内掸了掸烟灰,语气波澜不惊,“现在可以说正事了吗?” 他嗤地一声轻笑,“你能有什么正事?” 我抽烟的姿势一顿。 他眼皮都不抬,“说吧,怎么了。” 我微微敛了眸,“严筠在调查王强和孤儿院的事。” 他闻言笑意更甚,头顶天花板的昏暗灯光掠过他的眉心,语气耐人寻味,“你这是遇到麻烦了。” 他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我捕捉到这一点,冷嗤了半分。 他慢条斯理饮着茶水,“怎么?严筠才开始调查你就怕了?就这么点胆子。” 我没吭声。 他笑,“让我猜一猜,是不是你在疑惑,明明已经是陈年旧事,严筠为什么会突然调查?” 我闻言抬眸,冷冷地看向他。 其实我心里已经大致有了个猜测,唐倩已经跟我说过,说周舜臣和程文强要联合起来拿严温硕亲生子的事情做文章,但这件事我不能宣之于口,因为我一说,就等于卖了唐倩。 周舜臣顺势撂下茶具,语气之间没有一丝起伏,“你急于知道严筠为什么突然要调查当年的事,但又无从下手,所以才来找我。毕竟,我也会在严筠身边安插眼线,所以,他的事,我大抵也能知道一些,对吗?” 他顿了顿,眼睛里浮着一丝戏弄的笑意,“不过,即便我知道原因,又有什么义务告诉你?” 空气一时之间有些凝固,我冷眉冷眼瞧着对面的周舜臣,他的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目光漠然无波。 我敛了眸,云淡风轻,“所以,在你这里,我已经是一枚弃子了吗?” 周舜臣晦暗不明地眸子里含着一丝阴霾,“这取决于你还愿不愿意继续为我做事。” 我将烟蒂沉入水杯,熄火的瞬间,“滋啦”一声,犹如炸了一剂哑/炮。 当然不会。 但我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我与他四目相视,片刻死寂。 良久,他才发出一声嗤笑。 我微微挑眉。 他继而拉开抽屉取出一个信封放到桌面上,然后平推到我的面前。 我有心顾了一眼,问他,“是什么?” 他言简意赅:“你要的答案。” 我伸手将信封拿起来,简单粗暴地直接将信封倒立,这一动作致使信封里面的照片争相掉出,然后一张张凌乱地散落在桌面之上。 我*T 随手用手指划动了几张,一一过目。 照片上是一个男人,我认识。曾经严氏集团的第二大股东,程文强。也就是那个被严筠压了股份转让给我的男人。 我故作不知情,问道:“他不是已经出国了吗?” 周舜臣端起茶杯小酌了口,“严筠把他栽得那么狠,你觉得,他会就那么轻易算了?” 我皱眉。 周舜臣继而道:“严筠知道自己并非严温硕亲生之后,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在意。毕竟,严温硕已死,他又大权在握。不出意外,他会一直将严氏集团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里。不过最近,严筠似乎听说了一件事,对于严温硕当年之事,程文强也是知情者之一。之前,严筠为了压程文强的股份,也算是跟程文强撕破了脸。而如今,程文强悄悄回国,又悄悄地寻找当年那个被遗弃的亲生子。你觉得,程文强这一系列举动,严筠会怎么想?” 我默了片刻,不觉轻嗤,“程文强想利用亲生子逼/宫?” 周舜臣不可置否。 我失笑出声,“那他这辈子也别想得逞了。” 可不是么?亲生子就是我,只要我不肯协助程文强,那程文强即便有天大的本事也是白搭。 周舜臣闻言低沉发笑,眼角眉梢都带着细细地算计,“我也以为,程文强不会得逞。” 我微怔,没成想周舜臣会说这样的话。 但周舜臣却不再说话,只慢慢消耗着我的性子。 办公室里的灯光异常昏暗,斑驳的阴影倾洒在每个角落。我坐在这片光影里,黑与灰的色调,无形对我产生了一种压迫感与侵/略/性。 我沉思了片刻,眼中微含了几分警戒,“你什么意思?” 周舜臣慢条斯理地把玩着茶杯,“严筠收到的风声是我故意放出去的。” 我的心穆然沉了沉。 他向我倾身,我后退,椅子背挡住,他凛冽的气息随即覆盖下来,强势地将我吞噬,“如我方才所说,严筠对他是否是严温硕的亲生子并不在意。他不在意,自然就不会去查当年的事,也就不会去在意那个真正的亲生子是谁。但如果他不在意,我怎么才能利用你继续为我做事?所以,我就想,正反严筠已经得罪了程文强,倒不如就让程文强当这个导/火/索。程文强不必真的找到亲生子,他的作用,只是让严筠能够警惕当年的事情就可以了。因为只有让严筠觉得,当年那个被遗弃的孩子可能会对他造成威胁,我才能继续利用你为我做事。” 我的脸色一刹那煞白,思想浑浑噩噩,如坠冰窟。 我真是太低估了周舜臣的城府和心计,原来他布了这么大一个局,就只等着我往里跳了。 我原本以为我即便不能掌控周舜臣,也能随时脱离。但如今看来,我不仅不能脱离,而且还得他掌控得死死的。 我扶在沙发扶手上的手不由得攥紧,声音冰冷,“你一定要把我逼到这种*T 地步吗?” 周舜臣闻言好笑瞧着我,“如果我没有记错,当初好像是你主动来找我合作,说让我帮你夺回严氏集团。若不是因为你,我也未必会对严氏集团这么感兴趣。怎么?如今我陪你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你说反悔就反悔,说不干就不干,让我竹篮打水一场空,你怎么敢想?” 我冷了眉目,身影挡住一侧壁灯的光影,令周舜臣的脸笼罩于半明半暗之内。 我充满敌意凉薄,他却波澜不惊。 他的眉宇之间有六七分慵懒,声音亦染了几分蛊惑,“尽快想办法把你现在名下的股份转到我的名下,我们的合作便就此结束。” 我不着痕迹握拳,斩钉截铁拒绝,“不可能,我把股份给了你,严筠那里我怎么解释?” 周舜臣微微勾了下嘴角。 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枚玉石打火机,扣压金属盖,开启又合拢,合拢再开启,周而复始,“你这话说的好笑,我管你怎么跟严筠解释,我只要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就可以了。” 我气极反笑,“我做不到。” 他慵懒撑着额角,微垂眼皮,不疾不徐,“你能做到,毕竟,比起满足我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小要求,把事情的始末全盘托出惹怒严筠,那样的后果恐怕你更不愿意看到。” 我冷嗤,“难道我把我的股份给你,就不会惹怒严筠了吗?” 周舜臣低低地笑 , 笑声使人越发地不安,“我说了,这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空气陡然凝结,他伸手抚过我耳鬓凌乱的发丝,不理会我的敌意,我的冷漠,嗓音变得格外温柔,“我知道这件事情不好做,所以,我可以多宽限你一段时间。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我希望我的名下可以拥有那些股份。否则……” 他顿了顿,笑声陡然低沉且阴霾,“你知道后果。” 我屏息静气,背在身后的手牢牢握拳。 他继而起身,刹那间语气变得无波无澜,“送蒋老板。” 他话落,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有两个西装革履的保镖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几乎恨得牙痒,但又无可奈何。我不等那保镖来引我,便拎了包,直接迈步离开了周舜臣的办公室。 从[梦回]出来,我便直接开车回家。车子驶过一个三岔路口时,反方向有一辆擦肩而过的车似乎看上去十分眼熟,但因为车子都在行驶,我没能看清楚对方的车牌号,那辆车便已经消失在了路口的拐角处。 我其实并非故意要去关注它,而是那辆轿车好像在我去[梦回]的路上就遇到过。因为那辆轿车的轮胎是外扩造型,这种造型一般人不喜欢,但有追求个性的人会把轮胎弄成这样。 我很少见这样造型的轮胎,所以就记在了心里。我突然就有些纳闷,那辆车子跟之前我去[梦回]时碰到的那辆车是不是同一辆?还是说,是我多心,只不过是*T 刚好遇到了两辆外形一样的轿车罢了。 我默了片刻,然后打了左方向灯,从前方路口处掉转了方向。 我一路抄近道回了家,家里没有人,保姆也不在。 我自己去厨房泡了碗方便面,但心里揣着事儿,也没什么胃口。 我继而扔了筷子上楼回了卧室。 大抵因为昨天晚上一夜没睡,我一沾床,都没察觉的功夫,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但我睡得并不安稳,隐约在睡梦中觉得头痛,痛的厉害了穆然惊醒,痛感却从梦境一直延伸到了现实。 我下意识伸手捂住了右偏头,头部的疼痛刺激着五脏六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继而从床上坐起来,捂着嘴一路跑到卫生间,蹲在马桶边剧烈地呕吐起来。但因为没怎么吃东西,吐了半天,也只吐了些酸水出来。 我难受得厉害,蹲在马桶边缓了缓,然后伸手胡乱从毛巾架上扯下了一条毛巾擦了擦嘴。 上次去医院,医生说贫血严重时会引发头痛,我不知道是否与这个有关。但我从前很少会头痛,也从未疼得这样厉害。 我扶着墙慢慢从卫生间回到卧室,翻箱子找到一盒布/洛/芬,没有用水,就那么直接生吞了一粒。 我太难受了,浑身上下都在冒冷汗。我继而拉过被子将自己裹紧,浑浑噩噩中,我好像又睡了过去。 我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 我躺在床上微微缓了缓,大抵是药效起了作用,头已经不疼了。我伸手摸过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六点二十五分。 我又把手机放了回去,躺在床上直勾勾凝视着天花板愣神,愣了足足有七八分钟,才彻底清醒。 我继而下床走到窗户边,庭院外的地面都湿透了,空气中充斥着一丝雨后泥土的清香。 我深呼吸一口,清爽带着几分湿冷的空气透过鼻腔进入肺腑,使我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我又返回床铺,换了衣服,然后走出了卧室。 这个时间保姆正在厨房里做饭,我一下楼就闻到了一股浓郁地炖排骨香。 我立时饿了,走到厨房门口问保姆,“排骨熟了吗?” 保姆闻言憨厚地笑,“熟了熟了,您且到餐厅里等一会儿,我马上给您盛一碗。” 我嗯,然后转身乖巧地等在了餐厅。 保姆很快从厨房里端了一碗排骨和米饭出来,她一边将这两样摆到我面前,一边又道:“您要是饿了就先吃一点,锅里还炒了个西兰花,马上也熟了。” 我点头,拿起勺子舀了排骨和汤浸到米饭里,大口大口地吃着。 七点的钟声敲过,门被人推开,我以为是严筠,却不想是一阵重叠的脚步。 我抬眸瞧了一眼,顿时就愣住了。 回来的人是严筠不假,但还有另外一个,却是秦霜。 我冷眼瞧着他们,严筠站在玄关处逆着光换鞋,看不清眉眼。 秦霜倒是一派天真无邪,似是*T 闻到了排骨香,风一样地一溜小跑跑了进来,声音也人畜无害的,“好香啊!是炖排骨吗?” 保姆听到声音从厨房里探了个头出来瞅,大抵因为她不认识秦霜,只看了她一眼,又小心翼翼地看向了我,“蒋小姐,这位是……” 我没吭声。 保姆很赶眼神儿,又连忙把头缩回了厨房。 秦霜倒是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伴着如铃的笑声转眼至我面前,俏生生地娇气,“蒋小姐,我跟阿筠一起来蹭饭,你不会不欢迎吧?” 我目光略过她直接落在正往这边走的严筠身上。 严筠倒是一派自然,脱了外套随手搭在椅子上,“我跟她不是一路来的。” 这话说的打脸,秦霜不觉微微有些尴尬。但也就只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秦霜又恢复了一脸笑盈盈地温和,“哎呀,其实我是来给蒋小姐送礼物的,不想这么巧,居然在门口碰到了阿筠。” 她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道:“我说这段时间阿筠怎么不回家了,原来是借住在蒋小姐这里。” 她这话说的讽刺,我也听出了她的内涵。但因着我身体着实不太舒服,我并不想跟她争什么口舌之快。 我依旧静默着。 严筠也没有理她。 秦霜见我与严筠这样的态度,不觉有些怔怔,但随即又拎了手里的购物袋向我笑道:“看我,差点把正事儿忘了。” 她说着,一边从购物袋里拿出了一个十分精致地礼盒。 她继而将礼盒打开,放到了我的面前,“蒋小姐看这条手链好不好看?我特意为你挑的!” 我有心垂眸顾了一眼,是一条玫瑰金手链,上面还镶嵌着一些细小的宝石。 我面无表情地道:“无功不受禄,我自认与秦小姐还没有好到可以送礼的地步,所以,还烦请秦小姐将它拿回去。” 秦霜却不依,只软语娇娇地道:“蒋小姐如今是阿筠的女朋友了,为什么还要跟我如此见外?说起来,我为了给蒋小姐挑这件礼物也是费了心思的。” 她顿了顿,忽而目光一转,似有若无地看向了严筠,“我今天去[金源百货]买东西,正巧看到蒋小姐从[梦回]旁边的美甲店出来。我想着,蒋小姐既然刚做了美甲,我当然要给蒋小姐送一条漂亮地手链让它们相称啦!” 我闻言邃然一惊,心底某个隐秘的角落似被什么动物的利爪狠狠一抓,漫漫生出一股寒意。 秦霜却立刻拿了手链要往我手腕上带,但她才将手链拿到我的手腕处,便停了下来。 她故作惊讶,声音提高了些,“咦?蒋小姐没做美甲啊?” 她说着,还假模假样地凑近我的手指瞧了瞧,“怪了怪了,我今天明明看到蒋小姐从美甲店出来……” 她话说一半,却又突然自顾自停了下来,半晌,才又道:“难不成,蒋小姐去的不是美甲店,而是[梦回]吗?” 她这话一出,严筠的神情微不可查地变了*T 变。 我仔细留意着秦霜的表情,她看似人畜无害一派天真,但实则眼角眉梢都藏着算计。 秦霜随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了一张照片出来,她故意装作认真地去看那张照片,半分钟的时间,她才忽然夸张地捂了捂嘴,装作抱歉地道:“呀!原来蒋小姐真的是去了[梦回]啊!” 她顿了顿,直接将手机里的照片拿给严筠看,嘴上依旧在说着:“阿筠你看,蒋小姐是不是去了[梦回]呀?可我一直听说蒋小姐与[梦回]的老板不睦,蒋小姐去[梦回]做什么啊?” 我心中愈来愈冷,只可笑我当真是小瞧了秦霜。从前只觉得她是一个傻白甜,却不曾想,还有这样精湛地演技。 我冷眼瞧着严筠。 严筠在闻听[梦回]二字时已经神色微变,如今瞧见秦霜手机上的照片,脸色已经有些沉了。 但到底严筠心里有我,再加之他肯定也能看穿秦霜是在故意挑拨事端,故而他的语气还算平和。 “你今天去[梦回]了?” 我嗯了声,不卑不亢地承认。 严筠闻言蹙眉,“你去[梦回]做什么?” 我没有立刻回答,只慢条斯理地抬眸扫了眼秦霜。她依然在装天真,只不过这会儿的功夫,她八成以为自己胜券在握,脸上已经露出了几分胜利的喜色。 我不屑轻嗤,“难为秦小姐这样跟踪我,还拍了照片留下证据,生怕我不肯承认似的。其实何必?即便你不拍照片,我也可以大大方方的告诉你,我今天就是去了[梦回]。” 秦霜闻言一愣。 我继而又对严筠道:“你还记得唐倩吗?” 严筠皱眉想了想,“当初[水云间]的那个点歌公主?” 我嗯,“当初她喜欢上了一个富二代,后来被富二代渣了,日子一度过的很不好。” 这件事不算什么秘密,在[水云间]几乎人尽皆知。而严筠与我关系亲密,自然也是听说过的。 我无声叹了口气,装模作样地感慨,“后来我可怜她,就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出国了。但她大抵也不甘心吧,就用我给她的那笔钱做了整容手术。回国后,她因为不想再埋在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里,就造了个假身份,应聘去了[梦回]。今天就是她打电话约我去[梦回],一则告诉我,她现在过的很好,已经当上了公关经理,让我放心。二则,也是想要感谢我当初帮了她忙。” 我说着,抬眸看向了秦霜,冷了语气,“我不知道秦小姐是出于各种目的才跟踪我,但是,我难道不能去见个朋友吗?” 秦霜大抵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局面,一时口不择言,“你说你去见什么唐倩就是真的吗?谁知道你会不会是去见了别人?” 我顿时冷了眉目,“别人?秦小姐指的是谁?” 第31章 秦霜方要张嘴, 眼看“周”字就要宣之于口,严筠忽然厉声打断,“你闹够了没有?*T ” 秦霜这才稍稍收敛, 不情愿地应了声,“阿筠,我只是……” 但她的话没有说下去,也没敢再说下去。 我冷眼瞧着这一幕,心里不由得冷嗤。 秦霜这回明显是有备而来, 可惜她这一招并不聪明。莫说她不能得逞, 即便她能得逞,就她这么堂而皇之地跟踪我, 严筠也只会更加厌恶她。 我这么想着,伸手拿起餐桌上的手机, 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我直接开了免提,电话那头忙音响了几下便被接起。 我继而对着电话道:“倩倩,忙吗?” 唐倩在电话那头笑了声,说不忙,问我怎么了? 我说:“我们今天中午吃的那个栗子糕你是从哪里买的?” 唐倩笑声更甚, 银铃一般,“怎么你尝着好吃了?” 我笑说是。 唐倩紧接着道:“不远, 就在中心路北首的那家糕点铺子,你要是不想出门也可以点外卖, 他们家的红豆酥也超级好吃。” 我一一应下, 嘴角含笑,眼眸却毫无笑意, “那行, 我就问问糕点铺子的事儿, 不打扰你了。” 已经是入夜,夜场一开,唐倩也要工作。 我们俩没再多说,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继而看向秦霜,冷了眉目,冷了声音,“秦小姐,不知道这通电话可以证明我今天中午去找谁了吗?” 秦霜闻言眸中一暗,一双黑瞳直溜溜地逼到我的身上,阴霾而沉,“你与这个唐倩素来交好,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提前串通好的?” 我面色清冷,声音不高不低,却足够震慑,“讲道理,从你进门到现在,我可是在你眼皮子底下什么都没有做过。而且,我也不是神仙,算不出你此番来这里想要对我做什么。如若不是我今天真的见了唐倩,那么,我是通过什么方法跟她串通好的,还请秦小姐赐教。” 她一时哑口无言,脸色极为难堪。 我很满意她这副表情,嘴角微不可查地扬了扬。 其实,早在我从[梦回]回家的路上遇到那辆眼熟的轿车开始,我就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可能被人跟踪了。 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那就是,我去[梦回]可以,但绝不能让人知道我是去见了周舜臣。 于是,我当机立断给唐倩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今天中午去[梦回]与她见了一面。 虽然唐倩已经是周舜臣的人了,但她到底跟我多年情分,别的不说,只要不掺杂太多利害关系,这点小忙,她还是肯帮的。 所以,这才有了刚才的那一通电话,天衣无缝。 只不过,我没曾想到,那个跟踪我的人,居然会是秦霜。 房间里一时很安静,严筠一直静默着,神情上看不出喜怒。 秦霜却依旧不服气,嘟嘟囔囔地开口,“即便你是去找唐倩,但你也……” 她话未说完,严筠忽然抬眸瞥她一眼,这一眼极为锐利,吓得秦霜顿时脖子一缩。 严筠继而开口,话是对秦霜说的,语气淡漠且冷*T ,“我记得你喜欢法国,过两天我会吩咐王助理去帮你安排,以后你就住在法国,别再回来了。” 秦霜闻言死死捏着衣角,许久咬唇,殷殷凝望着严筠,“我不想去法国,我只想留在这里。” 她顿了顿,眼眶微红,“阿筠,我还是个病人,我才刚出院不久,你不能把我一个人扔在国外。你忘了吗?你答应过严伯伯,你会照顾我的!” 严筠却不为所动。 秦霜顿时急了,拉住严筠的衣袖不肯放手,“我不去法国,我绝不去法国!” 严筠的眉目明显显现出一丝不悦,他幽深的目光停驻在秦霜的面孔上,语气亦沉了下来,“如果不去法国,就回精/神/病院,两个地方,你自己选。” 秦霜的眼泪一滴滴掉落下来,她嗤地两声,入心入肺的酸涩,“阿筠,你明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你宁愿相信蒋蓉的谎言,也不愿意相信我!” 她这话说得蹊跷,生生让我一愣。 我继而瞧着她,语气深沉,“什么谎言?我说什么了?” 秦霜怨毒逼视我,“你说的谎还少吗?你敢发誓你跟周舜……” “够了!” 秦霜话未说完,严筠便厉声打断。 严筠的表情是平静的,但了解他的人都清楚,他越是在一件应该愤怒的事情上镇定无波,越是严重可怕。 秦霜哭着质问了一句:“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严筠的眼底犹如一潭冰冻三尺的深井,夹霜冰寒,“明天王敏之会带你去办理相关手续,既然你不愿意去法国,就回精/神/病/院待着。” 秦霜闻言怔住,久久没有出声。 她继而用手背抹掉眼泪,高傲地昂着头,“一定要这样对我,是吗?” 屋内没有回她的话。 她自顾自冷笑一声,然后便转身向门外走去。 我在她方迈出一步时便冷声将她叫住。 她脚步微顿,侧首阴冷冷地看向我。 我伸手指了指餐桌上的那条手链,语气无波无澜,“这个,烦请秦小姐也一并带走。” 她目光暗了下,迈步走回来,在走到桌子旁拿手链时,她用极轻极低地声音对我道:“蒋蓉,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莞尔。 到底是象牙塔里养大的小公主,能有多少城府与心计?这种无关痛痒的狠话,听在人的耳朵里,也只能是个笑话。 秦霜走后,房间里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我拿起筷子继续吃我的排骨米饭,别说,让秦霜这么一闹,这排骨米饭都不怎么香了。 严筠也拿了碗筷盛了排骨和米饭,但他捏着筷子半晌,没吃也没喝。 我察觉到这一点,问他怎么? 他继而将筷子放到一边,淡淡地问我,“我听说,那个唐倩现在好像是周舜臣的情/妇。” 我的心骤然一冷。 我知道严筠生性多疑,但我不曾想,他竟然多疑至此。 我敛了眼眸,语调也淡淡的,“唐倩喜欢谁,想跟谁在一起,都是她自己的事*T 。虽然周舜臣曾经陷害过我,也与你不合。但不能因着这些事,就让我跟唐倩断交。” 严筠闻言轻轻握了握我的手,语气放柔了几分,“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应该知道周舜臣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只是担心,他会利用唐倩来伤害你。” 我一怔。 严筠继而道:“算了,我们吃饭吧。” 我垂下眼眸,还想再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却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当天晚上,我是吃了一粒安/眠/药才睡的。心里装着这么多事儿,不吃安/眠/药根本就睡不着。 从前也倒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现在身体不好,再这么整夜整夜的熬着,恐怕身体真的会吃不消。 正所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有一个好的身体才能去挣钱,才能去谋权,才能去做各种各样的事情。否则,身体都垮了,给你一座金山银山又能有什么用。 我这一觉睡得极沉,次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严筠就坐在另外半边的床上,拿了一份晨报,漫不经心地翻阅着。 他察觉到我醒来,垂眸顾了一眼,“醒了。” 我一愣,因为刚睡醒,大脑还没什么反应意识,只下意识地问了句,“你今天没去公司吗?” 严筠嗯。 我伸手揉了揉头,“几点了?” 严筠抬起手腕看了眼表,“快十点了。” 我哦了声,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准备起床去卫生间洗漱。但才一起身,却被严筠先伸手将我拦住。 我不解看向他。 他伸手从床头柜上拿了一板药在我眼前晃了晃,“你昨天吃布/洛/芬了?” 我顿了顿,眼瞧见严筠手里的那板药,最顶端的锡箔纸破了一个,正是我昨天从药柜子里拿的布/洛/芬。 昨天头疼的厉害,吃了药就躺到床上睡着了,剩下的药板被我随手一扔,却不想被严筠捡到了。 他继而眉头深皱,语气也沉了些,“你身体不舒服吗?” 我随即扯谎说没有。 严筠明显不太信,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上下梭巡着审视我。 我微微有些心虚,直接起身向卫生间走去,“说了没事就没事,谁还没有个头疼脑热的。” 严筠跟在我身后走了几步,站在卫生间门外顿足,“如果身体不舒服就告诉我,你别一个人什么也不说。” 我嗯了声。 严筠还想说什么,我直接先一步打断,“我饿了,你不饿吗?让保姆做饭吧,我想吃肉丝面。” 严筠默了片刻。 我对他莞尔,“真没事,看你这疑神疑鬼的样子。” 严筠便没再多言。 我继而将卫生间的门关上,约莫几分钟的时间,我才听到了严筠开门下楼的脚步声。 我趴在水池旁无声叹了口气,镜子里是一张略微苍白的脸,和一双有些疲惫的眼睛。 我拧开水龙头,掬起一捧热水,沉入浮荡的水中。洗漱过后,我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然后在脸上涂了点提亮肤色的面霜。 其实,我也不知*T 道我为什么要瞒着严筠我身体不舒服的事,但大抵,我从来都是一个人,渐渐的,也就习惯了。 小时候,红姐忙,根本就没空管我。每每我生病,都是保姆带着我去医院打针。打针也不敢哭,即便那个时候还小,也怕疼,但在潜意识里,因为红姐不喜欢哭闹的小孩,所以,我基本上都不会哭。 后来,红姐把我扔在了A市,更是没人管没人问。有好几次生病都是自己在家里硬撑。 记得有一次,我发烧烧到了三十九度多,但没有人管。我只能拖着身体去小门诊买药,但那个时候年纪小,根本就不知道应该买什么药吃,于是,我就买了很多感冒药,一样吃了几片,最后烧没退,还弄了个药/物/中/毒。 这事儿一度成为一个段子,大家都拿这个笑我,说我没脑子。 后来还是一位门诊上的老大夫,特别严肃地跟我说:“孩子,生病了就去医院找医生,别自己一个人乱吃药,很危险。” 我记得我当时就红了眼眶,那个时候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后来长大了才知道,那是一种受过委屈之后得到关怀的感激。 我从记忆中抽回,又对着镜子照了照,有了提亮面霜的衬托,整个人的气色看上去好了很多。我很满意,然后转身推门离开了卫生间。 我继而从卧室下楼,严筠已经坐在了餐厅里。 保姆煮好了肉丝面给我盛了满满一大碗,生怕我吃不饱一样。 我拉开椅子挨着严筠坐下,指着那碗冒尖的面对保姆道:“这也太多了。” 保姆憨厚地笑,“是严先生吩咐,说要多给您煮一点。” 我又抬眸看向严筠。 他波澜未起的眼底含着一丝关切,“最近眼见着你都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我慢条斯理地拿了筷子夹了一些面条到他的碗里,“我在减肥。” 他蹙眉,“你胖吗?” 我笑容可掬地道:“网上都说,女人的体重不能过百。” 他蹙眉更深。 我连忙见好就收,作势举手做投降状,“好了好了,我吃饭,吃饭。” 他瞥了我一眼,又将我方才夹给他面条全部夹回了我的碗里。 保姆从厨房里拿了一碟酱菜出来,是小黄瓜,用油闷了之后特别入味。但严筠不爱吃这些,用他的原话是,这种腌制的食物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我怕严筠再寻思起这档子事儿来不让我吃,连忙眼疾手快地夹了好几根放在我的面条碗里。 保姆见状笑着道:“蒋小姐,您要是爱吃这一口我再给您多做一些。” 她顿了顿,又指了指厨房里那个密封的坛子,继续道:“上次腌制的酸菜也差不多了,不过早上吃酸菜对胃不好,您可以中午吃。” 我听着方要应下,严筠却先声对保姆道:“中午饭不必做了,我带她出去吃。” 保姆闻言连忙称是。 我继而看向严筠,“中午有应酬吗?” 他连眼皮子都懒*T 得对我抬,直接道:“没应酬我就不能跟你一起出去吃个饭吗?” 我噎了一口。 严筠又夹了个鹌鹑蛋放到我的碗里,“最近也是我太忙了,正好接下来一段时间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就陪你在家里养养身体。” 我唔了一唔。 他复而又用勺子舀了些玉米粒放在我碗里,“多吃点。” 我无声瞅了眼我那个被填的越来越高的碗,默了默,“这是不是也有点太多了……” 严筠的语气无波无澜,言简意赅,“不多。” 我默了片刻,想再说点什么,但想了又想,终是十分幽怨地拿起了筷子。 我和严筠在将近十一点左右才吃完早饭,这个时间才吃完早饭,午饭势必要等一等了。 严筠说先带我出门逛一圈,说前些日子严氏集团出资建了一个游乐场,如今建的差不多了,正好可以带我去瞧瞧。 我挺高兴,换了件衣服便准备跟严筠一起出门。 正值中午,温度颇为暖和。我和严筠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发现院子里的一棵桂花树已经开了花。 我指了指那棵桂花树,笑着对严筠说:“等回头让保姆给我们做桂花糕,每年秋天我都会吃,特别香特别糯。” 严筠闻言嗯了声。 我又想起桂花还可以泡茶,方要提起这一茬,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我顿了顿,伸手从包里拿出手机扫了眼来电显示,是阿升。 我继而一边跟严筠往院子外面走,一边按下通话键。 电话那头很快便传来阿升的声音,但却是前所未有地急躁,“蓉姐,你在家吗?你别出去!千万别出去!!” 我微愣,方要问怎么了,走在我身旁的严筠忽然脚步一顿。而与此同时,在院子外面右边的拐角处,突然银光一闪,刹那间,一辆银色的宾利忽然向我和严筠疯狂地撞了过来! 我顿时脑海里一片空白,几秒钟的时间,严筠拉起我的手飞快地向院子里的墙边躲去。 油门的轰鸣声与轮胎刮过地面的尖厉声,刺耳而喧嚣。严筠将我护在身后,我一时也看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只听到一声剧烈地撞击声,仿佛是车撞到了墙上,引得院子的铁门被震的晃了晃,继而发出一阵沉闷地声响。 我迅速反应过来探头去看。 只见那辆宾利并没有丝毫要停止地意思。它打了倒车,退后数十米,又用力踩了油门,重新冲着我和严筠又撞了过来! 因为声音过大,保姆从别墅里面跑出来。她还没弄清楚状况,只一出门就看到一辆轿车横冲直撞,吓得她立刻尖叫连连。 严筠最先冷静下来,他左右看了看,看到了院子里的秋千。他立刻拉着我飞快向秋千处跑去,但没有直线跑,依旧是不远地贴着墙边。 那辆银色宾利看到我们奔跑的方向又立刻掉头,加足了油门飞奔撞来。 我和严筠在银色宾利撞到秋千的那一刹那同时侧身一躲,顿时只见银色宾利将*T 秋千压倒在地,秋千在地下固定用的铁皮及螺丝全部连根拔起,而银色宾利的轮胎碾过铁皮,因为撞击的力度过大,铁皮锋利的一角划过轮胎,顿时只听“砰”地一声巨响,银色宾利右侧前方的轮胎顷刻间便裂了一道口子! 一时之间,爆了一个轮胎的银色宾利在狂乱中失去了方向,它跌跌撞撞地碾压过一大片草坪,然后一头撞在了墙上,整个车身都翻了过去。 场面太过惊心动魄,虽然只有短短地几分钟,却令人看得魂飞魄散。 银色宾利冒着滚滚白烟,车门也因为冲击力而被撞开,驾驶室里的女人血肉模糊地夹在安全气囊之中,鲜血顺着车边如水流一样源源流出,染红了一片大理石铺的地面。 秦霜,这个疯女人。 我几乎恨得咬牙切齿,但这个时候,理智还是让我第一时间冲到轿车旁,伸手使劲儿拽住秦霜的胳膊,试图将她用力往车的外面拖拽。 严筠沉了声音吩咐保姆打1/2/0和1/1/0,然后也跑到车边帮我一起拖拽秦霜。 但因为车子是翻的,被震开的车门空隙又小,严筠一个大男人根本就进不去,有力气也使不上。 猩红地血液太过狰狞地溢在秦霜的脸庞,她睁大了不甘地眼睛看向我和严筠,一张嘴,大口大口地鲜血喷涌而出。她好像说了什么,但是,没有人听得清。 我心下觉得不好,大声喊秦霜,让她自己也用力往外爬。 但她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卡在安全气囊里一动不动。 我顿时也顾不得太多,当即趴到地上就要往车里爬。 严筠眼疾手快拦住我,沉了声音呵斥,“你做什么?” 我气急败坏说:“总不能让她死在这里!她不在乎,我他/妈还嫌晦气!!” 严筠却不肯松开拉住我的手,“太危险了,你别进去,我们等警察和医护!” 我说:“等警察和医护来了秦霜还有命吗?你看她流了这么多血,起码先把她拖出来止一下血!” 严筠却依旧不肯放手,只坚持让我等警察和医护。 我和严筠正僵持着,远处渐渐传来一阵警笛声,我和严筠同时寻声看去,正是1/2/0和1/1/0。 我和严筠顿时不约而同松了口气,缓过来的功夫,却忽然觉得手臂生生地疼。 我低头去看,却发现刚才只顾着去就救秦霜,手臂什么时候被破碎的车窗玻璃划了一道口子都没有发现。 严筠也发现我受了伤,在医护人员去救秦霜的同时,喊了一个护士过来帮我消毒包扎。 经过秦霜这么一闹,今天是哪里也别想去了。严筠为了配合调查,便跟着警方回了警局去做笔录。而我因为受了伤,只能暂且待在家里休息。 保姆依旧惊魂未定,嘴里不断地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我心里自然是更不痛快,且按下别的不表,单就胳膊上的这道口子,我原本就贫血,估计这*T 会儿贫的更厉害了。 我心里闷着一口气不上不下,找不到一点发泄的地方。现在也只能希望秦霜没事,不然她死了,我跟谁算账去! 我继而吩咐保姆帮我煮一碗红枣红糖姜水。 大约十几分钟后,阿升来了一趟别墅。用他自己的话说,其实他刚才也已经到了,但看到有警察,便没有出来,省得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我寻思着这么做也对,便点了点头,问他秦霜到底怎么回事。 阿升脸色沉着,对我道:“今天秦霜的保姆给我打电话,说秦霜开着车怒气冲冲地出了门,而临出门前,她嘴里还说着杀了蒋蓉,杀了蒋蓉。我左右想着心里不踏实,就想过来找你,结果在门口就看到了秦霜的车。” 我亦冷了眉目,“所以,你才给我打电话,让我别出门?” 阿升点头,脸上有一丝劫后余生地庆幸,“蓉姐,多亏了你之前有远见,让我买通了秦霜的保姆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否则,今天恐怕要出大事了。” 我目光一黯,眉梢眼角都跟着沉了下来,“凡事未雨绸缪总是对的,只不过,我不曾想秦霜会做出如此疯癫之事。” 阿升应着,顿了顿,却又有些欲言又止。 我将这一细微看进眼里,让他有话就说。 阿升这才道:“蓉姐,我刚才给您打电话,严总也在,如果他要是问我……” 恰时保姆给我端来了红枣红糖姜水,我接过来喝了一口,语气之间没有一丝波澜,“如果严筠问你,你就实话实说。” 阿升微微有些诧异,“连咱们买通了秦霜的保姆这种事也可以说吗?” 我点头,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严筠予我们不是外人,他不会怪罪的。” 我顿了顿,又继续道:“你给我盯好秦霜那边,不管是死是活,我要听个结果。” 阿升点头称是。 我凝神看向窗外,院子里的银色宾利车已经被拖车拖走,只剩下了草坪上的一片狼藉。 我看了良久,心下越来越闷。 我继而敛了眼眸,语气生冷,“留意着房子,有合适的告诉我。” 阿升怔了下,“蓉姐,你要换房子?” 我不可置否,“这里脏了,我觉得晦气。” 阿升心下了然,然后恭敬应下。 第32章 当天晚上医院那边传来消息, 说秦霜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还昏迷不醒。 这个结果倒也在我意料之中,正所谓,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秦霜还真不愧是个祸害。 但话又说回来了,秦霜这个样子,不管有病没病,反正对外是精神失常。既然如此, 秦霜就是精/神/病, 她想杀/人杀/人,想放火放火, 她今天能开车撞人,明天就能拿刀砍人。我把这么一个祸害留在身边, 我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我无声叹了口气,当晚一夜未眠。 严筠是凌晨三四点才回来的。 他推门进屋时 , 我正躺在床上琢磨着怎么收拾秦霜,连他什么时候*T 上了床我都没有察觉。 他从后面抱住我,我惊了下, 一抬胳膊的空档看清严筠的脸,脑子顿时也清明了几分。 他诧异我还没有睡, 问我怎么了? 我瞥见我那包扎的胳膊,扯谎说胳膊疼, 睡不着。 严筠倒是不疑有他, 心疼地看了看我的胳膊,语气也放柔了些, “你何必为了她去受这样的罪。” 我继而从床上坐起来, 语气淡淡的, “我不是为了她,我是为了我自己。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我都不想让她死在我的家里。” 严筠又将我拥入怀中,抱得很紧,“对不起蓉蓉,等秦霜康复后,我立刻把她送回精/神/病/院。” 我闻言微不可查地嗯了声。 他平静沉默回望我,夜色里,他的眼睛不肯模糊半分,“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我保证。” 我垂着眼眸,说知道了。 当天晚上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已经忘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中午。 我迷迷糊糊伸手摸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但被子上还有余温。 我继而起床,洗漱了一把就下楼找他。 严筠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电话,因为离得远,我并不能听到对方的说话声。 严筠在最后结束时说:“那我晚点去医院。” 我便隐约猜到,大抵应该是医院,向严筠汇报了秦霜的情况。 我漫不经心地走过去,轻描淡写地问了句,“秦霜醒了?” 严筠嗯了声,指尖揉捏着疲惫的眉心,“昨天车子侧翻撞击到了秦霜的大脑,从而造成了脑出血,不过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了。” 我闻言点了点头,“多久能出院?” 严筠说:“大约三个月左右。” 我在心里盘算了下,“是出院后回精/神/病/医吗?” 严筠微怔。 我继而道:“还是现在就能送回去?” 他沉吟数秒,声音淡淡的,“蓉蓉……” 他唤了我的名字,顿了顿,却久久没有下文。他随即扯我入怀,放在他的腿上,手臂从右侧将我搂住,抱得很紧,却没有再说什么。 之后的日子,我窝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一则,我身体也不太好,我不想再过于劳累,有窝在家里养身体的想法。 二则,秦霜的事确实对我造成了一些影响,就更不愿意出门了。 秋日里风干物燥,我上午的时候咳嗽了两声,保姆很赶眼神儿,下午就忙不迭煮起了冰糖雪梨。 我尝着好喝,就吩咐保姆多煮一些,等晚上严筠回来,让严筠也尝尝。 保姆笑着应下,还打趣了一句,说我和严筠的感情真好。 我听着这话淡漠嗯了声,并没有什么表示。 好,自然是好的。但在这份好的下面,盘着多少错综复杂的事情,就忽然没来由的觉得,这份好,犹如镜花水月,不那么真实了。 当天晚上,严筠回来的挺早。 他进门的时候,我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跟阿升通着电话。 听阿升说,宋琪的表哥在[水云间]隔壁开*T 了家餐厅,可开业不到俩星期,餐厅的员工就因着各种琐事跟[水云间]的员工干了七八仗。 这原本员工与员工之间的矛盾大可不必太过在意。但宋琪的表哥着实不是个东西,报警说[水云间]的员工寻衅滋事,直接把[水云间]的两个前台经理和三个保安一并抓进了派出所。 阿升说,宋琪的表哥在派出所里有人,那个派出所所长还亲自出面警告阿升,说如若[水云间]再敢闹事,就让[水云间]停业整顿。 阿升气不过,但又碍于宋琪的表哥背后是宋氏集团,他不敢轻举妄动,这才打电话给我,问我该怎么处理。 我当时听了这事儿心里那个火就压不住了。 心想宋琪和秦霜可真行啊!她俩不亏是真闺蜜。一个敢在大白天开车撞人,一个敢怂恿她表哥挑唆是非。真就是生怕日子过得太安宁,她们俩心里不舒服似的。 不过,气归气,这话又说回来了。 有了上次算计宋琪和贺子轩那件事,我也长了个教训。宋氏集团的确不好惹,严筠都要忌惮三分,我也没有硬碰硬的道理。 我想了想,便吩咐阿升,让他找个机会把这件事知会一下王敏之,让王敏之去探探严筠的意思,然后我们再做打算。 阿升闻言不解,问我怎么不亲自将这件事告诉严筠? 我心里有点苦,委婉地跟阿升解释了一下,“你让王敏之去探严筠的意思,严筠想管最好,若不想管,我们也还能有别的办法可想。但如果我亲自去问严筠,严筠直接否了,那我们再想做点什么,就不太合适了。” 阿升在电话那边沉默半晌,“蓉姐,严总不是一直很护着我们吗?” 我嗯了声,语气淡淡的,“他是护着我们,可他也有他的难处。我们总不能什么事都指望他,那样也不好。” 我这话就说到这里,严筠刚好走进客厅。 他拎了几个点心盒子,一边往我这边走,一边将那几个盒子放到了桌子上。 我匆匆将电话挂断。 严筠扫我一眼,语气之间含了几分笑,“什么好不好的?在跟谁打电话?” 我继而将手机扔到一旁,半真半假说:“跟阿升打电话,在做几项政府的指标。” 他微微点了点头,“什么政府指标?” 我随口道:“551,330。” 严筠闻言皱了皱眉,“你在这给我发电报吗?什么意思?说人话。” 我默了默,想了半天专业术语也没组织成功,“好像是五个规划,五个合理建设,一个什么玩意儿来着,忘了。” 严筠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就你这水平还能当领导也真是个奇迹。” 我嘴善如流怼他,“不是还有你吗?” 我说着,伸手扒拉了一下那些点心盒子,“买的什么?” 他一一给我报数,“红豆糕、榴莲酥、芋泥麻薯、肉松卷、蓝莓蛋挞,都是你爱吃的。” 我顿时乐了,装模做样将那些点心扫*T 视一圈,语气半真半假,“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 严筠闻言被我气笑,“这话说的跟我平时对你不好一样。” 我没理他,继而伸手拿了一块红豆糕尝了口,发现它不同于一般做法的红豆糕,它的外皮是酥的,馅儿应该是夹点肉松,甜中微微带了点咸,口感独特。 我问严筠,“这哪家店做的?” 严筠也伸手拿了块红豆糕,咬一口,微微点了点头,“味道的确不错。” 他顿了顿,才又道:“不是哪家店,是我准备要开一家店。这是新聘的糕点师傅,我先让他做了给你尝尝。” 我闻言一愣,“你好端端的开什么糕点铺子?费时又挣不了几个钱。” 严筠却不以为然,“不是所有投资的目的都是为了挣钱,偶尔能给生活增添几分趣味,不是也很好?” 我无声瞅着他。 他笑了笑,将那块只咬了一口的红豆糕放回了盒子里,“对了,[水云间]的扩建已经结束,之后股权分配的事情,我会让王敏之联系你。” 我嗯了声,没说别的。 他紧接着道:“[水云间]的法人已经定了阿升,其余诸如财务负责人之类的,我想换成严氏集团这边的人来做。” [水云间]的扩建都是严筠出资出力,我一个白捡便宜的,自然也没有资格发表什么意见。 只不过,严筠这一换人,原本在[水云间]做事的管理层,自然也就失业了。 我想了想,对严筠道:“别人也就罢了,但财务部的梁顺是我一手提拔的。他做事认真,品行也不错,如果你要换人,起码把他留下。” 严筠闻言微微思量,“那我把他安排到严氏集团的财务部,职位不变。” 我愣了下,顿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梁顺一直负责[水云间]的财务,为什么非要把他调走?” 严筠的目光微不可查地闪烁了下,但话却说得十分自然,“梁顺是你提拔的人,我是想着,如今你在严氏集团也是股东了,把梁顺调过去,对你也有些好处。” 我觉得这话说的不对,但至于哪里不对,我一时也说不上来。但我转念又一想,既然只是员工的工作调动,我也没必要非跟严筠掰扯出个一二三四来。 我点了点头,妥协说好吧。 严筠继而握了握我的手,语气又放缓了些,“另外,我希望你可以放弃[水云间]的所有股份。” 他这话一出,我瞬间就瞪大了眼睛。 但他不等我说什么,又紧接着补充道:“你放心,你在[水云间]的所有股份,我都会1:1兑换成严氏集团的股份。” 我沉默了几秒钟,脑子里一时之间有点乱。 我问他:“你想做什么?” 严筠却避重就轻,直接道:“1:1兑换,你不会有任何损失。而且,严氏集团较[水云间]来说,利润只会更加可观。” 我心里郁闷,蹙眉,“这*T 不是钱的问题,我就是不理解,为什么非要把我手上[水云间]的股份变成严氏集团的股份?怎么?[水云间]的股份烫手?” 他无波无澜,轻描淡写地道:“我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道理。” 我更加郁闷,“那你展开说说,你有什么道理?” 他探出手臂摸烟盒,慢条斯理点了一根。屋里只开了一盏吊灯,光线不算明亮,烟头跳跃的火苗笼罩住他眉眼,显得有些朦胧。 他吸了一大口,将烟雾吐在空气中,“有些事情,你以后自然会知道。但是现在,你听话就可以了。” 我默了片刻,冷声问他,“有什么事情我现在不能知道?” 他朝玻璃缸内掸了掸烟灰儿,“不让你知道,自然有不让你知道的道理。” 他顿了顿,伸手蹭了蹭我的脸颊,语气也柔了些,“蓉蓉,我总不会害你。你应该知道,我总是会护着你。” 我呼吸一滞,胸中涌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似乎是有点矛盾,还有一点柔软。 严筠他或许有很多心思,好的,不好的。因为他是商人,无奸不商。但我不能否认,从我认识他到现在,他的确没有算计过我。 我良久无声,虽然没有明确同意,但其实也就是默认了。 严氏集团很安全,股份也安全,我没有理由怀疑严筠想要对我做什么。因为,严氏集团如果有事,首当其冲要问责的就是严筠。他不可能傻到对付一个人还要把自己赔进去的地步。而且,严筠将我划到严氏集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和他就是利益共同体,只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过,我心里却依然感觉有些不安。这种不安不是针对我个人,而是…… 我暂时说不上来,没来由的,也不知道具体是哪里不安。 这之后的第三天,王敏之就把股权转让协议送到了[水云间]。 我原本以为严筠说的1:1兑换,是指我把[水云间]的股份给他,然后他再等比例将严氏集团的股份转让给我。 但我却不曾想,严筠根本就没要[水云间]的股份,而是直接将那些股份全部给了阿升。 我心下微微疑虑。 倒不是我小气,只不过我总觉得,严筠与阿升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可以转让股份的程度。要知道这些股份一转,整个[水云间]就是阿升的了。 严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他不可能这么大方,将这么多钱送给一个跟他没什么关系的人。 我看着协议书沉默着。 一旁站着王敏之和阿升,以及严氏集团和[水云间]的律师。 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询问王敏之,因为这个问话是个技术活儿。 阿升于我不是外人,我不仅仅当他是心腹,还当他是弟弟。如果我问王敏之为什么要把[水云间]的股份转给阿升,那阿升难免就会以为,我是不想将这些钱给他,这样我和阿升之间就会产生隔阂。但如果我*T 不问,严筠此举根本没有任何道理,我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 我想了想,将协议书递给了一旁的律师。 律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后,对我点了点头。 我又将协议书递给了阿升。 但阿升学历有限,可能看不太明白,只隐约看到上面一些条条框框写着他的名字,然后不解地看向我:“蓉姐,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我没吭声,只眼神示意律师,让律师来说。 律师见状点了下头,然后字正腔圆的对阿升道:“这是股权转让协议,您是乙方,也就是受让方。” 阿升闻言还是不太明白。 我直接言简意赅地道:“筠哥想让我把[水云间]给你。” 阿升愣了愣,“把[水云间]给我?我不是个挂名法人吗?” 我微微摇了摇头,“看筠哥的意思,是想让你掌握实权。” 我说完这句话,仔细观察着阿升脸上的表情。 [水云间]的规模不算大,但也绝对不小。这么一大笔钱白给,要说不动心那都是假的。 阿升的眼眸明显亮了亮,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他用手挠了挠头,将协议书放到了桌子上,“[水云间]是蓉姐你的产业,我也没对[水云间]做过什么贡献,就这么给我,我哪能要。” 这话说的诚恳,我心里一暖。但紧接着,我这心里又是一冷。 因为阿升又跟了一句,“不过,如果严总和蓉姐信得过我,我也愿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水云间]做的更好。” 阿升这句话,算是将我的军了。 照他的意思,我若不同意把[水云间]的股份给他,就等于是信不过他。 我沉默了片刻。 办公室里的空气一时之间变得有几分尴尬。 我继而伸手将协议书拿过来,签完字又将协议书给了阿升。 阿升恭恭敬敬地说了句:“谢谢蓉姐。” 我点了点头,又亲自把笔递给了他。 整个流程进行的非常顺利,前前后后也只不过用了十分钟而已。 股权转让协议签完,王敏之便带着两家的律师离开了。他们还有后续工作需要跟进,我也没有客套挽留。 偌大的办公室里,就剩了我和阿升两个人。 他明显很高兴,眼角眉梢都带着喜色,但他又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只恭谨地对我一个劲儿地说,他一定会努力的。 我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沉吟片刻,有些语重心长地对他道:“阿升,有权有钱是好事,但有权有钱也要担负相应的责任。往后[水云间]就交给你了,凡事三思而后行,不要莽撞。” 他闻言认真点了点头。 我想了想,又道:“接手[水云间]之后,你需要做的事情也会慢慢变多,有不明白的地方就去请教王敏之,不过王敏之毕竟是外人,请教他的时候,你自己多长个心眼儿。” 阿升复而又点头。 我摸起桌面上的烟盒点了根烟,吸一口,尼古丁的味道便充斥在了空气中,“*T 上次你说的宋琪她表哥的事情,怎么处理了?” 阿升说:“已经给王敏之透风了,但他好像有点装傻充愣,一直也没给我回话。” 我嗯了声,声音冷了些,“不是王敏之装傻充愣,是严筠不想管。” 阿升蹙眉,“那要是宋琪她表哥再找事儿怎么办?” 我朝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员工之间动手了吗?” 阿升点头,“动过两次,都带到派出所了。” 我漫不经心地道:“宋琪她表哥在公安局有人,一旦进去了,咱们不占便宜。这样,你重新招人,把外围的保安全部换成六十五岁以上的老头。” 阿升闻言不解。 我停了两秒,眼尾勾着恶趣味的笑,“他们不是喜欢动手吗?那就让他们打个够。这年头,打仗赢了进局子,打输了进医院。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少钱给这些老头子养老。” 阿升闻言顿时醍醐灌顶,笑说明白,又给我竖了下大拇指。 我将烟掐灭在了烟灰缸里,起身,走到阿升身旁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吧。” 他点头。 我继而向门外走去。 从[水云间]出来,我才发现外面下起了雨。不算大,但很细密。风一吹,空气都是湿冷湿冷的。 我没带伞,也不想再回办公室去拿。露天停车场距离[水云间]的正门只有二百多米,我寻思着,如果我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去,大概也不会被淋成一个落汤鸡。 我这么想着,又伸手试了试雨势。抬眸间不经意看到远处停着的一辆黑色奔驰,它的车灯闪了闪,随即,奔驰车的后车门被人推开,周舜臣撑了一把黑色的雨伞,从车里走了下来。 他嘴角叼了一根烟,烟雾在密集的落雨之中,显得更加飘渺。 我微怔,想了想,继而迈步走下台阶,走进雨中,向周舜臣走了过去。 他本是背对着我,大抵听到了声音,忽然毫无征兆抬头,与我隔着细密地秋雨四目相视。 他继而将伞向我倾斜,遮住了坠落的雨滴,“这么凉的雨,出门也不记得带把伞。” 我默了片刻,平和抬眸看向他,“我最近遇到了点麻烦,所以,给你转让股份的事,可不可以再宽限我一段时间?” 他闻言笑了声,声音冷漠且凉薄,“原来你不带伞故意淋雨,是为了给我唱苦情戏。” 我不理会他的嘲讽,只依旧平和地道:“我是真的遇到了麻烦。” 他垂着眼帘吸烟,微弱地火光映衬着他,下颔刚毅凸出,五官不平不扁,尤其是喉结,充满了阳刚的性感。 他微微勾了下嘴角,语气淡淡的,“你的麻烦,是指差点被情敌开车撞/死吗?” 我脸色一沉,心里不痛快,表面沉默着。 他笑意更深,伸手掌控住我的后脑,迫使我扬起脖子与他对视,“一个月就是一个月,我不管你遇到了什么麻烦,我的规矩,不能改。” 他说着,顿了顿,目光在我*T 的身上轻挑地扫了扫,“不过我看你的面色正常,行动方便,应该也没有什么大碍。” 我依旧沉默着。 他尚且温和的面容猛地一沉,扣着我后脑的手也加重了些力度,“蓉蓉,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从来就没什么耐心。能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是极限了,所以,你最好不要惹我。” 我吃痛皱眉,他大抵察觉了,不急不缓地松开了手。 我说:“你一定要鱼死网破是吗?” 他站在伞下静默看我一眼,浅笑,“不,我只擅长让鱼死,而网,是不会破的。” 他的眼角眉梢都带着风流与算计,语调之间没有一丝起伏,“那么,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他说完这话便转身离开,没做一丝停留,也一直没有回头。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在雨中的背影,他大约走到[梦回]的门口,有一个穿着华丽的女人急匆匆从里面跑了出来,女人见到他立刻就娇滴滴地挽住了他的胳膊,行为举止很是亲密。 因为下着雨,又有些距离,我看不清那个女人的面容,只依稀觉得模样有些熟悉。 雨越下越大,很快便是倾盆。 我站在原地无声叹了口气,然后才迈步,沿着与周舜臣完全不同的方向,大步向[水云间]的露天停车场走去。 我回到家时已经是中午,保姆已经做好了饭,就等着我回来吃。 但我没什么胃口,便让保姆只给我端了碗粥。 屋里静悄悄的,与外面的狂风暴雨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 我心里烦躁,抬手扔飞了手里的勺子。 落地的尖锐声响惊了在厨房里干活儿的保姆。她怯生生地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看了我一眼,声音也怯生生的,“蒋小姐,是我煮的粥不合口味吗?您想喝什么?我重新给您做。” 我摇了摇头,示意不关她的事,只让她去忙。 保姆很赶眼神儿,又立刻将身子缩回了厨房。 恰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有心顾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唐倩。 我微微蹙眉,思量的空档,电话已经自动挂断了。 但紧接着,唐倩又打了第二遍。 我这才按下通话键,尽量平和了语气,“喂?” 电话那边的唐倩似乎有些局促,她的声音低且谨慎,她开口就是没头没尾地问了我一个问题,直接把我给问懵了。 她说:“蓉姐,你跟臣哥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愣了下。 她又紧接着道:“我的意思是,你得罪了臣哥吗?” 我立刻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沉了声音问她,“你是听说了什么吗?” 唐倩方要说话,但电话那头忽然一阵嘈杂。大抵是唐倩用手捂住了手机,我只模糊听到一个粗犷地男声,但没听清那个男声说了什么。 然后便是一阵忙音,电话被唐倩挂断了。 我愣了几秒,下意识又把电话打了回去,但唐倩没接。我又打了几遍,唐倩依然没接。不过她倒是给我回了条短信,大致意思是说,有*T 个客人喝多了在闹事,她晚点再跟我联系。 我没多想,继而将手机扔到了一旁。 我继而喊了声保姆,让她帮我拿点泡菜出来。 可保姆却空着手匆匆从厨房里跑出来,小心翼翼地对我道:“蒋小姐,家里没有泡菜了,要不您吃点炒菜吧,我做了您爱吃的宫保鸡丁和五香炖茄子。” 我蹙眉,“前两天冰箱里不是还有两大包泡菜?这么快就吃完了?” 保姆闻言支支吾吾的,“那个……那个,昨天严先生说您总吃这些腌制品不好,就让我把泡菜全扔了……” 我默了默,然后端起碗就那么直接灌了半碗白粥,算是吃过饭了。 这之后我便回卧室睡了个午觉。原本只是想小酣一会儿,但一觉醒来却已经是下午三点半多。 也说不上为什么,最近总是觉得很累,很疲惫。睡觉也特别沉,但是睡眠质量却不怎么好。每次睡觉醒来都没有特别清爽的感觉,就仿佛没有睡够,一直都是昏沉沉的。 我坐在床上缓了几分钟,然后下床去卫生间用凉水洗了把脸。洗脸的时候右边鼻孔忽然流了点血,但量不多,很快便止住了。 我继而用毛巾擦干净脸上的水珠,随即出门下楼。 我沿着卧室门外的长廊一直走到楼梯拐角,楼下有窸窸窣窣的动静若隐若现。我脚步微顿,侧身停在墙的夹角之间。这个位置,我能看到楼下,但楼下的人却很难看到我。 我看清楚坐在客厅的人,一个是严筠,另一个是王敏之。 严筠正在翻阅一份资料,看样子像是上午在[水云间]签的那份股权转让协议。他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对王敏之说:“很好。” 王敏之继而压低了声音对严筠说了句什么,因为离得远,我没有听到。 严筠闻言蹙眉沉默了半晌,反问王敏之,“确定吗?” 王敏之点头,说确定。 严筠松了松颈间的领带,表情阴霾,有些沉。 我不知怎么的,见到严筠这副表情,心底隐隐生出了一丝不安。 半晌,严筠才又道:“事情到此为止,不要再让第三个人知晓。” 王敏之恭敬称是,顿了顿,又道:“那蒋老板那边……” 他话音未落,就被严筠抬手制止。 严筠的腔调凉了几分,“我说了到此为止,自然也包括她。” 王敏之应着,没再多说。 这番情景,我立刻下楼自然是不妥。我居高临下,冷眉冷眼地扫了一眼坐在客厅里的严筠,然后转身回了卧室。 我没来由地想到了一个词,暗礁。 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所有事,都像是风平浪静又布满暗礁的海域。它们只是看上去一片平和,但实际上,却难以掌控。 第33章 之后的几天过的还算平和, 我每天就是家和[水云间]两点一线地跑。 虽然[水云间]已经交给了阿升,但很多事情我还是需要去交接一下。 我看得出阿升对[水云间]很上心,这是好事*T 。一个男人, 是应该有一番事业。我嘱咐阿升抽空去报一个经济管理课,但阿升并不太乐意。在他看来,那些书本上的理论知识都是纸上谈兵,根本没什么实际性的意义。 我当即便斥责了他。 读死书固然不对,但一点理论知识都不懂, 你拿什么去实践?这就好比, 你有一口好锅也得有米,没有米, 你锅再好,它能凭空给你煮出饭来? 话糙理不糙。 阿升不情不愿地应了声, 我也不知道他是真应了还是敷衍我。总之为了他好,该说的我都说了。 我让阿升把近半年的财务报表全部都整理出来,然后一一过目,不仅仅是过目,还要对这些数据有概念, 有规划。 我正跟阿升说着几个重点,忽然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我说进来。 紧接着, 一个保安拿了个快递从外面走进了办公室。 保安继而对我和阿升恭恭敬敬地躬了下身,然后将手里的快递放到了我的桌子上, “蒋老板, 您的快递。” 我微愣。 这倒是件稀罕事儿。 自从我接手[水云间]以来,就从没有以我的名义收寄过快递。大部分写的名字是阿升, 偶尔写的是梁顺。 我疑惑地瞧了眼那桌上的快递, 喷墨打印的黑体字, 的确是我的名字没错。 我对保安点了下头,保安立刻会意退出了办公室。 我继而伸手拿过快递,阿升很赶眼神儿给我递了把剪刀。 我很快将快递拆开,里面是一支录音笔。我看着眼熟,只是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从哪里见过。 我拿起那支录音笔按下播放键,才放了一句话,我便立刻按了暂停。 我顿时有些懵。 这支录音笔,不是周舜臣的那支吗? 当初他在路上截停我,就是用这支录音笔的录音威胁过我。 我不会记错,这支录音笔里的内容、声音,哪怕只听那么一句,我都能认得清清楚楚。 但是,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邮寄给我?又是谁邮寄的? 我一时之间脑子里乱成一团。 阿升见我神色不对,连忙关心地问了句,“蓉姐,你怎么了?” 我没回答,只是伸手从垃圾桶里将那个快递盒子捡了出来。我仔细去看外面的邮寄信息,在寄件人那一栏里,什么都没有,只是空白。 我不禁疑惑,现在都是实名寄件,怎么可能在没有寄件人信息的情况下就能把快递寄出去? 除非…… 我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紧接着就拿起手机打开这个快递公司的页面,输入快递号码,查询物流信息。 果不其然,跟我想象中的一样,这个快递的物流信息一片空白。也就是说,这个快递根本就没有通过正规的快递公司配送,而是有人自己送到了[水云间]。 如果是这样,那么,送快递的人肯定就是G市的人,而且,极有可能是我的熟人。 我第一时间就让阿升去调监控。 根据发现快递的保安说,他昨天晚上值班的时候还没有*T 快递,后半夜他巡岗回来之后,才发现在门卫的窗户台上放了这么一个快递。 我立刻锁定了时间段,将那一段的监控全部调了出来。正如保安所说,大概在后半夜三点半左右,一个穿着风衣,戴着鸭舌帽,带着口罩和墨镜的人,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了门卫室前,并将那个快递放在了窗台。 从体型上看,那应该是个女人。 我继而将监控画面定格放大,因为是晚上,光线差,画面很模糊,但我依然认出了那个身形,不是别人,正是唐倩。 我顿时更加疑惑,脑子仿佛有无数问题,它们交织在一起,一时之间理不清头绪。 唐倩为什么要给我送这支录音笔?她是怎么得到这支录音笔的?如果是周舜臣授意,那么,周舜臣想要做什么?如果不是周舜臣授意,那么,唐倩又想要做什么? 我一时沉默无言。 而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力道有些重,屋内瞬间刮起一阵强烈的劲风。 我皱眉瞧去。 阿升比我反应敏捷,先一步上前,本能的伸出手挡在前面,“周老板,您这是……” 周舜臣眼皮未抬,直接将阿升推开,径直走到我办公桌的对面,与我相对而立。 门外紧接着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是前台经理和两个保安。他们一行人都跑得气喘吁吁,前台经理更是一边跑一边语气焦急地喊着:“先生,您不能进去!” 场面很显然是冲着周舜臣来的。 我脸色一沉,身体后仰,办公椅旋转着滑出半米,在原本就嘈杂的房间内发出一声尖锐沉闷地刺响。 阿升很不客气地对周舜臣道:“周老板,不管您来[水云间]做什么,但基本的礼貌还是应该有的。” 周舜臣的脸上原本没有任何表情,在听完阿升的话后,他忽然溢出一丝玩味的笑,他侧过头看了阿升一眼,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扼住了阿升的脖子! 这一下来的太突然,阿升没有任何防备,周舜臣的力道极重,仅是数秒之间,阿升便被勒得涨红了一张脸。 门口是前台经理的惊呼,两个保安方要上前帮阿升,却忽然听到一声闷响,阿升顿时惨叫一声,腿脚一软,整个人都半跪到了地上。 阿升的身手绝对不差,不仅不差,反而非常优秀。但即便如此,周舜臣还是在顷刻之间,只用一只手就扼住了阿升,可想而知,周舜臣的臂力和腕力有多么惊人。 我微微敛了眼眸。 周舜臣居高临下地睨着阿升,语调不高不低,却暗藏冷冽,“不好意思,我这个人一向没有礼貌。” 我见势不对,连忙开口打圆场,“周老板,下面的人不懂事,您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周舜臣继而转眸与我对视,我从容不迫得体回视。 周舜臣倒没再故意刁难,他手指一松,顿时,失去了支撑点的阿升便立刻倒在了地上。 我连忙给前台经理和*T 保安使眼色。 前台经理立刻会意,与两个保安一起,七手八脚地将阿升一起扶出了办公室。 门开了又关,最后“啪嗒”一声,办公室内重新归于寂静。 我在这片寂静中凝视了周舜臣片刻,冷了声音,“有何贵干?”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我,我亦不卑不亢地回视着他。 他忽然一笑,笑得凉薄,且带着嘲讽,“你应该知道,我最厌恶别人算计我,而且,还是用如此拙劣的手段。”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我根本就没听明白。 周舜臣阴恻恻地垂眸,周围的温度也跟着降了几分,“既然敢做,又何必装傻充愣?” 我是真没听明白,默了片刻,诚实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舜臣闻言一愣,他凝视着我,似乎是想看出我到底是不是在跟他装傻。 但我就是不知情,装也装不出来。 他危险敛了眸,喜怒不定反问:“不是你让唐倩去偷录音笔的吗?” 我闻言大惊,一股冷汗顷刻间浸出后背,湿了衣衫,“你说唐倩她……” 我的话起了个头,但却没有说下去。 周舜臣没那么无聊,如果不是唐倩真的偷了录音笔,周舜臣绝对不会特意跑到我这里演戏。 但是…… 我真是又气又急又恨,恨不得一巴掌抽死唐倩这个没脑子的!尽管此举唐倩也许是想要帮我,可是,她就没想过,周舜臣是什么人?她敢去偷录音笔,周舜臣能轻易饶得了她?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又是一沉。 我微微思量,尽量平和对周舜臣道:“唐倩现在在哪里?” 周舜臣并未回答,他逆光而立,半张脸隐匿在摇曳的光晕之下。 良久,他才开口道:“看来此事,你的确不知情。” 他顿了顿,又忽然嘲讽一笑,“没想到你还很会笼络人心,难为唐倩那个婊/子,敢为你做出这样的事来。” 我顷刻间敛了眼眸,亦没了耐心,“我问你唐倩现在在哪?!” 周舜臣泰然自若地向我靠近几步,眼角眉梢之间,都带着匪气和算计,“你放心,她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不过,敢这么算计我,我也必须要让她付出点代价。” 我的心顿时凉了一半。 周舜臣可不像严筠那样是纯正的商人,周舜臣的底子原本就不干净,即便现在洗白的差不多了,但不可否认,他的骨子里,依然是一个可以玉石俱焚的亡命徒。 周舜臣冷笑,随即从西裤口袋里摸出一个小方盒,是个礼盒,很小巧精美,盒子上面甚至还带了一个粉红色的蝴蝶结。 他将盒子放在桌面上,然后沿着桌面推到我面前,“送你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我蹙眉,没有任何动作。 他双手插/进裤口袋里,语气之间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看看吧,不喜欢也不要紧。” 我这才将那个精美的方盒拿起来,当着他的面拆开。 但当盖子掀开的瞬间,我忽然面色大变,烫手般地把*T 盒子扔了出去。 盒子应声坠地,“啪”地一声裂开,滚出一团烂糊糊的血肉。 那是一截手指,女人的。 过度的惊恐导致我无法发声,只能用双手去压桌面来勉强维持我表面的镇定。 周舜臣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冷飕飕的嗓音刺破空气,射人耳畔,“喜欢吗?” 我不能言语。 他嗤地一声笑了笑,两只手忽然戳下来,重重按在我面前的桌面上。 窗外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玻璃笼罩下来,正好笼罩在周舜臣的眉眼。 我强压下心里的恐惧,抬头迎上他的目光,“这截手指……是唐倩的?” 他不可置否。 我气急,抬手就甩了周舜臣一个响亮的耳光。 我大声呵斥,“周舜臣,你知不知道你这是违法犯罪?!” 他冷笑,目光漠然无波。 我起身,伸手扯住他的衣襟,“你到底把唐倩怎么了?” 他瞧着我,又扫了眼地上的断指,“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他顿了顿,勾了下嘴角,语气无波无澜,“我不喜欢对付女人,所以点到为止,算是给她一个教训。” 他话落,却忽然又反手扇了我一巴掌。他控制了力度,不算疼,但依旧把我扇到了桌子上,脑子有些懵。 他继而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被我抓皱的衣服,语气很低且凌厉,“而且,我不喜欢被人打,女人也不行。” 我的心越发沉着,颓然落下。 周舜臣若无其事地向我靠近,唇角轻轻扬着,带着一丝愉悦的笑容。 他笑,但笑不达眼底。 他的身体倾轧过来,方离我一寸时停住。他那双好看的眼角向上挑起,眼尾漾起细细的纹,在一对浓如墨的眉宇下衬托出几分算计,“蓉蓉,距离我们约定的时间只剩了四天,四天之后,我要见到严氏集团的股份。” 我瞪着他,“你不要太过分了!” 周舜臣眯了眯眼,一缕寒光迸射出来,“过分?” 他细细地品着这两个字,随即笑了声,“过分又如何?你能把我怎样?” 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不重不轻地几声脆响,“你最好能让我按时见到股份,否则,过往种种的一切,都会摆到严筠的面前。” 我微怔。 他的脸上随即露出一丝嘲讽,“蓉蓉,你该不会以为,我真舍不得你吧。” 我彻底懵怔住,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他亦看着我。 最终是我先别开了头,沉声问道:“唐倩现在在哪?” 他笑了笑,扔了把车钥匙给我,“负三,D023。” 他话落便转身,然后大步向办公室门外走去。 我闭了闭眼睛,睁开时,我看到周舜臣的身影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户映衬进来,因为窗户磨了砂,落在我的眼里,只是一个模糊地轮廓。 我看着那个轮廓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我那一直紧锁地眉头,从未舒展。 周舜臣走后,阿升第一时间便跑了进来。 地上的盒子和断指还在那里躺着,阿升看见,脸色*T 微变,“蓉姐,你……你没事吧?” 我微微摇头。 他继而走近那根断指,蹙眉瞧着,“这怎么回事?” 我说:“唐倩的。” 阿升顿时大惊失色,“什么?!” 我冷着声音,“收好这根断指。” 我继而起身,抓起车钥匙大步向门外走去。 阿升紧跟在我身后,不停地问:“蓉姐,你这是要去哪?” 我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一路跑着去了负三的停车场。 我以最快的速度找到D023停车位,那里停了一辆老式面包。我用车钥匙打开车门,车里面却是空的。不管是驾驶室、副驾驶,还是后面的座位,都没有发现唐倩的人影。 我蹙眉,不经意间瞥见最后一排座位的后面放了一个超大的纸箱。我的心里顿时一沉,三步并两步走到车尾将后备箱打开。紧接着就看到一个封口半开棕色纸箱,里面明显有一个人,正是唐倩。 我一惊,连忙吩咐阿升把人抱出来。 阿升应着,但抱了一下居然没有抱动。 我皱眉问他怎么? 阿升伸着手在箱子底下摸索了一会儿,然后对我道:“唐倩应该是被绳子绑住了,绳子的另一端应该绑在了车上。” 我怒极骂了周舜臣一句畜牲! 阿升这会儿倒是比我稳重许多,他很快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型的瑞士军刀,三下五除二就把捆绑着唐倩的绳子给全部割断。 我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们,阿升紧接着将唐倩从纸箱子里面抱了出来。 唐倩的衣服还算整齐,看得出应该没有受到过侵/犯。她暴/露在外面的皮肤上也没有别的伤,除了那根断指和脸色非常惨白之外,基本算是无恙。 我微微松了口气,然后立刻吩咐阿升跟着我一起将唐倩送去了医院。 在这之前,我听说过断指再植技术,所以我让阿升仔细收好了那根断指。但我却万万没有想到,周舜臣做事是真的绝。 唐倩那根断指早就被周舜臣做了冰冻处理,断指冻伤,细胞发生了不可逆的变性和坏死,所以,即便此时再进行再植、恢复循环,断指依然不会成活。 我站在医院的长廊上无声握拳。 医生给了我两个建议,一是仅对伤口进行处理,二是可以在伤口处理好之后安装假指,不过假指没有任何用处,最多只能算是美观。 我犹豫片刻,问医生,“安装假指有风险吗?” 医生说:“这倒是没有什么风险。” 我点了点头,继而吩咐阿升:“去办理相关手续吧。” 阿升应着,然后跟随医生离开了。 我累极,背靠着墙,有些颓废地站在原地。 我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一步,唐倩本来都已经跟我没什么关系了,她为什么又忽然去做这样的事?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件事从本质上讲,唐倩是为了帮我,所以,不管这事儿她做的对不对,我都不应该怪她。 我无声叹了口气,*T 只觉得心里乱,脑子乱,哪哪都是一团乱麻。 阿升很快便办理完手续回来,他看着我,有些担忧地问:“蓉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唐倩不是已经跟了周舜臣吗?” 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 阿升见状沉默了片刻,但终究没再说话。 断指并不会危及生命,唐倩在昏迷了六个小时之后终于慢慢地缓醒过来。 她醒的时候,我已经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睡着了,但我睡得不沉,她一动,我便醒了。 病房里一时很安静,落针可闻。 我看着唐倩,唐倩亦看着我。 最后是唐倩先开了口,声音有些哑,“蓉姐,对不起……”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或者说,真正应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 我微微垂下眼眸,看着躺在床上非常虚弱的唐倩,习惯性地想要从包里摸出烟盒,但又想起这是医院,手伸了一半,又收了回来。 我沉默片刻,淡淡地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唐倩的脸上白得几乎找不到血色,连嘴唇都透着不正常地青灰。她听到我这句问话,脸色又不由得暗了几分。 她说:“我没想过要背叛臣哥,但是你对我有恩,我也不能做一个恩将仇报的人。我原本想着,如果我也能帮你一次,那么,我们两个就互不相欠了,但是,我没有想到……” 她说到此处便没再说下去,眼眸里充满了暗淡。 我无声叹了口气,直接道:“事到如今就别说这些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是想换个城市生活,还是想出国?我让阿升去帮你安排。” 唐倩闻言艰难地摇了摇头,“我哪里都不去,我想去找臣哥。”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刚才说什么?你准备去找谁?” 唐倩的眼眶瞬间就湿了,“臣哥一直对我很好,是我对不起他。” 我终于忍不住从包里摸出烟盒点了一根。 要不是唐倩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我真想甩她两巴掌。 什么垃圾玩意儿的恋爱脑?剁她一根手指都不亏,怎么没把她脑子一起剁了? 我沉着声音问她,“你今年几岁?情窦初开的少女也没你这么蠢!之前被那个富二代害的那么惨,如今怎么还不接受教训?” 唐倩闻言却哽咽地摇了摇头,“不一样,他们不一样。臣哥从来都没有利用过我,即便他知道我是你安插过去的眼线,他也从未针对过我。这一次,是我做的不对。” 我一口气上不来,闷在胸口差点被闷气,“你/他/妈今年才刚踏入社会是不是?!连周舜臣跟你打感情牌都看不出来?!还没利用过你?你还想让他怎么利用?他为什么让你给他当情/妇?为什么对你那么好?你以为周舜臣真的喜欢你?他要是真的对你有那么一丁点感情,他都不会剁你一根手指!!” 唐倩显然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话,她抬高了声*T 调,大力反驳,“我都已经说了!这一次是我做的不对!臣哥惩罚我也是应该的!而且臣哥为什么不能喜欢我?!我怎么就不值得臣哥喜欢?!臣哥一直对我很好,他没有利用过我!你不要想当然!以为臣哥会通过我来监视你!没有!从来都没有!你能不能别太把自己当回事?!臣哥对你根本就没有那么在乎!!!” 唐倩一口气喊完这些话,空气一时间凝固起来。 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忽然就搞不清楚,自己坐在这里的意义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人。从事情的一开始,是我先利用了唐倩,是我把唐倩送到了[梦回]。 我原本想得很简单,因为我需要在周舜臣的身边安插一个眼线,而彼时的唐倩,又刚好合适。 是我低估了周舜臣的城府,是我低估了事情的风险。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唐倩就不会遇到周舜臣,也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 所以,对于唐倩,我有责任。 所以,如果可以,我愿意补偿。只要唐倩需要,我可以尽我所能,让她的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可是…… 事情总是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着,有太多意料之外的事情,总是层出不穷。 我忽然就生出那么一股无力感,总觉得哪哪都是错的,步步都是错的。 果然老话说的对极了,你总以为在算计别人,但其实,你只是在算计你自己。 我气极无言,心里反而倒是平静了。我继而将烟扔进垃圾桶里,然后站起身来,“好,你去找你的臣哥吧。你不必觉得亏欠过我什么,我们之间早就两不相欠了。” 我话落就往病房门外走。 唐倩强忍着眼泪,在我走到病房门口时,她才又将我唤住,“姐姐……” 她唤我姐姐,而不是蓉姐。 我一时之间有些错乱时空的惆怅,曾几何时,我们都还年少,唐倩在[水云间]第一次见我,她只有十七岁,就那么站在我面前,怯生生地喊了我一声姐姐。 我几乎都已经忘了,我们年少之时的纯真,也曾如亲姐妹一样的相处过。 但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地就变了,最后变得面目全非。 我扬一扬头。 她继而虚弱地开口:“姐姐,我这辈子,最感谢的人是你。但我最恨的人,也是你。” 我嗯了声,声音从鼻腔里发出,闷而沉。 我随即迈步离开病房,头也不回。 之后的几天,我生了一场病。其实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舒服,没有感冒,也没有受伤,却总是发热不退。 我拖着沉重的身体,在电脑上写了一份股权转让协议,但不是要将股份转给周舜臣,而是转给严筠。 距离周舜臣给我的时间只剩了两天,我扪心自问,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这道题无解,是板上钉钉的。我也许可以想出办法往后拖延时间,但我不能拖延一辈子。 除了股权转让协议之*T 外,我还给严筠写了一封信,把这些年所有的事情全部坦白。 我想着,与其到时候让严筠从别人的口中得知我的事情,倒不如由我自己来说。 正反不过是为了钱,所以我不要了,我都不要了。 我把我名下的所有股份都还给严筠,这样,我对严筠没了威胁,即使严筠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他对我至少念及昔日的情分,应该也不会做的太绝。 其实红姐临终前曾问过我,问我有没有想过将严氏集团抢回来? 我当时是沉默的,没有回答。 我没有告诉红姐我想,我为什么不想?那明明是我的位置,我原本的人生,如今被人鸠占鹊巢,我为什么不抢? 或者说,那根本就不能算是抢,只能算是拿回原本就应该属于我的东西。 但后来我也会想,其实严筠何辜? 他并非在主观意识上抢夺了原本属于我的人生,当年的他也不过只是一个襁褓里的婴儿,是严温硕将他扶上了这个位置,若论错,错在严温硕,而非严筠。 并且,不管我愿不愿意承认,我都必须要承认。我与严筠相比,不管是从主观还是客观上看,我都与他相差甚远。 我没有受到过严筠那样优良的教育,也没有严筠那样丰富地商场经验。不管这些客观因素是怎么造成的,但既成事实,便无法更改。 我也想过,如果真的把严氏集团交到我的手上,我能做什么? 答案只有看着它衰败,或者,看着它被人掠夺。 我不是什么高尚的人,但我依然觉得,与其让一个可以带动地方经济发展的龙头企业在我的手里毁灭,造成无数人员的失业,给政府带去无数的麻烦,那还不如,就给了严筠。起码,不管严筠是不是一个好人,但他都是一个优秀的管理者。他可以带动地方经济的发展,可以让无数工作者有薪水养活家庭,可以为政府解决不少问题。这样,不是也很好吗? 我就这么想着,渐渐的,严氏集团对我也就没那么重要了,而我对严氏集团的执念,也就没有那么深了。 如果硬要论起来,终究是我没那个命,没有那个本事,这件事,我也就认了。 股权转让协议和信写完之后,我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 在最后期限的那一天,我将股权转让协议打印出来,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连同那封给严筠的信一起用牛皮纸袋密封交给了阿升。 我吩咐阿升,等隔天再把这个牛皮纸袋交给严筠。 阿升不了解内情,不解地问我,“您怎么不直接交给严总?” 我没解释,只淡漠吩咐,“不该问的别问,让你做,你做就行了。” 阿升哦了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 处理完这一切,我便离开了G市,不声不响,没有跟任何人告别。 我已经没有再留下去的意义,所以我走的很干脆利落。 我的落脚点是在G市与E市交界处的郊区,那里有一栋郊*T 外别墅,追溯起来,还是当年追求红姐的一个大老板送给红姐的定情礼物。 后来红姐就把这栋别墅过给了我。但因着地理位置实在太差,我一度都把它给忘了。 那时的我却不曾想,这个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破地方,最后居然成了我的落脚处。 第34章 已是深秋, 风一吹,枯黄地树叶纷纷落下,铺满了整个地面。 我就窝在房间里,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闷就是五天。在这五天的时间里,我没有开手机,也没有用电脑登录任何通讯设施。我不太想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什么,也不想去思考任何问题。 在第五天的下午, 家里的粮食吃的差不多了, 我亲自开车跑了一百多公里路,在E市的一家超市重新采购了一堆食材。 说实话, 这个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破地方,除非自己种地, 否则连个吃饭都是问题。 据说这里在早是准备开发旅游业的,后来施工的时候,在山那头发现了一个古墓群,考古队一来勘测,紧接着就被保护了起来。上面说, 这是文物,有非常高的考古价值, 于是,这个还在襁褓中的旅游业项目就被无限期搁浅了。 我一个人开着车从E市一路赶回别墅, 到家的时候, 已经是下午六点多。 深秋时节的天色短,下午六点多天空便已经擦黑。 我将车停在别墅外的院子里, 然后拎着东西下车。 进了屋也未察觉出异样, 直等我摸索着打开灯, 转头看到沙发里坐着的那个高大男人,这才愣了下,一下子就定在了原地。 我不曾想周舜臣居然会出现在这里。这个地方,连阿升都不知道。 我顿时警惕起来。 周舜臣似乎是察觉了我的情绪,他微微勾了下嘴角,慢条斯理地抽着烟。 窗外夜幕低垂,房间里的灯光也不太明亮,他指间烟头跳跃的火苗笼罩住他眉眼,显出几分不真实地朦胧。 他有心顾了一眼我手里拎的东西,语气之间带着几分嘲讽,“看样子,这是打算在这里常住?” 我并不理会,继而直白反问,“你怎么知道这里?” 周舜臣倒不隐瞒,言简意赅:“我在你车上装了定位。” 我顿时胸口生了一团火,然后直冲脑门,“周舜臣,你还真是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能想的出来!” 他不怒反笑,“多谢夸奖。” 我听见他胸口发出的笑声,很愉悦,又有些闷。 他继而起身向我靠近,在离我方有半米的距离时,他倏而变了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掐住了我的脖子,狠狠地将我抵在墙壁上。 他的每一寸皮肉都像刀刃一样坚硬,语气也沉了下来,“你还真敢背叛我。” 他的长相原本就冷峻凌厉,皮肤又浓白,不苟言笑的气度格外淡漠,此刻他发了狠,眉眼之间的戾气阴郁至极,“我记得我警告过你,如果你敢背叛我,你的下场会很惨。” 他掐着我脖子*T 的手越发用力,能进入我肺腑的空气也变得越来越稀薄。 我的脸色惨白,但嘴上还是不卑不亢,“很惨能如何?你能杀了我?” 他忽而笑,笑得阴森而诡异,“不怕死?那你怕不怕不死不活?” 我穆然打了个寒颤。 周舜臣注意到这一点,又加重了手里的力度。我从他的眸中看到自己的影子,狼狈不堪。 他的手越发用力,我本能反抗,但是力气不及他。 极度地缺氧令我的脸从苍白变得通红,我挣扎着去抓周舜臣掐在我脖子上的手,但丝毫没有用。 我不知道这样地状态究竟持续了多久,只知道在我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周舜臣的手却忽然一松。 我本能地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剧烈地咳嗽让我的身体止不住颤抖。我忽然觉得口腔一阵腥咸,紧接着,鲜血从牙龈里渗出来,流了很多,止不住地流出嘴角,然后一串串地砸在白色的地板上。 我下意识用手抹了一把,手心里全是血,我才发现,不止是牙龈出了血,鼻子也流血了。 我微怔。 周舜臣也明显愣了下。 他方才下手不轻,但也控制了力度。再者他只是掐了我的脖子,没动手打我,断不至于让我流这么多血。 周舜臣蹙眉看着我,问我:“你怎么了?” 我不言不语。 事实上我也没有力气回答。 他继而又走近我,伸手卡住我的下巴迫我抬头,就是这一个动作,他才发现我的体温异常。 周舜臣的眼眸复杂蕴着,深不见底,“你发烧了?” 我不耐烦就要甩开他钳制着我的手。 是,我发烧了,而且还不是第一天发烧。 早在我从医院与唐倩分别之后,我便一直在发烧。不过后来吃上药好了些,白天退了,晚上又会烧起来,反反复复,一直持续到现在。 我没太在意,因为是低烧,除了身上没什么力气之外,其他也没什么毛病。 周舜臣又沉着脸问了句,“你最近一直去医院,是身体不舒服吗?” 我闻言一愣,刚想问他怎么知道我经常去医院,但转念又想起他在我的车上装了定位,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周舜臣见我不说话,语气顿时沉了几分,“你/他/妈哑巴了?” 我一听这话也来了脾气,声调一下子抬高了七八分,“我去不去医院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扳着我的脸,很霸道的姿势,迫使我面对他,“你发烧多久了?” 我不耐烦说不知道。 他片刻沉默。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静,他看着我,目光冷冽且带着压迫感。 我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继而把头别开。 周舜臣微微敛了眸,下一秒,他忽然把我抱起来,然后大步向门外走去。 我心里一惊,脱口而出,“你带我去哪?” 周舜臣言简意赅吐出两个字,“医院。” 我立刻说不去,然后在他的怀里拼命挣扎。 周舜臣随即厉声呵斥我,“老实点!” 可我哪里会听,*T 挣扎地更加厉害。但我的力气终究不及他,他将我抱到他的车门前,不由分说将我粗暴地从驾驶室塞到了副驾驶,然后门一关,紧接着就落了锁。 他随即发动车子,我都来不及反应,车子已经平稳地开向了公路。 我放弃了反抗,窝在副驾驶里一声不吭。 外面下了雨,有很长一段泥土路坑洼不平。在颠簸中,困意来袭。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已经歪在副驾驶的椅子里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病房里。 我诧异于我居然睡得这么沉,期间发生了什么都一概不知。 我环顾了周围,发现病房里除了我之外并没有别人。在床头的墙壁上挂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E市第三人民医院。 E市,我怔怔地盯着这两个字看了半晌。 病房的门就是在这个时候被人推开,我抬眼向病房门口看去,来人是一位年轻的护士。 她走进病房,将手里的医疗工具放到床头的柜子上,然后微微弯腰,对我柔声道:“女士,您醒了。您现在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轻轻摇了摇头,问护士,“我怎么了?” 护士柔声道:“我只知道您发烧晕倒了,至于具体情况,我一会儿帮您联系医生,您问医生吧。” 我微微有些诧异,“你说我发烧晕倒了?” 护士点头,“是的,您是被一位先生送到医院的。” 我又问:“那跟我一起的那位先生呢?” 护士说:“他在走廊拐角处打电话,可能一会儿就回来。” 我沉默下来。 护士是来帮我换药瓶的,药瓶换好便轻手轻脚地退出了病房。 此时病房里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闷,再加上医院固有的消毒水味,我的胸口一阵发闷。 大约过了七八分钟,病房的门再次被人推开。不过这一次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周舜臣,另一个是医生。 他们一同走进病房,医生的手里拿了几张单子,从我的角度看过去,隐约能看出那应该是几张化验单。 医生的脸色不是很好,表情也很严肃,他走到我的面前,向我问道:“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实话实说头有点晕,顿了顿,我又问医生:“怎么?是哪里检查出什么问题了吗?” 医生垂眸看了一眼化验单,“从目前的化验结果来看,您的淋巴细胞数非常低,红细胞与血红蛋白也偏低。但因为您是在发烧时做的检查,所以,目前不排除是因为体内炎症造成的淋巴细胞数降低。但您有中度贫血,所以,等您退烧之后,还要再做一次复查。如果复查结果淋巴细胞数没有恢复到正常值,那么,医院这边建议您,可以考虑进行骨髓穿刺。” 我闻言一怔。 周舜臣也是一怔。 我和周舜臣几乎是异口同声问了句:“骨髓穿刺?” 医生点了点头,随即又道:“不过您也不必太过担心。也许只是因为体内有炎症才*T 造成了淋巴细胞数降低。所以,您现在先好好休息,等完全退烧之后,我们再做一次复查。”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舜臣蹙眉向医生问道:“做骨髓穿刺是……” 医生道:“造成淋巴细胞数降低的原因有很多种,最常见的原因是体内炎症,但也不能排除血液病的可能。” 空气一时间非常静默,窗外的阳光投射在砖石上,倒映出这间四壁惨白的病房。 周舜臣沉默了半晌,才对医生道:“有劳。” 医生颔首,然后转身从病房内退了出去。 我仍旧毫无反应,死气沉沉。 周舜臣走到我身边,抬手在我脸颊上不重不轻地拍了拍,“你才跟了严筠几年?就被养的半死不活。早知道这样,你还不如一直跟着我。” 我冷眉冷眼瞧着他,“我活的好不好跟严筠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我的监护人。” 周舜臣破天荒地没再怼我,只平和地道:“不管怎么说,先把烧退下来,然后再去复查一次。” 他顿了顿,声音又缓了些,“放心,死不了。” 我静默半晌,“我生病你不应该高兴吗?我背叛了你,你不是应该让我不死不活吗?为什么还要把我送到医院?” 周舜臣却不屑轻嗤,“你若病死是你的命,不能算是我对你的惩罚。我要让你康复之后,再来尝尝下地狱的滋味儿。” 我不着痕迹握拳。 他继而伸手用力捏住我的下巴迫我抬头,语气冷了些许,“好好养病,在我没有惩罚你之前,可千万别想着逃。” 当天晚上,我死活睡不着觉。 周舜臣就坐在隔壁病床上开视频会议。 我有一眼没一眼地瞧着他。 他察觉到我的目光轻嗤一声,说不出是笑还是什么,“怎么?是不是以为只有像严筠那样的人才会一本正经地开会讨论问题?而像我这样的,只会招呼小弟出去明/抢?” 我无声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 周舜臣也没再搭理我。 他开完视频会议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他将笔记本电脑合上,下床走到我旁边伸出手来在我额头上试了试,半晌皱眉,“怎么还是有点热?” 我一把将他的手打掉,“退烧也得有个过程,你当我吃的是仙丹。” 周舜臣垂眸顾着我,头顶天花板聚拢的灯光掠过他的眉心,语气又痞又匪,“我还真就以为你吃的是仙丹。” 我不想听他王/八念经,直接拉了被子,连头一起蒙住。 窗外又下起了雨,下的很大,雨水打在窗户玻璃上,噼里啪啦地响。 我侧躺在床上,面朝窗户,背对着隔壁病床上的周舜臣。 我看到窗户上的雨珠划过玻璃面,然后留下了一条条椭圆形的水痕。 我静静地看着,越看脑子越清醒。 我睡意更浅,继而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表,已经快十二点了。 可我真的睡不着,就跟吃了兴/奋/剂一样,只不过,我的心情一点也不兴奋,反而十*T 分低沉。 这之后的第五天,我又做了一次全面的常规复查。但复查的结果不太好,淋巴细胞数并没有明显回升,而且,白细胞的数值也出现了问题。 医生反复研究了我的化验结果,然后建议我进行骨髓穿刺。 我不太懂这些医学知识,只从网上查了下,大概知道这是一种排除血液病的方法。 周舜臣破天荒不冷不淡地宽慰了我几句。 我其实并不在意这些。 人这一辈子,即便从不生病也是要死的,不过早一天晚一天罢了。 我安静地待在病房里看电视,其实也没什么好电视可看,都是些广告。 周舜臣从外面推门进来的时候,我正拿着遥控器百无聊赖地换着台。 他买了一些水果,还有一些糕点。 我有心顾了一眼,正好都是我喜欢吃的。 我默了片刻。 算算日子,周舜臣已经在医院里陪了我七八天,但他没有义务也没有责任这样陪着我。 即便是怕我跑了,他也可以直接派几个保镖守门,完全就没有必要亲自守在这里。 虽然我看不惯他,但我也必须要承认,周舜臣的时间很宝贵,有这七八天的时间,他可以做太多有价值的事情,而非在医院里做一个护工。 他继而将手里拎着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扔,瞥我一眼,“今天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吭声,只继续拿着遥控器换台,把手里的遥控器按的跟游戏机似的。 周舜臣搬了把椅子坐到病床边,伸手从购物袋里拿了苹果削皮。 我没想到这苹果居然是给我削的,所以当周舜臣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时,我着实愣了一下。 周舜臣眉目不善,语气也算不上友好,他看着我,直接将苹果塞进了我的手心。 我并不想吃,事实上,我也是这么说的。 周舜臣大抵没被人这么拒绝过,一时气不过,直接把那个削好的苹果扔进了垃圾桶里。 我瞧着有些好笑,还就真笑了出来。 我说:“你知不知道浪费是极大的犯罪?” 周舜臣痞里痞气地嗯了声,“那你让警察来抓我。” 我无声翻了个白眼,没再搭理他。 窗外恰时有冷风灌入,已是初冬,过眼之处,都是一片萧条。 仿佛记得有谁说过这么一句话,冬天,是适合回忆的季节。 但我不喜欢回忆。 大抵因为我的过往总是掺杂着苦涩,那种感觉,只要一想起来,就带着一种腐烂地味道,让我恶心又难受。 我总是喜欢明天,喜欢未来。因为它们是一张纯白的纸,干净、精粹、美好,让人向往。 但是,明天、明天、明天,慢慢地,都变成了昨天、昨天、昨天。 所有的未来,到最后,都变成了过往。 于是,我开始分不清它们的界限,我不再期待明天,也不再厌恶昨天。 我只是厌恶我自己。 活了这么久,活了这么长时间,却终究活成了我最讨厌的模样。 我无声叹了口气,问周舜臣,“你*T 想把我怎么样。” 周舜臣靠着椅背,一条腿盘着,脚腕正好落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特别痞的一个姿势。 他继而开口,语气淡漠平和,“你觉得我想把你怎么样?” 我没吭声。 他手里握着一枚银色打火机,拇指随意拨弄着打火机的帽盖,语气是少有的认真,“等你做完骨髓穿刺,我再决定对你的惩罚。” 我默了片刻,依旧没有吭声。 骨髓穿刺安排在了三天之后,整个过程很简单,一共也就用了半个来小时。 做完之后,我在病床上躺了三天。倒也不是不能活动,只不过我自己不想动,总觉得哪哪都很疲乏,很累。 周舜臣一直守在我身边,帮我买饭、端茶倒水。其实这些事情都不必他亲自来做,有专业的护工,但他还是亲自做了。 这天晚上,我睡得很早,夜半口渴醒来,发现隔壁病床是空的。 我起初并没在意,但大抵夜深人静,有几句说话声,还是不经意地从病房外的长廊飘进了我的耳朵。 我隐约听见“严筠”、“水云间”的字样,出于好奇,我放轻了脚步,慢慢移动到了病房门口。 我隔着病房上的玻璃向外看了一眼,走廊的灯光微暗,光晕笼在周舜臣的身上,显得几分不太真实地朦胧。 他正在打电话,电话那头是谁不知道,说了什么也不知道。我只看到周舜臣微微皱着眉头,低声对电话那头道:“严筠不会给自己挖坑,出了事也有[水云间]给他背着,你们不必在这件事上费太多时间,抓紧给我把南城的项目稳住才是正事。” 电话那头不知道又说了句什么。 周舜臣阴恻恻地弯了下嘴角,眼角眉梢都带着算计,“蒋蓉在我手里,他能找的到才怪。没必要把话说得太绝,适当的时候跟他谈谈条件。” 他说着,顿了顿,大抵电话那头又问了什么,周舜臣又补了一句:“放心,严筠会同意的。事关蒋蓉,他铁定不忍心。” 周舜臣说完这话便挂断了电话。 我站在病房门口,敛眸思索片刻。 周舜臣挂断电话一抬头,就刚好看到了我。 他微微一愣,随即便恢复如常,“怎么醒了?” 我不疾不徐瞧着他,语气也没什么波澜,“你想做什么?” 他双手插/进裤口袋里,迈步向我走了几步,“没什么,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现在你最重要的事情是养好身体,其他的都不需要管。” 他说着,想要伸手揽住我一起回病房。但他的手伸了一半,大抵觉得不妥,又悻悻地落了下去。 他对我道:“进去吧,外面风冷。” 我没吭声,但依旧顺从地跟着他一起走回了病房。 我继而坐回病床上,顿了片刻,才又对周舜臣道:“你想要拿我跟严筠谈条件?” 周舜臣闻言挑了下眉,不屑轻嗤,“怎么?不行吗?” 我说:“什么条件?” 他冷冽的眉目晦暗不明,“严筠用[水云*T 间]做幌子假装洗/钱引我入套,我赔了这个数。” 周舜臣说着,伸了四根手指。 我没深究这四根手指背后的数量单位,但绝对不会少。 我紧接着便想到那一日,严筠用严氏集团的股份1:1兑换了我手上[水云间]的股份,并把法人给了阿升。我当时没想明白严筠要做什么,但如今看来,他是怕如果用[水云间]为饵对付周舜臣不成,不把我从[水云间]里提前摘了出来,会给我带来麻烦。 我的心微微沉了下。 月光斜落,透过窗户落在周舜臣的身上,他衬衫罩住下的肌肉线条壁垒分明,英俊挺拔。 他轻嗤一声,阴沉夹霜,“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严筠敢栽我,我势必让他加倍奉还。” 我问他怎么还? 他似笑非笑,“你不是在我手上吗?” 我无声握拳,“我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严筠,包括我的身世,以及我联合你算计他的事。你觉得,严筠还会在意我的死活吗?” 周舜臣闻言笑出声来,他眉目阴鸷至极,话锋也狠,“是吗?原来你都已经跟他说了。那这件事岂不是更有趣了?你都已经说了,他还能追着我要人,那岂不是说明,你对我的利用价值更大了。” 我顷刻间愣住。 周舜臣的语气清清淡淡,装的四分委屈,六分无辜,寻觅不出任何波动和起伏,“蓉蓉,你可千万把身体养好,我在严筠那里遭受的所有损失,还指望着你帮我拿回来。” 我无声拉了被子躺回床上,然后闭上了眼睛,谈话便也终止。 但我并没有睡着,脑子里飞速盘算着对策。在一片漆黑又安静的病房里,我静默着。我想我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但眼下的情况,我似乎又不能顺利离开。 我这么想着,又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我最近的体力是真的不好,尤其做完骨髓穿刺之后,整个人就跟棉花一样弱不禁风。 大概后半夜的时候,我仿佛做了梦。梦里梦见一个男人,我看不清他的面容,隐约感觉面熟,却又不知道是谁。我试着唤他,他的脸突然放大,毫无预兆地临在我的面前。我看到他眼睛的部位是两个又黑又深地大窟窿,他就那么死死地盯着我,我被那两个大窟窿惊醒,惊出了一身冷汗。 窗外已是大亮,我继而吃力地从床上坐起来。我抬头去看墙上的挂表,已经是次日的中午十一点多了。 我拖着身子下床,走到窗台将窗户打开。初冬的风并不刺骨,但却已经很寒冷了。 我深吸了一口,冰冷冰冷地寒气透过鼻腔,然后一路渗进了肺腑。 恰时有人推门进来,紧接着就是一声关切地女音,“蒋小姐,您不能站在窗户口,会感冒的!” 我闻言回头,看到来人正是负责我的护士。 我继而将窗户关上,重新走回床上坐下。我问她:“骨髓穿刺的结果出来了吗?” 她摇了摇头,“*T 一般需要五至七天,这才第四天,请您耐心等待一下。” 我又问:“会是什么不好的病吗?” 她脸上挂着职业性地微笑,温和地安抚我,“不会的,您一定会健健康康的。” 我无奈笑,感觉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她走后,我一个人在病房里吃了点饭。我一直没有看到周舜臣,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在床头的柜子上放了一个水杯,我抬眸看了它许久,然后又垂下了眼眸。 大约快到晚上九点的时候,周舜臣才重新出现在病房里。他一身风尘仆仆,一看就是出了趟远门。 我没问他去了哪里,因为跟我无关。但碍于他这几天一直照顾着我,我还是客套问了句:“吃饭了吗?” 他言简意赅说吃了。 我便没再说话。 周舜臣继而问我:“今天感觉怎么样?” 我实话实说很累。 他蹙眉伸手在我额头上试了试,并没有发烧。他坐到床边的椅子上,从口袋里拿出烟盒,顿了顿,又放了回去。 我说:“你抽吧。” 他疲惫地抹了把脸,说算了。 谈话到此结束,我躺到床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这个时间并不算晚,但对于一个身体不太好的病人来说,已经可以休息了。 周舜臣没动,只那么安静地坐在椅子上。 因为我闭着眼睛,所以并不知道周舜臣具体在做什么。大约过了十几分钟,隐约听到有倒水的声音,然后有轻微地脚步声,以及关灯的声音。 我猜测周舜臣应该是喝了水,然后就躺到隔壁的病床上去休息了。 我仔细听着,周舜臣的呼吸声清浅又低醇。 我耐着性子等了足足一个小时,等到他的呼吸变得平稳而均匀,我才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我并没有着急做什么,只是轻轻地扭头看向隔壁病床上的周舜臣。他的睡颜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凌厉,多了几分柔和,显得原本就十分英俊的脸上更多了几分温柔。 我就那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才起身。 我看到周舜臣挂在衣服架上的外套,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在他的外套口袋里,装着他的车钥匙。 我将车钥匙拿出来,然后随手抓起一件外衣套在身上。趁着夜色,我放轻了脚步离开了病房。 我并不担心周舜臣会很快醒来,因为我在病房的水壶里放了安/眠/药。如果按照药效来算,周舜臣少说也得睡到明天早上八/九点钟。而那个时候,我早就已经抵达G市了。 我一路开着周舜臣的车上了高速。 从E市到G市,全程二百多公里路。这点路程其实不算太远,以前我也开过比这更远的路程。 但不知道是不是刚做完骨髓穿刺的原因,刚行驶到第一个服务区,我就有些撑不住了。 我将车靠边停,然后趴在方向盘上休息了一会儿。服务区有自动售货机,我用手机扫码买了瓶水。但大概水凉,我喝了一口,胃里一阵翻腾,又全部都吐了出来。*T 我顿时眼前一片重影,用手吃力地扶着售货机勉强保持站立,大约缓了十几分钟,我的身体才堪堪有了些好转。 我继而又回到车上休息了半个多小时。 夜深霜重风又冷,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偶尔有几辆大货车呼啸而过,车轮扬起的尘土,显得这夜色更加凄冷。 我无声叹了口气,不经意间瞥见后视镜里自己的镜像,不看还好,一看把我自己吓了一跳。 脸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双眼无神充满了疲惫,眼下带着乌青,嘴唇是灰的。 我怔了怔,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我预感到这个状态是不好的,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恐慌。 我的手下意识捂住了后视镜,几秒钟的时间,我重新发动车子,又继续沿着高速公路向G市驶去。 这趟路程如果不休息,也就是三个小时左右。但我一路上休息了四五次,等我到达G市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清晨五点半多了。 我一路将车行驶到[水云间],没走正门,从后门员工通道直接坐电梯就去了办公室。 我随即给阿升打了个电话,让他不要惊动任何人,立刻来一趟[水云间]。 阿升听到我的电话很是吃惊,他一个劲儿的在电话那头问我这一段时间去哪了? 可我没心情也没力气跟他解释,只吩咐他快点过来,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窗外已是大亮,有早起上学上班的人已经在路上匆匆。我没有力气站着,只坐在办公椅上面朝落地窗,窗外就是一排排建筑,高耸而又繁华。 我就那么静默地看着,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冻醒的。 入眼就是暖色调的天花板,人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但胳膊垂在床沿,露在了外面。 我先是一怔,脑子里有些错乱。我大抵是记得我连夜从高速公路回到了G市,而且还给阿升打了个电话,并且去了[水云间]的办公室,但眼前这个景象却更像是一间客房。 我混混沌沌从床上坐起来,紧接着就看到周舜臣居然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 房间里的光束很淡,洒落下来,周舜臣在光束下慵懒支着下颔,漫不经心又透着一丝凌厉,“睡得好吗?蓉蓉。” 我片刻心惊,不答,唇瓣紧抿,面色也越发苍白。 周舜臣的表情倒是很平和,他只瞧着我,淡漠开口,语调中甚至没有一丝起伏,“给你十分钟的时间洗漱,然后跟我回医院。” 我闻言一愣,一时没了动作。 我想过周舜臣接下来会做的事,嘲讽的,生气的,甚至是愤怒的,但唯独没想过会是这么一句话,平淡无波,没有任何责难,只是让我跟他回医院。 我愣在原地好半天。 他难得耐着性子不厌烦,又说了一句,“快点去洗漱,杵在那里发什么愣?” 我依旧没动,不仅没动,心里还多了一分警惕。 这份警惕并不是没有道理,就比如,*T 你的确闯祸了,而且铁定要受罚。但在这时候,人家突然告诉你,没事儿,没关系的。你这心里肯定会闹嘀咕,会不安。 周舜臣漫不经心地瞧着我,大约看透了我的心思,笑得讳莫如深,“这会儿知道害怕了?给我下/药的时候怎么就没想想后果?怎么?怕我直接把你拉到医院的停/尸/房里埋了?” 我没吭声。 他敛了笑,深沉幽邃的眼眸里没有一丁点暖色,“从E市到G市,二百多公里路,你才刚做完骨髓穿刺第四天,就能开着车连夜赶回来,真了不起。” 他说着这话,把身体向后倚去,双腿交叠着搭在一起,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抚着自己的下颌,神态有些慵懒,但更多的却是漫不经心,“我似乎警告过你,不要妄想逃跑。” 我依旧没吭声,只是抿着唇保持沉默。 周舜臣轻轻一哂,起身,一步步逼近我。 他在离我方有一寸的距离处停下,手指轻佻地抬了抬我的下巴,“严筠抢了原本属于你的人生,你都能原谅。你图什么?” 我平静回视他,语气无波无澜,“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嗯了一声,嘲讽道:“是没关系。” 他眉眼之间带着愠怒,声调也沉了下来,“所以现在,立刻给我滚回医院。” 我蹙眉,总觉得不对劲,可哪里不对劲,我一时也说不上来。 我默了片刻,问他,“为什么让我回医院?” 周舜臣的眼眸明显闪了一下,但话却说的轻描淡写,“自己的身体自己没数吗?看看你的脸色,墙都没你白。” 我刹那间想到什么,话便脱口而出,“是骨髓穿刺的结果不好吗?” 周舜臣直接否认,“没有。” 他顿了顿,语调缓了缓,“不过,医生建议你住院观察。” 我继而道:“化验单拿来我看看。” 周舜臣顿时没了耐心,语调不自觉抬高,“我急着回来找你算账,哪顾得上给你拿化验单?想看化验单自己去医院拿!” 我便没再吭声。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有窗外的光照进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我和周舜臣的身上。 我微微敛了眸,然后平静起身,迈步向卫生间走去。待走到门口时,我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抡起卫生间门口的垃圾桶就用力向周舜臣砸去。 我这一下用了全力,周舜臣没有防备,整个人都被砸得踉跄了几步。我便借这一空档的时间向门外飞奔,试图逃离客房。 我想着,只要能出了这个门,我大声呼救,不管是住店的客人还是客房服务员都会帮我报警。 但我再快还是不如周舜臣敏捷,在我快要跑到门口方有一米左右的时候,周舜臣忽然从我的身后将我拽住,扯着我走回客房,待到一个转角时,手上突然毫无预兆地发力,把我往前甩了出去。 我顿时踉跄了好几步,身体撞到墙壁才停下来,我忍不住痛呼一声,*T 周舜臣随即掐住了我的脖子,面色阴冷。 “还敢跟我玩花样?” 我拼命挣扎捶打他,这一推搡之间,有一张纸从周舜臣的西装口袋里掉落,正好就落在了我的脚边。 我无意去看,但不经意瞥见上面的字,我整个人都像按了暂停键,再没了任何动作。 那是一张化验单,在纸张的最后一行,刺目地写着三个字,白血病。 周舜臣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的目光跟随我顾向地面,因为逆着光,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我呼吸一窒,僵喉咙里仿佛卡了一块棉花,不上不下。 我艰涩开口,“是我的化验单吗?” 周舜臣没有吭声。 我继而就要弯腰去捡,周舜臣却忽然横臂一挡将我拦住。 我目光空洞看向他。 他才抬眸,缓慢与我对视,“跟我回医院吧。”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犹如晴天霹雳,轰隆一下,炸得我脑海里一片空白。 我有想过我的身体不太好,我从小身体就不好。记得红姐曾半开玩笑地跟我说过,我是生下来就一口母乳都没喝过的孩子,先天就比别人缺营养。 我知道,我知道我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但是,我依然没有想过,我居然会得这样的绝症。 我淡漠问他,“医生说我还能活多久?” 他面无波动,缓缓地道:“白血病并非不能治愈,只要你好好听医生的话,好好接受治疗,总会好的。如果国内不行,国外也可以治。” 我没有吭声。 我虽然不懂医,但是,像这一类病症的治愈率,我还是知道的。 周舜臣向窗户旁边渡了一步。 窗外阳光正好,光线透过玻璃折射进来,正好映在周舜臣的脸上,既朦胧又迷离。 他双手插/在裤口袋里,透过窗户,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只留了一个背影给我,让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他沉默了良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他却又忽然开口,音色之间染了几分暗哑,“说一句害怕很难吗?你从十几岁就是这个样子,明明很脆弱,却把所有事情都闷在心里自己扛。” 空气一时很安静,偌大的客房里,只能听到我和周舜臣的呼吸声。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点了一根叼在嘴边,“滚吧。” 我一愣。 周舜臣依旧背对着我,香烟燃烧的雾气弥漫在空中,染了几分不太真实的错觉。 我继而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转身向门外走去。 我一路沿着走廊走到步梯间,顺着楼梯,一步一步地往下走。我的脑子里其实什么都没有想,只是空荡荡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但是,也不知道到底是少了些什么。 我走到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上车发动车子,车子行驶出去,行驶到公路上,就那么沿着直线行驶,没有目的地。 车子一路行驶到郊外,那里有一片墓地,我的母亲就埋葬在那里。 我停车,坐在驾驶室里隔着*T 车窗玻璃看了一会儿。 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但却就这么鬼事神差的来了。 我从未见过她,只是有一次,我在严筠的手机里看到过她的照片。很温婉的长相,听严筠说,性格也很柔和。 我曾悄悄地将那张照片保存在了我的手机里,但后来想了想,又将它删掉了。 她不能算是我的母亲,她只是生了我,但没有养我,甚至,她都不认识我。 可血缘真的是一种奇妙地东西,临了临了,临到现在,我最想见的人,却还是她。 我下了车,路面被一层不薄不厚的白雪覆盖,融化的坑洼里,荡漾着浑浊的水渍。 我踏上去,专挑那些雪白没有被污染过的地方走。我一步一步走进墓地,一个墓碑一个墓碑的寻找。 大约走了几十米,我在一个墓碑前驻足。墓碑上的黑白照片,跟我记忆里的模样慢慢重合。 我才发现我是空着手来的,没有花,没有糕点,也没有香。 我顿时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小心翼翼地将手缩在了背后。我想了想,又蹲下身,将头上的发卡摘下,然后将它埋在了墓碑前的雪堆里。 我不由得向墓碑靠近,手指无意识地抚摸在碑面上,那是一种冰冷冰冷地寒。我触碰了一下缩回手,顿了顿,复而又重新覆盖上去。这一次,是整个手掌。寒冷地触感透过手心一路顺着血液流遍全身,对的,我的血液也融入了这样冰冷地味道。 我轻轻低喃:“妈妈,我生病了……” 冬天的风真的是很冷,带着雪花将我的长发全部吹到了耳后。 我闭上眼睛,将整个身体倦起依靠着墓碑。其实,我并不太难过,只不过,我实在是太累了。 第35章 我仿佛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有一个强而有力的臂膀将我抱进了一个温暖而又熟悉的怀抱。 那个怀抱太过温暖,足以抵御冰天雪地的严寒。我不由自主地向他贴紧, 浑浑噩噩中,我仿佛听到了一声低低地叹息。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全身都在酸痛,尤其头最痛。这种感觉很熟悉,我意识到, 我可能又发烧了。 我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 入眼一片白,在窗户的光晕处, 我看到了一个硬挺的背影。 我无法集中精力思考,大脑的思维涣散着, 完全没有任何自主意识。我只是隐约觉得,那个背影很熟悉,很像严筠。 我又疲惫地将眼睛闭上,耳边的声音虚虚实实,就像沉在游泳池里一样, 所有的声音都很不真切。 我好像是听到了严筠的声音,听见他说, 要将一块地皮送给周舜臣,还说他从来不欠别人人情。 我才觉得这应该是个梦, 毕竟, 严筠怎么可能会给周舜臣送地皮? 我继而又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极沉, 灰暗下坠的错觉, 仿佛永远都不会醒来。 我就这样昏迷了三天三夜, 在第四天的凌晨,我被梦魇惊醒,梦中的一切*T 都已经记不得了,只知道自己的心脏跳的极快,像在打鼓一样。 我眼眸空洞地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大约一分钟左右,我才稍稍有了些思维。 我环顾四周,这里应该是一家医院的病房。我有那么一瞬间地时空错乱,以为自己还待在E市。我没有给周舜臣下/药,也没有回到G市。 我连忙下意识抬头去看病房墙上贴着的标识,G市中心医院,我怔了怔,脑海里一片空白。 恰在这时,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我抬眸去看,凌晨的病房里一片漆黑,我看不清那个男人的面庞,但是,我却依然知道那个人是严筠。 我费力地翻了个身,紧接着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肺都要炸/了。 严筠连忙大步跨到我的床边,一手倒了杯水,一手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喝口水。” 我接过杯子灌了两口,温热的水划过喉咙,堪堪止住了咳。 空气一时之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我的喉咙禁不住泛起哽咽,声如蚊音,“筠哥……” 严筠微不可查地嗯了声。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 他看着我。 我张了张嘴,好像应该有很多话要说,但所有的话涌到嘴边,却只剩了一句:“对不起……” 他拨弄我稍稍散乱的发丝 , 盘旋到耳后,语气之间没有一丝波澜,“对不起我什么?” 我垂眸不语。 他眉眼清冽平和,凝望我许久,“我不会把一个底细不清的女人留在我身边五年。” 我错愕抬眸。 我和他离得很近,我看着他英俊的脸,望进他比墨还浓的眼眸。 我和他的呼吸交织在一起,都是灼热的。 我说:“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世和企图了吗?” 他嗯。 我紧抿嘴唇,喉咙溢出沙哑的哭腔,“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轻描淡写地说:“从你第一天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知道了。” 我又问:“那我后来去找周舜臣……” 他手指轻轻堵在我的唇上,“都知道。” 我再无言语。 贪婪如我,渴望得到一切,畏惧失去分毫,但到头来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可笑。我不过是倚仗着严筠对我的喜欢,却做了那么多让他为难的事。我居然倚仗着他的喜欢,拿刀捅向他的心窝。 他给了我最风光体面的生活,我却馈赠他的全部都是伤害。我都不敢回想,我居然,我曾经居然希望毁掉他。 我怔愣的看着自己手上湿润的液体久久回不过神来,在我的记忆里,我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 因为眼泪没有温度,没有颜色,没有用。 严筠扶着我躺回床上,黑暗中,他熬得乌青的双目很是疲惫。 他帮我仔细窝了窝被角,轻声说:“你再睡一会儿吧。” 我无声闭上了眼睛,任凭酸涩地泪水从眼角一滴滴落下。 黑暗中,我听到严筠的声音,很轻很低。 他说:“没关系,都过去了。”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大亮,而病房里却只剩了*T 我一个人。 我有些吃力地从病床上坐起来,披了件外衣在身上走下床。我走到门口,推开门,却忽然瞧见有两个西装革履的保镖,门神一样地杵在两边。 他们见到我十分恭敬,其中一个微微躬身,恭敬问我:“蒋小姐,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问他,“你们两个是做什么的?” 保镖恭恭敬敬地答:“我们是严总派来保护您的,严总说了,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就直接吩咐我们。” 我嗯了声,然后退后两步,把门关上了。 我就这么一直待在病房里窝到中午,期间除了有一个护士来给我换点滴之外,便再没看见过其他人。 快到饭点的时候,严筠拎着几个精致地餐盒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缓步走到病床前,将餐盒一一摆放到桌子上。餐盒里面的菜式都很清淡,一看就是病号饭。 他问我:“今天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摇了摇头,说没有。 他嗯了声,继而将筷子和勺子摆放到我的面前,“一个月后就转院。” 我没听明白。 他继而拉开病床一侧的柜子,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我。 我没接,直白问他,“这是什么?” 严筠将文件摊开放到桌面上,“我在东三区收购了一家私立医院,已经让王敏之去谈了。谈下来之后,我会重新购进最新的医疗设施,以及聘请权威的白血病治疗专家,到时候,你可以安心在那里治疗。” 我一怔。 严筠握住我的手,只握了一半,他掌心粗糙的横纹刮了刮我的指甲盖,语气放缓了些,“那家医院只为你一个人开放,所有的医护在入职前都会签署保密协议,你不必担心任何事,只需要安心养病就可以。” 空气一时变得有些安静,过堂的风透过门缝吹进来,带着冬天特有的寒冷。 我静默地看着他。 他似乎是看穿了我的想法,顿了顿,不给我任何插话的机会,又继续道:“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我只是觉得医疗领域是一项很不错的商机,做好了非常赚钱。等你痊愈,我还指望着那家医院帮我打开医疗领域的市场。”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严筠自顾自轻嗤一声,“蒋蓉,如果今天我们的情况互换,是我躺在这张病床上,你会扔下我不管吗?” 我说会,“我当然会扔下你不管,我会比任何人跑得都快,我可不希望自己身上背着一个累赘。” 严筠闻言轻轻地点了点头,“倒是符合你的性子。” 我继而张了张嘴。 他却不再听我说任何话,只将汤勺塞进我的手里,打断道:“吃饭吧,窝里横。” 那天之后,严筠就没怎么再来过医院。 起初以为是我嘴欠伤了他的心,但后来又一想,严筠被我伤的心还少吗?他的心态要是这么脆弱,也不会到今天了。 大约又过了一个星期左右,阿升来了趟医院。他捧了一束百合,眼眶红红的。 我就知道*T 会是这个样子。 我最烦的就是这个样子。 他一来,我就直接把那束百合从窗户台扔了出去。 我说:“下次买点鲜艳的,这个颜色晦气。” 阿升怔了下,又才应了声。 我问他来干什么? 阿升实话实说:“过来看看你。”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别人都不知道。” 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阿升说:“蓉姐,你就好好在医院养病,等你好了,我们都来给你庆祝。” 我没吭声。 阿升又道:“严总收购医院的事情我都知道了,那里的地理位置不错,是块清净能养人的地方。” 我挑了下眉,“严筠连这种事情都跟你说了?” 阿升点了点头,有几分得意,“现在我跟着严总混,严总可待见我了。” 我无声笑了笑,“[水云间]还好吗?大家都还好吗?” 阿升说都好,“自从咱们[水云间]扩建之后,营业额翻着翻的往上涨。梁顺在严氏集团财务部干的也挺好,听说上个星期刚提成了总监。能在严氏集团财务部当总监,可比在咱们[水云间]当副总有前途多了。” 我微笑听着,穆地就想起了唐倩。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了句,“唐倩她……她出院了吗?” 阿升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鼻子里出气,很不屑地道:“早八百年就出院了,贱的很,还他/妈去找周舜臣。结果到了[梦回]门口就被人拦住了,哭爹喊娘的,人都丢到姥姥家了!” 我默了片刻,“那她现在人呢?” 阿升说不知道。 我胸腔堵得发闷,有些难过。 阿升对我道:“你就别管她了,随她去,爱咋咋地吧。” 我摇了摇头,“当初是我不好,如果我没有利用她,她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这两天去找找她,该帮衬的还是要帮衬。” 阿升闻言一脸的不痛快。 我厉了些声调,“你听到没有。” 阿升这才不情不愿地嗯了声,说知道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是一段很安静的时间。 之所以说是安静,是因为我的身体变得很不好,让我无力再去思考任何问题。 发烧成为了常态,流鼻血,甚至连牙齿都开始流血。 我接受了化疗,很疼。那种疼痛不同于以往任何一种疼痛,是一种刺激性地剧烈疼痛,伴随着呕吐、腹泻等一系列症状,像上/刑一样,折磨得我痛不欲生。 我经常处于混混沌沌地状态,偶尔神思清醒,也不过是很短的一段时间。 严筠来医院的次数明显增加了,后来便直接住到了医院,就在我旁边的病床上。 每每我夜半醒来就能看到他的睡颜,他睡得很浅,只要我稍微有点动静,他就会惊醒。 他会紧张地问我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会好笑又无奈地回他,“你应该问我哪里舒服。” 他就沉默了。 这样的夜色很静,再加上医院固有的消毒水味,让人的胸口一阵阵地发闷。 我向严筠伸出手,“你过*T 来这边睡。”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来,掀开被子躺到了我的身边。 病床有些小,挤着两个人实在说不上舒服,但却异常温暖。 严筠沿着床边躺着,尽最大程度把床的空间留给我。他不太敢抱我,只是小心翼翼地护着,像是在护一件陶瓷,仿佛稍微一用力,陶瓷就会碎掉一样。 我窝进他的怀里,虽然身上还是哪哪都疼,但是,听到严筠强而有力的心跳,我胸口的压抑感便驱散了很多。 严筠继而将被子紧了紧,又将病房里的空调温度调高了些。 我窝在严筠的怀里慢慢睡去,但大抵身上疼,我睡得并不踏实。我能清楚地记得他每隔一会儿就会试一试我的额头,应该是担心我会发烧。 我忽然就害怕起来,没来由的。 在这样的夜里,我紧紧地窝在严筠的怀里,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窝在他的怀里,将脸埋在他的胸口。 我并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大抵,我害怕我可能会死,会真的这样死去。 又或许,我害怕在往后漫长的岁月时光里,他的身边不会再有我的陪伴。 我在后半夜才慢慢睡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隔天中午。 严筠已经离开了。 他不可能全天二十四小时在医院里陪着我,毕竟严氏集团还有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他也不能全都不管。 我正坐在床上出神,忽然就听到走廊上爆发了一阵撕心裂肺地哭声。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披了件衣服下床走到门口。 是隔壁病房的家属,三男三女,女人都撕心裂肺地哭着,男人都用手背抹着泪。 我问看护我的护士,“怎么了?” 护士眼眶红着,小声说:“人不在了。” 我一时顿住,不知道该说什么。 隔壁病房的患者是一个小女孩,很小,只有七八岁左右。 我不太了解她的具体病情,只知道她的头发都已经掉光了,整日带着一个粉红色的帽子。 她人长的很可爱,糯糯的,软软的。她曾甜甜地唤过我姐姐,我一本正经地纠正她,应该唤我阿姨。 她会害羞地用手捂住小嘴,笑得很甜。 我记得,我仿佛是记得,大概前天,我还看到她在病房里吃苹果,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她就已经不在了,再也不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我心里发闷,垂眸安静地走回到了病房。 我依旧每天做各种检查,然后接受化疗。 我的胃口变得越来越差,尤其是做完化疗之后,几乎不想吃任何东西。那天从医院的长廊走过,看到有体重秤。我上去秤了秤,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瘦了六斤。 想来可笑,从前总是嚷嚷着减肥,如今是真的瘦了,但却事与愿违。 我迈着步子从体重秤上走下来,右拐去了走廊尽头的步梯间。 自从住院以来我便很少走路,医生说要注意休息,我便将大部分时间都躺在了病床上。但人哪能一点不运动,所以*T ,偶尔感觉身体还不错的时候,我就会从步梯间走路到医院的花园里去散散步。 我一路顺着台阶往下走,大概走到三楼和四楼之间的位置,隐约听到身后有一阵很轻微的脚步声。 有脚步声并不奇怪,毕竟步梯间会有打扫卫生的保洁阿姨。但是,那脚步声有故意放轻的感觉,便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我当即意识到不对,猛地转头,就见一个黑影迅速地朝我挥了过来。我来不及闪躲,后脑被一记闷击,虽然力道不大,但敲在头上,我一时懵怔,眼前白了一下,当即身形不稳便直接晕了过去。 我不知道自己晕厥了多久,最后是被冻醒的。冬日的风很冷很烈,刮在脸上就像刀片一样,生生地疼。 我勉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一把椅子上,椅子是很破旧的那种木头,撒发着一股潮乎乎的霉味儿。我被反绑着手,手腕处生疼,手指都有些麻了。 我下意识巡视四周,是一个简易的棚子。不是正常建筑,而是那种违章搭建的临时储物间。门板和围栏都是塑料和单层铁皮,一看就很不结实。 我蹙眉,用力挣扎了下身体。椅子因为我的挣扎而发出声响,大抵惊动了外面的人,那个塑料门板很快便被人从外面推开。 我顿时警惕起来。只见那来人有一米七五左右,体型微胖,是个男人。 他走近我,粗暴地喝了声,“醒了?” 我看了他一眼,平静地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绑/架我?” 他倒诚实,直接直白地道:“我就是个干活儿的,任务就是把你绑到这。至于为什么绑你,等会儿老板来给我结了钱,你自己去问。” 我微微眯了眼,“你老板什么时候来?” 他摸出手机看了眼表,“快了,说是十二点准时到。” 我这才发现外面的天色早就已经黑了,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浓重的夜色像一方化不开的墨。 我没再说话。 男人也没再理我,又径直从门口走了出去。 我的脑子里一时纷乱如麻,想不出谁会是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我虽然自认得罪过不少人,但那些都是生意场上的事,还不至于闹到绑/架的地步。再说,绑/架是犯罪,我讨不到好,绑/架我的人也未必能讨到好,何必? 我正思量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一愣,整个人都有点懵。 因为脚步声是高跟鞋的声音,也就是说,指使绑/架我的人,是一个女人。 我顿时脑子里面闪过一个念头,心脏猛地一颤。 紧接着门就被人再次推开,那高跟鞋的声音渐近。我借着夜晚微弱的光线仔细去辨,来人身材纤细,头上贴着一块纱布,秀气的五官衬着略微苍白的脸,可不正是秦霜。 不过就只是她一个人,刚才那个男人拿了钱,大概就被秦霜打发走了。 我见到秦霜胸口就闷了一股火,然后直冲脑门,“你/他*T /妈有病吧?!” 她闻言看了我一眼,阴森森的,带了几分冷,“蒋蓉,你也有落在我手上的一天。” 我冷了眉眼,冷了声音,“你想干什么直接说。” 她趾高气昂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略微苍白的脸上满是阴霾之色,“我记得你平日里总是伶牙俐齿,怎么这会儿不卖弄了?” 我无声翻了白眼,没搭理她。 我其实并不太相信秦霜真的敢做什么,但心里也不太有底,毕竟之前她也曾开车撞过我,但…… 我微微沉着脸色。 她走近我,我从她的眼底看到了一股浓重地深恶痛绝,是针对我的。 她眼神一暗,露出一抹阴毒,“你都快死了,为什么还要破坏我和阿筠的感情?你一个快死的人,为什么还要让阿筠娶你!” 我闻言一愣,皱了下眉,“你在说什么?” 秦霜怒意滔天,“都到这份上了,你还给我装!” 我敛眸没吭声,但我是真没听明白。 秦霜也没再说话,只是恶狠狠地盯着我,一瞬不瞬。 我被秦霜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毛,下意识有些躲避。 她冷笑一声,忽然抬手一巴掌狠狠地扇在我的脸上。她的力道极重,仿佛是用足了全身的力气。我的头被她扇歪在一侧,她紧接着又扇了第二巴掌,第三巴掌…… 腥咸地鲜血立刻从我嘴角流了出来,我原本就身体极弱,此时被这么狠狠抽打,脸已经痛的几乎失去了知觉,眼冒金星。 秦霜大概一连抽了七八下,我的身体轰然倒塌,只勉强靠着椅子匍匐着,有鲜血不断地从我嘴里流出,一滴滴砸在我白色的病号服上,形成刺目地对比。 秦霜很满意地笑,似乎很欣赏我这副狼狈地模样。她伸手禁锢住我的下巴,将我的脸抬起来,逼我与她对视,“我说过,没有人可以跟我抢阿筠。” 我不咸不淡嗯了声,“然后呢?” 她大抵没想到我有此一问,怔了下,随即冷冷地笑,“只要你死了,阿筠就会娶我。” 我平和看向她,语气里没有一丝波澜,“是吗?你真的觉得,我是那个横在你和严筠之间的问题吗?” 她恶狠狠反问:“难道不是吗?” 我说:“我才认识严筠几年?你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如果他真的喜欢你,他早就娶你了。” 秦霜闻言脸色骤变,她的声音含霜,向我怒吼:“你懂什么?!他原本就是要娶我!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现在他的生活里,我和他早就已经结婚了!!” 她话落又猛得踹我一脚,我吃痛呻/吟,却嗤笑一声,“要照你这么说,宋琪和严筠闹过多少次绯闻?差点就联姻了。怎么也没见你去恨宋琪?” 秦霜脸色铁青,手握了拳,紧紧的。 我继而道:“你和严筠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严筠根本就不喜欢你。即便没有我,也会有别人。总之,只要他不喜欢你,他就不会娶你,跟任何人*T 都没有关系。” 空气骤然凝固,冷冽地寒意仿佛结了一层冰茬。 秦霜却忽然诡异一笑,笑得令人毛骨悚然,“是,你说的对。” 她话落就伸手去拖椅子,我被绳子捆绑在椅子上,也不得不被秦霜拖着一起走。但秦霜到底只是个女人,女人拖着另一个跟她体重差不多的女人总还是非常吃力。 她拖着我和椅子走出三四米便因为力气不够将我摔倒在地,但她却不停歇,只一两秒,她又将我从地上拽起来,继续连人带椅子一起拖着往外走。 就这样,她摔了我七八次,又重新拽起我七八次,磕磕绊绊的,总算是将我和椅子一并拖出了门外。 出了门我才惊讶地发现,这里居然是一个废旧小区的顶楼天台。看小区的破败程度,应该是划为了待拆迁区域。我和秦霜所处的地方,正是这个小区的中心单元楼。这里远离公路,没有人烟。小区的楼层只有五层,但也足够高了,一眼望下去,依然令人晕眩。 我眼神一暗,顿时有些不安。 我沉了声音,问秦霜,“你要做什么?” 她笑,笑得鬼气森然,“阿筠很喜欢你,他亲口告诉我的。所以这几天我就在想,既然阿筠这么喜欢你,你若是死在我的手里,他会不会记我一辈子?” 我整个人都毛了,“秦霜,你是不是疯了?” 她却不理会我,只自顾自地道:“如果阿筠不能爱我一辈子,那么让他恨我一辈子也是可以的。我不想在阿筠的心里毫无份量,毫无位置,所以,只要让你死在我的手里,阿筠便能一直记得我,将我装在他的心里。”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我已经完全可以确定秦霜疯了,她已经不再是一个正常人,也不能再用正常人的思维去与她交谈。 我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开绳子,现在只有我和秦霜两个人,只要能解开绳子,我就可以逃跑。 我意识到不能再刺激秦霜,所以立刻改变了策略,开始顺着她说话,尽可能的拖延时间。 我想了想,放柔放缓了语气,“其实,严筠的心里并非真的没有你。” 我生怕秦霜不信,又开始扯谎道:“严筠曾跟我说过,说你很好,说你们一起长大,有过很多美好的回忆。” 我话落,秦霜果然动容。她身体微颤,眼眶泛了红,“真的?” 我连忙说真的。 秦霜微微笑,很浅,却很满足。但这个笑容只持续了几秒钟,随即便被一种非常诡异的神情所替代。 她开始像个神/经/病一样自顾自地跟我说她和严筠的故事,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说起,说得我心里发毛。 但我眼下完全顾不上害怕,我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到了捆着我手腕的绳子上,那绳子不算粗,麻绳,只要有锋利的东西,很容易就可以割断。 但锋利的东西眼下也不好找,我环视周围一圈,并没*T 发现有合适的。 我立时又气又急,但又不敢表现出来。摸索中,我摸到了椅子上面有一枚凸出的钉子。我当即心喜,立刻将捆绑着我手腕的绳索凑上去,小心翼翼地来回摩擦。 我记得电视剧里面有过这样的桥段,说麻绳之类的东西很容易就能被钉子、玻璃片等东西割裂,但事实证明,电视剧里的桥段都是骗人的。 麻绳摩擦在钉子上,那点微弱的摩擦力,摩擦个三天三夜都够呛能断。 我顿时有些心灰意冷,一抬头,却发现秦霜正眼神诡异地盯着我看。 我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她微眯了眼睛,看向我那被绳子绑住的双手,语气重新变得冰冷起来,“你想逃跑吗?”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脸色沉了沉,“你刚才故意说那些话,是想稳住我,然后拖延时间吗?” 心思被揭穿,我索性也不装了,直白地道:“你不傻么。” 秦霜笑,“没用的,你今天晚上必须死在这里。” 我默了片刻,换了个平和地语气,“你方才说,只有让我死在你的手里,严筠才能记你一辈子对吗?” 秦霜没吭声,只是警惕地看着我。 我环视周围一圈,语气毫无波澜,“这个地方没有人烟,只有你和我,等严筠知道我死的时候,也就是一具尸体了,没什么震撼力。” 秦霜嘲讽笑,“怎么?你想把阿筠也一起喊过来?你以为我傻?把阿筠喊来救你?” 我摇了摇头,继而道:“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把严筠喊过来,但你可以给他打个电话,反正打电话的时间这么短,你把我从楼上推下去也就那么几秒钟的功夫,严筠即便是飞也飞不过来,你还能给他留下个深刻印象,何乐而不为?” 秦霜一时不知道我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愣着没吭声。 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我趁她愣神的空档,忽然卯足了劲儿,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她撞了过去。在她的身后有一个铁围栏,我一撞,秦霜被我撞到了铁围栏上,整个人一踉跄,然后重重地栽到了地上。 我便借此机会连忙加快速度跑回了棚子,进去之后我便关上了门,然后用捆绑在背后的手用力顶上了门捎。 我被捆绑着双手,不足以与秦霜对抗,而且秦霜情绪不稳,随时都可能做出过激的事。所以,我必须在没解开绳子之前,先躲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才能给我自己腾出自救的时间。 而这个简陋的棚子,就可以暂时抵挡住秦霜。 我进棚子之后,也就一两分钟的时间,秦霜便紧接着追了过来。她在门外用力打砸,用力踹门,但我已经插上了门捎,即便这个塑料门不太结实,但以秦霜一个女人的力气,想要砸开,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我立刻强迫自己稳了稳心神,但头却忽然有些晕眩。 我现在这样的身体已经经不住过分的体力消耗,刚才跟秦霜那么一番*T 周旋,已经是极限了。 我不由自主地踉跄倒地,心跳如鼓,每一声都让我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休息了五分钟,然后才吃力起身,开始在四周寻找可以用的工具。 这是一个类似仓库的地方,周围堆满了杂物。在杂物堆的中心处有一个铁皮箱子,我的第一想法就是用这个铁皮箱子的棱角将绳子磨断,事实上我也是这么做的。 我一路小跑跑过去,转身背对着铁皮箱,摸索着对准位置,然后将绳子在铁皮箱的棱角处上下摩擦。 门外的秦霜还在打砸,她一边打一边骂,像极了一个失控的疯狗。 我心里微微有些不安,加快了摩擦绳子的速度,但事实却不容乐观。铁皮箱子虽然有棱角,但棱角并不锋利,我摩擦了几分钟,绑着我的绳子连线头都没磨断。 我当即在心里咒骂一声,又环顾四周。发现在角落的地方散落着几片脏兮兮地碎玻璃片。 我微微有些犹豫,但还是走过去躬身费力将其中一块碎玻璃片捡了起来。它的厚度大约有三毫米左右,断面平整,并不具备切断绳子的锋利。 我顿时失望了。 果然电视里面都是骗人的,什么玻璃片、螺丝钉,真放到现实里面,没有一个能派上用场。 我懊恼地将玻璃片扔回地上,门外传来的撞击声越来越重。 我眼看着那扇塑料门以一个微弱的弧度往里鼓着,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我顿时心乱如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如果在我将绳子解开之前秦霜就冲了进来,那我肯定是回天乏术了。 我正一筹莫展,忽然眼角的余光闪过一个亮点。我顿了下,下意识扭头去看,在方才那些碎玻璃片的角落处,正躺着一个蓝色的打火机。 我心下顿时狂喜,连忙三步并两步跑了过去。那是一个非常便宜简陋的塑料打火机,放在路边摊上一块五一个。里面的液态气也不多了,只剩了三分之一,不过用来烧断绳子也足够了。 我当即躬身费力地将它捡起来,因为是背着手,我想要将火苗精准地对准绳子还是有些难度。 我试了几次均被火苗烧到了手指。 我疼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但我并没有放弃,也不能放弃。 我又试了几次,即便被烫到手指也强行忍着,不过令人可喜的是,火苗烧到了绳子,很快就有了松动地迹象。 我继续坚持着,大约几分钟的时间,我只觉得手腕一轻,顿时绳子断开,然后垂直地掉落到了地上。 我立刻扔了打火机,甩了甩被绳子绑的发麻的手。 我反手垂眸一顾,左右手的手指都有些发红,透着丝丝地灼热感。 但我现在顾不上这些,因为与此同时,只听“砰”地一声闷响,那扇阻止秦霜的塑料门以一个垂直地弧度砸在了地面。 门破了。 我下意识抬头,秦霜重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夜色下,她长发披*T 肩,面目狰狞,仿佛一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女鬼。 我不着痕迹退后一步,在心里盘算着自己能有几分胜算。因为现在的秦霜不能算是一个正常人,而一个不正常的人,她的爆发力和疯狂都是不可轻视的。 我的额上冒出了冷汗。 秦霜诡异一笑,声音阴气森森的,“继续跑啊。” 她说着,一步一步向我逼近。 她看着我,一双眼睛通红,带着滔天地怒意,“你早就该去死了,挣扎什么?有什么意义?” 我并不接话,只是飞速思考着该如何应对。 但秦霜却明显不给我思考时间,她忽然一个箭步向我扑过来,原本纤细地手指此时却如钢勾一样紧紧地掐住我的脖子。 我出于本能反应立刻伸手反握住她的手腕,但我的身体太弱了,根本使不上什么力气。 秦霜掐着我,满脸愤怒,越掐越紧。 我意识到她并不是在恐吓我,而是真的想要让我死。 我的呼吸越发困难,胸口闷涨着,仿佛随时都要爆/裂开来。 我不知道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多久,直到我的意识开始模糊,我忽然感觉到脖颈处一松,随即,大片的新鲜空气从鼻腔涌入,然后一股脑儿地冲进了肺腑。 我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我的手捂着胸口,它剧烈地起伏着,仿佛一条脱了水,垂死挣扎地鱼。 我的耳边能听到一些声响,但那个时候,我的大脑处于一片混沌,根本没有任何自主思考的意识。 我以为我缓了许久,但也仅仅只有几分钟而已。浑浑噩噩中,我被拥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那个怀抱里有淡淡的烟草味,以及乌木沉香的味道,很强健,很炙热。 我知道那是严筠,一瞬间,我本能地抓紧了他的胳膊,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继而轻轻地抚拍着我的后背,像哄一个婴儿一般,轻轻低语,“没事了,没事了,蓉蓉,没事了。” 我这时才堪堪恢复了一些意识,我抬起头,目光所及,秦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跌坐在了地上,看那个样子,很明显是被人推倒的。 她懵了好久,似乎是不敢相信。我看到秦霜双眼泛了红,面如死灰地看着严筠,“阿筠,你打我。你居然为了蒋蓉这个婊/子打我……” 严筠的眉眼间是无边无际地凉薄,他的声音低沉,含了冰,“我警告过你,蒋蓉是我的底线,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秦霜倔强地握拳,整张面孔都在颤抖,她不甘心,眼泪泉涌般地止不住。她忽然笑,笑得癫狂,仿佛已经失去了理智。少时,她缓缓收住笑,淡淡地迎上严筠的目光,很彷徨,仿佛是个失去了方向的迷途者。 她说:“阿筠,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你家的庭院。那个时候,你十岁,我八岁。我很害怕,但你对我说,没关系,以后就安心住在这里,你说你会保护我的。可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T 就开始不在意我了?” 秦霜说着苦笑,泪水落下来砸在灰白的水泥地面,绽出一朵苍白的花。她试图去探严筠的双眸,里面却没有她想要看到的动容。 她突然抬高声调,语气中带着浓浓地怨恨,歇斯底里地指着我,“是她!!是蒋蓉!!是蒋蓉这个婊/子!!!是她,自从她出现在了你的面前,你就再也看不见我了!!!阿筠!我已经没有了父母,没有了亲人!我不能再没有你了!!!” 严筠却不语,只是厌恶地看着秦霜,仿佛在看一件垃圾。 严筠继而将我一把抱起,大步向门外走去。 而就在这时,秦霜突然向严筠扑过来,她脚下绊了门框,重重摔倒在地。严筠脚步微顿,但没有转身。 秦霜却平静了,她淡淡地开口,问了一句:“阿筠,我喜欢你错了吗?” 严筠继续迈步要走。 秦霜却突然猛得抬高声调:“回答我!我喜欢你错了吗?!” 严筠无波无澜,语气中甚至没有一丝起伏,“错了,你本来就不该喜欢我。” 话落严筠就抱着我大步离开,秦霜趴在地上,仿佛像一个被抽了线地提线木偶,了无生气。 我看着她,那一刹那,她也忽然抬眸看向我。 我心里微微一紧,忽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 我连忙挣扎着从严筠的怀抱挣脱,而与此同时,秦霜忽然起身,一个箭步朝天台的边缘冲了过去。 我来不及反应,完全是下意识。电石火光之间,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的身体平生第一次领先了大脑的指挥,就如同一只豹子一般扑向了秦霜! 秦霜跳/楼了,但我在刹那间伸手抓住了她的衣领。 天台的边缘都是铁丝,铁丝划破我胳膊的皮肤,再加上秦霜下坠的力度,鲜血立刻就顺着我的胳膊流了下来。 严筠顿时大惊失色,他一个箭步飞奔过来,想要将我护住。 我连忙道:“快!把她拉上来!” 严筠的眼眸沉了沉,但他依旧还是按照我说的话,伸手去拉住了秦霜的胳膊。 严筠的语气冰冷而寒,话是对我说的,“蓉蓉,你先放手,我把她拉上来。” 我应了声,方要松开手,但眼角的余光瞥见严筠脸上一闪而过的阴霾,那堪堪要松开的手,又紧紧地抓住。 我意识到严筠根本就不想救秦霜。 说句不好听的,秦霜绑/架我在先,而在这种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地方,说秦霜是失足坠落也可以,说我和严筠是正当防卫也可以。总之,在这种地方,秦霜若是死了,没有什么证据能对我和严筠不利。 秦霜大约也看透了这一点,她眼神空洞地看着严筠,眼眸里的情绪一点点扩散,从一开始的难过,到不可置信,再到最后的死灰,她的眼眸里彻底没有了一丝光亮。 我心下一慌,连忙急声对秦霜道:“你还愣着干什么?!把手给我,我和严筠一起拉你上来!!” 秦霜*T 这才机械地扭头看向我。 夜色太暗,但秦霜的眼眸更暗,她看着我,一瞬不瞬。良久,她才微微开口,用带着发颤地声音,唤了我一声:“姐姐……” 我一怔,顿时心里五味砸翻。 原来,秦霜也已经知道了。 我无声无言,只是用力抓着秦霜的衣领将她向上拖。 严筠没有办法,也只能帮着我一起拖。 在这样的暗夜里,我忽然觉得很无力,也很悲凉。人为什么要活成这样,活的这样复杂而又悲哀。 秦霜最终还是被我和严筠拉了上来,但我却依然不想跟她说任何话。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去死,但不代表我可以原谅她曾经的所作所为。 我无力地趴在严筠怀里,这次是真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我闭上眼睛,原本只是想休息一会儿,但不知怎么着,眼睛一闭上,就仿佛压了千金沉,便再也不想睁开了。 托秦霜的福,我的身体发生了断崖式的恶化。被铁丝划破的手臂,伤口出现了感染。这一感染直接导致了我高烧不退,医生说,这种情况很严重,如果控制不住,就会引起全身感染,从而危及生命。 我被医生送进了重症监护室,严筠一直守在病房门口,寸步不离。 我偶尔透过玻璃窗看到他,他的脸上总是非常凝重,充满了阴霾。 我其实想对他笑一笑,告诉他没事儿,但我却根本没有力气扯动嘴角。我只是看着他,一会儿的功夫,便又重新睡着,或者是昏迷。 我不知道自己在重症监护室里待了多久,我一直都处于半昏迷状态。偶尔在梦里,我梦到自己已经好了,像个正常人一样,工作、玩乐。 梦里还有严筠,他还是跟从前一样,陪在我的身边。 这些梦太过真实,仿佛它们根本就不是梦。我依恋这样的梦境,它们越真实,我就越发不想要醒来。 但我还是被严筠叫醒了。 我睁开眼睛,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问我:“你打算睡到什么时候?今天上午约了去试婚纱,忘了?” 我混混沌沌地摸了摸头,“什么婚纱?” 他一把将我从床上拽起来,“我看你是真睡傻了。” 他在说这话时,虽然是训斥的语气,但嘴角却藏不住宠溺地微笑,“快起来,是你自己说要试一百套。再不去,试到明天也试不完。” 我默了默,起床,洗漱,然后跟着严筠一起出门。 那是一家婚纱店,里面有好多婚纱,西式的,中式的,甚至还有动漫造型的。 我看的眼花缭乱。 严筠亲自挑了一套递给我。 那套婚纱的款式很古朴,没有花里胡哨地装饰,就是一袭白,浅浅地暗纹,长长拖地的裙摆。 我笑说:“是不是太素了?” 严筠说不素。 他不喜欢浮夸的东西,他只喜欢安定朴实地感觉。 我依言将那件婚纱换上,走到试衣镜面前的时候,我却怎么也看不清楚自己的脸。 我顿时*T 有些心慌意乱。 我扭头去看严筠,却忽然发现严筠也不见了。 我心下一急,连忙去喊他的名字,“严筠!严筠!” 剧烈地胸闷让我喘不上气来,那种感觉,就仿佛胸口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白光,很刺目,刺的我几乎睁不开眼睛。 我的耳朵仿佛浸在了水里,声音很不真切,但依稀能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他们在说:“病人心率不稳,血压过低,注意……” 我用力摇了摇头,脑子里一片茫然。 他们在说什么?说的是谁? 我依旧想要去找严筠,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我在一片空荡荡的白色空间里胡乱地伸手去抓,忽然,没来由的,我好像抓到了一只温暖的手。 那只手很大,很有力,它将我的手包裹在了手心,就那么一瞬间,我的心就平静了下来。 我渐渐又好像回到了婚纱店,严筠就站在我的面前。 我气急败坏地问他,“你跑到哪里去了?” 他温和回我,“没有,我就一直坐在这里等你。” 我这才发现,严筠的确是坐在婚纱店的沙发上。就仿佛他刚才让我去试婚纱,他就一直坐在这里等我。 我有些困惑。 他继而拉开抽屉拿出一个方盒,随手轻轻一弹,方盒受力顺着桌面滑到我的眼皮子底下。 我的心跳倏而漏了一拍。 他温和笑,“打开看看。” 我眉目波澜不惊,心底却有些紧张。 我将那个方盒拿起来,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这里面是什么?” 严筠却不说。 我微微勾了勾嘴角,指尖略一用力,方盒受不住,“啪”地一声打开了。 是一枚钻戒。 与婚纱一样,很古朴。 我将那枚钻戒捏在手里把玩,窗外的夕阳落进来,落在钻石上,熠熠生辉。 我心说,严筠还真是跟别人不一样。求婚也不单膝跪地,也不亲手把戒指给我带上。 我想着想着,心就变得异常安静下来。 严筠问我:“怎么了?” 我笑了下,笑容有些落寞。 我抬头看向他,一瞬不瞬,似乎要将这个男人永远的刻进我的脑海。 我将戒指自己戴到了无名指上,看了看,问严筠:“好看吗?” 严筠说:“好看。” 我又笑,然后将戒指摘下来,重新放回到严筠的手里。 严筠不解。 我慢慢地退后一步,这样的距离,我能将严筠看的非常清楚。 我说:“筠哥,我要走了。” 他忽然就慌了,他想要伸手来拉我,但我和他之间仿佛隔了一道玻璃,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触碰到我的手。 曾几何时,有好多人都夸我,说我聪明,说我洞察力很强。 我却忽然觉得这真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我不够聪明,没有洞察出这只是一个梦,哪怕,让我在梦里嫁给他一次也是好的。 可惜…… 我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再抬头,我依旧微笑地看着他。 “筠哥,我要走了。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有*T 你在的日子,真的很开心,也很幸福。可惜,我们没那个缘分,如果有下辈子……” 我说着,顿了顿。 如果有下辈子,下辈子的事,谁能说得准。 但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是希望能够遇见你。 胸口忽然就变得平和,没有悲伤,也没有难过。 只是很安静,很安静。仿佛是一方湖泊,没有任何波澜。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 入目一片白,再然后,是严筠的脸。 严筠的眼睛是红的,好像是哭过。 我尝试着抬起手,严筠立刻伸手将我的手握住。 我感觉到右手的无名指处有些硬,循着去看,却看到了那枚非常古朴地钻石戒指。 我怔了下,沙哑开口:“我还在梦里吗?” 严筠握紧了我的手,却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阿升哑着嗓子说:“蓉姐,您终于醒了。” 他说完就背过了身去,好像在哭。 我忽然就笑了,然后又哭了。 之后的一个多星期,我的身体开始慢慢好转。医生说我是吉人自有天相,对此我并不在意。 医生告诉我,说会尽快帮我安排做骨髓移植手术。 我闻言一愣。 医生给了我一份报告单,上面写着我与严筠的名字,盖着医院的红章,化验结果是:骨髓匹配成功。 我刹那间懵怔住。 白血病骨髓移植的配型几率不同,父母的相合率在50%左右,同卵双胞胎的几率是100%,亲兄弟姐妹相合几率在25%,其他陌生人的配型相合概率在3万分之一到一百万分之一之间。 医生说:“蒋小姐,您与严先生真的很有缘。你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你们的骨髓却匹配成功了。” 我垂下眼眸,眼角滑落了一滴泪。 红姐曾说:“你与严筠就是孽缘。” 但孽缘也是缘。 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后我才深刻地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更令人幸福? 也不是非要图什么,只不过,在这个世界上,能有一个人可以陪你说说话,陪你做你想做的事,陪你一起白头偕老。 就,很美好。 骨髓移植手术安排在了两个月后,这期间,我像一个乖宝宝,非常非常地听医生的话。医生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阿升打趣我,说:“蓉姐,你这病了一回,连性子都变了。” 我笑,但没有解释。 临做手术前,严筠郑重地单膝跪地,给我在无名指上戴上了一枚新的钻石戒指。 跟上次的那一枚不一样,这一枚是严筠找人特意定做的,戒指的内环还刻着我和他名字的首字母。 我好奇问他,“你准备了多少枚求婚戒指?” 他说就这一枚,“上次的那枚戒指不是求婚用的,那枚戒指只是一枚普通的情侣对戒,原本,我是想跟你一起带着玩的。但……” 他话没说下去,我却听明白了。 但事发突然,他就临时把那枚戒指戴到了生死未卜的我的无名指上。 他微微握紧了我的手*T ,语气坚定且沉,“我们一起进手术室,然后一起好好地出来。如果人的生命有一百年,那么,我们一人一半,我们一起白头偕老。” 我微微弯了下嘴角,郑重地说了句:“好。” 今天是十二月三十一日,一年中的最后一天。 入夜,大街小巷都放起了鞭炮,只等到零点的钟声敲响,就迎来了崭新的一年。 我在凌晨被推出了手术室,听医生说,我的手术很成功。 在新年的第一天,G市下起了细密地小雪。 其实,天气预报是没有雪的。不过电视上说,这是一场人工降雪,来自严氏集团,送给大家的新年礼物。 我从病床上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窗外的飘雪。白白地连成一片,仿佛将整个世界都融入了童话。 我微微弯了嘴角。 严筠同我一起仰头看向天际,曈孔里漾着几分柔,“我记得,你喜欢下雪。” 我说:“是啊,看来老天爷对我不薄。在新年的第一天,就送了我这么一份礼物,是个好兆头。” 严筠含笑凝视我,这次没有揭穿,只含笑说:“是啊。” 他继而向我靠近,低下头,吻住了我的唇,“新年快乐,我的蓉蓉。” 我亦低喃:“新年快乐,筠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