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着迷》来自www.aqbxs.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禁止着迷 作者: 故摇 文案： 刚上大学那年，因为学校离家太远，江若灵被家人托于哥哥的朋友祁序照顾。 住进祁序家里后，两人都早出晚归，很少遇见。 彼时，一个是出身矜贵的商界传说，一个是还在象牙塔里的学生。 没人知道，江若灵已经埋藏着对祁序的心动好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交集，她笨拙地想要闯进对方生活。 但爱意始终藏不住，祁序发现后，身上还穿着黑西服，站在不远处，目光幽深，低头看着她片刻。 “注意分寸。” 江若灵眼睛唰的一下通红，哽咽着跑上楼锁起房门。 上楼时她却瞥见，本该在祁序房里的精美礼物正安静躺在楼道垃圾篓里。 第二天，祁序回到家，发现别墅里原本放着她东西的地方全都一干二净。 沉寂两个月，江若灵申请去英国的交换生资格成功通过了。 当地时间下午两点，她在朋友圈晒出和某个外籍男同学的亲密合照，肩膀贴着肩膀，笑容甜蜜。 祁序坐不住了，直接飞到她所在的城市，在她公寓楼下等了一夜。 终于见江若灵出公寓楼门，他克制着上前：“你真的喜欢那个男生？” 脚下一地的烟灰，眼里还充斥彻夜未眠的红血丝。 江若灵笑了下：“祁先生，注意分寸。” 温暖甜妹x清冷总裁 年龄差/禁欲系/双c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业界精英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若灵，祁序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温暖甜妹x禁欲系总裁【正文完】 立意：爱能破冰 第1章 禁止着迷 临近开学，柏南市暑气渐消。 江若灵走到客厅，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吊带抹胸短裙，小巧的肩膀露在外面，一双腿白净笔直。 “你这样打扮像什么样子，一点学生气都没有。”坐在沙发看电视的江母注意到她走过来，皱着眉喊了一声她全名，“赶紧把衣服换回去，露那双腿看着碍眼。” 江若灵低头看了眼自己穿的裙子，这确实和她平时中规中矩的穿搭大径相庭。但想到一会儿的聚会，还是这条裙子更衬。 她扯了下裙摆，站着没动，脸上浮起浅浅的笑意：“妈，这不挺好看吗？” 江母见她不动，用力搁下遥控器，“行啊，现在要上大学就不听话了？”她缓缓沉下脸继续说：“自己一个人偷偷把志愿报得那么远，也不跟家里商量两句，存心要把我气死。是不是嫌我平时管你太多，碍着你了？” 今年江若灵高中毕业，家里本想安排她留在柏南市本地，会过得更轻松一些，毕竟江家几代人的家底都扎根于柏南。 谁知她悄声不响地，直接改了志愿。录取通知书下来，他们才知道这小孩选择去嘉北大学读金融了。 江母憋着一通气，等到江父和儿子韩景成回来才大发火。现在已经过了一段时日，江母还是有股余气未消。 江若灵微低着头，没说话。 她握在手里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下，屏幕亮起，显示朋友给她发来的消息。 徐烟：【江宝，快点来呀，老地方。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就等你一个呢。】 ——今天有高中班委组织的同学聚会，徐烟是她高中三年的同桌，刚从曼谷玩回来便拉着她一起参加聚会了。 江母看着她叹了口气：“你一个人上大学离家那么远，又什么都不会做，你要是有什么事谁来照顾你？” 江母说着揉了下紧绷的眉肌。 江若灵走近母亲，拉住她的手臂，抬眼看着她认真道：“妈，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江母没好气看眼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不过，祁序那孩子好像在嘉北市定居了，但这两年忙得也没见他回几次柏南，实在不行，只能跟他们家沟通一下了。” 听见这个久违的名字，她的心重重跳了一下，低了下眼眸，挽着母亲的手变得有些僵硬。 江若灵抿了下唇角，站起身抬眼说道：“我先去同学聚会啦，不然要迟到了。” 江母让司机开车到门口，轻揉了下眼角，嘱咐道：“门禁前要回家。” 到了约的老地方“Home”，江若灵走进私人包厢，十几人分散坐在沙发上，台上摆着多盘处理好的水果。 灯光偏暗的，投射在包厢内，墙上装饰画也被镀上棕黄色的光晕。 “这么久没见，想死我了。”徐烟见人走进来，嘴里还含着糖，第一个上去抱住她。 江若灵伸手环住回抱，甜腻的糖味绕过来。 松开怀抱前，徐烟比她高一点，微弯下腰，附耳说了句：“那两个人也在，等会小心点别被缠上了。” 江若灵和徐烟挨近坐下，她不动声色扫视一圈，果不其然见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她不是很在意，低头拿起一罐果汁，拉开环递给徐烟，自己也开了一瓶慢慢喝着。 旁边一桌的女孩也注意到了江若灵的到来，其中一个穿着杏色短上衣配牛仔裤的女生，扭头看了眼已经看直了的男孩们，暗自咬牙，拿起一叠花色牌朝江若灵走了过去。 “江若灵，你来得挺迟啊，我都以为你不来了呢。”女生走到江若灵对面道。 徐烟抬头，看见她无比熟悉的穿搭风格，撇了撇嘴，心道：学人精。 “梁冬萱。”徐烟环胸，叫了声女生全名，“这又不是上学，有教导主任要求几点必须到，不然抓迟到吗？” 梁冬萱深呼吸一口，没搭理徐烟的反问，继续看着江若灵道：“你来得晚，我们都玩了好几局牌了，你来不来玩？” 梁冬萱说着，晃了晃手里拿着的那叠牌，花色不一。 江若灵看着她手里不同花色的牌，有些出神，不由自主想起前年春节时，她躲在小辈行列偷偷望的那个身影。 那时他也是拿着这些牌，神色自若地应付着亲人。 “江若灵。”梁冬萱倾身，盯着她的眼睛，轻笑出声，“你不会不敢来了吧？” 他们都是一个班的，江若灵的学习成绩他们有目共睹，一骑绝尘的断层式第一。私下也很用功，直到高考都没人见她懈怠过一刻。 但要说玩的话……以前运动会聚会时她倒是玩过一次，众多熟手的围剿下，江若灵输得特别惨，一局都没挺过去。在场的人是没想到学习上样样优秀的江若灵，在打牌上竟然一窍不通。 梁冬萱愈想愈兴奋，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她一会惨败的可怜样了。 徐烟最看不得梁冬萱这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拉过江若灵的手：“江宝，你陪我出去上个厕所吧，好久没和你一起去厕所了。” 梁冬萱眼底的嘲讽意味更浓。 徐烟冲她翻了个白眼，这梁冬萱就是故意的，但她也不会让自己的朋友吃亏。 梁冬萱和江若灵之间本来没什么关联，但坏就坏在梁冬萱喜欢的男孩侯星文，他曾经借着班委身份约江若灵课后出去，直接在众人面前搞了个大型告白。 然后，江若灵很认真地拒绝了他。 然而当时梁冬萱喜欢侯星文这件事没人不知道，这一下可直接点着了梁冬萱的火气，之后处处和江若灵作对。 但私底下，梁冬萱却又是什么都要学江若灵的，书包、笔袋、鞋子，甚至发圈，都换成了江若灵同款。她今天穿的那身杏色上衣牛仔裤，更是江若灵曾经参加课余活动的一套穿搭。 侯星文见状，也从另一桌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几个小弟，“梁冬萱，你有什么意见冲我来，别为难小灵，行不？” 梁冬萱咬着嘴角，扬起下巴，一字一顿道：“我为难她？你心疼了？” 气氛僵持有一会儿，江若灵放下杯，抬头看着梁冬萱： “我跟你玩。” 梁冬萱单手环胸，点了下扑克牌，“早这么说不就得了？我们玩扑克不玩虚的，输了就愿赌服输接受真心话大冒险挑战。” 江若灵听完规则，点点头，旁边徐烟扯着她的手还要说话，她轻挠了一下徐烟的手心，“等会再陪你上厕所。” 徐烟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在场的人没人是看好江若灵的，但她都应下了邀请，做朋友的也不好说什么。 梁冬萱发牌的动作很干脆利落，一看就知道她铁定是熟手。 旁观的众人不禁为江若灵揪紧了心，这等会输了不仅是面子问题，还可能会留下阴影，到时候约江若灵出来聚会都不一定能行。 一张张花色相同的牌扔在桌上，梁冬萱昂着头，不屑冷笑，江若灵学习好又怎么样，她玩牌照样是手下败将。 不同于旁人的忧心，江若灵撑着脸冷静地观局面出牌，面上看不出慌乱。 然而看着她们一张张牌比下去，围观众人脸色纷纷都有些变了，梁冬萱的下颚也绷得越来越紧。 直到，江若灵扔下一张牌，险胜了梁冬萱。 “……” 她抬眼对上梁冬萱不可置信的眼神，脸上带着浅浅笑意，“承让了，梁同学。” 梁冬萱一向高傲的脸，顿时面如菜色。 围观的众人瞪直了眼，一个个心里直接炸开了。 江若灵是什么时候学的打牌？如果是纯新手，绝对不可能守到现在，更何况她还险胜了玩场熟手梁冬萱。 徐烟直接“噗”笑出声，见梁冬萱开场之前摆的那个架子，还以为她有多厉害呢。 徐烟叹口气，佯装遗憾地嗔了一句：“江宝，真的好可惜哦，我还想好了你输了之后，要借着真心话的机会拷问你志愿的事情呢。你怎么就赢了呢？” 梁冬萱：“……” 连围观的侯星文小弟，都要暗道一句狠人，太凡尔赛了，这不是往别人心窝插刀吗。虽然他们也意想不到江若灵竟然赢了。 不过说起志愿的事，在场的人其实都有疑惑，大家都以为江若灵会留在柏南本地上大学，就连侯星文都卯足了劲考上柏南大学的艺术生。谁知，录取通知书下来，江若灵竟跑到北边上大学了。 这事，徐烟和江若灵高中三年感情深得跟连体婴似的，连她都不知道。 徐烟趁着大家失神，凑过去江若灵耳边，低声问了句：“江宝，你到底什么时候学的？” 听着徐烟的耳语，她垂着眼，脑海里却缓缓浮现，那时男人白衬衣黑裤自若坐在一干亲戚中，气质容貌出类拔萃，神情淡然持着一副牌，手边已垒起一堆堆赢来的筹码。 他衬衫最顶的扣子难得解开，动作怠懒，慢条斯理陪着人玩牌。 心里又悄悄记下一件关于他的事，后来闲暇之余也曾为此钻研过，悄悄盼望着明年也许有机会能和他坐在一个牌桌。 男人是在他升高三那年暑假，举家搬迁至她家对面的。 那时候江若灵结束开学典礼回到家，便被父母叫去和哥哥一起拜访一下新邻居。 走在路上，哥哥就摸着她头告诉她：“江小灵，等会见着人记得要喊哥哥，讲礼貌。” 江若灵懵懵懂懂点点头。 见面时，介绍过双方，江若灵看着尚是清俊少年模样的男孩，乖巧道：“祁序哥哥，你好。” 男孩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他领着他们进去客厅坐着，拿出一本厚的书递给哥哥韩景成，“你要的。” 语气怪冷淡的，但韩景成和他三年好友，已经见怪不怪了，放下拜访礼在桌面，接过书就津津有味看起来，江若灵在旁边很乖地边吃水果边数，没有看清他们看的是什么书，余光偷偷注意着同样翻著书页的少年。 窗外的阳光透过纱帘，影影绰绰地映射着他的脸，冷俊的轮廓都被衬得暖洋洋的，黑眼垂着，专注翻阅手里那本书。坐姿很直，一点都不像她哥哥那样懒懒散散的。 江若灵心里悄悄加了一个认知，这个长得很好看的哥哥和亲哥韩景成是高中好友。 本以为邻居关系再加上哥哥好友这一层，两人可以增加相处机会，但祁序高三就直接保送嘉北大学，被提前挖去做研究了，回家的时间少之又少。 见不到他的日子就像有把钝刀在心里慢慢磨着，似是在倒数着日子，也似在提醒自己不要再分心。 江若灵拿起果汁小小喝了两口，掩住了心里泛起的涩味。 抬眼看见大家仍围在这里，她手指无意识摩挲了下罐身。梁冬萱见她看过来，僵着脖子，不死心道：“说起志愿，不会是你怕了我，想躲开才跑去嘉北的吧？” 梁冬萱越说越觉得可信，冷笑一声：“当时大家约出来讨论志愿的时候，你就没来参与，不会是躲在哪里哭吧？其实你求我一下，我也不是不能和你和解啊。” 高中时，拒绝侯星文的表白，被梁冬萱看作欲擒故纵；专心学习未曾理过她的挑衅，被她看作畏怯怕事。现在，还是这样。 大家约出来侃志愿，江若灵没有参与，是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的目标在哪。 江若灵看梁冬萱仍然一副仰着下巴逞强的样子，眼神垂下去，“如果你是问这个，很简单——因为嘉北大学的金融专业是全国最好的。” 徐烟也看不惯梁冬萱老是上来挑衅人：“梁冬萱，你考不上可不代表我们江宝考不上，在场的人要是能选，谁不想上嘉北大学？” “……”众人。 虽然徐烟这么说也没错，嘉北大学那个分数不是他们能肖想的，但怎么感觉还是被内涵了…… “走吧江宝，和烟姐一起上厕所去咯。”徐烟拉着江若灵起身，从侧边离开了包厢。 江若灵先一步走出洗手间，走廊里灯光亮眼得多，她偏头余光注意到站在前门口一个身影，怔在当场。 那是她无数次半夜梦回，心心念念的身影。 门口站了一个，穿着黑西服黑裤的男人，侧对着她这边，脊背直挺。 即使是侧影，也能清晰见到男人眉目英挺，极短的头发紧贴着皮，略抬的眼睛漆黑，嘴唇线抿得很直。 相较两年前，男人又平添了几分清冽的气息，冷得让人一瞬不敢直视。 他身着黑色西服，一丝不苟，身形高大，周身像沉稳自禁的乌木，冷冽，锐利。 江若灵站在那，有一刹那，甚至以为自己坠身入了茫茫大海，不然怎么见到了海市蜃楼，这么久没见的人竟如愿出现在眼前。 她伸手扶了下旁边的柱子，找回了平衡，一瞬不敢眨动的眼睛缓缓移至他身旁。 他面前……不过半臂的距离，站着一位身着吊带红裙的曼妙女性，脚踩同色高跟鞋。 许是视线太过有力，男人察觉到了什么，偏头看过来。 江若灵一下暴露在他的视线内，藏在背后的手揪紧了衣裙。 “祁、祁序哥。” 第2章 禁止着迷 男人偏过头，纯黑色西装被亮黄色的灯光照下，仿佛给他镀上一层金光。 右手的衣袖随着动作挽了上去，露出的一小截手臂隐隐约约显著青筋，他单手拿的手机，眼睛黑沉，很静地看眼站在柱子旁的女孩。 手机屏幕还停在一个对话窗口，上面显示韩景成的回话。 祁序按字过去：【不用，找到了。】 江若灵顶着他们两人的目光，步伐很慢地挪过去。 “祁序哥。”她叫了他一声，眼神抬起看了眼他，又松下劲垂眸。 站在男人身边的孟影抬头笑着看向他，声音娇媚：“你妹妹？” 语气比江若灵亲昵得多。 祁序略微点头，眼皮垂下去看江若灵，眸里黑沉沉的，“要回去吗？” 低沉的音质，比她梦里的真切许多。 江若灵不知道脸上有没有红，但她感觉连着脖子那块怪热的，不禁低了头下去，披肩的长发顺着落下，露出又细又白的天鹅颈。 祁序视线落到她头顶，又添了一句：“你哥让我接你回去。” 孟影似是不觉微凝的气氛，抬手想肘一下男人，但他不动声色绕开了她的手，孟影微笑滞了一秒，若无其事道：“现在的小孩儿都贪玩些，不比我们那时候，先玩够再回去也不迟，再说——我们不也很久没见了？” 孟影说到最后，故意拖长了尾音，乜着媚眼看他。 江若灵站在他们对面，放在身后的一只手握紧了手机，眼睛一直低着，从没有哪个时刻，她觉得自己这样多余过。 祁序没应孟影的话，目光仍落在江若灵头顶：“说实话就行。” 他的视线如此专注，差点给了她一种错觉。 江若灵缓缓很轻地吸了一口气，舒缓下眼睛里莫名泛起的泪意，看着他西服上沉敛的纽扣，点了点头：“麻烦祁序哥了。” 她抬脸对上他视线的时候，面上已经看不出什么异样，唇角绽开了些许弧度。 祁序站的位置，不远落地窗外的灯色晕托着他的身影。 灯光反射在他的眼里，折出一种沉色的光耀，内敛却令人着迷。 祁序偏转身，看了下时间，抬起眼皮静看眼江若灵，“走了。” 孟影见他们要走，只当祁序这句话是对她说的告别，笑盈盈点点头：“嗯，有空常联系。”她晃了晃手机。 孟影也没想到，偶然答应朋友来“Home”小聚，却遇见了高中的名人祁序，多年未见他比当初光芒更盛。她故意理好妆发上前搭话，但他眼神也不给一个，低头划拉手机。 她间隙看清了他的微信号，很好记，是名字缩写加四个数字，她默默在心里嚼了两下，才觉后面的数字是他上大学的年月，但可能对他来说，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刚巧拿来用了。 江若灵不敢靠得太近，亦步亦趋跟在祁序身后上了车。 系好安全带后，她刚坐直，属于他身上那股特别的清冽气息肆意灌入鼻间，遏制住想要吸气的冲动，低眼看见副驾前方放的一本书。 几个大字很显眼，曼昆的《经济学原理》，还崭新未拆过封皮塑料。 车子已经驶上路，驾驶座的男人偏头看了眼副驾，明显她已经注意到那本书，他开口打破沉默：“有空可以看看。” 江若灵扭过头飞快瞅了下他，男人已经看回前方，敛目专注把着方向盘，她努力牵着嘴角，不让它扬得太明显，拿起那本厚重的《经济学原理》放在腿上。 他的意思是，这本书……其实是他送给她看的，那是不是也代表了，他有关心过她大学念的什么专业？ “谢谢祁序哥，我会好好看的。”江若灵弯着眼，抿了下唇道。 她抓著书上完整的塑料封皮，扭过头去看窗外驰过的夜色，实则是在看窗上某人的倒影。 他的侧脸线条清晰干脆，姿态并不慵懒，眼神依旧专注地看着前路，屈起的肘部把西服撑起褶皱，却丝毫不影响他周身的沉稳气息。 兜里放好的手机突然一个劲地振动起来，江若灵赶忙拿出来先按掉振动，却不太好意思玩起手机，息屏前瞟到屏幕上徐烟发来的消息。 徐烟发来了一大串问号，她刚从洗手间出来，转个身就见江若灵跟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离开。 徐烟：【老实招来，和哪个情郎私奔了？？】 江若灵揪著书和背朝天的手机，眼睛依然看着车窗玻璃的倒影，他没有分神注意她这边的小动作，神情淡漠目视前方。 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落，江若灵心往下沉了几分。 一路平稳无话，载着她停在了别墅大门前，还往前开了点，他单手解了车锁，“嗒”很轻一声，江若灵回过神自己下了车，走到另一边，对着驾驶座的前窗挥手道别。 祁序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眼神落在她笑得微弯眼的脸上，平静无波，对她微颔首，见着她背影走进门，才倒车离开。 江若灵往门里走了两步，回过头就只看见离去的车影，车子驶出去，直向对面。 一直到看不见车尾影，她呆站一会，转身走回家里。 江若灵抬手触了下唇角，其实今天她已经很开心了。 回到房间，江若灵抱着那本书仰躺在床上，来来回回翻了好几遍，才坐到书桌前，很有仪式感地用美工刀缓慢脱去那层塑料封皮，裁得很完整，没有破坏书页。 她覆手摸了几下封面的质感，坐在桌前缓缓翻开书页看了起来，一个字一个字地嚼着看。 那天晚上，她破天荒地没有心思推进看书进度，把开头那几页看了许多遍，都要翻烂了，甚至开篇的话她都记得倒背如流。 一直到第二天，听见母亲说要去隔壁聚餐时，江若灵都有些懵懵的。 醒过神后，她急匆匆上楼，挑了件淡蓝色方领半袖长裙，对着镜子花了大半小时的淡妆，在落地镜前检查无数遍仪态，确保无差错，便挎了个小包跑下楼。 她跟在江母身旁走过去，眼神没有乱瞟，乖乖坐在沙发上等。 但没一会儿，人坐齐了，却没有见到那个她想见的身影。 祁序母亲寒暄两句，解释了下：“祁序那孩子临时有公事要处理，今晚来不了了。” 江若灵低下头，尽管吃的是她最喜欢的甜味菜肴，却味同嚼蜡。 连耳边两位大人商讨关于她的事情，都没能引起她的兴趣。 “不知不觉，若灵这孩子，都长这么漂亮了。”祁母忽然话头一转，看向埋头静静吃饭的江若灵。 江若灵差点噎住，赶忙放下筷子抬头看祁母，乖乖地绽开笑容：“祁阿姨，您是带了滤镜看我。” 祁母看着她白净的小脸，脸上还浅浅浮着自然的粉色，偏圆的大眼睛，眼里还有动人的光，一笑起来让人见了心窝子都甜甜的。 “关于大学生活，若灵有什么规划吗？”祁母微笑问。 江若灵不太清楚祁母指的是哪一方面，刚想开口全都说一遍时，祁母像是预见她的回答，截住了她的话头：“想住宿舍吗？” 江若灵神情微怔，下意识看了眼江母，没看出什么来。 祁母等江若灵视线落回原位，继续微微笑道：“不用看别人，怎么想就怎么说。”她顿了下，“如果不想住宿舍，刚巧祁序在嘉北中心市区有套别墅，他整天早出晚归的忙，你住进去也不会碍着你学习，你妈妈也更放心一点，若灵你的看法呢？” 用词莫名的熟悉，令她冷不丁地想起，祁序前一天顺路接她回去也是这样叫她。 ——“说实话就行。” 面对祁母和江母宛如实质的眼神，江若灵还是不能抵抗这种诱惑，住进祁序家里，也意味着，她接触他的机会大大增加。 江若灵看着祁母，点了点头，声音有点低：“如果不麻烦祁序哥的话……” 祁母和江母对视一眼，摇了下手，“不会麻烦，若灵你不用拘束。” 就这样，这件事算定下来了。 江若灵在家等到半夜十二点多，亲哥韩景成终于回到家了。 这个点，家里只有她和刚回来的韩景成醒着。 江若灵听到声响后，轻轻把卧室房门拉开一个角度，溜下楼去找亲哥。 想到接下来即将迈入的大学生活，她踮起脚走路的脚步都有些飘飘然，心里总有点不太真实的感觉。 韩景成穿着一身休闲的卫衣长裤，单手拎着一个袋子，里面是他工作时穿的西装。 韩景成把袋子搁桌上，抬起头时，被一声不响出现在他面前的江若灵吓了一跳，睨她：“想吓死你哥？” 见她那副乖样，韩景成靠在沙发上，仰着张俊脸，嘴里还嚼了两片清糖：“干嘛？” 江若灵对她亲哥莞尔，紧跟着他旁边坐下，简单把晚上吃饭祁母他们商量的事情说了一遍。 韩景成挑眉，拿起矿泉水喝了口，缓缓：“所以？” “哥你能不能帮我发个消息感谢祁序哥，措辞要诚恳，不要敷衍，但也要简洁短一点，不会打扰他的时间，能一目了然。”江若灵直盯盯看着他，指了指桌上他放的手机，“可以嘛？” “这么多要求，听着挺麻烦。” 而且很有可能，这串文字发过去，都不会得来一个及时回复，又不是什么重要信息。那位，可是比他这个吊儿郎当的律所合伙人忙得多。 韩景成撩起眼皮，转了下手里的瓶盖，看见她依旧那副眼巴巴的样子，抬手弹了下她额头，“啧，我把他微信推你，你自个说去。” 江若灵笑起来：“谢谢哥哥。” 添加好友的请求发过去，没多久，对方就通过了。 江若灵控制不住地雀跃起来，捏紧了下掌心，直直盯着自己发送请求时的打招呼信息。 【祁序哥，我是江若灵，韩景成妹妹。】 后面那句，是她想了很久，终于还是加上。因为她怕，他不记得她。 时间已经很晚了，江若灵却有些睡不着觉，准备编辑感谢他的文字。 刚在和他的对话框里打出称呼，忽然想到，如果祁序也在看她的对话窗，会看见上方备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而且有可能还会按错直接把草稿发送，她想了想，还是退出去自己在备忘录里编辑。 等编辑完，已经是一个小时过去，凌晨两三点了，不好在这个时间点打扰对方。 江若灵定了个八点的闹钟就躺下睡了，可能是心里还揣着事，早上醒得很早，闹钟都没响就醒了。她洗漱好下楼吃了早餐，睡前定好的闹钟才徐徐响起。 她把那条感谢消息检查了好多遍，通读几次也没发现错字，才复制过去发送框里，又检查了两遍，心一狠，发送过去。 但直到假期结束，她都没有收到回复。 那条感谢消息，静静躺在绿色的聊天记录里，仿佛没有人打开看过。 剩下的小半个月假期里，即使一直没得到半点回复，她也坚持勤勤恳恳地啃著书，那本《经济学原理》前半部分都是她的笔记注解。 每天晚上睡觉前，她都要照例打开一遍祁序的聊天窗，再点进他的朋友圈页面，但一如他的回复，朋友圈也寥寥无几动态，上一条发的还是两年前了。 嘉北市的季节变化比柏南快一些，江若灵靠在车窗旁，路边已经染黄的树映入眼帘。 马上就要抵达祁序在嘉北市中心的家了。 她心里隐隐期待着一会可能会见到的人，会……有他吗。 车停在大门口，门前只站了两位中年男女。 中年男人提前上来替她拉开车门：“辛苦了，江小姐。” 江若灵和他们提着行李走进别墅，没有人提起祁序，她也不知道怎么自然地问起，只好若无其事地先安顿好。 简单收拾过房间，她走进浴室，心不在焉洗完澡，看了眼时间，发觉将近晚上九点了。 还在柏南市时，江母就对她提过要求，来到嘉北的前一周，每天晚上九点都要按时给她回视频通话，必须雷打不动地。 江母的观察力很细微，她不敢走神，挑了个好点的角度便拨出通话。 江若灵端坐着，和对面镜头里出现的父母、亲哥打招呼，陪着聊了大半个小时，眼见马上要十点了，江母挥退两个男人，自己单独和江若灵说最后两句。 “你开学马上就要军训了，但你身体素质那么差，自己这两天记得加强运动，饮食也要跟上，到时候训练场上直接晕了，可没人扛你回家。” 江若灵身体素质一直不太强，中学军训有一次还直接晕倒，把教官吓坏了，直接扛着她去医务室。这件事江母每次说起她的身体，都要拿出来念一遍。 说到这，江母忍不住又念：“你说你，大学怎么那么能呢，自作主张跑去嘉北……” 江若灵垂着眼，默默听母亲念了好几分钟，刚好十点时，江母才卡点告别。 “妈妈，晚安。”江若灵抿了下唇角，关掉黑屏的窗口。 她躺进铺好的被窝，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她好像闻到了他身上的那股清冽木调味，冷锐地抚着发丝肌肤，环绕鼻间。 她看了会天花板，才闭上眼睡去。 整个晚上她睡得不太安神，潜意识一直留意着别墅里的声响，可对面那个房间，直到她起床，她都没听见开门的声音。 别墅里静得像是提前入了冬眠。 而她，只是误闯入万籁森林里的幼兔，局促不安，同时又隐隐期盼。 清晨第一缕光照进。 关掉闹钟，她醒来，望着雪白的天花板，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祁序一晚上没回来。 第3章 禁止着迷 树上蝉鸣不绝于耳，训练场上众多迷彩色方队，顶着炎炎烈日站军姿。 中场休息，教官背着手过去和隔壁连的教官聊天，时不时回头看眼自己带的连。 江若灵重重呼出一口气，拿手擦掉了脸上冒的汗，军训这几天她完全就是吊着一口气撑过来的。 “若灵你脸色好白，真的不用请假去看校医吗？”站在她前面的唐思琪扭头，想找她说话，却被她苍白的面色吓了一跳。 江若灵的体质他们有目共睹，真的不够强悍，但她偏又坚强得让人心疼，有几次她站到最后，脸上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全都是汗，险些要晕，她却硬是咬着牙撑到了解散。 江若灵摇摇头，立起手腕佩戴的表，指了一下：“快结束了。” 旁边的萧婉欣见她并不想在这方面妥协，看了眼目含担忧的唐思琪，帮她转了话题：“等会你们去不去南园吃饭？” “好啊，听说南园的炒杂菌很好吃。”江若灵弯着眉眼提议道。 其实没听谁说过，只是很久以前祁序来他们家吃饭的时候，哥哥特意叮嘱妈妈要做份炒杂菌，祁序挺爱吃这菜。江若灵过来接水，正好听见了。 一记就是这么多年，她也想去品尝他在大学时爱吃的菜，现在终于有了机会，也终于离他更近一点了。 解散后，三人走到南园，各打了一份炒杂菌拌饭。 南园的人很多，位置不是很好找，江若灵最先打完，走在最前面找位，有一桌本来还在磨蹭的男生见状，火速敲了下同伴，一起拿着餐盘让位，脚步很快，她都来不及道谢。 三人都坐下，旁边的一桌人抬头看见她们的脸，有一瞬安静，交谈声都降低了些。 江若灵先吃了一口炒杂菌，抬起头发现她们两个也在埋头吃，相视一笑。 萧婉欣拿出两包纸巾递给她们，隐约听见隔壁桌有人谈论专业问题，忍不住也想问：“对了，你们俩是怎么想去金融专业的？” 江若灵看了眼唐思琪，她还在吃炒杂菌。 她和唐思琪认识更早一点，她们是在社团认识的。当时社团招新活动，她思考许久，还是报了个本专业相关的社团，进去之后发现两人的许多观点意外相同，还是同专业班的，就亲密起来了。 “我吗，恰好够线就过来啦。”江若灵无意识搅了下勺子，抬眼笑道。 “啧凡尔赛，金融专业那么难挤你都进去了。”萧婉欣嗔道。 唐思琪擦了下嘴唇，“实不相瞒，我的梦想就是想以后能拿到瑞盛的投资，业内有一席之地。” 江若灵眼神顿住，看向她，唐思琪神情非常认真。 瑞盛是VC（风险投资）毋庸置疑的风向标，科技、消费、医疗等方面都有涉猎，投资的项目后期发展一个个都是个中翘楚。如果能拿到瑞盛的投资，那也意味着，他们的创始公司未来不会差。 但更重要的是…… “瑞盛啊。”萧婉欣眼神亮起来，“瑞盛投资人祁序你们知道吗，真人好帅。” “能给我花钱投资的男人才叫帅。”唐思琪笑回，意有所指，“你呢，怎么想读新闻的？” 萧婉欣一副别提了的样子，摆了下手：“家里安排呗，哥哥姐姐都在这边。”说着，萧婉欣闪着眼又提起之前的话题，“真的，你们没见过祁序，不知道我说的那种感觉，他真的是很绝色一个男人。” “瑞盛投资人也不是说能见就见啊。”唐思琪托着脸，微叹气。 江若灵心里暗暗赞同，确实是这样，连她这个和他住一起的人，都不怎么能见到他，她军训快一周了，他没回过一次别墅。 萧婉欣低头弄了一会手机，抬眸笑道：“我还真有办法，今天下午五点，NK酒店有英远科技周年庆，我搞到票了，瑞盛投资人也会去。” 唐思琪眼神看向微低着头的江若灵，可是下午还有训，依照江若灵一直的坚持，她不一定愿意去。 “若灵……”唐思琪话刚开了个头，被江若灵抬起的眼神截住。 江若灵脸上笑起来，眼神隐隐期盼，“我也挺想去看看的。” 不用多说，萧婉欣懂了她的担忧：“放心，我姐是学生会长，让她帮忙请个假就行。” 时间距离开场时间没多少了，她们直接去商场各刷了一套小礼服，打车去到NK酒店。 萧婉欣带着她们走进内场，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此时距离庆典开始还有点时间，江若灵眼神控制不住移向会场门口，抿了抿唇，安静听着旁边友人交谈。 不远处有先入场的男人注意到了里排坐着的江若灵，眼神亮起，暂别同伴后朝她走过来。 男人走到江若灵面前，眼神熠熠，“你好……” 他刚说出两个字，江若灵往后退一步，不动声色拉开两人有些过近的距离。 江若灵抬眼看向男人，她穿了一件小抹胸长裙，薄纱刺着雏菊的图案，布料紧紧地勾勒出她腰身的曲线，脸上的妆容并不浓艳，一双杏眼清澈明亮，黑白分明。 简直哪哪都戳中了男人的喜好。 旁边坐着的萧婉欣察觉有人靠近，抬头就见到一个男人站在江若灵面前试图搭讪，面容有些熟悉。 “萧厉？”萧婉欣意外开口道。 男人闻声转头，看见了自家堂妹那张格外熟悉的脸。 “……” 看着她们的位置，萧厉一下明白她们是一起来的。 萧婉欣不客气摊了下手介绍：“这位，萧厉，我堂哥，我们今天进场的票就是找他要的。” 萧厉：“……” 他暗暗瞪眼萧婉欣，就不能详细介绍下？却又拿她没办法。 江若灵余光一直注意着另一边，却一直不见某个身影，有些心不在焉，和他们打过招呼便往洗手间去。 走进前方拐角的洗手间，看着镜面自己精致的妆容，她舒出一口气，心里的沉闷却分毫不减。 她有些怀疑，她真的离他更近了吗，好像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现在时间已经将近六点，今天还要按时和江母视频通话，如果晚一些还不能见到他，她只能提前离场了。 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像神迹般，落在她头顶，她却好像不能完美抓住。 这比从未拥有更令人沮丧。 江若灵倾身挤了一点泡沫，揉搓洗净双手，又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才迈步走出去。 不知为何，她感觉内场的氛围莫名变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令她偏头看向前方，许多人围着的那个点，动作交错之间,好似见到了人群中熟悉的西装剪影。 江若灵脚步像粘在原地，等人群退散掉一大半，只剩下几人围在男人身旁，男人立在那里，西装革履，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显得极为冷淡，深色的眉眼微抬着，侧颜轮廓深邃。 男人似是对她的目光有感，微微偏头对旁人说了句话，迈步朝她这边走来，步伐沉又稳，周身气质很有压迫感。 江若灵站在拐角后面的阴影里，仰头望着他走近。 后面那些探究好奇的眼神，全被他走过来高大的身影遮住了。 祁序停在她身前两步距离，声音低沉问她： “你一个人？” 江若灵透过缝隙，往原先座位那边看了眼，萧婉欣他们几人已经不见身影，应该是换了位置。 她对上他的目光，忍不住撒了个小谎，声音软和：“和朋友一起来的，他们临时有事先走了。” 可能是实在按捺不住心口那股劲，她脱口而出：“祁序哥你，你最近很忙吗？” 说出口才后知后觉，这个问话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并不太妥。 “嗯。”他淡声应了下，没有多说什么，黑眸垂下看她，“结束我送你回去。”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眼皮微抬，道：“八点在门口等我。” “会麻烦你吗？”她抬眸看着他，声音莫名低下去。 “你觉得麻烦？”祁序收住要迈开的步伐，顿住，眼睛深深，看向她。 第4章 禁止着迷 祁序的身影背着光，映得轮廓有些失真。 江若灵看着他黑深的眼睛，镇了下心神，正要张唇说话，他身后忽然有人疾步向前，在他耳边附耳几句，语气比较急。 距离原因，江若灵只捕捉到了几个字眼，“负责人”“英远科技”。 祁序神情依旧冷淡，不受旁人急切汇报的影响，听完后淡淡点头，偏头看眼江若灵，迈步离开。 江若灵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进人群里，被不少人簇拥着走远。 目光稍偏了下，她才发现，原来场内有这么多人在看他，他站在那，便是一道令人挪不开眼的光景。 等内场已经看不见他身影时，她用目光寻了下，走到朋友身边。 萧厉已经不在那了，江若灵松口气，她弯腰坐下。 萧婉欣解释了句：“我哥他有事忙去了。” 江若灵点点头，没什么反应。 萧婉欣撑着脸笑道：“可惜你刚刚不在，祁序入场有一会儿了，好多人想上去搭话都没法，现在人家也忙去了。” 唐思琪也撑着头，感叹：“是真的好绝色，现在我都不知道是想要拉他投资，还是拉他下神坛了。” 江若灵对上她们的视线，一起笑起来。 如果能拉他下神坛，她相信在场过半的女人都趋之若鹜。自然，也会包括她。 萧婉欣还想再说什么，有人走过来与她们搭话，话题便岔开了。 江若灵抬眼浅笑地和她们说说笑笑，心底却有个忍不住雀跃的小人，不停注意着现在的时间。 终于将近八点，江若灵弯身借口离开，脚步不急不缓走到酒店门口。 跨出门口时，时间刚好是八点整。 许是刚才在酒店里有些热，她额角冒了些细微的汗。 可门口却没有如约站着那道身影，她茫然望了望两边，偌大的酒店门口，只有前方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那。 她垂下眼，抿了抿唇，双手攥紧了手机壳边缘，忽地听见耳边很短一声车鸣。 江若灵抬起头，迈巴赫后座车窗缓缓降下，露出男人深邃轮廓，眉眼微抬着看她。 “上车。” 司机在一旁默默打开后车门。 坐上去后，明明空间很宽敞，但江若灵却觉得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腿一弯都像是能碰到对方膝盖。 她揪了下手，忍住想用纸巾擦额角细汗的冲动，余光忽然瞥见男人伸手点了下面板，肉眼可见车内温度低了一小截。 祁序高挺鼻梁上架了副眼镜，半垂着眼皮，缓缓翻阅着手里的资料，像是随口问道：“这几天开学还好吗？” 江若灵看向他，他仍在垂眼看资料，抿了抿唇，“都挺好的，我很喜欢学校的环境。” 祁序点点头，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许是这一眼的原因，江若灵忽地多了些勇气，支撑着她在他面前说得更多。 “祁序哥。”她努力克制声线，“谢谢你愿意让我住进去。” 他抬眸看向她，她脸上荡开的浅笑，真挚得似不作伪。 沉默两秒。 “住得怎么样？”祁序声音低沉问道。 她绽开夺目的笑容，眼睛弯得甜甜的，“都挺好的。” 唯一不好的，就是你不在。 江若灵克制的眼神落进他深色眼眸里，祁序眉头微蹙，“你不用太拘束，有什么需求可以和王姨说。” 王姨是别墅里的管事阿姨。 她乖乖点头，低下眼看了下他手里的资料。 祁序见她点头，两人无声对视一秒，他收回眼神低下头专注处理公事。 江若灵费尽力气强拉着嘴角，不让它翘起，眼里却满是笑意，她没敢光明正大扭过去偷瞄，而是借着余光，悄悄看着他。 他侧脸微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鼻梁架的眼镜偶尔反射下光，认真专注做着自己的事。 送江若灵进别墅后，迈巴赫又倒车离开，驶出她目光所及的夜色。 时间已经滑到八点二十三分，江若灵迅速卸完妆洗好澡，坐到书桌前，准时给江母拨出视频通话。 今天是最后一次回视频电话的日子，江母照常嘱咐了一大堆，见她脸色依旧没什么血色，想到军训还有一周结束，敲打她一番后江母在想对策。 正好韩景成在一旁用电脑办公，嚼着切片的水果，瞥向她们，随意说了句：“这好办，禾茂华府别墅都有健身房，你可以用跑步机。” 江若灵垂眼应下来，住进来这几天，她还没怎么去过卧房以外的地方。 通完电话，她对着没拉窗帘的窗口外面望了会，夜晚静悄悄的，没有其他声响，更没有他回来的迹象。 这天她早早躺下，却睁眼看了许久天花板，脑海不受控制一直闪现今晚的片段，他在人群中心被拥簇的样子、他低头专注处理公务的模样…… 迷迷糊糊中，江若灵眼皮变得越来越重，陷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几次翻转身体，江若灵耳边好像听到有车驶入地库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一会儿又消失了。 凌晨五点闹钟响起，她醒了醒神，走到走廊，一路悄声无息，她垂眸自嘲笑了笑，果然昨晚听见他晚归是错觉，他还是没回来。 走进健身房，她点击屏幕摸索了会，听着歌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高马尾随着动作轻轻甩在线条流畅的肩颈，那些烦恼似乎全都跟着音乐跑出去了。 恍惚之间，江若灵好像察觉到健身房大门动了下，她控制着呼吸节奏，抽空扭头看了一眼，门口什么也没有。 又跑完一首歌，她气喘吁吁走回房间洗澡，赶在六点半前坐到餐桌上。 桌上的餐食有些变化，往常是偏西式的，今天的食物是中式特色，其中蛋白质含量提高许多。 江若灵顿了顿，恰好王姨在一旁，王姨见她没立刻进餐，开口提了句：“今天的早餐是祁先生特意叮嘱做的营养餐，不合您口味吗？” 她几乎是立刻抬起眸，看向王姨，意识到自己动作可能有些过激，她缓了缓心神，状若无意地问道：“他今天在家吗？” “祁先生昨晚凌晨近一点回来的，今天五点多就出去赶飞机了。”王姨回道。 江若灵低眸，跟王姨道过谢，拿起勺子慢慢喝着一小碗热粥。 也就是说，她昨天迷糊听见的地库车声，和刚才健身房门外隐约的身影，都是他。 今天的早餐，也是他特意叮嘱换的营养餐。 江若灵嘴角不自觉往上翘，借着食物的遮挡，没有克制笑意。 可能暗恋就是这样，一丁点不足为道的小事，都能让一个人心心念念开心半天。 一整天的军训里，她都恍惚觉得似是梦境。 直到结束训练回到禾茂，她一看日历，才惊觉今天周五，还有一周就要正常上课。 江若灵在客厅铺开瑜伽垫，把平板电脑放在旁边的软沙发上，打开预习的笔记页面，一边缓慢拉伸着身体，一边转头看向平板屏幕。 因为以为他今天出差不会回家，她拉伸通一边身体后，开始小声念着复述笔记内容，自己讲给自己听。 忽然一滴汗差点落进眼尾里，她停下来，微喘着气，抽出一张纸擦掉脸上的汗。 隐约似乎察觉到身后有人，江若灵以为是王姨，边擦汗边转过头去，看清来人身上白衬衫时，她动作僵硬怔在当场。 祁序站在不远处，气定神闲，黑眼微顿，不着痕迹略过她紧身瑜伽服勾出的曲线。 她专注边拉伸边看笔记的模样，令他陡然想起，她清晨很早就在跑步机上跟随音乐缓缓跑动，边跑边无意识喃喃歌词，都仿佛与外界干扰毫无联系。 韩景成提起过他妹身体素质不好、让他多照看，她运动时脸色确实并不有多少血色。 江若灵看着男人迈步走近，面上难以控制地起了红，她迅速收起沙发上立着的平板，心里庆幸还好把脸上的汗都擦过了。 “祁序哥。”她有些结巴，“你，你回来了。” 第5章 禁止着迷 话音刚落，江若灵就恨不得把舌头咬掉，这里是他的家，他回来还需要第二个人置喙吗。 她脸微热起来，低下头想去收拾瑜伽垫，没敢看他。 祁序停在她面前几步以外，距离把握得很好，不会过近，也不至于听不清对方说话。 她低眼看着近处地上他落下的阴影，他好像总能在人际关系里游刃有余、掌握好分寸。 祁序淡声应了下，眼睛垂下看她，“有打扰到你吗？” 江若灵迅速摇摇头，脸上的热度消退许多，她抬眼看向他，“只是有点意外祁序哥今天这么早回来。” 灯光打落下，她仰脸的角度恰巧映射了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被光照得覆了一层流光，她看人的眼神很认真，会让人不禁产生一种你是她全世界的错觉。 “出差离这不远，下午就赶回来了。” 祁序不动声色移开目光，沉声道。 江若灵见他要走，看了眼时间，有点着急，她抬声问道：“祁序哥你吃过饭了吗？” 祁序偏过头，看她，还没回答，他眼睛很黑，沉静的目光，令人难以看清他内心的想法。 可是好不容易，能在别墅里和他碰上一面，这么多天了才有这一次机会，她不愿放弃。 江若灵鼓足勇气继续说：“王姨晚上做了营养汤，一起喝吧。” 她的声音越说越轻，眼睛却坚定地抬着看他，一瞬不移动。 祁序看着她，缓缓说道：“好。” 江若灵抿了抿唇角，绽开的笑意没那么肆意，她对他点点头，收拾好东西上楼火速冲了澡，站在衣柜前，纠结过后还是换了身偏休闲的衣服，不会显得太刻意。 下楼走进餐厅，就见男人站在餐台前，微挽上去袖口，连拿汤匙的动作都很优雅，察觉到她走近，他并没有立刻偏头看她，而是继续专注做着手里的事。 江若灵左右看了下，没有见到王姨。 祁序放下汤匙，看出她的疑惑，开口道：“小事，不用叫王姨了。” 她乖巧点头，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他还在盛一碗汤，盛完把汤轻放在她面前，微挽上去的白衬衫袖口，隐隐约约露出手臂肌肉，他的肤色是冷白皮，和微凸起的青筋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很容易让人想到性。 她克制住忽起的缱绻心思，不想让脸红得这么突兀，好在很快热度消散了。 拿汤匙时，她不小心碰了下碗，是温热的，刚刚好，没有刚出炉的火烫。 两人都坐下后，他抬起眼皮看她，声音低缓问道： “早餐吃得习惯吗？” 江若灵喝了一口汤，点点头，鲜嫩的口感留在舌尖，很适意。 她笑容乖巧，“谢谢祁序哥的特意关照。” 她拿着汤匙，没再喝，有些犹豫该怎么把疑问问出口。 祁序看见她欲言又止，眼神落在她身上，没太大压迫感：“怎么了？” 江若灵抬眼对上他视线，顿了下，“祁序哥……你早上也在健身房运动么？” “不是。”祁序缓缓说道，视线没有移动，“刚好上楼路过健身房。” “你起得好早。”江若灵眼睛在惊讶时会变得更亮，像是聚满了星光。 他一瞬移开眼，淡声应下，“起早锻炼身体。” 话题打开后，她好像也能自如和他聊起来了。 江若灵抬着眼看他，声音温软：“祁序哥不在健身房锻炼身体吗？” 祁序低头喝了一口汤，缓声应道：“我更喜欢绕着别墅跑步。” 她抿了下唇，默默用余光看了会他端坐喝汤的模样，一点声音都没有，动作慢而有力。 见他快要喝完，她急抬眼问道：“那我明天能和祁序哥一起跑吗？” 说出口后，第二句话也没那么艰难，她很乖抬头看他，“绕着别墅跑感觉空气很清新，但是我还不太熟悉，你能带我跑一次么？” 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的，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般。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江若灵心里忐忑极了，开始有些后悔方才这么急冲冲开口。 祁序神情淡淡看着她，点了头，“可以。” 她心里大松了口气，脸上不自觉笑起来，“谢谢祁序哥哥。” 一时放松不察，她脱口叫他的称呼变了，她的声线本就绵软，这下更是显得情意缠绵。 江若灵小心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依旧冷淡至极，心下又忽地空落起来。 好在此时两人都喝完了汤，她怕她再待下去会控制不住情绪外露，可她又想再和他多待一会，多看他一会，哪怕是用余光偷瞄。 纠结的心情没维持多久，祁序抬眼看她，低声道：“明天五点十分客厅等我，现在不早了，洗漱过早点睡。” 见着他背影远去，江若灵心情一紧，看了下时间，已经是十点多了。 也是，孤男寡女，再待下去也不好。 更何况他答应了明天会带她一起跑步，明天早上还能再见到他，想到这，她心情很好地也上了楼。 经过他房间时，她停下脚步，悄悄听了一会，但别墅隔音很好，什么也没听到。 其实她很知足了，这段时间和他碰面的几率比起枯燥的往常，简直是呈指数倍增长。 更何况，来日方长。神还是眷顾着她的。 第二天一早，不用闹钟激醒，江若灵便睁开眼皮，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她眯着眼看手机时间，才刚刚四点半。 这会儿也睡不着了，她干脆起床化了淡妆。 换好衣服下楼，时间也才刚至四点五十五，远远便见客厅亮堂，开了灯。 江若灵以为是王姨在客厅，走近便见男人神情微懒靠在沙发上，平常那双沉敛的双眼阖着，少见穿着一身浅色运动服，休闲气息很重，显得他整个人柔和许多。 她看着沙发上的他，心脏狂跳，完全开不了口叫他，嘴唇像是被胶水黏住。 她有一种，见到他生活里隐秘不为人知那一面的，难用言语形容的感觉。 就像是信徒在长久失修的教堂外苦等，终于等来闸门打开，清晨的金光同时沐浴了信徒和白色教堂。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男人缓缓睁开眼，声音很低，“起来了？” 江若灵目光移开一瞬又挪过去，点点头，扬起笑脸道：“早呀。” 祁序站起身，颀长身影瞬间带来压迫感，但穿着浅色运动服的祁序实在是太柔和了，连冷淡没什么表情的俊脸，都被衬得温和起来，如同隔壁的邻家哥哥。 江若灵跟上他走出去，此时天才方破晓，曦光浅浅洒落绿荫顶，她深呼吸，清晨的薄荷香气和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清冽乌木气息，一起环绕过来，争先恐后钻入鼻息。 她的影子也紧紧贴在他影子旁边，她走在他右后方，悄悄抬起手指，用影子的手牵了一下他的手。 他似有所觉转过头看她，她笑着很自然转而跟他挥挥手，手指微勾，“嗨……谢谢你带我跑步啦。” “……” 祁序转回头，若无其事，神情仍旧淡淡的。 但不知道是不是阳光太耀眼产生的错觉，江若灵抬眼看过去，他唇角好像有勾起的弧度，很快又消失不见。 走出到宽敞的道路，祁序带着她热身了下，开步慢跑起来。 开阔的视线，葱绿的树木一下下从她身边后退，她紧跟在他身后跑动。 但由于一夜没睡好和体力渐渐不支，他仍保持着匀速的跑，但她却开始有些吃力，渐渐地呼吸不上来，抬步的力气也越小。 祁序似乎察觉到了，偏头看了看她，眉目漆黑，步伐却也慢了下来，让她继续紧跟着他。 江若灵深吸一口气，用力抬步跟在他身后，慢慢地呼吸也调转过来，没那么吃力了。 但经过一个花坛转弯时，她一时不察地面的高度差，脚用力踢到一个障碍物，膝盖突然用不上力，她护着头重重侧摔倒地。 运动裤一下磨破了，露出心惊胆跳的血色有损皮。 她咬着嘴唇，忍住下意识想要发出的痛呼，双手抱着痛极的腿，说不出话，眼泪已经先一步落下，染得脸颊湿漉漉的。 完了，本来让他带她来跑步，已经算是很麻烦他了，现在又突然意外摔了一跤，膝盖小腿破皮，痛得无法直立，动一下都想痛呼。 江若灵垂着头，努力控制微微抖动的肩膀，死咬着牙止住泪水，擦干脸，才抬头看向已经停下来的祁序，说话磕巴：“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真的不是故意给你添麻烦的。 她边噎边道歉的样子，简直像避他如毒蛇猛兽，害怕他极了般。 江若灵低下眼，没再出声，心里忐忑不宁。 他会因为这个厌烦她吗…… 她没听见他说话，悄然撩起一点眼皮看向他，眼神小心翼翼。 祁序已经走到近处，眼神沉稳，却不自觉柔和许多。 他英挺的眉目微皱，神情意外的有些怔住。 怎么会有人自己受伤了，还给别人道歉。 江若灵眼神一时逃避不开，眼睁睁看着他倾身下来，蹲在她面前。 第6章 禁止着迷 高大的身影一下笼罩住她，男人倾身蹲在她面前，眼皮微垂，平视着她。 江若灵眼睛不知往哪放，竭力控制睫毛眨动的频率，垂眼看着他浅色运动上衣的领口处，冷白肌肤，喉结微凸，浑身上下依旧冷感十足。 祁序没有伸手碰她，眼神注视着她垂下的柔软发顶，把她微颤的膝盖尽收眼中。 这里并不好检查伤口。 “能站起来吗？”他声音很低地问道。 语气轻得像有一把羽毛扇，一下一下地轻挠她的心。 江若灵抿紧了唇，抬眼对上他的视线，刚要点头说话，却发现他眼睛黑沉，专注看着她，仿佛所有不诚实的话语都能被他识破。 鬼使神差地，江若灵眼眸逼起一阵氤氲雾气，她低下眼，抚平心中的波澜，缓慢开口：“现在还站不起来……” 祁序看着她眼睛红了一圈，站起身，身影挡住渐渐升起的烈日。 江若灵抬起头，看见他宽阔的背，有些迟疑问道：“祁序哥，你要背我回去么？” 祁序顿住，偏头看她一眼，她坐在地上，双手虚虚环住小腿，巴掌大的小脸仰起，红红的眼睛微闪，脸色比昨天更苍白。 他收好拨出通话的手机，看了眼花坛外的距离，淡声：“嗯。” 花坛拐个弯走一两分钟就到门口了。 祁序背对着她，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她，转身看着眼神微茫然的她，顿了顿，重新蹲下身，侧头说道： “上来吧。” 江若灵眼见他宽肩近到眼前，冷白皮和黑色短发鲜明对比，攀上去的同时，她好像察觉到了他衣服下蓄势勃发的薄肌。 她动作小心，没有让弄脏的衣袖碰到他肩背的衣服，只轻轻搭在上面。 祁序手绕开她伤处，很绅士地虚托着她，力道很稳，不急不慢地往前走，和她之间的距离没有过近。 江若灵的头几乎要挨上他的，心跳快得失序，两人的距离近到，她甚至有种错觉，他也会听到她过快的心率。 她低下头，遏制住深呼吸的念头，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气息，此刻环绕在她全身，她微一低头，好像头发丝上也染上了这股气息。 她想张口问他会不会累，但话语跳到喉咙那一刻，她又怕忍不住颤抖的声线暴露了她。 没有人能在这种情况还保持冷静。 江若灵仰头看了下已经升起的初日，金光洒在他们身上，周围的绿荫顶遮住刺眼的光，映射些许树纹斑点。 她多么想，时间长一点再拉长一点。 心跳渐快，她垂下眼，真想把这一分钟掰开变成几万步。 动作间，他身后的上衣领子微移动了下，她看见冷白色上有个很微小的痣，就在后脖上，衣领能遮住的位置。 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男人几步便抵达门口，王姨推着轮椅过来，小心地转移她。 江若灵抬眼，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下，看着他眼睛道：“谢谢祁序哥。” 祁序倾身，保持着社交距离，简单察看了下她的伤口。 膝盖处已经见血，小腿有些痉挛。 正要起身时，他看见她移动的手肘也有擦伤。 “别动。”男人忽地出声，声音比平时高一点。 江若灵整个人僵定住，眼睛垂下一瞬不动看他，他察看完伤处便直身起来，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祁序看了眼表，低声道： “我们现在去医院。” 江若灵抬头看着他，声音也放得很低：“不会耽误你的事情么？” 司机已经停车在门口，他推着她的轮椅，步伐不急，很稳地和她同行。 “你不该担心下你的伤口？”男人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低低沉沉。 江若灵抿了抿唇，心底荡开笑意。 有你在，不担心。虽然伤口的确是很疼。 地上他推着她的两个人影子，远望过去，很像她依偎在他怀里。 她没忍住，趁着他不注意，迅速用手机静音拍下这副画面。 关闭屏幕时，不小心按错，点成了镜头翻转，系统自动捕捉了她一张自拍照。 照片里，她眉眼笑得微弯，唇角克制地抿着，黑发身后是浅色运动服身影，宽肩，气场自矜，和她之间还保持着两拳多的距离。 她只看了一眼，便关掉手机，生怕被祁序看出异样。 抵达医院后，祁序推着她很快完成了看诊的流程，摔伤如若处理得不好，很容易留下伤疤。 江若灵拿着药，他们走出诊室时，她犹豫了下，还是抬头叫住他： “祁序哥，你能别告诉我哥他们吗？” 祁序停住推轮椅的动作，眼皮落下看她，她抬起的眼睛闪着期待，对视了一瞬后，他移开目光，继续平稳地推着她，声音低沉落下，“可以。” 江若灵微仰头，看着他清晰的下颌线，脸上没什么神情起伏，整个人冷冰冰的。 但他答应了她不会告诉她家人，这算不算，拥有了他们之间第一个小秘密。 她靠着椅背，坐直了，忽然听到他在头顶说话。 “下次别逞强，如果不舒服要及时说。”祁序推着她的间隙垂眼看了下她，声音不高。 语气很平缓，也没有责备她的意思。 江若灵点点头，点完才意识到他看不见，出声应道：“知道啦，谢谢祁序哥，真的很麻烦你。” 祁序声音淡淡的，神情微懒：“不必拘束，多关心自己身体就行。” 回到别墅，祁序上楼换完衣服，步伐不缓不慢下楼。 临出门前，祁序偏头问她：“知道电梯在哪吗？” 江若灵迟疑了一下。 祁序抬手示意一边等候的司机，转身给她指了下方向，“那个位置就是，有什么问题要找王姨，知道么？” 江若灵点头，看了看他指给她的方向，她之前从未去过。 祁序跟她说完，淡淡看眼她，知道她明了他意思后，便转身离开，步伐不缓。 她微怔看着他背影，直到消失不见，她才想起要和老师请假。 拿起手机，现在时间已经是八点多，将近九点。 往常这个时候，不说他忙得几乎不沾家，她也在学校苦练。 军训只剩下几天，跟老师请过假，她便上楼拿出还没看完的那本《经济学原理》，沉下心 看完中间休息，她才拿起期间不停振动的手机，查看信息。 萧婉欣和唐思琪都发来十多条信息，用以表达她们的惊讶。 江若灵无奈，对着自己一片惨状的腿拍了张照，一一发给她们两人。 军训时间一晃而过，江若灵的腿恢复得很好，第三天的时候已经能正常行走，期间祁序却没有回过家。 江若灵把握不准，是不是他害怕了她这个麻烦，但他那天临走前令人信服的眼神，很沉稳，没有别的多余情绪。 正常上完一天课，江若灵收拾好书本，和朋友一起走出教室。 走去食堂路上，唐思琪和她一起等了会隔壁新闻专业的萧婉欣下课。 萧婉欣从教室出来，一手揽了一下她们两人，语气神秘：“你们俩想不想去做助理？” 江若灵好不容易从她的手臂挣扎出来，疑惑看向她：“助理？” “我们新闻专业嘛，之后多的是写作采访的作业。”萧婉欣边叹边解释，“所以我想提前去我哥公司里面，混混眼熟，以后写作业万一用到，也方便。” 唐思琪笑着回戳了下她：“那你干嘛想捎上我俩？” 萧婉欣声音放得低了些，“但我一个人目的太显眼了，你们俩跟不跟我去？没课的时候去就行。” 江若灵点头，眼睛有神看着她：“可以呀。” 唐思琪有些遗憾回绝了，“我平时没课有兼职，不能和你们一起了。” 萧婉欣笑着侃她：“没事，知道你爱看帅哥，到时候一定和你分享。” 几人笑笑闹闹走远。 隔天，江若灵和萧婉欣刚巧下午都没课，便一起去到她哥公司。 江若灵坐在窗边，看着路边的树已经一片片染黄，时间像这疾驰的车般，眨眼就半个月过去。 她和祁序相碰面的次数仍旧少得可怜。 下车到公司大堂时，里面时而路过的身材姣好女人，没有吸引江若灵的注意。 她微怔站在门口，吸引她注意的是—— 公司的名称，是瑞盛。 第7章 禁止着迷 负责人领着她们两人进去，跟工作人员们笑着打过招呼。 江若灵站在一个桌子旁，抬眼跟另一边的工作人员打招呼时，目光瞥过对面弯腰和人说话的女人，隐约觉得对方有点眼熟。 女人穿的衬衫尺寸偏小，姣好的身材展露无疑。 目光移回来时，女人正巧也直身抬起头，迎上她的视线。 这张脸让江若灵觉得很眼熟，想了几秒，才想起来她是在“Home”门口遇见过的孟影，那时候她和祁序站在一起。 孟影客套地弯唇，付之一笑。 “走，咱俩去打印这个文件。”萧婉欣接下新任务，拉着江若灵走出办公区。 江若灵和萧婉欣刚走开，迎面一个急匆匆的男人，叫住走在后面的江若灵，“小江你去茶水间帮忙拎一下下午茶，拎过来他们自己分。” 她点点头，看着男人又急匆匆离开，和萧婉欣笑着对视一眼。 到茶水间时，旁边一个门半掩着，交谈声没有遮掩地钻入路过的她耳里。 “我们组又来了两个关系户，好烦，希望不要跟祖宗似的。”一个女声抱怨道。 “上次来的那个关系户，就仗着自己后台大，时不时过来刷存在感。” “你说孟影？我听说……她靠的是瑞盛祁总。” “要不是英远在这有常驻项目，我真想叫整天过来的孟影滚出去。我就祈祷这两个女生没那么难搞吧。” “看开点吧，新来的好歹是我们英远老板的妹妹。” “行了啊，上班呢。”另一个男声出现，阻止他们继续谈论这个敏感的话题。 江若灵快步走进茶水间，见着那道虚掩的门打开，好几人走出来。 她抿唇，心里如潮般涌来一阵苦涩。 孟影和他的关系，真的如他们所说吗…… 江若灵平缓下情绪，拿起那一大袋饮料，拎回办公区，让他们分掉。 分奶茶时，负责人买的数量没有多，孟影拿着她那杯走到江若灵身旁，语气温柔：“给你喝。” 旁边跟着有人称赞孟影人好好。 江若灵笑着垂眼，婉拒了。 孟影凑得更近，声音却不低：“没事，我晚点下班还有喝呢。” 孟影说完对她眨眨眼，眼神往楼上瞟了下。 江若灵抿着唇浅笑，“我减肥呢，今天是戒糖期，真喝不了，谢谢你的好意。” 孟影惋惜收回手，笑了笑，转身继续跟别人热聊。 半天下来，江若灵帮忙跑这跑那，每次路过办公区，都能看见孟影笑盈盈在和别人聊天，全然无工作状态。 有回江若灵挨着玻璃门休息站了下，无意听见，孟影和别人聊天，聊天内容却是在旁敲侧击套瑞盛的信息。 终于到了下班的点，江若灵和萧婉欣都已经成功混入团队小组，加了许多内部群。 萧婉欣也跑了大半天，伸手锤锤自己，和江若灵慢慢走近电梯口。 电梯门开，走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脚步雷厉风行。 萧婉欣不情不愿叫他：“哥。” 萧厉脚步瞬间顿住，眼神亮起来，看着她们两人，“今天过来了？” “嗯，下午没课。”萧婉欣。 萧厉看眼表，看向她们提议道：“都还没吃饭吧，等会一起吃个饭，我送你们回去？” 旁边助理又从办公区跑出来，递过资料给萧厉，眼色有些急地按住电梯，看着他们。 江若灵摇摇头婉拒：“不用麻烦了，我家里已经做好饭菜了。” 萧婉欣见他助理一个劲往这边看，忍不住问：“你现在有事忙么？” 萧厉把眼神从江若灵身上挪开，对她点点头：“要去楼上送个东西。” 萧婉欣眼神微亮，她暗暗戳了下江若灵：“上次在NK酒店你不是没见到祁序吗？现在一起上去，说不定可以见到他。” 江若灵转头对视上她的视线，也很小声地问她：“可以么？” 萧婉欣给她一个眼神，拉着她跟萧厉一起进电梯，嘴上还催促萧厉道：“那你还不快点上去。” 进电梯，封闭的空间，江若灵和萧婉欣站在一起，萧厉和她们站在对角，视线一直若有若无落在江若灵身上。 “江同学。”萧厉开口叫她，轻声问，“你是哪里人？” 江若灵抬眼对上他视线，礼貌地弯下唇，“我是柏南的。” “嘉北市有很多值得去的地方，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下。”萧厉那双眼睛一直亮着，一瞬不瞬看着她。 “……” 他话音刚落，电梯门就打开了。江若灵站在最靠边，第一个迈步离开电梯。 萧婉欣走在后面，出电梯前，忍不住踮脚在萧厉耳边说了句： “哥，你好油腻。” 萧厉：“……” 跟在后面不知道该迈哪只脚的助理：“……” 走到投资人办公室外，江若灵和萧婉欣两人站在不远处等他，眼神一直悄悄往那边看。 靠里的一个门终于打开，里面的情形一下展露眼前。 祁序头微靠在办公椅，脊背依旧直挺，一只手压在桌面的文件，神情带着几丝厌意，眼睛很深沉。 而办公室另一边，他对面还站着一位颇为眼熟的女人，昂着胸跟他说着什么。 江若灵眨了几下眼，才认出这个女人是孟影，明明下午才见过。 似是被灼伤，江若灵一瞬移开眼，没几秒又抬眸看回去。 孟影已经扭着腰出来，眼神微红，带着不舍的嗔意，留下一句声音不低的，似是而非的话：“下次轻点说不行呀。” 萧婉欣见这边有人出来，才注意到里面办公室坐着的人，按捺住激动叫江若灵赶紧往那边看。 边说萧婉欣边有些纳闷，“不过怎么都没听说过他有女朋友？” 因为祁序是嘉北商界谁也绕过不了的老熟人，手里一个个神般的投资项目，圈里的人都很关注他，不止他的工作动向，偶尔闲暇还会提提他干净的情感史。 无论圈内其他友人玩得有多疯，祁序永远是那个规律自身的人，只把时间精力投注在工作健康方面，私生活禁欲至极。 孟影恰巧经过，认出她们，经过时很轻地说了一句：“我和祁总是高中同学，保密哦。” 孟影对她们眨下眼，眼神俏皮，脸颊上还有持久不散的桃色。 然而办公室内响起不小的声音，她们都顿住，抬头望过去。 保洁阿姨拿着工具在清洁地面，还有几人在往里面搬运更换一模一样的办公桌，搬出去那块明明看着也很崭新。 祁序站在门外，脸色极为冷淡，没什么情绪显露，签完萧厉助理递过来的资料后，他转身看向流着冷汗述职的助理，沉声道： “以后不要随便什么人都放进来。” 他眼皮疏冷一抬，淡淡扫过另一边站着的人。 江若灵站在孟影身边，明显感觉到她身体忽地一下变得僵直，然后又若无其事笑笑离开了。 她垂眼看见孟影的手掐得很紧，指甲都陷进肉里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央央不吃鸡蛋糕x2、呆瓜吃掉惹甜瓜x20的营养液 第8章 禁止着迷 萧婉欣好整以暇，全然局外人的模样，还很有心情地小声和她讨论，“我就说人祁序挺绝色吧，美人发怒也是美人，若灵你说呢？” 说着说着，萧婉欣声音有些迟疑，“不过……他怎么一直在看你呀？” 江若灵眼神挪到祁序身上，见他深色的眉目微抬看她，一瞬和他对视上。 萧厉站在旁边，示意她们走过来，跟祁序笑着介绍两人。 “我妹和她朋友，今天没课来公司帮忙。”萧厉拿着签好的文件，向她们轻轻挥了挥。 萧婉欣和江若灵走上来，自如打了声招呼。 江若灵眼睛有点涩感，抬眸看着他的眼睛，声音软和：“你好。” 祁序淡淡移开视线看眼旁边几人，微颔首回应。 他偏头看回江若灵，眼神松了些许，问道：“腿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江若灵感觉他的视线宛若有实质，直直钉着她动都不能动一下，余光还看见身边站的人一个个都按捺不下自己的震惊。 尤其萧婉欣，本就敏感地察觉到情况有些疑惑，这下更是在背后睁大眼用眼神瞄她。 江若灵顶着一众人的目光，脸上浮出浅浅的笑意，眼神很有分寸地停在他的眼睑下处，既不会显得无礼，也不会过分热切。 “已经能正常走路了，谢谢祁序哥关心。”江若灵抿了一下差点放肆的笑意。 祁序点点头，看见她站姿也并无不适，两腿站得很直，眼神也清澄透亮。 他看眼不自觉捏紧文件的萧厉，低声问道：“在英远的项目帮忙？” 江若灵乖巧点下头，“英远的工作氛围很好。” 祁序不知想到什么，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很快又恢复没什么情绪的冷淡模样，淡声应下，“是不错。” “今天在英远有收获吗？”祁序和她的眼神对上，不知为何，她的眼睛似乎永远澄澈明亮，亮晶晶的，黑白分明，像一颗蓄势的小太阳。 “有学到很多。”江若灵看着他，很乖又点下头，“但我资历浅薄，能帮到大家就好了。” 旁边的助理拿着资料上前截住话题，小心地在祁序耳边附耳几句，又指了下资料。 趁着这个空隙，萧婉欣扭头故作恶狠狠瞪了她一眼，“还瞒着我，你们认识？” 江若灵不好意思地点头看着她，“他是我哥哥的朋友。” 她抿了抿唇角，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原来用这一句话就能概括。 萧婉欣还想多说什么，见祁序已经处理好，就止住话语不再多说，只是眼神还带着嗔意看她。 祁序调整了下袖扣位置，修长如竹的手压在资料上写字，处理好才回头看向她们两人。 “你们怎么回去？”祁序声音低沉问。 江若灵不可自控被他的手吸引眼神，剪裁服帖的西服，极有肌肉力量的手臂，连写出的字都力透纸背。 她抬起眸看他没什么情绪的脸，刚想说话，一旁一直看着他们对话的萧厉往前走了两步，站到她们前端。 萧厉面上带着礼貌的笑意，“祁总，我送她们回去。” 祁序看了一眼从刚才就在着急的助理，二十分钟后有一场重要视频会议，时间很紧张。 他眼皮疏淡抬着看下萧厉，点下头，又移向江若灵：“注意安全。” 看着他背影重新走进办公室，助理走在后面关上门，江若灵心里不免蒙上一层雾雾的纱。 但他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忙吧。 江若灵垂眼缓下潮水般的情绪，抬头笑着跟他们走下楼。 上车时，因为是萧厉自己开车，江若灵选择和萧婉欣一起坐在后座。 萧厉注意着路况，看眼后面一直情绪不高的江若灵，出声问道：“小朋友，出什么事了吗，是明天中秋节不能回家么？” 萧婉欣和江若灵坐在一起，听这话她直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无可忍：“哥，你从哪学来这么多油腻文学，好好说话！” 萧厉：“……” 江若灵抿嘴忍笑：“没事，叫我名字就可以啦。” 萧婉欣对着驾驶座的萧厉，在后视镜给他翻了个白眼：“没那成熟的魅力就不要瞎学，真的丢脸。” 萧厉：“……” 算了，好歹江若灵笑了。 “不过如果是祁序这么叫人的话……”萧婉欣凑到江若灵耳边，声音放得很小，“哪个小朋友能忍得住？” 经萧婉欣这么一说，仿佛祁序低沉的嗓音就在耳边，很有磁性温柔叫她。 江若灵不自觉耳朵一红，确实和萧厉说出来的效果大大不同。 “若灵你明天中秋回柏南市么？”萧婉欣坐直问她。 江若灵也是现在才注意到时间竟这么快，明天就是中秋节了。 这是她第一次离家这么远，一千多公里的距离，也是她逐梦的赛程。 她诚实摇摇头：“还不知道。” 江母这段时间估计也忙，临近节假日还没找她说过这件事。 萧婉欣在车上递给她一大袋定制月饼，“那你要是不回去，记得来找我们一起过节。” “你在嘉北不会是孤独的，还有我们这群朋友呢。”萧婉欣把袋子塞她怀里，语气加重。 江若灵眼睛不禁泛红，她点点头，声音很轻：“谢谢，我会的。” 来嘉北市也近一个月了，朋友圈里留在柏南市的同学朋友们，每天都有新鲜事，像是与高中没什么区别。 而她只是学校和禾茂两点一线，每天奔赴于学业，还有闲思如何才能真正走进那个人的生活。 高考就像一道明显的分水岭，她选择离开原有的环境，就要承受独在他乡的孤单。有时难免会感到形影相吊，但一想到自己走在一条离目标越来越近的路上，她也会宽慰几分。 她相信，未来有一天，她能和他比肩而立，互相记忆的身份链接不再是邻居妹妹或者别的。 回到别墅不久，江母果然致电过来。 “这几天妈妈比较忙，明天中秋节也走不开，你是怎么想？要回柏南吗？” 江若灵把电话放在旁边，双手轻轻在脸上抹护肤品，思忖了下，还是决定照说实话：“妈，我想在嘉北市这边，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也想看看这边的习俗有什么不一样的。” 江母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她没听见声音，好一会儿江母才开口： “你真想留在嘉北不回来？” 江若灵确定地点头：“是的，我想留在这边。” 江母这次只沉默了几秒，便继续说道：“嗯也行，我让你哥过去和你过节，记得不要老给人祁序添麻烦。” 从小父母忙的时候，他们就会让哥哥韩景成带着妹妹，偶尔过节也是让他们自己出去吃个饭，过后只补个礼物就当过去。 江若灵乖巧应下，在挂电话前，软声说：“妈您要是想我了，可以找我。” 江母瞬间否认，语气比刚才更加冷静：“别想太多，我忙都来不及，行了明天你哥到了记得和我说一声。” 江若灵抿抿唇，护肤的手指顿了一下，无奈：“好。” 入睡前，江若灵靠在床头，在暖黄色夜灯下，拉出亲哥的对话窗口，发去一条问候：【哥你明天几点到呀？】 没两分钟，韩景成发来回复：【干嘛，要来接我？】 韩景成：【不用劳烦你了，在禾茂等我就行。】 江若灵迟疑地打字回过去：【你认得路么？】 韩景成：【……】 韩景成：【放心。我大学和你同校，嘉北我哪没去过？小、师、妹。】 江若灵：“……” 被他幼稚了一把，到底谁哥谁妹。 退出韩景成的聊天框，她不禁手痒点进祁序的对话窗，仍是只有自己一个多月前发的那条孤零零的信息，绿色的信息框一瞬变得刺眼许多。 就在她想要退出窗口时，最底下的绿色框忽然跳出一个白色内容框，江若灵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掉出去。 是祁序现在发来的消息。 祁序：【住得舒服就好。】 江若灵攥紧一只手笑起来，唇角往上翘的弧度很高，眼睛也笑得弯弯的。 她一只手压住屏幕，不让手机息屏，看眼时间，现在是十一点多，不算早，如果回复他的话可能还不太妥，他还会以为她在别墅睡得不好。 心情澎湃了好一会儿，江若灵心里装着这件事睡下，等到第二天一早才回复他。 现在她有了在英远做助理的机会，能接触到他的机会也比之前大大增加。一切都在越来越好。 韩景成下车来接江若灵时，就被她一脸莫名的笑意怔住，不经意问她：“小屁孩什么事这么开心？” 江若灵无语瞪着自己哥哥，不过就是小时候抢过他的玩具，被已经是初中生的他嘲讽小屁孩，直到现在还偶尔拎出来称呼她。 她没理他这句，直接上了车。 车子平稳开出一段路，江若灵看着窗外没见过的路，看向韩景成问道：“哥哥，我们去哪呀？” “现在才问我？”韩景成眼皮懒懒一掀，语气欠扁，“去山上赏月，把你抵给寨主。” “……” 江若灵忽略掉他后一句，抚了抚自己耳侧的长发，用手机镜头察看自己清透的脸。 “只有我们两个吗？”江若灵状若随意问了句。 韩景成倒出一片糖扔嘴里，掀开眼皮睨她一眼，“这么没良心啊？人家祁序哥哥好歹帮忙照顾你这么久，忍心看人家孤家寡人过中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央央不吃鸡蛋糕x5的营养液 第9章 禁止着迷 江若灵微垂下头，垂落的头发挡住她的侧脸，也挡住她在听到韩景成话的那一刻，弯起的唇角。 明明祁序什么也没做，只是在礼节范围内的举动，却偏偏能无数次撩起她心底的波澜。 韩景成在撑板上支了下头，见她一直没说话，眼神斜斜睨过去：“真这么没良心？” 江若灵摇摇头，抬起头看他，“没有，我也很感激祁序哥这么照顾我。” 她偏头看眼窗外渐入的山景，声音很轻，“祁序哥愿意和我们一起过中秋，我挺开心的啦。” 韩景成手指敲了敲面板，没一会儿，扔了袋陈皮糖过来。 “如果晕别憋着不说。” 江若灵猝不及防怀里落下一袋未开封的陈皮糖，沉甸甸的。 她很小的时候就有些晕车，贴肚子、耳后的晕车膏药，含嘴里的晕车片，塞鼻子的防晕塞，甚至姜片橘子皮都用过，都没什么大改善，直到有回韩景成随手买的陈皮糖她吃了有防晕车的效果，家里的车上都会备着些同款陈皮糖。 没想到现在她成年都不会怎么晕车了，作为哥哥的韩景成还会记得带着陈皮糖，给她防晕车。 江若灵点头，声音清脆，“谢谢哥哥。” 她轻轻撕开包装，含了一颗在嘴里，舌尖瞬间泛起微酸的甜味。 现在时间正值午后，车停在山庄大门口，微带金色的光打在不远处的山上，云雾飘渺，站在这仿佛都离嘈杂的人间不在一个维度。 韩景成带着她上到顶楼餐厅，简单给她介绍了下路线图，指了位置坐下，耐着性子扬眉，下巴微扬向玻璃窗下不远的马场。 “我去马场玩会儿。”韩景成抬手敲了下她头顶，“晚点你祁序哥哥就来了，记得乖一点。” 江若灵敏捷地头往后一抬，还是没躲过，声音有点闷：“知道啦。” 韩景成像是发现了什么奇迹似的，也还没走，挑眉在原地逗她：“这么不舍啊？” 江若灵捂着头，抬眸看向他，认真道：“嗯，你也给我敲一下就好了。” 韩景成脚往后迈开一大步，眼神往下垂看她，单手插兜，转身对她挥挥手，“亲兄妹就不用这么客气了，有事微信说。” “……” 江若灵看着他走远，看着没什么人的餐厅心里不禁紧了下。 也不知道祁序什么时候会到。 她等了几分钟，另一边有位穿着得体的女人走过来，停在她桌前笑着自我介绍：“您好江小姐，我是您今天的茶艺师。” 女茶艺师把一个小牌立在桌角，走到旁边的茶桌，拿出一套完整茶具。 江若灵垂眼看着她动作缓慢优雅地洁具，动作没有一丝晃动，渐渐有些入神，神情不自知带了些许艳羡，等露天的夕阳光辉照在手边才反应过来时间流逝。 女茶艺师此时已经在出汤，没一会儿便手持着杯托轻轻放在她面前，“请享用。” 江若灵道完谢，才注意到头顶一片阴影落下，她回头望上去，发现祁序已经来了，不知道站了多久。 祁序今天穿了一身黑衬衫和西裤，高大的身形被完美地包裹，明明不算非常正式的衣服，却仍被他穿出一股沉稳的味道，脸上难得带了些微懒的怠意。 江若灵仰着脸叫他一声，又垂头品了一口温热的茶。 祁序坐到她对面，看着她脸上未散去的羡意，等她喝完才开口问道：“想学吗？” 他微怠时候的嗓音反而比平常的，更为冷感，容易让人想到冰冷的金属质感。 江若灵差点咽下去的茶水噎住，她忍下咳嗽的冲动，平复好了，抬头看他，“想。” 她肯定地点过头，想起了什么，看眼橙红的落日，楼下远处的马场早已空无一人，韩景成很大可能不知道跑哪喝酒去了。 “那个。”她有些不好意思，自己那个不怎么着调的亲哥，但也正是因为他的不着调，她此刻才有了和祁序单独相处的机会。 “我哥他应该自己去玩了。” 祁序淡淡点头，没展露出什么情绪，“你介意？” 江若灵诚实摇摇头。 其实她巴不得韩景成今晚都别上来。 他把小茶桌放到桌上，茶艺师已经备好茶和具，他依然从头跟她示范讲解。 江若灵眼睛专注地看着他动作，很利落优雅，甚至逆时针注水的高度力度都控制得刚刚好，不会溅出来。 祁序做好一步停下来，眼神微抬，示意她自己也来一次。 江若灵将面前的茶具依次摆好，茶叶拨入茶荷，她做完准备工作不禁抬头去寻他的眼神。 他眼神带了浅淡的赞许，微微点头：“做得很好。” 江若灵心中的勇气一下积得更多，她垂眼，注水入盖碗，温杯温盖，慢慢把茶具都清洁放好。 她观察得很仔细，连手指的位置都注意到了，并没有犯很多初接触的人会无名指和小指分开的错误。 “提壶的时候，固定好肩膀和手肘，会更稳些。”祁序等她完成这一步，缓缓出声提示。 江若灵眼睛微亮看他近状讲解，抿着笑唇道谢。 等冲泡完出汤这一步，江若灵原本一直很稳的手，忽然觉得有些不够力，手腕开始抖动。 盖碗差点要脱落时，祁序眼疾手快托住她的手腕放平，接下了盖碗，稳稳拿住放在桌面，里面的茶汤没有倒出半滴。 “不用自责，这是很正常的。”祁序像是预先知道她又要道歉，声音低低道。 祁序手隔空指了下手腕，又用自己的手腕示意，“不要折腕，手背这要平直的，你试一下从侧边发力转腕，这样拿盖碗才稳。” 江若灵听的半懂不懂，抬头眼神懵里懵懂看着他。 祁序顿了顿，眼皮掀下去，一只手很轻搭在她手背上，“这里要直。” 他手把手摆正她手腕的姿势，稳定住，“拿盖碗。” 江若灵照做，这回手稳多了，没有一丝停顿。 “从头来一遍看看。”祁序身子往后靠，微微放松看着她，深色的眉目第一次这么专注，长时间的看她。 江若灵知道泡茶最重要是心静，努力平缓下那股涌起的欣喜，平静地完成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晃动，缓慢而优雅，很赏心悦目。 祁序靠着椅背，难得闲暇，静静看着她一步一步慢慢泡茶，动作依然稍显生疏，但莫名地，他看着感觉一天的疲惫都消失殆尽。 她微垂着头，专注泡着手里的茶，很从容，但并非死沉，是带有活力的从容。 终于泡好茶，夜幕早已降临，像盖上了一块纯黑的布，中秋的圆月挂在其上，比往常都耀眼万分。 江若灵手持杯托轻轻放到祁序面前：“祁序哥，你尝尝。” “你不喝？”祁序眼睛抬起，问道。 她翘着唇角，眼睛很认真回望他：“算是出师第一杯茶？” 祁序眼皮疏淡看着她手里放下茶，喉间溢出一声很轻的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都带了很淡的笑意。 他垂眼端杯。 茶水的香气很足，入口也没有苦涩感。 江若灵看着他缓缓喝下，脸上笑意根本掉不下来。 他身后的山有个湖面，此刻是波光粼粼的，中秋团圆的月光被包揽在内。他的身影，此刻也被她的眼神紧紧包揽在内。 月亮是湖水的囊中之物，只要地球还在转，太阳还会升起。 但她不敢妄想对他说拥有。 此时餐厅工作人员端上来几份定制的小月饼，造型很精致。 江若灵不敢抬头看他，害怕自己眼里藏不住的喜欢会被他窥见端倪。 祁序没有吃月饼，只抬头静静望了会明亮的圆月，顶楼餐厅是露天的，是个赏月的佳处。 他眼皮落下，看了眼在吃冰皮月饼的江若灵，注意到时间已经不早，拿起手机拨出一个电话，没有避开她。 电话接起，他沉声问道：“在哪？” 江若灵一听这个开场白，莫名一瞬就明白对面的人是韩景成，她偏头，想去用别的东西吸引开自己的注意力。 耳朵忽然捕捉到一道忽远忽近的音乐声，用目光四周寻了下，才看见是角落处有个歌手驻唱。 她垂眼，其实她心里很清楚，祁序是一个很懂礼节分寸的人，他从来不会越过那条线半步，更别说他心里也不愿意这样做。 耳边那道音律，她隐隐觉得有些熟悉，见祁序说完电话，起身轻打声招呼，便往那边洗手间走去。 走得愈近，她听见驻唱歌手声音有点疲惫的沙哑，但歌手唱的那首歌，她很熟悉，也无数次感触。 因为他是她在四下无人时，都不敢说出的秘密。 江若灵站在舞台侧边，昏暗无光的角落，遥遥远望位置上的祁序，他坐得依旧端直，眼皮微懒地搭下来，身边也无一人。 就连远处的湖面，高悬黑夜的月亮，都成了他一人的陪衬。 他在哪，光就在哪，连黑夜都不能暗淡了他。 第10章 禁止着迷 江若灵站在台上，侧身抚平裙子褶皱，半个身子隐在暗光下，她调整好话筒，耳边慢慢响起伴奏。 驻唱歌手站在台下一侧，拿着养生壶一下下喝水，神情既担心又感激地看着她。 他确实是今天嗓音状态不太好，有客人愿意献唱一首缓解他压力，他自然是感激，但他也怕这位客人的音乐能力很差。 而且这位的客人的一点要求有些奇怪，要把舞台的灯光调得半明不暗，远远望过去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 舒缓的伴奏绕着舞台响，江若灵抬眸看向远处唯一坐着人的一桌，低低唱出口。 “秋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柔和的粤语歌声响在寂静空旷的露天餐厅。 此刻她不用再拘束自己的目光，可以正大光明毫无顾忌地看他。 “无人如你逗留我思潮上。”江若灵垂眼，压低了声音，柔柔的哑声。 祁序身靠在椅背，一手搭在桌边，手边躺着黑色的手机，眼神微怠地松缓下来，忽然响起的粤语女声，他抬起眼皮精准望过去舞台的位置，此时唱歌的人明显不是刚才低哑声音的男歌手。 他黑深的眼睛看着舞台上的女孩，她披在肩上的黑发仿佛也与黑夜融为一体，唯独露出的皮肤是白的，眼睛也是黑白分明，冷色的月光和半明不暗的舞台，恍惚间，仿佛置身童话现场。 轻柔的歌声，缓缓的温柔力量，像能唤醒黑夜。 手边的手机振动几下亮起来，他恍若未觉，眼神松一下紧一下。 “火一般的太阳在脸上，烧得肌肤如情，痕极又痒。”江若灵抬眸看向他那边，陡然被他抬眼看过来的眼神吓了一跳，心跳得更快，声音竭尽全力才没抖。 他冷白的皮肤和极黑的眼，深深刻进她记忆。 歌词里有春夏秋冬，但只是一人叙述视角里的春夏秋冬。 祁序旁边的椅子拉开，坐下了一个人，他缓缓偏过头看眼头发微乱的韩景成，没说话，垂眼饮尽一杯早已凉透的茶。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韩景成随手捏了一块月饼，瞧了下，咬了一口道。 祁序冷淡瞥他一眼，脸色平静： “自己听。” 韩景成侧头去看舞台方向，一眼就认出女孩，“小屁孩在上面？” 一曲终了，江若灵从后台离开，驻唱歌手跟着过去，当面道了谢。 驻唱歌手在听见她开口第一句，就知道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她唱的很动人。 江若灵特意从洗手间的方向走出来，她只是心血来潮，并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上台唱了一首。 有的时候，生活就是由无数个忽起的冲动构成。 江若灵刚坐下，韩景成就给她鼓起了掌，弄得江若灵不上不下，唇角尴尬地抿起来：“哥你没事鼓什么掌？” “听众不就……”韩景成刚起了个话头，就被旁边的祁序敲了下桌子。 祁序脸上的情绪很淡，他看眼韩景成： “他手痒。” “……”韩景成。 江若灵知道他是在给自己解围，带着谢意看他一眼，但他垂眼弄了下桌上的牌，把它摆正，并没有看她。 韩景成懒懒散散地坐着，丝毫不像祁序坐得那么直挺，听了这话也没生气，幽幽看了眼祁序应下：“哦。” 江若灵坐在祁序斜对角，之间的距离都不是很远，她用余光看着他划拉手机，忍不住也拿起手机，镜头对着他头顶的月亮。 “哥，你往旁边坐一点。”江若灵肘了下韩景成。 “干嘛？”韩景成头仰靠在柔软的椅背，眼睛垂下睨她。 “你脸太大了，挡住我拍月亮。”江若灵默了一秒，还是决定说实话。 “……” 韩景成没好气看眼她，嚼完嘴里的糖，伸手抢过她手机：“那哥帮你拍。” 江若灵欲言又止，声音很小：“哥你拍的好丑的。” “行呗。”韩景成扭头看她，她神情不似作假，被气了一下，“亲哥拍的不要，那叫祁序哥给你拍，他摄影技术好。” 韩景成叫了声祁序，把手机给他，“帮忙给江若灵妹妹拍得好看一点，月亮越圆越好。” 祁序接过手机，淡淡抬眼看向江若灵。 江若灵窘促得不行，心一下乱起来。 他看向韩景成淡声应下：“拍月亮就行？” 江若灵慌忙点头，“拍月亮就好了。” 她坐在凳子上，看着他抬手举起她的手机，对准天上悬的月亮。 眼睛恍惚，心脏跳得仿佛已经在喉咙口，一张口，它就要跳出来。 接过手机的时候，江若灵回过神，看着屏幕上拱出淡淡金光的月球，的确被他拍得很圆。 韩景成凑过头看了下，出声逗她：“祁序哥哥拍的还满意吧？” 江若灵点点头，抬眸看祁序：“谢谢祁序哥哥，月亮很漂亮。” 祁序眼皮抬起，静静对视上她那双澄澈的眼，“不用客气。” 他移开眼，看见手机屏幕亮了下。 “时间不早了，都回房睡吧。”祁序起身。 韩景成伸手拎起旁边江若灵的包，轻弹了下她额头，“走吧，小屁孩。” 回到酒店房间，她拿出手机，半天没玩，微信许多朋友都发来了问候。 萧婉欣先在三人小群里发了一张餐桌的照片，祝大家中秋快乐，然后和在线的唐思琪聊了起来。 远在柏南的徐烟也发来消息：【江小妞，在嘉北没有太想我吧？】 说起来，萧婉欣和徐烟的个性有点相像，如果有机会能一起认识，局面一定很欢乐。 江若灵一一回复了她们。 退出去在朋友圈页面，翻出那一张祁序拍的清晰圆月照，附文字发送：【中秋。】 仅自己可见。 但她也是现在才想起，还没有和他道过节日祝福，时间很晚了。 她躺在床上踌躇许久，眼见时间就要跨过零点，她一咬牙，给祁序发出一句祝福：【祁序哥，中秋快乐。】 对面没让她等多久，也淡淡回了句：【中秋快乐。】 刚好卡在零点之前。 他们应该是中秋最后一个互相祝福的人。 作者有话说： “秋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无人如你逗留我思潮上。火一般的太阳在脸上，烧得肌肤如情，痕极又痒。”——张国荣《春夏秋冬》 第11章 禁止着迷 假期返校后，课程多了起来，经常需要在学校待到吃过晚饭才回别墅。 但比较幸运的是，有一回她晚上和萧婉欣唐思琪两人，一起打卡嘉北大学附近的美食城，结束回到家没多久，正要躺下入睡，她听见了车驶入地库和有人上楼的声音，其实很轻，但她很敏锐地捕捉到了。 江若灵假装揉乱一点头发，拿起水杯打开门出去装水喝，正巧迎面撞上上楼的男人。 祁序不动声色拉开他们两人的距离，他还穿着一丝不苟的白衬衣黑裤，身上带着淡淡的沉乌木香，眼帘微抬： “还没睡？” 江若灵看着他冷白肤微凸喉结，眼眸往上抬，他脸上没什么情绪，可她偏偏看出他眼底微不可察的细微疲怠，工作到这个点回家，又起得那么早，她好像还从未见过他有什么娱乐性质的私生活。 她举了一下手里的雏菊水杯，很小弧度地笑了下，“刚好睡醒渴了，来装点水喝。” 祁序见她身上只穿着一套薄薄的秋衣，微微蹙眉： “下次披个外套再出来。” 他的声音本就冷感，此刻比平时的更要低沉一些，明明没有责备的语气，但江若灵看出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不赞许，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地热起来。 她乖乖地点头，神情有些局促：“记住了，谢谢祁序哥。” 她点头的动作间，柔亮的黑发也跟着微微晃动，肤白红唇，清凌凌的眼睛还专注地看他，眼睛里像是储了一汪水。 猝不及防，令他像回到那个中秋夜，她台上半明半暗的唱歌，眼睛也依旧像此刻一样专注清亮。 祁序垂眼，没错过她抿唇的瞬间，她整个肩膀并没有完全放松地舒展开。 他移开眼，眼睛里的情绪看不清，“嗯，早点睡。” 江若灵见他要迈步离开，犹豫两秒还是抬声叫住他： “祁序哥，你要注意休息呀。” 祁序回头，深黑的眼睛看向她，江若灵的心一下紧起来，忽上忽下的。 两秒后，他淡声应下，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隔壁卧房。 第二天一早，江若灵早有准备地醒了，默默听着楼下大门打开的声音，她看眼时间，也才天刚亮的时候。 算了算，他晚上在家待的时间都没有足够六个小时。 好几回都是这样。 江若灵慢慢观察摸清他回家的时间点，她发现以前不是他没有回家，而是他们之间的时间点交错过去，她并不知道他回家的时长，所以误会了。 工作日他不一定回禾茂休息，但几次周末他都会提早一些回来，碰上面就打个招呼。 这天，江若灵早上上完课，收拾好包，正要离开教室，就被人告知老师找她。 她道过谢，拿起包往办公室走去。 刚进去，江若灵惊讶发现唐思琪也在，她们相视一笑，礼貌地转头看向老师。 “我今天叫你们来，没别的事，这里有几个竞赛备选，奖项的认可度都很高，你们看看兴趣在哪个，有没有想参加的。”老师指了下桌面放着的那叠资料。 江若灵和唐思琪各拿了一份，是介绍企业竞赛的，都是金融财会类的。 她往后翻，发现上面面向高校举办竞赛的企业，基本都是行业内的精英名企。 嘉北大学是国内综合实力最强的顶尖大学，其中金融专业里的学生更是人中龙凤的佼佼者，专业老师都是常青藤出身，实力也非常强，能拿到这些竞赛的参与推进名额也不奇怪。 老师给她们时间翻阅，回完工作信息，转过头去看她们，“有自己心仪的赛事吗？奖项奖励和比赛详细信息都在上面了。” 江若灵手揪着那一页纸，目光垂下落在【英远科技精英挑战赛】，眼神闪烁了下。 唐思琪也在看资料，跟着江若灵应了老师一句，没语。 老师有点好笑看着她们，支了下额头，但也能理解她们。 尤其是江若灵这个学生，她其实很赏识她，听说高中拿了好几块奖牌，明明有保送机会，却偏要选择高考进来。 这种一意孤行的勇气，不是谁都有的。 “行，现在也还不着急，都回去考虑两天吧，到时候再来找我。”老师对她们挥挥手，然后又想起什么，补充道，“这些都是团队协作竞赛的，确定好了我会有介绍团队成员给你们，都是很优秀的学长学姐们。” “谢谢老师。”江若灵看完资料，微弯腰道谢，和唐思琪一起离开。 下午没课，江若灵要和萧婉欣去英远混眼熟，唐思琪也有兼职业务要处理。 互相约定好到时微信聊此事，江若灵便去找萧婉欣一起去往英远在瑞盛的常驻项目部。 因为课程繁忙，这次还是这周她们第一次踏入英远办公区。 江若灵下意识目光投向，之前孟影经常过来聊天的位置，那里空无一人，她悄然看了一圈，孟影和与她聊天的那名员工，都没出现，其他工作人员的表情都很正常。 她趁着打印资料间隙，旁边有熟识的工作人员，旁敲侧击问了句，得知孟影和那名员工都被开了。 恍惚拿回打印资料，坐下座位。 但这件事很快被抛在脑后，繁杂的事务堆下来，并不多复杂，只是事情繁多。 江若灵帮忙在闲置工位上输文档时，心神有些飘忽，终于熬到下班的点，她撑着头在座位思忖竞赛的事。 那份企业竞赛的资料里，后面还夹了几页商业分析的挑战赛，选择很多样。 但她还是更想参加英远科技的竞赛，不单是因为上次听了英远员工在背后嚼舌根的堵心，想要一力证明自己的实力。 也有因为英远科技是祁序一手带起的行业独角兽企业。发展到今日，英远在业界的影响力已经很高。 江若灵没怎么接触过这类赛事，报名时间卡在九月底至国庆假期结束，只有一个月准备时间就初赛了。 她看眼窗外渐渐其他办公区渐渐熄下灯，黑夜像能吞噬人的胆气般。萧婉欣今天有点急事先离开了，只剩她和闲散几个工作人员还在这边办公区。 鬼使神差地，她打开手机，点进和祁序的对话框里，聊天记录还停留在那句中秋快乐。 今天并不是周末，她不一定能等到他回家。 江若灵斟酌几遍用词，发出消息给他：【祁序哥，你现在还在公司么？】 然后她小心翼翼挑了个没那么容易出错的可爱表情包发过去。 在等待的时间里，她的心跳越来越猛，既怕他不回复，又怕他的回复不可避免令她希望落空。 手机忽然振动亮起来，一阵铃声响起把她吓了一跳，她差点以为屏幕上的字是自己眼花看错，确认两秒，真的是祁序打来的语音通话。 好在此时这片工作区已经剩下她一个人，不用回避其他人，她站起来深呼吸一口，心跳还是没平复下来，直接按了接听。 刚接起，有一瞬的静默，对面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 “什么事？” 他的声音通过电子设备传出来，比现实中面对面对话的更加磁性，低低沉沉的，江若灵不自觉红了半边耳廓。 她抿了下唇，控制声音平静，“有点事情想要询问一下祁序哥，是关于学习方面的。” “祁序哥……”她说得有些迟疑缓慢，“你现在方便有空么？”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听见话筒有传来一秒低笑的气音，太短暂了，她不能确定。 男人顿了好几秒，开口道：“你现在在禾茂？” “没有没有。”江若灵下意识摇了摇头，才意识到他看不见，“我还在英远。” 听见对面近在耳边的呼吸声，江若灵的心揪紧，生怕他回答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你上来吧。”男人松了口，有几秒电脑发出的电子音，许是还在处理事务。 “你上次来过的办公室，直接进来。”过了两秒，他说道。 江若灵红着脸道谢，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对着冷风吹了一分钟，搭乘电梯上了楼。 跟门外的助理报备过，她推开内门走进去，男人穿着白衬衣微垂眼帘用电脑的身影就映入眼帘，他的姿态一如既往挺拔，五官线条冷俊。 他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衬得他的脸更冷淡，高挺鼻梁下是呈直线的薄唇，极其浅淡的玫瑰色，一只手漫不经心搭在电脑键盘旁，手背的青筋凸显，一瞬全都暴露展现在她眸中，她仿佛拥有自动捕捉他身上一切细节的技能。 江若灵的心跳一下失了控，像猛兽张大了嘴巴，一口把她吞进滚动的肚子里，她就只能堪堪抵住猛兽的獠牙。 这还是她第一次跨入他工作的区域，第一次见到在办公室专注工作的他。 此时的她，像初次见到他穿衬衣以外的运动服一样，心潮涌动。 男人认真工作的样子真的很迷人。 江若灵停住脚步在原地，有好几分钟都动不了，迈不出脚。 祁序已经察觉到她的到来，微掀起眼帘，眉目深深： “怎么不过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们饲姣x21、央央不吃鸡蛋糕的营养液 第12章 禁止着迷 江若灵挪了脚步缓缓走过去，眼睛不敢一直看着他，只落在他微曲起的手臂上，手旁还放了一只笔。 祁序指了下旁边桌子的空座位，两人之间的距离不会太过接近。 “坐。” 她走过去坐下，悄悄把凳子的距离往他的方向移近了一点，移得不多，男人没发现。 “是什么学习方面的事？”祁序眼神抬起看她，鼻梁的金丝眼镜没有挡住他沉黑的眼。 江若灵抬眸看他，声音缓缓：“老师给了我一些企业竞赛的资料，建议我们参加，但是我对这方面还不够了解。” 她垂眼拿出那叠资料，握在手里，静静等他看完电脑有空再递给他。 祁序抬手接过资料，从第一页的介绍往后翻看，看了几页，问她： “这里面你有想去的吗？” 江若灵看着他微垂眼翻看文件，侧脸线条清晰，鼻梁挺拔，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更喜欢英远的竞赛。” 祁序顿住，抬眼看她，眼睛里没什么情绪，显得锐利。 “为什么选英远？”他淡声问了句。 江若灵见他眼神未动，抬着眸对视他的视线，默了一秒，声音低低地回他：“因为它的奖金最高。” “……” 祁序眼神微松，眼帘垂下，唇角若有似无勾了下，他抬手摘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微阖眼，语气带了点笑意： “你的目标很坚定明确。” 江若灵脸微热，用作掩饰的谎言竟然换来他带了些许笑意的回答。 但英远的奖励设置的确实很丰厚，光奖金方面，进入总决赛对决的冠军团队最终有二十六万元，个人还有提供企业offer。 祁序翻完资料合起来，展开英远科技精英挑战赛那页，“这个难度会比较大，但它的导向始终是解决项目问题。” “如果你确定参加英远的，可以回顾一下它去年的赛题背景内容，开赛前评委团都会提前给提示。” 他拿起笔，简单在纸上写下几个网址，笔下的英文字体漂亮得像专业印出来的书法，并且能清晰看出他写的字母单词。 “这几个网站的信息渠道很广。”他用笔轻指了下纸上刚写的英文，抬眼看她：“英远的企业竞赛很有价值，好好准备。” 江若灵垂眼见他小臂一直压在洁白的纸张上，很有力度，她稳住心跳道谢，接过资料在手里时，甚至似乎还能感觉到他刚才留在上面的体温。 她抬眸看他，眼睛澄亮，语气带着试探：“那我有不懂的，可以问你么？” 祁序偏头看她，摘去金丝眼镜后，眼睛的黑沉锐利无处可挡，他看一眼她紧张的神情、悄悄捏紧资料的手，像是怕他怕得不行却又鼓起勇气搏一把。 他移开眼，重新戴上眼镜，“可以。” “吃过饭了么？”祁序看一眼她，“如果还没吃，回去让王姨做。” 江若灵看他重新戴上眼镜，一副准备进入工作状态的模样，说的话也像是要催促她离开瑞盛回家。 抿了抿唇，她低声问：“祁序哥那你不回去么？” 祁序抬手划了下手机，没看她，“我还有事忙，家里司机已经在楼下了。” 江若灵心情不禁回落，但也是意料之中，今天不是周末，他本就不是很早回家，帮她叫了司机等候已经是非常照顾她。 何况，他亲口答应了她，如果她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可以直接找他，她拥有了可以经常借此找他的理由。 她看中英远科技精英挑战赛的一个原因，也是它持续的时间比较长，总决赛在十二月中旬结束。 江若灵站起身，绕过椅子站在他桌前不远，弯着笑眼道别：“谢谢祁序哥，你别太累啦。” 祁序淡淡点头，目送她离开，“注意安全，回到家早点睡。” 回到家，江若灵习惯地拿出手机点开他的聊天框，脑海里浮现临走前他淡淡嘱咐的模样，想了想，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报平安。 她洗了澡出来躺床上时，才看见他的回复，发送于十分钟前。 祁序：【嗯。】 虽然不是及时的回复，但他工作时并不会看手机，好歹工作完还是回复了她，不像暑假那会发出去的消息像落入大海，回复遥遥无期。 江若灵笑起来，发了个愉快的颜文字。 入睡前收到他的回复，很简短，耳畔却仿佛响起他的声音。 祁序：【别熬夜。】 江若灵放下手机，乖乖听他的话，没再看手机。 回到学校，一起吃饭时，江若灵和唐思琪在讨论企业竞赛，唐思琪的想法意外地和她不谋而合，两人都想参加英远主办方的。 萧婉欣插不上话，吃了口水果，一听是英远主办的，二话不说要把萧厉和他助理的联系方式推给她们，让她们有问题尽管问。 萧厉主要办公还是在英远总部，不怎么经常出现在瑞盛的常驻项目部门，所以有联系方式还是更方便些。 江若灵不好拂了朋友的好意，加了对方好友。 但竞赛全程都是公正的，她们不会问到涉及敏感的此次赛题问题。不会泄题，只是简单提供一些建议帮助，但对于她们来说已经很有用。 确定好竞赛的选择后，老师让她们加了团队其他成员的联系方式。 团队加上江若灵和唐思琪，总共五人。另外三人，一名是统计专业常年第一的学长，两名是会计专业的学长学姐。 互相联系上后，统计专业的学长作为队长，第一时间就安排了线下的初次见面，加快彼此熟悉的过程。 因为会计专业的学姐那天不在校内，赶回来有点迟，几人约在市中心的餐厅见面。 江若灵和唐思琪一起打车到约好的地点，进去时，另外三名学长学姐都已经到了，坐在座位上笑谈，脸上都带着张扬的笑意。 江若灵刚坐下，打过招呼，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们三人的脸，就被不远处熟悉的侧影吸引去目光。 那个身影，她昨天晚上还见着，近距离给她讲竞赛问题。 男人坐靠在椅上，大概是私下和人聚餐，身上穿的是黑色衬衣，对面还坐着一位女性，长卷发披落肩后。 他脸上的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放松，尽管什么表情都没有，但他的姿态的确是微懒的，手臂随意搭在桌边，眼神看着对面的女人，还说了两句话。 江若灵的心瞬间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紧，铺天盖地的织网落下，闷得她喘不过气。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央央不吃鸡蛋糕x4的营养液 第13章 禁止着迷 江若灵心里有块地方绵绵地陷落下去，压着她呼吸都不大顺畅，几乎是瞬间，她移开眼不再注意他那边方向。 她眼睛看向正在介绍成员的统计专业学长，专注地拿出那叠资料和笔记本，刚翻开到英远科技精英挑战赛那页，空白处那几串优美的英文字体，一下显得刺眼许多。 她强压下鼻子泛起的酸意，抬眸看向已经互相介绍完成员，正在讨论的队员们。 队长拿出自己打印出的资料，分过来，“大家先熟悉一下此次竞赛需要用到的一些模型，理解之后才能更好运用。” 江若灵接过资料，上面分类得很仔细，但一页纸就那么大，模型的介绍并不多详细，还是要回去自己好好啃一啃，不能拖累队伍进度。 她一边拿着笔记录，一边和他们讨论问题，队长很明确分工下来，但全程都是要队伍全员高度配合。 讨论过一轮，中场休息，江若灵面上笑着和队员讨论，余光却忍不住往男人那边方向瞥。 男人背往后靠了一点，黑眼微垂看着对面的女人，未有言语，专注听着女人说话，手臂依然微懒放在桌边，半悬空，长卷发女人说话间用手比划了下，放下的手离他的手臂近了些，但还没碰到。 男人似乎是没注意到，或是注意到了没在意，并没有把手臂挪开。 等女人说完时，他似是有所察觉，往她这边的方向瞥了一眼，几乎是下意识反应，江若灵垂眸躲在唐思琪身旁，黑发垂落挡住侧脸，唐思琪的身影也把她的衣着遮得严严实实。 “若灵，你怎么了？”唐思琪察觉到她的异样，低声问她。 好在两边的距离不近，男人坐得那么远，应该听不见这边的声音。 她摇了摇头，“没事，我以为我笔掉了。” 此时他们正好谈论到，会计学姐上午在校外撞见前男友这事，也笑着问了声江若灵：“小江，你有谈过恋爱么？” “没有。”江若灵脸色微热，她根本没敢想过，如果和那个人谈恋爱会是什么样子。 “如果有喜欢的人，尽早把握哦。”学姐对她眨眼，声音压低。 江若灵看着学姐脸上张扬的光芒，敛下眸，若有所思，中场短暂闲聊过后，大家又投入新一轮讨论，拟设各种问题。 江若灵潜下心和他们一起讨论，时间一晃而过，解决完午餐和分工讨论时，窗外天空都已显出落霞，她不经意抬眸往他那边看，他旁边的位置坐了另一个男人，手臂也收起来了，对面坐的女人还在。 另一个男人的面容有点熟悉，仔细看多了一眼，她认出那个男人是萧厉，他们三人相处的气场明眼人一看就很默契，应许是约好了一起来的。 知道他和女人不是单独约好聚餐后，江若灵显然松了口气。 江若灵垂下眸，站起身和其他队员道别，唐思琪是住校生，和她并不同路，刚迈出步，余光瞥向另一边，原本三人一桌的座位此时已经剩下萧厉一人，另外两人不见身影。 她移开眼，就要抬步离开，坐在座位上的萧厉已经看见她的身影，眼神陡然一亮，走过来和她打招呼。 “若灵？这么巧，在这吃饭呢？”萧厉问道。 “萧哥。”江若灵抿着笑，礼貌解释，“我和队友约好一起讨论竞赛。” 江若灵垂眼，拿着手机，装作不经意提了句：“你一个人来这吃饭吗？” 萧厉身子往旁边侧了下，眼睛一瞬不瞬看她，“不是，帮朋友引荐做个局。” 江若灵眼神微移，他的意思是，那个女人找祁序是要拉投资吗，公事不可避免，但他今天的穿着也不多正式。 她默默应了一声。 “你回学校吗？我送你一程吧。”萧厉站在原地，绞尽脑汁说出一句。 江若灵正想拒绝，身后唐思琪走上前，解围道，“带我一个，不介意吧？” 萧厉摇摇头，笑道：“荣幸之至。” 车开到半程，江若灵看见路边便利店的标志，示意萧厉先放她下车。 别过两人，她走进便利店，率先拿起两条甜度爆表的巧克力，往常她经过货架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结账完，她找了个位置坐下，拿出刚才做了一堆笔记的文件，缓慢翻着，一只手撕开巧克力包装，张嘴咬了一小口，心里那股从下午就泛起的苦味，并没有消散。 她以为是咬得太小口，又咬了一口大一点的，这回甜多了。 但脑海里他没有移开手臂、专注听着别的女人说话的模样，还在循环播放，那双深色的眉眼，看着另一个人。 江若灵想到这，有些看不进去书了，支着脸平复了一番情绪，强按着心情整理好自己的问题，打算一会儿回去之后一一攻克。 玻璃窗外各色车行人行，映着各色的灯晃然而过，不知道他离开餐厅之后，是否也变成其中之一，赶赴自己下一个目的地。 好不容易，江若灵整理好问题，但心里堵着的那口气还未消退，她看眼现在的时间，还没到瑞盛的下班时间。 脑海里忽然浮现，学姐下午时低声说的那句“如果有喜欢的人，尽早把握哦。” 于是她坐车赶到瑞盛，看着车窗外逐渐熟悉的路程。 她此刻有一股按捺不住的冲动，很想见到他。 陌生的城市，到访如此久，其实她只有他一个有关过去的旧人。昼夜交替的时候，很容易令一个人变得感伤，尤其是天要黑不黑。 抵达瑞盛大堂时，她又突地打退堂鼓，隐生了一丝退意。 但看见前台一如既往的笑脸迎接，她缓缓沉下气，也带上了笑意，乘坐电梯上了顶楼。 顶楼办公区的灯还亮着，属于他的那扇办公室门紧闭。 江若灵低头在不远处找了个空座位坐下，虽然很想见到他，但她并不想打扰他的工作。 因为只有座位没有桌子，她把拿出来的资料摊在自己腿上，有些吃力地微弯腰勾勾画画，脑海里终于不再循环播放他的身影，而是静静地自己过一遍竞赛流程。 不知为何，好像来到了他所在的顶楼，她这颗躁动的心仿佛得到抚慰，一下便安静了。 她一边看着资料，一边静候着，时而抬眸看眼他那扇办公室门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肩颈和腿都有些酸了，他办公室门终于打开。 江若灵眼神亮着抬眸看过去，男人依旧是那身缎面黑色衬衣，袖口微挽起，小臂处还挽了一件西服外套。 祁序第一眼注意到像团子般缩在座位上看书的江若灵，眼眸微沉，看不清他什么情绪。 他抬步走近她，声音低缓： “怎么在这？” 江若灵瞬间坐直，站起来，腿上的书差点弄掉，祁序微弯腰捡起她的书递给她。 她抬眸看着他，小声说：“你说有问题可以问你，我就来了。” 按照之前她观察他回别墅的时间和状态，今天晚上他不一定能回来，所以她没有选择在家里等。 祁序淡淡点头，她说话时肩颈肌肉有些僵硬，也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干等。 他垂眼看了下时间，“我现在还有事，你还要等么？” 江若灵见他询问自己意见，立刻乖巧点点头：“我可以等的。” 祁序看她几秒，侧开身子，“进来。” 他领着她走进他的办公室，示意了下软沙发，“坐那等吧。” 江若灵跟着他的脚步走进去，站在沙发边，抬眼看他。 “这里。”祁序递给她遥控器，“无聊可以看一会剧。” 江若灵接住，坐得很端正，目视他拉开门离开。 他一离开，整个偌大的空间似乎都变得逼狭起来，唯有她在。 江若灵等了十分钟，还是拿起遥控器打开自己想看的电影，缓缓播放。 日暮落下，她并没有开灯。 她靠在柔软的沙发上，等了许久，电影甚至都已经播放过半，他还没回来。 伸手揉了下眼睛，继续抬眼看着电影。 电影已经进程到接近结尾，明明看过许多次的感人片段，她看得还是想哭，抽了张纸巾，抬眼看向始终紧闭的门，眼睛都等得有些许发酸了，他还没回来。 一部电影终于走向尾声，音乐响起，她没有亮灯，无尽的黑暗向她张牙舞爪。 江若灵垂下眼，电影散场了，还没等到他，她甚至觉得她是不是被他遗忘了，眼里好不容易褪去的酸意又冒出来。 鼻子也泛起了一阵酸意，眼泪在打转。 她正要再抽一张纸巾时，办公室沉重的大门忽然被推开，结实把她吓了一跳，男人身影屹立门口，他微微蹙眉看着黑暗的办公室，抬手开了灯。 炽亮的光笼罩着两人。 江若灵眼神来不及躲闪，抬眼撞上他深黑的眉眼，本来眼睛里就有的泪水一下夺眶而出，静静地往下流。 她低下眼，没抬头看他。 祁序抬手把办公室里的灯转了暖黄，没那么刺眼。 他看一眼还在播放尾声音乐的荧幕，抬步往她的方向走近，站到她面前，倾身蹲下看她。 他眼帘垂下，语气缓和： “怕黑？” 第14章 禁止着迷 江若灵微低着头，感受到他的靠近，压着腿的肌肉都僵硬了，眼睛不知道往哪边放，只好一直低着眼，悄悄感受他近在头顶的呼吸。 她低低地“嗯”了一声。 眼下她的眼圈微红，大眼睛还覆着未褪去的氤氲雾气，脸颊也被擦得红红的。 她虽然等了许久，但他确实回来了，没背弃约定。 电影落幕的刹那，他也将办公室门推开，炽亮的光照下，仿佛电影没有谢幕，他们才是新篇章的男女主角。 祁序站起身，眼神微松，移开眼，“现在不早了，先回去吧。” 江若灵站起来的时候，腿有些麻，差点没站稳，带上自己的包后迈步跟上他，走在他侧方。 她心里滚动两遍说辞，迟缓问出口：“祁序哥，我们现在是回家么？” 祁序走在她旁边，神情很淡看了眼她，嗓音舒缓：“你想去哪？” 江若灵以为他又是把她送到别墅门口就离开，抿了抿唇，坐上车时也没说话。 祁序侧过一边身，伸手放了一袋陈皮糖在她腿边座椅上，深色眼眸微垂看她： “晕？” 他抬手时，一点手臂肌肉在黑衬衣下若隐若现，冷白皮对比鲜明，递过来的陈皮糖上似乎还带着他身上那道清冽的气息，很好闻。 江若灵伸手攥住陈皮糖包装边缘，心脏狂跳，手指紧张捏紧。 这包陈皮糖是她一直吃的那个牌子，但在嘉北这边其实并不好买到。 而且……他怎么会知道陈皮糖对她有防晕车的功效。 她脸皮热起来，手指轻轻拨出一颗陈皮糖，声音低低的：“谢谢祁序哥。” 祁序淡声应下，伸手把车内灯的亮度又往下调了些。 “晚饭吃了吗？”他问。 江若灵诚实摇摇头，她天要黑不黑的时候就赶往瑞盛，在办公室外一直等到他出现，哪有时间吃饭。 祁序本想拿出一盒巧克力，思及它的热量还是作罢。 他抬手随意划拉几下手机，对面秒回复消息后，他把手机放台面，屏幕自动息屏。 江若灵低头撕糖果包装的时候，余光捕捉到另一边人的头像是个绿色景物，看着挺有年龄感。 她把陈皮糖放进嘴里，往常吃了多少都会有些酸涩的糖，这一刻居然只有甜到极致的味道，蜜意十足。 回到别墅，他并没有驱车离开，而是和她一起走进门。 江若灵换完鞋，要跟在他身后走上楼时，男人忽然回头看她，像是发现了她的动作，她反应迅速立刻垂眼装作刚换好鞋，悄悄注意他那边。 祁序立在旋转楼梯旁，私下状态的他和工作时神情一样冷，一点情绪都看不出来。 他看了两秒她身影，说道： “吃完饭再上来。” 江若灵抬眸看过去，眼神略迷茫，“祁序哥……你找我么？” 祁序点了下头，“你不是有问题？” 江若灵站在原地目送他背影上楼，他背直肩宽，迈步格外沉稳，黑衬衣也被他穿出一种特别的气质，她忽地，很猝不及防想起自己摔伤时，被他背在身后，他衣衫下薄显的蓬勃肌肉，似乎他穿什么都不能掩盖住他原有的气质光芒，跟他这个人一样。 怀揣难以言明的感情，她走进餐厅，看见桌上明显是新鲜做的菜样，眼眶微热。 她本以为，能住进他家，已经是最大的恩赐，剩下皆需自己努力。 那得到他细微之处的照顾，对她而言，简直是意外之喜。 江若灵坐下缓缓把晚餐解决，控制着速度，不让他在上面等太久。 江若灵站在祁序书房前，礼貌敲了几下。 听到里面缓缓传来一声低沉的“进”，她才推门走进。 男人坐在椅上，背对着她，没有回头，嗓音微沙： “不用关门。” 江若灵顿住拉门把手的手，乖巧放开，门敞开。 她一手背在身后走过去，还从未和他两个人单独待在别墅里的空间里过，难免有些别样紧张。 见她两手空空过来，他沉了下声音，眼睛微抬：“不带着你的问题来？” 江若灵脚步停顿，懊恼低下眼，正要退回脚步出去拿书，他出声叫住她： “先过来吧。” 她走到他旁边的椅子坐下，眼神专注看他，像嗷嗷待哺的幼崽，眼睛本来就大而澄澈，这会儿显得整个人更奶了。 祁序眼睛不动声色移开，敲了下桌面那沓厚厚的纸：“你先看看。” 江若灵把资料移过来，掀开一页慢慢往后翻，越往后翻她越暗暗惊讶，这本资料上，不仅有很多英远企业竞赛的训练题，连解析思路和用到的模型都写得很详细明白，还把思维模式一个个拆解分析，小白看入门都毫无难度的程度。 “祁序哥……”她诧异得不知怎么问出口，“这都是你整理的么？” 她转眼看着他，不想错过他任何表情变化，但他仍旧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不能窥见他的情绪。 “有用就行。” 从江若灵问起他关于企业竞赛的问题，到现在，甚至才两三天不够的时间，他居然能拿出一份如此详尽的备赛资料给她。 翻到尾页，甚至还写了今年的预测方向，但只是提供参考，最重要的还是他前面那些详细的分析讲解。 一个投资人的时间多宝贵，没人不知道。 就算他工作繁忙，整理的时间不多，但这极致的效率也足以震惊她。 江若灵心下暗叹，她和他之间的距离果然还差很远。 “别分心。”祁序食指敲了敲桌面，示意她注意力回来，“先看第一部 分，哪里有不明白的，问。” 第一部 分是最基本会用到的一些分析模型和框架，也是不能跳过的一个环节。 江若灵点了点头，垂眸认真一个字一个字看进去。 余光却还忍不住偷看多两眼他，他背微往后靠了几分，眼色沉静，抬手拿起杯子喝水，喉结微微滚动。 不敢再偷看下去，她集中精神看完那一部分。 提出几个自己困惑的疑问后，他简单明了的语言瞬间打通她的思维困境。 问完最后一个问题，江若灵握着笔在本子上补充笔记，有些意犹未尽。 祁序人靠着椅背，姿态却不松懒，抬眼看了下时钟： “先到这，回去你多思考，可以试试从我刚说的角度出发。” 江若灵正好写完最后一字，也是才注意到时间已近零点，不好再待下去了，她藏住那点恋恋不舍，把资料抱在怀里。 “谢谢祁序哥，对我帮助真的很大。”江若灵抬眸对上他漆黑的眼睛，很认真表达自己最真诚的谢意。 他淡然点头，“好好准备。” 祁序喝水润了下喉，深微的黑眼看她背影远去，消失在转角。 回到房间，江若灵先翻出老师给的那沓资料，用剪刀完整裁下那几串英文字体，把它夹在了那本厚资料的后页。 收拾好桌面，江若灵找着角度，拍下那张写着英文字体的薄薄纸片，还拍了一张那本资料的厚度，在旁边比了个手掌。 她登录微信小号，把这些照片都上传为私密相片，仅自己可见。 附上文字：【很有帮助 ^ ^】 这个微信小号是她专门用来记录一些特别片段的，往前翻，全都是和他有关的记忆片段。 中秋夜他帮忙拍的月亮，他推着轮椅和她去往医院时的两人影子，以及不小心捕捉到的他穿浅色运动服的高大身影，暑假他送的《经济学原理》封面，站在瑞盛门口拍的合照…… 这个号里，只有她自己一人。 仿佛只有在这，她才能把那个无法宣之出口的秘密拿出来晒一晒太阳。 江若灵待在别墅里独自把这本资料啃了许久，许多原本并不理解的一些地方，看过他写的资料后，茅塞顿开，理解得更顺畅了。 终于把资料看过大半，她计划第二天出门去图书馆继续看，下午便去往瑞盛和萧婉欣一起帮帮忙，下班时还能够有理由见到他。 江若灵这天醒得尤其早，吃过早餐准备出门时，也才七点过半。 拎好包，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拿出来看见来电备注时，她差点手一抖直接摔掉手机。 稳了稳情绪，她按接听。 “你现在在家吗？”男人清冷的嗓音透过听筒传来。 第15章 禁止着迷 “还在的。”江若灵说道。 “能帮个忙吗？”祁序压了下嗓音，还是掩不住微沙哑的声线。 江若灵立刻应下，听着他那边的嗓音，心微痒。 “谢谢。”祁序说，“进我卧室，往东走几步，白色桌面上有份文件夹，麻烦你帮我送到瑞盛。” 挂断电话，江若灵仰头望了一眼他卧室的方向，虽然是对门，但她一直没见到过他卧室是什么样的。 她站在他房门前，按照他的说法走进去，辨别了下东南西北才迈步。 他的房间装修很性冷淡风，除了黑白灰，再没见到其他的颜色。不像她住的房间，各个角落都有自己布置的跳跃色小装饰。 但他房间里的东西一切都很井井有条，不经意瞥一眼，甚至每个东西摆放的角度都一样，物品放置得很有层次，很整洁。 路过一个黑色实木书桌时，她忍不住想他坐靠在上面专心处理公务的模样，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也许会在阳光下反光。 眼睛正要撇开，她先一步见到书桌上略显熟悉的钢笔，她走过去，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笔的年份和品牌。 漆黑的笔身依旧被保存得很好，这支笔的握感和书写感是她写过的笔中感受最好的。 因为她升高中时，祁序送了她一套书签和钢笔，钢笔和这个一模一样，她都保存得很好，很珍惜地使用。 那时见到他的机会非常之少，她只能靠着这两样礼物勉强维系对他的惦念，更加用功学习考试。 获得提前保送机会的时候，她甚至执着地选择高考，因为她害怕期间不留在柏南，会错过很多遇见他的机会。 没想到他还用着这支笔，她也带了这支笔来嘉北，但不想被人看见，并不经常拿出使用。 她用手机拍下桌面这支笔的特写，保存在相册。 江若灵撇开眼不敢多看，见到白色的桌面，快步走过去拿起那份文件夹，压着拍了张照发给他确认：【是这个文件吗？】 得到肯定的回复，江若灵拿起文件，动作小心地装进包里，没有让别的零碎物品压到它的边边角角。 他在出现问题时，有顺位想到可以找她，是不是也变相说明了，她算是走进了他的生活呢。 江若灵边压好包，边忍不住想，脸上都带了些许自己没察觉到的笑意。 不论她是不是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人选，好歹她存在于这个人选列表，她很高兴这样的变化。 走出他的卧室，江若灵忍不住回眸多看两眼，阳光衬着风缓缓吹起窗帘，她轻轻带上门。 江若灵到瑞盛顶楼的时候，就见祁序立在休息区，白衬衣黑西裤，身影笔直，微垂的漆黑眼神很锐利，他面前有两三个人垂着脑袋述职，连还没走到他面前的她，都被他冷到极致的脸色吓了一跳。 祁序抬眼注意到她到来，淡淡点头，敛下脸色，说了句什么，示意他们可以离开。 江若灵见他眼神落回她脸上，不自觉也有些紧张，走过去拿出被保护得很好的文件，递给他。 “应该没久等吧？”江若灵心里打鼓，这份文件应该对他很重要，她紧赶慢赶最快速度赶到瑞盛。 祁序轻微摇了下头，垂着眼接过她递过来的资料，声音低哑：“谢谢。” 不再隔着电子设备传音，他声音中的沙哑更是无处可藏，却也给他本就低沉的声线增添了几分勾人。 江若灵以为是昨天他给她讲训练题思维的后遗症，她担忧看着他：“祁序哥，你的嗓音……有去看医生吗？” 祁序抬眼，见她眼睛里赤诚的歉意和担忧，淡声道：“有吃药。” 他随手翻了两页文件，说话时喉结微滚，“辛苦你跑一趟了。” 她摇摇头，明明是他教她竞赛题更辛苦，长时间地输出，还要用简单易懂的话语明了她的困惑，换作别人，不定有这份耐心。 听着他当下说话像有块利刀在滚，她垂眼，压下心里的滚烫情绪，看他修长手指稳拿着文件，手臂肌肉很有力量。 两人接下来都有事，简单别过，江若灵坐下电梯离开瑞盛，按照原计划走进瑞盛周围最近的图书馆，拿出那沓厚资料从中后部分开始往后看。 但她持笔写练习时，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偶尔想到他沙哑的声音，有些闷。 做完最后一步，江若灵打开电脑把数据上传，等待其他队员的结果。 她听着轻音乐，手里刚翻下一页，电脑下方的图标忽然闪了一下。 点开消息框，是唐思琪私下发来的消息。 唐思琪：【那个数据分析你是不是有个数据抄错了，赶紧看看改回来。】 江若灵顿时吓了一跳，这么简单的环节也出错的话，那真的会拖累队伍。 她赶快打开文件，一个个浏览下去，没有发现有错的数据。 刚看完，唐思琪歉意的消息发了过来，是她的电脑出错了。 但这一个插曲后，江若灵也不敢心不在焉了，高度专注地完成团队分工下来的任务。 下午她又背着厚资料踏进瑞盛，刚把包放在桌上，敞口的设计令厚资料封面露出一半。 萧婉欣微微挑眉，凑到她耳边问：“若灵你搞竞赛，准备这么厚的资料？ 江若灵点点头。 这么厚的资料，因为她还在备赛，少不了背着它四处奔波，但资料也保护得很好，没有一点损折的痕迹，还包了书封套。 “不嫌累呀？”萧婉欣问道，忽然瞥见上面的字迹力透纸背，完全不同于江若灵常写的清秀字迹，“别人送你的么？” 得到她肯定的回复后，萧婉欣眼神微变，江若灵在嘉北的交际圈不大，这个字迹一看就是男人的。 而除去追求者，江若灵身边至今出现过的男人，寥寥无几，估计就她堂哥萧厉和祁序。 江若灵对萧厉明显不感兴趣，完全是萧厉自己一人的独角戏，那剩下的人选……就有些耐人寻味。 江若灵在互相碰面之前，从未提过自己认识祁序，讨论他时也只静静听着，从不发表自己的意见。 萧婉欣脑海里回忆起这些蛛丝马迹，抬眼看她，忍不住逗了她句： “若灵，你藏挺深呀。” 莫名的，江若灵看见萧婉欣面上的笑意，一瞬就懂了她的言下之意，说话磕绊了下，“你知道了？” “加油，姐看好你。”萧婉欣做了个封嘴的动作，很小声在她耳边道，“争取让他喊你小朋友。” 萧婉欣对她眨眨眼。 江若灵脸连同脖子那块都微热起来，脸上浮出的笑很甜，“婉欣，谢谢你。” 她没想过在喜欢不小心暴露后，会得到朋友真挚的祝福，她以为朋友会现实地说出两人之间银河般的巨大差距。 毕竟他是无数人仰望的商界传说存在，而她只是一个还在象牙塔里的学生。 许是放假的缘故，今天帮的忙不多，早早就可以离开。 萧婉欣搭了她一段路，她在附近超市下车。 江若灵在超市挑了几个梨和一些莲子枸杞，份量可以吃好几次。 回到别墅，她先把莲子泡起来，动作小心地处理梨，而后缓缓放材料下锅，慢慢熬制炖梨汤。 炖梨汤润喉的效果不错，小时候她嗓子出问题时，江母总会一边说她一边给她炖好梨汤。 但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厨房，不知道味道会如何。 等一小锅梨汤完成，她勺出小半碗喝了进去，皱着眉，口感不太好，梨的外皮她没有处理好。 于是她把这整锅梨汤自己微拧着眉喝掉。 吃过饭，她算着时间点又走进厨房，重新开火熬了一锅新鲜的炖梨汤。 等祁序回到别墅时，时间正好。 祁序刚走进厅里，就见她戴着手套端出一个盖着盖子的盅出来，步伐小心翼翼，抬眼的瞬间和他的眼神对视上，她顿了一下，笑着和他打过招呼，缓缓把盅放到桌上。 他站姿笔直，身形颀长，白衬衣的袖口处微微往上卷起，一只手上还拿着薄薄的资料，因为轻微用力，他手背还有显现的青筋，偏偏他脸上神情疏淡，两种略显矛盾的风格全被他周身沉稳的气息压下，仿佛永远只能看见他理性自控的模样。 “自己做汤？”祁序眼帘微掀起，声音仍有些低哑。 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她进厨房。 江若灵摇了下头，摘下隔温手套，抬眸看他：“祁序哥你不是嗓子疼吗，这个是给你做的炖梨汤。” 她说着，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耳朵微热，被黑长发遮挡住了。 不知道他会不会想喝她做的，但这一碗应该是她今晚做过最成功的了，口感适中，不会过于绵密沾嘴，甜度也适中，汤水也刚刚好。 祁序黑深的眼睛一直看着她，垂眼看了一眼盖子盖好的炖梨汤，眼睛里看不清是什么情绪，他声音缓沉： “谢谢你的好意，我吃过药了。” 他和她之间的距离不宜过近。 但看见她脸上难以掩饰的失落时，不知为何，祁序不忍移开眼，喉结微动，顿了有一会儿，他拉开椅子坐下。 “不过，说不定喝了好的更快。” 第16章 禁止着迷 江若灵脸上的失落一扫而光，弯着唇替他打开盅盖，飘香的甜汤气味立刻冒出来，腾腾热气蒸上来。 祁序喝下去第一口，她的炖梨汤是甜的。 是很恰到好处的甜，口感比较密。 她站在另一边，不敢太明目张胆看他，只隐隐抬眸注意着他的反应。 但他情绪向来不外露，并不能从他冷淡的脸上读出什么情绪。 眼见着他慢条斯理把炖梨汤喝完，只剩浅浅一点，江若灵走上去准备把盅碗收了，他的一边袖口微微上缩，露出一节小臂，蓬勃的肌肉，衬衫上低调优质的沉色袖扣和指节齐平，但许是动作之间摩擦，袖扣并不紧。 她刚伸出手要端走盅碗时，祁序微抬手挡了下她的动作，抬眸看她一眼： “小心烫。” 江若灵耳朵微热，羞窘点点头，把手收回来的时候，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臂，衣料触碰的瞬间，有什么东西应声而落。 她垂眼看下去，发现是男人的一边袖扣掉了，已经被磨出了划痕，边角也磕了点痕迹。 她愧疚难免抿着唇，“对不起祁序哥，这个袖……” 还未说完，祁序出声打断她的话，眼神淡淡，“不碍事。” 他随手把已经坏了的袖扣放桌面，把袖口处微卷翻好，掀下眼皮，站起身端起盅碗进厨房，“我来就好。” 江若灵站在原地看着他直挺的背影，手腕处别样的袖口翻折，令得那只手更显性感，他的步伐沉稳，肩宽窄腰的身材高大，她也只到他下巴处高。 她垂眼，看着那枚被弄坏的袖扣，沉色的边缘已经有明显的划痕，不可能再用了。 在原地搜了搜同个品牌的袖扣，她才发现这是定制款，且不再外售。 她懊恼抿下唇，伸手把那枚袖扣收在手里，仔细打量。 价格方面她自己能承担，一直存下的奖学金都已足够支付，但眼下初赛将近，她更想用最终竞赛结束赢得的钱去购买，因为这次英远竞赛的记忆片段里，不再只有她一个人。 江若灵在官网搜索了下定制的时间，最短所需时间都要等三个月，但款式方面有许多可以选择的余地。 祁序走出厨房，见她单手微握拳在玩手机，没有多看，淡淡嘱咐了句作息便先上楼了。 她见他背影消失在楼梯，也拿着那枚废弃的袖扣迈步上了楼，回到房间关门前，她又回眸多看了一眼他紧闭的房门。 进房后，她找出自封袋装好这枚袖扣，整个人有些焉地拍了张照，躺在床上用力抿着嘴唇，先翻出拍的那张钢笔照，附文字发送在朋友圈：【他也在用。】 而后她又发出刚拍的这张袖扣照：【弄坏了><】 发送完两张私密照片后，还是难掩低落的情绪，她退出页面进入个人设置，把这个微信重新命名为“私人星球”，一个只有她独自一人、装载她众多喜怒哀乐的星球。 目前可登录人选，只有江若灵本人。 她翻了个身，挑了许久，才找到一款和那枚袖扣有些相似，但设计更新颖的沉色袖扣。 毫不犹豫，江若灵立刻预约了定制，这一款的等待时间稍微有些久，算算时间，大概寒假的时候能收到。 如果能赶得上春节，还可以当作新年礼物赔礼送给他。 这么想着，那颗略微忐忑的心总算安静下来，她又翻了个身，放好手机睡下。 假期很快结束，江若灵又恢复了三点一线的生活，但很充实，每天都被上课和备赛填满。 恢复上课第二天，她下午没课和萧婉欣一起去到瑞盛。 也是走进瑞盛，她才想起来，已经有两天没见到祁序本人，瑞盛里他也不在。 江若灵坐在空工位上，有些心绪恍惚，低眼很慢地敲着键盘。 萧婉欣坐在她旁边，见她这副模样，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江若灵顿住手上动作，抬起眼看萧婉欣，欲言又止。 她不知道该如何问出口。 萧婉欣只见过她在祁序相关的事情上，表露过这副神情，结合两人现在的情况，她瞬间秒懂。 “好几天没见到他了？”萧婉欣低声问，见江若灵迟缓地微红脸点头，她脸上笑意更促狭，“提前帮你打听过了，我哥说是他这几天出差去了。” 江若灵声音低低的，问：“明天回来么？” “这么想他？”萧婉欣忍不住敲了敲她的桌子，“可惜他这次要出差一周哦，专心一点呀小江同学。” 江若灵被她说得脸皮一热，缓缓点头，“知道啦。” 难怪这几天一直没见到他的踪影，她也不能得知他的行踪，只会悄悄想念。 他出差不在的这一周，仿佛过得特别快，备赛的团队协作之间的熟悉度也大大增加，迅速地建立起了五人之间的团队意识和默契，准备得很顺利。 如果不出意外，初赛他们能过的。江若灵有这个自信。 等到祁序回来，距离初赛也没剩多长时间了。 正好第二天是周末，江若灵收拾好包，简单带了一个本子，上面记录了她这一周内有的竞赛训练题疑惑，有些题目的角度出得很刁钻，她重新代入出题人角度去思考也难以解出最终答案。 久违地跨入瑞盛顶楼办公室，还是中午休息时刻，江若灵站在休息区等了一会儿，才见到祁序新助理往这边走，进入祁序办公室后没多久又走出来。 她上前和他报备一声，获得准许才跨过门槛走进去。 他的办公室，一如既往的整洁有序。 江若灵往里走了些，才看见男人站立在书柜前的颀长身影。 许多天未见，他本就极短的头发似乎更短了些，映衬上寡冷的脸，显得沉敛的锐利。 他穿着白衬衣，扣子扣到顶端，只露出一截修长脖颈，微突的喉结在领口上方，宽肩被服帖衬衫完美勾勒出，周身气质沉稳。 祁序的眼风微扫过来，抬眸见是她，简单打过招呼，指了下另一边桌子的空位，“坐。” 江若灵乖乖坐下，从包里拿出那本笔记本，并不着急直入主题问他题目，而是装作翻页，悄然注意着他的动作。 祁序站在书柜前，眼皮微抬，正在伸手整理柜子里的书籍，动作平缓，处理好的书籍排列得整整齐齐，连略微向外对齐的角度都一样，几乎没有偏差。 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对自己要求非常之高的人。 缓拉上柜门，祁序抬步走过来，坐在他的办公椅上，戴上了金丝眼镜，“是什么问题？” 他的嗓音也恢复如初，低低沉沉的，不再沙哑。 江若灵把本子递过去，指了一下那一页，“这一道训练题，我有点想不明白。” 祁序接过笔记本，沉缓看完题目，抬眸看她，用钢笔划了一下关键词，缓声道： “这里有多重思维，你漏了一层。” 她眼睛微亮，看着他压着纸张边划线边给她讲解，侧脸线条冷隽，眼睛漆黑。 祁序抬眼时，仿佛被她澄亮的眼睛刺了下，一瞬便移开眼，声音淡然： “你要清楚在这个赛题设置的背景下，你的竞争对手是谁，你的核心竞争力是什么。”他缓声，“不要被赛题给出的语境框住了。” 江若灵点点头，赶紧抬笔在本子上记下，他是真的能够用最简短的语言直接戳破她的疑惑。 记好这个后，她翻开下一页，把剩下几题都问了出来。 祁序鼻梁架着金丝眼镜，眼神专注边看着题边解释逻辑，两人之间距离不远不近，她微一抬眼便能清晰见到他下颌线和说话时微动的喉结，衣袖处的袖扣已换了另一个黑色的，同样低调，但细节之处尽是矜贵。 她边听，边时不时抬眼看他，他黑深的双眼略沉，动作间，金丝眼镜透过光反射在他脸上，眼睑下留下微小影子。 结束最后一道赛题，江若灵用笔写记了好一会儿，停笔合上本子。 江若灵从自己满当当的笔记中抬眸，唇角翘起，脸上带着笑意，“等初赛我们赢了，能请祁序哥您吃个饭么？” 她看他的眼神清亮，活像看什么救命恩人大功臣般的眼神。 祁序微摇头，黑眸对视着她的双眼，低着嗓： “可以，不用客气。” 办公室门忽然被敲响，沉重的‘咯咯’声落在两人耳畔，男人淡淡传出声音：“进。” 江若灵拿着本子看向门外走进来的人，是祁序的助理。 “祁总，俞小姐来了。” 祁序的助理低头，略侧开身跟他汇报，并没看办公室里另一个人。 门没关紧，留有半道空隙，江若灵透过门缝往外看，门外一道穿着紧身A字裙的女性身影站立着，长卷发披在身后，她转头的瞬间，江若灵看清了她的脸。 是上次她和团队成员首聚时，见到和祁序一起私下吃饭的女人。 据萧厉当时所说，这位俞小姐找祁序是工作方面的事，但现在都能出现在这了，中间一定不缺接触。 江若灵回头，抬眸去看祁序脸上的表情，但他只淡淡地对助理点下头，“知道了，让她稍等。” 她克制住想抿唇的冲动，垂下眼，心里仿佛被密密麻麻的大网笼罩住，不想去注意门外听到回答的俞小姐是什么反应。 第17章 禁止着迷 江若灵一只手攥紧笔记本，垂眼按亮手机屏幕，看见上面显示的时间才发现早已经过了中午的休息时间点。 她已经不好留在这里打扰他的工作，低着眼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她跟祁序道过谢才离开，走出门口时，她和那位俞小姐擦肩而过，隐约还能闻到她身上淡飘的花香。 俞小姐等在门外，并不着急，她脸上的微笑在见到江若灵走出办公室时滞了一下，目光移回办公室内。 江若灵迈步离开这片区域，走到前面拐弯处的洗手间，她躲进身影，露出一半眼睛看向办公室门口。 没多久，祁序穿着黑色西服外套缓步走了出来，扣子严整，没有一丝褶皱，长腿被西裤包裹得很好，修长挺括。 祁序垂眼看那位俞小姐，微作点头，极短的黑发下是深邃的眉目，距离原因，江若灵并不能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只能看见祁序薄唇微张，隐约听见低沉的嗓音响起。 俞小姐的侧脸对着这边洗手间，江若灵清楚看见她妩媚的笑容，长卷发落在肩前，抬着头，眼睛一直盯着祁序看，说说笑笑的。 祁序脸上不见什么情绪，抬步和她一起走进小会议室。 江若灵站在远处，看着他们远去的站在一起离开的背影，男人身形高大，女人身材婀娜，言行之中还隐隐显现默契，远远望去就像一对职场璧人。 她心里涌出一浪又一浪的酸意，如潮水般，就快把她淹没。 所以，其实不只有她能站在他身边。 这天，江若灵打破惯例第一次这么早回去别墅，进自己的房间后，垂下眼找出自己那个小保险箱，抚了下干净的箱面，她拉起密码锁一个个对上他的生日。 打开小保险箱，她拿出那只他曾送给她的钢笔，笔身依然保存得很好，像崭新的般。 江若灵持着这支笔，坐在桌前练了半个小时字，心才缓缓静下来。 初赛将近，她无暇分心其他事情，多想下去只会内耗。 何况，他和俞小姐一起离开办公室时，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相隔可以塞下大半个人。 靠得并不近，只是他们之间那种微妙默契的磁场，令她酸潮难已。 时间转瞬便到了英远科技精英挑战赛的初赛前一夜，隔天主办方就要在网上公布第一轮的赛题了。 江若灵难免有些紧张，一直坐在客厅里边缓慢拉伸腿边放松心神。 等到祁序回到家时，第一瞬映入眼帘的就是她伸长了纤细的腿，一边压着手拉伸小腿的模样，黑长发高高扎起丸子头，脸连接脖子那一块微微起了汗，肩颈线条和腰臀线条在瑜伽服的包裹下显露无疑。 她运动时脸依旧是微红的，水眸黑亮，像从水里刚打捞出的一块黑宝石。 江若灵察觉到有人靠近，抬眸望上去，就见祁序微敛下眸，在盯着她看。 意识到这个事实，江若灵脸热得更厉害，她用毛巾擦了下脸，“祁序哥。” “明天开赛，不早点睡？”祁序声音沉缓，问道。 她摇了摇头：“有点紧张，我想拉伸放松一下。” 江若灵已经拉伸过三轮，站起身把垫子收好，她本以为他今晚不会这么早回来，才在客厅里铺开毯垫练习。 “担心初赛结果？”祁序站在原地，眉目深深。 她摇了下头，倒不是担忧赛事结果，而是有些紧张自己能不能在这个全新未曾接触过的领域，发挥出准备充足的实力。 “就是比较紧张自己能不能发挥好，害怕准备不够充分。”她顿了好几秒，还是窘迫地把自己担心的事道出。 祁序立在不远处，眉目微蹙，深沉的眼眸垂下，头一回叫了她的名字，“江若灵。” 他的声线低沉，缓缓叫出她的名字，听在耳边有种冷感金属落地的错觉。 江若灵心跳愈发快，抬眸看过去，“啊？” 祁序脸上情绪静冷，那双漆黑的眼眸一直看着她，没有移动，他说道： “不要给自己设限，你本就能行。” 江若灵看着他专注认真的眼神，耳边他说这话的声音无限放大，耳后无处掩藏地红了。 “好。”她开口的声音很轻，软软的。 “早点休息，睡眠充足开赛才有精力。”祁序淡声说道，见她乖巧点头应下，才迈步上楼。 江若灵收拾好垫子也上楼了，临睡前心潮澎湃翻了好几个滚，嘴唇翘起的高度格外高。 她登上私人星球，忍不住发了一条只有文字信息的朋友圈，仅自己可见。 【他说：江若灵，不要给自己设限，你本就能行。】 江若灵看着这条文字信息，弯着眉眼，脑海里仿佛响起他说这话时的语气，还有认真的眼神，令人忍不住着迷。 英远科技主办的企业竞赛，初赛轮顺利开始了。 赛题是祁序之前有预测过的一个方向里的小分支，并不多难，但赛期维持一周，她在这一周内都全身心投赴于竞赛，连祁序什么时候回家都没有分心再去注意。 团队五人分工把任务做完，几乎没有昼夜之分地讨论，要在一周之内提交一个项目的应用方案，时间是很短的，所以要处理的信息很多。 好在过程比较顺利，在身为学长的队长几番检查下，终于提交了邮件上去，几人都可以睡个好觉了。 江若灵看见顺利提交的短信，心下松一口气，放倒自己，整整休眠一夜后，她才起床捣鼓了下自己，眼下也不再微微发青了。 等待初赛结果的时间也需要一周，江若灵本想借此找祁序继续商讨复赛的方向，但好巧不巧，江若灵又在萧婉欣那得知了他出差五天的消息。 初赛结果出来那天，正好是晚上，江若灵刚吃过晚饭就被团队群聊的消息轰炸了。 名次已经公布，他们团队是最高成绩的冠军队伍，获得复赛资格和总共一万元的奖金。 推荐她们参加企业竞赛的那名老师，也对她私下发来祝贺消息。 江若灵惊讶过后，便弯着唇笑起来，一一真挚地回复消息，表达自己的感谢。 正如祁序那天所说，她无需给自己设限，她本就能行。 并没有发生提前设想的意外情况，一切都很顺利。 隔天团队成员呼叫所有人出来聚餐庆贺，江若灵挑了一身不出差错的白色小v领毛衣，外衬奶杏色的大衣，裹好出了门。 嘉北的四季比柏南更分明，现时已经算是初冬，这几天温度骤降得厉害。 她边下楼边思忖，祁序这两天应该回到嘉北了，初赛的奖金已经发了下来，请他吃饭的承诺可以提上日程了。 想着，江若灵不禁弯了下眉眼，也不知道到时和他聚餐时吃什么比较好。 坐车抵达约好的广场点，江若灵下车，一眼就见到自己其他几个团队成员，抬手对他们用力招了招，围巾下半露出来的双眼笑得微弯。 几人刚聚合到一起，江若灵耳边忽然响起路人不小的惊叹声。 “哇！是初雪！” “嘉北今年初雪来得比较早啊，怪不得最近这么冷。” 江若灵抬起头望上去，看见天空中果然飘下洋洋洒洒的雪粒子，轻轻地落在人肩上衣服上。 她在柏南还从未见过雪，难免觉得新鲜，看了有一会儿后，她忍不住擦净手机的摄像头，抬起拍下远处的景，孤寂的枯树上接了一小片白色雪粒，天空中还扬着小雪。 江若灵放好手机，和队友们一起往前走向预约好的餐厅。 忽然她眼神转回队友身上时，似乎扫过不远处一个餐厅二楼有些熟悉的身影，她不经意转眸望上去。 那一眼，瞬间令她仿佛赤身站在缥缈的大雪之中，冷得透彻。 餐厅玻璃落地窗旁，有一男一女对立而坐，男人面容寡冷，略微抬起的眼神稍显锐利，手臂放在一旁，纯黑色的西装衬得他更加沉稳冷漠。 坐在他对面的女人，依旧是熟悉的栗色长卷发，妩媚狭长的眼和烈焰红唇，说话的神情很娇。 江若灵藏在围巾下的嘴唇失去知觉，眼神落寞低下，地面上已有一层薄薄积起的雪。 像她的暗恋，只能落在尘埃之地，无人察觉在意。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入v啦，谢谢各位小天使支持正版~ 预收《春日序曲》求个收藏呀，么么—— 离开酒店后，温葵本以为和周贺的交集至此为止。 毕竟两人天差地别，周贺年仅二十就在音乐界崭露头角，而她只是个连片约都难以为继的小十八线。 但偶然一次活动，餐桌上众人起哄劝她来一杯，周贺漫不经心抬眼看他们：“差不多行了。” 散场时，温葵犹豫着上前叫住他，在隐秘的夜晚延续他们的交集。 温葵以为她对他算是特别的。 直到她见到有人问周贺他和她之间关系算怎么回事，他懒懒地掐灭烟，手放在旁边女人椅上，“还能算什么，就普通朋友。” 她躲在屏风后面，看他笑得散漫，心碎一地。 从那天，温葵没再找过他，仿佛两人从未开始过一段情缘。 直到，她应约参加一档直播综艺，节目组要求给Z开头第一位的联系人打电话。 温葵咬着牙，强装淡定拨出号码。 刚拨出去没两秒，对面秒接，紧接着，一道众人都非常熟悉的低沉嗓音响起，语气意外的小心翼翼。 “你消气了？明晚……能一起吃个饭吗？” 网友：……这声音怎么这么像周贺的？？ 网友：卧槽，不会是我们想的那样吧！？ 假淡定美艳演员x雅痞天之骄子音乐鬼才 1v1sc/文案是误会，小甜文 第18章 禁止着迷 大家都因为初赛获捷兴高采烈, 斗志昂扬，江若灵不想自己的情绪外露影响到队友，她调整好心情, 和队友们一起走进商圈。 好在，队长提前预订的餐厅, 不是祁序所在二楼那家。 进到温暖的室内, 江若灵把裹着的大衣脱下放到一边, 巧的是, 他们所在的位置也靠着落地窗，能看见有好几片雪沾落在窗前, 望见的城市一片白茫茫。 队长拿起一瓶果酒，纷纷碰杯, “成就是大家一起的，复赛继续加油！” 江若灵也跟着喝了一点，她还没喝过含酒精的饮品, 喝下去的味道酸甜软润，有点凉。 旁边的唐思琪看了眼窗外愈下愈大的雪，“你们知道初雪的传说吗, 听说和你第一个看初雪的恋人，会和你走到最后，白头偕老。” 另一个学长笑起来：“不是吧, 我听的版本和你不一样，坊传据说是初雪这天许愿特别灵，真的能成真。” 江若灵看着他们笑闹, 脸上也带上笑, 大家又聊了几句复赛的事情, 再过几天又是复赛开始的日子了。 等到订好的庆祝蛋糕上桌时, 学长笑着建议：“我们初赛顺利夺冠，又正好赶上嘉北今年初雪，赶巧了这趟，快都来许愿。” 学长边说边插上蜡烛，点火，放下打火机就双掌合十，第一个闭着眼虔诚许愿，嘴里念念有词，“祝我们打到总决赛，拿下它个二十万大奖！” 学姐坐在他旁边，一听他直白的愿望，略嫌弃瞥他一眼，调侃：“你的远大抱负呢，不是说想拿英远绝世无敌好的offer才来的吗？” “人不为财，天诛地灭啊。”学长脸上笑呵呵，“赶紧的，到你们了。” 江若灵垂眼看着晃动的火焰苗，火红炽热，像初雪在人世的另一面化身，仔细聆听每个对着它许愿的人心声。 她闭上眼，也在初雪这天许了一个愿望。 不知道会不会麻烦为难到初雪，这个愿望应该不好实现。 她对初雪说，她希望能一直一直在他身边。 睁开眼时，江若灵发现大家都早已经放下手掌，直盯着她，她面上微红，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微笑。 “许愿这么认真呀。”学姐支脸笑看着她，“那希望初雪大人不要让我们小江同学失望，一定会遂心顺愿。” 江若灵点点头，脸色微热，“谢谢学姐，大家都能如愿以偿的。” 拔下蜡烛，五人把蛋糕分食了，又提了几句未来几天的计划，总结初赛期间余有的不足之处，讨论完都已将近夜幕。 走出去到熟悉的广场，江若灵抬头望了一眼二楼落地窗餐厅的位置，餐厅里已经亮起浅黄的灯，许多桌面都摆上了浪漫的装束，玫瑰花一束束摆在桌旁。 她目光寻了一下，才看见在原来的位置，只有那位俞小姐还坐在软椅上，独自进餐，男人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隔天，萧婉欣和她一起去瑞盛的时候，一直欲言又止，看见她没事人儿一样的神情，最终还是没忍住拉她出来，靠着洗手台，问她：“你就没点紧张感？” 江若灵不明所以：“怎么了？” “你没发现最近好几天，祁序身边老是出现一个女人吗？”萧婉欣恨铁不成钢。 “看见了，他们应该是合作关系。”江若灵垂眼，看着洗手台上的水珠。 萧婉欣弯下身，抬头和低下眼的她对视，“现在是合作关系，以后就未必了，若灵，你不要自轻，不可能有男人会不喜欢你。” 江若灵被她说得微臊，摇了下头，见她还等着自己说话，轻声说了句：“现在还不是时候。” “好吧。”萧婉欣直起腰，“但我跟我哥打听过了，那个女人叫俞觅夏，是你家祁序的大学同学，这次从国外毕业回来，是想找他投资创业。” 江若灵听见她称呼祁序的昵称，耳朵更红了，想开口纠正，见萧婉欣没说完便作罢。 “俞觅夏和他关系不怎么熟的，估计就认识而已，想拉投资还要找我哥这个中间人帮忙。”萧婉欣说道。 她看着萧婉欣脸上恨不能替她上阵的神情，绷不住笑起来，“好啦，谢谢婉欣帮我打听的消息。” 萧婉欣嗔她一眼，“他们现在不熟而已，未来可指不定了，又是合作关系想见总能见到，赶紧行动起来。” 江若灵乖巧点了下头，和她一起走出去，坐在空工位上帮忙整理资料。 祁序是个懂得把握分寸感的人，向来理性，公事与私事不会混为一谈，但如萧婉欣所说，以后未必不会发展成别的关系，毕竟她初雪那天就看见他们两人单独吃饭。 想到这，那天他们两人相对而坐的画面又浮现在脑海，心里密密麻麻的闷缠上来。 中间休息，她帮其他工作人员下大堂拿东西，忽然见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她拿着快递箱立在原地，看见穿着艳色A字裙的俞觅夏走进专属电梯，卷发也随着步伐微微晃动。 江若灵站在原地怔了一会，抱着箱子上了楼。 之后两天，她每回来瑞盛，都能看见俞觅夏过来的身影。 因为后面要专注准备复赛的事情了，她没有时间能再来瑞盛，下班临走前，江若灵站在大堂门口附近，等萧婉欣出来。 靠里一个电梯门打开时，江若灵抬眼望过去，男人穿着一身黑整的西服，神情冷锐，脚步沉稳，目视前方，身后跟着几个同样穿着却不如他气质的男人。 她刚想等他侧目便张嘴叫他，就见电梯里又出来一位女人，踩着小高跟追上他，嘴里带着嗔意怪罪了下：“等等我呗。” 祁序略微侧目看了俞觅夏一眼，没言语，他们几人继续往外走。 江若灵站在旁边，玻璃大门就挨着她不远处，祁序目不斜视迈步穿过门离开，她微张着嘴，话还没喊出来，倒是俞觅夏认出了她，看了她一眼，若无其事继续往外走。 她怔在当场，目光追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俞觅夏几乎是和他肩并肩站立。 萧婉欣出来时见她目光微怔，问了句：“怎么了？” 江若灵摇了下头，敛下眼，脸上扯出一点笑，“没事。” 之后的复赛准备时间，很快在她和队友们的查漏补缺中度过。 复赛的赛题背景内容公布，维持一周的竞赛期间，江若灵几乎是把自己泡在学校，每天早出晚归，带着一堆资料来来回回。 每天晚上一直在学校自习室待到将近十一点才回来，回到房间简单洗漱过后又在团队群聊里互相检查任务，几乎没和祁序碰过面。 准时提交了邮件给赛方后，江若灵的时间一下松了很多，但她依然每天在学校待到很晚才回别墅。 有两回，她刚下车，站在别墅外不远，就见熟悉的车从门口驶入，她躲了一下，直到远远看见男人一个人下车上楼的身影，才松口气走出来，缓步进去别墅。 这么过了几天，复赛的结果出来后，团队群聊里的消息又炸开了锅，复赛群英荟萃，他们团队又一次夺得了冠军，这真的是一个很令人欣喜的消息。 就连学姐都在群聊里，心情不错地侃了一句：【多亏宋学长初雪那天许的愿，现在如愿进入总决赛了。】 江若灵看见消息时，自动脑海回响学姐调侃的语气，不禁也笑了出来。 复赛夺冠，五个人又照例出去聚了一顿，嗨到晚上才各自回家。 这次大家回去都各提了点饮料水果，江若灵提了一袋果酒回去尝鲜。 这些日子都是她在柏南未曾经历过的，她从未在天黑后返家，也没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攻向一个目标过。 似乎，她已经在嘉北拥有了全然不同的生活。 江若灵提着果酒在回家路上时，才恍惚意识到这个事实。 但对于她来说，嘉北和柏南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连接点、纽扣，是祁序。 回到别墅后，她没再直奔房间，而是拿着这一大袋子的果酒，走进厨房餐厅，洗了点水果，抱腿坐在椅子上，厨房的窗被她拉开一大半，有轻微的柔和晚风吹进来，她散落的发丝轻扬。 她没有按亮这边的灯带，独自隐在黑暗之中，看着窗外月色树景，拉开一罐果酒，气泡随声冒出。 喝了一口，江若灵微皱起眉，拿起瓶身看了一下字样，才发现是李子味，味道有些辣喉。 她快速喝完，找了一瓶喜欢的桃子味慢慢喝着，风吹得她整个人醒神。 江若灵随手放下空罐子，随意抬眸看过去客厅方向时，原本空无一人的沙发，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个高大的男人。 她动作顿住，只看见男人挺拔的背影，他背靠在沙发上，久久都没动。 夜已经深了，别墅很寂静，江若灵不敢发出声音惊扰他，轻轻放下易拉罐，见他一直保持着靠在沙发上的姿势，她迟疑许久还是站起身，赤脚走在地毯上过去。 走进大厅，冷色的月光溜进来，隐隐约约照着他的面容。 江若灵悄声走到祁序面前，怔在近处，他的脸色很差。 祁序靠在沙发背上，双眼闭阖，往日健康玫瑰色的薄唇此刻很白，抿紧了，额前还有几根黑发垂落贴着，衬得他脸色更差。 察觉有人过来，他以为是王姨，哑着嗓道： “王姨，帮我拿安睡药过来。” 一直听不见对方的动静，祁序微抬起眼皮，睁开眼往上抬看向来人。 江若灵在这里住了这么久，现在才知道，原来他的失眠很严重，安睡药不得已才吃，但他的语气像是吃了很久。 况且他还保持着如一日的精力，沉着处理公事，时而还要往外飞谈公务。 祁序漆黑的眼神对上她的，稳沉的目光，声音却微哑，“怎么不睡？” 如果忽略他很差的脸色，确实和往日没什么不同。 江若灵摇摇头，眼神很乖，“今天和队友们聚餐晚了点。” 祁序移开眼，眼皮抬着，尽管脸色并不好，身上的衬衫依然工整，没有褶皱。 他淡声应下，看见她是赤脚沿着地毯走过来，刚想开口，她清凌凌的眼神看过来，模样赤诚认真。 江若灵不想他依赖药物解决问题，迟疑好一会儿，还是轻声开口问他。 “祁序哥。”她眼睛垂下，情绪澄净认真，“总吃药不太好，我有别的安睡方法，你要试试么？” 祁序黑沉的眼望着她，唇线很直，眼神深得看不清他的真实情绪，让人无处去猜。 第19章 禁止着迷 祁序眼皮抬起, 目光幽深，直直看了她两秒，沉着嗓道： “什么？” 江若灵并不直接说出, 弯了下唇，“你等我一下。” 她跑上楼, 从柜子里拿出一张干净的毛毯被子, 先给他盖上, 虽然室内有暖气, 但也有一定可能着凉。 祁序垂眼，她动作很小心地给他盖上被子, 只浅浅遮住腹部，并没有走得很近给他盖上胸膛, 她捏着被角的手也紧紧的。 江若灵声音很低，见他一直看着自己，面上微热, “祁序哥，你先闭上眼睛。” 祁序深黑的眼睛看了她好几秒，她黑发披落下来, 皮肤很白，眼睛仿佛聚满星光，唇角还挂着略显拘谨的笑, 乖顺地注视他，盼他闭眼。 他移开眼，听从地缓缓阖上眼皮, 低沉的嗓音略哑： “好。” 江若灵找了个凳子坐下, 挨着他, 近在眼前是他阖上眼的容颜, 冷隽的轮廓此刻竟被微倦的脸色衬得柔和几分。 她声音有些紧张得发不出声，无声地兀自清了清嗓子，看着他一直静静等待，未曾睁开过眼，心里的勇气越攒越大，还有一种难以言明的信任感涌上心头。 她缓缓出声起了个调，南方人软绵绵的嗓音，和着轻声的粤语，在寂静的夜晚里格外温柔。 “小娃娃问妈妈，兔兔的家到底在哪。” 这首歌的调很低缓柔和，从她嘴里唱出来，更是显得像大家长给不听话的小朋友哄睡。 江若灵低着眼，看见他闭着的眼帘微颤，声音放得更轻，无尽温柔。 “某天小娃娃他说，想知道兔兔你何时归家。” 她伸手轻轻把他的被子掖得高了些，遮住他一半胸膛，他少见地躺靠在沙发上，眉目冷锐也因极差的脸色松缓许多，鼻梁英挺，嘴唇薄得有些浅。 江若灵忍不住支着半张脸，一点点在心里缓缓描绘他的轮廓，热着脸继续唱摇篮曲。 小时候她不愿意睡觉时，父母总会找出这几首童谣，放歌在她床边哄她入睡，所以她听见失眠这两个字时，条件反射关联想到童谣。 但，不知道他在童稚时期，有没有人给他放过童谣歌曲。 “兔子先生轻声说，今天你快快回你的家，仍是那美丽的家，使你不孤单。” 江若灵轻轻唱完最后一句，尾音拉长温和。 她静了一会儿，仔细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见他一直闭着眼，脸上神情未曾有动过，没有露出不耐的意思，她放下心来，继续转调唱了一首很轻柔的童谣： “一只小蜜蜂呀，飞到花丛中呀，飞呀……” 祁序太过疲惫，耳边环绕着她哄小朋友般的柔软嗓音，很轻缓，他听着听着莫名就意识模糊，眼皮越来越沉，心头长久失眠而沉积的烦闷随之消散崩离。 不知唱了多久，江若灵听见他浅浅的有规律的呼吸，缓缓沉下来，她心头萦绕上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唇角不知觉便翘起。 忽然，她落下最后一个音时，她看见他眉头轻蹙，漆黑的眼睫也很轻微颤了下。 江若灵看了他微皱着的眉宇好几秒，忍不住伸手轻轻替他抚平了痕迹，眉间瞬间平缓。 她希望他做个好梦，不要被噩梦缠住。最好每天都能如此。 户外的月光照进来，他冷白色的皮肤被映得轮廓更深。 江若灵又伸手替他掖高了被毯，坐在凳子上，支着脸看了他许久。 一直都没有这样的机会，能毫无顾忌地近距离端详他的面容，平时看他时，总要不经意看一眼躲一下，生怕自己深藏的那点喜欢，被他窥见端倪。 原以为，能在他的生活里占一小份已经算很知足，但她当真踏入半只脚进他的生活里时，她却又生了贪念，总是不知足。 明明她在同龄人里也称得上优秀，在他这里，却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辈。 江若灵苦笑了下，如果知道暗恋上一个人是这么复杂的感情，她当年还会和哥哥一起走进隔壁邻居家吗。 但这又好像是注定的，无论是哪时候看见他，每一眼，都令她心动万分。 那天晚上，江若灵坐在他身旁，一直安静地陪着他，直到听见有很轻微的鸟叫声远远传来，她知道他的生物钟可能要醒了，才恋恋不舍收起椅子离开。 回到房间入睡时，辗转反侧，脑海里皆是他刚才沉静的睡容，心里默默数了许久绵羊才艰难入睡。 睡了没多久，起床下楼，江若灵看见已然恢复原样的沙发，边角还躺着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被子。 她眉眼弯弯，解决完早餐问题，因为队长有给一天自由的调整休息时间，她坐车到商场，精挑细选，买了一支功能很多的录音笔。 拿回去试着摸索了下上面的功能，好几次打开录音按钮，她对著录音笔却无论如何都唱不完那首童谣，总觉得脸上热得慌。 她只能把录音打开，自己在一旁慢慢起调练习多次，终于有流畅的一首生成。 录音笔的垃圾箱堆满了她废弃不用的版本，不是突然没气没声了就是突然唱错词了。 她最后录了三条语音，一条是昨晚唱过的兔子先生，用的粤语柔声。一条是她翻着故事页给他讲小王子的故事，隐约还录进了翻书页的声音。 最后一条，只有短短几秒：两三秒的沉默后，她轻声道，“祁序哥，祝你好眠。” 短短三条，她练了整整一天才录好，最后躺在录音笔列表的这三条，是她最满意的版本，能力范围内做到了最好。 江若灵在客厅等到很晚，才看见他回来的身影。 祁序穿着沉色西装，脸色已经好很多，眉目冷淡，见她像是拿着什么东西起立，声音微抬： “等我？” 江若灵缓缓点了下头，走到他跟前，“祁序哥，我简单做了一个录音条，如果不嫌弃简陋，你可以睡前听一听，应该还能缓解你的失眠。” 她掐着手，没马上递出去录音笔，见他几秒都没说话，她低声继续往下说：“你帮了我很多，我也想尽己所能帮你。” 见她眼神希冀，认真地等待他回应，祁序垂眼，看了一眼她手里握的录音笔。 江若灵放松了下手，把录音笔递过去，等了两秒，祁序接过去，拿在手里，嗓音淡淡，“谢谢。” 她摇摇头，她做的其实很少，该说谢谢的人一直是她。 不过好在他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否则她真的会臊得再躲他几天。 休息时间总是眨眼便过，总决赛很快来临。 总决赛的持续时间比前两轮都短两天，但设置的赛题内容量却是相差无几，都需要不眠不休做很多数据和分析表述。 队伍五人都为此紧张得不行，江若灵也受影响，在健身房挥汗如雨，吃晚饭时都已很晚，正要上楼洗漱入睡，经过门厅时，门外走进一个男人身影。 他站在门口拿着手机，侧脸冷俊，眼睛很冷，不知道在听谁的电话。 “与你无关，不要干涉我的生活。” 察觉到有人出现，祁序冷淡抬眼，对她微微点头，很快挂了电话，神情依旧冰冷。 江若灵站在那，面色有些尴尬，弱弱地和他打了声招呼。 祁序见她一身运动衣打扮，又是从餐厅的方向走出来，思及明天的日子，他一瞬明白她的情况。 “因为总决赛紧张？”他问道。 她挠了一下手心，缓慢点了下头，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总决赛的时间比前两轮更紧张了，我们大家都有点焦灼。” 祁序站得很直，身上穿着白衬衣顶格扣子微松，微弯曲的臂间挽着沉色西装外套，他视线落在她身上，沉吟道： “英远竞赛出的所有案例，都与它的产业链相关。”他缓缓说，“而这方面的分析，你已经做得纯熟，不需再担忧。” 江若灵听见他夸自己，心下飘飘然，笑着抿了下唇，听着他继续说。 “你们团队的PPT做得也很不错，保证美观的同时，展现内容全是重点，没有能诟病的地方。” 她抬眸看进他的眼，极其幽深。 但她的心微乱，他后面那句话的意思是，他有去看过他们提交上去的PPT吗……问题是，提交邮件给主办方后，其他人是没权限查看的。 所以他是不是有意去留意看过，不然不会知道他们团队的PPT内容。 她脸微热，点了点头，明明这几天焦虑至极，可经他这么三两句一说，仿佛这些都不事儿，她就该相信自己能行。 “谢谢祁序哥。”江若灵道谢。 他微摇下头，再次淡声嘱咐她，“注意要保证睡眠。” 总决赛正式开始那天下午，面对要处理的一堆数据，大家都忍着燥意，坐在约好一起的自习室共同奋进。 本以为这次也能像前两轮一样顺利，就在进度缓缓往前推进的时候，晚上江若灵刚回到别墅就收到团队群聊的信息，说前期有一个数据做错了，现在要找问题重做方案。 江若灵只得火急拿出电脑，直接在客厅就地参与团队纠错任务。 但这么多数据，不是那么好找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即将划入零点，他们的进度还停滞在原地，远远赶不上完成的进度条。 江若灵差点和队友一起崩溃，以为要赶不上了，毕竟竞赛的总决赛这一轮只有短短五天时间，现在已经过了一天了。 她和队长是唯二两个不在群聊里发情绪的人，都在咬着牙找。 祁序迈入客厅时，看见就是女孩这副不掩焦急的模样，手速飞快一边滑动鼠标一边敲着键盘，漂亮的眉头皱着，似乎遇到了什么大难题。 连他走近也未曾发现。 “发生什么事了？”他停在她电脑前几步，出声询问。 江若灵伸手揉了下脸，紧绷的肌肉终于得到片刻松缓，她抬眼看向祁序，抿了抿唇，还是把现在的困境道出。 祁序走近两步，依照她所说的，滑动电脑上数不尽数据的文档，用两分钟敲了下键盘，迅速帮他们找到了问题根源所在。 “这里，改一改就行。”他用鼠标选中那几行数据，“但后面还没开始的分析，我建议你们用雷达图和象限图建立指标，时间赶得及。” 江若灵记下他所说的，抬眸看他，感激涕零，“谢谢祁序哥。” 如果没有他，他们整队人指不定还要花上几个小时去找，既吃力不讨好又耽误了时间。 经过他指点的建议方法，团队五人快马加鞭，总算把进度提了上去，甚至比原先计划完成的还要快，已经步入总决赛的正轨。 五人都大大松一口气，总算渡过此次难关。 总决赛的几天，在有惊无险之中过去，线下小组问答之前，五人模拟情境互相质疑问题，有一方负责解释。 江若灵则是派出解释的其中一位，参加小组问答时，她本无太多紧张的情绪，但当站在台上，一览无余台下的情况， 韩景成不知怎的居然也来了现场，他旁边还站着祁序。 江若灵顿时一下就手心冒满了汗，眼神不敢乱看了。 他是特意过来看她的吗。 她忍不住猜想，很快轮到他们队上去，她模样镇定乖巧地一一对上评委老师们的问题，并不多刁钻，恰好都是前一天他们自己互相质疑时提过的方向。 江若灵回答时，尽全力让自己的眼神落在评委老师的脸上，不要转移到台下某个人身上。 好在，这个环节终于顺利结束。 下了台，江若灵和队友们笑着，默契一起抬手互相拍过去。 总算圆满完成整个竞赛，没有留有遗憾。 剩下的，只需静待评委团给出的结果即可。 江若灵和队友们一起站在光下，眼神移到另一边，看着台下同样被光沐浴的男人，笑容更开，他也正看着她，默默给了她鼓了两下掌，深沉的眼神微赞赏。 耳边的队友们已经在商讨晚点去哪里吃顿大的好了，总决赛期间，几乎所有人都日以继夜地搞方案顺逻辑，终于可以彻底放松下来。 这一次总决赛的结果等待时间并不长，隔天就公示了竞赛结果，江若灵所处的团队，以和第二名很微小的差距再次夺冠。 三连冠，这个好消息直接冲破五人的头脑，被砸得喜晕。 连那天笑呵呵的学长都忍不住爆粗：【我去，初雪那天许愿还真有用啊。】 过了两天，英远科技对决赛轮前三名的参赛团队发出颁奖晚宴的邀请。 江若灵他们五人的团队，首先就受到邀请，应邀前往。 她挑了一件气质的黑礼服裙，简单挽了下发型。 抵达举办宴会的NK酒店，江若灵先和队友们集合了，大家都穿得比较正式，连一向嘻哈互嘲的学长学姐也正经起来。 江若灵坐在预留的席位，不经意眼眸向前看时，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韩景成居然也来了，那天总决赛的小组问答环节结束，她本以为他就直接飞回柏南不会再多留，没想到他也赶来了她参与的颁奖晚宴。 韩景成见她看过来，走了过去，明显是听到他们聊天的互相称呼，笑：“小江同学，不错嘛。” 江若灵微窘地瞪他一眼，给其他队友们介绍：“这是我亲哥哥，韩景成。” 几人纷纷打过招呼。 江若灵有些奇怪，抬眼看了好几眼韩景成，还不待韩景成纳闷问出口，她就已经看见祁序的身影。 他身边好像总是围绕着一群人，而他永远能在人群中游刃有余，神色冷淡地应对。 很快到了颁奖环节，江若灵团队五人先走上台，这个环节是英远科技的创始人萧厉颁奖，他面带笑容一个个把证书发过去，在发到江若灵时，低低出声说了句：“你很厉害。” 那天小组问答，其实他也在场。 她抿着笑意，从他手上接过获奖证书，在台上举着，一起拍了张大合影。 台下，祁序和韩景成站在一起，望着台上穿着黑礼服裙的女孩，裙子上的纱边微舞，她修长的肩颈露出一半，眼睛很大很有神，等待的时候会微侧过头和朋友聊天，抬手撩一下肩上痒痒的发丝。 此刻的她，像一只准备起舞的黑天鹅，和往常有些不太一样，他无法精准描述出自己那一刻的感受。 她在聚光灯下，拿着自己努力得来的奖证，熠熠发光。 颁奖仪式结束后，江若灵一路浅笑，和队友们互相聊着走过来。 萧厉也不知从哪冒出来，在江若灵亲哥面前刷了一波存在感，衷心祝贺他们五人获得的成就，英远一直会替他们留着相关的岗位，只等他们意愿入职。 韩景成难得反应淡淡，并不热切，目视着他离开，转头刚想对江若灵这小孩说两句话，就见她眼神亮起，声音试探开口。 “我们能站在一起拍一张合照么？”她抬眼看了一眼韩景成，又看向祁序，脸上略起热意，“我想留下做纪念，祁序哥您给我的指导很有用。” 祁序目光微深，莫名脑海忆起前些天，她递给他录音笔时，也是一样的希冀眼神，神情动作略拘谨紧张，但眼里的感谢却赤诚。 韩景成见他一直不答话，看向自己妹妹，“他这人不爱被拍，总冷着张脸，要不是够帅准遭人劈，我们自己来一张。” 江若灵抿了抿唇，没听见祁序本人的说话，有点控制不住失落地低下眼，就要出声答应哥哥时，耳边忽然响起低沉的嗓音。 他偏头，叫了跟着自己的助理上前，把手机拉开相机页面，递给助理，脸色淡然，“帮我们拍张照。” 作者有话说： “小娃娃问妈妈，兔兔的家到底在哪。某天小娃娃他说，想知道兔兔你何时归家。兔子先生轻声说，今天你快快回你的家，仍是那美丽的家，使你不孤单。” ——《兔子先生》 第20章 禁止着迷 江若灵抬眸看过去, 助理走上前小心接过他手里的手机，走远了一些他们找光线更好的角度。 她看了一眼韩景成，有点不知所措。 “看我干嘛？”韩景成睨她, “人祁序哥哥都答应你拍合照了，还不站近点, 不然你让人家走一百米之外拍合照？” 江若灵抿了下唇笑起来, 唇角翘起的弧度克制着不高, 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 她走过去，离他们更近两步。 韩景成直接侧身, 让她站到中间，笑：“站好啊, 别眨眼。” 江若灵左边就是祁序，他们站得很靠近，甚至她感觉微微抬手就能擦到他的衣服, 他身上冷冽的气息完全笼罩过来，左边手臂完全麻掉，不能动一分。 她还没和他挨得这么近过。 助理已经在近处找好角度, 她不敢乱瞄，抬眸浅笑着看向手机镜头。 拍照的助理按下定格键，拍了好几张, 她保持着笑面嫣然，实际上紧张得半个身体都动不了，余光注意着他的动态, 他站得自然直, 并没有移动和她拉开距离, 漆黑的眼睛看向镜头。 因为明显的身高差, 祁序一低头便能看见她挽起的丸子头，和雪白肩颈上细微的发丝，鼻尖小巧，脸颊上还有浅浅浮现的红，腰肢纤细，黑色礼服裙把她灵动的美展现淋漓尽致。 他眸光顿了顿，移开目光抬头看向镜头。 照片拍好后，祁序点亮屏幕，让他们一起看拍出来的成片。 屏幕上他们三人的轮廓清晰，她站在中间，笑意温暖，韩景成难得穿上白衬衣，姿态难掩懒散。 祁序站在她身旁，周身气质比韩景成沉稳得多，眼睛深黑，穿着挺括的黑西服，映在照片上，莫名颜色很搭配，显得像是他和她特意穿的情侣同色系，两人面容一冷一暖。 “挺不赖。”韩景成看完照片，评论了句，刚想伸手揉下亲妹的头发，见到她特意挽好的发型，还是放了下手。 江若灵笑了笑，单是看见这张合照已经满心欢喜，她没想到拍成照片后有这样的视觉效果。 “祁序哥，你能再帮我单独拍一张吗？”她看着祁序问道。 韩景成在旁边单手插兜，睨她，“长这么大了，还这么臭屁。” 江若灵静了一秒，抬眼看向韩景成，“还比不上哥哥的，哥房间一面墙都贴满了自己的照片。” “……”韩景成。 他不自然咳了声：“你懂什么，那是我迷妹送我的，你哥我好歹也是律师界一枝花。” 江若灵狐疑看他一眼，“哦。” 身旁的祁序重新打开相机页面，淡声问：“在这里拍吗？” 江若灵点了下头，站到背景更干净一点的地方，对着镜头笑容很甜，“谢谢祁序哥。” 身后宴会人来人往，唯独她立在原地，眼神坚定看向他的方向。 祁序微松的眼神紧了一下，按下快门键。 “好了。”他声音低沉，叫她回来。 江若灵走过来看照片的时候，忽然看见他手机弹出一个提示窗，是一条别人发来的短信。 她确定自己没看错，短信发信人是俞觅夏。 俞觅夏：【文件我已经让人送过去了哦，有问题找我。】 江若灵悄然抬眼看了一下祁序的神情，冷冷淡淡的，也没有伸手去划拉下短信回复俞觅夏。 没两秒，她的手机振动了几下，拿出来看了一眼，是祁序发来的照片，有三人合照也有她的单人照片。 颁奖晚宴结束后，萧厉又不知从哪冒出来，送他们离开一程。 江若灵和队友们告别，也和萧厉礼貌挥了下手道谢，韩景成临走前看一眼站在门口的萧厉，插着兜跟上江若灵。 回到别墅，韩景成在嘉北这边恰好临时有公务，于是也挑了个客房住暂住几天。 有第二个人在，江若灵不好再单独找祁序。 她跟他们两人轻声道别，便上了楼，走到楼梯尽头前，回眸看了一眼祁序，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回眸前一秒，她好像见到了他抬头看她。 江若灵揉了下脸，坐在房间的椅上，翻出那几张合照，选了张最出挑的，截去韩景成的身影，只留下她和祁序两人同色衣服的合照，登上另一个微信。 她弯着嘴唇，克制笑声，编辑合照的留言：【做半日情侣。】 找了下打印机的位置，她连接好，打印出这张照片，好在没有降低像素，她在照片背后用红色马克笔画了一个桃心，看了一会，随手夹进最常看的书本。 桌上的手机忽然收到信息振动两下，她拿起来看了眼，是总决赛结束赛方的奖金打了过来，总共二十六万的奖金，平分至他们五人的团队，每人五万两千元，还有奖项恭贺的短信。 江若灵一下坐直，时间很巧，最近刚好那款预约的袖扣要付款了，她把刚收到的奖金钱和以往获得的一点奖学金放一块，在官网支付完流程。 她定制的那款袖扣，支付完她才看见原来它有设计师赋予的中文名，叫“吾心之爱”。 预计收到的时间，大概还有一个半月。 英远的企业竞赛结束后，将近期末，学校里的课程多了起来，陆陆续续在准备每门的考试。 江若灵每天奔于学校教室，忙得脚步飞起，也没有剩余的闲暇时间去瑞盛帮忙了。 好不容易，有天中午，大家聚在一起去食堂吃饭。 “最近好忙啊。”唐思琪都焉焉地戳了下饭，“兼职都没时间做了。” 萧婉欣嚼了一口丸子，倒是不焉，看了眼她们两人，吃完才开口提议道：“马上圣诞了，瑞盛和英远有联合晚宴，要不要一起去放松一下？” “上午满课出不去吧。”江若灵抬头，也有些苦恼。 “那下午去呗，这有啥。”萧婉欣说道。 “你们去吧，我还有两单兼职没搞完呢。”唐思琪想到自己的兼职就有点头疼，也很无奈不能和她们一起去，“马上可以放假了，撑一撑。” 萧婉欣递给唐思琪一瓶水，“多注意休息呀，别熬坏了。” 江若灵也赞同地点了点头，看向唐思琪，“身体才是一切的本钱。”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平安夜这天，她们三人忙里偷闲一起吃了个苹果，继续忙于准备下门考试。 等到圣诞这天，因为韩景成这几天一直待在嘉北，也知道她圣诞要去瑞盛的联合晚宴，干脆驱车过来接她和萧婉欣。 萧婉欣刚上车，看见韩景成穿着淡粉色的衬衣，模样懒散，脸偏过来和她们打招呼。 萧婉欣笑着回应，一瞬便转头看向江若灵，眼睛微亮，凑近她，声音放得很低：“你哥原来是这款啊，挺帅的。” “你喜欢呀？”江若灵看向她发亮的眼睛，“他有迷妹，应该不是单身。” 萧婉欣兴趣一下减弱，靠回去座椅，也不看韩景成那边了，“噢，谢谢碎梦机若灵同学。” 江若灵被她逗笑了，戳了下她，萧婉欣也笑起来。 进去酒店后，刚巧撞见萧厉往这边走，互相打过招呼，他示意萧婉欣跟自己离开一会儿，家里人有来电。 萧婉欣轻叹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江若灵，暂时道别才迈步离开。 韩景成带着她走向祁序坐着的方向，有预留座位给他们。 江若灵不太好直接坐到祁序旁边，只好装作走得很慢，先让韩景成坐进去，自己再坐到祁序身边。 韩景成走在前面，越想越不是一回事儿，刚开了个口，回头才发现她走得这么慢，他都坐下了，“小屁孩，腿短迈大一点，赶紧过来坐下。” 江若灵被他说得脸通红，隐约察觉到祁序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腿哪里短了，明明有一米六五。 虽然是比不上他们一个一八八一个一八七，但也绝对没到腿短的地步。 她恢复原有速度，坐到祁序旁边的座位上，乖巧地先和他打声招呼，“祁序哥。” 祁序看眼她微红的脸颊，大眼睛被气得也有点微红，移开目光看向韩景成： “有点哥哥的样子。” 韩景成噎了一秒，不和他多说计较，眼眸低下看江若灵，“我现在说的问题很严肃，听好啊。” 明明嘴上说是很严肃的问题，语气却仍旧疏懒。 “啊？”江若灵余光注意着祁序，他也偏头看过来。 “你不能那么早交男朋友。”韩景成眼神严正，缓顿说道。 当着祁序的面，她被他说得脸色微热，却又忍不住反驳，“为什么不能，我已经长大了。” 语气并不激烈，缓缓柔柔的，令得身旁的祁序无端想起她给他唱童谣时的声音，轻得像有根羽毛在挠人。 “行。”韩景成头往上仰，噎了一下，“那你也要记住，不能找年纪太大的。像刚刚那个萧什么厉，每次过来眼神都跟沾在你身上似的，长得一表人才，二十六七还想泡你一个刚上大学的小屁孩。” 江若灵听完，不免有些心虚，现实情况是她这个刚上大学的女孩想泡一个二十六七的男人，这件事还是不能暴露出来。 她浅浅回道：“哦。” 韩景成听她语气不对，眼睛睨向她，有些不可思议，“哦什么哦，老男人你都喜欢？” “……” 江若灵脸色不太自然，抿了抿唇，看了她哥一眼。 倒也不必如此，他们都是同龄人，她哥不惜代价连自己都黑上了。 韩景成懒懒又补充一句，“我和爸妈都不会同意的，你也别着急谈。” 见她一直没搭话，韩景成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表情严肃起来，坐直看她： “你不会真有喜欢的人？” 江若灵半边身体有些僵硬起来了，她垂眼看着她和祁序的腿，不敢动，因为她发现…… 坐在她身旁的祁序，侧脸垂眼在看她。 作者有话说： 下本《落日星动》，专栏可收么么。 1 假期时，云意被台里安排去宁镇闻名四方的避暑山庄，拍纪录片。 云意在那里遇到了一个男人，白衬衫西裤，戴着金丝眼镜，温文尔雅，俊脸上永远微带笑意。 每次她带着摄影师出去拍片，都能见到他立在大门口，像是在等她一般，温润地和她打招呼目视她离开。 一次私下聚餐，云意喝醉后，色胆横生，和他有了一晚。 暧暧昧昧地过了阵时日，云意自觉情况不对，正好纪录片也拍完了，连夜带着摄影师跑路。 2 云意一直以为在避暑山庄那件事就算过去了。 直到，某次台里迎接视察的领导，她重新见到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微带笑意握过她的手。 “……” 私下无人时，男人把她逼到办公室角落。 “乔乔。”他叫着她的小名，笑意温柔，“我没教过你，偷吃擦了嘴就不认账吧？” 年龄差sc 斯文败类x元气记者 第21章 禁止着迷 江若灵心脏狂跳, 忽略掉发麻的感觉，抬眸看向韩景成，反问他, 声音并不大： “我给自己争点自主权不行么？” 余光里祁序一直没移动过眸光，垂眼看着她和韩景成聊天。 视角所及他挺括的黑西服, 随手搭在一边却有力的手臂, 和她放得很近, 他垂眼看来的目光仿若有实质, 江若灵甚至感觉自己心跳快得，又被架在了猛兽的口獠之上, 吃力地抵着。 韩景成抬手给了轻敲了下她的额头，“你这小屁孩。” 江若灵迅速敏捷地往后退, 这次躲过了韩景成的手，身子却不可控制地直接退过去到祁序怀里。 他身上冷冽的气息瞬间完全包裹她，江若灵整个脊背随之僵硬住, 微睁大眼看向韩景成，韩景成倒是没什么大反应，故作伤心道：“长大了就不跟哥哥玩了, 上次还依依不舍的呢。” “……” 江若灵悄悄抬眼用余光看向头顶的祁序，男人有力的臂膀扶住她，并没有立刻把她推起来, 垂眼看她，开口道：“注意安全。” 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和他的胸膛挨了几秒，西服的包裹之下是很坚实的薄肌, 很宽大, 她微热着脸坐回原位, 声音轻轻的, “谢谢祁序哥。” 祁序微摇头，没再说话，抬眼轻微警告地看了一眼韩景成。 韩景成懒懒地应下，笑：“行行，干脆让她认你做亲哥也比我好。” 江若灵在心里摇了摇头，这事绝对不可以的，但面上却不敢被他们看出有任何一丝抗拒的意思。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被你祁序哥哥嫌麻烦喽。”韩景成睨她。 江若灵也拿不准，用余光注意了一眼祁序的神情，并没有什么不耐的意味，她缓缓放下心里那块吊着的石头。 很快圣诞晚宴在灯光变换中开始了，主持人上台先做讲话，期间韩景成的手机一直振动，他有些不耐地拿出来看一眼，“啧”一声，随手交代他们一句“我出去一下”，便迈步离开到空旷的地方。 江若灵转头看了一眼韩景成渐渐消失的身影，坐直起来。 附近三排的座位，只有她和祁序两人在，对角线的边角坐了其他西装革履的人，他们像是单独相处包场的两人，面前不远处就是舞台。 见着不断闪烁变化的灯光，江若灵抬眸看向祁序，声音轻缓，不认真去听几乎听不见她说什么。 她说，“祁序哥，谢谢你一直照顾我。” 祁序手臂仍放在原位，和她的手有些近，但没到贴近的地步，他垂下眼帘： “算不上。” 江若灵本身就是个坚强聪明的女孩儿，他对她真谈不上太重的照顾这个词。 此时，舞台前端的灯光忽然全暗下，是第一档歌唱节目开始了。 灯光昏昏地亮起一点，微弱地映亮两人的脸庞轮廓，天花板上忽然还撒下一片片特质的圣诞雪花。 江若灵抬手，用手掌去接了一片，雪花的造型很逼真，握在手里居然还有冰凉的质感。 趁着灯光又变暗的间隙，江若灵从身后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圣诞红袜子，抬眸看他，笑意抿然。 “祁序哥。”她小小声叫了下他。 她拉开一点红袜子的拉绳，从里面拿出一个婴儿巴掌大的圣诞老人公仔，用圣诞老人设计的手抓紧红袜子的绳子，看上去难免有些滑稽，小小的圣诞老人拖着一个比自己大十倍的红色礼包。 祁序垂眼，看着她微红脸，眼神热诚，神情却有些小心翼翼，他淡声应了一声，“嗯？” 江若灵拽着圣诞老人和红袜子，提到他眼下，“圣诞老人来派礼物了，祁序哥要开窗收下么？” 她抬眸看着他，眼睛黑白分明，赤忱地等着他的回答。 舞台上轻缓的英文歌声应声环绕着他们，鼓点敲击的节奏，像是她心跳的节奏，两者无法分出你我。 “他们说我们被尘封的非常遥远。” “就像一颗遥远的星星/我根本不可能拥有。” 祁序垂眼和她的眼神相撞上，舞台上持续变换的暗色灯光，映得他的轮廓有些看不清。 她仍吃力地用小小的圣诞老人提着笨重的红袜子，等着他回答。 互相对视几秒，没有言语。 就在江若灵有些忐忑要不要再说些话时，他伸手接过她手里提的礼物，一只手掌就完全托住她提得吃力的礼物。 他把公仔和红袜子放在手里，垂眼拨了一下圣诞老人红帽子下的银发，声音低沉： “谢谢你的圣诞老人。” 江若灵对他摇了下头，“不是，现在是你的圣诞老人。” 祁序眼皮微抬，她声音缓柔，眼神却执着地解释。 耳边轻缓的英文歌还在响，顿了几秒，他淡声应下，垂下眼看着圣诞老人红袜子。 “里面有三颗圣诞果。”江若灵也看着他手里的红袜子，“这是圣诞老人特意灌溉的，听说吃了再许愿真的能实现。” 祁序伸手拿红袜子的时候，确实有两三颗圆溜溜的果子触感，圣诞老人戴着红帽子，银发银胡子完全遮盖住他的脸颊，却遮不住他笑盈盈的双眼，像是在开心他收下了他特意送来的礼物。 他像是还要开口说什么，韩景成已经回来坐到了位置上。 不知为何，祁序下意识地把手上的东西放好，并没有让韩景成看见。 从前上高中的时候，就听韩景成半抱怨半作秀地提过，自己妹妹是个缠人鬼，圣诞节还非得要他和爸妈弄个圣诞老人提着红袜子放到她窗前，第二天醒来就能看见礼物。 他那时并未有在意，也从来没有人在他窗前放过什么礼物。 江若灵从韩景成坐回来后，微微直起腰，专注地看向舞台上的节目表演，余光里他也在抬眸看向舞台方向，神情难辨。 圣诞节过后江若灵如常忙得准备各类考试，偶尔闲暇时候她还会想起他那天晚上的神情，心里琢磨着他的意思，然而却像试图把空气装进瓶子里光手净化出氧气，徒劳。 晚上回到别墅时，江若灵看见韩景成难得在客厅用电脑办公，见她回来，懒懒叹一句：“快到你祁序哥哥的生日了，又要大出血了。” 江若灵怔了一下：“啊？” 她印象之中，只知道祁序的生日是在冬天，她一直以为是一月份的事情，没想到就在十二月月底吗。 韩景成停下敲键盘的手，眼神从电脑屏幕移开，半支着脸，“不会你在人家这里住了这么久，连人生日都不记得吧？” 江若灵难为情点了下头，“我不知道他的生日。” 韩景成重新看回电脑，神情懒散：“那你记好了，你祁序哥生日是12月28日，再过两天就到了，有什么表示？” 江若灵放下包在旁边，也拿出电脑在搜索相关资料。 她没送过男性礼物，突然能有机会和他一起过他的生日，一下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定制的那款“吾心之爱”袖扣也没那么快收到，赶不上这一次生日。 听见韩景成的问话，有些不知所以地回：“嗯？” 打开的电脑屏幕上已经下单了一串布置生日场景的气球花瓣灯等装饰品。 缓了下神，江若灵才回道：“你明天就知道了。” “这么神秘？”韩景成闲暇看她一眼，但也没继续追问。 下单的装饰品第二天陆陆续续地到了，赶在他生日当天布置，江若灵已经提前和韩景成提过让他那天早点回来。 从早上祁序出门开始，江若灵便和韩景成在客厅打着气球，一地的装饰物品。 韩景成一边帮忙干活，一边忍不住有些酸，垂眼睨向她：“怎么也没见你给我这么张罗过。” 江若灵揉了下手，闻言看着他，眼神奇怪：“不是你说，亲兄妹之间就不用这么客气了么？” “……” 他想起来了，在中秋去山庄赏月那天，他确实有说过这话。 韩景成只好任劳任怨地替她干着活，加快速度，把整个客厅和外花园都布置得简单温馨，干净的白墙上用明黄色的气球，绕了一个特别大的26，旁边还缀着带灯。 赶在太阳落山之前两个小时，终于把全部场景布置好，江若灵走进厨房自己捣鼓着做生日蛋糕。 开始时，奶油袋都用得不免生疏，慢慢地也能掌握使用的诀窍了，不枉她前两天趁着休息时间恶补的做蛋糕知识视频。 韩景成在一边帮不上手，自知做蛋糕上自己只能帮倒忙，于是用起自己那不入流的拍摄技术，拿着相机找角度给她捕捉瞬间，把她做事时的专注认真全留在胶片上。 她侧脸都起了有些微汗，眼睛却仍专神盯着自己手里正要成型的蛋糕。 窗外白雪皑皑，绕过线布置好的灯带蓄势待开。 祁序今天处理的事务格外多，驱车回禾茂别墅时已经是将近十一点，但车将驶入地库时，他看着车窗外全是昏黑的别墅，没有亮起明灯。 他微蹙眉，他们两人这么晚都还没回来吗？ 垂眼看了一下手机，也没有消息弹出显示，时间确切地划过十一点。 祁序步伐沉稳，不缓不慢地从门外走进来，他隐约觉得今天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刚推开大门，门内忽然有人也同时拉开门，两个带着半面具的人冒出来，大声说了句“surprise！” 身材较为娇小的那位，手里还拿着三两条气球，暗暗戳了下另一个人。 韩景成有些不情不愿拿出生贺帽，抬手给祁序带上，一只手按亮整个别墅的灯带。 炽亮明热的灯光一瞬炸亮整个别墅，笼罩着他们。 江若灵笑着把气球递出去，和韩景成一起祝贺：“祁序哥，生日快乐。” 祁序垂眼，看着她脸上熠熠的双眼，蓝色黄色气球上倒映的光，都比不过她眼里的神采，他眼神莫名紧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他们说我们被尘封的非常遥远/就像一颗遥远的星星/我根本不可能拥有。” ——《Winter Song》 第22章 禁止着迷 江若灵笑着, 暗下又轻轻肘了一下身旁的韩景成，韩景成一下笑出声来，把手里抓的一大把花瓣往前撒到祁序身上头上, “兄弟，又老一岁, 什么感想？” 祁序猝不及防兜头被撒了一大片花瓣, 头上还顶了一顶生贺帽, 不知从哪传来的生日歌缓缓包围过来, 在这样的氛围下，祁序情绪冷淡的脸都烘托得融化几分, 眼神微暖。 祁序没有伸手拂掉肩膀上的花瓣，微低头, 对上江若灵清亮的眼神，注视几秒后移开视线，看向一个劲撒花瓣上瘾的韩景成, “行了。” 韩景成干完分配给他的撒花瓣活，拍了拍干净的手，转身走向餐桌。 祁序沉稳迈步, 和他们一起走进餐厅，路过门前，他伸手缓缓把手里江若灵递过来的气球, 绕在26的数字旁边，映得数字更亮目。 江若灵跟在他们身后，目光落在他缓慢绕气球绳子的手上, 见他三两下解决, 又快步跟上落下的脚步, 只用余光注意他。 韩景成拉开椅子, 毫不客气地坐下，扬起下巴，眼神懒懒的，“再不回来我都要帮你把蛋糕吃了。” 他神秘兮兮从一边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递给祁序，里面是一把黑色优质车钥匙。 “多余的话不必多说了。”韩景成肩膀靠在椅背上，眼神斜斜看了一眼厨房里正推着蛋糕走出来的江若灵，“你要是寡到老，兄弟也能携家带子陪你老。” “……” 祁序本来垂眼，此时抬眼朝他看去一眼，没说话。 江若灵推着蛋糕走出来，有点吃力要把蛋糕盒移到桌面，祁序抬手帮她移了一下，头顶戴好的生贺帽歪了。 她抿唇对他笑了一下，“谢谢祁序哥。” 坐回位置之前，她悄悄伸手帮他把歪了的生贺帽扶正，此刻的他更具私下的生活气息，明明还穿着白衬衣西裤，她却明显感到，距离一瞬之间被拉得很近。 这和她之前借企业竞赛，经常询问他题目的感觉完全不同。 江若灵克制着越跳越猛的心跳，坐在了祁序的右手边位置，和韩景成的位置正好互相对立。 她递给他一只长条礼物盒，“祝祁序哥，岁岁常康健。” 里面是她挑了很久的一款领带，为了避嫌不让他特别怀疑，她也忍痛给韩景成送了一条差不多的。 送领带的寓意不必多说，但她同时也希望他的健康和事业，像领带一样长程。 祁序垂眼把礼物盒都并在一起放好，目光深深，看着江若灵：“谢谢。” 声音暗沉，又透着抓人的冷感，令得江若灵脸色控制不住热起来，她摇摇头。 蛋糕盒揭开，蛋糕是三层的，边边角角都很精致，松软细腻，看得出来做的人花了不少心思。 韩景成关了厅灯，拿起打火机倾身给他一个个燃上蜡烛，话里有些幸灾乐祸： “这天一过，马上你就奔三了，没点什么感想？” 见祁序的目光在微弱的烛火中看过来，韩景成晃了晃食指，“哎，奔三的孤寡男人啊。” 江若灵听着亲哥在祁序生日的时候还这么嘴贱，忍不住抿了抿唇，借着昏暗的光线和餐桌的遮挡，用力狠狠一肘韩景成。 韩景成重重“嘶”一声，倒也没再多说什么，点完蜡烛后坐下来，眼神嗖嗖地看着江若灵，低声发问：“到底我是你亲哥还是他是你亲哥？” 江若灵同样垂眼，把声音压得低低的：“你说的亲兄妹之间不用……” 韩景成受不了叫停，“行行，今天主场是你祁序哥哥，别和我废话了。” 祁序面前的三层蛋糕，已经点上昏黄微弱的几根蜡烛。 明明每根蜡烛的光都那么微弱，可聚拢在一起，却仿若白炽灯一样，清晰地映亮对面女孩的盈盈笑脸，眼睛澄明，专注地看向今天生日的他。 “祁序哥，你快许愿。”江若灵看着他，轻声催促。 背景音乐轻缓的生日歌还没停下，响在餐桌边。 祁序看着被烛光照亮面孔的她，明明从前从未做过这种向蜡烛蛋糕许愿的事，对视上她目光的那一刻，他移开眼，缓缓闭上眼皮。 江若灵脸上盈了几秒笑，还未荡开，就见祁序只闭了两秒眼皮便睁开。 韩景成在此间隙，摸出手机，也没给江若灵P图，直接把相机直出的那张她做蛋糕的照片，发到朋友圈：【做得还有模有样的。】 捣鼓完手机放下，韩景成看见祁序早已睁开眼，笑着招呼他们一起吹蜡烛。 江若灵只浅浅笑着轻吹了一口，没像她哥那样放肆。 祁序没有跟着吹，垂下眼睫看着江若灵微闭眼吹出一口气，微弱的昏黄烛光也跟着熄灭，最后一根蜡烛的位置很靠近她的头发，他手指轻动，想替她拨去，但下一秒灯光骤亮，她的头发毫发无损。 江若灵一直克制着自己的目光不那么热切地落在他脸上，只在韩景成和他插诨打科时，她才没那么顾忌地向他投去目光。 她刚抬眼望过去他的方向，和他的视线撞个正巧，他漆黑的眼睛正微垂下看她。 她佯装若无其事翘着唇角，对他微微一笑点头，低下眼去数蛋糕上自己用奶油袋挤出来的卷。 耳旁韩景成懒懒的嗓音，有一句没一句地和祁序互相聊着，她看似很专注在吃自己手里的蛋糕，余光一直悄悄注意他的神情动作。 他坐在她左手边的位置，衬衫扣子严丝合缝，有力的手臂和她的手腕放的只有一拳的距离，相当近，她甚至感觉到自己手背像触碰到他的手一样滚烫，连带着心也是滚烫的。 江若灵垂眼缓慢吃着盘子上的蛋糕，她多么希望，时间再慢一点奔向十二点。 如果不行，那她望想他以后的每一年生日都有她的参与。 祁序没有多吃蛋糕，只吃完了她切下来递给他的那一小块，便放下了叉。 时间很快流逝到十二点，十二点一过便不再是他的生日，她吃得再慢，也赶在十二点前吃完了。 江若灵抬眸看向站起身的他们，跟在祁序身后一起走上楼。 韩景成的客房和他们不在一个楼层，江若灵在确定韩景成走入房后，脚步亦步亦趋跟着祁序，见他立刻也要走进房，她声音有点磕巴叫住他：“祁序哥。” 他闻声偏过头，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看过来的眼神似乎有几分缓和。 江若灵喉咙里本来有千万种可以跳出口的话，但那一刻，她好像丧失了语言功能，怔怔看了他两秒，说不出话来。 祁序和她站在原地静默了几秒，移开眼，“注意休息。” 江若灵站在自己房门口，见他手里轻松拿着两个礼物盒走进房间，房门在她眼前缓缓闭上，她的嘴唇像才恢复动弹，声音低低喃喃，“你生日应该过得……算开心吧。” 回到房间，江若灵仍旧心潮难已，拿出手机翻了下微信，才看见韩景成发她照片的那条朋友圈。 本想用感叹号让他感受到自己的愤怒，但按下键盘那一刻，忽然思及两人已经有了一个共同好友，祁序。 她咬了下唇，只好敲字：“哥……注意点您的拍摄技术好么？” 但临发送前，她又觉得有些不对，把后面半句删除，只发送了：【哥……】 没多会儿，朋友圈有小红点提示新消息。 江若灵点进去，发现其中有一条是“祁序点了一个赞”，她拿着手机的手控制不住一抖，差点正中砸到她的脸，险些躲过去，江若灵手指并用迅速抓起手机，却见不知怎的手机忽然响起拨出通话的声音。 江若灵赶紧低头一看，松一口气，好在不是拨错给祁序本人的。 电话那头的韩景成懒洋洋问了一句：“干嘛？” 江若灵对他哼出一口气，“没什么。”挂了电话。 “……”韩景成。 江若灵看着祁序点赞韩景成那条朋友圈的消息，唇角忍不住翘得更高，但点开那张照片，放大看发现她被拍得看似很矮一般，有一根发丝还黏在了耳侧，又忍不住撇了下嘴，恨不得让韩景成P图重发。 克制平缓了一下情绪，她截下这张图，发到私人星球的朋友圈。 看见朋友圈前两条是圣诞节那天的照片，红通通的小圣诞果。 江若灵揉了下发烫的脸，思绪不禁发散。 她送给他的圣诞果，其实是她和萧婉欣一起去求来的，那家名店每天只卖固定份额的圣诞果，她和萧婉欣等到半夜，店门才重新开启，说卖给她们的是新的一天的果。 好不容易拿到后，萧婉欣有些恼，她们浑身都沾了白茫茫的雪，裹得实实的依旧冷到发抖，萧婉欣建议她全部吃掉自己许愿，或者只送一个给祁序。 江若灵垂下眼，并没有听萧婉欣的。她的确是很想许愿自己的暗恋有结果，但她还是想全部给祁序，因为她更想看他得偿所愿。 圣诞老爷爷每天忙着背大礼物包送礼物，已经非常累了，这种捉摸不定的愿望，还是留给她自己行动更好。 他生日过后，日子继续往前走，好像有什么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江若灵这天晚上特别晚才忙完回家，难免疲惫地走进餐厅吃了晚饭，吃完已将近十二点。 韩景成本来和他们约好过两天跨年一起去寺庙听敲钟祈福许愿，但突然柏南市又有紧急的案子调走他，只来得及丢下一句“顺便把我那份愿望给许了”，空旷的别墅内便又只剩下她和祁序两人。 她走出来，忽然见到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好几分钟都没动弹一下。 江若灵走到他近处，见他微垂着眼，神情寡漠，她有些担忧问出声： “祁序哥，你失眠好点了么？” 男人手边静置的笔记本电脑突然发出声音：“祁总，现在是不方便吗？” 江若灵脸色唰一下通红。 他竟然在开视频会议！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若笙的营养液 第23章 禁止着迷 祁序抬起眼, 眼神从亮起的的笔记本屏幕移开。 江若灵脸色滚烫，脚步往后微微挪了两步，眼睛不知往哪放, 没敢抬眼看端坐的祁序。 他淡声随口应道：“嗯。” 江若灵垂着眼，没看他是否把视频会议挂了, 心里忐忑不宁。 祁序眼神落在她微垂下去的纤细脖颈上, 她长黑发顺着落下。 “怎么这么晚？” 江若灵看了两秒脚尖, 抬起眸看向祁序, 正对上他深沉的视线，还未出声回答, 便听见电脑那端忽然传来倒吸一口气“嘶”声，余声荡漾在两人之间。 她没有移开眼睛, 看着他微垂眼，抬手在笔记本键盘上按了两下，声音顿时恢复寂静。 见他重新抬眼望过来, 江若灵掐了下手，声音温软，“我以为祁序哥又失眠了, 所以走过来看看。” 江若灵的声音越说越低。 祁序的眼神一直看着她，却好几秒都不出声，江若灵只觉头皮在慢慢发麻, 眼睛垂下一秒，又抬起来看他，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 “那祁序哥, 我先上楼睡了, 你也早点休息。” 视线对上的那一瞬, 江若灵和祁序都没说话, 两秒后，见祁序微微点头回应，江若灵才抬脚缓步离开。 走上楼梯时，江若灵回头望了一眼，他依旧端坐在那里，姿势直挺未曾变过。 直到走过楼梯转角，她才隐隐约约听见楼下有声音传来，不是他的声音，应许是会议继续了。 隔天，江若灵去到学校，休息时间萧婉欣从另一边教室，紧张兮兮地赶过来，拉她到一旁。 江若灵一头雾水，跟着她快步走到角落：“怎么了？” 萧婉欣沉了下气，抬眼看她一秒，又有些复杂地低下头：“你做一下准备，等会这个消息很重磅，我也是很犹豫怎么告诉你。” 听她的语气，像是很严重一般，她的心也跟着往上提了一秒。 “怎、怎么了？”江若灵问道。 萧婉欣见她已经做好准备般，自己运了下气，才开口说出这个重磅消息： “祁序好像有同居女友，全公司都传遍了！” 江若灵目光怔了下，看着萧婉欣没说话。 萧婉欣有些替她着急，“你别不信呀，他们还叫哥哥妹妹的，太亲热了！真的是岂有此理，不会俞觅夏动作这么快？” 江若灵脸微热起来，如果没弄错，应该是她昨天晚上的乌龙，她以为他是办公结束靠在那，电脑屏幕没来得及关，哪能想到他是还在视频会议中。 “可惜，没有照到那个女人的脸。”萧婉欣还在感叹。 江若灵眼神不好意思地飘了一下，“那个，婉欣……” 她住在祁序家里这件事，她还从未和第三个人提起过，虽然萧婉欣也外宿，但萧婉欣是嘉北本地人，她不知道怎么提起就没再试图说过。 眼下听着萧婉欣的语气，像是必须要给她找出个答案一般，江若灵既是感动，又是有些骑虎难下。 “嗯？”萧婉欣转过眼看她，眼神紧张。 “你说的那个女人，应该是我。”江若灵难为情缓缓说，“我是柏南人，来这边很远，祁序哥是受托照顾我的。” 萧婉欣看着她眼睛，不似说谎，并没有追问其他，只松了一口气，笑：“好呀你，居然近水楼台先得月。” 江若灵不知为何回想起中秋夜，他端直坐在月亮底下，身后是巍峨的山和波光粼粼的湖面，气质沉稳自闲。 萧婉欣说的很对。 祁序是她的月亮，无数次仰望他高悬的背影。 元旦放假那天晚上，许多人都约在一起去跨年，敬旧年迎新年。 “姐妹新年快乐！” “明年见了！” 她们挤在门口互相道别的人群中，耳边都是欢声祝贺。 唐思琪在下课时，就提着电脑赶回去宿舍，没有跟她们一道，她的兼职还没赶完。 萧婉欣知道江若灵有别的活动，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打算什么时候告白？” 江若灵也对她笑道，没有正面回复时间：“明年一定啦。” 她抓不准祁序对她的感觉，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其实有过很多个可以说出口的瞬间，但真到那时，她的嘴唇像粘在一起般，连张开都很难。 萧婉欣对她无奈，见她心里有数，跟她挥挥手告别。 江若灵回到别墅时，祁序已经坐在沙发上等她，淡淡抬眸看过来。 她打了声招呼，上楼提了一个小包，走下楼，坐上车前往山上的寺庙。 早在几天前，就相约好跨年这一天，一起去往寺庙，看僧人在钟楼敲钟祈福，但韩景成临时有要务缠身，于是只剩下他们两人单独前往。 江若灵抿着唇笑，下车后，她走在他身旁，控制着不太接近的距离，跟着人群往里走。 “靠边走。”祁序出声提醒了一句，冷感的声音低沉。 她脸色微热，越往里走人越多，最后不得不停在一棵巨大的菩提树下。 江若灵和祁序的距离，手臂微擦着手臂，但身体之间还保留着一些距离。 夜晚的黑幕并没有沉寂了此刻的人群，人海茫茫中，大家的脸上都带着期盼的笑意。 她垂眼看着眼前的菩提树，手边就是他的存在，心里陡然升起无与伦比的安全感，不禁回想起多年前的一个晚上。 2012年的年末，兴起过一阵末日说法，来往的同学之间把2012末日说得绘声绘色，恐慌的氛围弥漫在十多岁的孩子群体中。 江若灵在这种渲染的氛围之下，真以为是世界末日了，大人们也没有站出来辟谣。 那时回到家，父母忙着公务不在家，哥哥也不知道去哪了，好不容易等到回家的哥哥，江若灵望着他，眼睛里还憋着眼泪： “我不想你们消失不见。” 韩景成一只手拿着篮球，刚从祁序家那边回来，乐呵了一下：“哎哟，哪来的初中生还在这哭鼻子？” 江若灵抽噎，用手背抹了一下冒出来的眼泪，没说话。 韩景成怔在原地，父母都还没回家，哄小孩这事他也不擅长，见她真要哄不好了，他赶紧扔下篮球，打电话叫祁序过来。 他说话语气很急切，祁序没让他等太久，很快就赶来了，身上的衣服被疾风灌得微微鼓起，还夹杂着晚风的清冽气息。 “什么急事？”祁序站在韩景成身旁，出声的语气很稳。 韩景成头疼揉了下额头，下巴微扬，示意他往前看，轻声：“喏，哄不好了。” 江若灵刚擦完眼泪，视线范围内猝不及防出现自己最想看到的人，呆怔了好一会儿。 “啧。”韩景成不是滋味说了一句，“怎么你一来就不哭了？” 祁序目光偏过去看他一眼。 韩景成只好解释道：“我刚从你那回来，就见她要哭不哭的样子，说什么不想我们消失不见，也不知道从哪听来的传言，胡说八道。” 祁序偏过头，身子微倾下，眼神缓和，“有人和你说什么了吗？” 见着祁序漆黑的眼睛，江若灵垂下眼，眼圈微红，缓了两秒，“他们都说……今天是世界末日。” 韩景成忍不住笑出声，刚发出一声短暂的笑，就被祁序回眸冷淡的眼神震住，立刻抬手作缝嘴状，姿态懒懒的。 祁序微垂下眼帘，拿出手机，划拉出地球观测卫星的页面，缩放到适宜观看的大小角度，把画面递给她看： “你看，地球还在转的。” 江若灵抬起眼，小心地看了一眼手机画面，看向祁序，弱弱发问：“那过了零点，会不会不转了？” 祁序没有像韩景成一样笑，表情也很认真，声音比同龄人沉稳许多： “概率几乎为零。” 后来她回想，大人们没有辟谣，应许可能是觉得太过无聊，没想过孩子们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只有他，认真耐心和她解释，一起陪着她到零点，看着地球依旧转动，安全感十足。 人潮人海，大家都继续在夜色下，继续拥挤着往前走到钟楼。 忽然一个人从侧方挤过来，她来不及躲闪，被挤得转身就撞上祁序胸膛，四面依旧是人。 她垂眼，看见祁序抬手，用手臂护着她，不让人群再冲撞过来。 她悄悄缩在他用手立起的怀抱中，抬声，看着他道：“谢谢祁序哥。” 祁序微摇头，手臂和她的身体之间仍保持着距离，目光落在挤过来的人身影上，没再出声说话。 挤着走过来的那人，不经意和男人眼神相对上，默默移开了距离，没有人再往他们这边挤过来。 已经走到了钟楼底下，树下周围都挂着红通通的灯笼，前方有棵树挂着人们祈愿的纸条，风一吹纸片四处晃动，隐约还能听见佛僧的声音。 江若灵看着陆陆续续有人上去挂纸条，她回眸看了一眼祁序，莫名的，祁序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没有放下护着她的手臂，和她一起缓步走过去。 她虔诚地选了一张红纸，垫脚挂上去。 闭眼时，无数走马观花的片段在脑海浮现，最后静静地停在他护着她的身影。 寺庙很灵验，每个虔诚的人都能有所收获。 但她是个俗人，她唯一所愿，只希望他永远开心，不被凡事扰忧。 听见钟楼上，僧人敲动钟，悠长浑厚的钟声绵绵响在人耳边。 江若灵睁开眼，抬眸看着神情冷淡的男人，抿了下唇，轻笑起来，怕他察觉到自己的视线，转而抬眼看向钟楼。 如果能再贪心一点，她希望他所有的希望，都不会落空。 周围响起人们欢呼的声音，新的一年彻底到来。 “祁序哥，新年快乐！”她转过头，也笑着向他道贺。 因为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远，江若灵很快便察觉到，祁序拿在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她低眼，看见来电备注是俞觅夏三个字。 第24章 禁止着迷 明明耳边钟声浑厚悠长, 江若灵却好像只能注意到他手里的手机动静。 手机一直在振动，很快又失去声响，再次振动的时候, 祁序微垂眼，看清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抬手划掉了。 他没有接俞觅夏的来电。 江若灵意识到这点, 心底那层覆上的云霾缓缓消散开, 唇角带着笑意, 抿了一下，抬眼看向祁序时, 两人的视线正好对撞上。 祁序眼睛漆黑，垂下看她, 手臂还在一旁护着她的距离。 “祁序哥，你不接电话么？”她轻声问，眼神没有挪开。 不远处绛红色钟楼建筑上, 挂着一连串的灯笼，半红半黄的光映亮黑夜，小窗内僧人敲钟的身影若隐若现, 悠长钟声环绕在两人之间。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在这不算安静的环境下，分明很难听清她的话语, 可他却精准无误地捕捉到了她说的每个字眼，好似珠落玉盘。 祁序黑深的眼睛里倒映出她仰头看他的身影，声音淡然： “现在是私人时间。” 江若灵耳边像炸开了烟花, 嘴唇和心口一般灼灼, 她状若不经意点点头, “哦。” 她偏头, 看见另一边树下聚了好多人，围在一个长木桌上，她眼睛一亮，回眸和他说了一句：“祁序哥，你等我一下。” 男人未来得及动作，站在原地，眼见她像只灵活兔子般，灵巧迅速跑到另一棵树下，跑动间，乌黑的长发随风飘动，垂在大衣和毛衣之间的皮肤。 他垂下漆黑的眼睫，原本支起的手臂缓放进大衣口袋，微抬起眼皮，重新看向女孩奔去的方向。 江若灵按着行人顺序，挤到桌子前，等把包装好的平安符稳拿在手里后，她抬起头，转身去寻原本站的位置。 可人来人往，菩提树下却不再见那个高大颀长的身影。 她未免有些慌了神，拿着平安符的右手微微蜷起，脑袋跟着人群转了转，仍旧并未看见男人的身影。 她抿了下唇，刚想试图抬声叫他的名字，后脑勺就被轻轻敲了一下。 祁序稳稳站在人潮之中，眉目深黑，大衣微敞开灌着风，神情冷淡，周身绕着冷冽的气息，声音低沉： “乱跑什么？” 江若灵原本慌乱的心，瞬间被失而复得的喜悦包裹，她垂下眼，自知理亏地往他身前走了两步，不敢再乱走，“对不起，祁序哥。” 她鼓了下勇气，抬眸看着他，他眼中并没有指责的意味，依旧情绪淡淡的，只是他身上微敞的大衣显露了他不是表面那样平静，他此前的穿着永远都是一丝不苟的。 这里人流量太多，可见他找到她的身影也不算轻松。 目光对上的那一刻，江若灵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拿出自己刚才去取的平安符： “这是给祁序哥求的平安符。” 他眼神微垂，落在她纤细手里的平安符。 莹白的手心放着包装完整的平安符，递出去的动作虔诚认真，一如她每次看他的眼神。 江若灵抬手把平安符递得更近，轻声：“能保佑祁序哥不会再失眠的。” 祁序眼皮微抬，目光深沉，看着她未曾变过的希冀眼神，小心翼翼的模样。 她刚才忽然离开，只是为了求取这个平安符给他。 男人抬眼看进她眼睛里时，莫名地，他心里有块角落软软陷落。 隐约像能听见什么东西脱轨的声音，耳边呼啸而过。 他伸手接过，没有触碰到她的掌心，声音缓缓低哑： “谢谢。” 江若灵回到别墅时，唇角依然挂着，顾不得先洗漱就在床上打了几个滚。 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跨年。 以后，应该还会有很多次吧。 她难忍澎湃的心情，拿出手机登录了私人星球，记录下今天。 刚要关闭，屏幕顶端忽然跳出一个消息提示窗。 简洁的新闻标题，饱含巨大信息量，令得她不得不停下手指点开。 ——【瑞盛投资人新动态！已达成合作！】 点进详情后，她隐约的直觉成了真。果然是俞觅夏的创始公司得到了他的投资。 新闻内容详尽地以此次合作，展开了长文解析，但江若灵一个字都看不下。 心里隐隐有不安的感觉，达成合作并不意味着他们之间的交集就此结束。 但元旦短暂假期过后，江若灵也非常忙碌，临近期末长假，备考压力骤增。 她只得每天出门和回别墅时，注意一下他的出行规律，可一连多天，他回别墅的时间变得不再规律，基本脚不沾家，完全打破了她之前悄然摸清楚的他回家规律。 现在江若灵晚归，也不能再见他在沙发上的身影，只有空旷的寂静。 失去了最易了解到他动向的方式，她只得闲暇时关注着瑞盛的动态，因为忙于考试，她和萧婉欣都没有空闲再去瑞盛混眼熟。 她先前不好的预感成了真，瑞盛的新闻动态之中，偶然照进一两张他和俞觅夏同框的身影，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远，他身边环绕的是西装革履的精英男人。 期末备考很快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下结束，大家纷纷计划着收拾行李回家。 江若灵收拾完学校行李后，在别墅又多待了几天，终于有天晚上等到祁序准点回家。 当时她在客厅，难得看起电影放松心情，始料未及头顶处落下一片阴影。 她抬眼望向来人，声音难掩惊喜，“祁序哥？” “嗯。”男人淡淡颔首，“怎么没睡？” 江若灵忘记去按电影的播放暂停键，影影绰绰的暗光笼在两人身上。 她站起身，眼神乖软，大眼睛黑白分明，长发顺滑披在耳后。 “没什么事。”她温声开口，“就想问问祁序哥，你今年回柏南么？” 祁序眼睛看着她，点了下头，“回。” “是什么时候？”江若灵眼神微亮。 他一瞬移开目光，声音沉沉的： “还不确定。” 江若灵脸上漾开一点笑意，见他姿态直挺立在楼梯旁，低下眸，“好吧，那祁序哥你也早点睡。” 她怕自己脚步不够快，会被他窥见情绪的端倪，又怕太快引得他无端生疑，控制着步速抬步离开上楼。 先前江母就有致电她尽快回家，她还婉拒了韩景成过来接她回柏南的提议，本以为能和他一起回去，看来只是她的妄想。 其实也能理解，他毕竟掌管着一家公司的生死命脉，并不像她一个学生般清闲。最近这么多天他的忙碌程度，她就有目共睹。 回到柏南之后，江若灵仍旧每天悄然关注着瑞盛的动态，但并无所获，不是每天都能有瑞盛投资人出镜的重量新闻。 这天，因为江若灵好不容易回了柏南，徐烟二话不说直接拉着她出来小聚。 还是熟悉的“Home”，这一次却没能在门口再遇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 江若灵靠窗看眼缓缓落下的夕阳，又垂下眼划拉着手机，等徐烟回来。 忽然，手机屏幕上跳转的一个消息，夺去她的注意力。 瑞盛最新动态上的一张图片。 男人身穿黑色西服，剪裁平整挺括，露出的侧脸锐利清晰，身旁近距离站着长卷发的女人。 他佩戴的领带，不是她生日送他那一款。 俞觅夏站在他身旁，抬手拿笔的动作不自觉显露腕上的手表。 恰好，手表和他的领带款式异曲同工的相似。 江若灵眼睛一直盯到手机自动熄屏，才缓缓回神。 说起来，她好像一直没见过，他戴过她送的领带。 “江宝，看什么呢这么出神，叫你都不应我。”徐烟不知何时已经坐回到位置上，晃了晃手。 “没事。”她微摇头。 也是开口出声时，江若灵才发觉自己声音竟变得如此干涩。 她微仰头灌了一口矿泉水，却没想入喉的是烈味的果酒。 纵然庆祝英远竞赛夺冠，已经喝过许多次，她这次还是被弄得呛了一声。 江若灵抬眸看向同样默默喝果酒的徐烟，晕黄的霞光都难掩她红肿的眼圈。 “怎么了？”江若灵轻声问。 徐烟放下已经空瓶的酒，微叹出一口气，“还能咋，失恋了呗。” “啊？”江若灵抬手给她换了一瓶新的矿泉水，不想看她一直喝果酒。 因为大学城市的距离，她和徐烟其实很少能畅快聊天，大家都各自在自己的道路上忙碌，但要说丝毫未觉也没有，最初时她便有些察觉到徐烟可能不对劲，朋友圈发动态的频率越来越少，明明以前她能一天发好几条。 徐烟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从哪说起这段结束的恋情，四目相对，一起笑起来。 “简单点说呢。”徐烟沉默了一下，“……就是失恋了。” “……” 徐烟运了下气，脸颊微泛起酒红，语气平稳： “既然我都失恋了，就总结点经验教训吧。” 说着，徐烟头微晃了一下。 江若灵仔细看着她的动作，没让她碰到桌上东西，静静倾听她的话。 “——就是，表白要趁早好吧！”徐烟坐直了，“不早点表明，怎么早点结束投入下一段？” ……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最终结果。” 江若灵最后是扶着徐烟上车，赶在家里门禁前回了家。 距离春节只剩几天，却迟迟不见隔壁某人回来的身影，旁敲侧击得来的消息也不准确，时间渐近，她以为他今年春节不会回来了。 除夕夜，别墅温馨的装束照亮这个不平凡的夜晚。 江若灵挑了件较为喜庆的衣服，上身却格外显乖，她整理好后便走下楼梯。 今天应许有许多人在家里聚餐。 她脚刚落地，抬眸看向几人齐聚的方向，男人姿态自然直坐在椅子上，神情自若，闻声看过来。 视线不期然撞上。 江若灵心跳陡然变快，她控制着表情走过去，看不出异样地一个个打过招呼，最后一下才看向他抬声问候，“祁序哥，新年好。” 祁序微颔首，黑深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没有移开视线。 她像顶着巨大重压，有些飘然，和他隔了一个位置坐下。 韩景成还在一边出声逗她：“怎么不挨着你祁序哥哥坐了？在嘉北那么麻烦人家，回到柏南就翻脸不认人了？” 江若灵脸色微热，摇了下头，见实在没人往这边坐，一边辩解一边挪位置，声音轻软，“我以为还有人要坐。” 隔壁两拳的距离，就坐着她近日最想见到的人，他姿态之间难得微懒，但依旧坐得很直，身上冷冽的气息环绕过来。 余光不用动，也能清晰映见他的身影。 他在自若应对着旁人的问聊。 可江若灵却像被他盯着般，脸颊忍不住滚烫，一顿年夜饭吃得煎熬，实在不想去注意他的动作，可目光像是有自动捕捉功能，总是不由自已。 好不容易吃完，江若灵想站起身挪个位置，忽然，耳边落下一道女声。 “祁序，等会城郊烟花，你带上若灵一块出去看。” 她抬眸，祁母不知和谁聊到什么，忽然就这么提了一句，脸上笑意端庄。 第25章 禁止着迷 祁序眼神望过来, 瞳仁漆黑，看着江若灵微低下的头，缓声应下： “好。” 金属冷感的低音响在她耳边, 像是对着她耳朵说的般，很抓人。 江若灵庆幸自己的黑发遮住了微热的耳朵, 稳了稳心神, 抬眸看向祁序, 他眼睛很沉, 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他是因为今天是除夕，才不拒绝这个要求的吗？ 她低眸, 跟着祁序走出门时，忍不住想。 韩景成原本也要跟上, 被旁人叫了一下，落后他们几步。 祁序察觉出她今天的细微异样，站在车旁等韩景成时, 眼皮微落，看着她乌黑的发顶，缓声问： “不开心？” 江若灵盯了几秒地上他们重叠的影子, 摇了下头，抬眼看了一眼祁序，转眸看向门口正朝这边走来的韩景成, 声音不高：“没有不开心。” 至少你回来了。 韩景成恰巧走到车前，听见这句话，抬手敲了下她额头：“小屁孩还有烦恼了, 不开心就别闷着。” 江若灵敏捷地往旁边一躲, 抬眸, 看见祁序伸手也帮她轻轻挡了一下韩景成的手, 神情淡淡，没有偏头看她，她眼神瞬间一顿，落在他很快放下的那只手掌上。 黑色西服下的手掌更显冷白，手掌背面还有微凸显的青筋，一张一弛。 “知道了。”她看一眼韩景成，挪回余光，声音小小的。 “知道你还不笑一个？”韩景成微弯腰，伸手扯了一下她的嘴角，往上提。 江若灵来不及躲，唇角被外力往上牵扯，抬头的时候，不经意和垂眸看过来的祁序相对视，心跳漏了一拍。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见到了他唇角微勾的一瞬间，消逝得太快。 女孩今天穿的很显乖，被韩景成提拉嘴角时，清莹的眼睛抬起望过来，黑眸灵动，脸上还带着对自己亲哥的一点嫌弃。 猝不及防对视了两秒，祁序一瞬移开眼，提醒他们上车。 抵达城郊目的地。 三人走到临江边的位置，附近已聚集了一些等着看烟花的人，并不多。 烟花刚绽开一束，韩景成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他跟他们打个手势，就走到相对安静另一边接电话。 江若灵和祁序之间的距离还能塞下半个人，江之上漆黑的夜空陡然炸开一束又一束的烟花，一瞬照亮两人的面庞一瞬又暗下，周围成群结队的人们乐得拍照，四处都是火红的装饰。 欢闹声中，江若灵偷偷抬眼看了一下祁序，他正微抬眉目看向远处绚烂的花火，神情微松，轮廓半明半暗。 忽然，耳边极近地响起巨大烟花炸开的声音，江若灵不免吓了一跳，被激得身子往后一缩，撞上了他坚实的胸膛。 江若灵眼眸之下，就是男人被她撞得微皱的黑衬衣，不再一丝不苟。 她抬眸，发现祁序伸手替她虚拢住两边耳朵，没有实际触碰到皮肤，可她却不能动弹一步。 男人的手掌替她遮盖了大部分巨大声音，她耳尖控制不住地热起来。 祁序手指不可避免碰到了她耳后的发丝，很顺滑，微微一绕便能绕开，掌下的黑发遮掩不住女孩微红耳根。 她眼神跟他的对视了一瞬，很快低下去，睫毛眨动频率很快。 他虚拢的手微顿，喉结滚了下，移开目光看向远处，巨大的烟花已经慢慢变小，也不再有巨响。 “还怕吗？” 江若灵重新抬起头，发现他不知何时放下了手掌，耳边却回响着他低低沉沉的问话。 她摇了下头，刚想开口说话，眼神忽然像看见了什么，一顿，没说出话来。 祁序顺着她的目光，往另一边看去。 那边有一个小山，海拔不高，一眼便能看见后山的情形，烟花一瞬瞬点亮山上两人的身影。 是一个高大的男孩揽住欲走的女孩，按住对方飘起的裙子，低头想要吻过去。 照亮那两人的瞬间，江若灵恰巧看清了女孩的侧脸，是几日未见的徐烟。 两人像是起了什么争执，隐隐约约还能听见说话声。 “找我干什么，不是答应分手了？” “来认错。” 男孩黑短发微微垂下，认真地看着女孩，忽地像是察觉到了旁人的目光，偏头看过来。 “……” 江若灵飞快扭过头，把身影藏在祁序身前，稍一呼吸都是他身上冷冽的气息，她面红心跳，不敢挪开脚步。 祁序没有多问，安静陪着她站了一会，也没有挪开步。 过了有一会儿，她头顶传来男人缓沉的声音。 “他们走了。” 江若灵热着脸推开，脱口而出的话语有些磕巴，“谢、谢谢祁序哥。” 鼻间甚至还萦绕着他的气息。 烟花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耳边静悄悄的，韩景成也从另一边回到两人身旁，姿态慵懒地看了一眼恢复寂静的夜空，随意道：“就结束了？” 江若灵不敢多抬眼看向那个人，静静跟在自己亲哥身后，用余光时不时看眼男人。 往回走的路上，忽地一只杜宾犬映入眼帘，一个穿着休闲的男人牵着它出来溜溜。 她眼神一瞬亮起，脚步粘在原地走不动了。 她一直很喜欢杜宾犬，它浑身黑得发亮的毛发，姿态笔挺，两耳立起，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傲慢的贵族绅士，很有气质。 小时候显露过一阵她想养狗狗的想法，立刻被江母否决，江母对狗没有什么兴趣，不允许家里出现犬。 韩景成走了一小段路，回头发现她没跟上，倒回去，好笑地撩出一句： “这么长情啊？现在还喜欢杜宾呢？”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小屁孩喜欢杜宾那会才刚到他腰那么高，居然到现在还喜欢？ 江若灵把目光从路过的杜宾犬移开，抿了下唇，点点头，语气却忍不住犟了一下：“我喜欢杜宾犬怎么了？” 她余光悄悄看着另一个人往这边走的身影，心中积的勇气越大。 明明喜欢只是一个人的事情，也要被管教吗。 明明她已经很小心翼翼了。 想着，江若灵眼底莫名冒出一阵泪意，她低下眼，等酸涩劲过去。 牵着杜宾犬的男主人恰巧听见了他们的对话，闲散地停下步，偏头往江若灵这边一看，温柔地问了句： “要摸么？” 他绳下牵着的杜宾犬，也顺从地立在原地，身姿笔直，眼神望向她。 她泪汪汪看了一眼杜宾，有些不好意思轻声说：“谢谢你，但不用……” 男主人拿着牵引绳没动，蹲下去摸了一下杜宾的头，看向她：“没事，可以摸的。” 看着男主人鼓励的眼神，江若灵莫名回眸望了一眼祁序。 他的眼睛沉黑，看不出具体情绪，眼神微紧，没有出声。 韩景成：“……” 这小屁孩就不知道看看真正的亲哥？ 江若灵没接收到他们两人有什么明显抗拒的信号，于是也微微倾下身去，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一下杜宾。 杜宾身子跟着微微动了一下，姿态依旧挺拔，眼神锐利。 莫名令她想起祁序方才的眼神。 江若灵控制不住一下就破功笑出来，浅浅的笑声回荡在几人之间，裙摆也跟着荡了一下。 祁序眼睛一直看着她，她垂落的黑发随着裙摆一起晃了下，差点碰到杜宾犬男主人的脖颈。 他转而视线移向看热闹的韩景成，眼神冷沉。 韩景成看他一眼，也觉得这不是事，摸别人家的狗到底不好。 随即韩景成偏头喊了一声江若灵，咳了一声，“摸够了吧？也该回家了，江小灵。” 江若灵被这么一提醒，脸上微燥，谢过杜宾犬的主人，便抬步往他们那边走。 临走前，她还回头望了一眼杜宾远去的身影，身形矫健，像巡视自己领土的绅士贵族。 模样恋恋不舍的。 祁序看着女孩灵动的眼追逐着远去的杜宾，垂下眼，臂间挽着西服外套，手臂肌肉微显，身处凛冬，却只穿了件单薄的黑衬衣。 这天江若灵回到家，便看见自己之前定制的“吾心之爱”袖扣到了，包装盒很精致完整，品牌logo是烫金的。 轻轻打开包装，看了一眼，袖扣实物比官网照片更吸睛，沉敛的色调又不失设计感，想象了一下男人佩戴它的样子，应该会很衬。 她翻出自己准备好的包装袋，依照教程摆放好位置，还往里面塞了一颗红色的小爱心，只有拇指大，而后再放进原本的包装盒里。 放好之后，江若灵对着桌面摊开的桃色信纸犯起了难，她又找出一件浅蓝色的信纸，执笔刚写下称呼，她突然想到什么，拿出祁序早年送她的那支钢笔书写。 但刚写完一个字，下一个字莫名就自己歪出去，她揉了下发热的脸颊，好在只是打草稿。 分明之前想好今年一定要告白，可真正行动时却像是万千阻碍，噎在喉头，连字也写不完整。 她缓缓只写了一行称呼，练了一整页才勉强写好“祁序哥”这三个字。 根本无法在纸张上完整地把自己所想表达出来。 该怎么说，你一直是我的光。 到最后，她只在粉桃色信纸上写了短短两行字，连署名都没敢署。 ——“祁序哥，我喜欢你。” 写完后，像被信纸烫到一般，她不敢多看，仔细叠好放进包装盒里。 之后几天，一直到二月底正式开学，江若灵没再见到过祁序的身影。 只在除夕夜那晚，短暂地和他相逢一面。 回到学校，像是什么都未曾变过，校园依旧是离开前那副模样。 忙了两天后，江若灵主动拉出萧婉欣，一起去到瑞盛。 萧婉欣察觉到她今天的态度不同往常，她眯了下眼，要她细说的话……江若灵此刻难掩忐忑的神情，更像是带着必死的决心？ 还紧紧拉着自己的背包带子，也没察觉。 萧婉欣看她好多眼，陪着她出了人多的电梯后，才开口问：“今天告白？” 江若灵脸蹭一下热起来，语气很弱，“你怎么知道？” 萧婉欣了然一笑，她能在这里表现得异常，还能有别的什么事。 不过她能想通鼓起勇气告白，是一件值得鼓励的事，身为朋友会一直支持她。 “有需要我帮忙的吗？”萧婉欣问她。 江若灵思忖了下，还真有，点了下头，“有一件。” 她附耳小声把诉求告诉萧婉欣。 萧婉欣笑：“好办，晚点给你搞定。” 江若灵感激点点头，告白的物品已经准备好，但也需要找到机会放进他的办公室里，萧婉欣能帮忙真的很好。 临近黄昏，还没下班时，萧婉欣叫出江若灵一起上楼。 走近了才发现是萧厉帮她们开路，她抬眸对他礼貌笑笑，和萧婉欣走进祁序的办公室，挑好不太显眼却又能发现的位置放下，就在电脑后面。 江若灵转身时，紧张得差点踢到垃圾桶，被萧婉欣扶了一把才站直。 走出去后，萧厉也没多问她们什么，全程没催促过，眼睛倒是难得略暗，把她们送回到常驻部门楼层才离开。 很快到了下班时间，萧婉欣对她眨眨眼，“要我陪你等一会吗？” 祁序出去开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此刻天已经渐渐暗下。 江若灵看一眼略显夜色的天空，摇了下头，“不用啦。” 这条路，总是要一个人走的。 她已经一个人等了这么久，不在乎再独自多等这么一会。 别过萧婉欣后，她坐在办公室的落地窗旁，静静看了一会落日。 金红色的晚霞斜斜照进办公室内。 楼下人间喧嚣，车辆来往，偶尔有步行的人穿过。 忽然见到一辆黑色的车停在瑞盛门口，走下来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姿态挺拔，步伐有力。 江若灵眼睛一亮，看多两眼，转身走进洗手间收拾好妆发，才出去走向电梯。 走到顶层时，只有他那处亮着灯光，门是半敞开的。 她缓步走近，感受着自己渐渐加快的心跳。 他……现在有发现那个礼盒吗？ 走愈近，她才注意到隐隐约约有交谈声响起，犹疑之下，她还是侧身躲在一个柱子后面，办公室内的情形一下映入眼帘。 里面，不只有他的身影，还有俞觅夏。 他们交谈的举手投足之间，那种默契感扑面而来。 刺痛她双眼的是，他还戴着那一条领带，和俞觅夏手表款式相像的那条。 她想移开眼，但接下来办公室的情形却钉住了她的脚步和目光。 “祁序，我明说了。”俞觅夏把手撑在他办公桌上，眼尾妩媚狭长，她拖长了尾音，“我喜欢你，这件事你看得出来吧？” 第26章 禁止着迷 江若灵站在原地, 目光顿住，一瞬不瞬看着办公室里的情形，放在身侧的一只手不自觉掐紧。 办公桌前, 祁序不动声色往旁边移动了下，没对着她的脸, 他原本专注看资料的眉目略抬, 什么表情也没有, 冷漠至极, 声音冷然沉下： “别做无用功。” 他的声音在这空旷安静的办公室，极为显耳。 “是不是无用功, 你不是最清楚么？”俞觅夏没有退缩，压着桌子, 眼睛直盯着他，缓缓出声，“大学我跟你告白过, 我知道你拒绝我是心里没底，你一向只做心里有底的事，现在我既然重新站在你面前, 你就别想我会后退。” 女声落下后，空旷的办公室内安静了有一会儿。 祁序眉目难掩不耐，眼神沉黑, 看眼被俞觅夏压出褶皱的文件，语气更冷： “你这么喜欢自作多情？” 凛冽的拒绝之意，连不远处的江若灵听了都禁不住打个寒颤, 低下眼看着地板上自己的鞋和地砖的重合处。 不知道为什么, 听见他拒绝别人自然是欣喜的, 但心里也微泛起一丝苦味。 她会是那个幸运儿吗, 不见得。 俞觅夏直面他冷冽的神情，漂亮的眼睛里也涌出一股落寞，她笑一下若无其事继续道：“那你也给个面，收下我这个礼物吧。”她往前推了一下纯黑色的礼盒。 正好和江若灵事先放好的礼盒并排了。 俞觅夏说完，站在原地看了一会他的神情，但无疑是海中捞月，什么也看不出，只好转身离开。 江若灵见她走出来，也没躲，眼神从地板移向她走来的身影，狭路相逢。 俞觅夏也是走到近处，才看见柱子旁还站了一个女孩，还挺眼熟。 可惜漂亮是漂亮，年纪太小了，祁序不会喜欢她这样的，注定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俞觅夏并没把她放心上，脸上一瞬扬起笑容，看她一眼，擦肩而过。 江若灵等她走后有一会儿，僵硬的肌肉才像恢复了知觉，她缓缓活动两下，看着仍亮着灯的办公室，宛若漆黑之中给人的唯一指引。 她迈步走近办公室，刚敲了下门，跨入他办公区域，眼神顿住，惴惴不安。 她亲眼见着，他把桌上她预先放好的礼盒一齐扔进垃圾桶。 前一晚，她还万分珍视万分期待的礼物，此刻正安静躺在垃圾篓里。 如果它能说话，祁序会听见它的悲愤不满吗。 祁序抬眼看过来，神情淡淡，眼睛像腾腾的黑曜石，薄唇很直。 “祁序哥，你怎么扔了？”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的稳，很轻地问出口。 可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心跳有多乱。 祁序看她视线落在垃圾篓的礼物盒里，声音淡漠沉缓： “看着烦。” 江若灵心脏一瞬沉至谷底，低下眸，喉口像压了一块巨石，说不出话来。 心里鼓足劲想要告白的话语，全都堵在胸口，积压，缓缓开始崩离。 他静等了片刻，没再听见她的声音，抬起眸看她： “你来有什么事吗？” 男人眉眼微沉，语气之中难掩疏冷。 江若灵有一刹那的幻觉，四面涨来的海水快要将她淹没。 她不会是那个幸运儿。 先前的所有，也只不过是他的风度。 暗恋是自甘为你溺海，你偶尔途径，掀起万千巨浪。 无数次在心底千潮万涌，却也只是一个人的潮涨潮落。 江若灵硬咬着牙，眼睛微垂摇了下头。 等下到亮堂的公司大门，扑面的凛冬气息把她睫毛也吹出了晶莹。 祁序已经让司机出来送她一程回家。 她不想被看见异常，背过身擦干脸颊滑落的泪水，围好围巾，若无其事坐上了车。 车往前行驶一小段路，前座的司机敏锐察觉到她在车上的情绪不高，温声提醒道： “江小姐，祁总吩咐过后座备有陈皮糖，您不适的话可以含一两颗试试。” 江若灵闷声应了一下，看着窗外划过的景色，平转过一个弯道，她垂眸看向那包全新的陈皮糖。 牌子口味和她在柏南本地吃的一样，嘉北这边根本很难买到，两地相离那么远。 她咬了下唇，他这又算什么？ 但身体深处莫名开始涌出一股酸水，她等了几秒，还是认栽撕开包装，把陈皮糖缓缓含在嘴里。 味道又酸又苦到不行，几乎是刚含进嘴里，她立刻微蹙起眉。 手里紧紧攥着那包陈皮糖，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 车窗外的夜色昏暗，映得她清晰的轮廓扑朔。 一如她那颗滚烫的心，也暗淡下去。 不用闹钟响起，江若灵已经穿戴好准备进到健身房开始晨练。 于她而言，即使身体素质不好，她也深悟一个道理：灵魂上的痛苦只有嫁接到身体，才是唯一出路。 至少，运动能短暂带来清醒，不用再沉溺于无尽的情绪之中。 江若灵越跑气息喘得更厉害，视线不自觉平移到空无一人的健身房门口，无端想起她刚来时他还带过她跑步，莫名眼睛一涩，脚步差点乱起来。 跑完后她回到房间换了身衣服，吃过早餐，平静地去到校园上课。 半天课程结束，她和唐思琪一起走向食堂。 萧婉欣今天恰好没课不在，不知跑去哪里玩了。 坐下时，唐思琪早有观察到江若灵的眼圈很红，一看就是彻夜哭过，但她未主动提及，也不好问出口。 唐思琪默默给她加多了一块鸡腿，把水放在她旁边。 江若灵也看见了朋友的担忧，抿唇一笑。 她其实也不知道怎么说，难道要直言她昨天准备告白却出师未捷身先死吗？ 吃完饭，下午的课不多，两人沿着小道走回去。 唐思琪有意想开解她，转移她注意力，想了想最近两天发生的事。 “若灵，你知道我们院系出来的那个交换项目吗？” 江若灵脚刚刚踢开一个小石子，抬眼看向唐思琪，有点懵：“交换项目？” 唐思琪点了下头，“就几个名额，如果想报的话最好这两周准备下申请。”说着她偏头看着天空，语气感喟：“我比较想去英国。” 江若灵也跟着看向天空，眼眸松缓，思绪禁不住发散。 出国吗？对她来说好像很遥远。 她还从未设想过出国去，因为那样离他太远了。 说不清现在什么感受，心里仍旧闷闷的，但她确实还不想离开他的身边。 哪怕只是他身边一个黯然的存在。 追逐光的一路，本就要跌跌撞撞，甚至还要摔碎自己的自尊重建。 像抓着破碎的玻璃，掌心流满鲜血，再痛也忍着不放手，还有一股余劲。 结束一天课程，江若灵少见地没有逗留图书馆，抱著书回别墅。 她耳朵塞上耳机，音乐音量放满，没有留神去注意楼下车驶入的声音。 偶尔做完一个list，她忍不住分神，又会立刻想起他昨天疏漠的神情，像一道尖锐的冰锥直直刺入心脏。 终于熬到看完书，她躺进被窝，有些无意识刷了下朋友圈。 忽然，划到一个页面，她停下手指。 是萧婉欣发的最新照片。 照片里，萧婉欣装备齐全，立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撑着滑雪板，护目镜下笑容肆意，活力四射。 其中有一张，她仰躺在雪地上，举高了手中的滑雪杖，一手捂着头上的护具，脸上却仍笑着。 太有感染力了，江若灵不禁暗叹，心中也跟着涌上一股冲动—— 想要去滑雪。 她给萧婉欣点了一个赞后，看着照片里滑雪场白皑皑的雪，忽地想到嘉北初雪的时候。 初雪那天，她站在枯树之下，望他远处的侧影，自觉她的暗恋卑微如地面灰暗的积雪，无人察觉在意。 心潮难已，江若灵垂着眼不由得发了个朋友圈：【好想去滑雪。】 附了一张雪堆上，人带着滑雪板跃过的照片。 萧婉欣很快在底下调侃回复：【叫你家祁总带去。】 江若灵脸一热，庆幸一秒他们不是共同好友，不然她真要钻地洞了。 隔天回校上课时，萧婉欣不免问了下她告白成果。 江若灵垂下眸，有些不好意思，声音温软：“我没告白。” 那天的情形，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更别提流畅表明心意。 萧婉欣安慰轻拍了拍她，“这事要一鼓作气，中途泄气了我们就重新再吸一口，不着急。” 江若灵本来好多了，被她柔声安慰，鼻头莫名酸起来。 她本以为朋友会不解她的突然气馁，没想到是细微的照顾。 但那件被扔的礼物这几天一直是她的心结。 她等酸涩劲过去，点了点头，声音小小，“谢谢。” 这股气她也不知道什么能吸回来，也许没过多久，她就自觉放弃了。 一直追着一个人的背影，总会累的。 这几天江若灵都早归别墅，避开了和祁序可能会撞上的时间点。 有时实在避不开，她干脆在校外吃了晚餐才赶赴回来，没遇上他的身影。 直到周末，圈里有同学喊她晚上一起去看音乐会，正在犹豫之间，手机忽然响了。 江若灵看了几遍来电联系人，没看错，是祁序打来的。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平静地接通了。 “现在下楼。” 电话那端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缓缓撞着她的心。 江若灵有些懵，“啊？” 她迅速拖着室内鞋跑到窗边，目光怔住。 窗下的大门前立了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穿着黑衬衫黑西裤，气质沉稳，神情微懒，正往她这边看。 “不是想去滑雪？”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男人的嗓音中好似微带了些许笑意。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阿濯扔了1个地雷 感谢小天使们饲姣x52、栩栩x5的营养液 第27章 禁止着迷 江若灵没想到他居然也会看她的朋友圈, 还在周末午后赶回别墅叫她一起去滑雪。 她眼眶微酸，拒绝的话语哽在喉头就是说不出。 祁序依旧站在那处，姿势没变动一下, 眼神微抬望向窗户后面的她，耐心地等着, 没有催促。 江若灵垂下眼, 拉上窗帘转身去找衣服, 声音绵软： “好。” 她看眼时间, 没有磨蹭直接挑了一套方便活动的衣服换上，临走前又捣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刚下到客厅大门, 天空忽然飘起细雨，渐渐下愈大, 冷丝丝的红豆般大的雨滴砸下来。 她没敢多看站在门边的男人，想转身回去自己拿一把雨伞再出去，耳边男人磁性的声音落下。 “过来。” 江若灵双耳发烫, 偏头看过去，他正拿着一把长柄伞，足以把两人撑下一起。 祁序微抬的眉目漆黑, 眼神缓和，往前微迈一步，示意她跟过来一起出去。 她心头猛跳, 他竟叫她一同撑一把伞，伞面再大，两人挨在一起多少也会触碰到。 但他神情并无异样, 目光缓缓看着她, 身姿颀长挺拔, 高大的身影遮住一半出口的光。 目光相对上, 她头皮有些发麻，乖巧跟了过去在他身旁。 伞撑开后，毫不费力地把两人身影遮住，根本不会碰到互相的肩膀，是她多虑了。 江若灵压下心底那点翻涌的失落，低下眼看着他齐整的袖口，他这人好像永远都是这副沉稳自矜的模样，安全感的同时又无法撼动。 滴滴答答的雨落到两人头顶的伞上，仿佛也与她的心跳同频跳动，他的步伐迁就着她走得并不快，但不管多慢总走到了终点。 坐上车，他从旁边拿出来一包又是全新的陈皮糖，牌子口味一模一样，她甚至熟悉得不用吃入口就知道它的味道。 她接过来，抬眼看着他冷隽的侧脸，忍不住问道： “祁序哥，这个陈皮糖是你在嘉北买的么？” 他偏头，眼皮微垂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陈皮糖包装，语气淡淡： “我让你哥在柏南帮我带了点过来，你不是会晕车？” 不过韩景成带的份量在年前已经没了，他除夕回柏南又买了许多带来。 江若灵抿了下唇，哦了一声，心里莫名满涨涨的。 他果然知道她晕车，还体贴的备了许多她惯吃的陈皮糖在车上。 抵达滑雪场的时候，天气阳光明媚，远处的雪山衔着蔚蓝的天，赤阳在上。 两人都换好齐全装备，缓缓走到一望无垠的平缓雪道，江若灵对着白皑皑的自然雪景怔住，亲眼看见和从照片中了解到时不一样的，很美。 她悄然抬眸看了一眼祁序，他戴着纯黑色的护目镜，唇线很直，姿态挺拔自若，随手做出的动作都很娴熟。 她未接触过滑雪，他带着她热身过，教她上板。 江若灵上板后，双手紧紧攥着雪仗，不敢动，眼神乖乖地看向祁序。 祁序站立在原地，神情不免有些怔住，一瞬唇角微勾。 她这副模样，实在像一只局促不安的幼兔，巴巴等人指导。 “你的重心稍微向侧边倾移。”祁序说，“对，是这样。” 经他肯定一番，江若灵也没那么慌乱了，慢慢找回身体的掌控感。 示范过动作，他先戴好护目镜，双手抓着雪仗，迅速滑了一个直线到对面，姿态很凌厉优雅。 江若灵看着他滑过去的身影微怔，而且他的动作优雅悦目的同时，又带着十足的力量感。 她鼓足一股气，依照他指导自己时的说法，也顺利地缓缓滑了过去，动作难免生涩。 “不必着急，收紧核心，重心稳定好。”祁序撑着雪仗跟在她身旁，不远不近地缓声说道。 等到练转弯时，江若灵忽地感觉到身体处有一股力量在艰难对抗，抑制不住地想往后倒，她努力保持膝盖直立，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挺身往后倒。 祁序察觉到她的情况，迅速出声：“降低重心往侧后方坐，别用手撑地面。” 江若灵手忙脚乱照做，好歹算安全地摔在了雪地上。 但她试着用雪仗带动自己起身，却做不到，膝盖刚弯起来就折下去，刚要气馁，视线内忽然出现一只男人的大掌。 她微怔，炽烈的光照下他冷白的手掌上，她的心口开始烫起来。 “还想坐多久？”祁序等了一会，见她没动作，缓缓问她。 江若灵脸色微烫摇了下头，伸手搭在他的掌心，两掌相握，他滚烫的体温仿佛也隔着手套传了过来，宽厚的手掌微用力托起她。 她心脏越跳越快，真正站起身后脚步乱了一下，他伸手又扶了她一把，等她站稳重心才松开手。 见她脸色不再气馁，祁序缓沉出声： “转弯结束的时候你可以微弯双腿，过程要保证安全。” 江若灵热着脸点了下头，照着做，他也跟在她身旁看她动作。 因为她有过轮滑基础，很快便入了门。 说起轮滑，她以前也很爱课余时和朋友约去轮滑馆，但后面江母发现后严厉苛责她应该把心思放到学习上。 她看着宽阔的雪道，身旁跟着自己常念的身影，思维不由发散开。 好像来到嘉北后，她是真正过着和往常截然不同的生活，更加自由肆意，他也不曾吝啬过给予她帮助鼓励。 金色的光笼罩着一大片雪地，心口慢慢滚烫起来，像也被阳光晒得热辣。 江若灵偏头快速看眼祁序，唇角往上翘着，心有些痒。 两人的身影互相交织，仿佛如影随形的伴侣。 滑完最后一道，江若灵见着时间将近落日，平缓的雪道也熟悉了，忍不住看向祁序，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 也不知道他晚一点是不是有事要忙。 “怎么了？”祁序微调整了下护目镜，注意到她的视线。 她弯着眉眼，提议：“祁序哥，我们要坐缆车去夕阳道吗？” 祁序看着她希冀的眼神，嗓音低沉： “走吧。” 两人坐上缆车，缓缓往山上滑去，烈日天空沿途缓变成粉紫和蓝的交变色，暖洋洋的，映得身边男人的轮廓也柔和起来。 江若灵悄悄收回视线，不敢偷看得太明目张胆，余光注意着他，他偏头看向缆车外的景色。 到达雪道的时候，夹杂着暖黄红的夕阳正好落下。 祁序领着她重新上板，调整好后偏头看她，漆黑的眼睛在黑色护目镜下更看不清情绪： “我先滑过去，你跟上我试试。” 江若灵看着这显然不同于刚才平缓的雪道，乖地点头，目视着他身影俯冲出去。 运动本身就是一种挑战，她并不怯弱惧怕，反而有些跃跃试试。 粉中带金的光映衬着他劲力的身姿，他非常顺滑娴熟便往前滑出一大段距离。 江若灵沉吸一口气，也跟着用雪仗一滑，控制着脚尖方向，努力跟上他的身影。 终于缓缓接近他的背影，她眼眶禁不住微热。 我的光啊，此刻就在我面前。 跨出滑雪场大门时，夜幕完全落下。 江若灵跟着走出去，猝不及防打出一个喷嚏，鼻间忽地一痒又连着打了两个。 两人都已经换回自己的衣服，正处夜间难免温度骤降。 祁序偏头看眼她，沉稳脱下自己的黑西服外套递给她，没有直接给她裹上，声音略沉： “披上吧。” 江若灵抬眸看进他的眼睛，仿若黑曜石，静静沉沉的，情绪掩藏的很好。 她低头接过，垂眼道谢：“谢谢祁序哥。” 手里的西服布料仿佛还留有他身上的余温，滚烫温热，她控制住手平稳地裹上这件外套，瞬间抵御住寒气，心里暖丝丝的。 她抬眼看他在凛冬之中只穿着件白衬衣，但神情姿态自若直挺，与往常并无两异，眼色沉稳。 肩头裹着他穿过的衣服，鼻间若隐若现他身上的气息，她心口处越跳越快，不知名的情绪积在喉头。 下车到达别墅后，江若灵已经没有理由能再多留他的外套，客气地取下来拂了两下递给他。 祁序伸手接过，目光沉着，手机忽然响起提示音，他随意挽在手臂，拿出手机回复邮件，过了会才穿上。 江若灵心跳愈发猛烈，余有她体温的西服外套，又重新回到了他身上，这种认知感觉很奇妙。 客厅顶光并不刺眼，也夹杂着金光，仿佛还在刚才的夕阳滑雪道上，他挺拔的身影站在不远处，微垂下的脸轮廓影影绰绰。 江若灵忽然感觉自己那股气可能吸回来了，心底的情绪越积越满，她声音有些抖叫他： “祁序哥。” 男人微抬眼皮望过来。 “我有事情想和你说。”江若灵鼓足勇气开了头，声音仍旧微颤，眼神坚定看着他。 祁序眼神缓缓变了，眼睛从邮件页面抬起，两对视线互相撞上，她没有避开，但放在侧边的手已经紧张得揪紧。 似乎是提前察觉到了什么。 祁序身上还穿着黑西服，扣子都一丝不苟，站在她的不远处，低头看着她片刻，微突的喉结不易察觉滚动几下，目光幽深，声音沉下： “注意分寸。” 面容冷沉得看不出情绪。 江若灵眼睛发酸，喉头积攒许久的话语还是忍不住往外倒。 “祁序。”她有些磕巴地头一回叫了他全名，温软的声线微抖，“我喜欢你。” 一鼓作气她把埋藏了好多年的心动道出口。 她倔强地抬头看着他，不肯移开眼，即使眼睛已经酸到不行。 祁序头一次没对她的话语作回应，立在原地的姿势不变，垂下的眼神依旧深沉，神情疏冷。 互相对视许久，江若灵差点想败下阵来。 终于，他沉声开口： “如果我有哪里让你误会，是我抱歉。” 语气冷冽，神情寡漠至极。 江若灵眼睛唰的一下通红，所以她又或是俞觅夏，于他而言，其实没有区别。 显而易见，他不喜欢你。 或许先前他看穿了你的笨拙，但给予的所有也只不过是他的风度使然，只是你错当温情。 想起上一回送出的礼物，他也没有作出回应。 她并不是那么不识趣的人。 此刻酸涩的心情一下全涌上头，眼睛氤氲雾气，泪水互相挤着跑出来。 她才知道，原来爱情是自己勉强不来的。 心里那点孤勇，此刻已经被燃尽，被恍惚的烈日晒干。她也许永远就只能这样仰望他，他永远高高在上，只不过误把他的绅士当作被爱。 不想再难堪下去，江若灵没有道别，哽咽着跑上楼迅速锁起房门。 暗恋就是日夜脑海里一遍遍播放有关于你的片段，但醒来才发现，那只是一场梦。 梦醒了，其实什么都没有。 那些成功的双向奔赴，始终是属于别人的故事，并不是她的。 只有失意，才是她的。 江若灵抹了下脸上乱七八糟的眼泪，可越抹越多，干脆坐下来趴在桌子上，脸下面压着的是他先前送的那本《经济学原理》，她又抬起头换了另一边趴着。 暗恋本来就很苦，以前不怎么能见到他的时候，她时常渴望自己能拥有一面神镜，不贪多，只要能看见他悠闲时刻在做什么就很不错，一直到毕业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努力和他相见。 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竟然奢望他能低头，能在阳光下牵起她的手，对她说句我也喜欢你。 这是她的错。她不该存在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怎么敢望想他会喜欢她。 江若灵心情彻底乱了。 他对别人本就具有很强的分寸感，在无数个相处的瞬息之中，他从未模糊过那层界限。 她再在这里待下去，只会对他是困扰。 祁序那样的人，不可能会容忍界限跨越之后的表面相处，很有可能会直接不再回禾茂别墅，他的房产很多，不在这里也能住别的地方。 既然决定放弃，江若灵打起精神开始收拾房间里的东西。 这么一收拾，她才发现，看似她各个角落都堆满了独属自己风格的小物品，但实际上真正收拾起来，东西并不多，只是很零碎。 好不容易收拾完，居然两个行李箱便能轻松装下。 江若灵苦笑了下，原来她潜意识里也早就知道，这个地方她留不久的吗？ 收拾好心情后，江若灵舒缓下来，洗漱过便躺进熟悉柔软的被窝里。 她望着雪白的天花板，眼角不禁又沁出泪来。 这天是在这里留下的最后一晚了。 但刚来这里时的第一个夜晚仿佛还历历在目，那时她既期待又隐隐不安，在忐忑中第二天发现他一夜未归。 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什么时候她竟然也模糊了自己位置，现在也好，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往后你与他的关系，也只能停留在朋友的妹妹这么浅显的层面了。 不再有多的幻想。 隔日，祁序结束最后一个会议，站在办公室内的落地窗前，竟忽地忆起江若灵那天告白时忐忑坚定的神情，微红的眼睛。 他眼神一松一紧，立在窗前看了许久落日，身上的西服整齐到扣子角度都一样。 心里某块地方忽然微痒起来。 他最终驱车回到了别墅，脚步克制平稳。 但刚迈步进客厅，他敏锐察觉到周围的变化。 原本客厅里四处摆放着她零散的物品，现在全都一干二净，像是从未出现过。 他缓缓沉下眉眼，压下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走上楼。 江若灵居住的房间门此刻大敞开，里面她的东西空无一物，干净得像重新整理出来的客房。 祁序还在自己房间的书桌上，发现了一张单薄的纸条。 字迹清晰秀丽。 ——“祁序哥，这些日子，叨扰您了。” 第28章 禁止着迷 江若灵搬出禾茂后, 提着两个不算轻巧的行李箱，打车去到市中心的酒店，短暂入住了几天。 在社团里一个学姐的帮助下, 她找到了学校附近的房子租住，上下课便利起来, 不再用提前许久乘车来往最拥堵的路段。 终于把最后一件物品摆放好, 江若灵倒靠在软沙发背上, 松出一口气。 租住下来的房子只是间很狭小的一居室, 甚至全部面积都比不上她之前在禾茂的半个房间。 但她在这里心情舒适许多，像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至少这里是只属于她的。 接下来的生活需要更加专注, 她不奢望完全抹去他在她这里的存在，毕竟他其实什么也没做错, 还给与过她许多帮助，他只是不喜欢她。 只需要克己本分便好。 正常上课的几天，就连不同系的萧婉欣也注意到了江若灵近日的反常, 脸色出奇的差，眼圈也总是红红的。 而且闭口不提祁序了，就算有旁人偶尔提及, 她也不再露出默默关注的眼神，而是埋头继续做着自己手里的事。 和她一起上课的唐思琪也很担心她的情况，两人私下稍微沟通了一下对策。 正好她们所处的社团最近开始筹划团建, 适逢此时她们忧愁的时机。 隔天中午吃饭时，三人找好位置坐下。 “若灵，你这个周末有安排么？”萧婉欣憋不住先开口问道。 江若灵吃了一口炸酱面, 抬眼看向她, 没怎么犹豫说：“去图书馆看书算么？” 她现在即使没课, 也不怎么去瑞盛了, 周末更是自己独处专注学习。 萧婉欣和唐思琪对视一眼，眼里都有微叹之意，身为朋友都很心疼她这副模样，泪点低的唐思琪更是眼圈酸了下。 “这周末。”唐思琪顿了一下，“社团有组织团建去玩，若灵你也跟我一起去吧？”她眼神希冀看向江若灵，握着筷子没动。 江若灵似是被唐思琪眼里的希冀之意刺了下，猝不及防想起自己以前。 她在他眼里，也是这样可怜企盼吗。 心下微紧，她抿了抿唇，还没说话，唐思琪又眨巴着水眸：“拜托拜托，我一个人去都没那么好玩。” 江若灵一瞬破功笑出来，被逗的。 唐思琪是个多么独立的女孩，从小乡镇走出来到嘉北，身上背负了很多东西，在选择时也更倾向于独自，比如当朋友的聚餐邀请和兼职相撞时，她会毫不犹豫选择兼职，根本不会是怕一个人的女孩儿。 江若灵弯着眉眼，点了点头，无奈和她们一起笑： “那一起去吧。” 萧婉欣和她们不同社团，见江若灵同意参加社团团建，和唐思琪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 至少她不抗拒就行。 团建地点在隔壁市，为期三天两夜，参加的人正好都悠闲。 江若灵和唐思琪坐在一块，高铁窗外的景色随风晃过，雪景蔓延到另一端。 来嘉北如此久，她还没去过周边城市，只在固定的三点一线徘徊。 嘉北的雪景很美，但隔壁市的雪景也并不逊色。 她其实知道萧婉欣和唐思琪的担忧，自己最近的状态确实没那么好，但她有在努力做调整。 抵达隔壁市区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段，社团的几人干脆先去附近聚餐一顿，解决了肚子问题。 餐桌上，大家志趣都相投，等候间隙互相聊起近况。 江若灵也笑着跟着侃，餐厅的光色调很温暖，几人围坐在一桌，交谈之间脸上都带着舒适的笑意。 “若灵、思琪，你们俩不是本系大一的吗，院系公告的那个交换项目你们看了吗？”忽然组织活动的社长看她们话题一转，问道。 唐思琪正好在喝水，没立刻回答。 “那个交换项目真的挺好的，有意向的话我真建议你们去尝试一下。”社长神情温和，诚信建议道。 “真这么好啊，社长都鼎力推荐了。”唐思琪笑问，“我倾向去英国，在准备资料了。” 江若灵目光微怔，想起之前唐思琪确实和自己说过院系最近公告的交换项目，如果没记错，下周就要截止提交申请表。 “我还不太清楚。”江若灵有些不好意思道。 “英国我倒没去，我去的加州，但都很不错。”社长说，“若灵你的话，这个交换项目可以认真考虑一下，就出去一年，收获还是可以的。” “对啊对啊，我那年出去交换……”旁边跟着有人附和，提起自己出国交换时的趣事。 江若灵眉眼弯着听他们说，跟着笑完后神情稍怔，若有所思。 吃过饭，走在路上，有人提议去KTV大展歌喉消一下食，预订的酒店就在附近，也不耽误路程。 走进大包厢，江若灵不怎么会唱流行歌，坐在屏幕旁边乖看着他们在另一边竞相点歌。 唱过几个来回，不少人都累得坐下歇息，三三两两地聊着。 江若灵也在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旁人聊，忽然，耳边响起低沉舒缓的前奏。 她心微颤，张国荣的歌声很快响在耳边，点歌的人却没有出来接着唱，包厢内环绕着缓缓温柔的粤语歌声。 “仿佛心瘾无穷无底，终于花光心计，信念也都枯萎。” “怪我过分着迷，换来爱过你那各样后遗。” 始料未及的，江若灵眼睛莫名控制不住酸涩起来，低下眼，视线余光之中大家都在笑呵呵聊着天。 是啊，怪我过分着迷。 脑海中和他相处过的片段又争相涌现出来，他的气息与温度，仿佛还留余在周围。 江若灵很轻地吸了下鼻子，垂眼跟旁边的友人打过招呼，走出去到洗手间，望着镜子里的看不出异样的自己，稍定下心神，迈步走到走廊。 刚要走回进包厢，眼睛微转，视线范围内忽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学长？”江若灵有些惊讶问。 李博延刚从包厢内走出来，迎面对上走过来的江若灵，笑了下，“你怎么也在这？” 李博延是她之前参加英远企业竞赛的团队队长，统计学专业的绩点大佬，竞赛时也得益于他强劲的数据分析能力便捷许多。 “社团出来团建，正好来这消一下食，学长你呢？”江若灵说。 李博延垂头看眼她，跟着走到一边，神情难得放松起来，“我申研成功，大家让我来请客。” 江若灵眼神难免带上几分羡意，回著称赞他，“学长前途无量啊。” 里边一个包厢门忽然被拉开，唐思琪从里面走出来，见到江若灵的身影松口气，迅速走到她面前，才注意到面前站着的李博延，也笑着打了声招呼。 “都去玩吧，尽兴些。”李博延看出唐思琪情绪有些急，也不想让她们在这和自己客套，通情达理道，“我也要去给朋友拿外送了。” 正说着，他身后不远的包厢门忽地拉开，有人冒出头喊了一句：“李博延，赶紧拿完回来啊，这么多歌还等着你唱呢。” 李博延无奈扯了下唇角，对他们微点头，和江若灵她们两人告过别便离开了。 唐思琪在包厢里面等了有一会儿都没见江若灵走进来，加上想到她最近的状态，心思难免多虑了些，见她无恙站在门外才算松口气，唐思琪拉住江若灵的手走进包厢。 刚坐好，唐思琪回想刚才的情形，看了几眼江若灵，没忍住笑着说，话语之中稍带试探：“李博延学长好像对你有点意思，有机会若灵你可以考虑一下。” 先前准备企业竞赛时，李博延的举动就隐隐透露这层意思，出来一起吃饭时还会记得她爱吃什么菜，只不过为人君子，看出江若灵对他没什么意思也没再进一步。 江若灵一瞬感觉像冒犯了别人，连忙挥手否认：“哪里有，话可不能乱讲。” 虽然她未曾和唐思琪提及过自己的少女心事，但唐思琪也隐约察觉到了她对祁序别样的态度，看到她近况也是忍不住心里叹口气。 但这事也急不来，唐思琪宽慰自己。 第二天团建内容是密室逃脱，几人结束中午活动便坐车赶往地点。 江若灵坐在椅上，心里开始些微焦躁，她从没玩过这种游戏，不免有些想要退缩，但看周围人兴致满满，也没表露出来。 巧的是，去到密室逃脱的等候厅，又见到了李博延和他朋友几人。 社团里也有认识李博延的，打过招呼后，两边人干脆一合计一起进去，人加起来也不算多。 江若灵看着墙上贴的各色海报，惊悚至极，她心里缓缓蔓延上别样的情绪。 “害怕这些？”李博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温声问了句。 江若灵抬眼看向李博延，他的眼神很柔和，对待事情永远是不骄不躁的态度，上回竞赛最后一轮数据错误，其他队员里只有他没在群里抱怨过，默默做着努力挽回。 猝不及防的，她骤然想起祁序漆黑深沉的眼神，和缓声的鼓励。 ——“不要给自己设限，你本就能行。” 心底缓缓涌起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但江若灵眼神也变得有力起来，她摇了下头，微笑回李博延： “我不怕。” 后面进到情景，真正开始密室逃脱时，江若灵虽说嘴上说着不怕，心底却是微打起鼓，手心也冒着细微的冷汗，即使有几个瞬间被吓到不行，仍死咬着牙坚持下去。 最后走出来，江若灵背后全是冒出来的冷汗，但心底有块地方缓缓松弛下来，像有什么紧绷的线被拧开了。 是，她确实不该给自己设限。 结束了在这边三天两夜的团建之旅，江若灵回到嘉北的一居室，开始查着本院系的交换项目资料，心中某个念头慢慢坚定起来。 隔天，她挑了个时间打电话给江母，说了一下交换项目这件事。 江母果不其然并不怎么赞同，国外还是太远了，鞭长莫及。 但江若灵难得头一次和江母说着自己的愿求，眼神柔和坚定，已经是打定了注意。 “妈，我尊重您的想法，但我也有自己的目标需要达成。”江若灵声音缓柔，并不强硬，“我的脚步不会停在这里，我不希望您是这条路上的阻挡。” 她眼神恳切，这番话难得令江母陷入沉默，看着自己多年熟悉的孩子面庞，心头猛烈涌上一种认知—— 孩子真的长大了，她有自己的指路石。 做家长的，再如何也不能成为孩子往上攀爬的掣肘。 之后一段时间，江若灵顺利提交了交换项目的申请表，每逢闲暇就带着资料书赶往图书馆啃着。 出国交换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做的准备照样很多。 这天下午，江若灵没有课，吃过饭便直接拿著书就近去到学校内的图书馆。 此时人并不多，她挑了个窗边的位置坐下，阳光正好，绰绰落在摊开的资料书上。 正专注看着一页资料，眼前的椅子忽然被拉开，江若灵抬眼看过去，神情微怔。 是李博延。 李博延也把书放在桌面，他其实这段时间就有注意到她在这边图书馆经常出没，身边的男孩们偶然也有谈及。 “在准备出国交换的项目？”李博延看见她桌上的资料，轻声问。 江若灵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 她这事不一定能成，院系精英如过江之鲫，她也不是非常的有把握。 而她记得李博延在英国交换过一年，现在毕业准备过去读研，她有种小巫见大巫的略微窘迫。 李博延目光露赞意，“是去英国的吗？” 她点下头，他应该是看见了桌上压在下面的资料。 李博延没有仗着自己的经验就高高在上地瞎指导，眼神很平和，反而给了很多建议给她。 江若灵赶紧拿着本子记下来，眼睛感激地看着他轻声讲。 有经验丰富的前辈指点比自己摸索还是不一样的，许多并不确定的点也被拨开云雾得到答案。 不知不觉一天下午就这样过去。 江若灵想表以自己的感谢之意，请李博延吃饭，但李博延笑着推辞，说自己等下还有急事，下次再约。 她只好抱著书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图书馆周围就有一个食堂，江若灵干脆直接下到去解决晚餐，中途下楼路过某个转角时，她余光一花，好像看见了一个很熟悉的男人高大背影。 她不禁停住脚步，眼神顿住望过去，但等那男人转过脸，只是一个很平常的中年男人，即使穿着严肃的黑色西装，身上气质却是笑呵呵的慈祥。 江若灵压下心底那股些微的失落，稍定了下神，抱著书继续往下走。 作者有话说： “仿佛心瘾无穷无底，终于花光心计，信念也都枯萎。怪我过分着迷，换来爱过你那各样后遗。”——张国荣《怪你过份美丽》 第29章 禁止着迷 隔天, 结束了半天课程，江若灵站在教室门外等朋友。 旁边路过两个熟悉的教授，她笑着礼貌和他们打过招呼, 教授们微颔首，继续说着自己的事。 “昨天是哪个你以前的学生来了？” “就我们那年……毕业后回来捐赠过的, 昨天突然就说来参观图书馆了。” “他啊。”教授微点头, “确实是个传奇人物。” 隐隐约约听见他们路过说的话, 江若灵低下眼睛, 稍缓心神。 好像还总是会循着途径的风找他存在的痕迹。 毕业后捐赠母校的学生，也不止祁序一人, 还是不要再过多无谓猜测了。 再者，这也与她无关。 见朋友走出教室, 江若灵不再去注意身后教授们浅淡的交谈声，抬起笑眼，和朋友并肩离开。 时间转瞬即逝, 校园内缓缓出现长蝉鸣声。 五月底，江若灵申请去英国的交换生资格成功通过了。 期间李博延身为过来人，还给出许多建议, 帮她在那边提前找好合适的学生公寓，离学院并不远，都在市中心。 六月准备放暑假时, 相识的朋友都要约出来聚一聚道别。 唐思琪家里有事，后面并没有继续参与交换生项目的审核，这次期末考试完唐思琪第二天就要飞回家。 临别时, 几人都知道会是江若灵出国前最后一面, 唐思琪在安检口前抱了下江若灵和萧婉欣两人, 眼睛微酸看着江若灵。 “去那边要照顾好自己。” 这次一别, 三人再见就是一年之后了。 江若灵也不禁红了眼眶，乖地点头，“我会的，你也要对自己好一点，不要忙起来就老吃泡面。” 唐思琪没有和她一起去英国交换，她明白她心里的可惜。 但现实总是令人无奈。 过了几天，江若灵也收拾好回柏南的行李，再过不久她就要远赴大西洋了。 萧婉欣叫上她出来践行聚餐，约在市中心。 江若灵下车走到目的地，才发现这地方挺熟悉的，是她和竞赛团队初次见面约聚的餐厅，也是她第一次看见祁序和俞觅夏私下聚餐的地方。 一切好像都回到了原点。 她走进餐厅时，恍惚闪过这个念头。 今天一起践行聚餐的，除了萧婉欣，萧厉也在。 尽管分别在即，大家脸上都没多少愁意，互相视着笑脸，坐下后反而都沉默几秒。 “不容易吧？”先开口的是萧厉，语气有些婉转，沉沉的。 这句话差点让江若灵一瞬红眼，她摇了下头：“还好。” 实际这段时间确实很难熬，偶尔睁眼到天明都未能睡熟。 好在，一切尘埃落定。 萧厉也不是傻子，他的确很欣赏这个女孩，喜欢她很多地方，但她的心意如何，他多少察觉到。 几人默契地都绕开了出国这个话题，互相聊起自己最近的趣事，夜色渐渐在推杯换盏间落下，漆黑的夜间只有落地窗旁的暖灯转亮。 无论多不愿意，都到了必须告别的时候。 萧厉喝了几杯酒，但并不上脸，垂眼转了几下手上的杯，抬眼看向已经喝得脸色微红的江若灵，眼睛暗亮。 “英远的暑期offer。”萧厉说完顿了顿，唇角几不可见往上微勾，“永远为你留着。” 所以，尽管无畏往外飞吧。我们都会一直在这。 他把很多不能说出来的话，全压在这半句话里，意味深长。 江若灵婉拒的话哽在喉头说不出来，其实他也很清楚，她不怎么有可能还会来英远了。 见过更高更巍峨的风景，怎么惜得再看层峰。 在嘉北的日子眨眼即逝，别过送机的朋友们，她坐上了回柏南的飞机。 江若灵计划要提前赶赴英国熟悉环境，留在柏南的时间也并不多。 徐烟得知她八月下旬就要去英国后，暑假也不粘着自己复合不久的男友了，天天拉着她出来玩，形影不离。 等到七月二十三日，江若灵生日，徐烟男朋友甚至已经五六天没见到自己女友的身影了，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插一脚进来给江若灵一起庆生，还带上了自己的大学同学。 徐烟拉着江若灵的手，走在一起还有点不乐意：“怎么我和朋友过个生日你也要来。” “……” 盛坛有点气笑了，伸手去扯她的脸，语气带着点坏坏的郁气，“你也不看看我多久没见你了？” 江若灵默默给他们让出距离，徐烟最近黏自己确实有些黏得太过分了。 几人一大早便出来游乐场所玩到下午，简单吃过生日蛋糕，将近黄昏时，徐烟他们把江若灵送到家门口。 但刚下车，江若灵家就在眼前，徐烟手机忽然响了，她走到一边接起电话，抬抬手示意她先回家，站在原地有一搭没一搭听电话，目视江若灵远去。 盛坛自然也要黏着自己多日没见的女友。 于是他的大学同学，略显局促的微红清俊侧脸，走在江若灵旁边送她回到家门口。 江若灵走到门口，拉开半边门，礼貌抬起头跟男孩道过谢，看着他背影离开才转身走进门。 天已经黑了，客厅亮起很多温馨的小灯，应许是家里人给她布置的生日聚会。 江若灵不经意抬起眼，见到某个熟悉的男人身影时，目光不由一怔，立在原地几秒才找回抬步的感觉，若无其事走近。 祁序穿着略显悠闲的黑衬衣，眼睛漆黑深沉，唇抿得很直，眉目微垂，眼神一直看着她来时的方向。 刚才男孩送她到门口的情形还映在眼帘，少男少女之间青涩的氛围，互相克制礼让的送别，无一不刺着他的双眼。 “祁序哥。”江若灵没有走近他，只在几米之外远远叫了他一声，笑容礼貌，却不再闪着独特的光。 “嗯。”他声音低哑，透着股性感，“刚回来？” 江若灵点点头，没有多说，听见韩景成在厨房里喊自己，带着歉意对他浅笑，毫不犹豫转身走向另一边。 祁序看着她坚决的背影，目光沉黑，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再软和，只透着浅显的礼貌。 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她在图书馆对着别的男生感激笑的情形，祁序喉咙更干涩，缓缓后觉，他不再是那个给她讲题的唯一人选了。 也不再是她选择时坚定的第一次序。 生日蛋糕端上来，客厅的灯全都暗下，只有蜡烛上摇晃的火光映亮厅内一圈人的脸。 祁序站在斜侧方，眼神穿过一旁的韩景成落在她清艳的脸上，她闭着眼专心许愿。 恍惚间，他跳上一个隐暗的认知。 小姑娘长大了。 江若灵没想过自己的生日他会出现，心情微乱后又很快调整好，闭着眼却什么愿望都说不出来。 灯光乍亮，亲朋好友们都出声送上自己的祝福。 可她还是能第一瞬间捕捉到他的音容，夹杂在凌乱的一众祝福中，仍然耀眼显耳。 “生日快乐。”祁序哑着嗓，沉声道。 韩景成在他身旁，听出他喉咙的不适，懒懒偏头：“又在没命工作啊？有金嗓子要不要。” 祁序眉目微沉，他垂下眼看原本晃着黄光的蜡烛此刻被连根拔出，随意扔在桌角，唇角微抿，声音仍然是哑的： “不用了。” 再也没有人听出他酸涩的喉劲，赤着一颗热心给他做炖梨汤。 江若灵刚离开别墅时，他每回到别墅，见着重新恢复寂静的别墅，心里有块地方莫名微微空落，明明过去二十多年都是这样度过，如今竟还变得不惯。 偶尔周末不忙，他总还是忘记她早已离开，赶在晚上回到禾茂，耳边却不再有小心翼翼的关怀问候。 江若灵低头，不想去注意他的变化，一口一口缓缓吃着蛋糕。 但很快，祁序黑衬衣的衣角微乱，挺括的黑裤渐渐走近，她的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祁序走近和江父江母简单打声招呼，放下贺礼在桌面，嗓音沙哑地和他们道别。 江若灵等他脚步远去，才抬眼看向他离开的背影，眼睛微暗，抿了抿唇，他好像头发变短了些，身姿依然挺拔，浑身都隐隐很有力量感。 她垂下眼，没再看韩景成送他远去的背影。 夏天很快在指缝间溜走，远赴英国的日子近在眼前。 收拾行李时，江若灵把那本《经济学原理》和并未拆开看过的生日贺礼，彻底尘封在了卧室的底层柜子里。 连同她过往的少女心事一起。 送机那天，江若灵穿的很悠闲，在候机室陪大家笑笑闹闹，仿佛这一去不是一年而是几天。 广播开始播报，江若灵不得不提起行李走向安检，隔着关卡跟大家告别，眼神缓缓移动，把他们的身影都记在心里。 但始终没有见某个身影。 江若灵笑了下，没有过多留恋，转身离开。 不远处。 男人身姿直挺站在吸烟区，眼神沉沉，远远看着她的身影走进安检，喉结滚了好几下，指间夹着的那根烟忽然烫了下，像是未觉，恍惚垂下眼，烟灰抖落。 他抬起手，静静吸了一口。 小姑娘身后的黑发散落如瀑，小脸上都是笑意，没有见一丝不舍，也未曾问过别人身影。 他黑目深沉，静立在原地，直到指间的烟不再滚烫，也不能再见她的背影，他微垂眼睫，把烟扔了，指侧还有烫出的红印。 等烟味彻底消散，他迈步沉稳走过去。 韩景成转头看见他过来，微懒随口道，“什么工作电话这么急，人都走了。” 祁序眉目微抬，看着空无一人的安检，嗓子像忽地一瞬干得起了涩意，没有说话。 江若灵登上飞机，挨着窗看着起飞后缓缓出现的城市海洋，揉了下微酸的眼睛。 “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不过尔尔。” 每一眼的万分心动，眷顾她的神，自以为的幸运，都结束了。 夏日晨雾的木香，消散于绵亘云层与远远的蝉鸣声。 失修的教堂前再也没有苦等的信徒。 作者有话说： “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不过尔尔。”出自麦家的《人生海海》。 第30章 禁止着迷 英国秋天来得格外快, 两边植树都变了棕黄的叶，路边落了许多枯叶。 江若灵从图书馆走出来，古老的大门前有个湖泊, 天鹅伏在中央缓缓扑翅，波光粼粼。 这边的建筑风格很有特色, 陈年沉淀的气息, 来往的行人衣着翩翩, 衬得学院十足的禁欲。 刚要迈步离开, 高照的艳阳天一秒变暴雨，倾盆落下, 行走的人不慌不忙拿出雨伞撑在头顶。 江若灵低头，也从包里拿出一把伞。 初到英国时, 因为对骤变的天气没有准备，有次是生生淋着雨回的家，再也没有人撑着一把长柄伞把她一起遮在伞下, 后来她就学会了时刻在包里备把伞。 今天是中秋，她和几个华人朋友约好一起在中餐馆小聚，离这不远, 拐两个弯就到了。 江若灵撑开伞，垂眼看路，地面被雨水冲刷潮湿, 她恍惚走着，很忽然地觉得，去年中秋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 遥远至极。 她没注意脚下忽起的高度差, 路面一滑, 她痛吸一口气, 脚有点崴了。 她一瘸一拐缓缓往路边走着，好在包里还有小半瓶药油。 正走着，面前忽然出现沉黑色的西装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微抬起头，目光触及来人深邃的轮廓时，心下一怔。 他怎么会在这？ 男人似乎相较几个月前并没什么大变化，衬衫西服的包裹下薄肌微显，黑裤挺括笔直，神情仍旧疏冷从容，他伸手帮她拿住已经微颤的伞收下，把头顶的长柄伞倾斜向她，利落把她遮进去。 江若灵因为崴脚手中难以拿稳的伞被他抽去，一瞬少了许多压力，暗面微抬高一边脚，脸上看不出什么别样情绪，笑意浅淡，只礼貌微点头：“祁序哥。” 说话间她的头发跟着轻轻飘动，祁序眼底微沉，幽深不可见底。 许久未见，她改变了很多，原本散落腰后的长发剪至锁骨处，举动之间那股清艳娇丽的气质更显眼，让人无法挪开眼。 “去哪？”祁序撑着伞，目光微垂，把她肿起的脚踝收入眼底，顿了几秒，神情清淡，“我送你过去。”话音刚落，远远一声叫唤忽地响在两人耳边，“江——！” 祁序抬起眼皮，看向来人，男孩面庞稍显熟悉，他略微思忖了下，想起这男孩是和她一起参加过英远企业竞赛的队友，好像是队长？ 在国内时，也见过他们在图书馆互相对坐学习。若没记错，江若灵在图书馆对着帮过自己的男生感激一笑，那个男生也是他。 江若灵转过头，看见是李博延，对他晃了下手打招呼，“学长。” 李博延快速走到她身边，把手上拿出来的另一把伞递给她，语气有点刹不住车的急：“我以为你没带伞。”他视线抬起，并不友好看着祁序，眼神防备。 显然把他当成了路上伪装很好来搭讪的诈骗犯。 江若灵道了声谢，抬起头看向微低眸等回复的祁序，笑容扬了一下，指了指已经过来的李博延：“谢谢，不用麻烦您了，我朋友来了。” 她垂眼看了下被他另一只手拿住的伞，没有出声要回，背过身缓慢离开。 李博延也是此时看见她肿起的脚踝，伸手轻轻搭住她的胳膊，撑着伞往她那边倾斜，背面有细密的雨滴溅落衣服肩角。 她微抬高着腿，在旁人的搀扶下缓缓走远，并未回头看他一眼。 连伞，也没有要回去拿走。 像是把他看成什么猛兽，挨一下都不行，神情也不复当初，只余有浅淡的礼貌。 他心底跳上一个半暗的认知。 小姑娘好像，真的不喜欢他了。 祁序握着长柄伞的手指微微发紧，喉结轻动，他看着他们背影一直走向角落拐弯，终还是迈步跟上。 中餐馆就在前方不远，李博延轻搀着她走进去后，她拿出药油简单揉了一会，感觉没那么疼之后便不再管它。 来聚会的朋友大多都是住在同一个公寓楼的，李倩雯和她住得比较近，恰巧和她同一个学院。 几人介绍认识时，李博延随着大家的气氛侃了句：“都姓李，本家啊。” 这两天就要举办入学仪式，之后便开始在学院上课了。 在座的人不少是在这读了一两年本科，见江若灵初来乍到，戏谑提了句著名的3S魔咒：“在这里有三个S，study、social和sleep。”她顿了一下，笑：“你只能兼顾到两个。” 李倩雯在旁边深有体悟点了点头，这边课业压力很大。 江若灵笑着，心里有些期待即将开始的学院生活。 菜单上来时，服务生应许是拿错了，江若灵对着一串不怎么熟悉的菜名微怔，有道菜名很特别，叫Stargazy pie，译为“仰望星空”。 李博延坐在她旁边，注意到她的神情，微低头语气温和提醒了一句：“这道菜，我想你绝对不会想吃的。” 江若灵侧目，有点不解。 “著名的英国菜，地狱级别。”李博延语气带了些笑意。 江若灵也笑起来，想起自己之前有次初来未知，早餐点了一份黑布丁，看着黑中发红的，实在难以下口。 祁序站在不远处，背面是稀稀疏疏的树，雨还在下，已经变小很多，雨幕冲刷着落地窗，里面的人互相都靠得比较近聊着天，气氛温馨。 他沉下眼，映入眼帘是李博延和她控制着距离的窃窃私语，说说笑笑，她脸上是他未见过的纵笑，清艳艳的眼睛很弯。 喉头莫名酸涩起来，他沉沉移开眼，握着长柄伞的手紧着，落地窗内温馨的光衬着窗外的密雨更显狼狈。 这段时间，小姑娘在机场毫不犹豫淡然背身走远的身影，夜间常常环绕在脑海，扰得他睡不好。 次数多起来，祁序眉目沉着，拿出那张平安符，月色照耀下色彩沉着，他敛下眸，指腹轻划包装。 记忆中，她虔诚展开手，把求来的平安符递给他，语气轻缓，“这是给祁序哥求的平安符，能保佑不会再失眠。” 她眼睛带着希冀之色，小心翼翼，唯怕他不接受。 回过神时，男人自嘲一笑。 辜负了你的期望，失眠可能更严重了吧。 可抬头余光瞥见日历，他恍然才觉中秋将至，时间竟过得如此快。 去年中秋，还是在嘉北一个山庄赏月度过的。 那时，她还在这。 忽然，心底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涌现，他眼底暗色翻滚，看了许久手中的平安符，缓缓合手收好。 第二天，他登上了去往英国的飞机。 只是今年中秋，她不再和他一起，她身边出现了许多的新朋友。也无需再担忧她雨天没带伞。 祁序深深看一眼吃了口月饼的江若灵，在雨中树下站了有一会儿，垂眼看着被她握过的折伞，手略微一晃，把伞面残留的雨珠抖落，沉稳迈步离开。 江若灵似有所觉，抬起头侧眸看向落地窗外。 人群来来往往，各色的伞遮挡了许多身影，尽头一抹黑色西装剪影离去。 入学典礼，学院校友统一着装。 江若灵也穿起了白衬衣和黑外套，锁骨处的黑发显得皮肤莹白，清莹的一双眼弯着时有种隐约的娇艳感。 摄影师微微示意，大家缓缓有序走下阶梯。 教授席位旁，男人站立着，第一瞬就被女孩的身影吸去目光，微抬的眉目黑沉。 站他身旁的查尔斯，也没有言语，浅笑着把他目光所及之处收入眼中。 查尔斯是本学院的教授，两人在国外相识，见祁序这两日行程在英国，便邀请他一起来入学仪式，本以为他会以忙推拒，却没有，反而穿得比平时更正式，沉着稳重。 江若灵走至平地，身后忽然有校友拍了下她右边的肩膀，她回过头，看见是李倩雯和她的外籍学弟，金发碧眼，她扬了下唇礼貌致意，侧身和李倩雯走在一起。 学弟跟着走在她身旁，还用蹩脚的中文说了几句打招呼话语，怪怪的强调引得江若灵忍不住轻笑了一下，几人走得并不近，但学弟的动作比划之间有些刻意接近她。 祁序看着他们走远，眉目微蹙，喉间略沉，没有说话。 查尔斯在一旁淡笑不语，要离开时才微转头示意他。 学期开始后，江若灵感受到了3S魔咒的魅力，作业压力实在很大，几乎赶不完的deadline压着学生往前走，学院的学术氛围着实浓厚。 忙里偷闲，江若灵跟着李倩雯去了著名影视基地的学院蹭了顿宴会，气氛更电影化，餐桌上烛台灯火微晃，院长完成开始仪式后众人才坐下用餐，各地特色的外语响在耳边。 刚开始到英国时，她确实花费了一些时间去适应全新的语言环境，现在基本无碍交流。 在那里，她和李倩雯结识了当时坐在周围的胡荣，他是个混血，在本地长大，很少机会回国。 这天，几人都闲下来，相约出去喝下午茶。 几人聊着，忽然说到了国内的茶文化，见江若灵表示自己略微懂点皮毛，都笑着让她展示一手。 江若灵刚要说没有器具，胡荣偏头附耳两句服务生，很快拿着一套完整的茶具上来了，一一摆在茶桌面。 之前还在国内时，祁序指点了她几句泡茶，她过后还为此补过不少功课。 不过是为了了解他娴熟的爱好，等下次泡茶时，能得一句他浅显的称赞，但现在也很不错，和朋友之间宣扬一下本土文化，江若灵低眸抿笑。 说起来，从祁序上次忽然出现后，这几日都没见过他出现自己面前了。 隔了几桌的位置。 两个男人端直坐着，面容神情浅淡，靠里的男人眼神落在不远处那桌，眼睛幽暗，手臂放在一边压着桌，眼神微紧。 脑海不可控制浮现一个场面—— 女孩唇角翘着，眼睛很认真回望他，应着他的问话：“算是出师第一杯茶？” 眼里的光芒盛然，稍显的笑意甘甜。 此刻，不远处的女孩端杯的动作，全程行云流水，全然找不见当初初学时的生疏。 身边坐着的学生，多多少少都对她投去隐晦赞赏的目光。 祁序微垂下眼眸，心脏一紧，所以，她也不只是泡茶给他喝。 他靠在桌边的手轻动，露出的那截手臂青筋突显，指节有力。 查尔斯也停下了言语看着他，笑意浅浅，跟着看了一眼江若灵的方向。 江若灵缓缓沏好茶，简单说了一下端法，几人照做，有模有样地端起来喝了。 入口没有苦味，醇厚香气。 胡荣眼睛亮起来，连连赞叹江若灵的泡茶手艺，忽地又想起什么，“说起来，我有个朋友他也很喜欢国内的茶文化，等他活动结束回到英国，我一定要介绍你们认识。” 李倩雯在旁边喝完茶，微挑眉，“帅？” 胡荣无奈看向其他几人，“保持点神秘感，一旦我说出名字，你们绝对会尖叫。” 李倩雯假装不屑切他一声，转眸对着江若灵灵动笑起来，低声：“那我们可以期待一下。” 江若灵把茶具收好，跟着笑点头。 等到那桌人离开，查尔斯想起祁序是今晚的行程飞回国，又多聊了两句。 夜幕将落，门被缓缓推开，一个黑发白肤的女人走过来，身上风衣裹得紧紧的，见到查尔斯时眼睛一亮，走近挽起他手臂。 查尔斯也顺势站起来，便于让妻子挽着他的手。 他的妻子是一位华人，两人已相伴多年，之间的气氛温情暖和，只一眼都能知道对方的意思。 查尔斯垂眼对她一笑，查尔斯妻子不急不躁地等着，目光温柔。 祁序坐在原地，眼神微暗，难免不被他们之间的柔情氛围刺了下，他没有说话，幽幽微转了一下手指，手臂往里移了下。 查尔斯对视上祁序深沉的目光，淡然一笑，身上气质是沉淀多年的儒雅。 “如果一粒麦子不死，就不能结出果实。”查尔斯出声温缓，眼睛看着祁序，“也许你该懂的。” 祁序神情一怔，和夫妻两人道过别，沉沉看着外面的夜幕，似有所思。 晚风微凉。 今天倒少见没有下雨。 忙碌的大半个月过去，事情多得一直压着人不敢停下脚步。 江若灵有天回到公寓，收了个大包裹箱，和李倩雯合力抬上楼，她自己拆开，对着箱内的物品发怔起来。 是一整箱实打实的陈皮糖，熟悉的橙黄色包装，一下把她拉入到国内的记忆。 她翻了下包裹内外，却没找到有署名的地方，全是匿名的。 但她最近也并未收到家里人寄快递过来的消息。 而且，知道她晕车能靠吃陈皮糖缓解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江若灵没有深想，并未拿出陈皮糖备着，合上包装把箱子推到角落。 多想实在没什么意义。 自从上次在图书馆门前偶然遇见过祁序一次后，两人便再也没有碰面，他也并不知道她所住的公寓。 她找出资料，在门前等了一下李倩雯，因为第二天是周末，两人约好今天去图书馆最后把deadline赶一下。 等到第二天，赴约前，江若灵有些悲惨发现自己有个deadline看错了时间，必须要留在图书馆继续把这个作业搞完。 李倩雯只好自己约其他人去老酒吧喝酒。 江若灵弄完资料，合上笔记本走出图书馆时，手机忽然响了，是李倩雯给她发的消息，她点开附耳听。 “若灵，我在老酒吧这里。”李倩雯说着打了个酒嗝，“我有点醉了，走不出去，你方便的话来接我吧。” 她发去肯定的答复，仔细对照了一下地图路线，抬眸寻了下路标，转弯走出去。 酒吧路上要经过一个比较狭窄的路，路灯的光没有宽道那么耀眼，半阴半明的。 江若灵走进去的时候，隐约觉得身后像有个人跟着自己，心下一颤，稳了稳心神后，走到灯下，借着路灯的笼罩，大着胆子回头一看，路面尽头果然有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身影，脚步一晃一晃的。 她不敢大声叫唤，拿着包，这条路还有段距离，但如果她无视那个身影走下去，很难保证她是安全的。 捏着包带的手慢慢收紧，她看着那个醉汉走得越来越近，一步步退后，她放在包里的另一只手在寻找呼救电话。 终于找到，她余光瞥一眼手机，正要按下拨出，抬眸时被骤然接近在眼前的醉汉吓了一跳，吸一口气，还没叫出声，视线范围内忽然出现一个高大宽肩的身影。 男人穿着一丝不苟的黑西服，坚硬有力的手臂扒开欲接近的醉汉，挡在她身前，他眼睛冷然沉下，视线锋锐扫视晃悠的醉汉，气质冷到极点，薄唇呈直线。 江若灵站在他身后，看着男人熟悉的面庞轮廓，半阴半明的路灯衬着他轮廓深邃。 他挺拔的身影极具肌肉力量，此刻挡在她身前冷若冰霜，明明该是沉稳而绅士有礼的气度，却无端令她陡然想起一个贴切的形容词。 西装暴徒。 作者有话说： 注：“如果一粒麦子不死，就不能结出果实。”出自《约翰福音》。 感谢小天使50118110扔了1个地雷 感谢小天使们栩栩x10、酱酱x8、草莓车厘子巧克力都要、yzzzz的营养液 第31章 禁止着迷 醉汉没想到有人出现, 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看着男人衣着不凡并不好惹的模样，嘴里嘀咕着乱七八糟的外语, 晃晃悠悠往外走了，走路间还不慎碰撞到旁边的杆子上。 路灯的光笼罩着两人浅淡的身影, 她被男人护在身后, 抬头只看得见他清晰利落的下颌线。 江若灵缓缓往旁边走了两步, 抬头看向路口时, 借着灯光的反照，看清走远的醉汉手上, 竟还拿着片尖锐的玻璃碎片，心下一惊, 冰凉的情绪划过心底。 她假装若无其事看一眼男人身上的衣着，是完好的，任何一寸皮肤都没有露出。 这才松口气, 还好没受伤。 “走吧。”祁序顿了几秒，转过身，声音低哑, “我送你出去。” 江若灵头顶的上的光被他遮住，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有想问出口的话此刻暂时咽了下去, 她静静点了下头，垂眼看着路走出去。 这条路并不长，两人很快便走到尽头, 左转弯便是李倩雯所在的酒吧, 酒吧低低响着老式音乐, 门是半开的。 她回过头, 看向一直走在自己身后的男人，眼睛里的情绪很平静，看着他微垂下眼睫。 不用江若灵问出口，祁序拿出她遗落的那把伞，声音微哑： “你的伞。” 那天湿淋淋的伞面此时已经干涸，安静整洁地收好了，连每一处的折角都强迫症似的一样，像是刚从商场买回来的新伞。 江若灵接过，静默点了下头，礼貌抬起头看他一眼，“谢谢。”没有多停留，转身走进老酒吧。 酒吧的天花板很低，但人很多，生意很不错。 她费劲钻进人群里目光寻找李倩雯，转身一个瞬间，余光看见一面墙上全是领带角，每个领带上还有细致的来源标注。 江若灵不由一怔，脚步停在那，眼下一条黑色领带的备注稍显暗黄，看出已是很有年代，她垂下眼看上面的字迹。 备注上写这条领带的主人是个教授，还用略微调侃的语气解释了下，本来老板相中的是他另一条，正要剪下，但教授说那条是自己妻子所赠，于是换了一条给老板留作纪念。 她移开眼，身后忽然被拍了一下。 是李倩雯找到了她。 江若灵赶忙伸手扶住她有些踉跄的身体，看样子李倩雯喝得不少，绝对不止“有点醉了”的程度。 好不容易两人走出人满为患的酒吧，江若灵撑着李倩雯的手臂，想靠在门前小作休息，刚歇口气，抬眼却见男人的颀长身影仍立在那，并没有离开。 江若灵对上一秒他的视线，又挪开，拉住李倩雯的手臂就想继续往前走。 却不曾想李倩雯忽地脱开了她的手臂，目光带着醉酒的怔，看了立在那里的男人一会儿，语气惊喜扭头对江若灵道： “宁宁，这不是你男朋友来了？” “……” 江若灵头有点晕，很想装作没听见，抿抿嘴，语气无奈，“你认错了。” 因为宁宁和灵灵读音有些相像，但她的朋友一向只唤她若灵，一听便是弄错了人。 “谁说的，”李倩雯不信，停顿了一会，似是在打量他的脸，“这张脸，我没认错啊！” 江若灵上前扯住她的手臂，生怕她再继续说下去，“我们回家。” 头顶落下一片阴影。 祁序站在她们面前，语气沉缓，“我送你们。” 江若灵垂眼，不经意瞥见他微露出的那截手臂有见血，颜色不深，她心口紧了一下，正欲开口拒绝，旁边有医院，他现在直接去还不算迟。 李倩雯却已经先点头应好，悄悄回头凑到她耳边，“宁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书里夹的那张合照……” 江若灵神情僵硬了一秒，只好应承下来。 李倩雯口中的宁宁是靳宁，是上次聚会友善提起3S魔咒的女生，靳宁就有一个已经事业有成的男友，李倩雯大概是喝混了脑袋，醉得完全不清醒了。 但江若灵确实有一张合照没来得及处理好，先前夹在最常看的一本书里，带出国之前却忘记检查一遍书，等到在这边安顿好打开书，她才发现这张合照。 是在英远的颁奖晚宴上拍的那张，自以为和他做了半日情侣。 她翻出这张合照后，也不好处理，扔掉或留下都不太好，最后她把照片随手放进废弃的相框，压在行李箱内部。 江若灵不那么吃力地托着李倩雯的胳膊往前走，目不斜视，李倩雯却也灵敏，拿出手机随手给自己一个密友拨去电话，身子也没有让江若灵一直扶着，反而隐隐把她挤过去男人那道。 李倩雯边拿着手机讲电话，边用自己隐晦的眼神看着江若灵，悄声做了个口型，全身姿态都写满几个大字：我不会做电灯泡。 “……” 江若灵看清了李倩雯的口型，她在说：宁宁，别害羞。 江若灵头更疼起来，太阳穴微热，她控制着和男人之间的距离，抬头抱歉看着他： “不好意思，我朋友是认错人了。” 祁序眼睛漆黑，情绪很淡，顿了几秒，开口的声音有点微紧： “你谈恋爱了？” 江若灵眼神怔了下，似是惊于他的问题，沉默了两秒道，“还没有。” 还没有的意思很耐人寻味。 可以是有了想谈的人选，但还没到那步。 也可以是单纯指自己没谈。 祁序眼皮微垂，看着女孩柔白清透的侧脸，眼睛沉黑，喉结微滚了下。 他没有再开口，但江若灵莫名被他并不遮掩的专注眼神弄得有些不自在，把头扭了向另一边。 祁序眼底的沉色更暗淡了几分。 终于到公寓门口，李倩雯步伐很快，没有等她便一溜烟自己跑上楼，给他们独处空间。 江若灵看眼时间，惊觉已经很晚了，而这边离医院不算近。 她抬眸，看向男人的身影，他眼皮微垂下去，气质沉稳，此刻在路灯的映衬下，莫名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脑海中他挡在自己身前的模样一闪而过。 他也太能忍了。 江若灵看一眼他的手臂，松了口：“上来吧，我简单给您处理下伤口。” 公寓里有常备着医务箱子，也不算毫无准备。 她领着男人上了楼，此刻楼道里比较安静，并没有什么人看见他们。 进了门后，她只把外门关上，随意让他坐在沙发上稍等。 祁序坐在她指的位置上，看着她身子蹲在小桌子前拿医药箱。 女孩身上的衣服因为动作往上缩，露出一小节细腰，莹白透光，看着仅半条手臂便能把她的腰箍在怀里。 他一瞬移开眼，喉结滚动，不敢再看下去。 江若灵提着医药箱过来，坐在沙发另一侧，软软的沙发随着人动作微微陷落，耳后的发丝不听话垂在额前，她有些不耐抬起手把头发往旁边轻轻一拨。 刚打开医药箱，还没看清男人手臂上的创伤处，关紧的外门忽地被人敲响。 她只好停下来，起身去开门，穿着室内鞋走路声音小小的。 门打开，露出一张略显熟悉的脸。 祁序认出这个金发碧眼的男孩，是入学仪式时跟在江若灵身旁的人。 “嗨，江。”布兰森打了声招呼，客套聊了两句，直入主题，“万圣化装晚会你准备和谁去？” 江若灵感觉身后有道目光宛若实质，眼睛从布兰森琉璃的眼珠子往下移，似是思考了一下，“我应该和李倩雯一起。” 祁序坐在原地，手臂旁边是冰凉的医药箱面，看着女孩微仰头和金发碧眼男生说话，她目光很专注，思考时仍旧会微微咬下嘴唇，唇边覆上一点水光。 因为角度关系，站在门外的布兰森没有看见室内的男人，简单聊过几句后便离开了。 他眼神微紧，目光沉沉看着他们，等江若灵关上门转身走进来时，他迎上她莹亮的眼神，眼皮稍抬，没有说话。 第二天李倩雯醒酒之后，只隐约记得自己好像见到有个男人和江若灵一起过来的。 她问了句江若灵，神情带着抱歉，她知道自己喝醉后是什么鬼样，但难得清闲周末就想稍微放纵一下。 听李倩雯问起昨天的后续，江若灵脸色不自然了一秒，很快揭过去这个话题。 但脑海中不由浮现，自己后面拿着镊子小心专注给他提出玻璃碎片，男人抬手，很轻的力道划过她额际，帮她抚过那一抹不听话的发丝。 江若灵微微晃了晃头，拿着笔低头专注看着习题，注意力集中起来。 万众期待的万圣前夕很快到来。 江若灵挑了件不易出错的抹胸白色礼服裙，层层裙摆飘然，细腰被裙掐得很紧，身材曲线显露无疑，纤细的肩颈线条，束发长卷，妆容明艳。 女孩走进场时，像从哪个电影荧幕中跑出来的，不少人看得不由自主噤声。 她面上微带赧意，和李倩雯走到一边桌旁，耳边不小的交谈声入耳。 “天，好极了，你有看见那个男人吗？” “戴面具那个吗，等我看看……那张脸也太完美了！” “嘘，别说，已经有女的上去了。” 江若灵眼睛不经意跟着她们的话语看过去，怔住。 男人身着黑色燕尾服，领口别着白色领结，身姿颀长挺拔，一双长腿被黑裤包裹挺括。他脸上戴着半边银色面具，显得面容神秘莫测，锐利，但另外半边脸轮廓深邃，薄唇，漆黑的眼睛像沉着褪水的黑曜石。 他稍抬眉目，看了一眼前来搭讪的黑裙女人，眼神转向江若灵的方向，一瞬和她来不及躲避的视线撞上。 似是错觉，江若灵见他唇角忽然勾了下，笑意消失很快。 男人目光仍注视着她，用英语回复黑裙女人，语调低沉，说道： “抱歉，我已经找到自己的音乐天使了。” 作者有话说： 祁序扮演的角色是魅影，《歌剧魅影》中，魅影一直称呼克里斯汀为“my angel of music” 第32章 禁止着迷 江若灵是第一次听见他说英语, 嗓音低沉磁性，带着点抓人，仿佛有根羽毛在撩拂心脏。 此次万圣晚会恰巧是学院举办的最大型一次晚会, 持续到凌晨结束，每个受邀参与的人都需穿着相关主题的全套礼服以示尊重。 几乎是看见祁序戴着半边银色面具的瞬间, 她就明白他此刻扮演的是魅影。 视线相撞上, 她来不及避开, 怔在原地几秒, 他的神色认真，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脸上。 江若灵听见旁边有朋友叫自己, 迅速扭过头去，不再看男人。 祁序眉眼微抬, 看着小姑娘背对着自己。 她今天穿了白色的抹胸礼服裙，露出的肌肤几乎要与礼裙同色，奶白奶白的, 面容姣丽，脊骨和肩颈清瘦，细腰显露无疑, 动作间裙摆随着晃动，波澜微起。 他微微转了下目光，见场内有很多人看着她。 小姑娘身前忽然来了几名高大的男生, 遮挡住她的大半身影。 “郑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上次我说过的那位同样很喜欢茶文化的朋友, 欧文。” 胡荣面带笑容, 领着一个高大棕发碧眼的校友过来, 身子一侧, 把他介绍给一圈朋友。 江若灵正好站在他对面，扬起友好的笑容，互相打声招呼。 欧文的眼睛很深，像深蓝色的大海，透彻明亮。 他也弯起唇角，抬手晃了一下，头顶微卷的头发跟着摇了一下。 “我去，这长得也太精致了。”李倩雯没忍住，在江若灵耳边咬了一句。 这里的朋友大多年纪相仿，很快互相聊了起来。 欧文是地理系的，参加过很多有趣的活动，往年还去过冰岛观察冰川融化，现下也是刚结束一个研学活动回到英国。 李倩雯和欧文同系，聊起专业问题毫不停歇，江若灵在旁边听得饶有风趣，欧文在分享有趣经历时，还会时不时看一眼站在旁边的她，没有冷场。 “下周末我会去伦敦，你们要一起来吗？”欧文笑着问。 江若灵摇了下头，有点遗憾，“周末我们要去法国拿资料，时间赶不上。” 此时，周围忽然气氛一变，她闻声转过头去，看见有人戴上骷髅头的面具，拿着顶黑色魔术帽走着，边走边搞怪说：“trick or treat！” 骷髅头很快走到她们这边，但江若灵没有拿包，身上一颗糖果也没有。 她正想往旁边退两步，欧文手里抓了一把糖果放在她手心，“很抱歉，忘了先提醒你们，这是我们的万圣传统。” 骷髅头正好走到她面前，抬手抖了一下帽子，欧文先放下几颗糖果，碧蓝眼眸偏过去看她一眼，眼中带笑意。 江若灵被骷髅头的面具吓了一跳，怔在原地一小会儿，见他抬起另一只手，似是要捣蛋了，她赶忙放下那把糖果进魔术帽里，往后退两步，轻声对欧文道谢。 欧文摇摇头，和她重新聊起茶文化。 祁序站在他们后面，戴着半边面具的神色难辨，眼睛沉沉。 女孩和那个棕发碧眼的男生聊得很起劲，远远看去，气场格外相投。 是他所没有的年轻蓬勃气息。 他们交谈很顺畅，他看见她举杯喝了好几次水。 那个男生还把手上的糖果借机放到她手上，两人对视着聊天。 祁序眉眼微沉，心脏发紧，手臂轻动，站在原地没走。 身旁不少欲问话的女人得不到确切回应也跟着缓缓散开，余光注视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银色面具把男人起伏的轮廓线刻画更深邃，他垂下眼。 记忆里只对着他欢笑的小姑娘，现如今，对着旁人笑眼盈盈地交谈自如，连一丁点和他对视的念头都没有了。 那个男生还如此年轻，和她站在一起似是很般配。 他微突的喉结滚动，莫名干涩起来。 似乎，他也尝受到了嫉妒的滋味。 个中滋味，唯有自知。 零点悠长的钟声敲响，没多久，晚会的灯忽然一闪一闪，乍地一片黑暗，只剩余下餐桌上的烛光微弱亮着。 宾客们始料未及，会场内断续有尖叫声响起。 江若灵刚放下杯子，眼前忽地一片昏黑，像能把人吞噬掉，场内还有许多吓人的角色扮演，在微弱的烛光映衬下，立时把她心跳吓得更快。 她唇咬得有些紧，偏过头想去找李倩雯，忽然手上一暖，有人牵住了她的手，并不紧，轻柔的力道。 “别怕。” 江若灵耳边的声线很熟悉，她眼睛抬起，看见男人脸上有些反光的银色面具，在黑暗下难免显得惊魂动魄。 男人微微抚了下她的手掌，眼眸垂下注视着她，神色微柔和。 方才灯光突如其来暗下，他想都没想，直接走到她身边，看见她慌不择神的模样，眼睛刺了下，伸手轻掌住她的小手。 他记得往日女孩有次在办公室等他，等到电影落幕，却怕黑怕到眼圈微红，缩在沙发旁一动不敢动。 两人站得很近，身旁不断有人在走动，肩膀不经意撞上。 祁序把她揽过来，手臂轻挡住她背后，没有人经过时还能撞到她了。 江若灵感觉自己整个人像被环在了他怀里，他身上久违熟悉的冷冽气息包围过来，她眼圈莫名有点涩意。 为什么要这么温柔，偏偏是现在。 祁序察觉到她的目光，以为她害怕了，原本克制想要放开的手，牵得更紧，给与她力量，声音低沉： “怎么了？” 江若灵看着他脸上的银色面具，垂下眼，缓缓挣脱开他的手，低低道了声谢。 见他似是仍在等自己的回答，江若灵背在一旁的手微蜷，“你的面具有点吓人。” 江若灵说完，听见身后似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转过身找了一下，脚步有些急地走到李倩雯旁边，两人相伴离开场地。 男人手上一空，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 万圣晚会结束得很突然，大家都陆陆续续离开。 祁序倚靠在卧室的软椅前，窗外是无尽的夜色，脑海有些混沌，记忆片段没有规律的闪现，他坐了许久也未见睡意。 他翻出那支录音笔，随手摁下播放键。 但录音时常发出滋滋的声音，女孩软甜的声音模模糊糊，甚至听不清咬字。 祁序眼皮撩起，微皱着眉，检查了下录音笔。 是录音笔的音质损坏了。 祁序打开电脑，把录音笔连接上电脑，屏幕忽然跳出一个提示框，显示有未知数据删除。 他垂眼敲了几下键盘，删除的数据瞬间恢复。 录音文件列表忽地多了上百条新文件，全是他没见过的，每条的时长还不少。 祁序神色微怔，顿了下，然后点开第一条新文件。 …… “咳，我开始唱啦，小娃娃……”女孩突然没气没声了，好几秒后才重新响起声音来，“嘘，不要紧张不要紧张。” 女孩碎碎念，给自己打气的声音，仿佛眼前就立着她热着脸练习的模样。 “再试一下，小娃娃……”女孩声音抖着唱了两句，然后像是忘词了，沉默大半晌，声音带着点哭腔，“呜呜呜，我怎么就是唱不好啊，删掉再来吧。” “祁序哥，对不起啊，我真的好想录好的，我再多试一下吧。” “我单录一条童谣是不是有点太单调啦，要不再讲个故事吧？这样你听腻这首童谣的时候，还能有别的录音换一下，不至于让你听到耳朵生茧。” “嗯……祁序哥，祝你好眠。” 近乎几十条都是这样类似的试音内容，祁序听着，眼睛不禁酸涩了下，紧着心荡了会。 他难以想象，女孩是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情录下这些上百条语音，最终只留下三个完整的录音，又是怎么以别的借口送出来，那份难言的喜欢就藏在心底。 祁序抬手关掉不断循环的录音条，微闭上眼，太阳穴跟着心脏热起来，有一股气郁结着哽着，心脏一收一缩。 他放在桌边的手臂不自知绷紧，青筋全然凸显，袖口处微挽起，冷白色的皮肤上凸起的青筋格外显眼。 原来这就叫心疼。 睁开眼时，祁序的眼眶有点红，喉头酸意翻涌而来。 祁序实实在在感觉到了后悔。 他垂下眼，攥著录音笔的手有些紧。 这天是工作日，忙了大半天的课程，江若灵抽了午后的时间跑到银行交费。 但在刷信用卡时，工作人员却告知她信用卡的额度不够用了。 江若灵难免着急起来，过了时效交不上就难搞了。 她低头找出手机，正要拨出电话时，视线范围内忽然出现一双黑裤包裹的长腿。 她抬起头，看见男人熟悉的俊脸，怔了怔。 是祁序。 祁序身后还跟着几名西装革履的男人，他停步在她面前，身后跟着的那些男人略有不解，但也跟着停在不远处，望了眼楼梯处在等待的工作人员，一起耐着性子等。 祁序对她微微点头，神色略带安抚，了解情况后，他偏过头跟工作人员交涉。 江若灵往上看的目光，停留在他佩戴的领带上，心下微颤。 这条领带……是她去年送他作生日礼物那条。 仍旧很新的模样。 但不得不说，她挑的领带确实很衬他，气质相配。 江若灵转过头，没再多看他西装上的细节，忽地听见工作人员正要应承下祁序的帮忙付款，赶忙站起来婉拒。 她抬眸看着祁序，神色认真，“谢谢您的好意，但不用麻烦您了。” 最近她其实挺疑惑，怎么老是能碰见他，他哪儿多出这么多的时间留在英国。 昨天萧婉欣私下找她，先是扯了一堆别的事，最后才有些踌躇告诉她，祁序今年去了海外分公司。 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一瞬间，她确实有点懵，但又不想多想，他真的有可能会为了别人，暂时调转自己的工作重心吗？ 江若灵拒绝过祁序后，拿着手机到另一边拨出电话，背对着他，没有看他是否离开。 祁序站在原地，眉眼抬着看了会小姑娘又一次躲开的背影，很轻地扯了一下唇，没有生气。 她的头发已经长长了些，披在肩前显得柔顺。 等到这件事情解决的时候，已经是将近黄昏。 一到冬令时，英国的白昼就格外短，冷飕飕的风顺着飘过来。 江若灵刚走出大门，抬眸就见穿着西服黑裤的男人站立在不远处，指间还夹着根半熄的烟，眉眼深深，对上她的目光。 他扔下烟头进垃圾桶，深沉看她一眼，迈步走近，眉眼微沉，看着她有些闪躲的眼睛，黑漆漆的眼睛像聚了一团黑雾，声音缓沉： “你好像在躲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5 06:39:41~2022-05-07 06:00: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6271627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禁止着迷 祁序已经走近到她面前, 眼神落在她脸上没有移开。 江若灵面前的去路瞬间被他挡住，高大颀长的身影立在眼前，她垂下眼, 克制住心跳和想挪步离开的念头。 祁序捕捉到她的神情，看出她想要立刻逃离的想法, 微哑着嗓问： “为什么躲我？” 听见他逼近的问话, 江若灵呼吸起伏了一下, 抬眸对上他沉沉的目光, 很淡地反问他： “能自己做好的事，为什么要麻烦别人？” 祁序看见她没什么情绪的眼神, 说出的话似不作假，漆黑的长睫垂下, 手臂绷紧了些。 身后忽然起了一道疾风，有几个骑着自行车的年轻身影从她身后擦肩而过。 江若灵猝不及防，惯性往前扑, 脚步不稳地挪动几下。 祁序也迅速伸手揽过她的身体，撞上坚硬的胸膛，她馨香的发香萦绕过来, 围巾下微微呼出的气息在胸口。 她几乎算是紧紧挨着他，软乎乎的缩在他胸前。 江若灵甚至能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他身上冷冽的气息霸道扑鼻而来, 回过神后她退开出去，眼睛垂下看着地面，抿着唇小声地道谢, “谢, 谢谢。” 两人都安静了几秒。 他垂眼看着她, 声音有些哑沉： “不是麻烦。” 江若灵原本看向昏黑地面的眼睛一瞬顿住, 抬眼看向他，他黑腾腾的眼睛仍很专注地看着她，她只看了一眼又很快移开。 她低眸看着自己脚尖上方的大衣角，心底涌出想要逃离现场的冲动，她不想在这和他争辩到底什么算麻烦，出口的声音从围巾往上传，闷闷的： “谢谢您的好意，我不太需要。” 前面那条街道是昏黑的，没有灯。因为万圣晚会那晚，隔壁有人用电不当，把这一整片的路灯都烧坏了，晚会突然熄灯也是这个原因。 这条路，她回公寓的必经之路。但因为没有灯，很多学生都不愿意往这边走，所以人很少。 江若灵感觉到头顶那片阴影移开了位置，抬起眼看过去，祁序已经转身往前走了，步伐很沉稳。 莫名的，她心头覆上某种空落落的感觉。 她转过头，把围巾围得更紧，迈步朝那条昏暗的街道走去。 刚走出没两步，耳旁忽然很轻地响了两下车喇叭。 江若灵回头，见黑色驾驶座车窗缓缓落下，露出祁序那张神色浅淡的俊脸，有些愕然。 祁序眼神落在女孩形影单只的身影上，她穿得不薄，暖杏色的大衣裹得紧紧的。 毛茸茸的围巾鼓起来，遮住了她小半张脸，长长的睫毛垂下微颤，皮肤奶白，有点蹭出的冷红。 他只是转身提个车，她就已经自己迈步走上了。 明明前面那条路那么黑。 祁序没有错过她微愕的神情，眼中不易察觉的笑意一闪而逝。 “上车，载你回去。” 江若灵怔了下，很快回过神，他影影绰绰的轮廓深邃，眼睛漆黑而沉，看向一个人时，对方很容易被吸进去。 她转过头，轻微摇了下头，还没说话，耳边低沉的男声再次响起。 “那你不要再躲我。” 她抬眸，看进他黑深的眼睛，抿了下唇，“我没有……” 我没有躲你，但我真的不需要了。 江若灵很轻吸了下气息，英国晚上似乎总有种淡淡的酒味，像能醉人，她晃了下眼神，坚定地看着他： “我要回去了，您也早点回吧。” 她礼貌对他微一点头，沉下长睫，双手放在大衣兜里揪得很紧，往前迈步走进黑暗里。 走出没几步，身后忽然亮起一片投射状的灯光，照着她前行的道路，小小的阴影缩在脚下，眼前的昏黑全被驱散。 江若灵放在口袋里的手揪成一团，只怔了一下，继续往前走，但那片投射状的光亮也静静跟着她挪动，没声没响的。 祁序在车内，见她干脆利落地拒绝了自己后便投身于黑暗，放在一旁的手臂微绷紧，顿了下，自嘲勾了下唇角，打开车灯照亮整条街，驱车缓缓跟在她身后。 那片光亮一直跟着她。 江若灵走到街的尽头，四面的商店已亮起夜生活的繁华，但身后的车灯没有熄灭，她还没有跨出最后一步离开这条路。 她垂下眼，像是被灯光刺了下，站在街口停了几秒，手揪成一团，却还是没回头，只身往前走了。 途径转角时，她不经意用余光转过去看向街道里。 黑色车身似能与黑夜融为一体，但前方车灯的亮度，隐约照亮驾驶座车窗内的男人轮廓。 车窗旁有一点猩红火光，夹在指间，缭绕的烟雾腾上，遮住了大半男人的神色。 他没有再跟上，看见女孩身影走进公寓楼，那间属于她的窗户灯亮起，缓缓驱车离开。 接下来一周，那条昏黑的街道第二天就迅速修好了电路，灯也换了崭新的，甚至比以前更亮。 偶尔李倩雯拉着江若灵去酒吧小喝两杯，还会碰上欧文胡荣几人，一来二去也熟起来了。 欧文来这边学院时，一定会叫上江若灵出来一起，有时是两人去图书馆写作业，有时是和大家一起活动。 一周下来，相碰面的次数竟很频繁。 江若灵结束最后一天工作日的繁忙，抱着几本书打开房门，正要走进去，旁边在走廊站了有一会儿的靳宁忍不住问了句： “小江，欧文怎么最近和你走这么近，他是不是在追你？” 靳宁这几天确实发现他们见面太过频繁，明明是不同学院的两个人，却偏偏似乎每天都能找到理由聚在一起，实属有些令人狐疑。 江若灵托了一下书，抬眼对上靳宁好奇的眼神，笑了一下，“不是，我们是姐妹。” 靳宁怔了下，明白之后也有些抱歉对她笑一笑，看着她走进房门。 第二天周末就要赶到法国，她和李倩雯商讨先去法国的城市小转一圈，之后再去拿资料回来，时间难免有些紧，所以她们计划今晚就飞过去，酒店已经提前预订好。 只去两天周末，要带的东西不多。 江若灵简单收拾好行李后，在门口等着李倩雯出来。 两人对视一笑，都有些期待，赶往机场。 李倩雯到机场候坐下，用手机拍了下飞机票和机场内景，附图发上朋友圈：【即将出发！】 江若灵低头看手机，给她点了一个赞。 没多久，手机忽然振了下，她点开，显示是朋友圈的新消息。 打开详情一看，是李博延在李倩雯那条朋友圈下评论了。 李博延：【来法国？这么巧，我也刚落地。】 江若灵一个怔神的间隙，李倩雯已经邀请她开了个三人讨论组。 一番问候后，李倩雯先在群里发言：【在哪下榻呢？】 李博延很快报了一个酒店名字。 李倩雯简单查了一下地图，发现他的酒店和她们俩下榻的酒店离得不算远，等到在那边降落，应该还能一起约出来吃个饭。 广播开始播报，李倩雯迅速和江若灵一起起身，在群里丢下一句：【先登机了，落地见。】 教授办公室。 查尔斯缓缓沏了杯咖啡，窗外的风拂过风衣，他把咖啡轻放在男人面前，坐下。 外面的夜幕已落下，昏沉沉的夜色，许多路灯都一一亮起。 “不去追你的玫瑰？”查尔斯金丝眼镜有些反光，缓缓问。 祁序垂眼，手臂上的衬衣随意挽起一小截，眼皮微抬，从女孩交上来的作业上移开眼。 看见祁序略显疑惑的眼神，查尔斯笑意浅浅，眼角有年龄的皱纹浮出，他把电脑转向对面，屏幕上用高光划出页面的重点内容。 江若灵和一名叫李倩雯的学生，受托去法国拿取资料。 往下划，还有她们办理签证时的机票信息，登记时间是今晚。 祁序顿住，扫过电脑屏幕上的信息条。 签证照片上，小姑娘穿着稍显正式，黑发白肤，一双眼睛清凌凌的，唇角微微笑着，还有个小梨涡。 看完后，他手机忽然一振，祁序沉眼打开，发现是江若灵的朋友圈更新动态。 江若灵附了一张法国建筑物和天空接壤的照片，写道： 【Bonjour，晚风。】 还带了一个很可爱的颜文字^_^，照片上的色调很浪漫。 她现在已经抵达法国了。 祁序垂眼看了会这张照片。 这是她眼中的法国么？ 江若灵落地后，先和李倩雯在酒店里收拾了下行李，因为两人在法国都人生地不熟的，只订了间双人床的房。 简单收拾过后，江若灵换了件外套，坐在沙发上看起手机，等着李倩雯补完妆。 因为有时差，她和国内的朋友大多数时候并不能聊上，偶尔朋友们赶完deadline之后的空闲时间才能聊上一会儿。 江若灵划出小窗页面，发现朋友圈有几个小红点提示新消息。 她点进去一看，有些怔住。 其中，有祁序本人的点赞。 江若灵还在微怔中，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李倩雯示意她，“看什么呢？这么出神，出门啦。” 她条件反射地把手机关屏，后知后觉点点头，跟着站起来。 李博延已经在约好的地方等候，发了位置在群里。 现在时间不算特别晚，两人结伴过去还算安全。 但两人刚离开酒店，李倩雯走了两步发现这双鞋子有些不太好行走。 李倩雯打算绕回去迅速换双鞋，她让江若灵在大厅等她，不要乱走。 江若灵看着她像叮嘱小崽一般，乖巧点头，站在原地又忍不住拿出手机，看起那条朋友圈。 被祁序留下点赞痕迹的那一条。 她有些想不通，这条有什么特别能让他注意的吗。 江若灵抬眸，把手机放好时，忽然瞥见前面街道有个摔跤的老人，衣衫褴褛，倒在地上好几秒都站不起来，也没人上前去扶她。 她咬了下唇，看眼仍旧没人出来的电梯口，还是迈步走上前，走近到那个老人身旁。 她伸手在老人面前，想扶她一把起来，老人神情愣住，看着眼前出现的雪白手腕，不知为何手有点抖，没有伸手借力起来。 江若灵还没来得及发问，手臂夹着的包忽然动了一下，她错愕回头，只看见有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她身侧，那双极有力量的手臂紧紧箍着另一个瘦巴巴的男子。 男人冷厉的眼神扫过来，往常一直淡淡的神情此刻微覆上了一层怒色，那个瘦巴巴的男子被他的气场震住，弱弱地站在他们身前，原本想伸入包的手被箍得死死的，一动不能动。 男人垂眼看向她，神色柔和许多，声音沉而低，缓缓道： “在外要小心。”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7 06:00:37~2022-05-08 20:59: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生豆 5瓶；栩栩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禁止着迷 江若灵抿了抿唇, 抬眸看着他熟悉的轮廓，他乡异国的，难免此刻涌上股难以言说的感觉。 她看一眼那个男子, 如果不是他在，她随身携带的证件就会被扒手偷走。 “谢谢。”江若灵拿紧了手中的包带, 微垂着眼道。 祁序和她走回酒店大堂, 李倩雯已经站在服务台旁边等候, 眼带担忧看着她走回来。 江若灵乖巧抬眸, 见她走过来，还没说上话, 服务台不远一个衣着不菲的西装男人，梳着背头, 像终于找到目标，疾步向他们走来。 西装男人先走到祁序身旁，带着笑恭维了会儿, 见他并没有要深聊的意思，也识趣转头看向江若灵和李倩雯两位女士，笑容恳切打过招呼： “祁总的安排下已经一切妥当, 车在门口稍候，请带上两位的行李跟我出来吧。” 江若灵不解，回头看了一眼祁序, 他身姿笔直站在她身后侧，微垂的眉目深深。 西装男人看出她的疑惑，笑着解释, “这片区治安不太好, 换到我们那边去, 安全很多。”他说着上前帮忙按了电梯。 李倩雯想到刚才的情景, 也是有些后怕，她看了几眼祁序，莫名觉得这个男人有点眼熟，但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李倩雯对西装男人点点头，拉过江若灵耳语，“你朋友？” 江若灵和她一起等电梯，顿了下，很轻地“嗯”一声。 因为两人都没有太动过行李，很快便提着各自的行李下了楼。 期间，李倩雯腾出手拿手机，在三人讨论小组里说明了情况，李博延表示理解，没有多余的言语抱怨。 刚到大堂，西装男人便上前很有眼色地帮忙提两人的行李，领着路走到准备就绪的车旁。 江若灵跟着坐上车，好巧不巧坐在了祁序身旁，气氛流动沉默。 她垂着眼，看着他挺括黑裤下的长腿，能看出肌肉结实，她没有出声打破寂静。 李倩雯摸不清他们两人的情况，也没有出声，跟祁序道过谢后便低着头玩自己的手机，余光偷偷注意着他们。 下车前，江若灵还是微沉了下气，跟在李倩雯身后一起下车时，轻声：“谢谢您。” 祁序坐在车内，听见她明显生疏的语气，眼皮抬起，看向她离开的纤细背影，薄唇略紧。 她下车后直直往前走，没有回头一眼。 江若灵跟着西装男人走进去，眼前富丽堂皇的装潢，全然不同刚才在下榻酒店的装修，两者相比像是小巫见大巫，不是一个档次。 李倩雯也难掩眼中的惊艳，不禁低低惊呼一声，这里实在太辉煌夺目了，仿若在置身在经典欧式电影的拍摄现场。 一砖一瓦都是精细的设计，走进去便能感受到蔓延出来的浪漫气息。 两人在西装男人的指引下安顿好，江若灵靠在床头，松缓口气，看了会李倩雯在另一边卸妆，低头从行李箱拿出书来看。 正翻了两页，李倩雯突然惊叫出声，江若灵抬眼看过去，“怎么了？” “我终于想起来了！难怪我看你朋友那么眼熟。”李倩雯边拍上精华液，边有点坏笑，“这不是你男朋友？” 江若灵刚发出一个“不”的音节，李倩雯截住她的话，“别急着否认，这不是上个月我喝醉酒让你来接我的时候，酒吧门口等你的男人么？” 江若灵捏着一角书页的手僵硬了一秒，摇了摇头，“只是认识而已。” 李倩雯见她说完便低头继续看书，神情不像作假，不再多问，护好肤后也躺自己床上，留了个小夜灯。 江若灵就着晕黄的灯光，垂眼看了好一会儿书，却一页都未翻过去，她看眼已经睡下的李倩雯，轻轻熄了灯躺下。 两人在法国待的时间不长，第二天一早约着出去转了小半天城市，李博延也在。 下午去拿了资料回来后，江若灵和李倩雯不约而同收拾起了行李。 因为临时接到学院紧急通知，说资料急着用，而李倩雯订了剧院门票还没去，江若灵便先和李博延提前半天回去交资料。 江若灵拿着行李箱赶到机场，在候机区等了一下，见到李博延的身影，赶忙挥手：“学长，这里。” 李博延笑了下，走过来，和她坐在一起，简单聊了会这次法国之旅的收获，两国风情还是稍有不同，有许多可以拿出来谈论的点。 登机之后，江若灵起了大早赶飞机的缘故，打了几次哈欠。 “你睡吧。”李博延经过时递给她一个全新的眼罩，给她拉上窗帘。 江若灵接过道谢，看着他转过身去在自己的位置坐下，透过窗帘缝隙她偏头看了一眼窗外，拉上眼罩浅眠。 航程结束，下飞机后两人去取江若灵的行李，李博延没有随身行李要拿。 但两人站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到她的行李出来。 李博延找到工作人员询问，眼神柔和，并不急躁，江若灵被他所感染，微躁的心情也缓缓平复下来。 可工作人员查询之后，却皱着眉回复他们：“你们的行李可能弄丢了，已经上报给上级，耐心等待下结果吧。” 江若灵心顿时一紧，有些焦躁起来。 她的行李箱里有要交的紧急重要资料，如果真丢了…… 她坐在等候区，眼神垂下，不自知地紧抿着唇思忖，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半个小时了，也没见有工作人员走上来告知结果，全都和他们擦肩而过忙碌自己的事。 李博延注意到她的焦急，她一直抿着的嘴唇有点变干，他也不怎么好受，脸上却仍维持着平缓柔和的神情，他说：“我去买瓶水。” 江若灵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是他在说话，点点头，目视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等的时间越久，她预想的结果越坏，江若灵支着脸，头发垂下遮住神情，忽然感觉面前落下一片阴影，她以为是李博延这么快回来了，抬起眸望向来人。 看清男人熟悉冷隽的轮廓时，她不免一怔。 “祁序哥？”她开口打招呼，嘴唇上还有贝齿轻轻咬过的痕迹，抿得很紧。 祁序微点头，漆黑的长睫垂下，声音缓缓问她： “发生什么事了？” 远远走过来就见她整个人失落地支脸看地板的模样，恹恹的，抬起头看他的时候，松开的嘴唇还有咬过的痕迹，往日水灵清亮的眼睛微红，似为了什么事要急哭了般。 江若灵犹豫了一下，看见他的眼神沉稳柔和，并无催促之意，像是很信任她一般，莫名地，她脱口而出： “我，我的行李好像丢了，里面有重要资料……” 说到一半，她脸色有些难为情热起来。 祁序看着她头微微低下去。 “不用急。”祁序沉缓出声，拿出手机拨出通话，看见她仍旧担忧的神色，又开口对她说了句，“小事。” 江若灵看着他穿着整洁的衬衣，身形挺拔立在她面前，宛若坚固牢靠的青山，领带还是她送的那条，她声音低闷应了下。 她看着他放下手机，两人互相对视没几分钟，另一边有工作人员拎着行李箱气喘吁吁跑过来，对他们点头哈腰解释情况。 工作人员手里这个行李箱正是她的。 祁序接过行李箱，轻轻推给她：“有事可以找我，不用着急。” 江若灵低眸，没看他，拉住行李箱拉杆，轻抿了抿唇，“谢谢，这次又麻烦您了。” “……” 顿了顿，她头顶忽然响起低沉的男声，他叫了她的名字： “江若灵。” 她拉着行李箱的手收紧了下，抬眸看向他。 “无论多少次，对我来说都不是麻烦。”他对她说。 江若灵心下微怔，低眼调整行李箱拉杆时，余光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转头看过去。 是李博延，他拿着两瓶矿泉水走回来了。 李博延刚走近，便见到一个身形颀长气度不凡的男人站在江若灵面前，似是在说话安慰她，然后拿出手机拨出通话。 在关屏之前，他眼尖瞥见男人的手机壁纸，是一张两个人的合照。 过去，他在江若灵夹着东西的书里，看过一模一样的照片。 他和江若灵一起去图书馆时，她书侧掉出一张照片，合照上女孩笑意微抿，但眼神掩不住光亮，她身旁站着一个周身气质沉稳面容冷隽的男人，两人穿着同色系的衣服。 李博延站在原地，有些收紧的手把矿泉水瓶捏的轻响，见江若灵转头看向自己，苦笑了下。 也是后面他才想起来，中秋在图书馆门前的那个男人，就是合照里的男人。他和江若灵其实认识，且交情不浅。 和江若灵相处大半年，他确实捂不热她的心，她始终不能对他卸下心防，两人至今也只是普通学友的交情。每次他想多一步约她单独出来，都会得到婉拒的答案。 但这个男人，好像轻易就能搅动她的心池。 尽管不想承认。 李博延面色恢复如初，笑着走过去，递给她一瓶拧开盖的矿泉水，“你的水。” 他拧开另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平润干涩的喉咙。 祁序安排了车送他们回学院，江若灵迫于他刚帮了她一个大忙，不好婉拒出口，只得和李博延一起坐上车。 李博延送着她到办公室交了资料，在三人讨论小组里发了条信息告知李倩雯。 他的责任也结束了。 走到学院门口时，江若灵回公寓，和他并不顺路。 “别送了。”李博延笑着示意她，扯了扯围巾，“早点回去吃饭吧。” 像只是很平常的一次道别。 但李博延自己知道，他是在对自己的暗恋道别。 江若灵点了点头，目视他转身背影离开，也迈步走向公寓的方向。 回到公寓后，江若灵收拾了下房间，没多久，房门被敲响，应许是李倩雯回到了英国。 她走过去打开门，果然是李倩雯，还没回自己房间放下行李箱就往她这跑了。 “怎么样？资料交的顺利吗？”李倩雯甩开行李箱，在沙发上躺下来，累得叹出一口气。 江若灵转身泡了杯水给她，把行李箱差点丢了这事告诉她。 李倩雯拿起杯子，边喝边定下心神，缓缓说：“那你朋友真是帮了个大忙！但他……是不是想追你啊？”她有些小心地试探问出来。 江若灵眼睛微睁大，像是听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事情，很快神色恢复，笑了下，“不会吧，他应该不喜欢我。” 李倩雯活像听见了什么笑话，立时放下杯子，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太不懂男人了，如果一个男人不喜欢你，他绝对不会为了你做这么多。” 江若灵神色怔住。 可是，是他亲口说的，他不喜欢她。 “有些男人吧，嘴巴挺闷的。”李倩雯似是能听见她心中所想，重新拿起杯子，很快又摆摆手认栽，“算了算了，他帮了这么大一个忙，你不打算请他吃顿饭答谢么？” 江若灵看着她喝完，眸光微垂。 请他吃饭答谢么？ 这么大的忙，好像不答谢一番确实不像话。 “好。”江若灵给她接了杯水，抬眼，“那我试试。” 先前尽管离开了禾茂，她也没有拉黑删除掉对方的联系方式，只是没再打开过和他相关的任何东西。 这次，江若灵没考虑太多，言简意赅地给祁序发去一条请他吃饭答谢的信息，晚上临睡觉前，手机忽地一振，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他回过来的肯定答复。 她把地点定在市中心一家中餐馆，它的口碑爆棚，来往进餐的人很多，不至于两人面对面相处气氛尴尬。 一周过得很快，等到约定的时间，江若灵挑了件常规的休闲服装出门，散步走到中餐馆，刚好卡着约的时间点进去，一分不多。 还没推开门，她就见餐馆内窗边落座的男人，他像是能与周围万物隔离开一个气场，永远都是沉稳自若的模样，结实的肌肉微显在衬衫下，宽阔的脊背自然直挺，一举一动间游刃有余。 她走进去，餐馆内除了祁序那一桌，空无一人。 他是提前到的，已经等了她许久，但他耐心十足，餐馆内只会有他们两人，时间很长。 “祁序哥。”江若灵对视上他的目光一秒，移开眼，礼貌道声招呼坐下。 垂眼放包时，她看见桌边放了一只颜色鲜艳的玫瑰。 祁序轻轻推过温度恰当的温水到她眼下，“稍等，菜准备上了。” 他记得她不喜欢喝酸的柠檬水，温白开是最好的。 江若灵从那只惹人夺目的玫瑰上移开眼，照例问了句，“您等很久了吗？” “我也刚到。”祁序眉目微抬，“你不必对我用敬称。” 每句话都带个“您”，听着多少有些刺耳。 她微抿了下唇，没应声，过了一小会儿，她诚恳地说：“谢谢您帮了我这么大的忙。” 如果没有他在，那个资料能不能拿回来确实难以确定。 但很快，江若灵发现了不对劲地方，这顿饭……不是她请他以作答谢么？现在怎么像她才是座上宾？ 服务生很快上了几样菜。 江若灵垂眼看着这些熟悉的菜色，眼神怔住。 这些菜，全都是她爱吃的。 可是他又怎么会知道？甚至这里还有一道久违的菜色——炒杂菌。 她还在嘉北时，就经常和朋友结伴去南园吃这道菜。 “不喜欢？”祁序缓声问她。 去年在瑞盛，有次经过常驻部门，他偶然听见过她和萧婉欣的午间聊天。 萧婉欣长叹口气，嗔问，“今天还吃南园的炒杂菌？我都想吃吐了，你怎么还那么热衷呀？” 那时，江若灵笑着哄她，声音温软，“好好，我们今天吃别的啦。” 他以为，她是喜欢吃炒杂菌的。 江若灵手有些微颤，看着这些熟悉的喜欢菜色，以及桌边不容忽视的鲜艳玫瑰，餐馆里静得仿佛能听见心跳声。 一次又一次，他的言行，像举着一个巨大的冰镩，狠狠一块又一块地，用力凿下她心里筑起的冰墙。 她定下心神，抬眸看向他，声音克制着很平静： “你这样，是什么意思？” 祁序看着她很平静地回望自己，她没有动过桌上任何一道菜，但桌边摆的那只玫瑰，她注意到了。 他正色，拿起那支玫瑰，轻拂掉花瓣上新鲜的露珠，放在中央。 江若灵静静看着他自若抬手动作，这朵娇艳玫瑰，给整桌中式彩色都增添了许独特的光彩。 祁序眉目漆黑，对上她视线，坦诚开口，金属般质感的低沉声音像落入湖面的水滴。 “我在追求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8 20:59:55~2022-05-10 18:23: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生豆 5瓶；南风知我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禁止着迷 江若灵眸光顿住, 这句话像在她耳边平地炸雷。 眼前旷然的五彩世界，都仿佛在这一刻摇摇欲坠，晃荡, 将要崩离。 她没想过，问出口的话会得到他这样的回答。 他说, 他在追求她。 餐馆内本就安静的环境, 此刻, 更是听不见除了心跳之外的声音。 江若灵抿紧唇, 垂眸看着桌面特色的佳肴，中央那朵名贵娇艳的玫瑰, 莫名变得刺眼起来，她抬起眸看向他, 神情平和。 好几秒都没说话，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很平静。 “谢谢您的赏识，可我无力承受。”她声音很淡。 说完, 她放在包侧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没看来电人是谁，直接接通附在耳边。 当听清对面的声音时, 她脸色忽然变白，吓得站起了身，桌边被她轻撞了下, 那朵娇艳玫瑰也跟着微颤，她甚至来不及注意礼仪，捏紧着手机。 “抱歉, 我有事需要先离开了, 您慢用。” 江若灵扔下话, 转身迈步就要走。 没有多看他一眼。 祁序坐着, 微紧的眼神看着她决然的背影，心狠狠一颤。 小姑娘的身影明明那么纤瘦，被大衣裹得厚实，更显四肢纤细。 可却无比决绝地拒绝了自己，客套有礼的话语刺着耳，而后毫不停留地迈步离开，态度强硬至连回头都未有过。 那双明澈灵动的双眼，也不再会看着他笑。 他终于有了小姑娘真的不喜欢自己了的真实感。 江若灵刚走到餐馆门口，还没伸手推开门，笨重的大门就被身后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推开，冷冽的气息萦上鼻间。 她微错愕抬头，看见男人清晰的下颌线，面容冷隽，神色淡淡，似是没受她刚才那番话的影响。 “我送你。”他说。 本想拒绝的话语涌上她喉头，祁序垂眸看着她，“不是很急？” 江若灵怔了一秒，很快点了点头，没有扭捏，跟着他上了车。 祁序单手开车，另一只手轻抛给她一张干净的毯子，他侧眸看了她一眼，她唇色有些发白。 江若灵身上猝不及防被他盖上四角平整的毯子，身子瞬间暖了起来，她低眼抿了下唇，伸手揪住毯子一角，忽然摸到毯子有处突起的地方。 她垂眸看过去，手感有些莫名的熟悉，她从侧袋拿出来一看，发现是两颗陈皮糖，和她国内吃的一模一样。 揪着毯子一角的手变得僵硬了一瞬，她拿出来的动作很小心，这下又悄悄放了回去，眼睛偏向车窗，装作没有看见过这两颗糖。 抵达医院时，她低头解了安全带，跟他道过谢后便迈步往外走。 还未走到门口，一个棕发碧眼的高大身影疾步走到女孩身边，伸手自然接过她的包，女孩抬着眼，不掩焦急和他说着话。 两人站得很近，几乎同步一起往前走向医院，互相交谈间，男生轻拍了下女孩的肩膀以作安慰。 祁序手臂微紧，挽起的袖口处青筋突显，他看着他们背影走进医院，直到看不见，他垂眼看向那张她盖过的毯子，她把它叠得很整齐，像是从未有人打开盖过般。 他把毯子放在手边，毛毯似是还余有女孩身上的体温，温热的，毛毯侧袋里的陈皮糖仍在原位。 她没有拿出来。 一如她拒绝他时的决绝。 江若灵接电话时，欧文告诉她李倩雯因为一个小意外，现在在医院，他语气平稳中还是泄露了点着急，没有详细说具体什么事。 走进医院后，她才弄清楚，是李倩雯骑自行车不小心出了车祸，好在人没什么大碍，只不过腿部有受伤，不重。 欧文最后把她们两人送回了公寓，在李倩雯的房间里帮她收拾掉了一切可能碰撞上的杂物。 “别太担心，我还能走呢。”李倩雯拄着手杖，一脚深一脚浅往前走，笑道。 江若灵看她还能贫嘴，不是太消极，也松了口气。 后面几天，因为李倩雯行动不太方便，欧文下了课便往这边赶来，在学院教室门口等江若灵，再一起去接李倩雯出去。 偶尔几次，江若灵偏头看路时，似是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西装剪影，但看过去时，却又不再见到。 李倩雯的伤恢复得很快，不用多久就已经能自如行走了。 欧文订了几张音乐会的票，作庆祝李倩雯康复。 但李倩雯好不容易能自如跑跳，康复后的第一件事并不想去看音乐会，而是想去最热闹的酒吧里跳舞喝酒。 于是，江若灵便和欧文两人去听音乐会。 在路上时，两人用英语聊着前几天刚看完的一场辩论会，当时他们坐在观众席上看同院学生们舌剑唇枪地辩论。 走到门口时，想到那场有趣的辩论会结尾，欧文笑了，用稍显蹩脚的中文问道：“这在你们那，是不是就叫——精彩绝伦？”他想了一下才想到这个成语。 江若灵笑着点点头，“你中文挺好的啊。”她不吝啬对朋友的夸赞。 …… 两人听完音乐会出来，夜色已经降临，凛冽的寒风毫无遮挡地从枯树上灌进衣服里，江若灵打了个寒颤，但仍然笑着，有些意犹未尽。 她往前快走两步，忍不住一手作拉琴状，陶醉地微侧耳，稍踮起脚尖，脚下灵巧地转了几个圈，大衣下厚重的裙摆跟着翩翩起舞。 沉沉的暮色之下，女孩起舞的曼妙身姿，似带动了闷静的昏夜。 欧文站在她身后，极其给力地抬手鼓起了掌，眼睛笑的略弯。 不远处。 男人站在距离音乐厅门口最佳视野的不远地，始料未及看见小姑娘跟着那个男孩走出来的身影，两人看着十分相熟。 查尔斯告诉他，今天她订了晚场音乐会的票。 可没告诉他，她不是一个人。 女孩笑意浅浅，脚下起舞地拉着琴，遮住下巴的围巾也挡不住她眸中的清亮。 她看着很开心。 他捏着烟的手不禁微抖，猩红的烟头在昏黑的夜间暗暗发亮。 忽然，男人指间一痛，他微垂眸看了一眼。 烟烫红了手。 脑海中，男孩总来学院找她的情景浮现，官网上，至今还挂着前几天学院辩论会，他们两人站在一起不经意被学院拍进去的活动照。 不得不说，那张照，两人邻近坐着，神色默契地相视一笑，气场极其相合，还穿着相同学院的黑色外套。 男人没有放开捏着烟的手，痛感缓缓从食指蔓延上来。 她踮脚起舞的模样让人移不开眼，裙摆跟着微微飘转，像是黑夜之中闪闪发亮的黑天鹅。 男人站在原地看了一会，见他们即将转身走过来，他垂眼，松开烟头扔进垃圾桶里，指上有了严重烫出来的印记，痕迹红得吓人。 他像是丝毫未觉，一并把另一只手拿了很久的花扔进去。 江若灵和欧文并排走着，脚下薄薄的积雪被两人踩得微响。 走到转角尽头时，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目光，很熟悉的感觉，这段时间她一直有这样被偷偷注视的第六感。 她抬眸，望过去，没有看见任何人的身影。 只远远见一个颀长的黑色男人身影，揽着金卷发的女人，男人转过脸时，江若灵看清了那张陌生的脸。 她不认识。 经过转角那个垃圾桶时，她没收回目光，看见了垃圾桶里丁点猩红被灭的烟头，还有开得灿烂鲜红欲滴的花，精致得能让人一眼就爱上。 可它此刻却安静地躺在垃圾桶里，把暗淡无光的垃圾桶都衬得明艳几分。 它无声无息躺在里面，已经失去了它所有的价值。 第36章 禁止着迷 异国深冬来得格外快, 透骨的寒风凛冽，吹得人不禁打哆嗦。 路面上也开始结起了冰，薄薄一层, 踏一步出去无比光滑。 江若灵裹紧了大衣，小心地和朋友们走着, 说话时冷飕飕的风从围巾外灌进来, 一笑, 热气冒出来。 第一个学期已经结束了, 圣诞的欢乐气氛蔓延在整座城市。 江若灵约好了和欧文在平安夜这天，一起去北欧观测极光, 同行的人不少。 回到公寓后她开始收拾行李，屋外许多人笑着提前道贺假期。 大家都很期待圣诞的到来。 她提着行李, 转到李倩雯房门前，敲了几下，没多久李倩雯也提着行李箱走了出来, 笑容热切，“走，追极光去了！” 一行人先到芬兰落脚, 吃过饭便开始赶往誉为“圣诞老人的故土”罗瓦涅米。 抵达圣诞老人村时，几人都难掩兴奋，还有人拿着相机在拍vlog, 李倩雯也是其中一员，江若灵帮她拿着包，镜头转向自己时, 她浅浅一笑以作回应。 他们踏着雪走进圣诞时节的异国, 这边还有一个小邮局, 可以不设置收到的时间, 不少人走进去跃跃欲试寄明信片，穿戴红艳的大胡子老人一脸慈祥，跟来人打招呼。 李倩雯先拍了个镜头，照进江若灵和圣诞老人合影的模样，她一双眸子清艳，对着镜头微抿笑，站起来时，圣诞老人送了她一个小礼物。 江若灵道谢后朝李倩雯走来，高清的相机镜头把她未来得及散去的笑意捕捉到，李倩雯画外音说了句： “这个是来自圣诞老人的礼物，大家都有。” 江若灵拿着礼物盒，没有当场动手拆，站在原地等旁的朋友回来，欧文不一会带了一筐红通通的圣诞果走过来，一一给他们分走。 走到她面前时，江若灵眼睛垂着，微怔。 她的思绪不禁飘回到去年圣诞。 时间似乎快得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去年她也曾怀抱着少女心情，小心笨拙地把一份圣诞礼物包装送出。 欧文笑着拿出一个完好的果塞到她手里，“怎么不接？平安夜吃这个，用你们的话说，就是吉祥如意。” 她眼神怔后抬起，拿稳了手上那枚圣诞果。 原来哪里的圣诞果都一样，吃了只是讨个“吉祥如意”的兆头。 她点点头，面带微笑看着欧文转身走向旁边，手上微微摩挲着圣诞果光滑的表皮。 忽然觉得，去年自己和萧婉欣站在一家众人都说很灵的店铺前，等它开张卖新的圣诞果，被冷风裹挟得瑟瑟发抖，却也不知道退缩离开，那副样子真傻。 只不过是店铺宣传的噱头。 哪有什么真的很灵的圣诞果，吃了就能心想事成。 那年他们家的圣诞果，确实销量卖得很好。不知道是不是也有像自己这样傻劲儿的人。 一腔少女情怀，被现实淋得狼狈不堪。 大家都休息整顿好之后，坐上了驯鹿雪橇，奔赴森林，开启观测极光之旅。 颠簸的路途，李倩雯在晃悠悠的座上，懒懒地倾着一边身子挨靠江若灵，专注地用手机粗剪了一个很短时长的vlog，简单阅过后，李倩雯发在自己的社交平台上。 江若灵正好在看手机，临下雪橇前，她在朋友圈转发了下李倩雯发布的vlog。 此时时间正至英国晚餐之后，沉沉的夜幕铺满城市陆地。 黑色的办公桌上置放的手机忽地一振，椅子转了个很小的弧度，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落下拿起手机，袖口微挽起一截。 男人划开屏幕，一眼看见小姑娘转发的那条vlog动态。 许是有延迟，发送时间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前。 他点开那条视频，黑幕缓缓转场。 画面外有女声做介绍：“我们已经到圣诞老人村了。” 镜头往旁边一转，始料未及，江若灵那张嫩生生的侧脸入了镜，她看见镜头转向自己，浅浅一笑回应。 画外女声很小声地道了声谢，镜头不经意瞥到一秒江若灵手里拿着的两个包，她乖巧摇了下头，很轻地握了一下朋友的手，没有再出声干扰朋友拍摄。 镜头深入进圣诞老人村里的邮局，晃了一圈，不少人选择寄出明信片，走出来时，正好照进江若灵和圣诞老人合照的模样，黑白分明的眸子清艳，圣诞老人还给了她一份礼物。 江若灵拿着礼物走近，脸上未消散的笑意精准被镜头捕捉。 ——“这个是来自圣诞老人的礼物，大家都有。” 男人目光投向窗外，黑漆漆的夜色中有许多抹喜庆的亮色。 原来今天已经是平安夜了。 他微垂眸，拉开抽屉第一格，拿出那个被妥善保管的圣诞红袜子，一点点拉开，里面婴儿巴掌大的圣诞老人公仔冒出银发和笑眼，似是开心他在新的一年圣诞又想到了他。 去年，小姑娘小心翼翼吃力地用圣诞老人提着红袜子，把礼物送到他眼下。 还执着地纠正他的说法。 ——“现在是你的圣诞老人。” 这个巴掌大的圣诞老人公仔，像是视频里和她合照那位圣诞老人的等比例缩小版，巨大银发银胡子下都是一双笑盈盈的眼。 小姑娘今年依旧有来自圣诞老人的礼物。 她似乎在哪，都不缺被爱。 可是，他却再也没有人，小心翼翼地敲着他的窗，希冀地等待他收下自己的圣诞礼物。 没有人会惦念一个无足轻重的圣诞老人礼物。 祁序垂眸，伸手轻轻拨了一下圣诞老人红帽下的银发。 圣诞老人永远笑盈盈的双眼像和他对视，在说：“谁说没有人惦念？每一年我都会在这里。” 他手指微顿，神色难辨。 可你不是小姑娘。 屏幕上的画面转了一下，拍到了近处一个棕发碧眼的高大身影，走到小姑娘身旁，手里提着半箩筐的圣诞果，她明显怔了一下。 然后男生垂头挑了一个完好的，塞到她手里，笑着似是说了什么。 女孩也对他笑起来，目视他走远，手中紧紧攥着那个红通通的圣诞果，像是无比珍视。 祁序眼神一紧。 去年她送自己的那三个小圣诞果，他还一直妥善放着，从未动过，更没有像她建议的那样吃了许愿。 她也会珍视别人送的礼物，像他一直妥善保管般。 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拆开看过，他克制放下的那份生日礼物。 时长进度条很快走到了底部，结束时，画面忽然跳出一个小提示窗：【倩wen正在直播，进入直播间？】 倩wen是江若灵朋友的账号，也是这条vlog的发布人。 稍顿一下，他点确定进她的直播间。 开屏入目闪了一下，映入眼帘的是黑夜之中奇异的那抹绿光。 背景音是一群人惊喜的声音，略显嘈杂。 “我去，真给我们观测到极光了！” “太幸运了我的天，感谢上帝感谢上帝！” 江若灵站在一群人中间，抬起头看着那抹绿光，脸上也浮现盈盈笑意。 他们真的很幸运，本以为会一直观测到凌晨才有可能出现极光，没想到就等了两个小时不到，卡着圣诞的零点，极光来了。 身旁一个穿着厚重的，平时稍显腼腆的女生，都忍不住惊喜叫出声： “极光是圣诞送我最好的礼物！” “上一次这么开心，还是我送女朋友一辆保时捷，她答应和我在一起。”最先喊出声的一个男生，碧绿的眸中仍未散去喜意，站在原地拿着手机拍来拍去，嘴巴没停说话。 李倩雯在旁边拿着手机笑得不行，用直播的方式记录下这次极光之旅的探索。 听见男生说这个话题，李倩雯目光转向江若灵，也忍不住问了出口。 “若灵，你有没有送出过什么印象深刻的礼物？”李倩雯一笑，调侃，“可别说你只收过别人送的。” 江若灵微亮抬起的双眸明显一怔，像是想到了什么过往的事情，唇角微微抿着。 过了几秒，她转头看向李倩雯，认真回复她。 “有啊，”江若灵点了下头，神色看不出异常，“不过还没来得及被对方接受，结局已定。” 没人看出，她抓着帽子的手微颤了一下，似是被冷风吹的。 旁边有人听着她们的对话，随口顺着江若灵的话继续往下问： “什么结局？” 但这次江若灵笑笑，没有再开口解释。 没有什么结局。 只是礼物的命运停在被扔掷进垃圾篓。 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她还能清楚记得，当时自己把礼物盒子放在他桌上时的期盼悸动，后面亲眼看见他把礼物扔了时的失望落寞。 也许，你知道溺水是什么感受吗？ 四面八方涌来咸涩的海水，淹没了你的头顶，把你最后一丝空气都抽空。 即使上岸，平静下来后，大脑仍旧亢奋充血。 被喜欢的男生一而再的拒绝，那种滋味很难受。认真准备的心意，在他眼里，不过不值一提。 手机镜头把女孩脸上的情绪变化捕捉得一清二楚。 祁序看见她的手指似是被冷得颤了一下。 镜头不一会便转向天空，拍着他们今晚真正的主角，极光。 女孩的话语仍停留在他的脑海，甚至她说话时的笑貌神情，都复刻得一模一样，她唇角微抿的时候，唇侧的小梨涡会微微浮现。 不知为何，他想起那天，俞觅夏找过自己出去后，始料未及，小姑娘盈着笑走进来，看见他的动作时呼吸似是一窒，目光停留了一瞬垃圾篓的位置。 小姑娘声音无比平静问了一句：“祁序哥，你怎么扔了？” 那时，他怎么回答的？ 祁序倚靠在椅背上，眉头微皱，手机屏幕里传来间隙她和友人笑谈的声音。 眼神紧了一下，他想起来了。 他说。 ——“看着烦。” 第37章 禁止着迷 熟悉的景色映在窗外, 嘉北的夜景也落了雪。 祁序坐在卧室的桌前，微倚靠着，对面房间空无一物, 一直敞开，从她离开那天之后, 没有人再回来过。 国内的会议结束后, 助理送来了两个黑色的礼物盒, 此刻平整地置放在黑色桌子上。 当时, 他看着小姑娘离去的背影，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事后还是把两个礼物都留了下来，只是并未提及处置过它们。 看着桌面上一大一小两个盒子, 都是沉敛的黑色，他莫名先伸手打开大的那一个礼物，神色心跳都无比沉静。 拆开, 里面是一整套完整的黑西装，其中有一张印制贺卡，题名是“祁总”。 没有什么特别的。 他随手放到一边, 没有继续打开西装面料，看向另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礼物盒子时，祁序心跳紧了下。 祁序把那个礼物盒拿近放在眼下, 品牌logo是烫金的，包装盒精致完整，他第一眼看时, 确实没联想到可能会是小姑娘送的。 他缓缓打开盒子, 里面一颗红色的小爱心跳了出来。 像她毫无预兆闯进他生活一般。 动作稍顿, 他把那颗小爱心摆正, 放在桌边，垂眼即可见。 红色的小爱心，把沉黑色的书桌都衬得有了几分生活气息，和平时截然不同。 礼物盒里躺了一枚设计精细的袖扣，高级品质感，色调很沉敛，旁边叠了两张很规整的纸，一张粉桃色信纸，一张是方正的浅蓝便签纸。 月光洒下来，仿佛给她的礼物也镀上一层银光。 他鬼使神差先打开那张浅蓝便签纸。 熟悉的秀丽字体映入眼帘，笔锋端正。 ——“祁序哥，很抱歉之前弄坏了你的袖扣，这是我那时重新预订的一款袖扣，应该会很搭衬你，希望你会喜欢。” 他垂眸，微紧了下拿着便利贴的手，想了一会，才想起来，是一个很平常的夜晚。 小姑娘端着盅碗，里面是盛给他的炖梨汤，喝完后她想上前收碗，他挡了一下仍旧微烫的盅碗，衣料触碰摩擦的瞬间，他的袖扣应声而落，已经坏了。 这样一件小事，小姑娘竟然记了这么久。 用词之间还能看出她满的快要溢出来的愧疚之情。 他脑海里猝不及防映现，前天女孩和朋友们一起在极光之下，互相聊着话题。 ——“你有没有送出过什么印象深刻的礼物？” 女孩是怎么回答的？ 她那刻的音容笑貌现在仍能清晰落在脑海中。 ——“有啊，不过还没来得及被对方接受，结局已定。” 原来，当时这份被他当面扔掷进垃圾篓里的礼物，真的是她送的。 那时小姑娘还克制情绪问了他一句原因。 她所说的“结局已定”，直指那天她怔怔看着垃圾桶里的精美礼物。 他当着她的面，把她的礼物亲手扔进了垃圾篓。 顿了下，祁序松开紧紧捏着便签纸，沉缓打开另一张粉桃色的信纸。 上面字迹一笔一划写得格外认真，只有短短两行字。 ——“祁序哥，我喜欢你。” 耳边似是回响起女孩一鼓作气，声线有些颤抖的告白。 女孩那双小心克制的眼眸，盛满了最热烈的喜欢。 他心口微颤，垂眸，看见袖扣的中文名，是“吾心之爱”，很规整的印刷字体。 这四个字，像是有千斤重般，压着他的心头。 如此真挚热烈的一份情意。 他却一次又一次地践踏了她的心意。 喉结滚动几下，那股熟悉的酸涩感，蔓延开了。 祁序手臂青筋微突显，看着这张粉桃色的信纸，上面极短的一句话，甚至署名都未有，也没有别人多长的一篇情书文字。 但他知道，她一定像练习了上百遍安眠哄睡录音般，用草稿纸无数次临摹写字，练习这短短七个字。 他垂着眸，喉咙莫名干了起来，涩意往上涌，他看着这张信纸，许久都未动。 发现信纸底部隐约有折痕出现，他放平，规整把它归回原样，折时纸上仿佛还余有心尖的滚烫。 随即，祁序沉缓看了片刻那枚精致的袖扣，抬手解掉自己手上的袖扣，平整捋直袖口处的衬衫，把这个全新的袖扣认真戴上。 简单调整了下袖扣的位置，他垂下眼。 沉敛低调的袖扣，在月光下隐隐折射独特的光。 隔天，提早结束了一个会议。 临近黄昏，韩景成打过招呼直接来瑞盛找他出去聚，约了一圈好友给他庆生。 祁序下至门口时，韩景成已经把车开来了，降下车窗，眼神跟他一对，微昂了昂下巴示意他上车。 “啧，岁月真是不饶人啊。”一上车，韩景成憋不住那张嘴，懒懒倚在一边，“兄弟，恭喜你在奔三路上又跨出一大步。” “你现在很闲？”祁序淡声问，神色寡漠。 “那肯定是没有祁总忙，英国国内两头跑。”韩景成笑了下，“那小屁孩也在英国，你有没有看着点她？她没偷偷背着我们干着点什么大事吧，比如谈个恋爱什么的？或者……” 祁序抬眼，眼神冷淡，“你话挺多。” 韩景成话没说完，似呛了一声，“行，等会到了那边，更多。” 抵达目的地后，推开私人包厢门，里面已经坐了几个穿着白衬衣的男人，姿态各有各的悠闲。 “生日快乐啊，小祁总。”坐在最外边的男人微微抬了下眼，笑着道了一句。 祁序对黎休微颔首，认出这一圈好友，有两个是和韩景成最常吃喝玩乐的人，剩余都是工作上有过交集，交情不错的，他们各自都带有自己的女伴。 坐下后没多久，不知是谁的女伴作拿东西姿态，倾身要贴着他的穿着黑色西装的手臂过去，祁序皱着眉，移开了，冷冷挪开眼。 听了下身旁友人你来我往的慵懒交谈，他走到落地窗旁的小台，任由半明的灯将自己的身影吞没，微倚在墙边。 他眼神往窗外看，霓虹的灯光深深浅浅把城市映亮。 忽然，他心底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明明今年有这么多友人来为自己庆生，他却一点都不能感到充实快乐。 上一年的生日，是小姑娘给他张罗的，往日显得很冷清的别墅，在那一天无比温馨，长长的灯带绕着雪照亮。 那个新鲜精致的三层生日蛋糕，还是她亲手做的。 今年，都没有了。 祁序咬住一根烟，缓缓点燃，猩红的映亮脸侧微光。 他微低头，找出韩景成去年发的那张照片。 图上女孩微低着脸，认真地用工具挤着奶油，眼睛专神盯着即将成型的蛋糕，奶白的侧脸还有微微冒出的细汗，长发别在耳后。 他抬起手把烟夹在指间，腾起的烟雾遮去他的面容，缓缓萦绕散去。 生日蛋糕端上来时，小姑娘盈盈笑颜，静静在一旁注视着他闭眼许愿。 过了这么久，所有细节竟还能清晰映现记忆。 烟燃至一半，身后忽然响起韩景成略显见怪惊愕的声音。 “我去，祁序你快过来，那丫头真交男朋友了？你不告诉我？” 祁序手中的烟微颤，猩红烫了下指间，他摁灭，神色无波走了过来。 韩景成抬眼看了一下他，皱了下眉，打岔了句，“怎么你现在也有这么大烟瘾了？不会我带坏你了？” 一旁的黎休像听了什么笑话，直接笑出声，毫不留情：“韩景成，我建议你有点自知之明。” 祁序不会是被人带坏的那种人。 要坏，也只会是自己变坏。 但说来也可笑，不过是聚会抽根烟，都能被打趣“带坏”，祁序这二十多年来，除了工作生活外，还有别的事么？ 未免太过无趣。 黎休笑眼微深，“等他哪会儿领个女朋友过来，你不会震惊到一语不发？” 韩景成懒懒瞥他一眼，没放心上，“都孤寡这么久了，我怕他？就怕我子孙满堂，他还孑然一人，我去年就说过，他要是寡到老，做兄弟的，也能携家带子陪他老。” 只不过，情况可能是，他是看着他幸福完满到老。 祁序已经走到韩景成面前，眉头微皱，没有说话。 韩景成肘了一下身旁坐的女人，女人往侧边挪了位置，他示意祁序坐下。 祁序站在原地，目光扫过被女人坐过的位置，没动。 韩景成也懒得说，这人就是太讲究，他举起自己的手机，点了下屏幕，扬着眉，“你自个看看她朋友圈发的什么，太过头了。” 祁序拿出手机，点开江若灵的朋友圈详情。 当地时间下午两点，她在朋友圈晒出一张亲密合照，身旁站的那位棕发碧眼的高大男生，他已经见过无数次，校园内外，他们都曾笑笑闹闹走在一起。 合照里，他们距离站得很近，肩膀贴着肩膀，角度是旁人拍摄的。 女孩的笑容甜蜜，一双清艳的眸子微弯，像盛满了午后最亮眼的星星。 祁序手指力度紧起来，微垂的眸光看不清情绪。 旁边懒散坐着的韩景成还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韩景成刚一抬头，就见祁序迈步离开的背影，怔噎了下，抬声喊了他几声，也没得到回应。 “这么急赶去哪啊？也不说一声，就把几个哥俩扔在这？” 但祁序走后没多久，韩景成笑容没差，懒散的坐姿没动，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搭着话。 只有坐在旁边的黎休，目光若有所思落在合上的包厢门。 结束在北欧的极光探索之旅后，第二天大家约着在一块聚会庆祝此次的顺利。 草坪之上的几张桌子拢靠在一起，今天难得出了大太阳，艳阳天。 江若灵和欧文拍了张合照，坐下之后点开手机，看见上面显示的日期时，恍惚了一下。 听见耳边有朋友叫自己，她缓下心神，抬起眼眸，看向李倩雯，李倩雯转了下杯子，笑着递给她。 江若灵抿了一口，划拉手机时，见在场许多人都发了各自的合照，手指轻动，也忍不住晒了那张她和欧文两人的合照。 李倩雯帮忙拍的照，拍得很好看。 两人的面容都清晰映在照片上，没有失真。 刚发出去没多久，手机振了几下。 江若灵拿起一看，是亲哥发来的问候。 韩景成：【老男人你没找，找个洋老外？】 韩景成：【这都不行好吧，至少要知根知底，这人你能摸清他所有过往？】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她的回复，对面又气狠狠发来一条信息。 韩景成：【江小灵，没看出来你这么叛逆啊？】 江若灵看着这句话，计算了下那边的时差，等到结束聚餐，黄昏落日后，回到公寓，她才拿出手机回复他：【哥，你这么晚还不睡，多注意点身体。】 对面似是时刻拿着手机捉着她回复，很快发来：【……你，哥，我，还、年、轻、着。】 顿了有一会儿。 韩景成：【小屁孩，少给你哥整这套，乖点行吧？】 韩景成：【尤其谈恋爱，必须层层把关，但现在不行。】 江若灵心神微晃，她好像还是第一次见韩景成用这么无奈柔和的语气说话，完全不比平时一点耐心都没有的样子。 整理好杂物，躺进被窝时，她看着房间窗外悬挂的月色，许久，缓缓闭上眼。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今晚的月光像是比平时都更亮些。 第二天，因为和朋友们约了去逛街、卡拉OK，江若灵很早便醒了。 醒来之后，她莫名地心脏跳动很快，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般，不受控制的感觉。 但一切都很平常。 直到，江若灵下楼时，朋友们把她夹在中间，她抬眸看向不远处的身影，笑容微滞。 他怎么在这？ 男人立在墙前，微倚着，颀长身影挺拔，气场很沉，他脚下一地的烟灰。 他见她终于走出公寓楼门，眼神松一下紧一下，把手中刚燃起的猩红烟头徒手摁灭，扔进垃圾桶里。 目光一直未曾偏离女孩纤瘦的身影，男人等风吹了几秒，沉缓迈步上前走近她，声音带着点烟后的嘶哑，低低沉沉的。 “江若灵。”他克制叫她。 他在她公寓楼下等了一彻夜。 什么都做不了，他怕引起她反感，只能焦心沉沉看着夜色，等她。 等到旭日初升时，他暗暗恍惚。 小姑娘在嘉北的别墅时，是否也曾像这样，无比焦灼期盼他回来。 笨拙得惹人怜。 她注意到他走上前，眼睛忍不住垂了一下，不想这么快和他对视上，闷闷应了一声。 刚要转移目光时，她眼神一怔。 他袖口处佩戴的那枚袖扣，沉敛低调的设计，确实很搭衬他，微微显露的那截手臂青筋微凸，两者相撞有禁欲与性之间的拉扯感。 可是…… 这个礼物，他不是扔了吗？ 还是她亲眼看着他把自己的黑色礼物盒扔进垃圾篓里的。 她垂着眼，想要辨认更多细节。 她所预订的那一款，设计是独一无二的，不会有别的同款。 江若灵身后跟着走出一个女生，靳宁跟在她们身后出来的，看见走近的男人，一身贵气沉稳，冷隽的轮廓有些熟悉，靳宁想了一下，试探问出声： “祁先生？” 祁序眼神垂下，没有看旁人一眼，只看着女孩撇开的侧脸。 靳宁问出声之后更是确定了，来人是瑞盛的祁总，她有幸和男朋友参加一个商业宴会时，见过祁序，但…… 靳宁眼神转了向江若灵，她比较惊讶，江若灵竟然和祁序认识么？ 江若灵攥了下包上的毛绒拉链，微笑着先和朋友们暂时道别，见着几个朋友走远在另一边等她，靳宁也不再自讨没趣留在原地。 江若灵调整了下呼吸，没再想去辨认袖扣的细节，缓了缓，她抬眼看向他。 方才靳宁眼睛亮起，试探叫出他姓名时的模样，她撇开了脸没看，但那句柔柔的“祁先生”却仍余音响在耳畔。 祁序目光对上她的，眼睛深沉，神色复杂。 片刻后，他闭了闭眼，低下头，再次开口，哑着嗓： “你真的喜欢那个男生？” 明明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语。 可江若灵就是听懂了。 她抬眸，见他微垂下头，声音嘶哑，那双永远沉静的漆黑眼里还充斥彻夜未眠的红血丝。 他似是折碎了自己的一身傲骨。 江若灵控制住想要挪开视线的冲动，迎着他的目光。 互相都沉默了半晌。 她垂下眼，看着他微紧的喉咙滚了下。 又抬眼看他，她笑了一下，声音浅淡： “祁先生，注意分寸。” 江若灵不再看他，朝着朋友们的方向迈步。 等往前走时，她垂眸，后知后觉，自己竟把手指掐得这么紧，指侧有深深发红的指印。 越往前走，她眼睛微热起来。 她抬手很轻地拨了下发丝到旁边，没有让它随风飘起缠在脸侧。 其实她想要的很少，只是，她也想要一份被坚定不移选择的态度。 祁序站在原地，寒冷的风吹来，他一下未动，微抬的眼神暗沉。 远处女孩们走远，风飘着吹过来她们的对话。 “这是你家里人吗？还是你追求者什么的？” 他听见有人这样问她。 女孩摇了下头，声音轻缓，“都不是，只是一个认识的人。” …… “我们不熟的。” 祁序看着她背影走远。 好像不再是错觉，一种真切的实感涌起。 他留不住她。 江若灵没有任何异常地陪着朋友们逛完街。 将近夜幕时，几人走进karaoke酒吧。 路过某个台时，门没关紧，泄露了些许声音，里面有人唱陈奕迅的歌： 即使再见面 成熟地表演 不如不见 很缓很沉的调，一瞬击中江若灵的心。 她眼睛毫无预兆热起来。 憋了一整天的情绪，在此刻，撕开了一个小口。 脚下快步和朋友走进约的场，没有多停留，像是害怕那歌声钻进来。 坐下之后，灯光很暗，只有少数几束异色的光环绕着座位。 她终于得以喘息。 看着身边朋友们都或多或少兴致满满地点了几首歌，江若灵只好也上前点了一首杨丞琳的《雨爱》，静静坐在一边，跟随她们的节奏轻微舞动。 灯光忽明忽暗，不一会儿，或许是有人调整了歌曲顺序，她点的那首《雨爱》，熟悉的前奏响起。 江若灵笑着拿起话筒，脸隐没在黑暗之中，微弱的异色光只打照到前方桌子上，折射着每个人各异的笑脸。 她轻轻开口，声音放得很低： 下雨了，雨陪我哭泣。 看不清，我也不想看清。 离开你，我安静的抽离。 不忍揭晓的剧情， 我的泪流在心里， 学会放弃。 真希望雨能下不停， 雨爱的秘密，能一直延续。 唱到一半，眼睛控制不住酸涩，泪水夺眶而出，她很轻吸了一下气，任由它静静的流，声音中不经意流出一丝颤音。 江若灵垂着眼，心头滚烫，微颤的手，灯光太过暗，找不见纸巾的位置，她趁着中间转音时，抬手抹掉脸上乱七八糟的眼泪。 可脑海里却不停冒出和他所有的过去回忆。 最后，记忆静止在今天早晨，他穿着沉着，迈步稳且快，走到她面前。 问她。 ——“你真的喜欢那个男生？” 那双漆黑的眼眸里，似是头一次为一个人，沾染上红色。 她一直以为只能仰望的存在。 终于有一天。 也折碎了一身傲骨，低头只看着她。 可是，他真的分清了什么是爱吗？ 江若灵眼泪模糊了眼前的世界，心里庆幸，好在她挑的座位灯光非常之暗。 没人能注意到她。 她晃了下头，继续把歌唱下去。 但眼泪却是越哭越凶，她声线控制着不颤抖。 我们再也不能是，可以见面若无其事打招呼的人了。 从酒吧走出来时，江若灵把自己喝得半醉不醒。 她微睁着眼，想要辨别天空，身体还靠李倩雯勉强搀扶着。 伸手去触摸到冷冰冰的雨丝时，她微怔。 下雨了。 江若灵低头，从包里拿出那把伞，她一直都在包里备有伞。 可刚把伞拿出来，微垂下脸撑开伞时，她脸上滑落一滴眼泪掉进伞面。 这把伞，还在他那里留过，本来以为不会再有机会拿回来，后面却被他本人归还。 明明关系都这样僵硬了。 怎么我的生活里四处都是你存在过的痕迹。 李倩雯见她半天打不开伞，一只手臂撑住她，拿过伞自己撑开，没有用多少劲。 李倩雯把她一起遮在伞下，有点好笑问她：“真喝这么醉了？度数也不高啊，这么点力气都没了？” 江若灵挨着她的肩膀，脚步无力，跟着她走得一晃一晃。 很忽然地，她高仰起头，啜泣出声。 声音带着哭腔。 “嗯。”她一边哭，一边慢慢地说，“一点力气都没了。” 没有人知道。 那句拒绝出口的话，花了她多大力气。 作者有话说： 两首歌：陈奕迅《不如不见》，杨丞琳《雨爱》 第38章 禁止着迷 十二月一过, 很快迎来了每年新历的一月一日。 这天，江若灵和朋友们一起吃过午饭，走出餐厅时, 各自的事情不一。 她和欧文两人挥别其他朋友，走去逛集市。 集市人流量很大, 把他们挤得肩膀撞上肩膀。 江若灵微侧过身路过, 身旁的欧文伸手替她挡了一下。 “灵, 去年新年你有过得这么热闹吗？”欧文笑着问她。 人潮的热气在氛围中流动。 江若灵眼眸低垂着, 躲过旁边一个摊位，听见欧文的问话, 眸光一怔。 回忆翻山倒海地朝她涌来。 去年过新春时，她和祁序、韩景成看完新年的烟花会后, 便回到了自家别墅。 正好遇上几个长辈们在打牌，兴致勃勃的。 祁母不在场，应许是回了家。江父陪着打了有一会儿, 揉了下眉间，困意上来，他招招手示意他们继续, 他回房睡了。 江父一离场，还坐在位置上的长辈们兴趣不减，扭头叫了祁序上来替补。 祁序应承微点头, 神情自若坐下，眼眸垂着理牌，手指修长有力。 考外边一个亲戚突然捂了下肚子, 强忍疼痛暂时离场, 转头见到江若灵站在原地, 抬手招呼她, “灵灵，帮姨打一把。” 亲戚把牌塞进她手里，疾步离开了这里。 江若灵乖巧点点头，坐在了亲戚的位置上，很巧，就在祁序的左手边，相差的距离很近。 她克制住心跳，重新给自己理好牌，余光瞥了一眼他露出的冷白肤色手臂，肌肉结实。 等待旁人理牌的间隙。 她忽然感觉身旁的阴影，似是向自己这边倾了一下。 猝不及防，一道低沉的男音落在她耳畔，像炸开了烟花。 “输了算我的。” 祁序眼神从她紧张攥着牌面的手移开，淡声说道。 他还穿着那件单薄的黑衬衣，漆黑的眼睛，深邃，姿态挺直，却也稍显微懒，比平时严肃的模样多了许多生活气息，令得他像是不再高悬于上的天之骄子，只是她身边很平常一个邻家哥哥。 她轻眨了下眼，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觉，看清了他脸上淡淡的神色。 他以为她是害怕玩牌技术不好拖累，所以他顾全了她的忧虑，知礼解围。 江若灵手指不可控地酥了一秒，缓缓变麻。 她很轻点了下头，唇角有一个很浅的小梨涡，“谢谢祁序哥。” 时隔几年，她也终于有了机会，能和他坐下一起打牌。 不再是处于小孩行列，只能偷偷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无法在他的世界里出现，更无从引起他的注意。 不用再偷偷摸摸在角落里，仰望他、临摹他。 她终于离他的生活更近了。 江若灵打起十二分精神，拿出往常特意训练过自己的打牌功夫，不急不躁地缓缓出牌，陪着在场人打到最后一局。 散场时，已经通宵。 几个打牌打得格外尽兴的亲戚，临走路过前留下几个丰厚的红包，笑着拍了下江若灵的肩头： “没想到啊，深藏不露，若灵打牌还是很不错的。” “不仅学习上样样好，玩也玩得很可以啊，继续加油！” “后浪推前浪咯！” 江若灵被接连几句夸赞弄得脸热不已，不好意思去看身旁祁序的神色。 她这样在他面前舞弄，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祁序也没能想到她打牌技术原来还不错。 通宵的几局下来，她胜败的次数，赢远大于败，完全不用他提前担忧解围。 他看眼她略显窘促的笑脸，狭长漆黑的深眸中，一闪而过不易察觉的笑意，声音缓沉： “挺好的。” 江若灵长发遮挡下的耳朵瞬间热起来，她睫毛微颤了下，缓了缓心神，可以忽略掉自己明显的耳热。 她抿了下唇角，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听着他独自的夸赞，胸腔里那颗心脏像断了线的风筝，飘飘然。 好似自己苦练这么久，能听到他一句“挺好”，也完全足以知足。 走出集市时，已是黑夜。 江若灵拉紧了下身上的大衣，她穿得很保暖。 她和欧文沿着江边往学院的方向走去。 欧文低头看了眼她，棕发卷毛被风吹得微乱，他开口问： “灵，夏季学期我要参加一个以色列的研学活动，你要一起来吗？” 江若灵被问得神色一怔。 以色列离这儿，是比较远。 “如果去的话，我们可以拜访那里的圣城耶路撒冷。”欧文等了一会，没等到她回答，补充道，“你想去么？” 她紧了下手，也在思忖中。 因为专业原因，欧文总是会接触到比较新鲜的事物，他总有一种不懈探索的积极精神，平常相处中潜移默化感染了她。 而每一次她和他一起参加活动，都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朝阳气劲。 更重要的是。 都能找到自己更广义的自由。 江若灵想着，抬眸看向欧文，笑着点头，应下了，“一起去吧。” 欧文也笑起来，开始跟她讲自己上次去以色列的一些趣事。 两人沿着江边走时，眼前平静无波的黑夜，忽然炸开了一大束烟花。 绚烂地往外绽放，聚成一个花火形状。 路上不少正在行走的人们，都停下了脚步。 “我的天，这是新种类的烟花？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 还有人站的位置比较高，看了一下四面八方夜空中，炸起的一模一样的烟花，同步得一秒不差，感叹。 “看样子还是全城燃放，太豪了吧？！” 一声声巨响，绚烂多彩的烟花争相在黑夜当空绽放，竞相点亮这片黑夜。 听着耳边人们的惊叹，江若灵脚步顿住，站立在原地。 这一大片黑夜燃起的烟花…… 竟然和她去年春节时，在嘉北郊区看的那次烟花会，一模一样。 连每个烟花的绽放次序、模样种类，都完全复刻。 耳边巨响，她眸光愣怔，却不会再像上次一般无端被吓到。 欧文跟着她一起停在原地，没有出声问询，静静抬起头，和她一起欣赏难得的烟花。 在她不知道的角落。 男人倚在落地窗旁，眼神低垂，缓缓吸了下烟，看着窗外平地，江边并肩站着的两人。 他们姿态默契，仰起头看烟花的神情角度，甚至都相似得十之八/九。 指间猩红的那点，慢慢往上燃着。 青烟白雾缓缓扑向干净的落地窗，遮去男人暗沉的双眸。 烟花如旧地放了通宵，一声声巨响，一束束绚烂光彩，一瞬亮起一瞬暗下。 可最该欣赏的主角。 她早就从江边迈步离开。 一月过半，春季学期很快开学了。 这学期课业繁重，江若灵失去了很多课余时间去休闲玩乐，只日以继夜地忙着学业。 一眨眼，冬天的沉重不知何时已缓缓消散，春天到来了。 情人节这天，李倩雯拉着她到公园，等候看一场露天电影。 两人在繁忙的学业之中，得以片刻喘息机会。 将近黄昏时分，她们在后排座椅坐下，现场也有不少人选择席地而坐，共同点是或多或少拿着几瓶酒。 空气中春天微凉的风，从远处送了过来，气息湿润。 江若灵靠着椅子，和李倩雯轻声聊着，仰头看着天空慢慢变暗。 还有一个学期结束交换生活，就要离开英国了。 她看着暗下的天空，远处青树上还有些鸟栖息，发出细小的叫声。 前面座椅上有很多对情侣，他们在阳光下亲吻，天空暗下了，亲密依然。 电影已经开始了。 李倩雯和她坐直起来，轻轻各扭开瓶酒，碰了下杯，饮进喉里。 入喉的酒很辣，刺激着大脑。 可她已经不会像初尝试时，被呛得话都说不流利。 时间拉长了很多东西，也赋予了生活许多新的意义。 静音的手机忽然一亮，她垂下眼，继续喝了一口酒，看见上面的日期，微晃。 算算时候，她竟已离开他家，将近一年了。 那时的自己，能想象到在英国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吗？ 回头看，其实那时觉得天大的事儿，也不过如此。 眼睛一闭，脚一踏。 就这么过来了。 此刻，电影镜头是一辆黑色的车穿过树林，婆娑的树影在车头缓缓交错移动。 江若灵手上的那杯酒已经喝完了。 她感到头和心，一般滚烫起来，这股热劲，缓慢蔓延到四肢百骸。 从上一次不欢而散，她和他未曾重逢相遇过。 世界很小，也可以很大。 往后，可能他们就停在这了，不再会。 各自的生活痕迹，会被岁月磨平。 心底那点隐隐的不甘，也会消失殆尽。 江若灵低头拿稳了差点跌落的杯子，借着玻璃杯上的反射映照。 她看清了自己脸上的神色，很冷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情绪淡淡。 李倩雯转眸，看了一眼女孩清冷的侧颜轮廓，开口叫了她一声，对上那双清艳的水眸，李倩雯笑了下，把酒给她。 江若灵接过酒，缓缓倒入杯子里。 空旷透明的玻璃杯，再次被酒灌满，在微弱的荧幕光下，折射着微小的扭曲的光。 无非是现实的心酸。 多年的暗恋终究没有结局。 第39章 禁止着迷 初夏的燥热, 连带起的风都是炙热的。 一个学期很快又过去，迎来了夏季学期江若灵最期待的日子—— 和欧文一起去以色列的研学活动。 因为只去几天，时间不长, 她简单收拾完行李，便和欧文一队人登上飞机。 安检无比严格, 甚至连携带的笔记本键盘, 都一个个抠下来认真检查。 来到以色列后, 江若灵明显感觉到两座城市的不同氛围, 但想起欧文曾给她说过的以色列趣事，她稍缓下心, 提起精神参加活动。 短短几天的研学活动结束的时候，江若灵累的同时收获满满, 找到同行的欧文出去散步。 两人走了会，见时间正值午后，阳光正好, 干脆说走就走，坐车去圣城耶路撒冷。 车上一大半是穿着绿色军服的人，男男女女, 五官硬朗，气质挺拔，身上各都佩戴着枪。 江若灵经过, 坐下在自己位置，余光瞥见身后一个以色列军人，枪放在大腿上, 一手拿着手机附耳接听, 枪口随意朝外, 恰巧对准江若灵的方向。 她难免神经微紧, 以色列军人似是察觉到了她隐隐约约的目光，原本置之不理的眼神态度略变了，他脸色仍旧冷冰冰的，另一只手下微转，把枪口收好了，不再朝着任何人。 欧文在旁边轻声解释了句：“不要紧张，以色列是全民皆兵的国家，这很正常。” 他看见了她有些发紧的手臂肌肉，神情不是很自然，以为她是看见车上许多佩枪的军人吓到了。 伸手拿了一瓶干净的矿泉水，他扭开递给江若灵： “灵，喝一下吧。” 江若灵心神稍定，接过来，见欧文已经自若喝了另一瓶，垂下眸也喝了几口。 下车，小阶梯摇摇晃晃的。 她踩到实地时，被热烈的阳光晒下，心情仿佛都和这天气一般滚烫起来。 他们沿途慢慢往前走，路上来往行人很多，其中也不乏穿着军装佩枪巡逻的人。 走至一半，欧文暂时和她道别去洗手间，几次强调她站在原地等他回来。 江若灵不免好笑，但隐约觉得此情此景莫名有些熟悉。 像家长临时有事离开，放不下担忧小孩的心，千叮咛万嘱咐。 她应承下点头，欧文才迈步离开。 这边的建筑很有中东的历史气息，沉淀，古朴。 人流量也不算小，各色人种提着自己的包行走于街上。 一切看着都很平常，却又透着生活的美好。 江若灵仰头，遮住一点阳光，微眯着眼看向烈日。 天空湛蓝，光是橙黄色的，金光。 正奇怪欧文怎么还没出来时，忽然，她察觉到身后来往的人群有异动，很乱。 她回过头，还未见到是什么情况。 突然，耳边响起枪声巨响，炸开了这片美好宁静。 江若灵耳朵有点震，耳鸣得厉害，她听见枪声离她很近。 砰、砰、砰。 一声连一声。 街上的人全都开始跑动起来，人与人擦肩奔跑而过，脸上神情和脚步都是乱的。 但她从未触及过这方面的知识教育，有些手足无措地面对着，强硬逼着自己保持冷静。 她遵循本能跟着前方在跑的人。 刚跑出没几步，身后忽然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环抱住，略显熟悉而又久违的冷冽气息，一瞬包裹萦绕着她。 男人的手臂紧紧抱着她的身体，他把她揽在怀里，不让她再盲目跟着别人乱跑。 江若灵猝不及防被他从背后抱了个满怀，紧张地微侧过脸，看见男人熟悉的冷隽侧脸，吊着的那颗心稍稍放回原位。 祁序眉头皱起，脸上神情很冷，唇线呈直，下颌线清晰凌厉。 尽管心头有很多疑问，她还是强压着这股问出口的欲望，咬着牙，保持安静不动。 他毫不费力抱着她，往另一边方向跑去，那里有个体积很大的规整立柱，也不是不易逃跑的死角。 遇到枪袭击案，最重要的就是躲离枪手的视线范围。 而刚刚中枪的几人之后，枪手重新瞄准的地方，看样子是顺着人们本能逃开的那个方向。 他大步带离她到立柱后面，走出没几步，他似是察觉到身上有什么东西应声滑落。 没有立刻察看，他高大身躯遮挡着她大半视线，带她在立柱后面，护着她蹲下，两人都被宽大厚重的立柱完全遮挡住。 氛围很紧张，江若灵全程咬紧了牙，不敢说话，生怕引起旁人的注意，被枪手盯上。 祁序侧挡在她身前，眼眸低垂。 也是此刻，他看见自己袖口处空落落的，心头微颤。 他偏头看向原路。 一枚极小的袖扣正在滑落出去，暴露在烈日金光之下。 想都没想，安置好江若灵后，他毫不犹豫迈步出去。 倾身拾起那两枚袖扣，放在手里，明明被阳光滚烫晒过，却是无比冰凉的温度。 他握紧手，袖扣的棱角刮疼了合起的宽大手掌。 好在没有损坏。 江若灵刚蹲下，就见祁序迈步离开，全然成人形靶子状，心一瞬揪紧，她下意识跟着站起来，想迈步出去叫他。 她站起身，还未来得及动作，见他已经偏过头注意到自己，眼睛幽深。 不远处有个枪手，他的枪口对准了女孩的方向。 她明显看见他的眼神一紧，大步朝她跑来，微微动作示意她回到刚才蹲的位置不要出来。 祁序很快到她面前，两手紧绷护住她，往旁边走。 没走出两步，江若灵察觉到身后紧紧贴着自己的身躯似是震了一下。 她肩膀处的衣服像是被什么浓稠的液体沾上，有点湿，贴在肩颈，液体浸湿的范围还在缓缓扩大。 江若灵有些起疑，摸不清状况。 但祁序一丝一毫异样都没表现出来，迅速镇静地把她带到刚才的安全区域，躲在很厚的规整立柱后。 江若灵抬眸，看向他绷紧的下颌线。 祁序漆黑的眼睛微垂，也在看着她，神色放缓了。 两人无言对视。 她脸色苍白，嘴唇都是深深咬出来的牙印，足以可见她有多无措，能保持冷静到现在，已经是极限。 不远处的枪声还在响，隐隐约约似是听见了警方的声音。 江若灵全都无法注意到了。 她望进了他深黑的眼眸里，里面像是有一湾深潭，强烈将人吸引进去，扯着落下。 祁序极短的黑发微湿，冷白皮的脖颈上开始略泛起红，他的下巴轻轻抵着她，遮去了脖颈上的异样，眼睛一直垂下看她，未曾挪开过一秒。 他依然把她抱得很紧，无言相视之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一瞬之间炸裂。 她看着他眼神慢慢缓和，喉结艰难滚动了下。 他伸手轻轻蹭了一下她一边脸颊，力度很缓，很柔，像深情爱了多年的情人般。 祁序漆黑的长睫垂着，投下小小阴影，嗓音嘶哑，似是绷紧的弦。 “别怕，你会是安全的。” 江若灵感觉到身上环住自己的双臂，把她搂得更紧。 他深幽的视线，也未离开过她的脸。 他一直在护着她。 但她隐约似是闻到了一股异样的味道，很微淡，分辨不出具体。 江若灵眼睛克制地低下一瞬，看见他有一只手紧紧合着，握紧了手里的东西，像是无比珍重。 他两只手都紧紧环着她，没有碰到别的地方，安全感的同时又给足尊重。 枪声不停响起，没一会儿，尖叫声像失了闸门，终于在这片受灾的土地上长彻响起。 她被祁序带着站起身，往前走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腿都在抖，整个人差点无法拥有平衡。 祁序发现了她的异样，一手揽住她保持平衡的同时，另一只手伸出牵着她纤细的手掌，很紧。 温热的手感，温暖互相传递着。 他轻轻捏了下她的手，似是在唤她回神，又似是在掂量怎么她的手那么小，只半个手掌就能轻松掌握。 她忘记后面场面是怎么恢复安全的了，全程脑子像搅动的浆糊，极其混乱，眼睛只会跟着他，一起走着。 男人的身影很高大，宽厚，她六神无主般，一直倚靠在他身旁，借着他的存在汲取一些力量。 迷迷糊糊之间，江若灵跟着祁序上了救护车，他空的那只手仍紧紧牵着她。 她还摸不清状况。 直到。 江若灵亲眼看见他躺上救护床，大半件白衬衣全被身上的血染红，流了好多血。 她混沌的大脑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瞬间刺醒，原本晃悠悠的灵魂此刻更是惊魂未定。 祁序身上永远整洁纯白的衬衣，此刻褶皱得不像话，全是斑驳的鲜红血迹。 他身上的衣服褶皱，是因为他一直紧紧抱着她，护着她。 她想到中途时，身后衣服像是被什么浓稠的液体渗透…… 江若灵颤抖着手，低眸看了一眼。 自己肩头往下的衣服，大片也染了红。 鼻间隐隐萦绕的那股异样微淡的气味，原来是他身上的血味。 江若灵眼睛唰地一下通红，漂亮的眼睛鼻子都忍不住开始酸涩起来。 她眼前的世界慢慢变得模糊，重影。 明明中子弹那么疼。 可他却全程像个没事人一样，一声不吭，一秒都没移开目光看着她，还耐着性子哄她情绪。 明明他身上失血那么严重，冷白的皮肤上都反常泛红起来，连喉结滚动都很艰难。 她怎么就没发现呢？ 如果再晚一点上救护车…… 江若灵不敢再设想下去，鼻子一抽一抽的，她转过头去用手抹掉脸上凌乱的泪水。 祁序躺在救护床上，气息浅弱，意识很朦胧。 他看见她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大片的血迹，那双小手颤抖得很厉害，还偏过头去不再看他，很快又转过头来，认真盯着他身上的伤口。 祁序视线并不清晰，只能看见一个低着头的身影，像是在认真比照什么。 他神色缓缓，哑着嗓，音速很慢地问她： “吓到了？” 语气中带着点他不自知的浅淡笑的安慰之意。 江若灵眼睛一瞬更酸。 他这人怎么这样。 自己都中弹流了那么多血，还关心别人有没有吓到。 一旁的医生已经就位，皱着眉看着他们黏黏糊糊的，严肃打断他们，眼神落在江若灵身上，问道：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江若灵提着的那颗心还在躺着的男人身上，没收回来，一时没能听清医生语速很快的英语问话。 祁序离医生很近，倒是把他的问话听得很清楚。 他看着小姑娘站在近处，视线清晰了一瞬，她眼睛红通通的，手足无措地站着，目光担忧紧张看着他，双手还颤着，揪紧着，嘴唇发白，一双灵动的眼眸此刻无比湿润，脸上全都是泪痕，小脸绷紧发白。 像一个突然闯进禁地慌慌张张的小兔子，措手不及，惴惴不安。 祁序轻轻扯了下唇角，“小朋友。” 江若灵听见他像是叫了自己一声，心乱如麻，她忍不住凑近，想听他继续说。 他看见陡然凑近的小耳朵，耳尖处还是微红的，狭长幽深的眸子闪过一丝笑意。 “别哭。” 看着心会很疼。 江若灵看着他漆黑的双眼，忍不住又吸了下气，抽了抽，小巧的鼻尖红红的。 身旁的医生已经拿起工具止血，一边给他剪开衣服，一边难掩不耐抬头对江若灵说： “请你和他说话，聊天，什么都行，务必保持他的清醒。” 江若灵被激醒，看着男人开始疏散的眼神，意识到他可能要昏过去，怔怔应下，很快又开始紧张起来。 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磕磕巴巴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不顾忌。 什么刚到以色列的紧张，在车上见到大半佩枪的军人，研学活动的疲惫却满满的收获，安检时极其严格的检查，从国内飞到英国交换的心情，在英国差点吃进口的黑暗料理，学习上受过的委屈困扰…… 她通通没把门，心忙意乱，全都说了出来。 见着他原本微沉的眼皮终于缓缓抬起，她定了下心神，继续往外乱丢话语，语气却忍不住颤抖。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对吗？ 医生拿着剪刀剪开了他身上的衬衫，鲜红的血源源不断从身体的伤口往外流。 江若灵眼神却像受到了什么冲击，整个人完全怔住。 男人显露的胸膛上还有衣物，是他的领带凌乱地塞在衬衫里面，没有被弄断，依旧是很完整一条领带。 但全都沾染上了血，已经不能再要了。 这条领带，是去年他生日时，她送给他的礼物。 那时，她送他领带，只想他的健康和事业如领带般长程。 她以为他不在意，从未怎么佩戴过。 医生丢开染血的衬衫布料时，男人身上像有什么东西悄声掉落。 祁序敏锐察觉到了，结实的手臂微动，第一反应想要伸手去捡，医生怒气按住他，大吼： “别乱动！你命还要不要了！？” 江若灵眼神垂着，看清了掉落的东西是一个巴掌大的小东西，像纸片一样，不怎么厚。 她弯腰，顺手帮忙，轻轻把那个东西放在手里，没有让来往的旁人踩到它。 是她送他的那个平安符，看掉落出来的位置，大概是被置放在心口的衬衣内袋。 但平安符浸透了血。 她拿着的手掌上，也沾染了他身上的血。 很鲜红，刺眼。 此刻，医生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皱着眉问躺着的祁序： “你另一只手上抓着的什么东西？放下去！身上任何部位都不要用力。” 医生说着，转头看向江若灵，嘴里还在叽里呱啦说着，眼神并不赞同，似是抱怨她不早点发现。 祁序微弱偏头咳了一声，见她伸出另一只没被鲜血沾染的干净手，顿了一下，终还是松开一直紧握的手掌。 他把很轻的两枚小东西放到她掌心。 看着她的那双眼睛深深，漆黑不见底。 谁都没有再言语。 她认出来了，这是她送他的那两枚袖扣。 无数个辗转的日夜，她被愧疚熬得看过不知多少遍官网的样品图，她不会认错。 甚至，那些记忆片段，现在仍然清晰在目。 他生日那晚，她暗自推搡韩景成给他戴上生贺帽，撒花瓣迎他进门。 厅灯熄下的时候，她在一片张牙舞爪的黑暗之中，看着他对着微弱的烛光闭眼。 她热忱笑意，带着不为人知的希冀，小心翼翼递出长条礼物盒。 ——“祝祁序哥，岁岁常康健。” …… 跨年夜，在绛红色的钟楼下，一连串红通通的灯笼，她跑到聚满了人的树下求平安符。 人潮之中，她四处寻找菩提树下那个颀长的身影，后脑勺被他敲了一下，她回头。 ——“乱跑什么？” 她虔诚认真，小心翼翼，把求来的符放在手心递给他。 ——“这是给祁序哥求的平安符。” ——“能保佑祁序哥不会再失眠的。” …… 返校一次空闲时间，她把精心准备的礼物放在他办公桌上，期盼他收到拆开的模样。 她亲眼看见他拒绝俞觅夏后，把桌上礼盒一齐扔进垃圾桶，神色冷漠。 ——“祁序哥，你怎么扔了？” ——“看着烦。” 他眉眼微沉，疏冷，抬起眸看她问。 ——“你来有什么事吗？” …… 她送给他的所有东西，他全都珍视着。 她以为的摒弃、厌恶、不在意，皆在此刻化为城墙崩塌的碎片。 一瞬间瓦解，坍塌。 江若灵揪紧了两只手上的袖扣和平安符，任由上面淋漓的鲜血将自己的手染红。 身后有医生看见她背部浸透的鲜血，询问她是否有受伤。 她很缓慢地摇头，眼睛一瞬不瞬看着躺在救护床上的男人，身体微不可察在抖。 祁序漆黑的眼睫似有点红，他眼神缓和，神色自若。 枪伤那么疼，处理止血那么疼。 他硬是一声都未曾吭过，眉头都未曾皱过一下。 如果不看他受着伤的左胸部，纱布上满是鲜血，旁人甚至不能辨别出他是枪伤患者。 忽然，江若灵痛哭出声，眼睛鼻子红得不像话，俨然兔子般，酸涩的泪意已经将她全部埋没。 她哭得全身都在抖。 躺在床上的男人，眸光微怔，神色温缓，看着女孩莫名从抽噎转向出声痛哭，纤细的小身板颤抖，那双拿着东西的小手却紧紧握着。 小朋友尽管一抽一抽痛哭，眼神还坚定执拗地看着他，一瞬未曾移开过，像是想在他这里找寻什么东西。 祁序任由医生操作，没有在意开刀的疼痛，注意力全在近处不让人放心的小朋友身上，神色有些无奈，朦胧的意识一瞬清醒许多。 他抬着眸看她，嗓音哑着，缓缓问—— “怎么哭得更厉害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六月扔了1个地雷 第40章 禁止着迷 医院。 江若灵站在病房外, 看着里面躺在床上悄声无息的男人，揪着手。 他已经在里面躺了两天半了，昏迷不醒。 医生说他左肩下方, 靠近心脏的位置中的枪伤，肺穿孔, 大出血休克。 江若灵站在那, 许久都没动, 眼睛愈发酸涩。 病床上的男人勉强维持着生命特征, 平常冷白色的皮肤此刻更是白得不像话，那双深幽漆黑的眸子轻轻闭着, 冷隽淡漠的脸部轮廓衬得柔和几分，很沉静。 好似只是睡着了。 她看着看着, 眼睛莫名湿润，掉下泪来。 …… 那天在救护车上。 她紧张兮兮地蹲立在救护床旁，仰着眼跟他说话, 生怕他一闭上眼睛就不了人事。 祁序眼皮微沉，隐隐约约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在旁边。 女孩咬着牙强装镇定说着话的声音，在耳边迷迷糊糊, 像隔了一层布纱，听不清晰。 但她记着医生的话，依然不休地继续和他扯东扯西, 不厌其烦。 那双莹白的小手，轻放在洁白的床边，紧张地交叠在一起, 时不时焦急捏紧。 他的意识沉沉浮浮, 视线余角只能看见那双小手。 像深海之上, 唯一屹立的小小孤岛。 目光开始摇晃, 世界变得不稳。 他伸手，抓住她揪在一起的双手，很轻地捏了一下，紧紧握住。 女孩声音一顿，心跳变得更猛，脸和脖颈都泛起红。 她红着眼，双手也紧紧反握着他的掌，看着他眼皮似要沉落，那颗心瞬间被高高吊起。 “你不要睡。” 出口的声音极其沙哑，心头麻麻的。 很快到了医院，她跟着跑进去，止步于等候区。 只能看着他被推进手术室内。 江若灵手脚僵硬地立在原地，心头一阵一阵地刺痛，一用力呼吸，就像有人想要夺去她的心脏。 她焦灼地站在手术室外，感觉到心底一直压抑的那股海潮，此刻喷涌而发。 张牙舞爪将她整个人都吞没进去。 后来，她站到全身冰凉，头顶微微落下阴影，她抬头，是欧文来了。 欧文棕色卷发线下微湿，贴着额头，整个人也宛若从水边捞起来般。 “还好你没事。”他还喘着气说道。 枪袭击案件事发时，他在洗手间，恰巧逃过一劫。 等出来时，场面极其混乱，不停有鲜血淋漓的人被抬着上了救护车，旁边有哀鸣的家属跟着，警方在现场控制秩序。 他花了些时间，才找到江若灵的下落，听见她在当地医院时，心凉了半截，火速赶来了医院。 见到她人安全地站在手术室外，整颗心才微微放落了下来。 欧文走近，才注意到她身后沾染了大片血迹的衣服，目光一颤，但他没有问出口。 看着她焦急等在手术室外，思及她是和一个男人进来的，略明了。 江若灵听着欧文这句“还好你没事”，开始有些耳鸣，眼前世界莫名重叠。 泪水夺眶而出。 是，她的确没事。但出事的是他。 如果没有他突然出现，她此刻不一定能性命无忧地站在手术室外，他也不会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 一门之隔。 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相隔银河。 欧文拿出纸巾轻轻递给她，声音也放得很轻： “我陪你一起等。” 她手微颤抖，顿了一会儿，后知后觉他的话语，道过谢擦掉脸上的泪水，眼睛和脸颊都红红的。 他们等了很久，男人被转移至了ICU重症病房，医生告诉他们，他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枪伤的创口太致命。 等待的这三天里，她几乎什么都思考不了，只盼望着他能尽快醒过来。 期间也有大使馆的工作人员来探望过。 他就一直躺在里面，生命体征勉强维系。 …… 江若灵转身，擦干眼泪，挤出一抹笑对着欧文。 今天他们要再次出发去耶路撒冷，这一次，有当地的军人陪同守护。 “走吧。”江若灵不再回头去看病房里沉静的男人。 他们今天都穿的很正式。 重新抵达圣城耶路撒冷时，这里宛若几天前来的那次一般，寂静之中却又透着美好，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两人在军人的护卫之下，来到Western Wall之下，这里气氛无比低沉庄严，四处的人们肃静，穿着正式，在这面巨大的墙下低着头。 古旧的墙体此刻闪着光亮。 江若灵停步，扑面而来的历史沉重感，她的心也缓缓沉着。 像是能听见无数人们的悲鸣，和祈求神的祝福。 每个人都面墙低语，眼眶微红，诉说坚持自己的信仰。 江若灵和欧文也垂下了头，默默吸了吸气，身旁已经有人掩面痛哭，异国脸庞上全是凌乱眼泪。 墙缝里有很多纸条，都是来往的信徒们希冀放进去的，上面写着他们虔诚的心愿。 传闻在这里许愿，能直达“Heaven”，上帝会听见他们的声音。 江若灵忍住眼睛酸涩，专注地也写了一张小小的纸条，虔诚塞进墙缝之间。 纸条上面的愿望很朴实，却是她最想让上帝听到的心愿。 ——祁序一生平安。 她颤着手，把纸条放得很近，缝隙之间堆放的纸条许多都泛起了黄。 不知是多少年前谁的心愿。 也不知最终是否实现了。 江若灵和欧文的研学活动早就结束，他们已经在以色列停留了将近两周。 祁序也昏迷了一周多，一直没有醒来的迹象。 但夏天逐渐逼近，她不能再在以色列停留了，还要赶赴回英国准备考试。 病房窗外的透明花瓶里，一天天被她不断换下新鲜的花朵。 留在以色列的最后一天，江若灵深深看了很久病房里躺着的男人面庞，他的脸好像又清瘦了几分。 她等候着大使馆的人过来。 已经办好手续，他们安排了护送祁序转运回国治疗。 他终于不用再在陌生的国度停留了。 江若灵看着他们带着祁序离开，尽管心仍旧牵挂担忧，但见着他已经启程回国，多少也放下了点悬着的心，和欧文一起飞回英国。 最后一个学期过得很快，短短两月眨眼即过。 考试结束之后，江若灵跟着人群走出来，猝不及防走道旁有人用手喷彩带泡沫袭击，迎面而来，她没躲闪，黑色长发上跟着挂上了彩色的痕迹，柔白的脸上也沾染了些。 还有人一边欢呼一边开了香槟摇晃，气泡喷涌，落到手臂上地上。 来往的人中，或多或少脸上都挂着意气风发的笑意。 夏天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最燥热的时候。 一年的英国交换结束了。 江若灵也要准备回国，站在回国之前，在这里相熟的许多朋友都抽出空来欢送她一程。 聚餐的地点很平常，一众人坐在大包厢内，相顾而笑。 李博延也来了，自从上次从法国回到英国之后，她一直没和李博延碰上面过，大家都各自为自己的前程奔赴着。 江若灵眼眸微垂，喝进去的酒，莫名从喉头开始酸涩。 可是，那个生死未卜的男人。 她却不知道他现在情况如何，是否平安，还有前程可论吗？ 这次聚餐是离开英国前最后一次见面了。 许多熟悉的面庞都在，欧文、李倩雯也在，连靳宁也带上她事业有成的男友来了。 此次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上面。 李倩雯轻呼一声，在场人都举起酒杯，用力地碰撞一下，酒杯里的液体跟着摇晃，有的洒落出来在桌面。 年轻的气息在包厢内四溢。 一个个都开始矫情起来，不知道是谁招呼着说，在场每个人都要对江若灵来一段送别语，必须要真诚真心，不能浑水摸鱼。 江若灵笑起来，见大家兴致盎然，也没拒绝。 李博延是第一个对她道别的。 他依然穿着灰色的休闲T恤，脸上没有再架着斯文的眼镜，唇边浅笑，有两个很小的梨涡。 他举起手里的酒杯，微晃示意，眼神宛若往常每一次那般很柔和，笑着。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这个女孩很有力量。对，力量，后面一起参加竞赛，你像坚韧的水仙花，顽强，怎么也不服输。”李博延笑着停顿了一下，“后来你到英国，为目标努力……我们都看到了你的很多面，你值得往更远的地方去。” 包厢不知何时安静了许多，李博延仰头一口饮尽酒杯的酒，眼波是笑着的。 “祝你万事顺遂，永远不用懂得挫折的味道。”李博延顿了下，笑说，“回国安好，小师妹。” 李博延顺势手翻转倾倒杯子，示意酒已喝尽。 按照顺序，下一个是坐在她身旁的李倩雯，她也被这气氛催着眼眶微红，难得声音哽咽了下。 这一别，江若灵回国，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重新聚上，酒意慢慢把人的情绪放大，百感交集。 “完了，本来好像有很多话，突然之间又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一年和你过得很开心，很感谢有你。我用句诗句道别吧。”李倩雯深吸一口气，声音放缓，“愿天上人间，占得欢娱，年年今夜。” 愿天上人间，占得欢娱，年年今夜。 江若灵也红了眼眶。 耳边一个个熟悉的朋友上前道别，手里的酒杯喝完一杯又续一杯。 喝到最后，江若灵也有点迷迷糊糊。 散场了，她和李倩雯两人艰难回到公寓，倒头就睡。 调整好了身体状态后，隔日，江若灵收拾好回国的行李，订好了回柏南的机票。 长途飞行时间很长，落地时间已经是晚上。 登上航班前，韩景成在微信自告奋勇说要来接她，吊儿郎当地发来一个语音：“让亲哥看看，这个叛逆的妹妹有没有在国外忘了根。” “……” 等下了飞机，江若灵提着两个行李箱走出来，身体难免疲惫。 但重新回到熟悉的故土，那种油然而生的归属感，她望着几乎没什么变化的繁华建筑，微红了眼。 一年了，她终于回来了。 夜幕沉沉，城市依然是亮的。 江若灵停在路边，发了一条信息询问韩景成到了没，微垂着头耐心地等候。 没一会儿，她面前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黑色的车。 车窗缓缓落下，男人冷隽的熟悉轮廓显现，他头发比之前在以色列时长了一点，眼睛更沉黑，气质更难以捉摸的沉着，但并不冷漠。 车内暖色的光映衬着男人疏冷的五官，身上的白衬衣仿佛一瞬之间把她带回了从前的日子。 男人眼神缓和，对视上她惊愕的目光，唇角噙了很浅微的笑意。 “欢迎回来。” 作者有话说： 注：愿天上人间，占得欢娱，年年今夜。——柳永 第41章 禁止着迷 夜晚的风顺着车窗轻轻往里吹, 微微作响，还带着热气。 江若灵看眼车窗上他开车的倒影。 祁序穿着白衬衣黑裤，明明很简单的一身, 却被他穿出了独特的沉稳冷冽气息。 漆黑的眉目间，隐约藏着温缓之意。 他身上白衬衣剪裁服帖, 肌肉坚实, 似是那场枪伤没有给他带来什么。 但她恍惚又觉, 他好像哪里变了。 江若灵抿了下唇角, 转过头去看向祁序，车刚刚驶出一小段路, 她声音不大： “祁序哥，好久不见。” 他缓缓把车转弯慢行, 开着车，笑了下。 “好久不见。” 他的嗓音很低沉，还带着点哑。 江若灵几乎是心立刻一跳, 眼神停在他转头紧握住方向盘的身影。 车窗外各色的灯光，透过玻璃影影绰绰罩在他肩上衬衣上，冷白皮肤的脸被阴影笼住大半。 无法用言语描述那一刻, 江若灵感觉到身体里的那颗心脏，好似跳得越来越重，一下又一下, 响在耳边。 祁序松了下手臂，黑漆漆的眼睛偏过去，看着她, 带了认真—— “回来了, 可以不用憋着委屈了。” 他的视线一直没移开。 小姑娘相较两个月前, 身上有些变化, 薄刘海微微往两边分，奶白的皮肤像水，一双眼睛浓睫遮挡下仍掩不住澄亮的光，娇艳。身形似是又纤瘦了几分，转头看过来时半边身子隐在暖黄的灯下。 氛围忽暗忽明，车载音乐眼下放着低缓的粤语男歌声，轻轻流在不大的车内空间： 其实每次见你我也着迷， 无奈你我各有角色范围。 唯在暗里爱你暗里着迷， 无谓要你惹上各种问题。 江若灵猝不及防眼睛微酸，低下眼，看见面板上显示的歌曲名。 是刘德华专辑《答案就是你》里的《暗里着迷》。 她捏了一下手，缓下心神，但难以言明她听见他这句话时的心颤。 他竟还记得。 她在以色列救护床前，乱七八糟说的那一堆事，她对他说了，她在英国学习上受过的委屈，偶尔牵连忙起来的时候两三天都没得睡。 明明那时候他将近昏迷，意识不清。 江若灵点了下头，声音闷地应下，转过头看向他，始料未及对上他没收回去的目光。 “祁序哥……你，你的伤痊愈了吗？” 她目光看向白衬衫遮住的胸膛部位，什么也看不出，只是又宽阔了些，微显的薄肌结实。 看不出里面是否还缠着几层绷带。 祁序神色淡然，唇角勾了下，很微不可察，他偏头重新看向路况，淡声： “无碍，不影响正常生活。” …… 江若灵回到家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拿出手机，才看见有消息提示。 韩景成发来几条语音，她一个个点开，便把行李箱移进房间，边漫不经心听着。 “江小灵，现在你祁序哥哥去接你了，我临时走不开，刚好他说有空，你态度可好一点，别像对亲哥这样叛逆。” 这条语音是刚下飞机没多久，他发来的。 江若灵推着行李箱手微滞。 原来，竟然是他自己愿意来接她的吗。 手机里自动播放下一条语音。 “爸妈前两天都出差去了，挺忙的，你回家就收拾一下睡吧，明天再一起出去吃饭。” 江若灵听完，随手给对面回了个：【哦】 连标点符号都懒得打上。 她关上房门，也没去收拾行李箱，随手放在角落，反正家里什么都不缺。 身体的疲惫已堆至最高点，她干脆洗了澡躺进柔软的床上。 她睁着眼，很想入睡，但两国的时差令得她辗转反侧，只能艰难地倒时差。 脑海里不停闪现今天和他相处的场景。 他深沉的眼神，专注看着她的视线，那身洁白的衬衣，带着点哑的声音。 眼皮缓缓沉下，不知何时她就睡过去了。 次日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 江若灵简单收拾好自己，吃了阿姨做的饭菜后，刚回到房间看起书，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韩景成的来电。 “才睡醒啊？小屁孩就是懒惰。”对面的男声慵懒，隐约还有点嘈杂的交谈背景音，“今天晚上出来吃个饭，你等会去对面叫上你祁序哥哥一起。” 江若灵：“啊？” 韩景成默了一秒，没好气：“去国外待了一年，真忘了根了？人家祁序哥哥之前在嘉北多照顾你，除夕回来还不忘问我你常吃的陈皮糖在哪买，带了一大箱回去，比你亲哥还顾着你晕车。” “……哦，知道了。”江若灵轻挠了下手，声音越说越小。 原来那些陈皮糖也是他自己买的，不是他托韩景成买。 挂电话前，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赶紧问出口：“那阿姨在家吗？” 韩景成像是回想了一下，随口：“他妈好像上个星期飞国外了，不在家。” 他背景音忽然安静了许多，韩景成最后叮嘱道：“你祁序哥哥不在大厅的话，就上楼去敲他书房，但要小心点，他家那灯突然坏了还没修。” 江若灵乖巧应下。 韩景成不一会儿发来一个位置信息。 他已经预约好了餐厅，刚巧两边家里父母都没在家，就几个年轻人出来小聚一趟，欢迎她回国。 江若灵换了一身衣服，走下楼往邻居家方向去。 时间将近黄昏，天空缓缓暗下，蝉鸣声若隐若无。 她走进略显陌生的别墅，在大厅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到男人的身影。 别墅里很多装潢还是多年前的模样，未曾变过。 窗边沙发的位置，风把窗帘微微吹起。 好多年前，少年拿著书，直挺身姿，长睫微垂认真看书的模样，仿佛仍在眼前。 她回过神，想起韩景成的叮嘱，看眼已经完全黑下的天空，还是找到楼梯往上走。 楼梯的灯果然坏了，越往上走黑暗越像能吞噬人一般。 江若灵深吸口气，鼓足勇气往上走，捏紧了手机，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上行。 她不太敢开手电筒，在昏黑的环境下开手电筒，她有些莫名会联想到某个探险的恐怖电影。 忽然，楼梯下好似有什么声音，炽烈的白色灯光乍然亮起，恍惚也照亮了她脚下的阶梯。 始料未及，她心跳很快地转头，脚步乱了一下，一脚踩空。 她对上了楼梯下出现的男人漆黑眼神。 但身躯却不受控制往后倒，她只能伸手扯住旁边不知道什么障碍物，想要阻止自己摔下楼梯，无疑徒劳，身体沉重的失重感缓慢传来。 睁开眼时，她躺倒在地面，身后有一双手臂紧紧拥护着自己。 她小心地动了下四肢，发现并没有什么痛感。 转过头，眼睛低下，她才发现，是他的身体垫在了自己身下，所以自己才被护得周全。 江若灵两手颤抖，很快起身，仔细察看他身上的衣服，又抬起头看向他的神色，但他神情很淡，并不外露情绪。 “祁序哥，你……”江若灵声音不自知颤着，“你伤口有没有事？” 他的胸膛在下坠过程中接住她，紧紧贴着她，减震了。 但距离中枪时间不过两个月，现在很大概率还在疗愈阶段，他又伤在距离心脏那么近的位置，越想，她眼睛微红。 祁序稍顿，若无其事扶着她站起来，看着她那双陡然红起来的眼，声音缓慢带着些微笑意： “我没事。” 他伸手轻擦去她脸上滑落的泪痕。 江若灵执拗看着他，“那也要去医院检查一下，现在就去。” 祁序在女孩坚定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去到医院，医生眼镜后面的眉头皱起，“你这伤口撕裂了，枪伤本就可大可小，你这还……怎么这么不注意？” 在医生严肃的安排下，他当即入院治疗，要住两天院稳定情况。 江若灵揪紧手，跟着他在病房，愧疚得一言不发。 医生离开病房前，有意无意敲打了下他：“自己的身体，自己珍惜。”医生带上病房门，离开。 偌大的病房瞬间安静下来。 江若灵垂着眼，看着他挂着点滴的手，冷白的手背上青筋突显。 包扎伤口时，她没看，但也知道原来他的伤口真的至今还缠着绷带，只是勉强达到正常生活的地步。 也不知道当时他转运回国后，花了多久时间才从病床上清醒。 江若灵声音很低，还有些鼻音： “祁序哥，对不起。” 对不起，又让你受伤了。 病床上的身影微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女孩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在等待间隙，给韩景成发信息说明了这边的情况，预约的小聚只能泡汤了。 接起电话，韩景成懒散的嗓音响在安静的病房。 “出来吃饭吃到医院去了，行了，你俩也别沮丧。”韩景成随口安慰了下他们，知道是自己妹妹搞的祸，主要安慰她，“我等会带些你们能吃的过来，也当聚餐了。” 当时祁序被转运回国，韩景成也不太清楚情况，直到祁序恢复清醒才得知了消息去看他。 “谢谢哥哥。”江若灵说，松了松捏紧的手。 韩景成那边忽然起了阵阵风声，哗哗吹着，静了下，似是有打火机的声音，韩景成咬着烟，吊儿郎当对着话筒说： “把手机给你祁序哥哥听。” 江若灵照做。 韩景成的声音瞬间带了点欠扁，懒懒的，“不是我说你，做兄弟的真得提醒一句，你不把身体看好，留下病根什么的，小心真的孤寡终老。” “……” “都要三十岁的老男人了，还要兄弟给你操心，真是。”韩景成说着笑了下，风声愈大，“话说你之前不是追一女孩？人家现在嫌弃你没？” 韩景成也是听人说的，只知道他都追人追到中东去了，回来一身伤，也不知道那女孩怎么样。 偌大的病房安静，坐得不远的江若灵，自然也能听见电话那端自己亲哥打趣的声音。 她垂下眼，微蜷了下手指。 祁序眉眼微沉，没说话。 韩景成那边的风声忽然停了，没一会儿，他头一回没避讳小朋友，爆了粗： “操，我车被撞了。” 背景音嘈杂起来，听不清有具体什么人。 韩景成像是把车停了，对手机那端扔下一句，“我晚点再过来，你们先随便有什么吃点什么。” …… 电话挂了。 江若灵小心抬起眼，看见他很淡的神色，眸色深沉，他微垂眸对上她的视线，没有言语。 她知道自己哥哥说话比较欠扁，戳心脏。 咬了下唇，她有点磕巴，把手放平，笨拙地安慰他。 “祁序哥，你别担心，我哥嘴上没把门。”她掐了下手指，“如果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对方不会这么容易动摇的……” 她越说声音越小，把头微垂了下去。 她不知道韩景成说的女孩是谁，也不敢多想。 忽然，他出声了，低沉的男声缓缓落在安静的病房，嗓音有点哑。 “我还配追你吗？” 作者有话说： 歌：刘德华《暗里着迷》 第42章 禁止着迷 祁序看着她, 话语难得自嘲。 江若灵整个人怔住，睫毛颤了颤，对上他微垂下的深深目光。 她移开眼, 控制着心跳，手上抓不住东西紧了又紧。 “你, 你还在追我？” 她捏着手机, 指尖不小心碰上指纹解锁, 划开了韩景成发送新消息的窗口。 病房无比安静。 “为什么不追？”祁序看着她乌黑发顶, 没有移开目光。 江若灵垂着眼，手指无意识划动着屏幕, 没有察觉到手机解了锁。 误触之下，韩景成极短的语音响起：“你要等得无聊, 就看点电影电视剧消磨一下，别让你祁序哥哥还得操心你。不说了，晚点就过来。” 她鼻子莫名一酸。 是啊, 操心。 一直以来，她给他添了多少麻烦。 可他竟真的把身段放下，姿态放至最低, 自嘲问她：我还配追你吗？ 还直白坦言从未放弃过追她这件事。 江若灵松下捏紧的手，沉默了会，抬眸看向他： “你喜欢我吗？” 祁序对上她颤抖的眼神, 没否认，“是。” 她眼神躲闪不及，耳边像有一阵阵火车呼啸而过的声音, 心跳好快。 “那小朋友呢。”祁序停顿了下, 专注看着她, “现在, 还愿意和哥哥在一起吗？” 看进他柔缓的眼神里，漆黑的瞳仁极有吸引力，紧紧攥着她的心。 江若灵莫名就红了眼眶。 心头酸涩得厉害，压抑堆积的情感此刻达到顶点，泉涌而出。 面对心动多年的人，动情告白。 他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所有顾虑，明明白白地把爱意摆出来，不再让小朋友辗转猜测。 她怎么能拒绝。 以为此生不会再见，以为好梦难圆，以为这段陈旧的暗恋只能掩埋。 可最后，竟如愿在幻想里叫住她，温柔地说：这不是梦，就是现实。我喜欢你。 她拒绝不了。 心里似有无数只小鹿乱撞，互相撕扯着，情绪涌到了至高点，再难克制下去。 江若灵吸了下鼻子，眼睛有点红，声音哽咽，说得很慢： “愿意的。” 祁序抬手轻抚着她的脸，柔白的脸蹭得微红，他力度很缓安抚着她。 无声对视几秒。 “和哥哥在一起很委屈？”祁序深黑的眼睛里倒映着她红脸，稍顿了下，“还是，嫌弃我……老？” 她很乖摇了下头，眼睛氤氲薄雾，看着怪奶的，“没有，都没有。” 但看起来，他像是很在乎韩景成说他老。 江若灵看着他缓和的眼神，勇气很足，垂下头，伸手握住他扶着自己脸的宽大手掌。 “但是……” 她说出两个字，却开始有些抽噎，说不下去了。 祁序耐心看着他的小朋友，没有催促，等着她继续把话说完。 可江若灵握着他温热的手掌，不自觉压了一下，许久都说不出话来，莫名有些难以启齿。 话语噎在喉口，她看着他的眼睛愈发地红，就是不肯继续说下去，眼神情绪复杂。 “但是什么？”祁序反手握住她娇小的手掌，低声，“说。” 江若灵眼神从他那只安静插着点滴的手背移开，急忙忙看向他漆黑的眼睛，抿了抿唇。 他长睫垂下，那双狭长幽深的眸子，此刻专注地看着她。 “但是你之前，没有找我……”江若灵声音低下，“我以为，你不喜欢我。” 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自然总会想念，总会在她生命里频繁出现。 可那时，他误会了她身边已经有人，又怎么好让一个小姑娘觉得烦扰。 “抱歉，是我不好。”祁序承认下这点疏失。 看着小朋友柔柔的一双红眼，他整颗心像填的满当当的，他紧拉着她的手，倾身，在她额前轻吻了下。 他唇的触感很软，温温热热的。 祁序握着她的手轻微摩挲，垂眼看着她，略哑的嗓音低沉缓缓： “你在或不在我身边，我都会想你。” 江若灵耳热起来，无声对上他沉沉目光，他深幽的眼睛里仿佛蕴藏了静涌的火山，爱意潜滋暗长，悄然沉淀。 见着小朋友仍不说话，似乎不相信他说的一般，眼睛定定看着他，唇角咬紧了都不知道。 祁序伸手帮她松下脸侧，把唇稍牵平回来。 然后很轻地扯了下自己唇角，眼眸低垂，漆黑的眼里少见跳出不明的情绪，喉结滚动几下，似是认栽，出口的声音沙哑。 “灵灵，我很想你。” 江若灵的心城，一刹那崩塌得不像话，一砖一瓦都归为尘土。 仿佛高筑起的城堡，完好无损的拼图，瞬间坍塌、碎裂。 心头像忽然有道口子，漏了风，外面温缓的柔风一阵阵往里吹着。 她向他问出口，他便不再克制，承认了。亲口把想念言明。 给足她回应，把她所有的不安都抚平。 不再捉摸不透。 祁序看着她慢慢又红了下的眼，轻缓摸着她的头，“我让你不开心了吗？” 她对着他眼神，摇了摇头，“很开心。” 怎么会不开心呢。 和你在一起，是我做过最美的梦。 现在，梦照进了现实。 “就是……”江若灵停顿了一下，带着试探，“我们在一起这件事，能别那么快让我哥知道吗？” 一个是关系还不稳定，她起起伏伏的心情急需缓冲垫。另一个，也怕韩景成接受不了，毕竟自己身边的朋友和亲妹妹搞在了一起，没有谁会不崩溃。 她换位思考，想象一下，觉得自己也绝对接受不了。 等到再久一点，她也会找个时机把事挑明，前提是他们关系稳定之后。 思来想去，原来这个问题最终本质还是，她怕只是黄粱一梦终须醒。 才刚拥有，就已经预想失去。 祁序没有问她原因，握紧她的手，微微颔首，包容了她一切要求。 两人握着手，低低说了一小会儿话。 江若灵松开一只手，按亮屏幕，看见时间已过了好久，算算，韩景成也应该快到了。 她还没解释，刚放开两人紧紧牵了许久的手，病房的门忽然就被人敲了下打开。 吓了一跳，她定下心神转过头去，看清来人高大身影。 果然是韩景成。 他穿着一身休闲服，浑身懒懒散散的，一只手上转着钥匙，还提着三袋吃的。 韩景成走进来，敏锐察觉气氛有些不对，眯起眼。 走近，看见江若灵那双有点泛红的眼，狐疑问： “你们干什么呢？” 祁序手上一空，看眼被小朋友放开的手掌，眼皮抬起，缓缓看向走过来的韩景成，没言语。 韩景成见他俩都没回应，也不像有什么事的模样，缓缓放下疑心，上前把打包回来的粥陈列在桌子上。 他都还没来得及分，只转个身的功夫，就见祁序已经把其中一份有热豆腐的饭递给江若灵。 那份热豆腐，确实是他带给江若灵的。她喜欢吃这样菜。 但……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你比我这做亲哥的，还体贴。”韩景成随口说道，转身找了个椅子拿过来坐下，“赶紧吃吧，不饿啊？” “谢谢祁序哥。”江若灵不敢多看，怕被韩景成发现端倪，若无其事淡声应下，低着头吃起来。 时间也不早了，韩景成看过祁序情况，便提着钥匙，招呼着江若灵回家。 她借口上洗手间，在病房里多留了一会儿。 见着韩景成身影带上病房门，消失在门外，江若灵转过头，慌乱对上男人微微含笑的眼神。 她伸手牵了一下他的手，抿着笑，“男朋友，明天见。” 从今天开始，她也有男朋友了。 还是她最喜欢最喜欢的人。 她正要扯回手，他微用力，没让她松开。 “再多牵一会儿。” 江若灵红着脸应下，“好。” 心跳在牵手中越跳越快，可能过了几分钟，又可能只过了几秒，她急急晃了下他手掌，没敢太大幅度，怕扯到他的伤口和未完的点滴。 “我该走啦。”江若灵对他说，还回头看了一眼病房门的方向。 祁序最后轻捏了下她软乎乎的小手，看着她背影走出去。 江若灵跟着韩景成回到家，韩景成把烟熄灭，看着她，还是安慰了下。 “这事也不怪你，别太愧疚。要是你在他家摔着了，他才要命。” 韩景成说的要命没别的意思，单纯缓解她的情绪。 可江若灵听到心颤了下，胀胀的，酸酸的。 “嗯。” “你要是明天还去看他，轻松点。”韩景成看眼她，懒懒打了个哈欠，摆摆手，“早点睡。” 江若灵看着他身影上楼离开，缓了缓，也跟着上楼了。 不知道他今晚在医院会睡得好吗。 但她现在心情仍落不下去，今晚对她而言，势必是一个不眠之夜。 次日。 江若灵去医院前，买了些新鲜的白色香石竹，带着走进病房，给他插在透明花瓶里。 上一次给他送花，还是在以色列，他生死未卜。 如今，心境变了许多，他也安然无恙活着。 祁序此时已经挺直坐着，高挺鼻梁架着副金丝眼镜，正在用笔记本处理着公务。 她看着他认真工作的侧脸，把花放好，走近他，笑意在脸上漾开。 祁序看见她身影，花瓶上的白色香石竹还有露珠，淡淡馨香，他停下手上的工作。 “怎么这么早来？”他伸手环住她，两人挨得很近。 小朋友身上还萦绕着花香，清清淡淡的，恬淡柔和，并不刺鼻。 江若灵抬眸，看着他近在迟尺的脸，眼睛深黑却情绪淡。 她伸手帮他拿掉抵在两人之间的金丝眼镜，笑了下。 因为想你了，所以早早来了。 “为了不让你太想我。”江若灵笑说。 祁序对着她，低声笑了下。 “但现在，祁序哥先忙你的事吧。”江若灵退开一点距离，背过去的一只手拿出书本，“我也要看书。” 祁序没让她撤开，双手仍紧紧环着她，嗓音略低，“叫男朋友。” 江若灵红了脸，“你，你先工作吧！” 她赶紧跑开到另一边，坐了下来，离他并不远，抬头能看见他。 在恋爱里太过粘人而耽误正事，时间久了，会变成减分项的。 祁序看了会进入看书状态的女孩，眼神柔缓，微垂下眼眸，也开始专注工作。 时不时的，江若灵会悄然抬眸，看向自己新鲜出炉的男朋友。 怎么会，还有一种在做梦的感觉。 …… 时间很快到了中午。 祁序不知何时已经放下眼镜，看着她：“灵灵，过来。” 江若灵正拿着笔发愣，思考着导师发来的问题，听见他叫自己，走了过去。 刚走到他身边，他环着她在床边坐下。 “这么认真？” 他看了她有一会儿了，她看书学习的样子的确很专注，心无旁骛。 江若灵还没回应，放在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不敢挨着他的肩膀，怕压到他的伤，正想把身体微微往他怀抱外挪一点再拿手机，兜里的手机就已经被男人轻轻拿了出来。 他把手机放在她眼下，捏了捏她的手，“有事找我，不是麻烦。” 江若灵有点不太好意思，不过是拿个手机而已，“这只是小事啦。” 祁序漆黑的眼睛情绪真切： “你的事，没有大小之分。” 她耳朵又热起来了，睫毛不听话颤着。 他谈恋爱起来怎么会这么抓人，太令人着迷了。 手上的手机还在响铃，是韩景成的来电。 江若灵轻靠在祁序怀里，接通。 “江小灵，你在医院？”韩景成语气有点懒，背景音非常安静。 此刻，他们的病房门忽地被敲响。 隐隐约约还能听见门外有男人说话的声音，似是和手机这端的声音重叠了。 第43章 禁止着迷 江若灵瞬间坐直, 紧捏着手机。 坐在她身后的男人，好整以暇看着她动作，肩前忽然落空, 他顿了下，看见小姑娘紧张的神情, 还是任由她继续。 她缓下心跳, 声音听不出大碍, 平静应下：“我来看望祁序哥了。” 祁序垂眸, 看着小姑娘掐紧的手，指侧都起了点微不可察的红。 他伸手, 搭住她的手指，不让她继续自己掐自己。 江若灵手指陡然被他轻轻牵住, 没有握紧，只搭着在手指间。 电话那头韩景成哦了一声，“正好, 开下门。” “……” 她顿了顿，抬眸看向祁序。 “出来领给你俩点的饭，早吃完早休息。” 江若灵那颗吊起的心, 才算完全平复下去，应过韩景成后，她轻拍了下他掌心, 站起身去开了病房门。 回来时，提着两个塑料袋。 刚把食物盒从袋子里摆出来，她搬了个小凳子靠在他床边坐下。 只是转个头的功夫, 祁序帮她把筷子拿出来, 掀开盖。 他眼皮稍抬, 专神看着她： “很紧张？” 江若灵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 “我以为是我哥来了。” 她接过他递过来的餐具，莫名不敢看他，微低着眼吃完了。 总觉得有点愧对。 吃过午饭，她盯着他入睡，医生叮嘱过他必须要休息好。 她也在旁边的躺椅上有些发困，见他睡了，才悄悄打了呵欠，有一下没一下地看着手里的书，眼皮打着架。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好像失去意识了，困意铺天盖地袭来。 等到睡醒时，是她设置的高音调手机铃声响了。 江若灵立刻条件反射起来，伸手揉了下眼睫，模模糊糊看清身前有个男人似是拿着她的手机，尖锐的铃声已经停止。 没一会儿，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躺在他的大病床上，被褥柔软。 “几，几点了？” 祁序等她视线清晰起来，看眼外面的沉沉夜空。 “天黑了。” 江若灵一怔。 她的时差还没能完全调整过来，但一觉睡到天黑也太夸张了。 还是说，潜意识里知道他会一直在，所以她的睡眠质量难得还不错。 她扯了扯被角，抬眸看祁序。 他怎么也不叫她。 “没忍心。”祁序见她微怔的神色娇嗔，语调缓缓略带笑意。 言外之意就是。 小朋友睡得太香了，他不忍心叫醒她。 江若灵猝不及防脸红了点。 这么说，难道自己睡着期间，他一直看着她吗。 …… 天。 也不知道自己的睡姿、睡容如何。 她懊恼着起了床，把被子叠好，闷闷想着，没有再和他说话。 祁序见着小朋友忽然把后脑勺对向他，尽管把被褥都收拾好了，也坚决不转向他的方向，两手似是在轻拨弄头发。 他有些好笑，上前，倾身对视上她下意识看过来的眼神： “怕什么。” 你睡着的样子很好看，别担心了。 平时也好看。 她看着他漆黑的双眼，脸烫起来。 “……” 他说话的神情，也太认真了。 江若灵缓缓移步走过来，提上自己的包，见他也一身白衬衣西裤，疑惑问：“祁序哥，你今晚就出院么？” 祁序点头，把她的包拿过来，包里都是一些书本和笔。 “你不是有新资料觉得晦涩难懂？” 她被他说得脸热，手上也没有包带可以掐紧，只好抬着一双眼看他。 他一定是看了自己那些书。 她在发愣思考的时候，随手在纸条上写下一句——“好难学啊！晦涩的知识真要命”。 之后困意上来，她随手塞进书里，也没多管。 “现在去哪？回家吗？”她问。 “不是很紧张？”祁序看她一眼，步速放得和她一致。 江若灵弱弱应下，这点确实自己不能给他公开。 于是也没再多问了。 等车停下之后，已经驶入了他家的地库。 就在她家对面的，那个他家。 江若灵上楼时，目光望了一眼对面自己家亮起的灯。 莫名有些心虚。 她很快撇开眼，没再关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跟着他进了书房，一人一桌就近忙起来。 时间不早了，她和祁序可以待的时间并不长。 江若灵打开笔记本，处理了下导师发来的邮件，才开始重新看资料。 祁序不知何时站在她旁边，温声提醒她一些注意点。 她刚刚看了会新资料，还有些头疼，马上又要忙起来的节奏了。 始料未及抬眸便见他清冽的身影，下颌线清晰，他站在她身侧，动了下桌面的鼠标，给她划出那一块的高亮部分。 在他的细心且言简意赅的讲解下，她很快摸明白了这块的入门点，没什么难度地把这些简单重温一遍便跳过。 中场休息时。 祁序出去，轻带上门，用新买的情侣杯装了水。 江若灵刚才头脑风暴跟上他简洁明了的思路，有些用脑过度了，现在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举着手机缓慢戳着。 徐烟给她发来了许多信息。 她回柏南没两天，徐烟早早收到消息，现在正在不厌其烦多番劝说她跟自己出来聚会。 好说歹说也将近一年没见面了。 但江若灵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有刚和男朋友确认关系没两天，就把他抛在一边去和朋友出行的道理吗。 万一男朋友寒心…… 可看着徐烟不停发过来的消息，其中还夹杂着一些个卖萌的表情包。 好吧。 她拗不过徐烟，还是松了口答应她。 两人约好的行程不长，就一天一夜，坐船去岛上玩。 次日就可以往返。 江若灵回完消息，就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 她转头，对上他的眼神，他随意拿了两杯进来，杯壁上的图案显然是情侣款。 祁序把粉色杯子轻放在她桌边。 江若灵趴着的脸立刻直立起来，揉了下脸。 看着这两个情侣款色的水杯，她恍惚了一秒。 好像是此刻，终于有了一种，他们在一起了的实感。 江若灵垂眼抿了一口水，水温恰好，不过热也不冷，是有点甜的温白开。 她余光看着他坐下，脊背宽阔直挺，倚靠在椅背上。 酝酿了好一会儿，江若灵已经把水喝了大半，她转过头看向他。 对上他一直看着自己的目光，略带深意。 “祁序哥……”江若灵刚叫出一声称呼，眼皮跳了下，忽然又说不下去了。 这件事说出来还是有点太残忍。 祁序没有催促，仍柔缓看着她，垂眸饮尽杯子里的水。 小姑娘酝酿这么久，都没敢抬头看他。 究竟是什么事呢。 “有个小事，就是，”沉默了下，江若灵边说边眨了眨眼，“我和朋友约了明天下午出岛玩，一天一夜，后天就能回来的。” 江若灵说得恨不得就立起三指作发誓状。 祁序看着她，耐心听她说完，没言语。 似是有半晌的光景，他眼睛深沉，意味不明，似调笑又似自嘲： “厌倦我了？” 江若灵把头摇得很起劲，“绝对没有！” 对谁厌倦，都不可能对你。 祁序见她似是头摇得不想停下一般，伸手扶住她的后脑勺，大掌完全覆盖住她柔顺的黑发，控住她的动作，轻轻抚了两下。 “好，相信你。”他说。 …… 江若灵最后卡着家里的门禁点进去，恰好在大厅撞上吊儿郎当打着游戏的韩景成。 韩景成懒散抬眼扫了一下她，没看见什么不同异常的地方。 随意叮嘱了下平常的话语，便不再管她。 她松口气，上楼简单整理下明天出行的包，收拾好自己后便躺上了床。 身体陷进绵软的被窝，凉丝丝的空调气温环绕。 连带着被子和身体都是微凉的。 可她的脸却热得有些不像话。 这两天发生的事，对她来说实在太梦幻了。 尤其是在一起后，他对她的所有细节。 拥护温柔的动作、包容的言语和眼神、耐心的声音，以及那两个情侣色的昂贵水杯。 难以想象，他这样成熟稳重的人，谈起恋爱来，居然也会买情侣款的东西。 甚至是平常最能用到的水杯，每天都能用。 而且，杯子还谐音“一辈子”。 她想着，忍不住把头埋在枕头里笑起来，清脆的笑声被蒙得闷闷的。 他也很在乎她。 次日。 祁序开车送她到和徐烟约好的地方。 江若灵抿着笑挥手对他说再见，转身离开，背影看着不是很留念，潇洒极了。 祁序坐在车内，看着她欣悦的背影，不禁想起前一晚她像是赌咒似的疯狂摇头说明。 ——“绝对没有！” 他低笑了声，直至看不见她的身影，驱车离开。 …… 江若灵和徐烟一起上了船，看见远远等着人的少年背影，有些熟悉。 见那人转过头来，熟悉的轮廓侧影。 是徐烟的男友盛坛。 盛坛已经朝她们迈步走来。 “这么久没见，这就是你的想我么？”江若灵偏头看向徐烟，“叫我来当电灯泡呀？” 徐烟不在意摆摆手，“哎呀，当他摆设就行，我们玩我们的。” 盛坛已经走到她们面前，有些咬牙：“我听见了。” 徐烟毫不在意，拉着江若灵走进去，坐在座位上悄然讲起私密话。 盛坛闭了下眼，无奈跟上，手里还提着她走过来扔给自己的包，鼻子里轻哼一声，“就会找人欺负。” 他坐在离两人不远不近的位置，两手环着胸，看着挺酷，给足了她们悄悄话的空间。 徐烟一边把长发扎起来，一边问： “江宝，你那个喜欢的对象怎么样了？” “啊？”江若灵有点不明。 “去英国一年，回来没有进展么？”徐烟已经扎好，转头看着她，眼里笑意明媚。 轮船外的光漾着海波，已经驶出港口，窗外零散有人走动。 “有。”江若灵顿了下，还是决定表明实情，“我和他在一起了。” 徐烟控制不住情绪，惊叫了下，然后抱歉低下声，“你这就脱单了？？！！” 她是真的没想到江若灵的进展会这么快。 窗外有人影听见了她们的话语，停滞住脚步。 江若灵不好意思点下头，余光似是看见有人停在这边窗外，顺眼看过去。 “那什么时候带出来我们见见？”徐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 江若灵此刻也看清了窗外的人影，稍微思忖了下，才想起来，是高中同学梁冬萱。 上大学前同学聚会时，她们对打过牌。 梁冬萱也不避讳，身上的穿衣风格变得明艳了许多，她托着脸饶有奇趣地拉开半边窗帘，直接对视上江若灵的眼神： “是啊，什么时候带出来我们见见？” 徐烟看见她一瞬间，脸色冷了许多，没说话。 江若灵没受影响，笑了下，“等我们关系稳定再说吧。” 梁冬萱失趣嗤了声，转身毫不留恋离开了。 徐烟用力拉上那半边窗帘，留了半边观赏金光熠熠的海面。 “别管她，我也是订好了才知道她也在这船上，但我们目的地不同，不要因为她毁了心情。”徐烟安慰道。 江若灵没有放在心上，摇了下头。 两人继续聊着别的话题，都极有默契地跳过刚才话题，不再多聊。 时机到了，自然会介绍朋友认识。 …… 出岛游的一天一夜很快结束了。 江若灵玩得四肢疲乏，但也很尽兴。 尤其是夜聊期间，两个一年未见的人，似是有八百年都聊不完的话，睡觉都还意犹未尽。 等回到柏南，已经是过了晚餐的时间点。 江若灵干脆在外面和他们吃了一顿，才赶往家里。 一回到家，她累得倒头就睡，甚至都还没给自己男朋友报个信儿。 等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她睡醒，才急忙忙给他发去消息解释。 祁序不一会儿回了消息，他的回复也很微妙。 祁序：【还没忘记。】 江若灵看着他的语气，忍不住笑了下。 他的言下之意是，她还能不忘记回他个信儿，挺好的。 她笑没多久，对面发了个地址。 地址离别墅不远，走路十分钟就能到。 推开门，走到那层楼，里面安静得一个人都没有。 祁序坐在几个沉木书架之中的桌前，桌上还有一本翻开的书。 他松下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神，见小姑娘悄声走进来，唇边笑意微不可察： “过来。” 江若灵走过去，没摸清状况，就没说话。 刚走近他，男人有力的臂膀就揽过她，轻轻拥着她。 她身躯僵硬了一下，声音放低：“你别扯到伤口，我，我可以自己靠过来的。” 越往下说，她声音越低，脸也毫无征兆红起来。 男人身上结实的肌肉，即使没有紧紧拥着贴着，她也依然隐约能察觉到，宽肩窄腰的，身体力量强健。 这样一个人，连遭受中枪时，也能变得那么虚弱，曾经躺在病床上许久悄声无息，生命体征勉强维系。 如果不是能察觉到身后男人有力的心跳，她几乎又要酸涩起来。 祁序任她在不大的椅子上调整位置，垂眸认真看着她，嗓音低沉： “不想哥哥？” 江若灵放在椅子边的手蜷了下。 自然是想的。 热恋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但她忽然有点张不开嘴承认，柔白的脸侧此刻红红的，还有细微的绒毛。 她只矜持地点了下头，看见他手边展开的书籍，轻轻戳了下他手背： “你先看会书吧。” 祁序看她片刻，低笑一声，顺着她的要求。 他依然没松开环着她的手臂，另一手空出去翻页。 一页又一页，书页轻微翻过去的声音响在安静的环境。 江若灵被他环得不太能动，也不太想离开他，干脆拿出手机玩起来。 点进朋友圈时，她手指一滞。 徐烟发了一条九宫格的朋友圈，她今天继续和男朋友出去约会玩了。 但他们这次玩的地点有些特殊，是游乐园。 照片里也出现了情侣久经不衰的必打卡之地——摩天轮。 想起摩天轮的传说，从小她就听人说过，一起坐上摩天轮最高点的情侣，能白头偕老永远幸福。 江若灵想着，心有点痒起来。 她划开页面出去，找了下游乐园的资讯，发现旋转木马也是一个很好的情侣打卡之地。 愈想愈有些兴奋，江若灵关掉屏幕，把手机放一边。 她伸手拉住他空闲环着她的那只手，坐在他怀里扭过头，一双眼睛澄亮，兴致勃勃： “祁序哥，我们也去游乐园玩吧。” 如果是他们一起抵达摩天轮至高点，他们也一定会拥有永远的幸福吧？ 初初踏入一段奢望已久的恋情，小姑娘的心总是飘浮着不定，总想找点什么东西抓住，去证明自己已经游于爱河，不再孑然。 祁序翻书页的动作顿住，被她握住的那只手紧了下，好一会儿才出声回她。 “别乱动。”过了会儿才说，声音有点哑，“乖。” 第44章 禁止着迷 男人低沉的声音落在耳边, 江若灵的耳尖红了大半。 怔了两秒。 她很快明白了，声音又低又轻，僵在他肩前, 一动不敢动。 “……哦。” 祁序反手轻回握她的手，完全掌住她柔软的掌心, 垂眸看过来的眼神柔缓, “想去游乐园？” 江若灵幅度很轻点了点头：“……嗯。” 好像突然之间只会说这么短的话了。 喉咙似有根弦被拉紧。 祁序微转过身, 眼睛垂下看着小姑娘红透的耳朵, 还有脸颊上微微泛红的，那双水灵灵的眼眸低着不敢抬眼。 “害羞了？” 他语气中含了点笑, 并不明显。 江若灵听着他几乎是对着自己耳朵的轻声询问，脸更烫了。 连带着心脏也跳得猛烈。 她余光见他一直没移开目光, 干脆埋下头，把额头抵在他肩膀，睫毛触到了他整洁的衬衣。 交握的那双手没放开, 还握着。 温热的掌温缓缓传递至心底。 江若灵抵着他的肩，摇了摇头，缓了下, 声音闷闷的，“没有……” 如果不是贴着耳朵下方的肩膀，他几乎听不见她的声音。 小姑娘的脸完全埋在了他肩前, 眨眼时微动的睫毛和浅浅呼出的气息，全都清晰感知。 他伸手扶住她薄背，稳住她忽然晃了下的平衡。 “那哥哥明天带你去, 好吗？”他问。 江若灵重新把脸抵上去, 这次头朝侧边, 看着他另一只手臂放在桌边, 姿态略显闲散。 耳边还能无比清楚感知到他有力的心跳声。 砰、砰、砰。 好似和自己的心跳也融合了。 她笑起来，抬眸看向他，“好。” …… 江若灵没有久留，回家吃了晚饭，见韩景成还没回来，估摸着时间，也不等他了。 第二天早早便醒了，换上提前一晚挑好的裙子，坐在梳妆镜前整理了好一会儿妆发。 终于看得满意，她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吓了一跳，将近个把小时过去了。 她迅速走下楼，吃过早饭。 韩景成正好也刚起床不久，黑发有点乱，抬眼看着吃得很急的妹妹，眉头皱了下，“干什么吃这么急？” 她动作一顿，默默应了声，只好放缓了速度。 不能被他看出来。 但低头放下杯子时，她余光似是看见韩景成若有所思看着她，她也不敢多停留了。 打过招呼出去玩，她踏出别墅门，回头望了一眼。 保险起见，江若灵在路上绕了一下，才走到对面上车。 “久等啦。”她坐上车，气息有点不太稳，像是在躲什么。 祁序微摇头，递给她一瓶矿泉水，“不久。” 两人下车后走到专属候机楼，登上私人飞机。 江若灵坐在舷窗边，偏眸看向男人，他轮廓被光衬得平静温柔。 她忍不住开口问：“我们去哪呀？” “到了就知道了。”他抬手抚了下她微飘起来的发丝。 …… 飞了两个小时。 到目的地，已经过了午后。 走进去时，在场除了他们两人再无别人。 江若灵看着面前巨大的粉色摩天轮，正中央还有清晰的数字时钟，跳动着分钟。 她难掩惊艳之色。 很少有女生能拒绝粉色，入目尽是养眼的浅粉色，停住的透明轿厢被光照得极其漂亮。 祁序力度轻牵着她的手，任由她兴致勃勃走在前面，步调一致。 江若灵很快和他走到了摩天轮下，她松开他的手扶了下轿厢走进去，视野瞬间变得狭窄许多。 感觉像是把自己装在了一个小小的世界里。 她笑着回眸看了一眼已经坐下的祁序，他正好整以暇看着她东看看西看看。 摩天轮缓缓上升。 江若灵走过去到另一边，换了个视野看上升的城市范围。 可入目的其实不是安静的异国城市，而是他在一侧沉静的冷隽面庞。 轿厢现在，把两个人单独装在一个不算大的世界里。 这种感觉和前几日他们在房间里独处很不一样。 谁的目光，都无从躲藏。 谁的心动，也无处搁置。 “怎么不过来？”祁序看了会她进轿厢后就往另一边缩，轻声说。 见她受惊一般回眸看向自己，眼神不太稳，他笑意仍然缓缓，声音低沉，似在狭小空间无限放大—— “让哥哥抱一下。” 江若灵不自知蜷了下手指，看着他深沉的双眼，本就跳得极厉害的心瞬间软了几分。 她倾身走过去，低头靠在他张开的怀里，坐在他腿上。 他双臂收紧了些，下巴微抵着她前额，很温柔轻缓地蹭了下。 江若灵耳热起来，两手也回抱住他，感受着手下结实的肌肉，紧紧相拥。 男人身上好闻的冷冽气息瞬间钻入鼻间，淡淡的。 这好像还是他们之间第一个正式的拥抱。 他的胸膛好宽。 自己在他面前，完全能被他身影遮挡住，只剩一个抵在他肩头的黑发脑袋。 她抬起头，下巴蹭了下他的肩膀，感受着两人趋近的心跳。 厢外的景色已经缓缓将大半城市的风貌展现。 离至高点不远了。 江若灵抓住他那只手，没有抬头，下巴轻轻搭在他肩头，眼神远望下去，俯瞰整个城市，海拔在不停升高。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喜欢了太久，忽然一夜成真了。 这么多天以来，明明早该过了最激烈情绪的心情，她却仍旧感觉有些飘忽悬浮。 不敢完全相信。 就像现在，她也只敢搭着他的肩膀，柔握他的手掌，看着底下的风景，问出声。 祁序另一只手抬起抚住她的头，身子微往后靠，漆黑的眼睛低下看她。 他对上小姑娘有些颤的眼神，轻抚着她的脸，额头微往下，抵住她的。 她小心翼翼却又饱含认真的问话，令他仿佛置身于过去。 …… 那一大箱包装完整的陈皮糖，他挑了保质期新鲜的装进去，寄到了她的公寓楼下，没有署名。 他怕她不收。 更怕她在异国他乡水土不服，强硬忍受晕车的不适。 离开国内，来到海外公司。 他坐在空旷安静的偌大办公室内，垂眸看着黑色桌上唯一一样异色，很久都未动一下。 是一只幸运猫的小装饰。 女孩音容笑貌好似牢牢刻在了脑海，她抿着浅笑，放下手边资料，把这个幸运猫摆在他的办公桌上。 她希冀抬眸看着他，笑着祝福。 ——“幸运猫能招财，它会一直保佑祁序哥的。” 她好像总能拥有很多爱。 也不吝啬于，把爱传递给别人。 他坐在久未相逢教授朋友的办公室，缓缓翻阅女孩用心做的作业，抬眼轻按了下作业的署名，“劳烦你关照了。” 查尔斯端着咖啡杯走到他身后，缓慢看了一眼上面的字迹，轻笑起来，“其实这个学生她不需要，她非常优秀，课堂和作业表现是最出色的，我第一周就注意到她了。” 祁序怔了下，唇角若有似无嘲意微勾。 女孩在哪都能过得很好，无需他人庸人自扰。 但有次，他在她交上来的作业中，看见她不慎夹杂在上面还未撕去的草稿，纸面上画了一个正在流泪的小人。 旁边还有一个极为潦草的英文，看不清写的是什么单词。 万圣晚宴之后，她所在的学院有一片，路灯连累烧坏了，整条路到了晚上是昏黑的。 那是她回公寓必经之路。 她又那么怕黑。 他一面让人督促下去维修，开着车灯不远不近静静跟在她身后，照明她一路，直至看见她安然离开路的尽头。 一个晚上的时间，灯便彻夜修好了。 没有他在，她也不用害怕回家了。 …… 摩天轮上的时钟显示缓缓划过一分又一分。 在她孤独只身经历所有事情的时候，她无助、悲伤、愤怒、委屈，所有一切的时候。 ——都有一个人在喜欢她。 祁序低眸看着她，漆黑的眼瞳深深，柔情似水。 他抚了抚她的脸颊，牵平她忍不住抿紧的唇角，眼睛看着她的眼，嗓音低哑，缓缓一字一顿，似乎要让她听清每个发音—— “每分每秒都不会停止。” 刚才等待他回复的那点时间里，他也在没有停止没有中断地喜欢她。 祁序抚着她柔软的头发，低头吻上她前额，很轻，她却能无比清晰感觉到他薄唇的温度。 她眼睫眨动愈快，身后两只手臂把她抱得更紧了。 像是要把她也装进自己身体。 两人逐渐靠近的心跳，都在胸腔里滚热，像是哪一刻，就能从中长出花来，心跳热度不断往上涌。 他垂眼，一直看着她的脸，轻轻抚着她的头发。 忽然眼上微凉，阴影覆盖住她睫毛，错落的影子隐在两人的轮廓上。 厢外炽烈的阳光，给里面紧密相拥的亲密恋人衬上一抹金色。 ——他低头，吻了下她那双颤颤不安的双眼。 睁眼时，江若灵看进他深情的双眸，神色缓淡认真，她红了下眼。 整颗跳跃的心，被完全填满了。 此时此刻，摩天轮正好转过最高点，缓缓往下落。 江若灵吸了下鼻子，埋头进他怀里，把脸紧紧地贴在他颈侧，双手环紧了他的腰，抽噎了下。 她的喜欢，也是双向奔赴。 “……嗯，我也喜欢你。”江若灵说。 从过去一直到现在，我都很喜欢你。 从摩天轮下来后，江若灵莫名有些脚软，站在原地找回了平衡。 她牵着他的手，十指相扣。 两人往前走了一小段路，江若灵看见有个气球小摊，桌面上贴有一张A4纸。 上面写有几个大字。 ——小朋友专属。 很规整的印刷字体，四周还用粉桃色的爱心晕染了。 江若灵惊喜转过头，有些控制不住飘飘然的情绪，摇晃了下他的手臂。 他竟然准备了这么多。 她看着他微微含笑的双眸，心跳漏了一拍，转过头在一大堆气球中挑了一束最圆的粉色气球，转过头递给他。 然后笑着转过身，看向旁边橙黄色装潢的旋转木马，说：“我去玩那个。” 祁序颔首，拿着轻飘飘的气球陪她走过去。 坐上白色的旋转木马时，江若灵调整了下坐姿，把裙摆拂好。 旋转木马缓缓开始转动，偌大的场内悄然响起了熟悉的国语歌声—— 告白气球，风吹到，对街， 微笑，在天上飞。 江若灵顺势回过头，趁着耀眼的金光，看向完全被光沐浴着的男人。 他举着相机，垂眸看着画面，唇角噙了若有似无的微笑。 女孩身后巨大的粉色时钟摩天轮，时钟显示着17:20。 下午五点二十分。 金光也同时照亮了女孩温柔的脸，笑意盈盈。 他们都看着自己挚爱的恋人。 祁序按下快门键，眼皮抬起，看向仍看着自己的小姑娘，低笑了下。 那一刻，定格在了照片。 江若灵对上他笑意微深的双眸，视线缓缓被旋转木马带离，她转身看向另一边，天空蔚蓝，阳光正好。 摩天轮被映照得带了些许粉金。 她看见了，上面的时钟显示17:20。 没一会，跳转至了17:21。 可依旧是爱你的谐音。 当天晚上，祁序和江若灵往返了柏南。 并没有在日本逗留。 江若灵回到家，有点累，又极其满足地微叹出口气，换了鞋走进去。 正好在客厅撞上，也刚刚回来的韩景成。 她脚步一滞。 韩景成看着她挑了下眉，低头看了眼时间，“可以，刚好卡着门禁点回来。” “……” 江若灵抬脚想跑上楼，怕自己再留下去会露出马脚。 虽然韩景成人懒懒散散，嘴巴也贱巴巴的，但该细心的地方他却又能注意到。 刚迈出几步，她头发就被身后的人扯了一下。 韩景成抬手扯了下她的头发，皱眉说，“去哪玩了又？一天天的，回国之后就没怎么搭过家。” 前天说和高中同学出岛去了玩一天一夜，今天又是卡着门禁点回来。 江若灵被他说得心虚了下，很快理直气壮起来，抬眼看向他，“我和朋友一年没见了，就在一起多玩几天怎么了？” 语气不激烈，气势倒挺足。 “行，”韩景成松开手，认真提起件事，“过两天你准备下，一起去和你祁序哥哥吃个饭，回来几天了都没约上你。” “……哦。” 江若灵窘促应了下来。 天…… 要在亲哥前面，近距离地，掩藏一段刚开始的恋情。 难度挺大。 但很快，她似是想到了什么事，转了下语气问，“为什么是两天之后？” 明明这两天就是周末，韩景成周末也没什么忙的事。 韩景成漫不经心睨她一眼：“真当你祁序哥哥不工作的？人家忙得很，过两天才出差回来。” “啊？”江若灵懵了。 忽然有点不知道，这个出差是不是指，他们今天一起搭乘私人飞机去异国的游乐园。 江若灵见韩景成眼神懒散，带上了一点嫌弃，撇了下嘴，冲他做了个鬼脸，“知道了。” 她快步跑上楼，在楼梯处又忍不住转身看向韩景成，认真说： “哥你这样，是真的会找不到女朋友的。” 韩景成没在意，懒散一笑，“你该操心你祁序哥哥，他孤寡终身的可能性更大，到时候老了还要看我携家带子的。” “……” 江若灵无语片刻，“我是说真的，再这样下去，你没人要了。” 至于亲哥嘴里的‘携家带子’，她不禁心虚。 她也算亲哥韩景成‘家’的一份子，现在，的确是他携家带子陪祁序哥老了。 自己妹妹都成了好兄弟的女朋友。 可不就是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 韩景成抬眼只见女孩跑上楼远去的身影，“啧”了一声，没放心上。 …… 江若灵等了一会儿，收拾好自己过后，才拿起手机打电话给祁序。 问起出差这件事。 祁序微微颔首应是，却没有在此之前提前告诉她。 她难免心头有些闷闷的感觉，忍着情绪跟他讲完电话，身体倒在柔软的床上，重重深呼吸。 怎么会不提前跟自己说。 虽然只是出差两天，但对于热恋的情侣来说，不应该是和她一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想着，积压的愤恼愈大。 江若灵翻了个身，在床上辗转许久才睡下。 次日醒来，她拿出打印出来的一些论文资料，认真地开始阅读准备。 他出差的这两天，她也没闲着，不怎么在手机上主动找他，经常熬夜到很晚。 但也不是故意熬夜的，她很爱惜自己身体。 只是有些资料，真的比较晦涩难懂，必须要思索许久，才能摸清楚底层逻辑。 思索完，也到了熬夜的时间点。 等到祁序终于回来这一天。 江若灵带上自己那个熟悉的毛绒挂件包，韩景成不在家，她也谨慎地绕了路过去。 见到久违两天未见的男人。 一瞬之间，她感觉似乎心底压着的大半股气都消散了许多，所有的不愉快像被擦得干干净净。 祁序抬手接住她跑过来的身影，声音低沉，“这么想哥哥？” 她不敢抱得太紧，他的伤口还缠着绷带。 她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没有羞于承认。 但也不主动搭话。 尽管大半股气都消了，但她依然记得，他不跟自己说出差两天这件事。 自己男朋友出差这件事，她居然还要从亲哥嘴里得知。 到底谁是谁亲密的爱侣。 祁序等了一会儿，毫不费力手臂抱起她，走了进去。 边走边说，“抱歉，没有预知你。” 她猝不及防被抱起，耳热，抬眸看着他，“下不为例。” 祁序低笑一声，垂眸对上她认真的目光，点了下头。 “下不为例。” 他抱着她上了书房，再次用那个情侣杯装水，轻放她桌边。 江若灵喝了大半杯水，拿出包里的资料，也开始认真看起来。 她需要重新梳理一下问题，才好让他解答。 但她越看，头越有点疼，耳朵里突然泛起尖锐的疼痛，耳鸣得厉害。 昨天躺上床睡觉的时候，她就隐约感觉到有点耳鸣，不是很严重，以为是错觉，加上太困倒头就睡，也没多在意。 但现在耳鸣耳痛太过明显。 她捣弄着从包拉链上摘下来的毛绒挂件，微皱着眉，注意力逐渐被疼痛分散。 祁序察觉到了她的不适，倾身靠近她，看着她的眼睛，目含担忧，“怎么了？” 江若灵用手捂了下右耳，“耳朵有点疼……” 他看了一眼她耳道，里面似乎有积水。 多余的话没说，他直接开车带她去医院。 路上，他见她似疼得厉害，自己仿佛也能感同身受般，眼神紧了紧，伸手握住她柔软的手。 很快抵达医院。 顷刻，医生开了药，其中有西药也有中成药冲剂。 “不严重，外耳道发炎，还有一点上火。”医生推了下眼镜，看一眼女孩身后衣着昂贵的男人，“吃几天药再来复检一次。” 江若灵乖巧点头。 午间吃过饭后，她吞完西药颗粒，便直接兑了热水喝冲剂。 但喝了下去，她莫名感觉到有一股极其呛的苦涩味道哽在喉头，那些西药颗粒像是梗在胸腔，吞不下去，呼吸都变得有些许困难。 江若灵转过身，看向走过来的祁序，深呼吸了下，试图调整回来。 但令人难受的哽噎感未有消失。 甚至还想吐了。 她难受得眼睛里起了泪水，泪眼汪汪看着他。 两人又去了医院一趟。 得知原因后，江若灵窘迫极了，哭笑不得。 是因为她没有把西药和中成药冲剂间隔时间吃。 吃药的时候，祁序刚巧不在身边，也没盯住她的吃药顺序时间。 祁序和她走出来，在门口顿住脚步。 他抬手轻轻抹去她脸上不知何时滑落的泪痕，低声说： “小糊涂蛋。” 作者有话说： 歌：周杰伦《告白气球》 第45章 禁止着迷 隔日一大早。 韩景成坐在客厅里等江若灵下楼, 一起去吃饭，祁序已经到了。 江若灵卡着最后一秒才下来。 不是故意那么晚，她找了很久包上面的毛绒挂件都没找到, 最后才想起来，好像前天在祁序家里看资料的时候拿下来, 忘记装回去了。 “啧, 起这么晚。”韩景成见她下楼, 站起身, 晃了下手示意她跟上。 餐厅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 江若灵跟在韩景成身后走进包间, 下意识自然而然坐在了祁序旁边。 刚坐下，江若灵一怔, 头皮发紧，对上韩景成略显诧异的目光。 掐了下手，心底警醒自己, 还是要将下意识的选择暂时抛开，该藏好的一定要藏好。 “祁序哥，好久不见。”她转过头跟祁序打完招呼, 反应很迅速，然后表情自若对韩景成笑了下，没有表现出其他异常。 祁序神色淡淡, 也没有过多反应。 来之前，她特意叮嘱过他，要在韩景成面前隐瞒好两人的关系, 一丁点苗头都不要被看出来。 韩景成走过来, 轻敲了下她头顶, 唇角懒懒勾了下, “还可以，不算忘了别人对你的恩。” 本来以为江若灵来了之后，还是会和祁序关系半生不熟的尴尬样子，没想到他们似乎熟稔得挺快？ 说着，正要坐下，手机忽然响了，他一拿出来，皱了下眉走到旁边接听，姿势是背对着他们。 江若灵把包放桌上，动作规矩，一点都没敢趁着亲哥暂时远离就拉近距离。 全程点头之交的人设拿得很稳，她装作毫无波澜地一边喝饮料一边低头玩手机。 祁序见韩景成走远，垂下眸，看着小姑娘一直拿侧脸和后脑勺对着自己，缓缓低笑了声。 他伸手牵住她柔软的小手，调笑似的低声问： “不理我？” 江若灵瞬间像被闪电带过全身，被他握住的手麻麻的，但心也被吊紧了。 她见韩景成似是要转身，吓得即刻轻轻甩开了手，装作平静地低头玩手机，不敢再和他互动，但余光注意着他的神情，好像没有不高兴，才缓缓放下心。 祁序看向落空的手，没再言语，目光落在小姑娘缺了毛绒挂件的包袋上。 …… 韩景成挂了电话，转身朝他们走过来，脚步在近处顿住。 他眼睛眯起，看着祁序微垂头，把一个毛绒挂件仔细挂上江若灵的包链。 这个毛绒挂件…… 如果他没记错，来这里之前，他并没有看见江若灵带的包上有这玩意。 但这玩意，他确实之前见过，是江若灵包上搭配的东西。 怎么会在祁序手里？ “你哪来那么娘们唧唧的挂件？”韩景成坐下后，懒散靠在椅背上，毫不客气直接问祁序，眼神带着打量。 江若灵也是才注意到祁序在帮自己把挂件装回去，见此刻韩景成问出声，心下一空，赶紧出声解释，声音不忙不缓：“我让祁序哥帮我弄的，我老装不上去。” 韩景成把目光转投向她。 她硬着头皮，把已经弄好的包拿回来，低声道谢，然后抬头看向韩景成，“就，我换了个挂件颜色呀，是新的，你没发现？”她把毛绒挂件往前拎一点给他看。 韩景成眯起的眼睛缓缓放松，睨她一眼。 这毛茸茸的玩意，哪个大老爷们会注意你今天换了哪个色？ 好像是换了个颜色吧？ 他不确定地想。 韩景成不在意晃了下手，就此揭过，聊别的话题。 江若灵悄悄松了口气，心头吊着的那块石头缓缓往下放。 一餐饭吃得有惊无险，总算在韩景成面前是勉强护住那层恋情的遮眼布。 在韩景成面前，一对正处热恋期的情侣，确实装得很辛苦。 全程要克制住自己下意识的亲密念头，佯装关系一般的朋友，不敢有任何“越轨”的行为，生怕引起韩景成的怀疑或目光。 好几次，祁序借着韩景成跟她说几句话，她都不敢乱发言，动作更没有多的。 离开餐厅往外走，两个人步伐往后落了一点。 祁序垂下漆黑眼眸，问她：“这么紧张？” 江若灵吐了下舌，心悸点头，正要伸手扯一下他的手，见前面走着的韩景成似要回头，吓得迅速松开了手，若无其事往旁边走了两步，拉开和他过近的距离。 “……” 那天一起吃完饭后，江若灵在家忙了会儿学习，给导师回了邮件。 趁着晚上休息，她问徐烟情侣约会最好去处是哪里，对面思索一番，给出了答案。 徐烟：【当然是让他陪你逛小吃街看看啊，既可以检验他的耐心，又可以考察他对你喜好的了解。】 徐烟：【最好，叫他帮忙排队买，促进感情的最佳之选。】 接着她发来一个位置：【江宝，这地在柏南是最出名的美食街，你可以喊你对象一起去。】 江若灵谢过朋友，点进具体位置信息看了下。 那个小吃街离这还是有点儿距离。 她发去消息问祁序，睡前得到了肯定答复，带着笑容陷入了梦乡。 次日醒来，她挑了小清新风的连衣裙，在镜子面前试了又试，捣鼓许久，才走出门去。 两人下车到小吃街，扑面而来的市井气息。 江若灵有些新鲜地看了下，这里很多摊位店铺，许是正值高峰期，人也很多，挤着在摊位前勉强维持秩序购买。 她慢悠悠牵着祁序的手往前走，并不着急。 躲避过最拥挤的人群，他们往里走，还能听见有店铺在放五月天的歌声： 下过雨的夏天傍晚 我都会期待 …… 巧的是，出门前正好飘过一小阵濛濛细雨，很快就骤然停止了。 听着耳边的乐声，她转头看了一眼祁序，关于过去此刻记忆尤深。 现在夏天对于她而言，也被赋予了一层新的意义。 这个夏天。 ——他们恋爱的开始。 以后，会是他们的纪念日吧。 祁序垂眸，见她一直偷摸用余光看自己，轻捏了下她的手，声音低沉： “在想什么？” 江若灵笑起来，笑意在脸上漾开，甜的要命。 她摇了下头，没有跟他说自己刚才走神的想法，顺势抬眸指了下前面的店铺，里面刚把新鲜的钵仔糕摆出来，笑：“我想吃那个。” 她站在原地等他回来，忍不住拿起手机拍了一下他的背影。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来人海茫茫的美食街约会。 身后不远处，有个女孩皱着眉看江若灵的方向。 梁冬萱皱眉辨认半天，把拍的照上传至相熟的同学群里，幸灾乐祸挑起话题：【这就是江若灵谈的男朋友？】 先前在出岛玩的船上，她看见江若灵和徐烟两人，故意凑上去，谁知偶然就听见了她们俩说的话，江若灵竟然有了男朋友。 这之后梁冬萱一直挺好奇这事，但怎么打探也探不出来，根本没几个人知道她的恋情。 谁知，命运就是如此巧合，出来逛个小吃街，撞上了。 梁冬萱低头看着照片，笑出声。 照片里，江若灵站在店铺外，身姿纤瘦长胳膊长腿。 她前面正好站了一名挺立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排队，身体庞大遮挡了前方许多身影，身上略显整洁的白衬衫许多折痕，拉胯。 两人在照片上看起来就是一起的，除了中年男人，照片里也没再见到有别的男人身影。 不少人看了照片后，难掩惊异在群里发言： 【啊？她对象怎么……】 【？？？我女神跟了个老男人？？！！】 【无语，梁冬萱你搞错了吧？】 【这他妈当我爹都可以了……】 梁冬萱看着不断滑动的消息，唇角翘得很高，见有人发出质疑的话，不屑敲着键盘，甩出定位：【那你自己过来看看真的假的呗。】 群里在线的几个同学都难解心中郁愤，干脆都约了出来到这条小吃街见面，大家对这个地点也都熟悉，很快便聚齐了。 晃晃悠悠好几个人，加上一旁看好戏的梁冬萱，朝着江若灵走去。 江若灵头顶压下一片阴影，一抬头，是高中的一些同学，难免惊讶了下，跟他们礼貌打完招呼。 见他们还站在自己面前欲言又止般，像是有什么事情难言出口，也不离开，江若灵问他们：“怎么了？” 最后还是一个男生赶在梁冬萱冷嘲热讽前开口，“你、你谈了个年纪很大的男朋友？” 江若灵抬眼看向开口说话的男生，反问：“你怎么知道？” 男生没想到江若灵会这么说，愣了一下，皱着眉说：“我看见了。” “年纪是大了点，但是长得很帅不是吗？” 江若灵笑了下，回道。 而且还很会疼人。 “……” 男生不知道说什么了，看了眼那个中年男人，一再欲言又止，实在忍不住。 “真想不到你是这种审美，比我爸年纪都大。” “……” “可大了一辈。”梁冬萱站在后边，不怀好意笑着补充了句，声音融进了背景音里。 梁冬萱目光若有若无看了一下不远处还在排队的中年男人。 这样的人，当自己父亲都绰绰有余了吧。 江若灵漂亮的眉毛皱起，看着对面毫不掩饰偏见的男生，难得沉了声： “你好没有礼貌。” 声音不像平时那般温润随和。 她说完，刚想迈步离开，忽然感到肩侧错落阴影，熟悉的冷冽气息包围上来，一扭头，是祁序过来了。 祁序把包装好的钵仔糕轻放她手里，眼皮抬起，看向这一群二十出头的小年轻。 他走过来时，见他们似在争执什么，走近了，听清他们讨论的话题，也听见了小姑娘一改过去温软模样，露出利爪皱着眉维护自己。 心下有块坚硬的地方更柔软了几分，松落落的。 在场几人都睁大了眼，看着祁序走近江若灵，姿态亲密地把零食袋递给对方，不免都有些惊诧。 男人身形颀长，气场沉着强大，面对面站着时，扑面而来的压制感。 他们没有一个人说话，喉咙里打了结般的舌完全没了动的想法，像是完全被震住了。 梁冬萱看眼已经排到尽头队伍的中年男人，又抬头看向衣着不凡气质沉稳的男人，眼神闪了下，两张嘴唇像失了触感。 良久，梁冬萱结结巴巴问出口： “你，你是她男朋友？” 祁序此刻抬手轻抚着江若灵的后脑，高大的身躯遮挡住了她和其他人的视线连接。 他偏眸，眼神无波看了眼疑问的梁冬萱。 原本唇角微噙的笑意，消失一干二净，周身清冷至极，神色疏冷。 “是。” “……” 江若灵这天又是卡着门禁点回来的。 但走进门，正要跑上楼，结果正面迎上坐在客厅慢悠悠看着她的韩景成，似是在等她。 她抬脚想往楼上跑，压下心里那股莫名涌起的不好预感。 果然。 “站住。”韩景成懒懒叫她，眼神狐疑地看着她走近，破天荒也没继续说话。 他看着她步伐小小地挪过来，眯了眯眼，靠在沙发边，静默地等她走过来。 要是没记错的话，自从江若灵回国之后，就没过好好待在家里的日子。 几乎回回出去都是卡着门禁点回来。 一次两次就算了，怎么每天都是？ 以前暑假回来待在家里，也没见她怎么跑出去过。 江若灵脚步停在他面前，手往身后挪了一点。 “怎么这段时间老往外跑，以前也没见过。”他眼睛一眯，声线懒散，情绪不明，“有情况，你谈恋爱了？” 江若灵坦荡看着亲哥狐疑的面容，心下实则打起了鼓。 短短两三秒之间，她想了很多。 韩景成绝对是有所察觉才会把这话问出口，而之后她也要找个机会把这事和家里说说，韩景成勉强算同龄人，一辈的，多少能好说话一点。 想着温水煮青蛙的法子，她到底还是松了口。 “对啊。”江若灵也不否认，看着他，顺势乖巧点了点头。 “……” 韩景成晃悠手机的手一顿，差点把手机甩飞出去。 他压了下青筋跳的眉宇，情绪沉着看了会神色坦荡的江若灵，像是没什么在怕。 “谁？说来听听，你们恋情过程。” 韩景成语气轻松，眼睛捕捉着她所有微表情。 忘了哪个朋友说过，得知小辈有对象之后，千万不要动怒或打趣，要作站在对方角度思考，才有可能得到更多信息。 江若灵心猛一跳，惴惴不安。 应该不会这么快被猜到了吧。 “哥，这涉及隐私了。”她笑了下，眼神无害，“你要是也想经历恋情，我们都支持你的，就不用听别人的了。” “……” 韩景成神色僵硬了一秒，似被噎了下。 “同龄人？认识多久了的？”他沉默了会，问。 这两个问题问得很巧妙，既可以得知对方是不是在国外认识的洋对象，还可以稍微借此推测一下信息。 江若灵点了下头，“嗯。” 只不过是你的同龄人，四舍五入也算吧。 至于第二个问题。 她笑了下，没有正面回答：“我们互相都很熟悉的。” 韩景成嗤了声，见她嘴巴紧得跟什么似的，抖了下刚刚揭下来的手机壳，“行，你自己谈的对象自己看着办，也不小的人了。” 江若灵乖巧应下，迈步要离开时，背后又落下他的嘱咐。 “还是注意点吧。”韩景成顿了下，提了句，“这两天妈就回家了。” 她脚步迈出几步，回头，像是想起什么事，踟蹰道： “月底我生日……我出去过。” 韩景成挑了下眉。 也是现在，他才想起来，没几天就到江若灵生日了。 “这么快就想抛下我们出去和你对象私奔？” “……” 江若灵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继续道：“之前就约定好了，大家生日就去海边。” 韩景成见她表情为难得跟遇上什么大难题似的，摆了摆手，“行。”若有所思看着她背影上楼去。 时间很快到了江若灵生日这天。 期间江母赶着她离开的尾巴回来了，但像是完全没想起来她生日这茬，又似是同意了之后的不闻不问。 她也没好问。 生日行程定在了离柏南市不远的海滨城镇。 有半天江若灵和徐烟他们一起过，到了下午的点，没用江若灵自行告退，徐烟推着她催她离开去过二人世界。 徐烟送她到门口时，动作遮掩塞了个小东西进她包里，对她挤了下漂亮的眉眼。 “注意安全。” 徐烟说完拍了拍她纤细的背。 也不知道，她身体看着这么纤弱、软绵绵的，经不经折腾。 “……” 江若灵包里刚塞下的东西，正好卡在了中间，猝不及防，她看见上面的字样，脸红了一下。 徐烟实在是多虑了。 但她没好意思多说什么，含混应下，迅速逃离了现场，不敢看后面的人有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回到海景别墅，她和祁序吃了简餐。 见将近日暮时分，外面明亮的天空似要缓缓暗下。 江若灵拉着祁序的手，走出大门，追着日落向海边。 两人缓慢走在沙滩边，一脚深一脚浅，滚烫的日光笼在两人身上，映出金色的影子。 远边金红色的落日，地上牵着手的影子。 仿佛就这样走着，已经很美好。 江若灵抬眸看向男人，耳边阵阵起了风的海声，舒缓，心上却汹涌不停。 她笑意温柔，摇了下他的手掌。 祁序垂下眸看她，“嗯？” 漆黑的眉眼，被暖色的落日光衬得褪去几分冷意，暖洋洋的。 她笑意继续漾开在脸上。 “我走累了。”她说，“要背。”她眼神示意了下他宽阔的背部。 两人已经散步走了有好一段路，落日离他们越来越近。 跳上男人宽阔的背，她把脸埋在一边肩上，想遮住自己滚烫的脸温。 他真的背了自己。 而且，全程都没有放开他们牵着的双手。 江若灵垂眼，看了一下此刻仍十指相扣的手掌，心头热得慌。 她调整了下另一只手臂的位置，环住他的脖颈，不敢动那双握着的手。 在男人的背上，视野更开阔了些，原本近的落日此刻更是宛如触手可及般。 她忍不住伸出手掌，想要抓住红色的余落日晖。 却陡然被祁序伸手握住。 她心猛烈跳动，低头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双手。 现在，是两只手，都紧紧相扣了。 江若灵手臂伸在前方，被他大掌牵握着，感受着隐隐蓄势的薄肌，把头歪向另一边宽背。 他步伐走得很沉稳，她几乎感受不到走路间的微微震颤，很平稳。 “男朋友。”她又叫了他这个称呼，抿了抿唇，声音慢悠悠，“你理想是什么？” 她可以不必再用生疏或半生不熟的“祁序哥”称呼了。 再用回原来的称呼问这个问题的话，更像是，她仍在仰望他，希冀他的感觉。 祁序转眸看了她一眼，黑沉沉的眼微带笑意，“思考人生？” 江若灵缓缓点头，又有点不满在他背上晃了下，“……其实我也有理想。” 我的理想是，能站在你面前的地，发光发热。 都不用低头，就能看见我。 有一天被光照耀的自己，也能照亮别人前行的窄路。 江若灵眼眶微热，又把脸重新贴在他温热的背上，“算了，还是聊聊爱情吧，你有喜欢过别人吗？” 祁序轻托着她，手安抚微晃她身体，像哄小孩般。 “除了你，没有。” 他低低沉沉的磁性嗓音钻入耳，像炸开了不小的烟花。 江若灵忍住唇边泛起的笑意，故意等喉间这股痒痒的笑意过去，开口： “骗人，你以前上学肯定有谈恋爱吧。” 不然为什么都不怎么不回柏南。 “没有。” “那，童年呢？小时候你绝对春心萌动过，不可能没有。”她不死心。 “只有你。” 他声音低缓，一字一顿，像是要她听清每个字。 江若灵唇角忍不住上扬，还在拼命压着，毫无防备对上了祁序微转过来的眼眸。 “你有过？”祁序听着小姑娘这么笃定的语气，眼睛黑漆漆，问。 她摇了摇头，“我也没有。” 这是实话。 “我的童年……没什么记忆点，都是学习。”江若灵回想了下，还真没有什么能拿出来说的，“你呢？” 祁序手臂护住女孩身体，遮住大半潮冷的海风。 听着耳边女孩轻柔的问句，眼前黑沉沉的夜色，似是也铺开了童年的景象。 他的童年，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往事。 无一例外每个夜晚，都是自己坐冷板凳，耐劳专神完成学业任务。 江若灵忽然振奋大半身子，惊呼了一下。 因为她一直靠在他背上，一直没注意到天空不知何时已经暗落下，天际有闪闪恒星。 像骤然点亮了这片寂静沉黑的夜幕，闪着自己独特的光芒。 有颗星星比较大，离得远。 她微眯了眯眼，确认了。 “是北斗七星！” 祁序手掌移下，托住她兴奋得晃了几下的脚丫，稳住她的平衡。 他看了一眼女孩有些被冷红的脚背，伸手轻捂住，抬眸看向她指的方向。 连着的星星在蓝黑的夜空中极其耀眼。 《小王子》里说，星星发亮，是为了让每一个人，有一天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星星。 而现在。 无论夜有多黑，他们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星星。 …… 从外面回到海景别墅，祁序没立刻放下她。 一路是背着她回来的，步伐沉稳，安全感十足。 晚上海边潮意很大，还起了风，会比白天冷一些，温差大。 祁序拧开楼上她房间的门。 两人并不住在同一间房，但房间相对，有什么事可以直接通话。 他轻轻拍了拍她，“去添件衣服。” “……” 江若灵红着脸哦了声，关上门。 臀部仿佛还余有他的掌温，令得她无法完全冷静下来挑外套。 等终于静下心在衣柜前找外套，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分钟，一件件试外套脱外套，又需要时间。 添上了她觉得最适配的外套，她自信步伐轻盈地走下楼。 但大厅里却没有男人熟悉的身影。 她脚步转了个弯，走向餐厅。 刚走进去，就见男人神情专注地拿着工具DIY蛋糕。 蛋糕已经是成品，模样十分精致，甚至每个奶油的卷度都控制得一模一样。 江若灵心中难免惊喜，脸上笑意不自觉荡开，她掀起眸子，看他收尾的侧影，轻声问： “你做的么？” 祁序微颔首，眼神抽空看了她，示意她稍等。 江若灵点点头，没有再在旁边打扰他，走到后面一边，静悄悄等着。 等待过程中，她看着他颀长挺拔的背影，一向只着白色衬衫或黑色西服的身上，第一次围上了白色围裙，心中暗痒难耐。 她忍不住拿出手机，悄然捕捉了一张他的背影。 他为她破例了许多次。 换作从前，她真的想不到。 没让她等太久，祁序端着包装过的蛋糕走出，一起坐到餐桌上。 餐厅的灯被暗灭，精致蛋糕上的蜡烛摇晃，发出微弱的光。 但一次，主角只有他们。 江若灵在黑暗中抬眸看向祁序，目含笑意。 “寿星小朋友。”祁序缓着嗓音，映着这微弱的烛光，漆黑的眼瞳一瞬不离开她的脸，“许愿。” 她顺势闭上眼。 没有许愿。 因为她至今最大的愿望，上帝已经支透给她了。 ——祁序一生平安。 她不会变。 不论以后两人是否能那么幸运走到最后一步，她永远，忠诚希望他一生平安。 睁开眼时，江若灵低头一一吹灭蜡烛。 之后没有开炽亮的灯光，只开了餐桌边造型错落的雕塑样式落地灯，暗黄的光晕在两人周围。 江若灵用叉子吃了一块蛋糕，嘴里和心里都甜丝丝的。 蛋糕的甜度适中恰好。 如果不是正好见他在做蛋糕收尾工作，她真的会想不到是他亲手做的蛋糕。 他这个人，真的好像什么都能做得很好。 而这个人。 ——现在是她的了。 江若灵捏着蛋糕碟，放下叉子，抬眸看向轮廓冷隽的男人，不禁笑起来。 笑意荡开甜甜的。 她一双澄亮的眼睛，像盛了漫天星光，看向他的眼神毫不遮掩自己的爱意喜欢。 “男朋友。”她顿了顿，继续笑，“我好喜欢你哦。” 真的好喜欢你。 …… 祁序顿住帮她夹蛋糕的动作，目光对上她赤诚的眼神。 他眼神一紧，喉结滚动了下，眼睛漆黑，深得见不到底。 江若灵还仰着脸笑着，忽然，眼前一黑，微热的鼻息落在自己脸侧。 唇上一热，微触即离，没有停留过多。 面前的男人移开了唇，却依然和她额头抵着，鼻尖蹭了下她红起来的脸颊。 幽深沉黑的眼睛里似是蕴藏了积聚力量的火山，一瞬不瞬盯着她，不愿意错过她任何一点神情变化。 他薄唇微张，几乎是贴着她的脸在说话—— “脸这么烫？” 作者有话说： 歌：《第一天》 星星发亮，是为了让每一个人，有一天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星星。——《小王子》 第46章 禁止着迷 从海滨城镇过完生日, 回到柏南，盛夏的暑气仍未消散。 但祁序回来后出差了大半个月，各地飞的忙。 两人见不上面, 江若灵也不闲着。 该看的资料一份没少看，学业上没有落下, 只两人都闲暇时才互相联络。 大半个月很快过去, 已是夏末, 过几天便是祁序回柏南的日子。 江若灵洗了澡摊在床上, 裹着凉凉的被子转了几个圈，最后仰躺在被子里。 想到很快就能见到许久未见的男朋友, 唇角翘得压不下来。 实在太久没见了，过去点点回忆都能寻味半天。 她看着天花板, 此时窗外昏黄的夜色映照进屋里，把素白的内饰都打上星点变形的霓虹。 这色仿佛与生日那夜的融合了。 猝不及防，她又再次想起那个暗夜生色的晚上。 …… 昏暗, 微弱灯光映着脸贴着的两人。 精致的手工蛋糕在两人手边，精致的奶油也衬着淡黄的光。 江若灵感觉脸连着往下都剧烈发热，睫毛颤的不像话。 眼睛垂着不敢对视上他那双深黑的眼眸, 盯着他冷白的下半脸，唇触得很近，她完全不敢动, 声音闷闷嗯了声。 脸很烫，心也很烫。 接着她眼前黑影微动，额际的头发被轻柔拨开, 微冷地被印了一下。 江若灵眼皮瞬间跟被什么烧着般, 迅速抬眼, 伸手捂住被他吻过的那边额头, 脸颊上浮出的浅浅红云往上漾，一双眼水汪汪的。 “你，你干嘛……” 她声音很低，软软的。 祁序掌着她头发的手顿了下，轻抚了抚，慢慢把她的头抬高，对视上双眼。 那双漆黑不见底的眼睛直直盯着她。 她完全不能逃离。 也无法转移眼神。 祁序抚了抚她微红的脸颊，低声笑了下，声音越来越近—— “亲我女朋友。” 心跳声仿佛响彻在了空旷安静的室内，震耳欲聋。 “你干嘛？” “亲我女朋友。” 江若灵睫毛颤得更厉害，唇又不自知咬紧了。 祁序微低头，伸手牵平了她的唇角。 看着小姑娘变得润了点的唇，他眼神暗暗紧了下。 江若灵睁着眼看他脸越来越近。 他低头重新含住她的唇，轻吻住，力度克制轻缓。 她看着他长睫阴影投在自己眼皮上，仿佛两个人此刻也成了一个人。 近在迟尺的鼻息，微热，互相交织。 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谁的呼吸。 呼吸乱了，心跳也乱了。 祁序手掌往前移，抚着她不自知绷紧的脸颊，唇也僵硬着闭着，任他动作。 “放松。”他唇移开了些，很低笑了声，“和哥哥接吻，这么紧张？” 江若灵耳瞬间更热起来，控制不住愈跳愈猛的心跳，张嘴刚想否认。 猝不及防被他抓住，缓缓地加深了这个吻，力度依旧很柔。 她的舌头被压着，完全不能说出一个字。 他的吻是带着他身上的冷冽气息，缓柔，无法令人抗拒，同时却又极具侵略性。 放在蛋糕碟边的手机，忽然响起了电话铃声，在桌面发出振动。 声音扰着两人耳朵。 她却丝毫不能分神。 不知何时，终于结束了这个霸道与温柔矛盾交织的吻。 江若灵整个人像被塞进了虚与实之间的第二个空间，灵魂轻盈，手却被那双宽厚的掌扣着，沉沉拉回人间。 响过电话铃声的手机，此刻又尖锐地响起微信的视频通话声，沉沉的。 她无力挣脱开他十指相扣的手掌，干脆和他一起两人走过去。 低眸随意一瞥，是韩景成来势汹汹的视频来电。 江若灵被吓得瞬间一抖，拿不稳，差点把手机摔到地上。 她急忙忙回头推了下他结实的胸膛，手上拿着的手机仿佛变成了定时炸/弹。 “你，你快躲起来！”她急得脱口而出。 刚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话有些不对，歉意看了他一眼，却没有时间解释，只好拿着手机冲进了洗手间，迅速开水冲了一下脸，让高涨热度的脸瞬间降温下来。 等了一会，韩景成的通话自动取消挂断，没出两秒，又急汹汹地打来了。 江若灵深呼出一口气，看着已经关上的洗手间门，冷静下来了。 接通视频后，她若无其事对着屏幕笑着打招呼。 “哥，这么晚还不睡。” 屏幕里她一切正常，头发没有乱，眼神也是平稳安静的，笑意浅浅。 理该是没什么事。 但韩景成莫名心里就觉得不太对劲。 “你不是过生日？”韩景成说，“给你转账了，还没收。” 往常只要是他转账，她基本都能秒回，偶尔不在也能半个小时内给回音。 但这一次，三四个小时了，还没有回复任何动静。 就算和朋友们玩得嗨了，也不可能这么久不看手机。 而且他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接。 这很不对劲。 江若灵把视频窗口缩小，点进消息列表，看见了韩景成的转账红点，不止他，也还有其他人的祝贺消息。 已经是好几个小时前的消息了。 那会她刚和祁序走出门去散步，确实没带手机，在海边走了好久才原路返回。 “谢谢哥哥，收了。”江若灵点了收款，模样乖巧回他。 “你这是在哪呢？”韩景成看着她视频背景，不像是有很多人的样子，很安静。 江若灵微怔，很快想到对策，拿起手机，背对着镜头走到门口，悄悄拧开门把手。 “哦，我这是出来上个厕所，我们已经散场各回各家了。” 这话也间接解释了，为什么之前他打几通电话她没接。 江若灵已经打开门，正要把镜头转过来走出去，始料未及眼前站着颀长的男人身影，吓得她呼吸一滞。 男人身姿挺拔站在面前，身上整洁的白衬衣有点乱，但周身依旧气息沉稳。 她看着他白衬衣上的褶皱，眼神闪了下。 是接吻时，她不小心揉乱的。 那会双手根本无地容放，只好搁在腿上，有什么抓什么，完全是无意识的。 “这么快散场了？”韩景成在那边问。 江若灵瞬间回神，一边嗯了声回应，一边眼神暗示催促祁序离开。 还好没有开门之后立刻把镜头扭转。 她庆幸，把镜头微微往上挪，不拍到自己唇部，对着祁序做唇形：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祁序还站在那，眉目漆黑沉静，没有说话，看了一眼她手里跟烫手山芋似的手机，走近了一点，没有出现在她镜头范围。 他扬起手里的她外套，轻轻给她穿上，稳稳披在后面，压了一下边角。 江若灵手颤了一下，镜头跟着晃，不小心把身后的黑影照入镜一秒。 但很快消失，只有一瞬。 韩景成目睹了全程，眯着眼睛，在手机那端问：“你身后有人？不是散场了各回各家？” 祁序给她披完外套，听着女孩拿着的手机传来熟悉的挚友声音，没多动作，就被女孩推着走远。 江若灵走远了好几步，把镜头转了一下给韩景成看身后沙发旁立着的内饰，“我走回卧室呢，哪有什么人。” 说着她迅速走进一楼的客房，把门关上，作样躺进被窝。 韩景成看着她在短短几秒内动作加快了许多，但她神色确实没有露出紧张之色，伪装得很好。 “不说了，都好晚了，新的一岁我要好好睡觉。”江若灵最后跟手机那边道别，作势打了几个呵欠，眯着眼，真跟困极了般。 终于挂掉棘手的电话，她深呼吸，恨不得把手机打包扔走。 搞隐恋真是……玩的就是心跳。 刚放松没一会儿，她眼皮也有点沉了，玩了一整天还是累了。 祁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毫不费力抱起她，抱她的姿势不别扭，身体能舒展很舒服。 女孩脸都有点白了，模样恹恹的。 真是吓坏了。 他把小姑娘抱上楼，轻轻放在她床上，调节好空调温度，替她盖了一层柔软的薄被。 最后看着她呼吸渐渐在被窝里变得平稳，但仍努力睁着眼看他，头发散在枕旁，看着模样怪奶的。 祁序走至她床头边，轻轻在她额际印上了吻。 然后微倾身起来，看着她努力抬起的眼，伸手抚了抚她头，嗓音低沉又缓—— “晚安，小朋友。” …… 房门忽然被敲响，清脆地响在房内。 回忆被打断。 江若灵迅速起来开了门，头发还有点乱，没整理。 站在门外的是韩景成，懒懒散散靠在门边，见她走出来开门，垂下眼睨她，“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 江若灵：“……” 韩景成屈起食指，扣了下门，“下楼吃饭。” “哦。”江若灵点头，顺手带上房门，先迈步走下楼梯，步伐轻轻，没有多说什么。 韩景成走在她身后，见着她情绪不怎么高的样子，眯了下眼。 这段时间还挺奇怪的。 这小屁孩说是谈了恋爱，前些日子整天出去玩，恨不得跟人黏成连体胎儿似的，现在怎么突然又不怎么出去玩了，大多时间都在家里。 韩景成跟着江若灵走进餐厅，看着她如常接过阿姨递的毛巾擦干手，她把毛巾放回原位，不忘道谢，“谢谢。” 而且她谈了对象后日常用语什么的也没有太大变化，不会突然冒出个什么英语单词，倒是整个人的气质有点微妙变了，要说哪里变了，他也说不上来。 但由此猜测，江若灵的对象应该不会是什么洋老外，没有改变语境用语。 可能是她同学之类的同龄人吧。 到底是十几二岁的人了，春心萌动有个初恋也正常。 韩景成把筷子搭起，眼神斜过去看了一眼江若灵，似是不经意随意提起：“怎么这几天不见你和你那对象腻歪了？” 以前偶尔回到家，还会和卡着门禁刚到家的她，恰好在门口撞上。 江若灵刚把一块糖醋排骨塞进嘴里，猝不及防听见他提起对象，差点把自己噎住，“啊？” 她顶着亲哥灼灼的目光，缓缓咽下。 韩景成也跟着吃了一块，没有一直看着她给她视线压力。 “咳。”江若灵放下筷子，喝了口水，“他比我大点，现在挺忙的。” 韩景成搭着筷子的手顿了下，抬眼看向她。 大点？ 看来不是什么同学，现在暑假还能忙的，估计也出校园了。 但江若灵之前承认是同龄人，应该就差那么一两岁。 “你们怎么认识的？”韩景成看着她问，眉宇间懒散缓缓散去。 江若灵怔了下，知道现在这个问题含混不过去了，韩景成可能是担心她被骗。 于是咬牙想了会。 “见不得人？” 看她一直不说话，韩景成原本靠着的脊背挺直了点。 第47章 禁止着迷 江若灵摇了摇头, 只好硬着头皮说，“放假认识的。” 她不想撒谎，不然到时候坦白了场面挺不好看的, 说是放假认识的也不算错。 韩景成眉毛微挑。 江若灵抿了抿唇，想打消韩景成的顾虑, “我们谈得挺认真的, 哥你放心。” “谈得挺认真的？”韩景成复述她的用词, 缓缓问, “奔着结婚去？” 她目光困窘垂下来，有些不好意思低嗯了声。 被爱的感觉很好。 如果可以, 她是真的想和祁序永远在一起。 韩景成突然就搁下筷子，原本懒懒的眼神一瞬严肃许多, 但话语难改调侃之意。 “这么认真的对象，什么时候带回家看看？” 这小家伙，才谈了多久的恋爱, 就想到奔结婚去了。 还挺不害臊的。 也不知道她对象是不是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一旦提及他的具体信息马上守口如瓶，死都撬不开这嘴, 好像生怕家里人会把她对象给生吞活剥了。 想到这，韩景成尽量放缓了语气，食指却忍不住敲了两下桌子, “我们也不是不同意你恋爱，这事挺正常，但对方是人是鬼看不得？没必要藏这么深。” 江若灵看着他往日懒散的眼眸抬高了点, 混不吝的模样被温和代替, 难免心情复杂。 她没想到自己亲哥为了套出自己对象信息, 能语气温缓地说这么久。 “我……”江若灵刚说出一个字, 没来得及继续往下说，放在桌边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祁序的来电。 她截住话头，赶忙把手机立起来，庆幸自己的备注不是全名。 韩景成看着她把手机拿开，挑了下眉，懒散地把背靠回去，双手环胸，好整以暇。 顶着他看过来的视线，江若灵咬着牙，也不敢立刻走开，怕被看出不对劲，只好当着他的面接起来。 刚接起，她差点下意识脱口而出“祁序哥”，咽下称呼。 “咳，我刚吃完饭呢。”江若灵迅速把手机的声音调到最低，站起身来想走，“你呢，刚睡醒吗？” 祁序最近飞国外出差了，两地有时差。 但他还是会每晚打电话过来，检查她有没有按时睡觉。 “怎么这么晚？” 电话那头传来低低沉沉的男声，磁性抓人。 声音已经调到了最低，但餐厅实在太过安静，男声隐隐落在空气中，还是传到了韩景成耳里。 韩景成目光顿住，撩着的唇角笑意也停滞了，眉头不自知皱起，抬着眼看她。 江若灵眼见着他笑意缓缓消失，呼吸顿了下，佯装若无其事背过身，仍带着笑意跟祁序那边说话，没有像之前打电话那样柔情蜜意，而是正经地抛了几个专业问题，让祁序帮忙解答。 漂亮的眉毛还皱起了些，提到导师的邮件，脸上确实有些烦恼之意。 中间她没说话的时候，拿手机的手也暗暗捂着扩音，脚步慢慢往餐厅外移开。 “这声音，”韩景成看着她身影越来越往外，眯着眼若有所思，“听着有点耳熟？” 江若灵抬眼看了一下韩景成，脚步像被钉住了般，无数理由在大脑里闪过，最后面上若无其事地开口解释。 “电子设备收音不太好，我先上楼睡啦。” 她说完就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确实有点困了，一边拿着手机一边步伐不缓不慢地往楼上走。 之前睡觉的点，因为有祁序监督，一直都睡得比较早。 韩景成手指敲着桌面，见她确实没什么异样，加上困的样子也不作假，就没继续出声拦她。 世界上声音相像的人确实不少，加上有电子设备收音的误差。 但他思忖着又忍不住皱眉，江若灵对象的声音未免也太像祁序的了，祁序的声音他就没怎么听过有人和他撞的，低沉得太有辨识度了，说话又自带股沉稳自矜的味道。 可要说完全一样，也不是，他听着那声儿，倒比祁序柔和许多，还是有不同的。 …… 江若灵离开餐厅后，迅速跑上楼自己房间。 她气息不太稳，后背都是被吓出的冷汗。 差一点点。 如果她表现得没有那么冷静自若，一定会被韩景成发现端倪。 她有点难为情地道歉，“刚刚我和我哥聊了会，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在楼下餐厅的时候，她根本不敢让他继续发声说话，虽然是问了很多问题，但其实都自问自答了，只是在说自己的近况，中间偶尔有几秒没说话。 江若灵累得倒在床上，倾身翻了个卷，把手机贴在了自己耳边。 “明天七夕节，你真的不回来吗？” 祁序眼皮垂下，用钢笔签着助理前不久递上来的文件，笔记本打开，五分钟后有个视频会议。 “灵灵。”他说，“我也很想你。” 因为时差问题，现在处理完公务再飞回国，会刚好错过国内的七夕时间。 “好吧。”江若灵没有纠结太久，毕竟自己也因为学业上的事有很多无奈。 视频会议已经开始。 他关了笔记本的麦克风，坐姿自然挺拔，眉目清冽。 屏幕画面里一身严正的黑西服，把他冷隽的轮廓衬得更清冷沉稳。 没人知道。 人人敬重钦佩的祁总，低眸流露柔情的每个瞬间，是在陪女友聊天。 一边是日光下严肃的办公会议，一边是夜幕中柔软舒适的睡前家常。 她在说近期的日常和一些学习感悟，他听着，偶尔给出回应。 江若灵拿着滚烫的手机翻了个身，他们已经聊了好一会儿了，时间都将近国内的零点。 “那个，不会打扰到你的工作吗？”她有些不好意思问出口。 “不会。” 他抬手关闭已经结束的会议窗口，下属发来详细的报告。 此时正好卡着点到了国内的零点。 “七夕快乐。”他声音带了点笑意。 江若灵听着他低哑的嗓音，心跳快了许多，猛烈响在耳边。 “嗯，七夕快乐。”她笑起来。 醒来时，已经有日光顺着窗户照进来。 江若灵在房间看了好一会儿书，照着昨晚祁序给的建议修改，印象加深了许多。 正翻到第二部 分，房门忽然被敲响。 她走过去开门，是阿姨站在门口，告知她楼下有人找她。 江若灵目光怔了下，接着迅速道过谢跑下楼。 但应该不会是祁序本人。 如果是他来了，两人的恋情就瞒不住了，韩景成和家里人一定会知道，而且阿姨也认识他，不会说是“有人”，而会直接精准报出名字。 思及此，她步速也没减下来，到了门口。 一个身着西装的年轻男人郑重地把一大捧玫瑰花递给她，还交给她一个方正的黑色小盒。 “祁总祝您七夕节快乐。” 年轻男人似乎也知道自己的任务提醒，说话声音放得比较低。 江若灵两只手拿花都有点吃力，这花有点太大了，应该有上百束。 每一束玫瑰都很精致，散发着适宜并不熏人的花香气味，看得出，这些花都价值不菲。 她拿着一大捧玫瑰，走进去把花束摆好，打开了那个方正小盒。 盒子里面是一把纯金打造的钥匙。 色泽在阳光下极其耀眼。 江若灵确认了下祁序那边的时间，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等他接通的那几秒，她拿起玫瑰之中那个小卡片看，发现上面有个中文地址，还刚好就在柏南市，但她并没有去过那边，地址前面还画了一个庄园一样的图案。 手机振动了一下，对面接通了。 “刚起？”男人低低沉沉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到耳朵里，引得她耳微热。 “没有啦，醒很久了。”江若灵轻声说，“我收到你送的花了。” “小朋友喜欢吗？” 男人的声音紧了点，似乎怕她说不喜欢。 江若灵嗯道：“男朋友送的，都很喜欢。” 说完她脸热了起来，怪不好意思的。 突然她想起打这通电话的目的，赶忙问出来： “这钥匙是什么呀？” 听着小姑娘那边的声音模糊了一下，似是拿起了钥匙在端详。 祁序脑海不由自主浮现她的音容笑貌，奶白的脸上笑意浅浅，抬着眸看他。 仿佛又想到她惊喜地去到那儿时，脸上的笑意一定会比鲜艳欲滴的玫瑰，还要绚烂夺目。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稍顿了下，低缓道—— “你的玫瑰园。” …… 坐车到卡片上的地址，路程中她的心情难免有些忐忑，又隐隐期待。 在这一块寸土寸金的地上，她居然拥有了独属于自己的一座玫瑰园。 下车时，她望着巨大镂空的豪华双开门，鼻间似乎已经萦绕上了淡淡的玫瑰香气。 用纯金钥匙打开了紧闭着的门，她深吸一口气，缓下心神继续往里走。 整座玫瑰园非常大，一簇一簇的红色粉色挂在鲜嫩的葱绿上，一呼吸，浓郁的香气争先恐后钻过来，萦绕在身上，还有清脆鸟鸣声。 远处艳阳的蔚蓝天，白云的衔接之处仿佛也叼了朵朵玫瑰，光辉互相映衬。 从玫瑰园的大门走进去，有一个显眼的木板。 她停住脚步，愣在原地，抓着钥匙的手握紧了。 木板上雕刻着精细的玫瑰花，还有斑斓的小蝴蝶停驻在上面。 正中央是手写的中文字，风姿翩翩，遒劲有力。 ——【欢迎我的小玫瑰回家。】 江若灵怔怔看着这行字，眼眶莫名热起来，鼻子有些酸。 几乎是看见这个字的一瞬间，她就认出，这个字是属于祁序的。 前年大一的时候，他有给她写过字，简单讲解资料重点。 那些字，她看得倒背如流，每个笔锋，甚至都能在闭眼时描绘得一清二楚。她无比清晰地记着他的字迹。 七夕这天，她收到的礼物是一座玫瑰园。 他说。 欢迎我的小玫瑰回家。 …… 待在原地僵站了一会儿，她垂眸看见近处有一个小介绍，里面的玫瑰全是法国进口栽种。 往里走，她把不远处的玫瑰尽收眼底，入目大片大片的玫瑰，全都长得无比漂亮精致，品相非常好。 她今天收到的那一大捧花，也是在她的玫瑰园里面摘的。 每一步，都像走在布满玫瑰的仙境之处，清馨的幽香绕着她走动，仿佛迈出一步，脚下也能现出一朵又一朵涟漪的花。 走到第52步的时候，日光正好达到炽盛，刺目地躲在灌木后。 忽然从天而降落下漫天的气球，满满当当把她周围的地方围了起来，轻轻漂浮从空气中滑落。 高低饱和度的气球瞬间代替玫瑰占满了她的视线，多多少少的气球贴着上下浮动。 刚刚好52步，一步不多一步不少，气球就顺应落下了。 她愣怔站在原地，任由气球将她视线所及的世界填满。 脑海中隐隐约约一个念头跳跃着，细节提示着她。 或许，是他平日里和她走在一起时，非常细致，连她走路步伐的速度和每一步的距离都观察计算得刚刚好，误差也算进去了。 此时，有一个特殊的粉色气球，似绑着什么东西，直挺挺精准地落在了她的面前。 江若灵伸手拉住，追了一小步。 气球上绑的是卡片，一张带有香气，写有字的卡片。 上面的字，寥寥数语。 ——我永远爱你。 熏风往这边一吹，气球后面漂亮的玫瑰们跟着摇晃了下。 仿佛男人低哑的声音响在耳边，低缓地诉说他的爱意。 江若灵忍住鼻酸的冲动，再度热起来的眼眶湿了，眼皮颤着，视线朦胧了些许一瞬又变得清晰。 她在他送她的玫瑰园里，被无数鲜艳漂亮的花簇拥在中央，被从天而下的漫边的气球包围着，里面都藏着男人深切动容的爱。 玫瑰的花语是，我永远爱你。 两人以恋人度过的第一个七夕节，她收获了很多惊喜。 最让人颤目的，她知道。 他把爱融入了每一朵玫瑰。 …… 离开玫瑰园回到家，正值黄昏时分。 阿姨告知她，有一个她的邮件，已经放在大厅的桌上。 江若灵走近桌边，桌上放了一张很薄的邮件。 她没有想太多，动手拆开。 里面是一张明信片，质感很好。 看清明信片的全貌时，她不由顿了一下，低垂的眼神微怔。 明信片的背景氛围感十足。 黑夜之中，黑天鹅昂头挺立在圣诞树前那片波光粼粼的湖上，月光照的圣诞树的装饰更闪耀。 江若灵正要把明信片翻到反面时，目光彻底怔住。 上面的标志，是来自芬兰的罗瓦涅米，还有一个圣诞老人的小头图案。 翻到背面，角落处画有漂亮斑斓的蓝色粉色蝴蝶，互相交叉，振翅欲飞。 蝴蝶下方有一行印刷花体英文： I have butterflies in my stomach. 她心跳愈快，仿佛也如这句英文，心头鹿撞。 butterfly这个单词可用作形容心动，寓意胸口成群的蝴蝶振翅，欲从中飞出来，翩翩起舞，与小鹿乱撞一般。 她目光往上移。 居中的空白处，是熟悉的清隽有劲字体。 两行字—— 唯有你 在我心上独舞 江若灵捏着明信片的手指不自知用力了些，眼皮有点颤。 这个字，是祁序的。 而且邮件来源地，居然是芬兰的圣诞老人村。 还在英国时，圣诞她和朋友去过那儿看极光，里面确实能寄明信片，可以设置收到的时间，也可以不设置。她当时没有去。 还在发怔的瞬间，身后阴影覆上明信片的字迹。 韩景成不知什么时候也回来了，正站在她身后，目光逡巡她手里捏的明信片，懒散地撑着一边桌子—— “这字挺熟啊？” 作者有话说： I have butterflies in my stomach——英语习语。 第48章 禁止着迷 韩景成突然出现的声音, 江若灵拿着明信片的手不禁微抖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 她遏制住想把有字迹那面翻转的冲动，低眼看着“舞”字的笔锋, 很快抬眼朝韩景成的方向看去。 他懒懒撑着一边桌子，目光逡巡明信片上的字和她脸上的表情, 唇角还撩着, 似是要抓出她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什么熟呀？哥你也练这个字体？”江若灵没有跳进他的语言陷阱, 眼神疑惑, “我还不知道他写的算什么风呢，怪好看的。” “……” 韩景成垂下来的眼眸不客气睨她一眼, 舌尖顶了下脸颊，伸手想抢她手里的明信片来看。 这字是真的眼熟, 挺像那谁的。 他想拿来认真辨识一下，到底是不是如他所猜想的。 江若灵眼疾手快躲开了，心跳变得快了许多, 她身子往后仰，背过手不让他抢到，眼神带着点不可思议, 埋怨道：“哥你想要的话，可以自己谈个对象。” 韩景成：“……” 她说着，借口站起来跑远了, 边说边跑，“这不是书法帖，但我可以帮你问问。” 走的时候不忘把桌面上的信件包装也一起拿走, 模样不慌不忙, 像只是不想让他拿走自己的私人礼物。 韩景成站在原地, 仍是维持着撑在桌子上的姿势, 懒懒靠着，抬眼看着她背影走远，若有所思。 一次还可以说是巧合。 但两次三次，未免也太巧了。 加上江若灵这小屁孩，谈个恋爱跟见不得光似的，一直捂得死死的，都谈了大半个暑假了，离开学不远了，他们这些家里人居然连对方的一个影儿都没见到。 如果真是祁序…… 韩景成想着，忍不住皱起眉敲了下桌面，可说实在的，他委实不信祁序那人会这么快谈上恋爱，更别提，和他妹妹谈？ 想到这里，他笑了，太笑话了。 要是祁序真对他妹有什么心思，他敢说自己能拿性命赌，绝对打不着的关系。 祁序这人对自己要求奇高，很难接受脱离掌控的意外。 喜欢江若灵这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姑娘，对祁序来说，绝对是意外，也根本不可能发生。 祁序可以因为友人的关系，而对江若灵照顾有加温润有礼，但绝不会因此让自己陷入地狱的泥沼。 至今为止，他只在祁序身上看到过一次根本性的改变。 ——追人从中东回来后，躺了大半个月的医院，出院了，身上的气质莫名让人看了感觉就掺了点柔情，只一点点，很沉静。 韩景成不禁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午后，那时他们还在念高中，成为朋友的契机很巧合。 他因为吃得早，饭点一过，就停好自行车上楼去到教室。 当时教室里只有一个学生，是穿着白色校服，微低头坐在位置上的少年，脸色很差，垂着的眉目很黑，但年纪小小就已经有比同龄人超脱沉稳的气质。 “哎，你没事吧？”韩景成经过的时候，没忍住问出声。 他认识这个同学，记得是叫什么祁序，在学校里倒是很出名，长得好背景好，成绩又一骑绝尘，几乎没有哪个女生不喜欢的。 但性格听说是挺冷，不少女生只敢偷偷喜欢，同性之间提到他也是敬畏更多。毕竟没有人会不对他满分的履历成绩钦佩仰望。 少年很静地抬眼看了一下他，没言语，也没动作，继续捏着笔写题。 韩景成见他饭点大概也没离开，应该是没有吃饭，干脆把自己随手拿的酸奶搁在他桌边，“请你喝。” 他说完就往自己座位走去，今天还有几道题没弄懂。 并没有多停留，也不绑架着祁序一定要喝了，状态挺随意放松的，仿佛就算那瓶酸奶被扔了没喝也不怎么在意，反正尽到心了。 只是一个很小的举动，却善意十足，放松得没有要什么严格的回馈，像敲破了点他身上一直坚固的那层壳。 成为朋友之后，很偶然一次，韩景成才知道。 原来，那天祁序真的没有吃饭。 祁序家里对他特别严厉，达不到要求时，居然会不让保姆给吃的给他。 而那天，祁序正是因为卷面多扣了一道小分，没有满分，而失去了午餐资格。即使后面发现是老师输入分数时的错漏。 后来，听说祁序家里爆出私生子的丑闻，貌合神离的父母离异了。 祁序跟随母亲，搬到了离学校很近的富人区。 刚好就住在他家对面。 祁序这个人，谁看了都不得不服。 十年如一日的生活，在他看来，实在枯燥又禁欲到了极致。 所以听说祁序去了中东追一小姑娘，结果回来落了一身伤的时候，他其实极其震惊。 但绝不会是江若灵。太出格了。 韩景成懒懒抬眸，看向已经口无一人的楼梯，思索了几秒，放开撑着桌子的手。 江若灵这对象还是得偷偷考察一下。 是人是鬼，也不能蒙的这么紧吧，连个具体的消息都不肯透露。 他思忖过后，没有犹豫地迈步上了楼梯，直接走到江若灵所在的楼层。 …… 江若灵回到房间后，心思还比较慌乱，草草关上门就坐在书桌前深呼气放松。 手上抓着的明信片包装边缘已经被抓出了一点很小的褶皱。 她抬手，缓缓把那个褶皱压平了。 明信片没有被压皱，还是完好的。 但她其实很不解这件事。 江若灵思忖着，一只手臂支着脑袋，手指立着那张薄薄的明信片，很多回忆此刻碎片闪现着。 他难道，也去了圣诞老人村吗。 不然绝对不可能会寄出这张有圣诞老人村标志的邮件。 她思来想去，咬了下唇，还是对着明信片拍了张照，发去给祁序。 此时他应该还在办公，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得到他的回复。 江若灵：【你也去看极光了么？】 她拍的照片，是黑天鹅昂头那一面。 …… 大洋彼岸的异国。 桌面上的手机微微振了下，男人拿起，见小姑娘发来的那张照片时，目光一怔。 照片拍到的那面，漆黑的夜里，敛着翅膀的黑天鹅，骄傲地昂头立在圣诞树前那片波光粼粼的湖上，圣诞树的装饰闪耀，一切都衬着月光，真正的主角却是黑天鹅。 紧接着，小姑娘发来问话。 看着照片与小心的问句，男人漆黑的眼睫垂下，握着笔的那只手顿了顿。 尽管过了很久，记忆里属于芬兰的深冬极夜的片段，还很清晰在目。 一个很普通平常的夜晚。 他独自来到了，她来过的圣诞老人村。悄然得谁也不知。 森林深处依旧有奇异的绿光出现，但他没有去追极光。 没有她的任何景色，全都失去了意义。 他见到了和她合影过的圣诞老人，大白胡子很慈祥，一身火红的服饰像能点燃漆黑的夜。 旁边还有一个邮局，可以寄明信片，东西都在桌面码得齐齐整整。 看着上面堆放整齐的，他也寄了一张。 明信片可选的选择很多，各式各样。 祁序低眼，第一眼就看到了其中最为吸睛的那张，被压在了很后面，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上面的背景图案，是一只骄傲漂亮的黑天鹅，在夜色下，圣诞树前的湖面上，波光粼粼，羽毛也被月光洒得几分闪耀，黑色的耀眼。 几乎是看见的第一瞬间，他猝不及防，莫名想起先前的一个夜晚。 他站在距离音乐厅不远的地方，目睹小姑娘跟着男孩一起走出来，两人姿态十分相熟亲密。 寒风不停从远处灌进衣服里，簌簌发出声响。 小姑娘笑得很开心，双眸清亮，似是意犹未尽，往前迈步快走了一小段路。 她随着风踮起脚尖，一手作拉琴状，厚重的裙摆跟着一起翩翩起舞，美异飘动。 脚下转了一个又一个优美的圈，利落曼妙。 身后跟着她的那个男孩，也笑起来给她鼓掌，目光欣赏。 他难忍心底的惊艳，同时也心灰意冷。 她的笑，不会再只因为他。 她的身边，也已经有了那个可以同行一路，志同道合的男孩。 祁序低眼，目光聚焦在明信片上闪耀着光的黑天鹅，很轻地扯了一下唇。 喉头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涩意，苦到了心底。 他拿起陌生的笔，缓慢地在明信片的背面写上了两行字： 唯有你 在我心上独舞 工作人员把明信片包好，告知他邮件可以设置收到的时间或否。 他立在原地，深黑的目光微垂，落在了那张已经被包装得严严实实，见不到任何一角的邮件，顿了顿，开口的声音无比沙哑低沉。 “NO。” 他选择了不设置收到的时间。 随便圣诞老人投放吧。 或许这个邮件，这辈子都不会见得了光。 最终的归属只是待在这个窄小的邮件箱里，终日无光，直至被人彻底忘记。 黑天鹅是主角。 月光不是，湖面不是，圣诞树不是。 他也不是。 …… 江若灵刚发出问话没多久，手机就突然振动起来，跳出显眼的提示。 是祁序的视频通话。 她稳了下心神，正要按下接听键，忽然听见门口似有什么响动。 扭过头看了一会儿，她看见了门后鬼鬼祟祟的身影，露出的衣角，显然是韩景成的休闲服。 “……” 差一点，她就按到了接通的按钮。 江若灵一狠心，迅速把这个通话关掉，打开了静音，翻面把手机背对着天花板，压在桌上。 韩景成也见着了她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干脆也没遮掩，吊儿郎当正大光明敲了下房门，打开。 她按住差点跳跃出来的心脏，抿了抿唇，看着他，问道： “哥，你就这么稀罕看别人谈恋爱？” 韩景成：“……” 他见她也没有要当面接通电话的动静了，也不尴尬，懒懒笑了下，“行了，别老腻歪，早点睡。” 挥了下手，转身带上门离开了。 江若灵走过去把门锁上，确保他已经离开，这才回过头拿起背立的手机，放松了。 她跟祁序简单解释了下原因，但没多久，他也催着她入睡。 没有再提之前的话题。 他如同过去每晚般，哄着她睡下。 七夕之后，没出两日，祁序终于回柏南了。 两人已经有接近一个月未见了。 重逢的第一刻。 江若灵毫不犹豫地往前抱住他，埋在他胸膛前，蹭了蹭他整洁的黑衬衣，鼻间久违地萦绕上男人身上好闻的冷冽气息。 “我好想你。”她抱了几秒，忍不住开口，声音还带了点明显的鼻音。 祁序抬手回抱她，把她紧紧地拥在身前。 两人安静地相拥了好一会儿，世界像是都诞生在他们怀抱之中。 实在是太久没见了。 所有的思念都化作了此刻无言的拥抱中。 “我们一起做饭吧？”江若灵双手仍环抱着他，从他的怀里探出一颗小脑袋，大眼睛闪着光看他。 两人没见面的时候，她找了很多情侣打卡必做之事，他们之间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过。 她最先挑了一个很想做的，尤其场景也比较温馨—— 一起做饭，还可以一起去逛超市。 祁序看着小姑娘澄亮的眼神，微颔首道：“好。” 他倾身，忍不住轻轻在女孩粉唇上印上一吻，一触即离。 江若灵瞬间红了脸，耳尖也热热的，无意识揪了下他的衣角。 但两人约好了有事要做，她的行动力也很强，说做就做，抬眼的余光看见了衣角的褶皱，伸手帮他整理了下衬衣。 他们去到不远的超市，亲密地一起推着购物车在各区之间缓缓逛着。 就像是很平常的一对情侣。 祁序伸手把她环在自己身前，没有让路过的冲撞到她。 偶有调皮的小孩跑闹过来，见到身姿颀长，淡漠沉稳的男人，似是被震住了般，也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侥侥地调头就走，没有再往他们的方向继续走。 逛了许久，两人收获颇丰，祁序拎过购物袋，一直没有放下那只护着她的手臂。 江若灵仰头看着他利落的下颚线，漆黑幽深的眼眸，实在难忍心动，胸腔的跳动一下又一下，极其猛烈。 走到他家门口时，她情不自禁，戳了下他的手臂，很轻。 祁序侧眸，微垂下头看她。 她看着他冷白肤色上微突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性感极了。 然后她笑了，踮起脚，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只微微仰头，亲了下他的喉结。 触感有点温热，又似乎带了点冷意。 脚尖平回原地时，她抬眸看向他。 祁序喉结又滚了下，黑漆漆的眼睛似是有什么东西在翻涌，盯着她的目光像能把她烤化了，嗓音低低哑哑—— “找亲？” 江若灵眼神怔了下，抬眸看着他，唇角又不自知抿了抿。 心跳声彻底响在耳边的世界。 她眼见面前的男人压下唇来，黑影覆上了自己上身，唇上一软。 这一次的亲吻，霸道的成分占得更多。 冷冽的气息强力环绕过来。 她重心有些把握不住，控制不住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紧接着男人宽大的手掌就跟了过来，紧紧掐着她的腰，没让她逃离一步。 江若灵脸上越来越热，本该沉浸在这个炙热的吻里，却隐约心底有股难言的不好预感。 她最终还是顺从第六感直觉，推开了面前的身影，羞窘缓揉了下，被他咬住含住有些疼了的唇。 余光之中似是有什么人过来了。 江若灵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呆立在原地。 “……” 是穿着休闲服的韩景成，姿态仍然懒散，但目光沉得很凶，盯着她和祁序两个人，像是要把他们都盯出烧出孔来。 韩景成今天难得事务并不多，没有什么难搞的案子。 离开事务所后，他偶然一趟懒得开车，打车回了别墅。 在走进来时，见到附近有个超市，心底突然涌出一股想喝点果酒的冲动。 他不是压抑自己情绪和冲动的那种人。 于是韩景成直截了当走进了超市，在酒品区拿了几瓶果酒，抬眼时似是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离开门口。 酒品区离超市门口很近。 他抬眼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与旁边人气质格格不入的背影，那股子沉稳自矜的味道，也太像祁序了。 想着两个人也挺久没见了，好像祁序就是今天回的柏南。 韩景成低眼看了下时间，现在他应该差不多也到家了，去他家一起喝个酒也不错。 但很大可能是，他喝酒，祁序工作。 也没问题，他倒是很喜欢看自己在作乐时，别人枯燥工作，那画面挺爽的。 可他没想到。 正开开心心哼着歌，要走近祁序家门口时，看见了此生都难忘的场景—— 祁序站在门口，低头环着一个小姑娘，掐着她的腰在亲。 亲得还挺猛的。 只要这个人不是那么眼熟，那么像他妹就好了。 江若灵身上还穿着今天吃早餐那身衣服，一双长腿匀称又白，勾住对方的手细细的。 他想不认出都难。 韩景成笑容一瞬落下来，歌也哼不出来了，怔在原地，看了几秒他们抱在一起的身影，没拿东西的那只手不自觉捏紧了。 他沉沉吸了口气，缓慢迈步，走到了小姑娘身旁，冷冷抬眸看了一下正人君子祁序，又低头看了眼自己妹妹已经红透的嘴唇和脸。 仿佛有无数道巴掌在往他脸上拍。 韩景成紧紧盯着江若灵的眼睛，舌尖抵了下，勾着一边唇，明明还是懒懒散散的姿态，却仿佛即将暴起的猛兽，此刻按捺怒气地蛰伏着。 他唇角勾了一下，声线拉得很紧，冷笑道： “嗤，这就是你找的男朋友？” 第49章 禁止着迷 韩景成的目光简直要把江若灵烤化在原地。 她没想到掉马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本来以为他今晚一定会加班，她才肆无忌惮没有过多忧虑去躲避。 太久没见面的急切，把她一直以来的偷摸防备置之脑后。 江若灵自知理亏, 目光幸幸，背过去的手抓紧了祁序的手掌, 顶着亲哥的注视, 声音放得很低： “……那这不是知根知底了么？” 韩景成没吃她这一套, 唇边的冷笑一直挂着。 过去所有细节, 都在这一刻，流光瞬息中, 全部对上了。 难怪。 他说呢，怎么就遮得这么严实, 一点信息都不肯透露。 想来刚才在超市门口见到的那截剪影，也是祁序没跑了。 “比你大点的，同龄人？互相都很熟悉？”韩景成咬牙一字一顿, 冷笑更甚，“对啊，都熟悉到家了。” 江若灵弱弱道：“……也不算骗你吧, 都是二十多的同龄人。” 韩景成看着她背过去那只手一直紧紧抓住祁序，莫名就来气，抬眼看向祁序, 咬碎了嘴里的清糖。 “你给我过来。”韩景成咬牙切齿道。 江若灵手臂动了下，还没说话，祁序先对他颔首, 手臂把江若灵轻轻拉到身后, 对上他难忍怒气的目光。 “我的错, 没有知会你。” 韩景成没拿东西的那只手捏得更紧了, 缓缓咽下喉咙里辛辣的糖。 这话说得，敢情以为告诉他就没错了么？ 操，把妹把到兄弟头上来。 怒气更往头上涌，他脖颈上的青筋都显现了出来。 韩景成毫不犹豫抬手揪住祁序的衣领，握拳，用力锤了两下他坚硬的胸骨。 他按捺下在江若灵面前爆粗的冲动，眼神盯着他，勾着唇，“呵”了声，一字一顿，冷冷道——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一句话说得格外艰涩，像从喉咙口钻出来的字眼。 他是万万没想过，和江若灵这小孩谈恋爱的，竟然真的会是祁序。 这个念头几次滚过脑海，都被自己无比坚决的否定了。 先前他竟然还让祁序在国外帮忙看着点江若灵的情况，盯着她有没有谈个什么男朋友。 现在看来，那时候的自己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江若灵被护在男人身后，目睹自己亲哥用了十足的气劲去锤他胸膛，一下着急起来了。 祁序胸口还有伤呢，哪是能这么让对方揍的。 她急得微红了眼，伸手去推韩景成捏着他衣领的手，“你别打他，他还有伤。” 韩景成握成拳的手一瞬被她的手用力地推拱，推不开也没放弃，坚持到底推着他手。 他干脆也松开了那只手，甩了两下，眼神好笑地看着自己妹妹。 “你看上他什么了？”韩景成说，“老男人有什么好究竟？” 他是真想不明白。 怎么他们两人就这么搞上了？ 他这个做亲哥的，理应早该观察得知到，反而只是现在亲眼目睹了他们两人的亲密，刚巧抓住了，才没让江若灵继续逃掉。 江若灵抿着唇，没有搭理韩景成，担忧地看了一眼祁序已经起了点皱的黑衬衣，不知道衣服下会不会有伤口复发感染。 她伸手想要去拿祁序另一只手里，一直提着的购物袋，“我帮你拿吧。” 祁序不动声色绕开她的手，没让她拿走沉沉的袋子，抬手握住她伸过来的那只手，轻轻捏了一下，微垂的目光缓和，示意她不用担心。 他抬眼看向斜靠在一边的韩景成，姿态疏懒，眼睛仍盯着他们不放。 “进去说。” 韩景成缓点了点头，看眼毫不矜持的江若灵，经过时不轻不重拍了下她，留下一声冷笑。 走进去客厅，韩景成随意把买来的果酒往桌上一放。 看着祁序和江若灵两个人倒站得很近，还是憋不下心里那口气，叫了一声祁序。 “没看出来，你挺不是人啊。”韩景成背后一仰，环胸，“这兄弟做得，直接搞我妹来了？” 真他妈是难防啊。 祁序走出来，正对上韩景成的目光，唇角笑意微不可察，淡淡道： “做人没什么好。” 江若灵跟在祁序身后一起出来，没有立刻看向韩景成，心里还是有点没底。 韩景成斜睨一眼他们，低头舒展了一下捏疼了的拳头，状若无意地问道： “暗度陈仓多久了？” 江若灵抿着唇说：“没多久。” 韩景成抬眼，微挑了下眉毛。 她悄然抬眼看了一眼祁序，看向韩景成，“而且现在，哥你不是就……不用担心祁序哥会孤寡终老了么？” “……” 韩景成气笑了，“强词夺理。” 再怎么样，也不用得着她去操心这事，现在反而还拿来当回击的借口了。 还真是长大了，小屁孩也有想维护的人了。 韩景成摸出一根烟，也不点燃，咬住，松松懒懒抬眸看着他们，身体完全陷进柔软的沙发，声音有点含糊： “怎么不帮我问问他练的什么字帖？” 江若灵：“……” 江若灵低下眼，窘迫得恨不得当场逃离，先前拿来搪塞转移视线的话语，就这样被揭开，简直是当众处刑。 看着小姑娘恹恹低头的模样，祁序抬手轻揉了下她的头发。 “颜真卿。”祁序丢了个火机给他，声音淡淡。 韩景成伸手接住抛得很准的打火机，笑了下，也没多嘴了，看眼乖乖站着的江若灵，“不是逛完超市了？让你对象做饭去。” 江若灵没回话，有些为难地看看两人。 本来计划是两人一起去做饭，但现在韩景成来了，如果不应付好，也是个不小的麻烦事儿。 祁序没让她为难，垂眼看着她不自知微撅起来的嘴，轻轻捏了下她的脸，低声：“别撅。” 她红着脸点点头，不好意思看别的地方，微怔地看着他转身独自走进厨房。 “黏得这么紧。”韩景成不知何时已经笼手点燃了烟，松松咬在嘴里，一点猩红若隐若现，疏懒地打趣她。 江若灵顶着他看过来的视线，只好也转过来，走向这边，就近坐了下来。 韩景成看眼她乖巧的坐姿，倾身打开塑料袋，随手递给了她一瓶没那么辛辣的果酒，因为没预想到会有这么个人在，也没买什么女孩子喜欢的桃子味，顶多有个什么青梅酒。 他把酒放她面前，又懒散靠回去，目光打量着她：“什么时候喜欢你祁序哥的？” 其实他想问，什么时候瞎的。 祁序是很优秀，但在他看来，这个人实在是枯燥无趣，他以为像江若灵这种年轻的女孩子都会喜欢幽默点的同龄男生？ 没想到，给出这么一个大惊喜。 可是真要把这句问出来，他良心也昧得慌。祁序这人，在哪都有人追。 江若灵接果酒的手顿了顿，眼眸垂着，无意识地看着酒瓶上的字。 什么时候喜欢祁序的？ 于她来说，已经很多年了。 但她不想把过去长久不能见光的那段秘密摆上台面，即使现在已经如愿，再提起时，总还是会有一种把已经结痂的口子微微撕开的耻感。 她抓稳了酒瓶，抬眸，“他追我，就那样喜欢了。” 其实现实也差不多。 韩景成根本无法从她这里套出什么话，干脆也放弃了，咬着烟的嘴颤了一下： “嗤，挺死心塌地啊。” 才谈这么点时间，就这样了。 他抽完一根烟，眉眼间缓升了点懒意，对她摆了摆手，“行了，去找你对象腻歪去吧。” 江若灵怔了怔，下意识：“啊？” 韩景成把烟头摁灭，绕有所趣看着她，挑了下眉。 “不然干坐在这里，搞一出人在曹营心在汉？” 那小眼神老是往厨房里瞟，以为他看不见？ 他还没来得及继续出声讽她，江若灵就乖乖地迅速起身，往出房里跑去。 看着她跑得比兔子还快的雀跃背影，又嗤笑了声，没再拿出烟来抽。 等他们端菜出来，韩景成才意识到有点不对劲的地方。 敢情之前说祁序追人追到中东，受了一身伤回来，不会就是他妹妹？ 思及江若灵不久前看着祁序被揍的胸膛，紧张得跟个什么样，他还是没有在餐桌上直接问出来。 韩景成坐的位置刚巧摆了点装饰，三人的手机都在近处。 祁序的手机忽然亮了一下。 韩景成不甚在意，随意低眸看了一眼，怔在那。 祁序的手机壁纸，是一张他和江若灵两个人的合照。 照片上两人穿着正式，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近，稍显疏离，倒是背景有点眼熟。 韩景成抬头看着祁序冷笑了一声。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合照，是他们三个人在颁奖晚宴上的合照。 现在，他这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被裁了出去。 当成只有他们两人的合照。 韩景成指节敲了一下他手机旁边的桌面，“看不出来，挺浪漫？” 疏懒地嘲讽了一句。 江若灵趁机也看见了，她其实一直没看过祁序的手机，没想到他的壁纸居然是他们的合照。 她耳朵热了起来，抬眼看向祁序。 韩景成受不了了：“别在那黏黏糊糊看来看去了，吃饭。” “……” 从祁序家回去后，路上，韩景成抓了一下江若灵又忍不住回头看的后衣领。 “够了吧。”韩景成忍着嘴抽，点醒她。 他是真没想到，谈了恋爱，江若灵是这个鬼样子。 江若灵被他抓得正过身，哦一声，没再动作了。 她刚才一直回头的原因是，在和祁序对口型道别，平时也没有这么黏糊的。 只是韩景成这一下，真打乱了她的计划。 “实话说，要不是我发现，你准备什么时候坦白？”韩景成走在她前面，睨她。 江若灵抿了抿唇，沉默不语。 “该不会要等到你们领证结婚生子，我们才知道吧？”韩景成笑了下，气笑的。 她这回摇了下头，“没有，不会的。” 本来她也是计划最迟今年一定会主动说明。 韩景成看她一眼，见她有些恹下来，也没继续说了。 回到家的时候，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客厅。 正巧对上客厅里坐着的江母目光。 “谈恋爱了？”江母抬眼，看着许久未仔细观察过的女儿，问道。 韩景成走在前面，先一步躺在沙发上，没有帮她回答，抓了一个桌子上的水果扔进嘴里。 江若灵独自站在门口，莫名有种被钉住在原地的幻觉，顶着目光，缓慢点了点头，应下。 此时再多隐瞒也无多用处。 她深吸一口气，对上江母沉静的目光，主动坦白：“对象是祁序哥，我们……谈了有段时间了。” “坐。” 江母不发表意见，指了下面前的沙发。 江若灵走过去坐下，坐姿乖巧端正，眼神有些颤，像等待审判的罪犯。 这紧张的模样，似是对面的人会把她怎么样般，江母眼神刺了下。 不远处从房间听到声响走出来的江父，站在楼梯口，给她打了个手势。 江母重新抬眼，沉吟片刻，“谈恋爱无可厚非，你已经二十了。” 江若灵手指忍不住抓了下身上的衣角，忍住眼热的冲动。 “嗯。”她回应，还是不小心露出了一点颤音。 江母看着她，间隙又多看了一眼楼梯上一直注视着这边的江父，松了口： “……恋爱可以，结婚，毕业才能考虑。” 江父说的也对，逼得太紧了反而适得其反。 已经长到这么大了，也不再能操心什么，给她铺的路，她也不要。 江若灵这孩子自己的主见实则很强，只要她开心，都好。即使受了伤，做家长的也能兜底。这是他们能力所及的事。 听着母亲松软下来的语气，江若灵最后还是没能忍住落了泪下来，眼皮热热的。 她迅速借着遮掩，抹掉了，语气真诚：“谢谢妈。” 本以为母亲会再三嘱咐，或是强硬指责她的不告知，但没想到，这些都没有。 只是很简单一句话，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她知道母亲的意思，这么多年来，她们其实一直没能怎么好好对过话，性格都倔强，处于青春期时她退步了很多东西，但祁序，她完全没想过退步忍让。 母亲或许也是看出来了。 做家长的，怎么可能不了解儿女。 江母无声把纸巾递给她，站起身，“好好谈，不开心就回来。” 江母走后，江若灵垂着眼擦脸上的眼泪，忍着抽噎。 韩景成坐了起来，嘴上也难得安慰了句：“行了，多大点事，谈个恋爱，不行就分。” “……” 江若灵抬眼瞪了他一下，他就这么盼着自己和祁序分手？ 韩景成笑了，“哭得挺丑的，可别在你对象面前哭，不然你祁序哥哥准烦厌你。” “……” 时间临近开学。 江若灵也开始收拾行李起来，但祁序不是时常有空，她想抓紧把握住两人的每分每秒在一起。 于是她提了那个在英国的行李箱过去祁序家里，两人一起收拾。 出门前，韩景成正好也在休息在家，没有外出工作。 韩景成见着她提着个大行李箱，拖着往外走，满脸雀跃，一看就是要去对面的祁序家。 他忍了下，还是出声叫住她：“咳，江小灵。” 江若灵停住脚步，回头看他，“怎么了？” 这几天，自从韩景成得知了她和祁序的恋情后，明面是一回事，但该戳刺的话一句也没少，动不动就冷不丁冒出一句。 可能是心底还有股气吧，她也没多计较。 韩景成到底还是斟酌了一下用词，但也难改懒散的姿态，眼皮抬起看向她，“你和祁序……到哪步了？” “……” 江若灵瞬间脸热起来了，这问题实在不好答，涉及的太私密了。 韩景成目光仍看着她，似是要一直等到她回答为止。 她只好平了下脸温，硬着头皮含混其辞：“就，就那样。” “那样是哪样？到底到哪一步了？”韩景成皱眉。 听着他的逼问，江若灵抿了抿唇，只得小声道： “……你看见的那步。” “……” 韩景成看见的，只有祁序那天把江若灵掐着腰，按在怀里亲的场面。 他手指交错敲了下，抬眼看她，嗤了声：“没羞没躁。” 那天他们在家门口亲得还挺凶的，旁若无人般。 要不是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江若灵窘迫地攥紧了行李箱拉杆，没有说话。 韩景成瞥了一眼她的动作，“行，谈恋爱也要注意安全。” “……嗯。”她低声应道。 “安全，指的是，”韩景成开口，停顿了下，“别搞出什么未婚先孕的戏码，当然这话我也早和你对象聊过，他人我是挺放心。” 江若灵简直要站不住了。 韩景成这话里话外就是说她毫不矜持，怕她一有个什么冲动就不管不顾了，但她不太可能是那种人，她对婚姻与孩子的态度非常慎重。 也很难想象，韩景成和祁序两人单独聊起这个话题的场面。 “知道了，哥！”江若灵提着箱子，没再听下去，直接跑远了。 她提着箱子跑过去，进了祁序家的门后，一头倒在柔软的沙发上转了个圈，最后停住，手臂伸展姿态。 祁序低笑了声，走近，牵住小姑娘伸直了的小手。 “好累哦，祁序哥，你帮我把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吧。”她摇了下他的手，眼睛闪闪。 他倾身，捏了下她微鼓起来的粉唇，漆黑的眼对视着她，低声哄： “叫声哥哥。” 江若灵好不容易平下的脸温又烫了起来，静默几秒，还是磕巴地小声喊了出来，“哥哥。” 见着小姑娘红红的脸色，他没再为难她，帮她把行李箱打开，里面的东西不是很多，但也满满当当地归类放好，并不难收拾。 拉开另一格的瞬间，有一张轻飘飘的东西顺声滑落下，掉出在了脚边。 他捡起来，看清物品时，怔了下，收拾的动作也顿住。 是一张合照。 他和江若灵两人的合照，颁奖晚宴那天的合照。 也是他手机壁纸的那张合照。 照片上，男人穿着挺括的黑西服，身形颀长，眼睛沉黑，站在一旁的女孩身着纱边黑礼服裙，极显气质，肩颈修长姿态优美。颜色莫名很搭，像是约好了特意穿的情侣同色系。 但那时，他们的关系并非情侣。 这一套照片，还有江若灵的单人版。 过去无数个日夜，他也就靠这么点东西聊以慰藉。嘉北别墅里她的东西一夜间被她一扫而空带离，宛若从未来过他的世界。 在照片角落，两人靠得较近的低处，小姑娘还画了一颗小桃心。她没敢直接画在两人中间。 此时，风迎过来，把白色的背面底也掀起来，呼啦地贴着男人的指腹。 背面两行字，小姑娘的字迹清秀，一笔一划端正： 该怎么说，你一直是我的光。 希望你所有的希望，都不会落空。 第50章 禁止着迷 祁序捏着那一角, 黑漆漆的眼眸垂着，许久未动。 江若灵躺在沙发上，忽然见他收拾的动作停顿了, 也未有言语。 她支着一边手肘坐了起来，抬眼, 始料未及见到了男人手里捏着的那张照片, 吹过的风轻轻发出声响, 她的心也跟着落了一下, 手臂挥动间不慎撞到了一旁的支撑物，发出响亮的哐当一声。 声响在这安静的午后极其显耳。 祁序偏头看了看过来, 沉黑的眼睛似黑曜石，褪了水, 却也依旧难以窥探。 江若灵掐着手站起身，垂眸看着他手里捏着的那张照片，唇线抿紧了, 一颗心吊得很紧。 那张照片，是她还在国外的时候，发现了这张夹在书里的合照, 背后还有在那之前写下的文字。 明明她不想再见到过去的自己——笨拙至极，却又小心翼翼地祈盼，把这张照片用一个废弃的相框压好, 随手扔进了行李箱内部。 可是怎么会就这样毫无遮掩地落在了，她最不想让对方看见的人手边。 她抿着唇，目光往行李箱那边移。 果然看见了有一个松垮的木相框, 边角零件完全丢失, 照片也自然滑落了出来。 “哥哥……”她下意识照着刚才的称呼叫他, 嘴唇移动几下, 都往下说不出话来，唇角也和心脏一起薄弱地跳动，仿佛这寂寥的世界压缩了她的呼吸空间，只得微弱维持着气息。 祁序漆黑的眼睛抬着，一直看着她，看着小姑娘眼神躲闪，背过去一边的手还揪紧了针织衫的衣角。 “……不和哥哥说说？”他微哑着嗓道。 听着他柔缓的语气，江若灵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酸涩的眼泪一瞬涌上来。 说什么呢。 要说过去那段长久压在心脏最底格里的秘密吗，可是稍微有想拿出来见光的举动，又即刻像刺疼了自己。 她不想拿这个变成两人之间的谈资，也不想看见他知晓了之后的神情。 只要他们现在还在一起，已经足够。 江若灵任由视线模糊了又变清晰，一直低着看地板的眼睛才敢抬起看他，闷着嗯了一声： “我就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在没有我的未来生活里，你也会很好。 她强忍着眼下那阵酸涩意，视线模糊的一瞬间，忽然眼前黑影一闪，他伸手把她拉了过来，她猝不及防撞上了一个宽阔坚实的胸膛。 男人的心脏就贴着她的颈边猛烈跳动。 祁序抹掉了女孩眼睛下冒出的泪花，掌着她抬起头来，对视上她颤抖的眼神，一下都不能躲开。 没有你我好什么？ 他紧环着她的腰，一双狭长的黑眸盯着她，像有汪幽深的潭，声音又低又哑，一字一顿让她听清了—— “我的希望，是你。” 只是你。 你就是所有。 江若灵鼻子瞬间变酸，眼睛泪意完全止不住，泪水大颗大颗往外掉，蹭在了他胸前的衣襟上。 祁序手低下去，握住了她缩着的柔软手掌，缓缓和她十指相扣。 “小哭包……哥哥和灵灵还有很多未来。”他低声哄她，“还是，嫌弃我了？” 江若灵脱口而出的声音还带着鼻音：“没有！” 只不过是偶尔患得患失的心情，拥有一段不相称的恋情，就是无时无刻都在担心，它什么时候会逝去。 尽管你对我真的很好，但就是好得太像一场梦了。 想着，江若灵眼睛重新被蒙上一层模糊的水，强硬克制着鼻子的酸意。 等梦醒时，她一定不能像从前那样平复好心情，甚至可能会开始怀疑世界，所以她一直暗暗提醒自己不要太过耽溺。 当两人不在一块时，她也有自己的生活，不会完全依赖于他。 祁序轻抚着她的脸，倾身逼近她，眼睛盯着她脸上的神情，没有放过一丝变化： “相信哥哥。” 江若灵不好意思用泪眼对视他，脸皮热得慌，抬手自己抹掉了睫毛上的泪，沉默地点了点头，没言语。 做梦的时候，你会相信这个是现实吗？ 也许有过。 祁序扶着她微红的脸颊，静看了几秒，抬手毫不费力举抱起她，江若灵一瞬离地，慌得双手赶忙抱紧了他的脖颈和胸膛，头贴上了他的心口。 他薄唇顺势轻触了一下她的额头，低声：“还不开心么？” 江若灵哪里还能躲，红着脸否认了，身体僵硬地躲在他怀里。 祁序抱着她坐下在沙发上，两人靠得很近，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轻浅的呼吸，胸膛微震的幅度。 他平稳侧身，伸手拿了一支红色的笔，把那张两人合照一面放在腿上。 江若灵忍住耻意，照片低处还有自己那会儿画的小爱心，现在被另一个主角本人看见了，多少是有点不好意思。 祁序打开笔盖，握住小姑娘无处安放的手，一起捏住这支马克笔。 “爱心要画在这。”他说。 江若灵手不受控制被他握着，拿着笔在合照面上两人中间的空隙，画了一颗圆满的桃色爱心。 就像她曾经的喜欢，一个人的喜欢，此刻也转移到了两人之间。 她手被他大掌完全握紧，温热的掌温逐渐互相传递。 九月很快过了小半，秋天的凉气拂着人。 江若灵已经把行李收拾好了，最后在收拾一些书籍，挑着明天带走过去嘉北。 韩景成也在，睨了一眼正在正在挑书籍的江若灵，“挑来挑去，会认真看？” 一整个假期，也没怎么见过她有怎么看过专业书，净是跑出去。 江若灵：“……” 她顿了顿手上的动作，没有回他，继续翻找着阅读痕迹。 翻到后面一排时，她清晰记得这本书自己看到了中后部分，但上面并没有书签夹着，她只得随手放下刚拿的那一本书在柜面上，回头喊了一句韩景成： “哥，帮我拿那个书签盒子，在你旁边。” 韩景成一手举着刚开始游戏的手机，随意瞥了眼，另一只手拿起那个书签盒，走了过来。 因为视线垂着看游戏画面，他也没多注意，刚要把书签盒给她放下，手臂横回来的瞬间，碰倒了柜面上她放好的那本书，应声滑落在地。 书封和里面夹着的东西都掉了出来。 韩景成把书签盒给她一推，弯腰捡起了那本书，把书封抖了一下，忽然看见了上面似的，顿住了动作。 他捏着那张无比熟悉的照片，抬眼看向江若灵。 这张合照是祁序和江若灵两人的，同是黑色系穿搭，熟悉得他在不久前就在祁序手机壁纸上看过。 敢情他们都把三人合照搞掉成了他们两人的，截走了他这个在旁边活生生的人。 江若灵也才注意到他手里那张照片，居然是书里夹着的。 应该是以前打印照片多印出来的，而后随手夹在了那时常看的书里。 韩景成看着她，冷笑一声： “我就这么给你们当陪衬？我挺多余。” “……” 到底是理亏，江若灵低下眼，默默拿出一个书签，夹在了书的后半部分。 韩景成用力压平了照片，夹回书里，给她放回去，冷笑不减：“不愧是一对，都挺会搞这种隐秘的浪漫啊。” “……” 航班抵达嘉北时，江若灵一个人出了机场，坐上了过来接人的车。 本以为祁序忙，不会在，没想到坐进车里，就对上了男人微带笑意的眼神。 “祁序哥。”她弯着嘴唇叫他。 其实如果他不来，她也不会再像最初开始时那般惴惴不安地揣测，三年时间，她也变了许多，但他来了，她自然也是欢欣的。 他微点头，抬手让她坐得离自己更近，腿贴着腿，她能清晰感知到他黑裤布料下的薄肌。 两人靠得很近，偶尔说上几句。 再次回到嘉北禾茂别墅，她的心境确实与几年前大不相同，有了许多对未来的期盼。 车行驶进别墅时，江若灵刚下车，站稳了脚跟，身后冷冽的气息忽然再次环上，眼前一黑。 祁序一只手轻盖在她眼皮上，另一只手扶着她单薄的肩，“闭眼，有小惊喜。” 江若灵抬手握住他那截有力的手臂，心脏跳得愈快，男人低沉的声音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在说。 他缓缓带着她走进去，步伐不紧不慢，照顾着她的步速。 她完全没有未知的恐慌感，反而唇角不禁往上翘。 走进门的一瞬间，她似乎隐隐约约听见了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小，听得并不清晰。 迈过门槛时他也会低声提醒她注意脚下，改而牵着她的手，直至走到空旷的客厅中央，他停住了脚步，轻轻压了下她的肩膀，放开了一直蒙着她眼睛的手。 江若灵眼皮开始颤，但是没有马上睁开眼。 过了没一会儿，男人带了点笑意的低沉嗓音响在近处。 “睁眼，小朋友。” 女孩乖巧站在那处，眼皮一直闭着的模样，也不出声闹他，真像极了一个在原地等家长来接的小朋友。 江若灵缓缓睁眼，祁序的手掌立在她眼皮前，待她完全适应了光度，才放下手来。 此时，恰好一声脆亮的“汪”响了起来。 她怔住，顺着声音低头看过去。 祁序脚边的地板上，正坐立着一只黑色杜宾幼崽，黑眼睛睁大了看向她，又出声汪了几下。 江若灵下意识惊呼一声，心头一软，眼睛酸了下，她蹲下身跟狗狗对视。 杜宾看起来她两只手稍一张开，就能把它揽入怀。 祁序把牵引绳递给她，熟悉物品。 江若灵抬起眸，眼睛澄亮，“……狗狗？” 心底的激动之情难以按耐，她一瞬都失去了正常组造语句的能力，只能顺着本能问出声。 他摸了下她的头，颔首，“是灵灵的。” 江若灵忍不住捏紧了牵引绳，眼眸继续看着他，没有移开。 没人知道她多么渴望拥有自己的一只杜宾犬。 本以为，或许会在多年后才能如愿。 可是，有一天，这么寻常的一天，这个压在心底的热切渴望，就这样被他实现了。 她眨了眨眼，酸意也跟着冒了出来。 这个男人，总是在给她的生活里制造回应。 现在她也拥有了一只属于自己的杜宾犬，无需再把目光投向别人的了。 江若灵哽咽嗯道：“谢谢祁序哥。” 她想站起来抱住祁序，但脚底突起一阵麻意，没有立刻站起来，旁边一直坐立的小杜宾，像是得到了可以走动的指示，好奇地走向这个新出现的女主人，来回在她脚边打转。 小杜宾走两步，停下来抬头看她，又继续兜了一圈，最后趴在她脚边，视线一直注意着她。 江若灵伸手，轻轻抚了下它的身体，慢慢熟悉着对方。 一人一狗熟悉了大半个下午，她都未来得及去收拾好行李，转眼便是黄昏。 提着箱子上楼的时候，她到底踟蹰了下，因为两人不再是屋檐下的普通萍水相逢的人，住的位置有些难选。 但要她直接毫无负担住进他的房间，她现在还是无法做到，或许是先前韩景成的敲打叮嘱起了作用，她最后还是走进了之前住过的熟悉房间。 一切都是她走时的模样，里面任何东西都未挪动过。 江若灵简单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收拾了出来，没多久，小杜宾跑着进了她的房间，似乎是叫她一起下去吃饭。 她笑着轻揉了下它的头，跟着下楼了。 远远便见餐桌上摆了两个格格不入的杯子，与周边沉调的家具宛若不是一个世界，却也是另一种色彩，点亮了这里的暗沉之调。 是还在柏南的时候，祁序买的两人情侣水杯。 现在，这个杯子也跟着他们一起到了嘉北。 祁序站在不远处，看着小姑娘盯着那两个水杯发了会怔，薄唇边的笑意并不明显。 “不饿？” 忽然响起的声音，江若灵瞬间回过神，走了过去，抿着唇角忍不住肆意上扬的笑意，点点头。 吃过饭后，时间也不早了，第二天她还要去学校。 但睡的地方一夜换到了许久都没踏足过的嘉北别墅，江若灵还是难眠了，洗过澡躺进被窝里辗转几次都未能睡着。 此时，她房间门被敲响了，清脆一道指扣声。 祁序打开门，走进来，见小姑娘仍睁着眼，目光从天花板移向看他的身影。 他本意是想来看看她睡眠情况，有没有掖好被子，尽管室内恒温，但窗外仍有凉风钻进来，没想看见了她翻来覆去的模样。 “还没睡？”祁序低声失笑，问。 在被子里拱来拱去的小朋友，活像一个春蚕。 江若灵羞窘点了点头，把身子侧过去，挪动了一下，而后伸手拍了拍床上的空位，白色的柔软床单被带起一个漾波。 “你哄我睡。”她仰着脸看他，小声道。 先前在柏南时，祁序出差，两人分别两地，他每晚都会打电话来检查她有没有早睡，偶尔遇到她还未有睡意，他会哄她睡觉，只有七夕那天午夜，他陪着她熬了一下。 被哄惯了，她也下意识这样说了出来。 “好。”他说。 祁序坐了过来，压好她动作之间掀起一点的被子，垂眸注视着她。 江若灵还是第一次和他面对面，听他哄自己睡觉，心跳难免不受控。 “先闭眼，小朋友。”祁序低声道。 她最后看一眼他，乖巧照做。 入睡的第一步都是闭眼，这样也没错，应该能睡得更快。 但感受着他在旁边，靠在被子边外的手还被他轻轻捏了下握住，心跳不平稳下来，根本毫无入睡的可能性。 祁序垂眼，见她眼睫一直暗颤，似是想睁开，那只手也不听话地动了下被子，他伸手捏了捏她柔软的掌心，“不听话。” 他继续低声给她讲着睡前故事，嗓音又缓又沉，慢慢的，江若灵的眼皮也愈来愈重，不知何时呼吸渐渐平缓下来，睡着了。 看着小姑娘安静的睡颜，祁序坐了一会，把她手臂轻放回被子里，轻声带上门。 关上门的瞬间，门边一直站着等的小杜宾用力摇了下小尾巴，抬着头看男主人。 祁序迈步离开女孩的房前，倾身摸了摸小杜宾的头。 …… 开学之后，江若灵因出去交换了一年，花了些时间重新适应国内的节奏。 期间两人都空闲的时候，她和祁序去高档家具商城买了些特色的家居小装饰，色彩跳跃，放在别墅里也没有过于违和。 偌大的别墅里，慢慢被装饰上了属于她的色彩，毫不违和。 时间悄声无息迈进了十一月。 江若灵下了课，和唐思琪两人不慌不忙地在座位上收拾东西，旁边有同学在讨论新出的某个杂志，猝不及防听见某个熟悉又遥远的名字，她怔了下。 “你这两天有没有看俞觅夏那个杂志深度采访？” “还没呢，周末才赶完deadline，哪来的时间啊，她采访有什么好看的吗？” “以前不是有传闻她和瑞盛祁总有点什么吗，但这么久下来，啥真材实料的新闻都没有，虚假死了，她这次采访有谈到择偶，你不是感兴趣？” “啊？给我看看……” 江若灵很快回过神，对着唐思琪笑了下，一起走出去，三人又久违的一起去南园吃堂食。 吃过饭，她心底还是微痒，克制着打开笔记本，买了他们说的那个杂志电子刊。 滑着鼠标，找到俞觅夏那一栏。 里面确实有问到择偶相关的话题。 记者：您近期的感情状况如何？ 俞觅夏：还是单身，哈哈。说起这个，其实我也有过幼稚的时刻，故意和喜欢的对象买了同款的东西戴着，借着些无伤大雅的小由头接近。 俞觅夏：但有些人，你真的很难走进他的内心。做拍档可以，恋人不行。 …… 江若灵握着鼠标的手顿住，久久未动，电脑屏幕自动息屏，黑色的屏幕反映照出她微怔的脸。 “若灵，走，要上课去了。”一旁趴在桌上睡的唐思琪醒过神，直起身拿起包，小声提醒她。 她点点头，合上笔记本，出了休息室，迈进了炽烈的阳光之中。 这天回到别墅，导师有几个重要作业，她去打印了出来。 因为次日是周末，她时间也多起来，慢慢盯着打印机发出微响，一张张纸被送了出来。 江若灵拿着这些资料走下楼，小杜宾热情地拱了上来，扑向她的腿，它的身形比之前长大了许多，她差点被这一扑失去了平衡。 她揉了下它的头，“笨蛋小狗。” 它自知有错，乖乖坐着听训，前爪小心地搭在了她小腿上。 祁序回来的时候，她正在逗小杜宾，拿着一个小玩具和它闹着玩，忽然瞧见男人回来的身影，急叫了他一声，“祁序哥。” 江若灵继续晃着手里的玩具陪小狗玩，另一只手指了下他面前桌子上那个包，她因为陪着小杜宾玩，还没怎么看打印的作业资料，现在祁序都回家了，也要看起来了。 “给我拿一下我的笔。” 祁序看眼还在低头逗着小狗的江若灵，在她包里找出笔袋，笔袋的拉链却没有拉好，只拉到了一半，里面的笔一览无余，夹层之间还有裹着保护膜的木质书签。 他托着笔袋的手沉了下，眼神顿住。 笔袋中，一支钢笔与旁边一些年轻浅色的笔，格格不入。 漆黑的笔身，即使过了经年，仍旧被保存得很好，笔帽上刻的“灵”字未曾有过磨损，依然能清晰可辨。 夹层之间的紫檀木书签，完完整整被保护袋套好，上面小楷刻的字沉淀，亦十分清晰。 这是他多年前送给小姑娘的升入高中的礼物，看书写字都包含了。 没想到她竟保存得如此完好，至今仍珍惜地使用着。 江若灵逗了好一会儿小狗，始终没见祁序走过来的身影，边摸着小杜宾的头，边抬眸看过去。 始料未及，看见祁序手里的笔袋露出来的笔貌，她手抖了一下。 祁序漆黑的眼微垂，看了过来。 那双狭长的黑眸深不见底，直盯着她。 江若灵垂下眼，看着他手里冒出头的黑色钢笔和木质书签，空着的手扣了下掌心。 专属于过去的久违的记忆，仿佛此刻被他撞破出了一个小口，瀑泄向她倾倒。 …… 升上高中的那个暑假，赶在尾巴时，她曾与他短暂相逢过一面。 那天是个艳阳天，烈日当空。 江若灵被韩景成一通电话，从午觉中被叫醒。 “喂？哥哥。”她揉着眼坐到了书桌前。 “才醒啊？没几天就上高中了，还这么懒。”韩景成在那边的声音一会清晰一会模糊的，“十分钟后下楼，给你的入学礼物。” 江若灵懵了下：“……啊？” 这么突然。 之前也没见韩景成提过。 韩景成还能不知道她那小脑袋瓜在想什么，笑了下：“提前告诉你，哪还能叫惊喜？” 窗外的阳光直接晒进来，江若灵一下就醒了，哦了声，声音雀跃：“谢谢哥哥！” 挂掉电话，她伸展了下身体，直接走下楼，在家门口等着韩景成回来。 没多久，前方突然远远出现两个身影，缓慢朝这边走来。 江若灵怔怔看着他们走近。 其中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尽管许久未见，她也绝不会认错。 韩景成提着一辆崭新的粉色自行车，疾步走了过来，随手将自行车靠在了她手臂旁的墙边，抬手示意了下后方跟着走过来的男人，对江若灵扔下一句： “这车是送你的，我去上个洗手间，你和你祁序哥哥先熟悉一下单车。” 江若灵顺势望了一眼韩景成疾步离开的背影。 原来自己的高中升学礼物是一辆粉色的自行车，但她实际上还不会骑自行车，往常上学都是步行或有人接送。 她忍住掐手的冲动，浅笑着抬眼看向身前颀长的男人，“祁序哥。” 于她而言，没有提前告诉的惊喜，其实不是这辆粉色的自行车，而是祁序。 祁序颔首，先一步伸手扶稳了差点摔下来要砸中少女手臂的单车，把它平稳靠好。 江若灵见着他动作离自己很近，身上若有若无的气息顺着风迎过来，心跳漏了一拍，她赶忙垂下眼，怕被发现刚才怔住的端倪。 眼前忽然被递过来一个沉黑的长方形盒子，手背肤色冷白，与礼物盒形成鲜明对比，手指修长骨节明显，青筋稍隐。 她猝不及防抬起眸，看向男人，对视上他那双漆黑的眼睛，情绪淡淡。 “升学礼。” 燥热的轻风吹送着不知是谁的心跳，哗哗作响，一阵阵闷闷地跳动，震耳欲聋。 男人极短的黑发也被风吹得微动。 他眼瞳仍注视着她，拿着礼物盒的手仍举着，耐心等她接过。 少女的眼睛微颤，稚嫩的眸光怔着看他，密密麻麻的热意莫名钻了上来。 风声伴着心跳愈来愈响，几欲把她轻飘飘的灵魂一同吹起。 暗恋像夏天的雨，沉闷、猛烈又猝不及防。 身体可以躲在伞下，我的心无处躲藏。 又像一脚一脚经过的泥泞地面，存在于夏天的青春回忆里。 后来，都悄悄在世界里开起了花。 江若灵垂下眼，从他手里接过礼物盒，缓慢从喉咙里艰难跳出两个字，似是也沾染上了少女滚烫的心跳：“谢谢。” 沉黑的盒子到了少女手里，更显少女柔软的手掌更小。 她无意识摩挲下盒子表面，似乎上面还停留余有男人温热的掌温。 祁序把平稳靠在墙边的自行车提到两人中间，垂眸，声音浅淡问她： “会骑吗？” 江若灵诚实地摇了摇头，灵巧回道：“暂时还不会。” 说完，她小心翼翼抬眼看了一下祁序的神情，但情绪非常淡，完全无从揣测。 他会教她么？ 祁序把脚撑踢下来，扶着后座，眼神看她：“先上来。” 她紧张得捏了下手心，走近男人，乖巧地听从他的指挥坐上了柔软的坐垫，然后更乖地扭头问：“然后呢？” “试着踩动脚踏板。” 他伸手指了下脚踏板的位置，“不用急，慢慢来。” 江若灵深吸一口气，刚开始两脚都同时用力踩下去，像是踩着两块无比坚硬的冰块，差点人跟着车翻了过去，但身后的力度一直稳稳的。 她借着调整的间隙，低头余光看见，是祁序一直扶着她的后座，脚撑也为了让她顺利滑行出去而微往上踢了点。 克制住越跳越猛的心脏，她照着祁序指挥的话语做，先一脚缓缓踩下去，车轮微小往前移动几公分，又慢慢转向另一只脚用力踩脚踏板，等到第五下，已经没有最开始时那么吃力踩不动了。 全程，少女生怕显露了自己那点小心思，笨拙得自己试错，听着他的及时调整，只会闷声道谢，但实则心底的潮水都已涌上到了耳边，几欲将她吞咽进去。 没骑多久，她刚要练转弯，身后的车后座忽然一重，车头控制不住飞快扭动，呈S形曲线滑动。 江若灵慌忙回头看了一眼，小心把控着车头的方向，没有让连车带人翻走。 韩景成一脚搭了上来，坐在粉色自行车的车后座，两条长腿往地上懒懒一蹬，看着祁序招了下手，扬声道：“谢了啊，改天去嘉北再请你吃饭。” 她握着车把手的手指紧着，突然变得干燥，磨得慌，脚也踩不动了。 韩景成纳闷又给她蹬了几下，道：“你倒是踩啊，骑完两圈熟悉一下。” “……” 江若灵趁着调整脚力，假装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韩景成还以为她是看自己。 少女的目光停留在远处走远的男人，离开的背影沉稳挺拔，周身是内敛锋利的。 橙黄色的光，晕衬着男人渐行渐远的身影，落在他白衬衣的肩头，浅淡盈出道道光痕，步伐又稳又沉缓，每一步，都像踏在自己心头。 她最后看不见男人背影时，才低头装作看韩景成，语气抱怨： “……哥，你好重。” 韩景成乐了：“让你多吃点饭又不吃，现在没力了。” 江若灵：“……祁序哥就回去了么？” 她佯装无意，似是随口这么问了一句。 韩景成扶着车后座，又伸腿懒懒蹬了几下地面，给她控制平衡的同时提点速，“不然呢？你以为人家像你哥这么闲？” 江若灵哦了声。 回到家后，她在房间里拆开礼物盒。 里面躺着一支黑色钢笔和紫檀木书签，木质书签背面还刻着两行字——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江若灵。” …… 那时，少女一定不会想到。 夏天骤雨过后，天际出现晴光，而她热烈又小心的暗恋，也迎来了霁色。 而这两件经年的物品，她一直珍惜地用至今天。 祁序拿着笔袋，眉目稍抬，看着小姑娘微怔的眼神，低声问： “很喜欢哥哥送的？” 他低沉的话语似一瞬唤醒了她，手忙脚乱地把玩具放好，想坐直了再说话。 没想，旁边和她玩得正乐呵的小杜宾还以为她是在和它玩，突然蹦的老高，想叼走玩具，却不慎撞翻了她放在一旁的粉色的水杯。 水瞬间洒落一地，大半都泼到了江若灵身上，她竭力堪堪接住那个水杯，没有让情侣水杯的一方碎落地上。 但衣服湿了一大片，短款针织衫紧紧贴着皮肤，湿答答的。 祁序眼神暗了下，深不可测。 江若灵站起身，转身想跑到楼上去换身衣服，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这个问题，下意识就想往楼上躲去。 刚迈出一步，还没走动起来，就被男人有力的手臂箍在腰间，撞上他坚硬的胸膛，脸贴着质感极好的黑衬衣，气息钻入鼻间。 祁序环住小姑娘的纤细腰肢，看着她一张小脸红得不像话，大有要把自己埋起来的姿态。 他倾身下去，唇贴着她的唇，视线紧紧抓住她的，声音低低沉沉，还有点哑劲： “不许跑。” 江若灵无法抑制身体涌上来那阵麻感，伸手揪住他的黑衬衣，把他整洁的缎面都揉皱了。 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她眼皮还颤着，声音微弱：“我，我去换衣服……” 她无意识地继续揪乱他的衬衫，柔软的小手蜷成一团，黑漆漆的睫毛颤动，眼神完全不敢抬起看他，只低低看着他贴近过来的眼睑下方冷白皮肤。 喉间那股无比干涩的燥意，缓缓朝四肢百骸流涌而去。 祁序伸手轻抚了下她的脸颊，喉结滚动，低头覆上她柔软的唇面，极有耐心地吻着她。 热气钻进女孩的唇间，涌过平静的海面。 她几乎要求饶，用舌头推了下他的，头皮一阵紧麻，出口的声音含糊：“上，上楼。” 小杜宾还在好奇地仰头看他们，时不时往旁边走动两下，在余光里晃来晃去。 “好。”他的嗓音带着哑。 祁序伸手举抱起女孩，毫不费力地托着她，环紧她的腰，另一只手上拿的笔袋也没放回去，跟着他们一起进了房间。 他抱她上了楼，回的是他的房间，偌大宽敞。 江若灵被他抱在身前，吃力地环着他宽阔的胸膛，往上挪了下，拿走了那个笔袋，才缓缓在他耳边慢声道：“很好用。” 她的意思是，因为这两样东西很好用，所以她才一直保存得这么好使用，没有更趁手的了。 祁序单手关上了房间门。 轻微的声音在安静大房间内，像是在两人耳边拉响。 他抱着她，漆黑的眼眸垂下，对视上她红着脸闪躲不及的眼神，低笑了声，“那多用几次？” 江若灵还在怔的瞬间，唇再次被他含住，舌钻了过来，像游鱼般追着她的，不再蜻蜓点水，是一个侵略的吻。 她脑海涨涨退退，才意识到他这话的意思，言下之意是误会曲解了她说的“很好用”，她只是在说文具而已啊…… 不知何时，她已经倒在了柔软的被褥上，无力地攀着，承受他汹汹又细腻的吻。 她眼睛发潮，看着祁序慢条斯理解开扣子。 往日一直严严实实整齐扣好的那颗纽扣，现在散开了，像是一个什么信号。 接着，她身上一凉，湿答答的针织衫被男人轻缓掀抛开，落在了旁边。 祁序倾身，漆黑的眼睛像未褪水的黑曜石，柔缓轻抚着她的脸，亲昵地继续亲着她，抚着她的肩头，放松。 她下意识嗯声，眼睛热热的，像下起了潮雨：“我……” 心跳几乎要跳出了喉咙口，似有猛兽张大着嘴，她自愿踏足进了那滚热的深渊。 可心底隐隐还是有些害怕。 她伸手握住他旁边的手掌，揪紧了，却也没言语，视线被热气朦胧，看着他抬头抚着她，对她安抚一笑。 四面八方的潮水，几欲吞没了她。 祁序重新倾身过来，扶起她，薄唇上湿痕，把她抱进了怀里，温柔地拍着她的背。 江若灵眼睛润了泪水，她抓紧着他结实的手臂，埋进他暖热的胸膛，眼皮连着心脏一起发热起来。 男人似是察觉到了她含混隐晦的惴恐，没做到那步，只单纯给她缓解。 江若灵竭力控制着酸涩，却也还是没能堤防。 她鼻子发酸得厉害，吸了下，在他怀里忍不住哭了出来，抽抽搭搭。 祁序摸着她的头发，把她抱了起来，垂眸看她，调笑似地问，每个字眼都无比清晰跳进她耳里—— “这么开心？” “……” 她伸手轻锤了下他的手臂，到底还记着他胸口还蒙着纱布的伤，没有碰他胸膛。 “忘恩负义的小朋友。” 祁序低笑一声，轻拍着她的背，任她躲着脸，安抚着她。 从浴室出来，两人都洗过了澡，舒适躺在祁序的宽敞床上。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睡在了一张床上。 她咬了下唇，悄然抬眼看了下男人略显松散的脸，那双深黑的眉目也正微垂看着她，把她抓得彻底。 既然被看见了，她也没再遮掩目光，戳了戳他的手臂，说道： “要听故事。” 祁序唇边笑意微显，伸手拨过女孩贴着脸侧的发丝，低声：“好。” 这一回，他讲的是小王子的故事。 江若灵乖巧闭着眼，一手还和他紧紧相扣着，时不时挠两下，模样安静。 听着男人嗓音低哑在耳边讲故事哄睡，且还是亲密地睡到了一起，和从前每一次哄睡体验都不一样，是全新的，她免不了有些难眠。 忽然，耳边的低沉的男声停了。 江若灵睁开眼，对上他那双黑沉的眼睛，控制不住耳热，小声问他： “然后呢，不继续讲了么？” 还没讲到小王子是怎么回狐狸的呢。 祁序抬手掖好她另一边掀起来的被角，倾身靠近她，抚了下她的脸，目光专注，声音低缓道： “现在我的玫瑰该睡觉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六月扔了1个地雷 第51章 禁止着迷 这学期许多人都在规划未来路线, 不少人选择实习进社会，江若灵准备保研。 这段时间她压力未免增了些，既要顾好学业不掉链子, 闲暇之余还要黏着祁序缓解下想念。 偶尔两三次她有空了，便搭上萧婉欣的顺风车一起去瑞盛, 和他在午夜之前回家。 萧婉欣知道了她和祁序的恋情后, 也是感慨不已, 下意识对她脱口而出：“你得到了你的月亮。” 谁能想到两年前那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戏言, 竟成真了。 江若灵脸热起来，点了点头。 她的月亮, 自愿和她两情相悦。 然后萧婉欣凑到她耳边，小声地打趣问道：“怎么样, 在一起到现在，他有叫过你小朋友吗？” 江若灵耳朵直接红了，脑海不可控翻转出前几日, 他抱着浑身发软的她，低声说的那句“忘恩负义的小朋友”，低沉至极。 她抿了抿唇, 在萧婉欣打趣的眼神中热着脸点头。 “成熟的男人就是有魅力啊。”萧婉欣感叹，转过头对她笑起来，“不过, 若灵你也小心点，别太过惹火上身。” 江若灵怔了下，“……啊？” 萧婉欣唇边的笑意味不明：“老房子着火啊。” 据她所知, 祁序这么多年来可从来没有过女人, 任外面的人争得趋之若鹜, 私生活规范禁欲至极点。 这一下得了心上的至宝, 也不知道江若灵这小身板，能承受得住么。 但想想他们两人在一起的画面，男人一身黑西服，高大挺拔，目光沉稳，周身内敛锐利，女孩气质灵动娇艳，笑意浅浅挨在男人肩旁，裙摆飘动。 实在相配得很。 这天江若灵有空，她们又坐车去到了瑞盛。 萧婉欣看了一眼她那边窗外浮动的景色，深秋昏黄的树景，许多都枯了，枝头落了雪。 江若灵也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了一眼。 萧婉欣忽然似想起了什么，轻肘了她一下：“很快大四了，若灵你未来什么选择？” 站在这个小小的分叉口，他们手上都有许多的方向按键，仿佛一旦认准摁下，就要即刻被送上那条跑道上极速狂奔。 未来着实有太多可能性。 尚在黑暗之中奔跑的时候，是很难预见黎明时，光有多亮。 所以她选择继续深耕下去，坚持到底。 江若灵说道：“我准备保研呢，你呢？” “还没协商好呢，和家里意见相左。”萧婉欣叹一口气，漂亮的眉毛微皱，很快又舒展开，“对了，我这里有份比较全面的未来计划表，你可以拿去估量考量一下。” 萧婉欣从包里拿出几张崭新的A4纸递给她。 江若灵道过谢接住，浏览了一眼上面的表格字样，的确很详细，很多方向角度都有记录考量，都是影响选择的因素，其中甚至还有包含对象的影响因素。 很快便下了车，抵达了瑞盛，她没有再多看，仔细地把这些A4纸放进随身包里。 两人一直待到下班时间，才稍显松懈。 江若灵照例，拿出手机给祁序发去一条信息，但等了许久都未见回音，她只得息屏，以为祁序没空了，应该是没看到手机消息。 往常她偶尔有空过来瑞盛时，都是等他一起回去，他只要看到消息都会及时回。 江若灵迈步走近萧婉欣，对她摇了下头：“他应该还在忙。” 两人并肩说说笑笑进了电梯，下楼走到大门口附近，拉开门，正要拿手机确认打车时，一个身影气息微喘地停步在两人身前，明显是跑着过来的。 是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 江若灵觉得他有些眼熟，思忖了下，才想起来这人好像是祁序的一个助理。 年轻男人看见萧婉欣手机上两人单独的打车单，连忙伸手隔空覆盖在她手机屏幕上，“抱歉打扰了。” 萧婉欣疑惑抬眼，见着年轻男人偏头把目光转向在旁边的江若灵。 年轻男人运平了气息，出口的声音稳了许多：“江小姐，祁总让我派司机送您二位回去。” 此时正值下班高峰期，大厅内许多来来往往的人，不少认识年轻男人的身份的，见他姿态恭敬地迎向一个小姑娘，难免好奇心起来，余光都在注意着这边。 大厅内互相交流聊天的声音都小了，都悄悄听着这边动静，猝不及防听见年轻男人竟然在小姑娘面前主动提及祁总，对话内容直接把他们炸得不轻，面面相觑。 年轻男人见江若灵没言语，以为她是生气祁总没有亲自下来，赶忙继续说道：“祁总还在开会，看见消息后的第一时间，就叫我下来给您护送回去了。江小姐千万别误会，祁总确实是在忙。” 周围隐隐有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惊诧之意赫然显露。 原来之前传闻祁总有女朋友的小道消息，竟是真的，对象看上去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江若灵抿了下唇，对年轻男人点点头，嗯道：“谢谢。” 此时司机已经驶到了门外。 年轻男人走上前，先一步替她们打开门，说道：“我的职责所在，江小姐不必言谢。请上车。” 江若灵隐约察觉到身后有不少人都把目光聚焦在了这边，甚至还有举起手机拍照的，她拉着萧婉欣没多停留地上了车。 瑞盛的内部群里这个晚上一直响个不停，都在八卦祁总的女友。这下，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祁总有女朋友了，这个重磅消息还往圈外好友传去。 自然，当事人全程都没有遮掩的意思，只是许多人都要眼见为证才敢相信祁总有女友了的事实。 祁总办公室的助理，亲自下来给一小姑娘开门派司机，还上车要见着人到家，回来禀报，这不是特殊待遇是什么？ 瑞盛这么多年来，他们这些员工从未见过祁总有这样待过人，别说女人，对待合作对象也没有。都是对方上赶着过来的。 …… 江若灵回到别墅，第一时间洗了个澡，擦干头发后坐在了书桌前。 现在她也是和祁序一个房间睡的了，原本那个房间就放着一些不怎么常用到的小东西。 男人黑白灰极简风的卧室，装饰上了女孩浅色跳跃色的小物品，一时之间，竟也挺养眼。 她打开笔记本，先登录微信，回复了小组群里别的同学消息，最近他们在忙一个小组作业，唐思琪也和她在一起弄这个。 等终于把文件完好上传成功后，江若灵手从键盘上移开，从包里拿出了那几份重复的未来计划A4纸，平摆在桌面。 她支着脸，仔细把整张纸上表格的所有项目看了一遍。 有些东西她甚至都未能想到，表格上都清晰详细地铺陈开了。 迅速扫完，她抬笔先在名字那一块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一笔一划端正，笔锋明显。 好像自从看见过祁序的字迹后，她总会下意识地模仿他写字的风格，以前的字与现在相比，更显结构大方。 第二块区域是填写未来方向，可以宏观，也可以微观一些。 想了想，她提笔写了一句李白的诗： 直挂云帆济沧海。 有关伴侣对象那一栏，她毫不犹豫写下那句苏轼的名句： 千里共婵娟。 她没有把前一句“但愿人长久”也写上，只写了这一句。 等到祁序不知何时回到家，打开房门时，见的就是小姑娘神情微恹，趴在桌上写着什么东西。 江若灵已经把表填了大半了，听见房门打开的动静，扭头看了一眼，还保持着趴在桌上的姿势，等他走近，她忍不住抬手打了个呵欠。 其实她差不多填完了，但一直忍着困意想等他回来。 她手臂软软的，把桌面上那张未来计划的纸递给他，换了只手撑着脸，“祁序哥，你也填一下。” 祁序手臂挽着件西服外套，他倾身过来抚了下她柔软的头顶，接过来那张纸。 简单扫了眼排版，是一份未来计划，填写的地方很多。 江若灵伸手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身前，下巴扬起支着他衬衣，在他怀里抬头看他。 间隙忍不住揉了下有些困倦的眼，仍然努力睁开看他。 “这么困也要等哥哥回来？”祁序唇角噙了细微笑意，摸着她的头发，缓声问。 她点点头，还未张口说话，他手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铃声刺着耳。 祁序见小姑娘下意识皱了下漂亮的细眉，仍抚着她的发，单手拿起手机，看见上面显示的来电人时，不动声色沉了下眼色。 他安抚拍了两下女孩的背，走开了一些接听。 安静的偌大卧室，隐隐约约把对面浑厚的男声传过来，很沉的声音，似按压着怒气。 “无需你干涉。”祁序沉着眼听了会，打断对方。 另一边浑厚的男声似是受激了，音量比先前高了许多，连坐在书桌前暗暗犯困的江若灵都捕捉到了一些“女朋友”“长辈”“要求”的字眼，但并不连贯，只能知道这是一通不愉快的电话。 祁序皱了眉，长指按住冰凉的手机，眼底情绪毫无温度，一字一顿对男人道： “她会是我妻子，请自重。” “……” 没再有闲心听对方长篇大论道貌岸然的说辞，挂断电话。 他转身，看见小姑娘强忍着睡意，睁大了眼睛看他，眼神毫不掩饰担忧，猜测了一会，小声问他： “是有什么事么？” 祁序揉了下她头，倾身抱起她，漆黑的眼睛垂下和她对视，点了点头，低声：“有。” 江若灵眼睛努力睁开更大，声音迷糊：“什么？” 他把她抱过去床边，掀开一边被子，轻放下她，低头看着她困得微酸的眼。 顿了下，男人低缓的声音近响在耳边： “我们灵灵该睡了。” …… 第二天醒来，因为没有早课，江若灵没定闹钟，自然而然在日光下起了床。 明明昨晚还想和祁序多说些话，可被他那句“该睡了”给哄住了，果真就睡熟了，也没察觉到他什么时候睡下的。 只隐隐感觉到半夜自己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江若灵洗漱过后，再次站到了两人的书桌前。 昨夜她的未来计划已经写好了，但还没注意祁序写的怎么样了，他的效率一向很高。 她大概知道他的文件惯会放在哪。 踟蹰了下，她还是打开了一个抽屉，果然上面显露出来的第一个文件，就是未来计划。 轻轻抽出那张未来计划的薄纸，纸张在日光中乘着风抖了下。 江若灵看清上面的字时，差点没拿住。 整张偌大的纸上，“未来计划”的标题极其显眼，一目了然。 但他只写了三个字： 江若灵。 字迹清晰，力透纸背。 他的未来计划，只有她。 很难说清江若灵在看见这张纸时是什么样的心情，细细麻麻的痒意占据了心脏。 未来计划—— 江若灵。 迎面路过的风再次把薄纸吹得哗哗作响，角落小小翻起了卷。 她把纸上的字，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平平整整把文件放了回去。 下午去到学校，上完课，江若灵和唐思琪一起去找小组其他成员，坐在一桌讨论作业。 拿资料出来的时候，她垂眼看见了多余空白的那几份未来计划，干脆一起拿出来，递给了一起的朋友，让他们也估量一下目标方向选择。 等忙完，已经日暮，同行的友人提议可以去附近的餐馆解决晚餐。 江若灵和唐思琪都有事，和他们道别离开。 她并肩和唐思琪走出校门口，正要坐车回禾茂时，手机忽然响了。 看着这个陌生的电话，直觉让她接通了。这是一通她完全意想不到的来电。 …… 回到别墅，江若灵仍然在想这一通电话。 这通来电像一场毫无预兆的暴雨，冲刷着漱漱作响的树植，把经年掩埋好的生了灰的过去，全展露无疑。 她坐在桌前，笔记本打开着，却毫无心思去察看新传过来的文件，无意识地捏着笔，心脏一瞬瞬往下沉。 祁序回来时见到的就是女孩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端坐在书桌前，微垂着头看桌面。 女孩转过头，怔怔看着他走近，眼圈莫名红了起来。 他微倾身，和她目光对着，缓声问：“怎么了？” 江若灵伸手紧紧环住他的腰，从未有过这么紧抱过他，脸贴在了他胸膛下方，微红的眼蹭着，属于他身上那股冷冽的熟悉气息包围了过来，环绕着她，仿佛她身上也带上了这股气息。 她从来没想过他的家庭会是那样的。 从前她只知道他父母离婚了，他跟着母亲搬到了她家对面，家风严厉。 难怪他说童年没有值得一提的事情。 她的童年尚且还能说出好几样和同伴一起参加活动，或是偶尔跟随闲暇的父母游玩的趣事。 今天接的那一通陌生来电，是祁父打来的。那浑厚的声音一出现，她条件反射认出了是昨晚打电话给祁序的人。 对方的每句用词，她到现在甚至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江小姐，你好，抱歉冒昧打扰你，但实属下下策。”即使说着歉意的用词，但话语之中仍毫无疑问显露出骨子里的傲慢。 “你好，请问你是？” “我是祁序的父亲。你和他的私情我已经知晓……但我的态度很明确，并不赞同你们。”祁父停顿了下，“祁序这孩子我了解，你和他不会走太远。” “……”那时她捏着另一只空手，没言语。 祁父语气慢悠悠：“可能你很少了解我，但得到祁序母亲的认同其实毫无作用，她在国外有新的家庭，新的小孩，祁序并非她唯一的孩子，也不是她的生活重心。” 她看着路面的眼睛剧烈颤了一下，那颗心被彻底吊起，捏着手的劲更大，下意识重复：“是吗？” 祁父指节扣在沉木桌面的声音清晰响在这通电话里，嗓音更显浑厚，“是，祁序比他永远十二岁的弟弟天资更优越，尽管我与他母亲已经分开，但也一直严格要求他，关注着他后来的高中乃至大学生活。” 她捏紧了手，捕捉到祁父刚才话里被轻描淡写带过的重点：“……永远十二岁的弟弟？” 祁父这回沉默了一会，出口的声音沉了许多，“祁序现在是我唯一的孩子，他弟弟并不幸运。”死于一场惨烈的疾病。 听着那边女孩沉静的呼吸声，祁父嗓子稳厚，语气俯视：“所以我并不看好你们，最好尽早结束。”即使是这种建议语气也说出一种施舍意见的感觉。 道路不同方向不同的两个人，又能如何一起共舟行至终点。 她深吸了一口气，遏制住渐渐放大的呼吸声，平静说道： “我尊重您是祁序的父亲，但这不是您来介入我们感情生活的理由，我们已经是成年人，做出的选择后果如何，都能自担。无需您过度担忧。” 挂了电话后，心底萦绕在深处的那抹余震，仍徘徊不散，盘桓在心头，一直到现在。 江若灵再次收紧了抱着他腰的胳膊，脸埋在他怀里，任由酸涩往上涌。 她无所不能的男人，还尚少年的时候，竟也曾受过如此大的委屈。 永远十二岁的“弟弟”，算算时间，祁序父母离婚不过十年，这个所谓的弟弟，想必只是祁父单方的私生子。 说的道貌岸然，一直关注祁序的生活，可她住在对面，从未见过听过有祁父探望的消息，现在私生子离开人世，就想到自己唯一的孩子了，前十几年就好不作数般，多么可笑。 究竟是哪来的自信与傲慢，觉得祁序会听任人摆布。 凭借可有可无的血缘吗。 但有一点，祁父可能说对了。 祁母拥有了自己的新家庭后，祁序绝非她的生活重心。 很难想象，一个少年在经历糟糕的原生家庭后，跟随母亲来到新的生活，结果发现，母亲后面也有了自己的生活，常常飞往国外，在外面组建了新的家庭，会有新的丈夫，新的孩子。 不会再只是他的妈妈。 所以，他家里所谓的一直严格要求，也仅仅是想养成他独立优秀，不用再多花那么一点心思在他身上。 而离开原来城市的少年，扎根在新的城市，比以往更出色成就，却也很少再回去。 其实祁母有新的生活无可厚非，妈妈并不是一个女人唯一的角色，她很理解。 江若灵只是心疼他。 所以见到他回来的第一瞬间，她很想抱抱他，抱抱这个从少年蜕变过来的无所不能的男人。 她眼睛越涌越热，吸了吸鼻子，在他怀里摇头，没有出声回应他，怕自己的遏制不住哭腔鼻音。 今天的小姑娘意外的见到他就即刻伸手抱着他，一直没放下那双紧紧的手臂。 祁序轻抚着她的脸，倾身逼近她，调笑似的缓声问道： “这么黏人？” 江若灵视线对着他深黑的眼，听着他温柔的低声，本就微红的眼眶，此刻更是绷不住，直接哭出来了，抽搭垂下眼，想把脸再次埋在他胸前，不让他看自己。 为什么要这么温柔啊。 自己哭起来的样子，一定很丑。 祁序轻抵住她的动作，不让她躲开，仍抓住她欲逃离的双眸，互相对视。 “小哭包，说。”他顿了下，见她仍避过眼神，哑声问，“不告诉男朋友？” 江若灵抿了抿唇，把眼泪吸回去，声音还带了点鼻音： “你是不是不认真规划我们的未来？” 两人的距离很近，他甚至能看清女孩微红的眼皮颤抖的频率。 她说得很缓慢，红红的眼看着他，又提示了句：“那张未来计划。” 未来计划上，他只写了江若灵三个字。完全不像她，把整张纸都考虑周密地填得满满的。 祁序揽过别扭的小姑娘，抱起她，低笑了声。 是因为这个才哭鼻子的么。 他微垂下头，贴近了她，额头抵着她的，漆黑的眼睛像深渊，一旦抓住了人就不放开，手臂环紧了她，一字一顿哑声道： “除了你，我别无所求。” 江若灵怔怔抬起眸，看着他，微张着唇，本来欲说的话语在舌尖滚了几下，未能出口。 祁序吻住她的唇，把她未能出口的话融在了这场热烈的吻中。 一切的发生，自然而然。 阵阵热感，麻麻地传递到四肢，又涌回到心底，往上流到眼睛。 她倒在床边，看着已经解开第一颗扣子的男人，脸上温度更热，像能把人烤化。 祁序克制着呼吸，把她轻放好就要转身离开。 江若灵已经不再有惴恐的情绪，她知道这个男人所有，了解他过去一切克制的来源。 她伸手轻扯住他的手臂，等他回眸，两人对视上目光，像有一个世纪久，又像只是一瞬之间，她起身重新吻住了他的唇，追着他。 祁序轻抚她的唇角，缓缓抚着她微红的脸，稍退开唇，声音低哑： “想好了么？” 江若灵红着脸点点头，动作幅度很轻，清晰被他捕捉在眼底。 祁序抱紧着她的腰，喉结滚动，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几欲让她眼神无地安放，看了她片刻，见她真的毫无抵抗的意图，才倾身重新吻她。 她抓着他手臂上微皱的白衬衣，一起倒了下去。 外面像有雨声，哗哗的再次冲刷泥泞的树植，但不再会有草灰停留，世界会重新开出花。 咸涩海水浮浮沉沉，伴着不小的雨响。 她眼皮无比的沉，潮湿，像也被扔进了这猝不及防的暴雨中，水往心底涌冲而来，兜头蔓延，似是浸久了，呼吸艰难维持着。 最后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宛如先前一同入睡的每个夜晚般，他们紧抱在一起。 江若灵握着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靠着他的胸膛，想了想，还是转身面对他。 他胸口处好像没有纱布那层柔软的触感了。 “你纱布解开了么？”她看着他，轻声问道。 祁序点了点头，抬手拨开女孩微红脸侧黏着的那束湿发，“痊愈了。” “看看。” 江若灵眼睛闪了闪，还润着水，推了推他的手臂，要求道。 祁序看着她澄澈的眼神，没有拒绝。 解开衬衣的遮挡时，她本以为会看见他累累的惊人伤疤，但未曾想过—— 她眼皮毫不受控颤抖，看着面前男人平整皮肤上的，鼻子吸了下，酸意无比汹汹地涌现。 他心口的位置上，有一个显眼的纹身。 ——Viva la vida＆灵。 她有接触过西班牙语，绝不会认错。 Viva la vida，在西班牙语是生命至上的意思。 他这串纹身的含意是，她是他的生命。 明明是受过灾中过弹的皮肤，却把她永远地刻在了心口。 江若灵手颤抖地伸向他那个纹身，轻轻落在他胸口处，抚摸着，心口上方还余有不明显的伤疤，彰显著男人曾经受过的伤。 那颗子弹，一定打得很深。 她摸上那串纹身，感受到他稳中有力的心跳，眼圈红了，泪意往外涌。 这么一个克己守礼的男人，竟然把她刻在了心口。 每秒心脏有力的跳动，心头属于她的位置也跟着搏动。只要他还有心跳，都会想到她。 无论她悲伤、无助、愤怒、委屈，他始终都是她的指路石，始终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他从未忘记过她。 ——原来那些时间，她一直都不是孤身一人。 也有人在试着努力走向她。 江若灵甚至不敢用力去触他心口的位置，抬起眸，颤着声问道： “疼吗？” 祁序漆黑的眼睛一直看着女孩神情变化，抬手抚了下她的脸，牵平了她抿着的唇角，贴了下她柔软的唇，一触即离，低声： “不疼。” 怎么会疼。 这片曾经昏沉寂静的心土上，久已繁盛。 我的心房，已种满玫瑰。 …… 江若灵泪水都蹭到了他衬衣上，有好多话都涌向喉咙，默了又默，她终于开口问他，声音沙哑： “你怎么会来中东找我？” 为什么那天要挡在我面前，代替我中弹，明明你不来也可以。 她眼皮哭得很沉，泪眼朦胧，埋在他衬衣里，不敢抬头。 她没说出口的是。 还有之前那么多次在我面前伸出援手，为什么。 江若灵视线模糊，手指揪着他的衬衫，无意识地放松又拉紧，可等了许久都未等到头顶的男人出声。 眼皮愈来愈沉，她感觉到男人抱着她，换了个舒适的睡姿，让她挨靠着自己。 半梦半醒间，祁序似是低叹了一声，低头缓缓吻住她发顶，唇轻轻贴了一下她的额头，似是彻底认栽，低低沉沉的声音响了整个梦境—— “我不想你过的不好。” 作者有话说： 注：直挂云帆济沧海——李白；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苏轼。 第52章 禁止着迷 嘉北今年冬天的雪格外大。 校园银装素裹, 皑皑的雪景，风凛冽地刮过人身边，不少人都打了哆嗦。 江若灵和小组其他成员一起从自习室走出来, 直面上冷风，毫无防备地手被冻僵了一瞬, 拿着的手机无声摔落在雪地上。 捡起来时, 手机屏幕已经摔坏了, 开机都有些艰难。 好在禾茂离学校并不远。 已经在学校吃过晚饭, 她刚进门就被高大的小杜宾扑了个正着。 她笑着弯腰抱住它，顺着它的毛。 小杜宾相较初到来时高大了许多, 已经至她膝盖上下那么高。 她和它一起走进去，小杜宾寸步不离她, 贴着她走动的瞬间，脖上围得正好的新的黑领结也在微晃。 “小绅士。”江若灵坐了下来，开口逗它。 杜宾身上的毛黑亮柔顺, 眼睛专注地仰起看自己主人，领结也是黑的，像是知道她在夸自己, 响亮汪了一声，黏在她身边不走。 江若灵陪着它玩了一会，最后摸着它的头解释：“晚点再和你玩哦, 现在有点事。” 她最近在忙的那个小组作业，今天还需要把各自分工做好的在群里说一下。 但她的手机出自习室时摔坏了，她想自己试试能不能开机。 小杜宾很乖, 听她这么说了, 小声汪了下, 仍看着她, 但没有上前打扰她了。 原地捣鼓了一会儿，她皱着眉，最后还是放弃了。 应该是摔得太彻底了，根本无法自己打开。 江若灵叹口气把手机放下，上楼进房间打开笔记本，登录了企鹅，仔仔细细查找自己有没有之前的文件备份。 时间紧急，她在最近的日期里没找到，只得去翻好友列表，看看有没有小组成员，让帮忙捎个话。 此时，身后没关严的房门忽然被撞响打开，一声清晰的汪响在房间里。 她回头，见小杜宾飞奔进来，连身体撞到了门板也没在意，着急地迅速叼起她一边裤脚，往外走。 她抚了下它的身体，抬脚跟上它，“什么事这么急呀？” 小杜宾汪汪叫了几声，又用力把她往楼下带。 走下楼梯时，她不经意抬眸，正对上刚回来不久的祁序的漆黑眉目。 小杜宾靠着她小腿站立，抬头看着她，轻汪了声，那双眼睛似是在对她说：爸爸回来了，妈妈不用再担心啦。 小狗以为主人遇到了自己都不能解决的难题，见到男主人回来，下意识矫健跑上楼把她喊下来。 江若灵笑了起来，低头摸了下它的的头，“谢谢小绅士。” 小杜宾瞬间享受地抬头蹭着她的手，但没敢多停留，男主人深深的目光还看着这边，它识趣地往旁边退开几步。 她直起身，对祁序弯了下唇道：“祁序哥，借你手机用一下。” 祁序没问原因，直接把手机递给她，一秒迟疑都没有。 江若灵拿着手机走近桌面，把旧手机里的两张卡拆下放进去，退出了他现在的微信。 在输入微信账号时，她难得大脑空白了一秒。 太久没有需要去输入这些信息，都有些对不上号了。 她试探地输下自己常用的那个手机号。 等转圈终于加载完成，她看着个人页面怔了下。 是私人星球那个微信小号。 记忆实在太久远。 她看了眼时间，没太有波澜地按了退出，等待它圆圈转完，楼上没关门的卧室忽然响起阵响亮的通话来电声音，应许是电脑上挂的企鹅有人找她了。 江若灵站起身，余光瞥见似是他手机上屏幕图案已经退回到原来的首页，她安心往上跑，急得都没来得及解释两句。 她跑进房间，接起了这通语音来电。 是唐思琪微信call不到她，来企鹅找了，巧在大一参加企业竞赛时有留对方的企鹅号传东西，不算难找。 说明了情况后，几人重新拉了个群讨论。 好在没有影响小组进度。 江若灵松口气，把电脑关机合上，转身想去倒杯水喝，就见男人拿着手机静立在门边的身影，目光深黑，一直看着她。 莫名的，她像是预知到将会发生什么，心跳狂震，脚差点一软，心底吊着的那块石头一瞬瞬往下沉落。 祁序看着他的小姑娘，缓步迈近。 …… 在楼下，女孩拿着手机捣鼓了一会儿，又很快放下，跑上去进房间接起响个不停的通话。 他看她背影迅速离开在楼梯，似是事情很急。 放下刚给她盛了水的水杯，他走近桌面，看见上面女孩碎裂不成样的手机。 他的手机还亮着屏，有浮窗跳动了下，退回到了个人设置页面。 祁序拿起手机，始料未及见到了一个全然不同的头像和昵称，并不是女孩常用的那个微信，这个昵称还很特别，叫“私人星球”，页面没有退出去，还停留在这个页面。 以为是女孩临时改的，没有多想。 他垂下眼，指尖顿了下，还是点开她的朋友圈页面。 小姑娘一直以来设置的都是三天可见的权限，但他总想了解，她在没有他在的时候，生活是什么样子。 会为什么而开心，为什么而难过、愤怒、委屈、兴奋。 关于她的，他全都想了解。 但没想到，点开之后，是全然陌生的界面。 最近一条朋友圈，是小姑娘大一那年的3月17日。 “喜欢你这件事，坚持到了今天。 希望明天不要了。” 第一条文字朋友圈，就让他喉间涌出久违的涩意，干哑至极。 他记得这一天。 是她遭遇他拒绝后，连夜搬出别墅的那天。 同一日，她隔着几个小时前，还发了一条心碎的文字。 “滑雪，我在落日里追上你了。 但你又拒绝了我。梦终于可笑地醒了。” 往下滑，都是女孩在记录着自己的心情。 3月初。 “礼物被你扔了。 原来你对不喜欢的人，就是这么残忍。” 2月。 “袖扣到了，明明想说的很多，但连字都写不完整。 该怎么说，你一直是我的光。” 1月。 “你们达成合作了，俞小姐的手表和你很配。 新年一点都不好。” 1月1日。 “新年快乐。永远开心。永远不失眠。” 12月28日。 “第一次陪你过生日。 希望往后每一年我都在。” 12月。 女孩发了一张两人在颁奖晚宴上的合照，截去了韩景成的身影，两人皆为同色系服装，很搭衬，配文简短—— “做半日情侣。” 12月初。 “总决赛，你也来了。 我能不能想，你是有一点喜欢我的。哪怕一点。” 11月底。 “你怎么会失眠，替你难受。 好在我的童谣有点作用。 祝你好眠。” 11月。 “你经过我。没有看我。 俞小姐也在。” 11月初。 “他们说初雪许愿能成真。 我也闭眼许了一个：希望能一直一直在你身边。” 同一天，还有一条朋友圈。 “初雪，见到你和俞小姐单独两人进餐。 暗恋好苦。 我要被淹没了，雪好大。 或许无论再过多少年，我的暗恋始终只能落在尘埃之地，无人察觉在意。” 10月底。 “紧张初赛。 你说：江若灵，不要给自己设限，你本就能行。” 10月。 “俞小姐经常找你，好多人私下说你们是一对。 不是只有我能站在你身边。” 下一条是一张照片，有明显划痕的袖扣安静地躺在自封袋里—— “弄坏了><” 还连着发了上一条朋友圈，也是一张照片，发送间隔时间只有2分钟。 是一张黑色钢笔的特写照片—— “你也在用。” 他认出了，这是他书桌上常年摆着的钢笔。 还是这天，有两条纯文字心情。 “你的嗓音好沙哑，是昨天给我讲题太累了么…… 想做炖梨汤，有点难学，好在结果不错。 你愿意喝完。” “你说让我帮你拿文件。 第一次走进你的卧室，果然和你风格很搭。 很开心你会想到我，算是走进你生活了吗。” 下一条是两张照片，清晰地映照下写着英文字体网址的薄薄纸片，还有在厚资料旁边比手掌的俏皮相片—— “很有帮助^ ^” 当天，女孩少见发了许多条心情。 “一起回去了，你让我吃了饭再上楼问你题。 菜是新鲜做的，好想哭。 你送我的备赛资料好厚好详细明晰，还那么耐心给我拆分讲解。 要怎么才能做到不喜欢你呢，下辈子重来吗。” “没忍住去找你了。 在你办公室看电影，等你，天好黑。我还以为你不回来，忘记我了。” “好难受。 撞见你和别的女人一起吃饭，姿态是我从未见过的松散。 你看她的眼神也很专注，我原来也没什么特别。” 10月初。 “你还答应我有不懂的可以问你。 拥有能经常找你的借口啦。” “第一次进你的办公室，看到了你工作的样子。 更喜欢你了，怎么办。” 9月最近一张照片，是一张清晰的圆月照。 配文很简短：“中秋。” 但显示有两条评论。 他目光微怔，会是她这个微信号的其他好友么。 缓缓点开。 是女孩自己的评论—— “你帮我拍的月亮，很漂亮。 你也是我的月亮。” 9月底，还是中秋夜。 “偷偷上台唱了一首歌，想让你听见，但又不想让你知道是我。” 9月。 “我真的吓到了。 你居然回复了我一个多月前的感谢短信。 可半夜回你不太好，晚安。” 9月。 “见面了。 但萧厉说送我们回去，你点头了。” 9月中旬的一张照片，照片上女孩和朋友并肩站在瑞盛门口，笑得很甜。 “我到了你在的地方。 会离你更近吧。” 下一条是两张照片。 一张拍了地上的影子，是他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她的两人影子，看着很像她依偎在他怀里。 另一张是女孩的自拍照，她克制地笑着，同框捕捉到身后他穿浅色运动服的高大身影，气场自矜。 “你答应我不告诉我哥他们。 我们第一个小秘密。” 仍是当天。 “你背我回去的路上，好想把时间拉长成几万步，永不停歇。” “第一次看见你穿衬衫之外的衣服，很好看。 用影子牵了一下你的手，心跳很快，你应该没察觉。 ……好丢人，居然摔倒了。” 9月。 “今天我们对坐喝汤了，我的汤是你盛的。 想和你一起晨跑，问出口好紧张，还好你答应了。 期待明天啦。” 9月。 “早餐是你叮嘱的营养餐，原来昨晚你回来了。 谢谢，很好吃哦。” 9月初。 “请了军训假去商业宴会，果然看见你啦。但是你身边好多人。 诶？你说送我回去。” 8月底。 “住进来了，你没出现过，大概是场梦吧。” 8月。 “给你发了感谢短信，一直没回。但还是很开心有这个机会。” 同一天。 “聚餐你没来，但你妈妈说我可以住在你家。” 8月的一张照片，是《经济学原理》封面。 “谢谢，我会好好看的。” 8月。 “两年了，好久不见。 你旁边的女人很漂亮……你会喜欢那样的么？” 6月，日期是高考完，时间午夜。 “我好想你。” 已经划到底了。 最后一条朋友圈，他记得，这一年是她上高中。 没有图片，只有文字。 “喜欢你送的升学礼。 还喜欢你。” …… 这些全部，无论相片或文字，都是私密设置，仅自己可见。 单文字都比较长些，带图片的都寥寥数语，像不再需要用文字抒发感情，图片里已经饱含，熟悉的人一眼便能识破。 全部，都与他有关。 祁序微抬起头，喉结滚动，任由酸涩将他吞没。 少女真切的经年暗恋，全藏在了这里。 他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页面应声忽然滑退出去消息页面。 消息列表，没有任何一个联系人。 只有来自微信团队的一个小红点。 【欢迎你再次回到微信。如果你在使用过程……】 …… 所以，女孩一直以来，从那之后没再登录过她的私人星球。 少女的私人星球永久停更在了大一那年的3月17日。 他闭了闭眼，脑海腾跃着她的每一条朋友圈心情，回忆像是一帧帧倒退放映在自己面前的电影。 假如，是顺着时间顺序往下看呢？ 是铺陈了一个少女从心动，笨拙隐忍，到心碎心折的全程。 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懂了。 为什么小姑娘之前一直患得患失，即使他们已经在一起，有了较为稳固的感情基础。 难以想象，原来在过去的这么多年里，她就已经悄悄喜欢了他这么久。 那几千个日夜，唯一期盼就是他。 少女是如何熬过来的。 好不容易能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了。 他给过她模糊的态度，却让她再度心若死灰，失意失魂。 难怪。难怪她竟还保留着自己多年前赠过她的礼物，至今都保存得很好。 喉间酸苦的涩味吞没了他。 他的小姑娘受了如此之多的委屈，在他毫不知晓的时候。 却仍能保持一颗对世界热忱的心。 祁序的手捏紧成了拳头，克制着这阵汹涌的酸涩，眼睛微红，喉结干涩地滚动。 他是如何忍心的。 …… 江若灵看着眼前走近的男人，下意识脚步后退，后腰撞上了桌角，疼得皱了下眉。 祁序上前揽住她，轻轻帮她揉着被撞疼的腰，垂眸看着她道： “小冒失鬼。” 声音意外地哑。 她抬眼看着他漆黑的眼，抿着嘴唇没说话。 心脏一阵阵加速跳动。 见他眼眸深处像能把人吸进去，她急忙又低下眼，身后那双手还在帮她缓解撞到的疼。 祁序缓缓低下头，从下对视上她不再可逃的眼神，额头抵住她的，目光沉黑。 两人都没有即刻说话。 先打破寂静的，是祁序。 “喜欢哥哥这么久？”他嗓音低沉沙哑，无比艰涩问出声。 她眼睛下意识一酸。 果然，他知道了。 她应该确认好私人星球退出了才跑上楼的。 最不想展露出来的蒙了尘的过往，被窥见了全貌。就像长久盖着布的电视机，陡然掀起，让它彻底暴露在日光下，无所适从。 那些朋友圈，其实她还删了很多。 尽管只是，只有她一个人的私人星球，她仍然坚持每一条发布设置仅自己可见，不让它有任何一点微小的被发现的机会，不想给他造成困扰。 她看着他的眼睛，遏制住想要咬紧唇的冲动，眼睛酸感强烈。 “对不起，”他贴近她的额际，轻吻住，哑声，“让小朋友受委屈了。” 他的这个吻，好轻柔。 像是在对待一件极其珍重的藏品。 江若灵声音细弱，带着点鼻音：“没有……” 喜欢你这件事，本来与你无关。 不要因此感到歉疚。 她抬手想擦去眼睑下滢出来的泪痕，面前的男人已经先一步替她擦去，轻抚着她微红的脸。 “别哭。”他低声道。 她抬眸，看着他黑沉沉的眼眸，长睫下的阴影互相投落，彼此的鼻息相互纠缠。 视线像一张厚重湿黏的网，紧紧把对方抓住，无法挣脱逃离。 “不是梦了。” 祁序哑声，轻按着她的脸，吻住她的唇，重咬着。 吻来势汹汹，铺天盖地地钻入气息，让人微醺，心甘情愿彻底醉倒在爱河里。 无论外面有多狂风暴雨。 此刻航船皆有彼岸停靠。 我爱你。 听见了，我也爱你。 深冬的风凛冽，城市里四处都是雪。 江若灵这天终于把小组作业提交完成，顺利圆满结束这次小组合作。 离开教室，她和其他小组成员挥手道别。 刚迈步到校门口，面前忽然停了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很熟悉，车后座的窗缓缓落下。 露出了男人冷隽的轮廓，被黑暗映得若隐若现，深黑的眼睛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女孩。 “灵灵。”他唇角噙了不明显的笑意，缓声叫她。 江若灵眼睛亮了下，笑起来，刚坐进车里，他手伸过来握住她柔软的手掌，轻捏了下。 “你怎么来啦？”她偏过头看他，笑着问。 祁序微低头，情不自禁拿起她手背在唇边吻了下，抬眼低声道：“你男朋友想带你去滑雪。” 她忍不住脸热起来，手背被他吻过的地方带起一阵麻感。 今年确实好像总是被很多事情填满空隙，总有这样那样的事，还没有真正完全放松过。 “好。”江若灵微红着脸，眼神闪着光看他，“谢谢男朋友。” …… 抵达滑雪场时，入目大片的皑皑白雪，金色的光照耀在雪山之上。 两人都已装备齐全，她还拿着滑雪杖，转头看了一眼同样戴着护目镜的男人，笑了下。 “这次我先滑。”她说。 虽然许久未滑雪，她也仍记得所有的动作要领，历历在目。 她想先一步往下滑自己试试。 祁序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模样，眼底有点笑意，点头道：“好。” 江若灵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姿态，顺利撑着雪仗往下滑去。 白雪不停在滑雪板下被印出一道道痕迹，女孩滑雪的姿势优雅又有力量，全程极其顺利。 他不紧不缓地跟在她身后，注视着她有可能出现意外的瞬间，盯紧了她。 两道雪印先后地交缠留在雪地上，像平行线交织成曲线。 耳边的风声响很大，直面迎着风雪吹来，但每一步滑动，都是那么轻盈。 终于滑至平缓雪道的终点，江若灵身体被运动带得热了起来，扭过头微喘着气看已经停在旁边看她的男人。 祁序伸手给她扶正歪掉的护目镜，声音低沉： “不错。” 她唇角弧度更上扬，毫不遮掩笑意：“是男朋友教得好。” 他也低笑了声，抬手轻拍掉她肩上落的雪。 之后两人换了雪道，他带着她往那边走。 重新站上巍峨的雪顶，她第一反应回头去寻他的身影，他就站在她身边，静静看着她，心底涌出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她知道。 他一定会一直在她身边。 江若灵对他笑了笑。 这次两人是并着同行往下滑，急速变动的雪景，都不如身边这个男人来得耀眼。 临近夕阳的金光落在雪上，男人黑色的肩上，强劲有力的臂上。 仿佛彻底与雪色旁景融为一体，但却又远远出尘于景。 她笑抿嘴唇，快步跟上了这落后的几步。 即将滑至尽头时，正好迎着夕阳落下。 更晕人的金色光芒。 江若灵顺着雪道往下滑，目光却不由怔住，缓缓停在那处。 前方，是遍地的雪地玫瑰。 数以万计的鲜艳红玫瑰，一根根昂着头颅，直立插在了冰冻的雪地之上，耀眼红艳的花瓣衬着雪白的场地，骄傲地把她们最美艳的样貌留在了冰封的雪地。 玫瑰或夹着晶莹的冰雪，或被雪裹着，精致华靡。 光彩鲜浓的红色，皎白纯洁的雪色，交叉融汇。 入目的整片雪地，全都被大片数不胜数的玫瑰占据，仿佛是浩瀚的玫瑰星球，雪是它的土壤。 绮丽的夺目。 她根本无法移开眼。 而站在玫瑰雪地前中央的男人，拨上黑色遮挡的护目镜，漆黑深邃的眼睛只看向她，缓缓朝她走近。 江若灵心跳越来越快，仿佛是也被这凛冽的风裹挟而上。 她打开护目镜，怔怔看着他走近，停在自己面前。 高大的身影一瞬完全遮挡住了她身前全部的风浪。 祁序低头看着发怔的小姑娘，抬手把她飘起的一侧发丝顺在耳后，倾身，面贴面，深黑的眼睛抓住她手足无措的模样，声音低沉而缓缓，在她耳边无限放大—— “小朋友愿意有个新身份吗？” 江若灵耳热起来，明明身处严寒雪场，却似有热风拂过，心底隐隐跳出一个猜测，她微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哑然看着他逼近。 他取出一枚亮闪璀璨的戒指，轻举起她柔软的手掌，抬眸，缓声把答案揭晓： “成为祁太太。” 江若灵一瞬像失声了般，被风吹着的眼睛红了。 祁序伸手抚着她的唇角，眉目深沉柔情，耐心地等着小姑娘。 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想与人长相厮守，共望岁月老。 小姑娘的眼圈酸红，却还无声坚定地看着他，微颤的眼皮竭力控制平静。 他低头轻吻住她的发顶，握紧了她同时无力的柔软的手。 你的暗恋不会落在尘埃之地，昼光映下时，它早已开遍漫山玫瑰。 在我荒寂的星球之上，开遍了独属于我的玫瑰。 …… 无穷无尽的海浪拍浮而来，她眼睛潮湿看着他，心底无数复杂的情绪一涌而过。 下雪于她而言，留下的好像都是很糟糕的印象。 尚记得嘉北初雪的时候，她身为南方人，第一次看见飘渺晶莹的雪落，却也是那天，她亲眼目睹他和旁的女人私下聚餐，只有他们单独两人在气氛暧昧的餐厅。 后来，他带她初次体验滑雪，她实在心潮难已，趁着气氛正好颤声笨拙地告白，但回应她的，只有他极其冷漠的神色，和看似有礼实则无情的回答。 而现在，此时此刻。 重新站在了这片皑皑的雪地上，他无比郑重又温柔地向她求婚，耐心等候她的回答。 像是一瞬间全刷新了她先前所有对雪的坏印象。 板擦一挥，覆盖消失了。 江若灵吸了吸微红的鼻子，眼睛也红红的，抬眸对视上无声等待的他，望着他黑色无垠的眼，心甘情愿点头，轻声： “我愿意。” 祁序把戒指套进她手指，吻了一下，垂着眼低笑了声，和她额头抵着，缓道：“我的灵灵。” 她也笑起来，酸涩的眼仍看着他。 雪天很冷，但心是热的。 她曾经所有的遗憾，都有他来圆满。 …… 换回原本穿着的便服，她依偎在他怀里，仰起头问他：“我们回哪呀？” 祁序低头，伸手把她外套的帽子兜上，严严实实把她的头和脖颈盖紧，不让一丝风有可乘之机钻进去。 他拉住她的小手，十指相扣，垂眸看她，低声道： “回我们的家。” 祁序牵着她，没有走太远，直接走进了滑雪场对面那套独栋别墅，还亮着温馨暖黄的光，在黑夜之中，唯有它闪耀，似在迎接回归的主人。 一路上她完全没受风，紧紧被他拥着，路程也极短。 走进家后，她先上了别墅的小露台，眼睛亮了下。 刚才在楼下，她就知道这个小露台看风景一定很美。 果然，这的视野是最佳的。 尽管有些距离，仍能清晰见到滑雪场里那一大片占据的雪地玫瑰。 海拔更高，更加一览无余。 鲜艳欲滴的玫瑰红与纯洁无瑕的雪白，夺目极了。 察觉到身后有人来了，她下意识要转身看过去，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靠近，环住她的腰肢，轻抵住她的发顶。 熟悉的冷冽气息再次包裹上身，她在他怀里仰头看他一眼，男人清晰的轮廓线条，清冷的模样也被暖黄的光色衬托暖了几分。 江若灵抬手握住他拥着自己的手臂，话语在喉间滚了两次，软声问他： “哥哥，你怎么突然求婚？” 祁序倾身下来，目光对视上她有些颤的眼，轻啄了下她柔软的唇面，无声对视片刻，深黑的眼里像蕴着最深厚沉黑的岩浆。 他看着她无所适从的眼，一字一顿，哑声道： “没有一刻不想结婚。” 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我都想结婚。 他吻上她的唇，在这弥漫夜色之中，有情人紧紧相拥。 她彻底倒在爱河里，看着他缓缓解开领带，纽扣，袖扣，窗外的月亮都被他遮住大半。 他伸手紧紧扣着她的手，掌心相抵。 看着他沉黑浓郁的眼，心脏也在同频跳动，她热潮的眼朦胧，情绪翻涌向内狂卷。 她知道，她也在他的心里。 掌心紧扣的时候，终于被沉沉拉回人间，视线被泪水浸透。 昏沉的夜里，燃烈了爱意。 漫漫无涯的岁月，还好有你相伴。 星星闪耀，开满了花。 专属于我们的花。 …… 航船最后停靠在了独属的彼岸。 任港湾再多风浪漂泊，都与他们无关。 江若灵醒来时，清晰听见窗外有簌簌的落雪声，很微小。 她掀开盖得严实的被子，小心地从他怀里退出来，光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慢慢走到窗边。 冬天，晨曦已显，空气中飘着雪。 一眼望去，尽是白色的世界，而晨曦的光，像唤醒了这世界。 她静静站在明亮的窗边看了会雪，转身时，正好对上抬起眼看过来的漆黑双眸。 当下，风正好吹起窗帘，扬扬飞起来，光透过纱帘穿进来，映得他的面容影影绰绰，轮廓时隐时现。 一如她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模样。 她的少年，她的男人。 躺靠在床边的男人，轻抬的眉目中夹着点柔意，看着她转身对上目光。 他微招手，声音低哑性感： “过来。” 江若灵看着他深黑的眉目，扬唇笑了。 光把她经年不变的沉稳男人，映得柔缓熠熠，让人心动。 她笑着走过去，奔进他怀里，拥紧了对方。 你是我一生难及的光。 后来，我捉住了光。 作者有话说： 一个少女圆梦的故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