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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偏是你》作者：陆愿
    文案：
    一次访谈节目现场，主持人临时改稿子问了孟泽川一个关于初恋的问题。
    后台瞬间慌乱起来，众人皆知‘初恋’是孟泽川的禁忌词，而且他女朋友今天也来了，就在观众席坐着。
    都以为孟泽川不会回答，哪知他微愣后勾唇浅笑，“怎么认识她的呀，她发错短信到我手机上，后来还把我当成知心树洞……”
    “那时候性格腼腆，不敢表白，朋友知道后背着我给她递了封情书，但结果不太好，被拒绝了。现在想起来挺遗憾的，我如果主动一点可能早在一起了。”
    导演一边高兴收视率，一边又很想提醒孟泽川少说两句，这是准备等会儿分手吗？
    段舒心大，刚开始听得津津有味，可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
    她忽然想起一件旧事，高中快毕业时有四个彩毛非主流把她堵到校门口，硬塞给她一封情书，还说他们英俊帅气孔武不凡的老大看上她了……
    #男朋友求而不得念念不忘的初恋竟然是我自己#
    #惊！温润影帝昔日竟然是非主流校霸！#
    「从前从前有人爱你很久/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
    *没心没肺x温润闷骚
    *1v1 SC/男主暗恋成真/有参考恋爱综艺，无原型
    *「」内来自周杰伦《晴天》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娱乐圈 业界精英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段舒、孟泽川 ┃ 配角： ┃ 其它：下本《等雨停》，求个收藏
    一句话简介：从前从前有人爱你很久
    立意：因为喜欢，努力成为更好的人。
    第1章 01　　好久不见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
    ——《晴天》
    *
    六月的夜晚，空气夹杂着白日暑气，燥热烦闷。
    段舒身体侧倚，手臂随意搭在旁侧的围栏边，俯瞰城市闪烁霓虹，微凉晚风从耳边擦过，发梢漾起，舒缓的音乐流淌在整片露台区。
    “舒舒。”
    闻声，段舒回过头：“迟到十二分钟。”
    “……”微笑僵在脸上，时鹿解释，“路上堵车，我也没辙啊。”
    吓唬到对方，段舒收起佯装严肃的表情，轻挑眉梢，开始坐地起价，“这顿你请，我车丢公司了，你等会儿还得送我回家。”
    “行。”时鹿磨牙，手包上的金属链和玻璃桌面碰触发出清脆的声音，她很没仪态的在段舒对面位置坐下，“多点些你爱吃的。”
    “？”段舒警觉：“你有事儿？”
    时鹿半点没准备和她客气，很是理直气壮的点头，“不然呢，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顿了下，多补充，“当然，晚餐也没有白吃的。”
    段舒：“……”
    静默了瞬，段舒瞥她一眼，“说吧，什么事情。”
    时鹿再了解段舒不过，这么讲便是同意的意思，她忙凑上前道，“其实是这样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我之前想参加的那个恋爱真人秀嘛……”
    《偏偏心动》是一款记录单身男女同居生活的素人恋爱综艺，去年在网络平台播出后反响热烈，连带着几位素人意外走火，时至今日依旧有人在真情实感嗑他们的恋爱cp。
    时鹿便是其中一位。
    今年三月底，《偏偏心动》节目组开始了第二季的嘉宾选拔，时鹿随手填了报名表，没想到真就被选上了。
    这本来是休闲放松顺便谈个恋爱的事儿，可不凑巧的是，五月初时鹿意外有了男朋友。
    直到前两天，节目组联系时鹿，通知她节目录制的时间和相关注意事项，她才想起来自己之前还报名了个恋爱综艺。
    若只是付点违约金的事情，那还好说。
    但《偏偏心动》的导演方骐和段舒的哥哥段回略有交情，当初时鹿的报名表是通过段舒拿到的，现在突然不参加，就有那么点不合适了。
    “知道了，我明天问问。”
    “谢谢我的舒！”
    “不是大问题，”段舒撑着下颌懒懒道，下一秒话音忽转，“但这顿饭可不够哦。”
    “……”
    *
    星瑞传媒集团旗下子公司众多，从影视到音乐再到经纪公司等方方面面。
    段舒的父亲段康时是星瑞传媒的总裁，近几年见段回能力出众还算担得起这份责任，便渐渐放权给段回，他退休回家陪着夫人种菜养花。
    段回则被逼得只能收起吊儿郎当的做派，勤勉工作，苦不堪言。
    和时鹿分开时已经很晚，家里人都睡下了。
    段舒准备等翌日再和段回提恋综的事情，哪成想段回早餐都没吃便去了公司。
    十点钟，阳光晃眼灼热。段舒被司机送到星瑞楼下，她来找段回，顺便把昨天落下的车子开走。家里车库倒是停了不少辆她和段回的车子，但她和段回不同，没那么大的新鲜感，这辆开习惯了就懒得换其他的。
    电梯停在三十一楼，段舒按过上行旋钮，低头回复消息。
    电子面板上红色数字不停跳动，耳边传来脚步声，在她身侧停下，电梯顶灯映射，一片阴影斜打在手臂上，段舒下意识抬头。
    男人身姿挺拔，着一袭烟灰色西装，领带工整垂落，白衬衣的衣摆隐没于西裤之间，勾勒出精瘦有力的腰线。额前碎发柔软散乱，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五官深邃，无可挑剔，称得上一句温润如玉的夸赞。
    看清来人，她略有些惊讶，随即唇角漾起礼貌的弧度，“孟老师，又见面了。”
    孟泽川温润笑道：“好久不见。”
    去年春夏之际，段舒进《风华》剧组做编剧，孟泽川是《风华》的男一号，至年底电影正式杀青。两人有过长达半年的共事关系，还算熟悉。
    只是后来各自工作繁忙，鲜少有交集，再见面免不了有些生疏感。
    孟泽川是星瑞旗下的签约艺人，十八岁出道，出道即巅峰，凭着一部《少年》斩获国内外各大电影节的最佳男主角奖项，同时成为名导谈青鸿的御用男一号。
    按理说，以他的身价和地位早就可以组建只为他一人服务的工作室团队，但前两年，在与星瑞的五年合约到期后，孟泽川竟主动提出续约。
    当时段回已经让助理着手评估孟影帝的价值，准备付出不小代价来留住孟泽川。
    但没想到却是这么个结果，他实在纳闷，在段舒面前提过几句，之后还很没正经的往自己脸上贴金，觉得自己这老板做得挺不错，员工不愿离开就是对他工作的肯定。
    段舒来公司的次数并不少，但不知怎的，在孟泽川签约星瑞这七年时间里，她在公司遇到对方的次数屈指可数。
    段舒寒暄着：“孟老师今天没有通告？”
    孟泽川语气轻缓，回答得很是认真详尽，“我这边一直没遇到好剧本，演员的重心是演戏，经纪人就没有给我接太多商业活动，这半年我基本是处于休假状态。”
    “嗯嗯。”段舒赞同，“孟老师觉得什么是好剧本？我这段时间在准备一个剧本，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被您看上。”
    孟泽川微怔，正欲进一步询问。
    清脆的“滴”声响起，电梯门开，段舒率先进入，她按着开门旋钮，抬眸看向孟泽川，眸光清澈，云淡风轻。
    澎湃的热浪瞬间平息，那一刹被幸运击中的心情迅速消退。
    孟泽川依旧是温润内敛的模样，只唇角微乎其微的下弯了一点弧度，除他本人，无人得知。他迎着段舒视线，站立在电梯间另一侧。
    也是，以对方的家世，若真想拍自己的剧本，哪怕是再烂的剧本，比他大的咖位，便是隐退多年的影帝影后也不见得请不到。
    所以方才，人家只是礼貌聊天，俏皮的缓和气氛罢了。
    偏偏他动了念想。
    电梯门缓缓闭合，段舒按下段回办公室所在楼层的旋钮，微仰着头，询问道，“孟老师，你在几层下，二十层吗？”
    孟泽川低“嗯”了声：“谢谢。”
    段舒笑道：“为孟老师服务是我的荣幸。”
    孟泽川一时语塞。
    段舒：“孟老师准备什么时候工作，到时候给我个机会哦。”
    孟泽川：“……”
    “不清楚。”语气是一反常态的冷硬。话音落下，孟泽川暗自懊悔，默了两秒，他加以描补，“我的行程由经纪人安排，晚点让他发你一份。”
    逼仄狭小的空间，向来大大咧咧的段舒竟敏感捕捉到空气的变化。
    她侧过头，食指压了压太阳穴，从耳后滑落的长发遮过线条流畅的侧脸弧线，但金属材质的电梯门上却倒映出她苦恼怅然的神色。
    段舒啊段舒，多大岁数的人了，还这么不会聊天。
    一个不入流的小编剧还敢想和影帝的合作。
    孟影帝脾气是好，可也不是她逮着人家薅羊毛的理由啊。
    “你手头的剧本是什么类型？”
    孟泽川的温和周到在圈里是出了名的，对粉丝对同事对路人都是极具温柔与耐心。
    现在见对方即使被冒犯到，态度依旧如此。段舒羞愧难当，连忙摆手，“我这边就一个想法而已，还没开始呢，能拿到孟老师面前的剧本肯定都是精挑细选过的，都比我的好很多，孟老师不用有顾虑。”
    “……”
    孟泽川抿了下唇。
    肉眼可见，尴尬的气氛迅速弥漫整个电梯。
    这时，清脆的“滴”声再次响起，电梯门缓缓打开，段舒觉得这是她今天听到最悦耳的声音，她头也不回，直冲冲往外走。
    但下一秒，她肩膀被人压住。
    段舒僵硬的转过头，讪讪道，“孟老师再见。”
    似是无奈叹息，孟泽川指着面板上的红色数字，提醒道，“20层到了，是我先下。”
    段舒尴尬的舔着唇瓣：“哦……哦哦，谢谢啊。”
    *
    “怎么这时候过来，小林呢？没和你一起？”
    经纪人曾开宇正站在窗边给翠绿欲滴的绿萝浇水，小林是孟泽川的助理。
    曾开宇是享乐主义，他办公室的沙发被他特意换过一遍，极其柔软，孟泽川刚坐上便陷入其中，他靠着抱枕，烦躁的撑着额头，声音沉闷，“家里有事，请假了。”
    曾开宇回头：“心情不好？”
    孟泽川：“没。”
    曾开宇纳闷：“谁能惹到孟影帝不开心啊，真是稀奇。”
    孟泽川斜睨他一眼：“找我来就说这个？”
    共事多年，见证了孟泽川从昔日倔强少年成长为如今的温润影帝，曾开宇可以自称除孟泽川本人外最了解他的人，知道他不愿多讲，便不再追问下去。
    曾开宇放下粉色带蝴蝶结图案的小水壶，从办公桌上翻出一份文档，递过去，“这边有个恋爱综艺想邀请你——”
    “不去。”
    这可真是斩钉截铁了……
    “……邀请你当恋爱导师。”曾开宇把话说完，吐槽道，“又不用你谈恋爱，是让你上节目看别人谈恋爱。我能不了解你吗，怎么可能做那种没分寸的事？我说我们之间还有信任吗？”
    “那你看着时间安排，有档期就接上。”
    “我知道你不爱参加综艺，但这部恋综真挺不错的，我前两天特意把上一季的内容补了一遍，真挺感动的，没想到我这把年纪还能为别人的爱情落泪。”
    “……”
    “你翻翻前几页，是上一季播出后的数据和网友反馈，反正你最近在家也没事，就当去度假散散心，看看小年轻谈恋爱心情都会变甜美。”
    “……”
    孟泽川听不下去，起身，“出门忘给嘟嘟放狗粮，我先回去了。”
    曾开宇：“……”
    这人就是没劲儿，没情趣。
    谁稀罕和他分享啊！
    走了几步，孟泽川退回来，“最近要是有人给我递剧本，你全都拿给我，不用筛选，我自己看。”
    “？”
    第2章 02　　孟老师？
    夕阳压着天际线沉沉下坠，瑰丽晚霞铺陈开来。
    段舒在高架桥上沿着落日方向行驶，道路中并行交汇车辆越来越少。车厢内流淌着低低的摇滚乐，手机荧幕亮着免提的界面平躺在副驾驶座位中央。
    短促的鸣笛声不断，段舒侧头，余光瞄到后视镜中状况，有辆车子硬挤着强行超了好几辆车，距离她很近。她踩了脚油门，将对方远远甩在身后，没忍住低声嘟哝了句。
    “还生气呢？”电话里传出时鹿小心翼翼的声音。
    “我的错我的错，宝贝开条件吧！尽管狮子大开口吧！”紧接着，时鹿肉疼道。
    段舒抿了下唇：“你说方骐是不是有什么大病，他怎么不把录制地点租得再远一点，租到五环租到六环，天天都别上班了！”
    “……”
    段舒是真的费解，也是真的无语。
    从家里出发，按照导航提示的最短路线行驶，这都一个小时了，还没赶到地方。
    这一季综艺的素人嘉宾都是从景城选拔|出来，平时多在景城工作、学习或生活。为了不影响大家的正常活动，同时保证节目录制顺利，节目组在四环外租了一栋小别墅，是未来一个多月共同生活的“家”。
    本来，这个综艺和段舒没有半点关系。
    那天她去公司找段回也只是简单说一声时鹿的事情，要他和导演方骐打声招呼。
    凑巧的是，方骐刚好赖在段回办公室喝咖啡。
    段回没把这事儿当成事儿，听罢便朝方骐抬抬下巴。
    当导演的顾及到方方面面，方骐手里不是没有备选名单。但是吧，他看段回不顺眼很久了，想想就牙痒痒，而且平时都是他求着段回给他投资，今天终于能有一件勉强算是段回需要求着他的事情。
    方骐当即皱下眉头，苦大仇深的盯着面前的咖啡杯。
    段回挑眉轻笑，慢悠悠抿了口茶水，根本没准备接招。
    倒是段舒，天真可爱，随着方骐的表情她心里“咯噔”了声，犹豫着询问出口，恰恰跳进对方挖的坑里，不然这戏也没法唱了。
    方骐戏感十足，满脸为难，一波三折的吐露出苦处。
    段舒偏偏未发现任何不对，仍循着方骐的思路走。
    段回姿态放松，懒懒靠着椅背。
    就这么演了一会儿，方骐意识到他不仅坑不到段回这只狐狸，甚至还成了段回眼里的乐子，心情又遗憾又复杂。
    但转念一想，能坑到段回妹妹未尝不是一种赢法。
    三面环窗，亮堂堂的办公室里，两人都各怀心思，只剩下段舒，也只有段舒是真心实意替方骐为难想解决办法的。
    事情发展到最后，方骐给段回一个眼神，意思是最后一次机会。
    段回再次轻笑，骨节分明的手指轻点着办公桌，当哥哥的怎么能限制妹妹自由成长呢，所以他决定让段舒经历一番社会险恶。
    面对两只老狐狸，一只使劲儿挖坑，一只见死不救。
    想当然，还处于小白菜阶段的段舒自然不是对手，她被这么三句两句忽悠着，都还没整明白就被忽悠进了综艺。
    ……
    *
    小别墅是欧式建筑风格，通体洁白，在金色余晖洒落下神圣无暇，黑色铁艺栅栏爬满了蔷薇，热情浪漫的红玫瑰丛与之交映。
    段舒抵达时，花园外的停车区是空荡的状态。
    她缓缓减速后将车子精准无比的停放在最里侧的位置。
    碎石小径旁有节目组留下的提示，段舒推着行李箱，循着提示朝别墅内走去。房门半掩，她屈指轻敲，耐心等待了两秒，无人回应，这才推门入内。
    窗明几净，室内的布置简洁大方又不失温馨。
    客厅里没有人，不出意外她是第一位到达的，段舒在玄关处略作环顾，随后换了双浅蓝色的居家鞋准备坐在沙发处等待。
    没多久，清脆的脚步声顺着门缝传进来。
    段舒侧头望去，门被推开。
    进来的是一个女生，穿着白色衬衣，黑色细尖高跟鞋，及腰微卷长发，打扮很有职业女性的味道，浑身透露出干练两个字。
    不等她们互相认识，门外脚步声再次响起。
    第三位嘉宾赶到，也是个女生，但是是与前面那个截然不同的类型，圆眼樱桃唇，脸颊有些许婴儿肥，长相甜美，说话时还带点可爱的娃娃音。
    三人对视几秒，空气中多了些微尴尬。
    段舒打招呼：“你们好，我是段舒。”
    职业装扮的女生稍向前半步，声音爽朗，“你好，我是宋容，宽容的容。”
    另一个女生腼腆微笑：“江灵音，灵音。”
    “你们要喝水吗？”段舒起身，从托盘中拿过两只玻璃杯，“温开水还是热水？我也刚到不久，还没来得及参观，不知道冰箱里有没有果汁。”
    宋容：“温开水就行。”
    江灵音：“我也一样，谢谢。”
    女生之间比较容易有共同话题，段舒的性格偏外向，宋容也很率真直爽。几句交谈间，气氛渐渐升温，并且已经发展到段舒夸江灵音可爱、江灵音夸赞宋容超有气场、宋容真诚表示有为段舒美貌眩晕一瞬的商业互夸地步。
    这时，房门再次被推开，第四位和第五位嘉宾同时出现。
    这两位都是男士，先进来的那个穿着银灰色西装，手里是同色的行李箱，严谨商务中不失温润；后面那位额前碎发微垂，左耳戴了颗黑钻耳钉，光下熠熠，简单黑T，脖颈处搭配了一条金属饰链，桀骜凌厉。
    “纪斯然。”见到客厅里的三位女生，他愣了瞬，随即露出歉意的表情，“不好意思，出门前耽搁了会儿，来得稍有些晚。”他后退半步，将目光引到第五位嘉宾身上，“我们刚在门口遇到，便一起进来。”
    第五位嘉宾神色冷漠，浑身上下贴满了“我很酷”“别惹我”的字样。
    言简意赅：“方炽。”
    别墅内，时间都凝滞了瞬。
    纪斯然温和打着圆场：“你们是还没去卧室吗？不然我们先参观一下房间，把行李箱放过去。”一举一动都很流畅，显然很擅长应对这种局面。
    三个女生本来就有这个打算。
    方炽更是随意。
    得到一致意见后，纪斯然视线定格在段舒身上，他主动上前，温柔周到，“卧室好像在二楼，提行李箱上楼梯不太方便，我帮你吧。”
    段舒道谢，并单手提起行李箱证明自己可以，动作轻轻松松。
    纪斯然默了瞬。
    段舒对这片刻的尴尬毫无所觉，转头看向娇小柔弱的江灵音，关心道，“灵音你可以吗？不然我帮你提上去。”
    “……”
    江灵音点点头，随后觉得不太对，又连忙摇头，“我可以的，不用管我啦。”
    宋容别了下耳侧散发，露出精致的下颌线，明艳爽朗，她不动声色并在纪斯然旁边，“斯然，你会做饭吗？听说这段时间我们要自己做饭。”
    纪斯然：“会的，平时有时间都会在家里吃饭。”
    宋容笑笑：“我也是。那等下收拾完，我们可以参观一下这边的厨房。”
    纪斯然：“好。”
    楼梯不是特别宽敞，最多容纳三四人并排。
    段舒提着行李箱走在最前面，宋容和纪斯然在中间，江灵音和方炽则坠在最后，方炽秉承着酷盖该有的态度，沉默是金，目不斜视。
    江灵音多次想开口|交流，都被他的冷漠劝退。
    两人之间氛围格外尴尬，江灵音瞄了眼方炽的侧脸，咬着唇瓣纠结。
    片刻，她快走几步追上宋容他们，站在纪斯然的另一侧，很乖巧很自然的接上话，“哇你们都好厉害，我只会做一点简单的菜。”
    ……
    男女生卧室的布置从色彩到细节都大相径庭，很容易辨别，五个人参观完二楼住宿区后，分别挑选了各自的房间，然后进行简单整理。
    等他们再次返回一楼客厅时发现沙发上多了一个男生。
    男生头发很短，棱角分明，穿着白T和运动裤，姿态舒适的靠着抱枕。听到楼梯处传来动静，他侧头望去，刚好和江灵音对上视线。
    江灵音愣住，眨眨眼。
    男生先回过神，抓了抓头发起身，语气轻松，又故意带了点失望，“嗨，原来你们都到了啊，我还以为我是第一名。”
    江灵音偷笑：“你可以是我们不在时候的第一名。”
    男生视线一直落在江灵音身上，听到她主动接腔，回以灿烂笑容，“何南霄，很高兴认识你。”顿了下，毫不掩饰的夸道，“你好可爱啊。”
    江灵音有些脸红，点点头，目光盯着别处，“谢谢。”
    说话间，方炽已经选了个最边缘的单人沙发，毫无形象的陷入其中，他望着天花板练习自闭，孤僻的气息不加一丝掩饰。
    尽管方才参观卧室的时间里，其他几人对方炽已有些了解，可还是忍不住面面相觑。
    纪斯然率先打破尴尬，在茶几旁的长沙发上坐下，宋容自然的坐在他身侧，江灵音不甘落后选了另一侧，何南霄目标直接紧挨着江灵音。
    长沙发已经略显拥挤，段舒默默坐在另一个单人沙发上。
    客厅灯火明亮，落日晚霞被落地窗框成一幅绝美画卷。
    纪斯然倒了几杯温水，递给大家后向何南霄介绍自己的名字，又替方炽进行介绍。
    紧接着三位女生也一一介绍自己，六个人算是正式认识。
    最后一个是段舒，在她说出自己名字的那瞬，方炽忽然侧过头，盯了几秒后非常精神非常活泼的从沙发里跳起来，他走到段舒面前，“冰箱里有汽水，要喝吗？我去拿。”
    段舒茫茫然：“啊？”
    下一秒，方炽已经离开。
    虽是询问的语气，但却完完全全是通知的态度。
    其余人再次面面相觑。
    这时，几声震动将他们思绪拖回现实。
    节目组将小屋内的规则以短信形式发送到每个人的手机上，其中一条便是每天由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一起准备晚餐。
    纪斯然熄灭屏幕：“今天的晚餐我来准备吧，让大家尝一下我的手艺。”他视线落在一脸苦恼的段舒身上，询问道，“段舒，你方便帮我一起准备吗？”
    被点名的段舒很是尴尬，但也实诚，“我不太会做饭。”
    纪斯然笑：“没关系，你能帮我洗菜递东西，就已经是帮了大忙了。”
    听罢，段舒不再为难，“那可以呀，等下别嫌我笨手笨脚就好。”
    宋容本来准备说话，她垂着眼，抿了口温水，默默咽了回去。
    何南霄主动提出要和江灵音一组。
    江灵音笑着同意。
    等方炽拿过汽水回来，分组已经确定。
    为此，他遗憾的看了眼段舒，再次窝进沙发恢复成那副颓丧的模样。
    夜色笼罩大地，段舒和纪斯然没再耽搁，立刻去厨房准备晚餐。
    因为时间已经不早，纪斯然翻看过冰箱内的食材后，确定了一些简单快速的菜品。
    九点整，晚餐完成。
    纪斯然有轻微洁癖，看不得东西摆放凌乱，结束后一直在收拾料理台；宋容他们主动帮忙摆盘，收拾餐桌。
    段舒无事可做，便整理了下厨余垃圾，准备出门丢弃。
    正在玄关处弯腰换鞋，门铃声忽然响起，段舒愣住，对这一状况很是疑惑，迟疑片刻，她回应道，“等一下，马上来。”
    压下门柄，门外人露出来，当看清对方时，段舒错愕——
    “孟老师？”
    第3章 03　　做一票大的
    孟泽川微怔：“段舒？”
    段舒冲他笑笑：“孟老师晚上好。”
    “你在这里工作？”刚问出口，孟泽川便觉得多余。
    因为《偏偏心动》这档恋爱综艺对外以无剧本、最真实为噱头宣传，段舒此刻又穿着非常居家的围裙，所以不大可能是作为编剧参与到节目组的工作中。
    段舒听出他话里的所指：“也算是工作吧，导演可是给我开了片酬的。”随即她注意到孟泽川一身正装，腿边立着行李箱，语气略带迟疑，“孟老师也是嘉宾？”
    孟泽川笑着摇头：“是你们的恋爱导师。”
    段舒恍悟，开玩笑道，“还以为能选孟老师谈恋爱呢，原来白激动了。”
    “孟老师，你们认识？”
    这时，旁边传来女生的声音，声线很特别。
    段舒移去视线，昏暗光影下认出对方，是宁薇——近两年以光速出道并登顶的人气女歌手、因长相清纯笑容甜美被媒体誉为国民初恋。
    “我朋友。”孟泽川答，然后向段舒介绍，“这是宁薇，另一位恋爱导师。”
    段舒表示歉意：“不好意思，刚才只顾着和孟老师讲话。”
    “没关系。”宁薇在身前比划了一个圆形，煞有其事道，“孟老师毕竟是自带灯光师的男人，以他为直径的圆形范围里可都是24小时发光，想忽略他太难了。”
    自带灯光师这个梗是孟泽川的对家粉提出的，起因是孟泽川与对家一起走红毯，不管是直播还是照片，两人但凡同框，对家的存在感就非常微弱。
    为此，对家粉阴阳怪气，表示很不理解孟泽川走红毯都要自带灯光师的行为。
    段舒偷笑，眼神揶揄的瞄了眼孟泽川。
    当事人表情无奈。
    《偏偏心动》是一档录后再播形式的综艺，先进行素人嘉宾在别墅内的日常生活录制，由后期组粗剪出内容后再进行观察员那部分的录制。
    观察员在观察厅通过观看素人嘉宾同居生活时发生的互动、擦出的火花等，对每个嘉宾的行为细节发表观点，分析讨论，猜测他们的感情动向。
    今年大部分综艺节目或多或少都增加了创新元素，尤其是大热的几部综艺都采用了边录边播的形式，保证实时性，有时候观众的一句热门评论都可能影响到下一期的综艺内容，给观众带来足够的参与感。
    为此，在《偏偏心动》第二季中导演方骐也采用边录边播的形式，并且大胆改革，取消了六位观察员和观察厅录制那一部分内容。
    但考虑到革新失败、节目播出效果惨淡这种可能，他花费重金邀请两位顶流担任恋爱导师一职一同入住素人嘉宾的恋爱小屋。
    在固定的时间段恋爱导师必须待在导师谈话室内，负责与前来倾诉的嘉宾谈心开导，必要时候还要接受嘉宾们的求助。
    当然，如果嘉宾没有需要，也不会强求他们进行这项流程。
    此外两个恋爱导师每隔两天都要在一起录制一个分析别墅内感情动向的小视频，换句话讲，这几分钟便是恋爱导师的固定镜头，哪怕节目扑街，也能吸引来他们的粉丝流量。
    ……
    餐厅里的五位嘉宾已经就座，纪斯然左右两边分别是宋容和江灵音，他对面位置是方炽，方炽旁边是何南霄。
    除了时时刻刻练习自闭的方炽外，其余几人正在愉快交谈。
    段舒引着孟泽川和宁薇进来。
    听到脚步声，方炽回头，当看到段舒身后多了两个人时，他拧起眉头，很是疑惑。
    很快其余几人也注意到这一状况，聊天声戛然而止。
    段舒介绍道：“这两位是孟泽川孟老师和宁薇宁老师，大家应该有在荧幕上看到过他们吧。他们现在是我们的恋爱导师，未来一段时间也会住在这里。”
    气氛略显局促，反应了几秒，嘉宾纷纷起身与两位恋爱导师打招呼。纪斯然行事周到，当即加了两把椅子，邀请孟泽川二人共用晚餐。
    孟泽川与宁薇都拒绝了，称来时已用过晚饭。
    此外，他们的三餐日常皆由节目组负责，不会给嘉宾造成影响。
    孟泽川前两天去溪城赶通告，都没怎么休息，今天刚下飞机便被节目组接来这里，脸上挂着浓浓的疲惫之色。
    宁薇也是如此。
    段舒主动提出带他们回房间。
    纪斯然放下刚从消毒碗柜拿出的餐具：“你先休息，我带孟老师和宁老师过去。”
    段舒摆手：“不用麻烦，我和孟老师稍熟一些，还是我来吧。”
    纪斯然愣了瞬：“是和职业有关吗？”
    段舒眨眼：“保密。”
    纪斯然笑得温柔：“好，那下次再聊。”
    几句简单对话，尽显他们做饭期间拥有的那点默契。
    不多，但旁人却无法插足。
    孟泽川垂下眼帘，眸底晦色掠过。
    段舒走至前方引路：“你们房间楼层有点高，我来提行李箱吧。”
    孟泽川终于回神，见她这副跃跃欲试又真诚的表现，心情复杂极了，连忙拒绝。
    倒是宁薇，表情瞬间垮掉，“几楼呀？没有电梯吗？”
    段舒：“四楼和五楼，没有电梯。”
    宁薇满脸写着委屈。
    段舒没什么哄人经验，干咳了声，“这事儿怪导演，房子他们选的，电梯也是他们不安装的，希望导演借此机会好好反思反思。”她弯腰便要帮宁薇。
    宁薇拦下：“别别别，哪能让女孩子做这个。”
    她扫了一圈，视线落在方炽身上，“哥哥，能麻烦你吗。”
    方炽懒懒靠着椅背，手腕撑着下颌神游天外，被点到名字，向周围看了圈，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抗拒之意溢于言表。
    宁薇眨巴眼睛：“可以吗？”
    瞧瞧这细胳膊细腿儿，肯定是拎不上楼梯，而且人家小姑娘都问了两遍，方炽再不绅士也不能拒绝，他勉勉强强，“行吧。”
    “谢谢哥哥。”
    “……”还挺自来熟。
    四楼和五楼的布局大致相同，除了一个卧室外，其余房间的功能都是根据孟泽川和宁薇的日常需求来设计的，拥有足够的安静与私人空间。
    到卧室门口，段舒停下脚步。
    “孟老师，他们还在等我吃饭，我先下去了，我房间在二楼最左边那间，有问题可以过来找我，你早点休息。”
    孟泽川点头：“好。”
    “那就提前晚安啦。”
    “晚安。”
    孟泽川推门。
    段舒转身。
    反身关门之际，孟泽川握着门柄停顿下来，半阖的门缝像是一副有框图画，段舒背影渐远，最终消失在边际外。
    房间并未开灯，走廊暖光斜入，孟泽川立于明暗交际之间。
    窥伺光，触摸光，但永远无法拥有。
    *
    两天后，先导片在网络平台正式播出。
    时鹿自备酒水零食，早早到达段舒的私人公寓。
    公寓内有一间放映室，时鹿没有半点身为客人的意识，很是熟练的把视频投映在屏幕上，然后抱着靠枕等待八点整的到来。
    十几秒的广告播放完毕，先导片正式开始。
    视频软件的弹幕开启，网友们的实时讨论在画面滚动着。
    段舒骨相优越，五官结合了父母的优点，是精致明艳的类型，若是出道，只容貌这一项便足以秒杀娱乐圈内半数的女艺人。
    她是第一个到达别墅的。
    出场时，弹幕倏地猛增。
    [姐姐杀我]
    [长这样还不准备出道？有经纪人看看这位嘉宾吗？]
    [冲着女一，这季恋综我追定了！]
    其他嘉宾陆续出场，网友一一点评。
    像是宋容，满屏都是[姐姐可以放宽条件吗？性别别卡那么死。]
    像是江灵音，[妹妹可爱！想偷回家！]
    纪斯然则被评价为小说中的温柔男主，精英打扮又温润如玉。
    但不知谁突然说了句“有点像孟影帝”的话，弹幕区一致歪掉，陆续有人赞同这一观点。其实两人并非长得相像，是那种气质、给人的感觉很像。
    轮到方炽时，全都是震惊与感叹号。
    进度条过了三分之一，到几人要提行李箱上楼的画面。
    前一秒弹幕都在夸纪斯然果然是温柔体贴的性格，下一秒着实被段舒震惊到，[天呐，这就是钢铁直女吗？长相和性格反差太大了吧……但是我喜欢！]
    ……
    先导片在段舒开门，孟泽川和宁薇出现这一画面结束。
    [啊啊啊啊啊哥哥哥哥！]
    [薇薇好美，不愧是国民初恋！]
    [神他妈剪辑，后面是有什么我不能看的内容吗！就不能再多几分钟？无语，我今夜要去暗鲨节目组！]
    [这一季素人嘉宾的颜值都好高哦，建议全部出道！]
    [虽然就二十分钟，但先导片的内容量真的不少，我已经顺明白了。
    纪斯然对段舒有好感，宋容和江灵音看到纪斯然时眼睛都亮晶晶的，何南霄被江灵音的可爱征服，段舒和方炽是接收不到恋爱信号游离于世俗之外的泥石流。
    嘶，特别是六个人在客厅坐下来交谈的那部分画面，已经有刀光剑影的味道了。
    这才先导片而已，就已经出现大乱炖的场面，之后的正片还会缺修罗场吗！肯定是不能的呀！]
    [期待子！修罗场安排上！强取豪夺安排上！影帝和国民初恋也安排上！]
    [很难不支持，哥哥和薇薇那么好看，多给几分钟镜头真的不亏！字体加大加荧光！导演给我看到！给我吸烟刻肺！懂？]
    [乖巧等正片。]
    ……
    “诶，你选男几号？”时鹿用手肘捣了两下段舒，头也不抬的问，“微博现在都在压CP，舒舒给我透露点内部消息呗。”
    说着，她把手机递到段舒面前。
    不知道是导演买的热搜还是观众的真实反应，先导片刚播完，#偏偏心动第二季#已经出现在热搜榜前几位，#偏偏心动素人嘉宾#偏偏心动孟泽川#等词条呈上升趋势。
    在热搜里，网友都开始用数学上的排列组合来组CP了。
    “……”
    时鹿瞎猜：“你前男友都是阳光弟弟，我看何南霄挺符合的。”
    段舒泼冷水：“别了，人家对江灵音一见钟情。”
    “那方炽呢，人前小冷狗，在你面前小傻狗，只对你热情，多好了！独一无二的待遇！”
    段舒无语：“我怀疑他想暗鲨我。”
    时鹿默了瞬，说出最后一位男嘉宾，“不然纪斯然吧，温柔会照顾人，对你也有好感。”
    “……”
    时鹿再次沉默，并口出狂言，“这样吧，我们要做就做一票大的，你看孟影帝怎么样？脸好身材好，九亿少女的梦，前阵子网上有个年度最想嫁男明星排行，他现在可还在榜一挂着呢，比第二的票数高了有三分之一呢。你们即将同居一个月，多好的机会啊，你这要把握不住，广场舞大妈听了都气得跺脚。”
    段舒白她一眼：“你还真是敢想。”
    时鹿骄傲：“敢想敢拼才会赢！”
    段舒狠狠磨牙：“粉丝要听了这话，不出明天，今晚你就可以直接帮我收尸了。”
    “……”
    第4章 04　　是他在嫉妒
    翌日，段舒被一通电话吵醒。
    房间窗帘的遮光度并不好，晨曦跃上窗台，亮堂堂一片，空气中似漂浮着金辉。切断电话，段舒阖上眼再睡不着，她烦躁的滚了两圈，索性起床。
    每个房间都有独立的浴室，段舒简单洗漱，抓着头发慢吞吞下楼。走廊阒寂，拖鞋踩在地板的“哒哒”声被无限放大。
    经过客厅时，段舒瞥了眼墙上的复古挂钟，时针分针指向九点四十分。
    怪不得别墅里这么安静。
    咖啡机低声工作，液体流入白瓷杯，偶尔溅起几滴，杯壁内侧留下明显的痕渍。段舒站在开放式岛台前，正和头发较劲儿，哼出的歌没有一个字在调上。
    忽然，不远处传来清脆的开门声，脚步声也渐近。
    意料之外的状况，段舒抬头望去，表情由明显的呆滞和尴尬组成。
    也是，被人撞见这一幕，谁不尴尬。
    而且段舒还正咬着扎头发的小皮筋儿，实在狼狈，她沉默着。
    对方轻笑了声：“早上好，刚起床？”
    “……”
    随后，对方视线投向她的唇瓣。
    虽然知道对方是在疑惑她现在的行为艺术，但灼灼目光下，段舒耳尖发热，她飞快又随意的将头发扎起，露出僵硬的笑容，“孟老师早。”
    视线上滑，孟泽川盯着两缕漏掉的头发看了几秒。
    段舒感到茫然。
    孟泽川手指在空中虚指了下。
    段舒疑惑的摸去，反应过来，慌张的又扎了遍。
    孟泽川自侃道：“扎头发挺难的，刚开始我都要为难死了。”
    “？”
    “拍第二部 电影的时候，谈导建议我把头发留长，不然妆发不够自然。”
    段舒恍恍然，忆起几年前的事情。
    因《少年》这部影片，孟泽川夺得影帝荣耀，一夜间新闻头条都出现他的身影，影视资源与合作代言蜂拥而至。
    半年后孟泽川以过肩中短发出现在镜头前，宣布与谈青鸿再次合作的事情。
    长发造型持续了一年之久，他这张脸堪称百搭，温润如玉，很有古时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家贵公子的味道，后来更是被粉丝誉为谪仙。
    说话间，节目组送来丰盛的早餐。
    送予谁不言而喻，段舒识趣的退回咖啡机旁，低头琢磨往咖啡里加椰奶还是气泡水。
    孟泽川邀约：“段舒，你还没吃早餐吧，如果不介意，和我一起？”
    空气中充斥着诱人的香味，段舒没忍住诱惑，偷瞄了两眼，再看向手中的咖啡，简直天上与地下，她假意推脱道，“这不好吧，他们只送了一份。”
    孟泽川展开餐盒：“应该是两个人的份量，而且很快就到午餐时间了。”
    “那——打扰了！”段舒，“孟老师您真是好人，太感谢了。”
    “……”
    段舒有稍许强迫症，要在固定的环境用着固定的物品才能进入工作状态，因此早餐之后她没有多做停留，和孟泽川告别后便出门了。
    孟泽川前几日睡眠严重缺乏，他留在家里补觉休息。
    *
    夜幕降临，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陆续亮起灯，段舒盯着屏幕苦思，直至闹铃响，这才收拢思绪，因为最近在录制综艺，她晚上必须早些回去。
    段舒向后靠去，抵着椅背伸了个懒腰，感受到肩部酸痛，她站起来伸展几下。
    她办公室在段回办公室隔壁，同款设计，玻璃窗墙视野开阔，脚下万千霓虹，车辆秩序驶过像是一条虹带，装点着这座不夜城。
    透过玻璃倒影，段回也正站在窗边，他讲电话的间隙侧头瞥了眼，兄妹二人视线对上，段舒撇嘴，心里记恨着他之前的见死不救。
    不过临走时，段舒还是去隔壁打了招呼。
    ……
    一路顺畅，很快回到别墅。
    走至客厅时段舒看到方炽双臂抱胸斜倚在厨房门边，围裙没有系带，松垮的挂在他脖颈处，和颓废酷盖的形象半点不搭边。
    方炽挑眉：“做饭。”
    段舒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
    方炽：“今天轮到你和我一起做饭。”
    段舒点头：“行，我先回房间换衣服，很快。”
    再下楼，方炽已经理好衣着，规规矩矩，他抖了抖手里的同款围裙，递给段舒，并且附赠贴心服务，主动提出要帮她系围裙系带。
    想到方炽身后那个与众不同的死结，段舒连忙摇头。
    “晚餐做什么？”段舒洗手间隙问。
    “都行，看你想做什么。”方炽靠着料理台，漫不经心答。
    “啊？”段舒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儿，“不是你是主厨吗？”
    方炽皱眉：“你让我做？”
    “不然呢，我又不会做饭，最多帮你打打下手。”
    “我也不会。”
    “……”
    段舒沉默了瞬：“我想知道是谁把我们两个不会做饭的人分到一组。”
    方炽下颌微抬，冷酷中透露出一丝骄傲，“我争取来的。”
    听到这话段舒想打他的心都有了，很是无语，“那你好厉害哦。”
    方炽竟然还敢应声，真以为是在夸奖他呢。
    段舒一摊手，破罐破摔道，“现在怎么办，你说吧。”
    方炽拿出手机：“点外卖。”
    话音刚落，有声音从音响传出——
    “方炽犯规，警告一次，罚今晚在其他嘉宾面前演唱一曲，曲目自定。”
    音量极高，也太过突然，段舒被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朝声源望去，这才发现房间的犄角旮旯里竟然安装有音响。
    方炽：“？”
    方炽看向摄像头：“针对我？”
    震耳欲聋的声音再次响起：“威胁导演，第二次警告，惩罚加倍。”
    段舒：“……”
    段舒同情的看了眼方炽，颇有难兄难弟的感觉。要不是知道方骐正在监控室看着这边，她都想送方炽一句忠告——不要靠近方骐，会变得不幸。
    “怎么了这是？”
    就在两人相顾无言之时，孟泽川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段舒回头，错愕问，“你在四楼都能听到？”
    孟泽川晃了晃掌心的玻璃杯：“正好出来接水。”
    段舒简单讲述方炽违规过程，不免提到了要做晚餐的事情，她垂头丧气。
    孟泽川：“我会啊。”
    段舒抬眸看他，有点不大理解。
    方炽反应迅速，当即和孟泽川勾肩搭背起来，“川哥，谢了！你真是好人！”
    “……”
    孟泽川视线仍落在段舒身上，笑着说，“你帮我倒杯水，我来做饭。”
    方炽眉梢微皱，看向孟泽川的眼神带了几分探究。
    碍于她和方炽都是厨艺白痴，段舒实在找不出可以拒绝孟泽川好意的理由，最终以一杯水这样极不平等的条件与孟泽川达成交换。
    她脸上写满羞愧，过了会儿弥补道，“孟老师，明天早上我给你磨咖啡喝。”
    孟泽川翻看冰箱里的食材，发现角落处有几盒腌制好的牛肉羊肉和鸡翅等，旁边还有几袋烧烤专用的调料，他打开盖子，看了下，肉类的腌制时间已经足够，今晚吃刚刚好。
    “这些可以用吗？”孟泽川问。
    段舒摇摇头，表示并不清楚。
    方炽略作思索：“昨天晚上我见何南霄在厨房待到很晚，应该是他弄的，等他回来和他说一声就行。”
    孟泽川还有些犹豫。
    方炽贪图方便，直接拍板决定，“今晚就吃烤肉，大不了明天我让人送点腌制好的肉过来，还给他就是了。”
    段舒觑他：“花园烤肉是吧，氛围也有，正好方便你唱歌。”
    方炽：“……”
    孟泽川失笑，他简单分配任务，“我和段舒准备食材，方炽布置一下花园，烧烤工具应该在旁边的杂物间，你过去找找。”
    烧烤非常省事，在肉类腌制好的前提下，不到半个小时食材和布置都已经准备完毕。
    三人坐在星星灯串下，微凉晚风吹拂，段舒拉着孟泽川一起戳方炽心窝子，不停询问他等会儿准备唱什么歌，如果紧张可以先在他们两个面前表演一下。
    纪斯然是第一个回来的，脚步匆匆，当看到段舒和烧烤架时明显愣了下。
    段舒起身欢迎：“工作辛苦了，你快上去洗漱，等其他人都回来，我们就开始烤肉。”
    孟泽川有注意到纪斯然的表情，他扫了眼托盘上已经被处理过的肉类，突然开口，“抱歉，用了你准备的东西，晚点我再腌制一些放回冰箱。”
    段舒惊讶地看向方炽，眼神在说“你不是说这是何南霄弄的吗？”。
    方炽耸肩，同样没有想到。
    纪斯然温和笑笑：“不要紧，本来就是准备今晚吃的。”
    他迎着段舒的目光：“段舒和方炽都不会做饭，我本来是想早点回来，但临时接到加班通知，幸好你们注意到了，不然明天就只能扔掉了。”
    “啊真是太麻烦你了。”加着班都在替她和方炽考虑晚餐的事情，这份好意实在太重，段舒无措，她不动声色踢了下方炽。
    情敌攻势汹汹，走的还是润物细无声的路线，就这么几句话便赢得段舒不少好感。想入非非，方炽觉得他有点难，脸色也变得不好，“谢谢啊。”
    纪斯然忽略掉他生硬的语气，冲段舒笑，“你们继续聊，我先回房间洗澡。”
    空气中的火药味一闪而过。
    孟泽川垂下眼眸，耳畔回荡着声声叹息。
    是他在嫉妒。
    从来没有资格的嫉妒。
    第5章 05　　同样是赝品
    其余三人陆续回来，得知晚餐是花园烧烤时皆来了兴致，直球选手何南霄更是向江灵音表达出他很擅长烤肉这件事，江灵音尴尬笑笑。
    宁薇最早出门，也是最晚回来。
    她回来时烧烤才开始不久，食物刚刚被放上烤盘。
    由于孟泽川已经参与到他们之间，段舒便没有多余的顾虑，盛情邀请宁薇。
    工作一天，宁薇很疲惫，本来是打算拒绝的，但开口的瞬间，她看到院灯下被笼得影影绰绰的人，忽然改口。
    听着油脂滴落木炭滋滋作响，所有人都在耐心等待。
    不知道谁先起了话茬，聊起白日工作时的趣事，话题自然而然便深入到彼此的职业，在导演远程示意下，很快玩起你猜我猜的小游戏。
    孟泽川和宁薇的信息全网皆知，他们作为主持人引导小游戏进行下去。
    段舒的职业是编剧。
    宋容开了家公司。
    江灵音是游戏直播。
    纪斯然是医生。
    方炽写词作曲。
    何南霄是在役运动员。
    段舒、宋容、纪斯然和何南霄四人的职业并不难猜，在入住第一晚时从段舒和孟泽川的互动中其余人已经隐约猜到段舒的职业，宋容的穿着打扮和气场都是往职场女强人那边靠拢，纪斯然每次回家衣服上都沾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何南霄充满爆发力的肌肉根本不是在健身房可以练出来的。
    出乎意料的是方炽和江灵音的职业。
    真要仔细想想，江灵音声音好听，确实很适合职业主播这份工作，是有迹可循的。但方炽……，还是算了吧，浑身上下完全没有透露出一丝属于音乐人的气息。
    花园烧烤进行愉快，期间几位嘉宾对彼此都多了许多了解。
    明月高悬，繁星闪烁，食物的香味被夜风卷至半空，直至十一点才渐渐飘散。
    按照流程，一天即将结束之时，三位女嘉宾和三位男嘉宾分别待在两个房间内，同时编辑短信内容加上收件人的名字发送给节目组，再由节目组匿名发送给对方。
    前几天段舒都是发给一天中接触最多的那个男生。
    今天她有些纠结，手指在屏幕敲敲删删。
    与此同时，孟泽川和宁薇在录制间录制固定镜头，导演将两个房间的实时监控录像放大，一左一右占据整面屏幕。
    孟泽川有些不在状态。
    宁薇情绪还好，但身体状态好像不好。
    两人久久无言，方骐看不下去，开口提醒，“两位祖宗，咱这是综艺不是默剧，说句话啊倒是。”
    孟泽川垂下眼脸，再抬头已经恢复成营业时的招牌表情。
    他声音温和：“宁薇，今天要不要继续打赌，看是你猜对的多，还是我猜对的多。”
    宁薇配合：“好啊，不过打赌要有赌注才行。”
    方骐在镜头后面抖了抖几张卡片，宁薇收到暗示，“导演准备了几个问题，等会儿全部由输掉的人来回答怎么样？”
    孟泽川和宁薇的选择分别写在各自的答题板上。
    漫长的十五分钟，短信全部发送并接收完毕，答案即将揭晓。
    按照这几天总结出来的规律，何南霄、方炽和宋容的收件人没有变化过，这一次也没有例外，孟泽川和宁薇双双得分。
    剩下江灵音、段舒、纪斯然三人，孟泽川连丢两分，以一分之差输给宁薇。
    宁薇递过卡片：“不好意思啦孟老师，您明天再接再厉。”
    孟泽川笑着接过，但当看清第一张卡片上的印制的宋体文字时，表情出现转瞬的微滞。
    ——请对恋爱信号最不明显、最没有恋爱参与感的女一的感情倾向进行详细分析。
    宁薇：“怎么了？”
    孟泽川敛去眸底晦意，故作苦恼道，“没什么，这题太难了。”
    段舒的感情倾向。
    在三位男嘉宾中选择。
    其实这个问题对孟泽川来讲，没有难度。
    答案是纪斯然，从第一天入住别墅时孟泽川便有了答案。
    这些年段舒不是没有谈过恋爱，但每次都很短暂，都无疾而终，恋爱对象的类型更像是集邮般从来没有重复过。可能她本人已经忘记前男友的模样，孟泽川记得，甚至能一一细数出对方的名字。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变态，在黑暗中无声窥伺。
    有时候他又觉得自己很可悲，只能隐匿在段舒看不到的角落，不能轻举妄动，不能泄露一丝，而对方早已将他忘记，作为陌生人擦肩。
    以前段舒和其他人恋爱，孟泽川关注过嫉妒过彻夜失眠过，但内心深处更多的是趋于平静的情绪，这是一种坚信两人迟早会分手的笃定，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这一次，孟泽川前所未有的煎熬，嫉妒恨不得燃尽理智。
    他是赝品，纪斯然同样是，可凭什么纪斯然有光明正大出现在段舒面前任她考虑青睐的机会，而他只能在旁侧看他们相识、相知、暧昧、直到恋爱，最终还要送上祝福和掌声。
    ……
    宁薇不解：“这题对孟老师还难啊，刚才你可是猜对段舒把短信发送给谁了。”
    没有人发现，在这项好感短信流程中不管段舒的倾向有多明显，每一次孟泽川都会毫不犹豫的将方炽选为这一题的答案。
    是他心中的唯一选项。
    是他自愿捂住耳朵遮住眼睛的退步。
    孟泽川调整好表情，语气轻松，“那我继续投方炽一票，至于理由嘛……，大概是男人的直觉，我很看好他们。”
    ——哪怕在一起，也迟早会分手。
    *
    短信环节录制结束，段舒回房间直接睡觉。她口味比较重，吃烧烤时放了很多调料和辣椒，半夜口渴醒来，在床边坐了会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趿着拖鞋下楼。
    晚上睡觉时，别墅的灯一般都会被关掉。
    走至楼梯拐角，段舒忽然发现客厅角落处有一盏壁灯亮着，旁边人影晃动，窸窣声在寂静的环境中被无限放大。
    段舒小臂压在横栏处，探着身子张望。
    “宁薇？”
    女生穿着迪士尼公主款睡裙，黑发披散着，抬头的瞬间脸色苍白到极致，她露出勉强的笑容，“小舒姐，你知不知道止痛药在哪儿？”
    段舒这才注意到翻倒在地的医药箱，困意瞬间消散。
    问清状况后，段舒连忙回房间拿过手机和车钥匙，又随手拽了两件外套，一件连着帽子一起披在宁薇身上，导航了家距离最近的医院。
    说是最近，也有十公里左右。
    幸好凌晨马路空旷开阔，段舒一路疾驰，不到半个小时抵达医院。
    急诊室彻夜长明，医生诊断宁薇可能是吃了生冷亦或是不卫生的东西造成的急性肠胃炎。随后段舒帮忙挂号缴费、取药、办理住院手续等，直至露出一抹瓷青天光，这才安顿下来。
    宁薇手背扎着输液针，见她这般忙前忙后很过意不去，一直道歉。
    经过大半夜的折腾，宁薇靠着床头不知不觉睡着了。
    段舒也困，但必须得有人看着输液瓶，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划着手机，强撑起精神。
    一个小时后，宁薇的经纪人匆忙赶来，段舒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起身和对方在病房外交谈，她尽可能详尽的交代了宁薇的情况和医生的医嘱。
    再回到别墅，天光大亮。
    孟泽川晨练结束时刚好看到段舒一脸疲惫的从车里出来，他疑惑上前。
    段舒扯了个笑容：“孟老师好自律。”
    孟泽川盯着她身上乱搭的睡裙和外套，眉梢微皱，“什么时候出去的？”
    段舒简单解释，哪知孟泽川眉头拧得更深，片刻，他似是叹了口气，脸色渐渐和缓，“以后遇到这种事情可以找我帮忙，任何时间都可以。”
    顿了下，多补充，“大半夜女生单独在外面不安全。”
    段舒感觉有那么一点奇怪，但想到孟泽川本来就是温柔周到的性格，当初她和温羡在《风华》剧组工作时没少受到孟泽川的照顾，念头一闪而过，很快被抛至脑后。
    “知道了。”段舒笑着应下，“到时候孟老师可别嫌我烦哦。”
    “不会。”
    金色晨曦洒落，红玫瑰丛像是镀了一层光晕，更显娇艳。
    说话间，两人已经穿越花园，抵达房门外。
    玄关处是整齐摆放的居家鞋，段舒，“好像只有方炽在家。”
    孟泽川“嗯”了声：“今天还没有吃早饭？”
    段舒嘴巴微张，随即懊恼起来，“啊我这记性，在病房的时候还想着回来之前买个早饭，结果出了医院就忘记了。”
    “没事，等会儿让工作人员多送一份过来。”
    “这不太好吧。”
    “宁薇突发疾病本来就该他们来处理，你昨晚代劳，他们要重谢你才是。”
    段舒望见岛台处的咖啡机，忽然想起昨晚的许诺，“孟老师，你今天有什么行程，等会儿还要补觉吗？”
    孟泽川摇头。
    段舒跃跃欲试：“我给你煮杯咖啡吧，之前说好的。”
    一句话惹得孟泽川心绪起伏，怦怦跳动的心脏突然生出翅膀，可还未体验翱翔，浪潮翻涌而来，沉沉坠落，天堂与人间的距离竟是如此短暂，连半瞬都未有。
    阳光斜打在孟泽川侧脸，沉默数息，他扬起唇角，是满溢的温柔，“好啊。”
    第6章 06　　就好像段舒于他
    早餐期间段舒哈欠连连，精神恍惚，到最后和孟泽川聊天都要反应几秒他刚才说了什么，孟泽川看不下去，催着段舒回房间休息。
    这一觉睡得极好，段舒醒来时有片刻丧失时间概念的感觉。
    她扯下眼罩，刺目阳光落在眼睑，太阳已经西斜，应该是傍晚时分。
    段舒从枕头旁侧摸索过手机，屏幕自然唤醒，上面显示了一长串的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其中有几通还是段回拨来的，望着这些，她着实愣了几秒。
    凌晨时分，段舒送宁薇去医院时意外被宁薇的粉丝遇到，对方拍下照片发布在网络，没多久这条内容被许多营销号转发扩散并且出现在热搜榜。
    直至十一点的时候，宁薇工作室发布微博进行解释，热度才渐渐降下来。
    段舒简单回复过朋友的信息，这才点开和段回的聊天框。
    [段回：？]
    [段回：生病了？]
    [段回：看到回复我。]
    [段回：哦，不是你生病，那没事儿了。]
    [段回：135xxxxxxxx，方骐的电话，以后综艺那边出问题直接联系他，别傻乎乎往自己身上揽，你晚上开车什么水平自己不知道？]
    [段回：记得回我电话。]
    在中学时期段舒挑食的毛病曾一度达到顶峰，以致于有阵子她患上暂时性夜盲症，家里得知后每天为她准备大量含维生素A的食物，但段舒抵死不吃，最后还是在段回的武力镇压下她不得不屈服。
    虽然后来段舒的夜盲症得以改善，就连挑食的毛病都给治好了，但段回睚眦必较，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时不时翻翻旧账，搞得段舒非常没有面子。
    盯着屏幕上的气泡框，段舒很是无语。
    她忍了忍，才回拨电话。
    漫长的响铃，直至电话即将自动切断时才被人接起，段舒冷漠道，“有事儿？”
    那端先是“啧”了声，轻佻又漫不经心的腔调跟着响起，“怎么，说你两句还不高兴了？几岁了，还学小孩儿闹脾气。”
    段舒冷酷无情：“我忙。”
    她迟疑半秒，追加道，“我忙的原因你最清楚。”
    段回从不心虚，冠冕堂皇道，“认识点新朋友多好了。”
    “……”
    再没见过比段回还厚脸皮的人了。
    电话那端无声，出于兄妹多年斗智斗法的了解，段回知道段舒这是想压电话了，他略微收敛，说起正经事来，“爸妈让你晚上回家吃个饭。”
    “知道了。”
    放下手机后段舒准备去浴室洗漱，路过门边，她看到地板上多出一张便条纸，弯腰捡起，上面是力透纸背的字迹——
    微波炉留的有午餐，饿了可以热一下。
    段舒捻着纸条的边角，不禁感慨，孟影帝真不愧是圈内最好脾气的男演员，不管是对共事的艺人还是工作人员都特别照顾。
    虽然知道他性格如此，但段舒仍觉得过意不去。
    而且孟泽川对她的关照也远不止于此，昨天她和孟泽川共用早餐时随口提了句房间窗帘的遮光度太差，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到晚上睡觉前有工作人员突然过来，递给她一个眼罩和一副耳塞。
    ……
    录制综艺期间六位嘉宾都没有彼此的联系方式，怕其他人等她回来才吃饭，出门前段舒特意在玄关处贴了张她今晚在外面用晚餐的留言。
    夏季的傍晚总是燥热，空气中仍回荡着聒噪不停的蝉鸣。
    段舒在晚霞最美时刻回到段家，刚进门便闻到厨房飘出的炖汤的香味，她边换鞋子边朝里面张望，“妈妈，您今天心情好亲自下厨啊？”
    舒双玉笑骂：“属狗的，鼻子这么灵。”
    段舒奉承道：“这不您做的饭独一无二嘛，吃过一次就记住了。”她寻思着段回还在公司，毫不客气的拉踩起来，“也就我哥那种没良心的，吃了这么多年都没尝出区别。”
    话音刚落下，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段舒，你平时都这么编排我？”段回手掌插在口袋，不急不缓下楼，转过拐角出现在段舒视野中，居高临下望着她。
    段舒闭上嘴：“……”
    兄妹两人闹腾起来，十次里八次都是妹妹吃亏。又因为最近几天段舒都住在外面，难得回家吃顿饭，见状，舒双玉睨了眼段回，毫不掩饰的偏心起来。
    段回耸耸肩，没再继续找麻烦。
    除了舒双玉亲手煲的汤和拿手菜外，家里阿姨也特意准备了几道段舒爱吃的菜，晚餐极其丰盛，就连段康时都称今天是沾了段舒的光。
    晚餐结束，时间尚早，段舒还不急着回别墅，便坐在沙发上陪舒双玉说话。
    不知不觉间已经八点整，舒双玉注意到时间后突然打开电视，段舒不明所以，但很快荧幕上出现《偏偏心动》第一期的播放界面，段舒心情微妙起来。
    “妈妈，我这不在你旁边坐着嘛，你看真人还不够吗？”
    “你以为我是看你？”
    “……”
    这一期是从孟泽川和宁薇进入别墅后开始，一直到昨晚的短信环节结束。
    本来看到自己出现在自家电视屏幕上，还是和其他男生以恋爱为目的的相处日常画面，段舒就挺尴尬的，偏偏舒双玉一点不觉得，不仅不安安静静的看，还时不时和段舒讨论几句。
    最开始舒双玉很看好方炽，因为他遇到段舒时显露出来的与众不同的态度非常明显，不过等看到纪斯然和段舒的相处镜头时，舒双玉又觉得纪斯然也挺不错的，医生工作稳定，性格好，还会照顾人。
    段舒不愧是厨房白痴，花园烤肉开始没多久，她便已经烤糊了两个鸡翅。
    就在段舒盯着黑乎乎一团怀疑人生时，纪斯然往她盘子里放了几个外表金黄的鸡翅，“我加班时同事有帮忙点餐，还不饿，你们吃我来烤。”
    段舒见他给自己夹过，又将剩下的分给其他人后，道了谢开始享用。
    舒双玉适时发表想法：“小纪不错，加一分。”
    段舒：“……”
    这时，屏幕上方的实时弹幕也嗑了起来。
    [看到没看到没，短时CP就是最吊的！纪斯然每次烤完肉都第一个分给段舒，这叫什么，你在我心中永远排第一位！]
    [我猜纪斯然肯定只想给段舒烤肉，但旁边那么多人，多不好意思啊，算了，勉强分他们一点吧，艹，越来越甜了。]
    [为我们小方默哀一分钟，方炽你知道你输在哪儿吗，你输在不会做饭！快支棱起来！快去学做饭！]
    [等等，这位泥石流选手好像会烤肉！]
    [看到了看到了，两只眼睛都看到了，收回刚才的话，他输在动作慢半拍，人家段舒都吃上斯然烤的鸡翅了，他才慢悠悠翻个面。]
    伴随着炭火偶尔迸溅的声音，方炽的烤肉终于离开烧烤盘。
    屏幕中宁薇挪了挪椅子，小心凑到方炽面前，眼巴巴看着他，方炽冷淡的表情中隐了几分无语和嫌弃，夹着烤肉的手在空中顿了瞬，最后转向宁薇那边。
    [啊方炽烤的肉竟然是薇薇吃了，奇奇怪怪的CP又增加了。]
    [给她吃给她吃，我们薇薇可爱呜呜。]
    [不是，这肉看着怎么这么不对劲儿，熟了没啊。]
    [姐妹们，我突然想起来早上那个热搜，宁薇急性肠胃炎住院……]
    [艹]
    段舒在心里同时说出这句国粹，感情害宁薇生病住院害她大晚上在高架桥上练车技的罪魁祸首是方炽啊！她昨晚要注意到这一幕，肯定拦着宁薇。
    烤肉结束，进入短信环节。
    段舒依旧收到两条短信，一条是一如既往的[你好]，很好很有酷盖的气质，另外一条是[今晚月色很美]。
    舒双玉：“诶这是小纪发你的吧？看不出来还挺文艺的。”
    “……”段舒冷着脸，“我哪儿知道，又没写发件人名字。”
    很快，镜头切换至孟泽川和宁薇的录制厅。
    舒双玉是个颜控，当初嫁给段康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他长得帅，这会儿看到孟泽川的特写镜头，舒双玉再次摇摆不定，“这个男生也挺不错，不然考虑考虑这个。”
    ？
    段舒服了：“妈妈，你是多怕我找不到男朋友。孟老师是我朋友，他之前就很照顾我和小羡，现在碰巧又一起工作也还是很照顾我，你可别乱凑啊，不然看到他我都不好意思了。”
    舒双玉颇为遗憾。
    一集综艺一个小时多一点，播放完便已经九点多了。
    段舒不便久留，急着回节目组的别墅，虽然她夜盲症是好多年前的事情，现在早已没有影响，但舒双玉依旧不放心她晚上开车，让司机送她回去。
    别墅内灯火通明，窗子半阖，有断断续续的声音顺着钻出。
    二楼最侧面有一间露天露台，此刻也亮着灯，夜风涌动，白色纱帘荡起层层涟漪。人影幢幢，不动又似在动，忽远又忽近。
    段舒靠近，踩过草坪枯枝有细碎的声音。
    她仰头看去：“孟老师，你怎么自己在这，客厅里不是挺热闹的吗？”
    孟泽川低眸，女生穿着黑色绑带露背裙，有些微自然卷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夜色中笑容明艳，竟生生压过她身后成片争艳的红玫瑰丛。
    为什么在这里。
    因为视野很好。
    也因为有人深夜未归。
    “刚才出来接电话。”孟泽川回答，他手臂压在横栏处，因为向下望的缘故身体微微弯倾，好似不经意间提到，“你呢，怎么这么晚回来。”
    “别提了，我妈妈非要我陪她看综艺。”
    “嗯？”
    “今晚不是《偏偏》第一期在网络平台播出嘛，看这个……”
    孟泽川失笑，声音很轻。
    段舒一脸恨不得换个星球生活的表情，难以理解，“孟老师，你家人要求和你一起看你的作品你的采访时，你什么心情啊，不会尴尬吗。”
    笑意微敛，孟泽川短暂的沉默。
    他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应该会很开心吧。”
    段舒并未注意到这转瞬的低落，因为一直仰头，脖颈有些不舒服，她单手提着裙摆，顺着旁侧楼梯上去，出现在孟泽川面前。
    “对了孟老师，你喜欢吃梅子吗？”段舒将拎着的小玻璃罐递给孟泽川，“我妈妈腌的一点梅子，说要感谢你对我的照顾。”
    “应该的，和我不用这么客气。”
    “别别别，这世界上哪儿有本来就应该的事情，我知道孟老师您人好，可这也不是欺负你的理由啊。”段舒忙道，“而且朋友间要有来有往才行。”
    “梅子稍微有一点酸，你尝尝？”
    “好。”
    酸酸甜甜在味蕾绽放，刚咬上去是酸掉牙的酸，慢慢的变成绵长的甜。
    就好像段舒于他。
    孟泽川很喜欢这个味道。
    他垂眸看向玻璃罐中已经褪去青色的梅子，外层裹了圈晶莹结块的糖粒，不知道有没有一颗是只剩下甜味的。
    第7章 07　　圆圆满满，听着就吉利
    客厅里确实很热闹，除方炽外的四人围坐在茶几旁打麻将，叩牌声不断。段舒和孟泽川进去时，纪斯然刚好杠上开花加清一色胡牌，其余几人纷纷赞他手气好。
    纪斯然温和笑着，称自己只是侥幸。
    宋容调侃道：“要不咱俩换个位置，我沾沾运气，下局也侥幸一次。”
    “可以。”纪斯然从地毯上起来，直身的瞬间他看到玄关处，打招呼道，“段舒和孟老师回来了，段舒会打麻将吗？我让位置你玩一会儿？”
    段舒摇摇头：“我不太会，你们玩。”
    纪斯然看向孟泽川。
    孟泽川也拒绝。
    房间里响起哗啦哗啦的洗麻将声，纪斯然和宋容已经换好位置。
    孟泽川和段舒一起上楼：“你等下干嘛？”
    段舒：“洗澡，玩手机，你呢？”
    孟泽川笑了下：“我也是。”
    段舒忽然想起孟泽川恋爱导师的身份：“孟老师，你的导师室是不是都没有开张过？”
    孟泽川和宁薇分别有一间为前来倾诉的嘉宾进行谈心开导服务的导师谈话室，而且他们还必须在固定的时间段内待在房间里，等待嘉宾随时前来。
    但录制节目至今，没有一位嘉宾使用过这项服务，所以他和宁薇也只在第一天的时候在房间里坐了会儿，之后再没有去过。
    孟泽川点头。
    段舒提议：“不然我们过去坐坐，我替你开张？”
    孟泽川微怔，他抿着唇。
    就在这时，节目组递来一张卡片。
    明天星期六，素人嘉宾们即将迎来第一次约会，现在要进行约会对象的选择，每个男嘉宾和每个女嘉宾一组，一共分为三组。
    选择的方式非常简单粗暴，节目组提供两个盒子，每个盒子里分别放有粉蓝紫三种颜色的小球，男嘉宾和女嘉宾相隔两米距离背对背进行挑选。
    孟泽川在旁边主持小游戏。
    为公平起见，几位嘉宾没有发出声音，在选择过程中都是以眼神互动。
    段舒没有纠结，直接选择她喜欢的蓝色；江灵音拿过粉色的小球，做决定期间还朝段舒手里瞄了好几眼；宋容不怎么在意，等她们先选好。
    男嘉宾那边出结果更快，纪斯然是蓝色，方炽是粉色，何南霄是紫色。
    倒数五秒，孟泽川请六位嘉宾转过身。
    每个人都清楚看到彼此手中小球的颜色，除了段舒和纪斯然，其余几人对结果并不怎么满意，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失望。
    *
    最终段舒没有能帮孟泽川开张，在分组结果出来后她便回房间休息了。
    从浴室出来，段舒一边拿毛巾擦头发，一边低头看手机。
    她划了两下屏幕，刚点进朋友圈便看到孟泽川在半个小时前发表的一条动态。
    是一轮圆月的照片。
    漆黑的夜空，皎洁的月盘。
    [孟泽川：今天是满月，比昨天的月亮好看。]
    看到“满月”二字，段舒擦头发的动作微顿，她望向窗外，满月如镜又似灯，高悬天幕之上，银光透过半敞的纱帘洒落窗台，月色浪漫。
    以前，段舒喜欢的是满月，圆圆满满，听着就吉利。
    后来她想人生确实要有所或缺，就像那弯新月，拥有的很少，但它一直都在得到，而满月拥有一切的时刻正是它不停失去的开始。
    这是一位朋友告诉段舒的。
    她在很久很久之后，才懂得。
    ……
    2014年的秋天，段舒高三，她最近认识一个新朋友，脾气很大，人很有趣。虽然他们一直没有见过面，但段舒认为这并不影响他们之间正在增温的友谊。
    中秋那天，他们刚好认识满一周。
    段康时是一个老古董，每年中秋都要组织全家在观月台赏月。
    这一年也没有例外。
    放学后段舒被迫参与集体活动，她面无表情的靠在秋千上，一边啃着月饼一边拍蚊子，耳畔时不时响起相机快门的声音。
    段舒非常不能理解这项为蚊子爱心献血的活动，年年如此，这月亮怎么还没看腻？
    [ZC：在学习？]
    手机突然震动，看到消息提示，段舒来了精神。
    “ZC”是段舒为这位新朋友更改的备注。
    他们最开始的认识很奇妙，也很尴尬。
    一切源于段舒。
    高三入学第一天，段舒不幸迟到，她那时的班主任很不走寻常路，排位置从来都是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因此她注定和卡点进班的温羡无同桌之缘。
    但好在有个女生跟在她身后一起迟到。
    女生同桌总比男生同桌好，不幸中的万幸。
    新同桌的名字是辛瑶瑶，性格很安静，看起来柔柔弱弱，让人有想要保护她的欲望，但换个角度，也会有人觉得她很好欺负。
    9月1日，周一，语文早读。
    段舒再次迟到，她叼着豆浆慢悠悠晃进教室，收拾书包时听到旁边有断续的抽泣声，侧耳听了会儿，这才发现她的新同桌原来不是趴在桌子上睡觉。
    这就……很头疼了。
    但要是装作看不到也不太好。
    段舒用手机搜了几句安慰人的话，硬着头皮凑过去。在她不甚熟练的安慰下，辛瑶瑶情绪渐渐平缓，眼眶通红的诉说着委屈。
    从上周五开始，辛瑶瑶一直收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不堪入目，她试图把对方拉黑，但很快对方就又换上新的号码给她发短信。
    像是一条癞皮狗，怎么都甩不掉。
    今天早上对方忽然给辛瑶瑶打电话，用着冰冷的机械男音威胁辛瑶瑶，不准辛瑶瑶再将他拉黑，末了仍不忘说些不三不四的话。
    辛瑶瑶被吓到，也恶心的反胃。
    段舒对自己有很明确的认知，称不上乐于助人，但也绝对看不得别人欺负弱小。
    听完讲述，她热血上头，义愤填膺的抄下那串最新使用的陌生号码。
    课间休息时，段舒进了间没人的自习室，她提前开启录音，酝酿完气势后拨出那串号码，准备和对方好好聊聊，若是谈不拢她就拿着录音报警。
    但计划的很好，行动在第一步就遭遇困难。
    对方根本不接电话！
    她拨了十通，对方挂断十通！
    绝对是故意的！
    段舒急脾气上来，一连给对方发了十一条短信，每条都是精彩绝伦的国粹合集。
    段舒狠狠的解气了。
    上课铃响，她准备回教室。
    这时，手机震动。
    [你是？]
    [兄弟你这脾气挺大啊，我不就因为正上课挂了你几通电话，至于吗？]
    段舒刚压下去的怒火再次被点燃，她连发三条——
    [人渣！]
    [傻逼！]
    [变态去死吧！]
    [干嘛，故意找茬？想约架报时间地点。]
    段舒虽然冲动，但不是没脑子，更何况电话那端是一个年龄姓名体型都一概不知的只会在阴暗处偷窥骚扰女生的变态，她再怎么也不会和对方当面battle。
    不过——
    段舒：[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景城十五中扛把子，你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今晚十点老巷子见，你不来你是猪，天网恢恢你迟早坐牢！]
    段舒就读的是景城实验中学，该校生源优秀、师资力量强大，还是近五年来高考省文理科状元的母校，在景城乃至整个省的高校中排名第一。
    而景城实验中学对面是臭名昭著的景城第十五中学，该校一直被戏称为垃圾回收站，只要拿钱，就能入校，因此里面多是在其他学校违规违纪遭退学处理的学生。
    要成绩成绩不行，但打架斗殴、抽烟喝酒等样样在行。
    再严重一些的例子也有，去年有两位同学和社会上的人瞎混最后被拉去少年管教所进行改造。
    ……
    晚上十点，段舒正在为一道数学题抓心挠肺。
    反扣在书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下，段舒吓得一个激灵，思路全无，她烦躁的拿过手机，倒要看看是谁找她，最好是有要紧事！
    [小猪呢，怂了？]
    [不是约架嘛，怎么不见你人。]
    是一串陌生数字。
    和早上时如出一辙的吊儿郎当的腔调。
    段舒愣了下，想起来她早上只把和对方的短信记录、通话记录删除，忘记将人拉黑了！她不得不承认现在变态的心理素质是真不错，尽情在钢丝上蹦跶，都不怕突然掉下来。
    作业都没做完，段舒可没闲工夫陪着变态闲聊，她撇撇嘴，准备将人拉黑。
    但指腹落下的瞬间，她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在辛瑶瑶的描述中那个变态是恶心龌龊阴冷卑鄙的形象，而给她发短信的这个人，似乎都不沾边，同一个人能有两幅面孔吗？
    迟疑片刻，段舒怀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和辛瑶瑶联系。
    结果有些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段舒在抄写电话号码时，抄反了两位数字。一想到今天之内，她对那位无辜受害者做的事情，段舒恨不得换一个星球生活。
    做错就要认错，段舒老老实实，写了一条非常真挚的道歉短信发出去。
    对方回了一个问号。
    段舒尴尬至极，都已经脑补出对方因为她前后反差骂她傻逼的画面了，又试图挽尊的简单讲述了误会的起因。
    对方接受道歉。
    段舒仍觉得过意不去：[那个……你不会现在还在老巷子等我吧？]
    [我有那么蠢吗？早猜到你不会去，我还过去干嘛，喂蚊子吗？]
    段舒：[那你刚才]
    [逗你的，小猪。]
    段舒：[你才是猪！]
    ……
    关于变态的事情，最终是由这位无辜受害者帮忙解决的。
    认识的第二天，他向段舒索要变态使用过的所有电话号码，言称不能白受冤枉，所以他决定替自己讨回公道。
    当天晚上，他将一个包含姓名、学校班级和家庭住址的信息发给段舒。
    段舒对这个名字一点印象都没有，但因为同是实验中学的学生，其他人可能会认识，她先询问辛瑶瑶，没想到辛瑶瑶真的认识，而且两人还有过一点不算过节的过节。
    暑假时，这个男生曾让朋友将辛瑶瑶约出来，在大庭广众下向她表白，周围是起伏不断的“在一起”“答应他”这种叫好声，辛瑶瑶难堪的跑掉。
    段舒很信任那位无辜受害者。
    至于原因，大概是直觉吧。
    如今作案动机也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指向那个男生。
    第三天，段舒喊上一群平时称兄道弟的男生，带上辛瑶瑶和打印出来的恶心到不行的短信图片，气势汹汹堵在对方教室门口，准备好好理论一番。
    那个男生看到辛瑶瑶后，当即顺着教室后门溜走。
    这恰恰证明了对方做贼心虚，连对峙的环节都省掉了。
    许是段舒他们找茬的架势太过明显，有同学害怕，直接把年级主任找来。
    段舒觉得这事儿既然已经没有悬念，而且她再伸张正义也不能搭上自己，当即便用了小学生最爱的一招——告老师。
    作为一流高校，景城实验中学的学风很正，学校当即调查取证，确定无误后严肃处理，并特意在课间操的集会上就这件事发表演讲，进行批评与警告。
    此事过后，段舒没有和那位无辜受害者断掉联系。
    但因为之前闹过的笑话，她并不想让对方知道她是谁，以防万一还专门警告对方不准查她的信息，对方同意，之后两人就一直用着发短信这么古早的方式交流。
    段舒不想只称呼他“喂”，提出了交换昵称。
    段舒的名字取自父母姓氏的结合，其含义一目了然。
    她出生那天，舒双玉正在池塘边投喂锦鲤，很突然的感受到段舒对这个世界的渴望，因此段舒还有一个小名叫“小锦鲤”。
    段舒告诉对方，她是小鲤。
    对方发来两个字母，ZC。
    ……
    [小鲤：没有呢，我在赏月。]
    [小鲤：中秋快乐呀！]
    段舒望着夜空，努力凹角度，拍了一张绝美明月发送过去。
    [ZC：不用祝福，我不过中秋。]
    [小鲤：为什么呀？]
    [ZC：不喜欢今天的月亮。]
    每年都被迫赏月，段舒对这大圆盘子早看腻歪了，但看到ZC这么离谱的理由，她突然叛逆起来，非要和ZC抬杠，列举出数条满月值得被喜欢的理由。
    ZC竟然也一反常态，如杠精附体一般，认真和她争辩新月值得被喜欢的理由。
    满月与新月之争，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段舒必须睡觉这才落下帷幕。
    满月以微弱的优势取得胜利。
    怕ZC不高兴，段舒小心翼翼安慰：[你看满月多好，圆圆满满，听着就吉利。我们多赏几次满月，人生会更加圆满。]
    初一新月，十五满月。
    之后每月农历十五，他们都会给对方发月亮的照片。
    没有约定，但是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事情。
    以前段舒不理解段康时年年赏月的心情，现在她懂了。
    是因为赏月的人呀。
    他们或许在同一座城市，又或许在不同的城市，但都在仰望星空共赏这同一轮月亮。段舒想，这也就够了。
    第8章 08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第一次约会由男嘉宾主导，所以约会内容和项目都由男嘉宾决定。
    周六早，段舒收到节目组发来的信息，因为纪斯然临时被通知加班，约会时间定在下午四点整，约会地点在西三环的一座大型商场内，离同居别墅很近。
    段舒对自己向来宽容，几乎从不在周末加班，但最近创作状态难得，她起床后向孟泽川借用了四楼的书房来工作，直到约会前一个小时才出来。
    “孟老师，你午休结束了？”段舒正准备下楼，碰上出来接水的孟泽川，她不好意思的笑道，“今天一直占用你的书房，没给你带来不便吧？”
    “没有。”孟泽川温和，“我最近又没有工作，待在哪里都一样。”
    孟泽川注意到段舒抱在怀中的电脑：“你不用书房了吗？”
    段舒：“嗯，我现在要稍微收拾一下，不然我怕时间来不及，约会迟到。”
    尽管是很平淡很寻常的语气，尽管孟泽川从未忘记这件事情，但从段舒口中说出的那瞬，他所有的建防所有的疏解轰然倒塌，苦意似源源小溪，缓慢却又无声的渗透进四肢百骸。
    “抱歉，我忘记你今天还有约会。”孟泽川表情歉意，随即道，“周末愉快，玩得开心。”
    眉眼含笑，温柔至极。
    午后暖阳透过廊窗斜打在孟泽川侧脸，泛着金光，空气中漂浮着颗颗尘埃粒子，是别样的温柔。
    嫉妒包裹蜜汁，伪装成低劣的祝福。
    没有人发现，也不会有人发现。
    出道七年的演技在这一刻完美展现，更准确来说，哪怕是和段舒的每一次擦肩，孟泽川都在想象都在演戏都在努力扮演另一个人。
    *
    女生约会前大抵分为三个步骤：在镜子前搭配挑选衣服、慢悠悠化一个精致的妆容以及看时间来不及匆忙并丢三落四的出门。
    段舒精准踩在每一个步骤上，她抵达约会地点时，商场大荧幕右下角的时间刚好从59变为00，纪斯然站在台阶之上，身姿挺拔，白衬衣更显斯文温润。
    见她出现，纪斯然笑着迎上前。
    段舒微喘：“对不起啊，我出门晚了。”
    纪斯然：“时间刚好，而且等待女士的到来是我的荣幸。”
    刚才不知道路过哪儿，有东西挂在段舒眼睫上，有些痒，她揉了两下没有蹭掉，纪斯然注意到后抬手想要帮她。
    段舒向后退了半步，后知后觉她反应过于强烈。
    手臂不尴不尬的悬在半空，纪斯然僵滞了瞬，他缓缓垂在身侧，“抱歉。”
    段舒窘迫：“是我对不起。”
    纪斯然不甚在意，手指点了下自己眼尾的位置，“这里，你碰一下应该就掉了。”
    段舒摸去，下一秒有东西落在指腹。
    计划中的约会事项包括手作小饼干和看一场电影，但因为时间有些晚，只能选择一项，纪斯然交给段舒选择。
    最近上映的新电影不多，且都是段舒看过的。
    至于烘焙，段舒觉得她很不行。
    段舒的欲言又止表现在脸上，颇为明显。
    纪斯然好脾气道：“如果都不喜欢，我们可以换其他的项目。”
    段舒：“也不是，我对小饼干挺感兴趣的，但是我厨房杀手。”
    纪斯然笑：“哪儿有那么夸张，你之前说你不会做饭，但是那天我们一起做的那顿晚餐不挺好的嘛。而且我在，我可以教你。”
    手作烘焙店在商场里面，是一家很大的店面，装修温馨，工具和材料种类齐全，空气中弥散着独属于面包甜品的香甜味，很让人心情愉悦。
    段舒选了一款比较简单的曲奇，准备做两种口味——抹茶和可可。
    店铺内有彩色图片版的食谱、视频教程以及店员在旁指导等，就连制作每份甜品所用到的原料都是按固定克数提前准备好，顾客只需要按照提示步骤操作，最后等待烤箱时间结束即可。
    简易上手的操作，使段舒拥有很好的体验感。
    但尽管如此，在制作第一份可可曲奇时段舒仍短暂的手忙脚乱了会儿，她将烤盘放入烤箱后才发现料理台上还有一整份砂糖没有使用。
    显而易见，可可曲奇失败。
    好在第二次尝试中，段舒吸取教训，每一个步骤都很用心，烤出来的抹茶曲奇除了长得有些丑，味道方面是没有问题的。
    从烘培店出来刚好是晚餐时间，纪斯然在商场顶楼的一家露天音乐餐吧提前预订有位置，巨大的LED显示屏，视野开阔，中心圆台处是正在演唱的驻场乐队。
    “是不喜欢这里吗？”等餐时，纪斯然闲聊，“进门时见你有点犹豫。”
    “没有。”段舒摇摇头，没想到纪斯然会这么细心，她解释道，“只是没想到你会带我来这种地方用餐。”
    纪斯然“哦？”了声，好奇问，“在你印象中，我应该去哪种餐厅。”
    段舒认真思索：“那我就随便说说，你不要介意啊。我感觉你是那种比较绅士、成熟、很会照顾别人的人，可能会经常在西餐厅吃饭。”
    耳边充斥着摇滚乐的鼓点，段舒接着道，“这个餐厅……稍微有那么一点活泼。”但说完觉得有点不太对，怕纪斯然误会她在暗示他古板，连忙补充，“当然，我这是刻板印象。”
    纪斯然好笑：“那谢谢你对我的认可。”
    音乐，夏风，美食。
    晚餐进行得很愉悦。
    两人都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晚餐期间交流颇多，段舒对纪斯然有了新的认识，纪斯然同样，无形中那种其他人都无法插足的亲密感又增了些许。
    直至晚餐结束，纪斯然坦言他差点以为自己将这场约会搞砸了，下午计划的约会项目出现失误，要是连晚餐地点也选错，那就太糟糕了。
    段舒忙说那不至于，她今天还蛮开心的。
    三组嘉宾的出门时间不同，怕其他人早早回去，还没有吃晚餐，纪斯然贴心打包了几盒招牌菜。
    三环、四环虽比不上市中心繁华，但交通着实便利，一路顺畅，很快便抵达别墅。
    毫无意外，段舒和纪斯然是最晚回去的。其余四人正在客厅聊天，宋容最先注意到他们，“小舒，斯然，你们回来了，我们刚才还在念叨呢。”
    “念叨什么？”段舒弯腰换鞋子，“你们吃过了吗？”
    “吃过了。”宋容点头，“不过方炽和灵音还没有。”
    纪斯然拎着打包盒去餐厅：“那正好，我们回来时担心你们没吃，特意带了些。”
    江灵音跟上前：“麻烦你了。”
    今天温度不是很高，段舒在外面没有流很多汗，不是很急着回房间洗漱，便和宋容他们简单聊了几句。
    宋容和何南霄今天去景大校园逛了一圈，何南霄带她去室内体育场打球。
    江灵音则被方炽带去附近景点，他们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了一下午，晒着太阳，吹着湖风，赶着蚊子，相顾无言。
    果然是方炽能干出来的事情，根本就不意外。光是听描述，段舒都感受到那种吹风吹到头痛的画面了，她心情微妙又庆幸，对江灵音投以最真挚的同情。
    在烘焙店有专门的封口机器和包装袋子，段舒选了最小号的透明袋子，每个里面放一颗曲奇，热封口单独包装。
    临上楼前，她特意将带回来的小饼干分给其他人。
    孟泽川刚好从外面回来，风尘仆仆，头发还有发胶的痕迹。
    段舒抱着装小饼干的纸袋迎上前：“孟老师，这么晚回来，是去工作了吗？”
    孟泽川点头，视线从她肩头掠过，落在她身后的纪斯然身上，对方脸上挂着浅笑，想来心情应该很不错吧。
    纪斯然回视，眸中几分疑惑。
    同样的白衬衣，接近的身高，温润气质。
    孟泽川下颚线凌厉流畅，眉眼更显深邃，若是换上另一番装扮，再多几分张狂，也可以是桀骜不驯的叛逆少年。而纪斯然是完完全全的温柔与包容。
    他们相似又不相似。
    孟泽川抿唇，微乎其微的小动作。
    “要尝尝我和斯然做的小饼干吗？”段舒推销道，“虽然卖相欠缺，但味道真的不错，抹茶口味的，一点都不腻，非甜食爱好者也可以吃。”
    “抱歉，我抹茶过敏。”孟泽川敛眸，不待段舒说话，很快离开。
    “……”
    *
    洗完澡，段舒去一楼洗衣间拿出刚洗好的衣服，晾在旁边的小阳台上，等再上楼，她发现导师谈话室有人，灯光顺着门缝出现在走廊地板边缘。
    在门外犹豫了两秒，段舒推门进去。
    孟泽川穿着休闲的居家服，黑发微湿，正伏在桌前看书。
    他抬眸看去，很快露出微笑，“怎么了，遇到麻烦了？”他所指的麻烦是感情方面的问题，毕竟为嘉宾倾听疏导是这间谈话室存在的意义。
    段舒并未听出其意，她在看孟泽川，笑容如常，但不一样的。
    认真算起来，段舒在孟泽川刚签约星瑞时便认识他了，当时在公司偶遇，孟泽川帮她按电梯，但仅此而已，之后他们再没碰过面，维持着陌生人的关系。
    和孟泽川相熟起来是近两年的事情，工作的缘故，交集增多。
    虽然段舒一直受孟泽川关照，但她并不能很肯定的说她和孟泽川的关系很好。
    段舒清楚，孟泽川对她如何，对其余人也是这般。
    有时候段舒想过加深这份情谊，可因为孟泽川真的太好了，段舒徘徊在无形线外，不敢冒昧不敢造次，就连玩笑话都要斟酌一下，生怕说出口是对对方的亵渎。
    段舒静静站在门前。
    孟泽川也未再语，只看着她。
    房间内很安静，暖色光调笼着两人。
    片刻，段舒盯着孟泽川眼睛，很认真的关心，“孟老师，你今天不开心吗？如果有需要，可以和我讲的。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她不清楚自己于孟泽川有几分分量，或许只是有工作关联的普通同事，所以关心的最后，她语气迟疑了。
    孟泽川捏了下眉心，不答反问，“为什么喊我孟老师。”
    第9章 09　　那段舒便是他的神佛
    为什么喊他孟老师。
    段舒好像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是他少年成名，登顶多年，早已脱离同龄人的队伍。是他性格温润，待人宽厚，可无形中却让人有种无法逾越放肆的距离感。
    段舒茫然：“其他人都这么称呼。”
    孟泽川一字不差重复了遍她刚才说的话：“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是。”
    孟泽川看着她，不语。
    段舒微怔，片刻后，她试探般小声改变道，“孟泽川。”
    孟泽川。
    他的全名。
    纪斯然是斯然。
    孟泽川却是孟泽川。
    苦意慢慢发酵，在喉咙泛滥。想要问出口，却没有质问的权利。想要斤斤计较，却没有丝毫立场。孟泽川知道，他已经失态，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瞬息间，风波渐歇，眸底平静如林间清泉，安静的存在着。
    孟泽川应声：“抱歉，今天有些累，状态不好。”同时回答了之前那个问题。
    段舒：“这样啊，是我瞎操心了。”
    孟泽川纠正：“不会，是来自朋友的关心。”
    段舒撑着下颌歪头笑，显然很喜欢这个说法，“孟泽川。”
    “嗯？”
    “孟泽川。”
    “怎么了。”
    段舒好笑的摇头：“没事呀，就很少称呼你的名字，适应一下。”
    孟泽川也笑：“好。”
    这份她以为的单方面友谊得到孟泽川官方盖章，段舒心情颇好，她隔着一张桌子与孟泽川相对而坐，忽然回忆起几年前与孟泽川有过的交集。
    孟泽川安静听着，偶尔补充两句。
    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已至深夜，窗外月挂高空，疏星点缀。
    翌日，段舒被走廊的动静吵醒，她扒拉下眼罩，入目是刺眼的亮色光晕，盯着天花板适应了会儿，大脑渐渐清醒，她从床上坐起来，索性起床。
    段舒下楼时发现除方炽外其余几位嘉宾都早已起床，此刻正在一楼闲聊。
    见她过来，何南霄打招呼，“小舒姐。”
    段舒满头黑线：“……”
    年纪更大一点的宋容先炸了，在旁边白了何南霄一眼，“喊谁姐呢，有没有礼貌。”
    何南霄求生欲十足：“错了错了，小舒妹妹。”
    段舒无语：“得得，喊我名字就行。”
    何南霄连连点头，保证绝不再犯。
    段舒：“今天不是周末吗？怎么你们都起这么早？”
    宋容倒了杯温开水，缓缓道，“社畜的生物钟。”
    “……”
    何南霄默默发言：“运动员的生物钟。”
    “……”
    说话间，纪斯然端了几杯牛奶从厨房出来，江灵音跟在旁边，托盘里是刚做好的三明治。纪斯然笑着和段舒打招呼：“小舒也起床了，一起吃一点？”
    段舒点头。
    纪斯然站在杯架前，拿起一只玻璃杯，在看到旁边的咖啡杯后迟疑了瞬，回头询问段舒，“牛奶可以吗？我记得你早上好像都是喝咖啡。”
    “可以的，我喝咖啡是因为我早上容易犯困，需要提神嘛。”
    纪斯然：“那还是算了，我怕你喝完牛奶回房间睡回笼觉。”
    “哪有那么夸张。”段舒被逗笑，踮着脚从柜子里翻出磨好的咖啡豆，“斯然，你不用管我了，你先吃饭吧。”
    纪斯然打开咖啡机：“我刚好也想喝杯拿铁。”
    孟泽川从楼上下来刚好看到两人在半岛台前有说有笑这一幕。
    ——段舒在给纪斯然泡咖啡。
    ——这件事不再是只属于他和段舒拥有的。
    意识到这点，昨晚被自己反复欺骗说服的情绪一瞬间从紧锁的匣子里冲了出来，孟泽川薄唇微抿，默了两息依旧未克制住，他很不绅士的上前打断，“段舒。”
    段舒回过头，笑着问早。
    孟泽川清醒过来，他知道段舒的脾气，他不能泄露分毫，他不能让旧日重现，他害怕这密谋多年才得来的作为“新”朋友身份出现在她身边的机会就此消失。
    但在纪斯然同样的目光下，孟泽川捏了下食指关节，唇角扬起笑意，“我准备去公司，需要我带你一程吗？”
    昨晚在谈话室时，段舒有提到她的车子在周五晚被留在段家，她询问孟泽川周日的行程，如果去公司的话方不方便载她一程。
    “去的去的，你什么时候走。”
    “现在。”
    段舒微惊。
    孟泽川解释：“有一个工作比较急，司机现在在外面等着。”
    他看了眼正在运作的咖啡机，善解人意道，“其实也没有那么着急，我先去车里等你，你可以慢慢吃完早餐。”
    话虽如此，但段舒哪儿还有心情继续，生怕因为自己耽误了孟泽川的工作，她侧头和纪斯然表示歉意，随即回房间拿过需要带的东西后便和孟泽川一起离开。
    保姆车内空间宽敞，各项生活设备和所需品都很齐全。上车后，孟泽川从小冰箱里拿出一瓶速溶咖啡饮料，“只有这个，可以吗？”
    段舒猜想孟泽川是对她错过早餐的耿耿于怀，就真的很体贴周到，她抬手去接。
    孟泽川拧开瓶盖，递给段舒。
    手背筋骨绷起，青紫色血管在皮肤下隐现，动作间衬衣袖子后缩，露出如竹节般的腕骨，平直流畅，腕处挂着一根编织手法很简单的红绳。
    段舒抿了口苦甜交融的咖啡，抱着瓶子，视线仍落在他手腕处。
    孟泽川注意到：“怎么了？”
    段舒如实答：“在看你的红绳，颜色是有点旧了。之前在网上有看到你粉丝说你从出道时就带着这根红绳，到现在最少有七年了，肯定有特殊意义。”
    孟泽川微怔，视线也落在那处。
    红绳从他决定戴上那刻起便从未取下来过，刚求回来时还是鲜艳的红色，现在已经褪成深红，因常年佩戴，绳结边缘已经被磨出细微的毛边，的确很陈旧了。
    这根红绳是他替别人求的，祝愿她学业顺利，定金榜题名。
    但最终却没有送出去的机会。
    孟泽川看着段舒，对方一副有些好奇又生怕冒昧的表情，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
    他眼睫微垂，眸底神色难辨。
    “没有特殊意义。”孟泽川整理袖口，红绳重新隐于其下，“以前有缘去过一座寺庙，听说那里的红绳很灵，便求了一根，戴习惯后懒得取下来了。”
    “求什么？平安吗？”
    孟泽川动作微顿，他不想骗段舒。
    段舒将他的沉默当作默认，自顾自道，“我之前听说一件事，大概是五年前的时候吧，有一次你出席活动在一个十字路口突然让司机更换路线，那天原路线的下一个路口发生了重大车祸，如果按照原路线，按照你经过的时间，是恰恰好参与到那起车祸之中的。”
    “之后好像也有几件小事吧，你都很顺利的度过，你粉丝说你得神佛庇佑，顺遂平安。”
    “是不是因为这个红绳呀，如果事情与传闻属实，那这根红绳真的好灵哦。”
    五年前，孟泽川在谈青鸿封闭式管理下拍完第二部 电影，因长期待在剧组，在观众面前露脸的次数大幅度减少，他手中的代言被同时期的流量明星抢走。
    刚从剧组出来不久，孟泽川又遭遇狗仔的恶意造谣，网上风风雨雨乱作一团。
    当时传谣他与电影中饰演女一的影后在发展地下恋情，影后比他大十余岁，热搜常客，从不缺少花边新闻，狗仔跟着影后没有收获后便将目标转向孟泽川。
    车祸发生前孟泽川临时更改路线时，狗仔就在车后跟随。
    事后有人猜测他更改路线的原因，为了甩掉狗仔，也或许是准备和影后私会。不管哪一项，根本经不起推敲。因为那天孟泽川是去参加活动，活动现场本就有许多等待的记者，至于影后，人家也参加了同一个活动，并且还提前到达了。
    再后来，粉丝将这件事归纳进上天保佑系列。
    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她们哥哥值得，值得平平安安，事事顺遂。
    孟泽川清楚，上天不会保佑他，也不会怜惜他，他生来便没有好运气，一直在泥潭中挣扎。时至今日，若说上天曾给过他一次垂怜，那便是让他遇到段舒。
    其他事情孟泽川不大记得，但车祸这件，他记忆尤深。
    不是红绳保佑，也不是其他，是因为段舒。
    那段时间，工作生活等诸多事情交叠在一起，孟泽川状态很差，本来就削瘦的身型又瘦了十斤有余，经纪人一直担心，甚至想为他找一位心理医生。
    车祸发生前两分钟，孟泽川正坐在车内望窗外斑驳光影，隐约间看到段舒的侧脸，他已经将近九个月没有见过段舒了，或许是恍惚间的幻觉，但他仍想追上去，哪怕是多看一眼也好。
    ……
    “是挺灵的。”段舒刚好侧过头，与记忆中恍惚的侧脸重叠在一起，孟泽川贪婪的注视着，“有机会我带你去那座寺庙。”
    段舒应下：“好啊。”
    她话音微转，不怎么好意思道，“其实我对神佛没有特别虔诚的信仰，我相信上天会保佑会庇护，但我不觉得那个人会是我，所以我去了也可能……”
    “就是图一个心安。”
    未至苦处，不信神佛。
    可到了苦处，神佛依旧不见。
    孟泽川想，如果硬要说有神佛，那段舒便是他的神佛。
    上天不来保佑他没关系，他仍相信上天，只求在他靠近他的神佛时，上天将他短暂遗忘，不再去剥夺他的幸运。
    第10章 10　　导师能恋爱吗？
    宁薇是周一回到别墅。
    段舒晚上回去，看到她正坐在二楼公共区域的长绒地毯上看视频。
    听到脚步声，宁薇下意识瞄了眼，然后收回视线，过了一秒迟迟反应过来，再次看去，她声音热情，“小舒姐，你下班啦！”
    段舒停在楼梯口：“嗯，你身体好了？”
    宁薇小鸡啄米似点点头：“我周六那天就出院了，但是家里人不放心，非要困着我在家里多休息几天，今天才允许我出来。”
    “你家也在景城？”
    “是的，在南沙区那边，不过我平时都自己在外面住。”
    段舒略微惊讶：“这么巧，我家也在那边。”
    宁薇也感到意外：“那我们会不会是邻居啊。”
    南沙区是一片老牌住宅区，至少有三十余年的历史，寸金寸土，住宅楼以多层别墅为主，每幢别墅都占地广阔，无规律排布在郁郁葱葱的绿化之中，空气清新，非常宜居。
    不过正因此，邻居与邻居间很少有交集，若不是特意拜访，一年都不一定能遇见几次。
    段舒描述了自家的门牌号和大致位置，宁薇听后略有些失望，她们不仅不是邻居，还一个靠南一个靠北，相隔甚远。
    宁薇见到段舒后小嘴都没停过，叭叭叭说个不停，这个话题结束就很自然接上另一个话题，期间多次感谢段舒那天凌晨将她送往医院。
    稍微聊了会儿，段舒回房间换衣服。
    等再出来，宁薇仍在地毯坐着，只不过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怀里还抱着水果沙拉碗，她专心致志的盯着电脑屏幕，认真到都忘记吃东西了。
    段舒觉得好笑：“看什么呢，这么着迷，叉子上的火龙果要掉了。”
    宁薇“啊”了声，连忙塞进嘴里，声音含含糊糊的回答，“在看你和孟老师。”
    “？”
    宁薇放下沙拉碗，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段舒坐过来一起看。
    早上出门时其余嘉宾都称今天可能会加班，就不回来吃晚餐了，他们到现在都还未回来，别墅内空前安静，段舒正好无事，便坐了过去。
    看清屏幕上的画面，段舒尴尬了瞬，“怎么在看这个啊。”
    宁薇：“给我们综艺贡献一点播放量。”
    《偏偏心动》一周两期，分别在周一和周五晚八点播出。段舒不太能接受在荧幕上看到自己，总觉得很尴尬，前两期是时鹿和舒双玉女士拉着她一起看，今天要不是宁薇，段舒都忘记这回事儿了。
    视频刚好播出到段舒进谈话室的画面。
    [谈话室终于启用了！呜呜感动，我们孟影帝的镜头终于要来了！]
    [没想到迎来的第一位嘉宾竟然是段舒，她看着最不像有感情烦恼的啊！一个她一个方炽，简直是爱情信号绝缘体，先导片的时候我就怀疑他俩是来公费度假的，哪有迎接爱情的样子啊！莫非我看走眼了（问号？）]
    [姐妹眼光还是不错的，欢迎加入泥石流cp]
    [大家盲猜一下，段舒是为了方炽来倾诉，还是为了斯然来寻求开导。现在下注啊，方炽扣1，斯然扣2，我站短时cp压222222]
    进度条一直在动，段舒进门后熟稔的坐在孟泽川对面，两人对话简单平常。
    “晚餐吃的什么？”
    “我哥加班，助理点了工作餐，我陪着随便吃了点。”
    “好吃吗？”
    “一般般，非常清淡。你呢？”
    “晚上去拜访谈导，师母下厨做了些家常菜。”
    “那还不错嘛。”
    话题很快结束，但气氛并未就此尴尬起来，他们看着对方，互相笑了下，很融洽很自然。然后段舒打开桌边放着的小盒子，拿出一堆零零散散的小东西，低头琢磨着，“我上次是戳到尾巴那里了吧。”
    孟泽川指去：“这里。”
    后面几分钟的内容，段舒伏在桌前玩毛毡戳戳乐，孟泽川在对面看她玩，目光专注，无声又和谐。
    弹幕随着这温馨时刻，安静片刻。
    但很快炸了。
    [艹？我等着劲爆刺激的内心剖析呢，笔记本都准备好了，结果你们在玩戳戳乐？是我有问题，还是你们有问题？]
    [房子塌了，妈的，我把段舒当女鹅，她竟然是冲着孟影帝来的！]
    [别别，姐妹们别激动，先别骂，这可能是节目组剪辑问题。第一期哥哥刚来的时候，有个镜头中段舒说她和孟老师比较熟，我查了一下哥哥上部戏《风华》的编剧名单中有段舒，他们之前就认识。而且段舒进谈话室后的表现都说明她对这里很熟悉啊，肯定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关于导师有一条规则是必须在规定的时间段内待在谈话室，我猜段舒应该是觉得孟老师自己在谈话室太无聊，就过来陪陪他，毕竟是朋友嘛。]
    [虽然很合理，但是……我想说……我好像嗑到糖了，这平淡的对话、这相视一笑、这安静的陪伴相处、这温馨的氛围，它们不甜嘛！我宣布，我要加入邪|教了！]
    [我也……，导师和嘉宾能谈恋爱吗？]
    [划重点：【怕孟老师太无聊】【过来陪陪他】，这不就是爱情吗！我怎么没见段舒觉得方炽天天睡觉太无聊，去陪陪方炽呢！]
    ……
    段舒正低头回复消息，没看到屏幕上争论不休的弹幕。
    宁薇看到了，她悄悄瞄了段舒几眼，佯装不经意道，“小舒姐，你觉得方炽无聊吗？”
    段舒：“无聊啊，天天睡觉能不无聊嘛。”
    宁薇咬了下唇瓣：“那你要不要去陪陪他，这样他就不无聊了。”
    段舒打字的手顿住，猛地抬头，难以置信的看向宁薇。
    “我……随便说说，我看有很多网友希望你们在一起。”宁薇声音越来越小，“方炽长得不错，人也不错，还有才华，小舒姐不喜欢吗？”
    段舒很想问问方炽给宁薇用了什么魔法，竟然能让国民初恋对他有这么厚的滤镜。她沉默片刻，将吐槽的话憋了回去，很官方很含糊的回答道，“是挺不错的，不过恋爱嘛，重要的是对彼此有感觉才行。”
    谈话室的镜头已经转走，但屏幕上仍有与之相关的弹幕。
    [找到了，段舒和孟影帝同款毛毡戳戳乐，只要九块九，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我觉得明天这个淘宝商品的标题和宝贝详情里肯定要加个【孟泽川同款】【2021年孟泽川都在玩的小玩具，你们不来一个吗！】]
    [有一说一，毛毡戳戳乐还挺好玩，很减压。]
    段舒忽然想起来她戳的那只小锦鲤已经成形，今天再戳戳应该就能完工。怕宁薇再说出惊人之言，段舒连忙称找孟泽川有事，起身上楼。
    这个时间，孟泽川不需要待在谈话室。
    段舒推门进去，看到对方正坐在平时的位置上，她略感惊讶。
    孟泽川：“过来这么早。”若是被擅长嗑糖的网友看到这一幕，肯定会发现孟泽川的语气平淡中透露出笃定，似是料定对方一定会来一般，而他只是在安静的等待着。
    但段舒向来粗枝大叶：“想快点把小锦鲤戳好。”
    “宁薇回来了，你知道吗？”
    “知道。”
    “她上周五不是急性肠胃炎住院了嘛，那天我陪我妈妈看综艺，刚好看到周四晚上我们在花园烤肉的片段，有一个镜头是宁薇吃方炽烤的肉，那个肉好像没有烤熟，我怀疑她生病跟这件事脱不了关系。”
    孟泽川安静听着。
    “不过啊这都是我的猜测，我就和你随便说说，你不要跟别人讲，影响不好，主要是方炽在我心里的形象太不靠谱了，让我不得不怀疑他。”
    “所以刚才宁薇跟我夸方炽，我太震惊了。”段舒戳着毛毡，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孟泽川：“嗯？”
    段舒：“就是说方炽人不错，应该算是夸他吧。”
    孟泽川面上掠过一丝思索：“算。”
    不知不觉间，小锦鲤被戳好，段舒翻出配套的小零件装在上面，成了一个小小的钥匙扣。她悬在面前仔细欣赏，但兴奋没有持续过一分钟，段舒眉头渐渐皱起来，开始自我怀疑，“孟泽川，这是不是有点丑……”
    操作说明书上提供的图案是中国风锦鲤，比较偏写实，段舒戳出来的成品说好听点是偏Q版，直白些就是脑袋比较大，放一起根本没人会觉得这是例图与成品。
    孟泽川：“没有，挺可爱的。”
    段舒拿过例图对照，一眼就心灰意冷，怀疑的看着自己双手。
    孟泽川：“真的很可爱，我很喜欢。”
    段舒丧着脸：“别安慰我了，我有自知之明。”
    虽然段舒嘴上说着有自知之明，但被孟泽川夸过几句后她没压住膨胀起来了，看着面前的小胖鱼突然又觉得十分顺眼。
    孟泽川说喜欢，段舒便把小胖鱼送给他。
    ……
    与此同时，孟泽川和恋综的话题再次出现在热搜。
    #孟泽川 段舒偏偏心动#
    #孟泽川 导师能恋爱吗？#
    [给姐妹们分享一个细节（慢动作动图），你们上周看第一期的时候不会只注意到方炽给宁薇烤肉，纪斯然给段舒烤肉了吧？现在快来看我们孟导师为段舒烤肉！
    虽然镜头移走的比较快，但放慢以后真的能看出来孟导师烤肉烤熟之后是准备夹给段舒的，因为纪斯然比他快了几秒，孟导师又默默夹回来自己吃……
    对不起这糖突然有点sad，我又看了一遍第一期烤肉部分，后面半程纪斯然都在给段舒烤肉，孟导师默默坐在角落里，都没人看看他，好可怜qwq]
    [我也发现一个细节！烤肉那天晚上段舒收到纪斯然发来的短信——今晚月色很美。然后第二天孟影帝发了一条朋友圈——今天是满月，比昨天的月亮好看。这是在暗中较量吧？是的吧！（ps：消息保真，我朋友的朋友的表姐的老公拥有孟影帝的好友位，具体就不多透露了。）]
    [啊啊啊我已经想象到孟影帝可怜巴巴看着手机，但没有机会给段舒发短信的画面了，真的好惨，给孟影帝来个机会吧。]
    [孟影帝出现的镜头不多，但存在感真的好强！这种暗搓搓的糖真的太好吃了！克拉我了！导演在吗，导师能谈恋爱吗？]
    [其实宁薇和方炽也有点甜，也想嗑这对CP……]
    [一人血书求导演让恋爱导师也参加混战！]
    [附议！两人血书！]
    [孟泽川和段舒的CP名叫什么，穿书？孟段回肠？当断泽段？]
    [别了吧，这一听就是be，来点喜庆的好吗。]
    [梦短情长]
    [择宿？=泽舒=zesu]
    在节目组未表态的情况下，网友已经单方面嗑起导师和嘉宾的CP，并且就到底是用“梦短情长”还是用“择宿”这个CP名讨论的热火朝天。
    话题在热搜榜一升再升，最终稳在TOP1的位置。
    *
    黑夜阒寂，将近午夜十二点，孟泽川刚睡下不久，他被一通电话吵醒。
    屏幕中央显示着“曾开宇”的名字，孟泽川在红色与绿色滑键中犹豫了两秒，最终接下电话。
    “泽川，你最近有得罪谁吗？”
    第一句话便让孟泽川完全清醒，他思索后冷静回答，“没有，怎么了？”
    曾开宇：“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具体我发你微信上，公关团队那边已经处理过了，不算什么大事，但我想着也应该注意一下，别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搞你。”
    “好，我会注意。”
    切断电话，隔了两分钟，曾开宇说的具体东西才发送过来。
    是带着孟泽川热搜话题的一些微博内容，以及热度最高微博下的评论截图，发表的账号是新注册的，首页干干净净，连关注都是零。
    [杀人犯的儿子也能当明星？娱乐圈都不需要门槛的？]
    [我他妈再说最后一次，孟泽川是杀人犯的儿子，你们爱信不信，都不知道你们喜欢他什么，喜欢他爸爸能杀人吗？]
    [艹，有钱真是好，假的都能当成真的。]
    [你们是有病吗，被他骗这么多年还这么护着他，活该被骗，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狗。]
    ……
    杀人犯。
    ……
    这三个字不加一丝遮掩的刺入眼睛，孟泽川微怔，记忆与此刻重叠，有刹那的恍惚，耳边似有稚童的声音，天真又恶毒。
    第11章 11　　特意点开免提
    如果需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迄今为止的人生，孟泽川会选择“挣扎”。
    如世界上千千万万个普通家庭一般，孟泽川的家庭很平凡，但也很幸福。他的父亲是一位货车司机，常年在外工作，努力为孟泽川带来优渥的生活；他的母亲是一位全职太太，温柔贤惠，给予孟泽川无微不至的照顾。
    上帝在分发幸福时，或许早已标明了期限。
    别人的那份幸福有多久，孟泽川不清楚，但属于他的那份只有九年，一天不多一天不少的九年，倒计时铃响那刻，已经被准时取走。
    孟泽川的生日在秋天，阴历八月十五。
    团团圆圆的节日，也是团团圆圆的生日，一直以来他对这天的喜欢是加倍的。
    但这份喜欢止于2005年的中秋节。
    节日前夕，孟泽川的父亲突然收到一单运输工作，虽然时间紧急，但酬金可观，他思索再三后接了下来。
    一想到父亲要再次出远门，很可能会错过他的生日，小孟泽川便不大开心了，直到分别之际都是气鼓鼓的，任父亲怎么哄他都没用。
    孟霆是一个很温和的人，他无奈的揉了揉小孟泽川的脑袋，蹲下身平视，用着和朋友交谈的方式与小孟泽川对话。
    ……
    爸爸是男子汉，必须努力赚钱才能给你买玩具给妈妈买好看的裙子。
    你已经是小男子汉了，不可以无理取闹，还要在爸爸不在家的时候好好保护妈妈。
    最后孟霆承诺一定会在中秋那天赶回来，为小孟泽川点蜡烛切蛋糕。
    小孟泽川意识到肩上的重担，挺了挺胸，严肃保证完成任务，并与孟霆碰拳约定。
    孟霆失笑，又扒拉了几下小孟泽川的脑袋。
    小孟泽川瞪他：“孟霆同志，希望你严肃一点。”
    孟霆憋笑，将小孟泽川拥入怀中，“爸爸知道，爸爸说话一定算数，爸爸以前骗过你吗？没有吧。所以要相信爸爸好不好。”
    小孟泽川抱住孟霆的脖子，支支吾吾道，“我知道……，但、这不是会想你嘛。”
    “爸爸的电话号码你又不是不知道，想我就给我打电话。”
    “妈妈说你在开车，不可以给你打电话，很危险的，你也不要给我们打电话。”
    “好，爸爸不打。”
    “那、那你走吧，一路顺风。”
    孟霆将小孟泽川放在地上，侧身吻过聂静淑的脸颊，安抚几句后离开。
    小孟泽川被聂静淑牵着，一矮一高，站在小区大门前。
    他望着孟霆一步步走向如怪物一般庞大笨重的货车，货车启动时孟霆手臂伸出窗外朝他们挥手再见，小孟泽川用力挥手，目送孟霆远去。
    金光刺破云层，天空璀璨，朝霞可行万里。
    孟霆与货车的背影越来越小，最终与晨曦融合。
    ……
    2005年9月18日，中秋节，天气晴。
    在闹铃声响之前小孟泽川已经从床上爬起来并洗漱完毕，他换上聂静淑为他准备的新衣服，乖巧坐在书桌前学习。
    八点整，聂静淑起床。
    两人吃完早餐一起出门，在附近蛋糕店订了一个有奥特曼图案的奶油蛋糕，并约定下午六点前来取。
    随后，聂静淑带着小孟泽川去菜市场买了排骨、大虾和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
    昨晚孟霆有和家里通过电话，是小孟泽川接听的，孟霆询问家里这几天的近况后夸了小孟泽川，说今天晚饭之前一定会回到家。
    聂静淑做了小孟泽川最爱的排骨汤，她喜欢的油焖大虾，孟霆喜欢的红烧鲤鱼，以及两道素菜。餐桌上中央是一个蛋糕和一盘月饼，满满当当，十分丰盛。
    晚上八点，小孟泽川和聂静淑坐在客厅等待。
    电视机里播放着中秋晚会，歌舞声塞满整个房间，偶尔还有从窗外飘来的别人家的聊天声，小孟泽川有些坐不住，时不时看两眼墙上的挂钟。
    “爸爸今天还回来吗？”
    “他说回来一定会回来的，别着急。”
    “噢，那我能给爸爸打个电话吗？”
    “你爸爸现在正在开车。”
    “那好吧。”
    半个小时后，小孟泽川再次询问。
    聂静淑也有些担心，她拿过手机准备拨号。
    这时手机铃忽然响了，惊破一室沉寂，聂静淑接听电话，半分钟后她脸色倏地苍白，手机因为手抖而摔在地上。
    小孟泽川上前关心。
    聂静淑目光发空，扶着桌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后回过神，她只交代小孟泽川好好待在家里，换上鞋子便匆忙出门，慌乱到连踩了两只不一样的鞋子都没发现。
    虽然不知道电话里讲了什么，但小孟泽川已经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他知道，爸爸妈妈这时候没有精力顾及他，他不能给他们添麻烦，他望了眼餐桌中央等待许久的生日蛋糕，最终安安静静的坐回沙发。
    电视机里的画面无声且不知疲倦的跳动着，不知不觉间，小孟泽川抱着遥控器睡着了，等他猛然惊醒时，挂钟里的时针分针已经转到了第二天。
    万家灯火已经熄灭，黑夜笼罩，世界陷入沉眠。
    中秋的团圆饭早已凉透，奶油蛋糕上的奥特曼已经有些模糊。
    ……
    之后几天，小孟泽川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他失去了什么，并且失去的期限被判定为永远。
    那一瞬，心脏像是被剖出一般。
    空洞、茫然、难过，……，诸多情绪交融。
    小孟泽川第一次发现原来人类可以有这么多感觉啊，他想要放声哭泣，可是看到苍白疲惫的聂静淑，他想起不久曾和孟霆的约定，他不可以的，他还要代替爸爸好好保护妈妈。
    ……
    18日晚八点的时候，孟霆已经回到景城，他在距离家十公里外的国道上行驶。
    红灯转绿灯，可以通行，孟霆踩下油门的瞬间一辆小轿车从右侧横冲出来，踩刹车已经没有用，他连忙转动方向盘，但货车庞大笨重，已经来不及，车头在撞到小轿车后冲出围栏。
    对方当场死亡，而孟霆被送往医院后因失血过多去世。
    一周后，这场事故还未有准确判定。
    对方的家人不知道从哪儿听说孟霆为了赶回家过中秋，连夜开车，属于疲劳驾驶，他们一群人堵上门，又哭又闹，要求聂静淑赔偿一百万，当场拿出纸笔逼她写欠条。
    要求没有得到满足后，对方家人赖在小区门前，给过往的业主行人诉苦喊冤，谴责孟霆的罪行，说孟霆是坏人，若不是他疲劳驾驶，他们的家人也不会去世。
    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这件事成了左邻右舍茶余饭后的聊资，就连隔壁小区的小孩儿都知道孟霆的名字。
    聂静淑不会与人争辩，哪怕是买菜都没有和商家讲过价。在对方家人刚来家里闹的时候她即使气得脸红也没说出多过分的话，只是将人赶出门外。
    之后聂静淑去询问孟霆的同事，得知他在卸掉货物后为了赶回家过节，确实有连夜开车。对方再来闹事，她更是因为觉得理亏沉默着听他们辱骂。
    人去世后是没有办法辩解的，若是连最亲近的人都不去辩解，那所有人都可以污蔑他。
    小孟泽川始终相信孟霆不是坏人，在听到有人说孟霆坏话时他会维护。
    周围小孩儿本就因为小孟泽川是“杀人犯”的儿子对他有意见，见他这般，更是加倍欺负他，会学舌般说些恶毒的话，会隔着远远的距离拿小石头扔他。
    “杀人犯的儿子以后肯定也是杀人犯。”
    “你看他都不笑，离他远点，小心他不高兴杀了你。”
    “他们一家真是可恶，毁掉人家好好的家庭，还不肯赔偿，要我说一百万都算少的了，这能换回来一条命吗。”
    “杀人犯。”
    “杀人犯。”
    “杀人犯。”
    ……
    *
    那时孟泽川才刚刚度过九岁生日，哪怕内心再坚定，听多了那样的话，他渐渐抬不起头。
    回忆起那段难堪的记忆，25岁的孟泽川嗤笑了声。
    因为在那一个月后，关于孟霆的那起交通事故被结案，对方闯红灯有确凿证据，要负主要责任，而他们家人竟好意思恬不知耻的来他们家闹事要赔偿，真是讽刺至极。
    但不管如何，孟霆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永远性的。
    孟泽川再睡不着，夜色深浓，微凉夏风中仍残余几分躁动，他倚着露台的大理石雕花栏杆，头颅微仰，漫天星光映入眸中。
    也不知人去世后是否真的会变成星星。
    思索两秒，孟泽川自嘲的笑了下，这个答案大概只有在他灵魂离开躯体那刻才知道吧。
    猩红一点在指间闪烁，青灰色烟雾徐徐升起，风过，不知被卷往何处。
    “你说现在怎么办！”
    “啪”的摔东西声乍响，在阒寂黑夜中格外清晰。
    “明天就轮到男四来踢馆，他今天突然给我来个出国散心，我他妈长这么大还真第一次见这么不负责任的人，你都是哪儿给我找的。”
    “骐哥，这是最后海选名单里你自己挑出来的。”
    “……”
    “算了算了，人都跑了，违约金也赔了，再计较那么多也没用。”方骐声音平缓下来，但依旧透露着烦躁，“对了，第二期播出后网络反响怎么样，今晚光顾着处理这档子破事儿，我都没功夫去看后台数据。”
    “可以可以，非常好。”副导夸道，“孟影帝又带着咱这综艺上热搜了，这期比上期的实时播放量高了将近三分之一，要我说这钱花得真值！”
    方骐哼了声：“你之前可嫌人家片酬贵，投反对票来着。”
    “这不我眼光没你好嘛，不然我还当什么副导。”
    “别贫了，快想想明天怎么办吧，你手头有备用的嘉宾资料没有，发我一份。”
    ……
    孟泽川没有想要偷听，本来是准备离开的，但在听到男四时，他留了下来。
    听了会儿方骐和副导在隔壁聊天，孟泽川手指微曲，有一搭没一搭的点在大理石台面上，眉眼间露出几分思索的神色。
    片刻，他掐灭烟头，回房间拿出手机。
    孟泽川倚着墙，与方骐大概是一壁之隔的距离，给曾开宇回拨电话，特意点开免提。
    “喂，曾哥，今天热搜的事情——”
    孟泽川是曾开宇一手带出来的，关于他家庭方面，曾开宇多少了解些，不待孟泽川说完，他连忙打断，“没什么事儿，公关部那边已经处理过了，你别放心上，我就是怕有人在背后搞你才专门跟你说声，让你多留心点，你可别因为这个睡不着啊。”
    “……”
    “我看热搜有提到恋爱导师和素人嘉宾，他们想看我和段舒谈恋爱，你也知道我粉丝里女友粉比较多，不会对嘉宾有什么影响吧？”
    “这事儿啊，可轮不到你操心。咱星瑞的小公主呢，可不就是小公主的待遇，我听公关部那边说节目刚上线的时候小段总就让人盯着了，但凡有特别过分的言论那边都会处理。”
    “热搜我也看了，网友对你们俩的呼声确实挺高，那缝里抠糖，看得我都快当真了，要不是知道你俩不可能，我都想撮合你俩谈恋爱。”
    孟泽川很想压电话，但想着大晚上的和其他人聊这个话题也不合适，便忍着曾开宇才开发出的中年少女心，跟他又多扯了几句。
    正如孟泽川能听到方骐和副导对话的声音，方骐同样能听到他和曾开宇打电话的声音。
    墙壁的另一侧。
    方骐侧耳倾听，并无声询问副导关于热搜的事情。
    副导递过平板。
    片刻后，方骐眸光闪烁，笑着拍了拍副导的肩膀。
    ……
    第二天，孟泽川刚睡醒便听到工作人员来敲门，说方导有事情找他，让他去别墅内的监控室一趟。孟泽川应下，不紧不慢的收拾洗漱完，这才慢悠悠过去。
    宁薇也刚到，正站在走廊上准备推门。
    见到孟泽川，她打了声招呼，等对方一起进房间。
    方骐正在和人讲电话，给他俩比了一个稍等的手势。
    孟泽川随意拉了把椅子，示意宁薇坐下休息。
    房间里只他们三个人，宁薇有些许局促，她小声问，“孟老师，方导找我们干嘛啊。”
    孟泽川摇头：“我不清楚。”
    电话讲完，方骐收起手机，坐在孟泽川面前，笑得非常亲切。
    他脸上挂着真诚无比的表情，关心问候着，“泽川，薇薇，你们这几天在别墅生活的怎么样？有没有不方便的？有要求尽管提，我这边一定尽力满足。”
    对于方骐的一反常态，宁薇受宠若惊，连连摇头。
    孟泽川淡声：“还好。”
    方骐满意，继续道，“那你们觉得这六位嘉宾怎么样，相处起来舒服吗？”
    他这话是看着孟泽川说的。
    孟泽川配合他，挑明道，“方导，你有事可以直接说。”
    方骐咳了声，丝毫不觉尴尬，“是这样的，我想给你们加片酬。”
    孟泽川挑眉。
    宁薇惊讶。
    “但是——”
    “我这边缺两位恋爱嘉宾，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第12章 12　　仿佛恋人在拥抱
    半个小时后，孟泽川和宁薇从监控室出来。
    “孟老师，我们和素人嘉宾……这样、合适吗……”宁薇问道，她语气带着一丝踌躇和几分拼命掩饰却难以抑制的雀跃，“我都没和我经纪人商量……”
    孟泽川：“方导开出的片酬很值得，不是吗？”
    宁薇咬唇，想说她不是在意增加的片酬，但真实原因却无法吐露。
    孟泽川安抚：“别想那么多，只是演戏，饰演情侣而已，很容易的。方导也说了，等最后一期综艺录制结束，在微博澄清只是朋友关系也好，想怎样都好，他不会干涉的。”
    宁薇还欲再说，这时方炽突然从走廊另一端走来，风风火火，他很自来熟的揽过孟泽川肩膀，“泽川哥，有件事要拜托你了。”
    可能觉得凭白找孟泽川帮忙不大合适，他顿了下，厚着脸皮道，“那什么，小屋里不是有条规则是必要时候嘉宾是可以向恋爱导师寻求帮助嘛。”
    孟泽川温和道：“可以啊，不过你拜托的事情我不一定能做到。”
    方炽肯定：“你行的，绝对能做到。”
    孟泽川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事？”
    方炽从来时便直奔孟泽川，目的明确，连抹余光都未分给宁薇。宁薇听到这里，怕不合适，准备离开，“孟老师，方炽哥哥，你们聊，我就先回去了。”
    孟泽川一副为方炽着想的模样：“宁薇方便知道吗？说不定可以帮上忙。”
    方炽坦荡：“都行。”
    宁薇本来就好奇想留下，听罢，她忙表态道，“我会尽力帮你的。”
    方炽敷衍的“嗯”了声，继续和孟泽川商量，“今天要第三轮自由组合准备晚餐，我还准备和段舒一组。泽川哥，这你可以帮我的，对不对。”
    “……”
    孟泽川懂了。
    就是他来准备晚餐，再顺便借此给方炽和段舒制造相处的机会。
    还挺会想呢。
    孟泽川挑眉，目光淡淡的看向方炽。
    方炽选择暂时忘记“分寸”这两个字怎么写，他放出筹码来交换，“节目组就是穷，吃不好睡不好，泽川哥，你住这里的几天，天天吃节目组给你订的盒饭也吃烦了吧，想吃什么，我让酒店送过来。”
    这模样让孟泽川想起身后监控室内的方骐，他刚才也是这般。
    相比之下，方炽还太过稚嫩，比方骐要差得远。
    孟泽川佯装思考，余光扫了眼身侧瘪着嘴不开心又要装作开心模样的宁薇，小姑娘的心思太过明显，情绪外露，很容易被猜透。
    方才在监控室，方骐提出条件。
    宁薇惊讶，很快转变为惊喜，当即便想答应下来。
    孟泽川问：“宁薇，你想吃什么？”
    “啊？我不知道……”宁薇偷偷瞟着方骐，小声说，“孟老师，是请你吃饭。”没有要请她。
    方炽：“你们想吃什么，我一起订。”
    宁薇高兴起来：“我都可以，不挑食！”
    孟泽川询问宁薇的身体状况：“你刚出院不久，医生有没有交代需要忌口或注意的事情？”
    宁薇像小学生回答问题似的认真作答，她瞄着方炽的表情，怕对方嫌她麻烦，最后补充道，“只是普通的急性肠胃炎，不严重的，吃什么都可以！真的！劳烦孟老师挂心。”
    孟泽川似是忽然想起：“对了，你是凌晨被送去医院的？”
    宁薇点头称是。
    孟泽川随口打趣的语气：“你平时有做过饭吗？不会是前一天晚上烤肉时没将食物烤熟吧。”
    宁薇愣住。
    方炽皱眉，如果没有记错，那晚宁薇吃的食物好像都是由他烤出来的。
    “……”
    宁薇显然也忆起这一点。
    四目对视。
    宁薇高声维护：“熟了！不关食物的问题，是我身体不好！”
    刚要开口的方炽：“……”
    气氛略显尴尬，方炽与宁薇之间明显有话要讲。
    孟泽川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体贴的将空间留给他们。
    解决问题的方式不止正面交锋这一种，或许可以换一条思路，例如为情敌增加一些感情选择的可能。
    从楼上下来，孟泽川见段舒独自坐在客厅，正百无聊赖的数着毯子边缘的流苏。
    他走近：“在干嘛？怎么自己？”
    段舒：“等方炽呢，他说有事和我讲，让我过来这边，结果他不知道去哪儿了。”
    孟泽川若无其事道：“噢，我刚刚看到他了，正和宁薇在楼上聊天。”
    段舒：“？”
    段舒气鼓鼓的捶了下抱枕。
    方炽还能不能做点人干的事儿了？
    孟泽川温声道：“我大概知道他找你要讲什么事情，他应该是想约你今晚一起准备晚餐。”
    段舒头顶冒出一排长长的问号。
    片刻：“这几点了，他还没有睡醒吗？”
    孟泽川失笑。
    段舒吐槽：“我今晚一定要给他发一条短信，我编辑过好多次都没忍心发出去。”
    “什么？”
    “知人既以为难，自知诚亦不易。”
    孟泽川语气有几分宠溺：“促狭鬼。”
    段舒傲娇：“我这是给他重要的人生建议，他以后感谢我都来不及呢。”
    说完，段舒先被自己逗乐了。
    孟泽川也笑起来。
    “今晚我和你一起准备晚餐，怎么样？”
    “不用，我可以和斯然一起。”段舒愣了瞬，下意识拒绝。
    “不是还没有确定分组吗？”孟泽川垂眸，“你不想和我？”
    段舒知道他是误会了，语速飞快的解释，“不是不是，我想的，你别误会，我知道孟老师你是想帮我，但是做饭是我和其他嘉宾的任务，没必要麻烦你。”
    孟泽川释然：“这样啊，我以为你更喜欢和纪斯然合作，不过以后做饭也是我的任务了。”
    段舒下意识问：“方骐不提供你们三餐了？”
    孟泽川：“嗯，导演说让我们也要有参与感，要自食其力。”
    “……”段舒无语，小声嘟哝道，“怎么姓方的，一个个都不爱干人事儿。”
    ……
    和孟泽川、宁薇聊过加片酬的事情后，方骐便一直在监控室没有离开，他刚刚好看到段舒吐槽他不干人事儿这一幕，本来是想折腾段舒一下，但想到段舒现在成了他的摇钱树，他还指望着段舒和孟泽川炒cp给网友看呢。
    于是方骐磨磨牙，忍了下来。
    但该利用的时候方骐是一点都不手软，他当即找来两个后期组的工作人员，截取两段视频，简单处理后作为花絮发布在《偏偏心动》综艺官微上。
    [偏偏心动第二季v：#偏偏心动第二季#孟泽川#段舒#宁薇#方炽#小编偷偷来分享两段别墅内的小日常~希望果冻们喜欢~~（害羞）]
    两个视频都只有十五秒钟，第一个是方炽和宁薇在走廊尴尬交流的片段，方炽刚开口道歉，宁薇便拼命解释不关方炽的事情要他不要多想；第二个是孟泽川约段舒一起准备晚餐遭拒绝的片段。
    刚发表不久，微博下评论便呈爆炸式增长。
    [我敲！我看到了什么！是择宿和痴心为你啊啊啊啊啊]
    [所以恋爱导师和素人嘉宾是可以恋爱的对吧？这条微博是暗示的意思对吧？小编如果不回复我，我就当做默认了哦！]
    [原来许愿是真的可以成真！给节目组好评！]
    [破案了，当初我就怀疑薇薇住院和烤肉有关系，没想到是真的！]
    [方炽好绝一男的，不愧是走泥石流路线的，连美女都忍心迫害，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哦，你做不出来晚饭。]
    [薇薇好可爱，虽然狠狠地谴责了方炽，但两个人真的有点点甜……]
    [不是，谁能告诉我孟泽川最近是接了什么新角色吗？怎么感觉怪怪的……]
    [艹！姐妹也发现了对不对！你没感觉错！我来大声告诉你，对，就是茶里茶气的！绿茶的那个茶！那语言那表情不是十级茶艺选手绝对演绎不出来。]
    [【你不想和我？】【我以为你更喜欢和纪斯然】都来品品，这可不就是三十六计以进为退、委曲求全的苦肉计嘛！茶味十足！]
    [哥哥垂眸黯然伤感那个表情，真的绝了，好他妈让人心碎落泪。]
    [心疼男人，不幸的开始；心疼绿茶男，落入圈套的开始。我悟了，这对锁死了！]
    [姐妹们来学知识了！还在懊恼喜欢的男生上辈子是钢铁成精，这辈子不懂情趣还始终接收不到好感信号，让你久攻不下吗？那就快来孟影帝小课堂上课啦！孟影帝以身献学，开辟出一条新的思路！那就是——钢铁与绿茶的搭配！有多牛逼就不说了，谁试谁知道。]
    [《格 局》]
    [你不脱单谁脱单]
    [淦，本来是路人粉，对孟泽川和段舒都不感兴趣，但现在！突然觉得钢铁直女x绿茶影帝这个cp好好嗑！组织在哪里，踢踢我。]
    [我发现段舒真的有被孟泽川吃得死死的，下期如果不能看到他俩谈恋爱，我连夜暗鲨节目组，连看门的小狗都不放过！（我狠话撂这了！）]
    [择宿szd！给妈妈冲！]
    ……
    *
    也不知是沾了谁的光，微博发出不久后《偏偏心动》综艺再次光临热搜榜。
    方骐心情大好，特意让人送来一批今早空运过来的新鲜海鲜，他郑重交到段舒手中，官话连篇，就差把段舒夸上天了，最后称这箱海鲜是对大家这段时间以来辛苦录制节目的慰问，希望段舒好好料理，为大家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
    段舒：“？”
    知道辛苦还不直接让人送来料理好的海鲜。
    故意折腾人呢这是？
    已经拥有被方骐坑骗过的经历，段舒深知人心险恶，估计着方骐就是看她过得太舒坦了，但方骐那番话又说得冠冕堂皇，她只得憋屈的顺着他的要求来。
    盯着箱子里那群活蹦乱跳的海鲜，段舒头皮发麻，甚至想将方骐的脑袋摁进去。
    孟泽川拿过围裙和橡胶手套：“害怕？”
    段舒老实巴交道：“我长这么大，都是和海鲜在餐桌上互相认识。”
    “抬下手臂。”
    说话间，孟泽川把粉色的碎花围裙套在段舒身上。
    段舒配合。
    孟泽川站在段舒背后，手臂从后虚环在段舒腰际，摸索到系带。
    这瞬息，他们前所未有的靠近，暖色光晕倾泻，两条影子出现在地板上，交叠在一起，仿佛恋人在拥抱。
    刹那不会成为永恒，幻觉永远不能代替真实。
    孟泽川低着头，碎发垂落遮过眉眼。或许人的本质是贪欲，因为他发现，他越来越贪心了，以前只是远远看一眼便觉得满足，现在他想要拥有，想要将满腔爱意倾诉。
    段舒不知道身后状况，她双臂悬在半空，身体微僵，“好了吗？”
    孟泽川凝神，打了一个端正的蝴蝶结，指腹顺过边缘，带着一丝眷恋，“可以了。”
    孟泽川将箱子搬进水池。
    段舒也弯腰帮忙。
    孟泽川制止：“你别动手，站在那里等下帮我递东西就好。”
    段舒：“不用特意照顾我，我其实也没有那么害怕。”
    “不是照顾。”
    “嗯？”声音很低，段舒没听清。
    “这边位置有点窄，我自己方便一点。”
    “噢噢，对不起啊……”段舒尴尬。
    “没事。”
    水流汹涌，在池壁溅出朵朵水花。
    不是照顾，是想给你的偏爱。
    ……
    最终这箱海鲜并没有被孟泽川和段舒处理完。
    傍晚时分，狂风忽卷，窗边风铃叮铃乱响，懒人沙发上的书页被吹得簌簌。天际被半边乌云侵蚀，黑压压一片，白昼与黑暗交叠，风雨欲来。
    段舒与孟泽川的手机皆震动，同时收到由通讯运营商发来的暴雨橙色预警信息。
    两人顾不上水池里的海鲜，喊出同样留在别墅的方炽和宁薇，一起检查了各个房间的门窗开合情况，又将平时放在花园里的娱乐设备、日常用品等等一一搬回房间。
    等他们收拾完毕，出门工作的四位嘉宾刚好陆续回来。
    因为市区那边早已下起暴雨，便都提前下班了。
    在五个人，加上三位摸鱼选手的共同努力下，九点之前，他们终于将这箱难处理的海鲜做成料理摆在餐桌上。
    开饭前，宋容从酒柜里翻出两瓶香槟，宁薇将房间里的香薰蜡翻出来装点。
    氛围感十足，而且这还是加上孟泽川与宁薇，八个人第一次很正式的共进晚餐，在花园烧烤那天，宁薇是中途加入，所以不算。
    “碰杯。”
    “Cheer！”
    玻璃与玻璃碰触，清脆声不断。
    纪斯然：“今天真是麻烦小舒和孟老师了，一下午都在处理海鲜。”
    孟泽川看了眼身侧的段舒：“不麻烦。”
    宋容接着发言：“今天挺特别的，一直没有说过，很高兴认识大家。”
    江灵音：“我也是。”
    何南霄不太习惯这种突然煽情的调调，他指着面前的香菇蒸银鳕鱼，“快尝尝这道好吃不，我刚才可做了蛮久的。”
    方炽能吃话不多，直接伸去筷子。
    孟泽川给段舒夹了一筷子挑过鱼刺的鱼肉。
    “好吃！你也尝尝。”
    “你先吃。”
    纪斯然在孟泽川正对面位置，将细节看得清楚，眸光暗了瞬。
    倾盆大雨斜打在玻璃窗，很快汇成一层薄薄的水膜，时而电闪时而雷鸣。和房子外银河倾泻般压抑的气氛不同，别墅内烛火晃动，笑语不断。
    “这个也蛮好吃的，你尝一下。”
    段舒夹了只开背虾，正欲放进孟泽川盘中，孟泽川听到后准备自己去夹，行动弧线略有重合，筷子在空中发生撞车事故。
    段舒手一抖，虾子掉落。
    孟泽川忙道歉，递过纸巾。
    坐在段舒斜对面的纪斯然有注意到，也来帮忙。
    忙乱之间，高脚杯内的香槟被撞翻。
    ……
    空气凝滞了瞬，纪斯然承认添乱，孟泽川再次道歉。
    段舒是真的没有在意，她冲两人笑道，“和你们没关系的，是我笨手笨脚，我平时在家吃饭就经常弄衣服上，因为这个我妈妈没少说我。”
    衣摆被香槟浸湿，段舒打了声招呼，回房间处理。
    餐桌上的气氛很快恢复，除了孟泽川和纪斯然所在的这块边角。
    纪斯然看着别处：“小舒性格很好。”
    孟泽川清理着痕渍的动作微顿。
    “孟老师也这么觉得吧。”
    孟泽川抬眼，纪斯然看去，视线在空中交接。
    ……
    几秒，仿佛静止，长到可以郑重思考，又短到火花擦溅。
    “是。”
    雷鸣轰隆，如天塌一般，闪电掠过，映亮半边天际，刹那间光亮消失，世界陷入黑暗，只两盏香薰蜡烛的火苗在空中摇摆不定。
    说话声止。
    面面相觑。
    孟泽川倏地起身：“段舒有夜盲症，我去看一下。”
    纪斯然与他同时起身，但慢了半拍。
    在其余人的注视下，他收回步子，指向玄关位置，“我去配电箱那边看看怎么回事。”
    人都走后，方炽纳闷出声，“怎么停电了。”
    第13章 13　　第三条短信
    偌大别墅陷入黑暗，室外大雨滂沱，淋漓的暴雨压过脚步声，孟泽川用手机打着光上楼，越过走廊，抵达段舒房间门前。
    房门微阖，他喊了声段舒名字，无人应答。
    “段舒，我进去了。”
    孟泽川之前有特意了解过夜盲症，但没有亲身体验，他无法完全理解夜盲症患者的视野。想到段舒的手机被落在餐桌上，段舒在黑暗中难免会磕到碰到，孟泽川担心，推门入内。
    冷白光线与孟泽川同时出现，光线晃过，一抹雪白突兀的映入眸底，瞳孔随之紧缩，孟泽川僵在原地。
    段舒回头，面露错愕。
    恰逢闪电划过天际，房间乍亮，窗外树影斑驳，雷声轰隆震天。
    孟泽川回过神，反手拉过门柄，“咔哒”声落，他站在门外，目光所及是长长的空寂的走廊，脑海中那抹扎眼的白始终挥之不去。
    真是糟糕。
    孟泽川呼了口气，背抵着门板，他微垂着头，烦躁的捏着眉心，不知该如何面对段舒。
    片刻，脚步伴着雷雨声响。
    愈来愈近，孟泽川站得笔直。
    很快，声音停了下来。
    一门之隔，可能连半米的距离都没有，孟泽川的注意力全部落在身后另一端，风声雨声就连心跳声都霎时消失。世界空白，一扇门，以及两侧的人屹立在中央。
    不知过了多久，刹那，半秒，抑或是无限漫长岁月。
    锁芯碰触产生清脆声响，这一刻，空白静止的世界轰然坍塌，似拼图碎片般漫天飞扬，席卷入漩涡深处，色彩变幻，昏暗寥落的现实世界取而代之。
    “我——”
    “孟泽——”
    同时开口，声音触碰交叠在一起。
    孟泽川止声：“你先说。”
    段舒站在门内，神色无异，“没什么，就想问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相对而立，入目是雾霾蓝色的裙子，款式大方，前襟缀了一圈同色的蕾丝花边，添了些少女的柔软，是段舒刚换上的衣服。孟泽川喉咙发痒，不动声色移开视线，“刚才突然停电，我过来看下你需不需要帮忙。”
    孟泽川顿了下，神色不大自然，“抱歉。”
    段舒表情多了几分尴尬：“……”
    空气凝滞，沉默在彼此间延续着。
    以为段舒生气，孟泽川抿了下唇，“抱歉，我没想到——”
    “欸，孟泽川你别说了行吗。”段舒开口截断，双手捂着脸颊，声音带着哀求的意思，“这么社死的事情，我好不容易才忘了，你干嘛要提醒我！”
    这是孟泽川万万没想到的情况：“……”
    “那……对不起。”
    除了这个，孟泽川实在想不到该说些什么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孟泽川全然没有以往那般游刃有余的姿态，像是初高中做错事面对教导主任的小男生，手脚无措，再次以真诚的口吻，“是我没经过同意，冒昧到你。”
    这人怎么突然听不懂话了？段舒顺着他的话，气急败坏道，”行行行，你确实冒犯我了，准备怎么补偿。”
    “都可以，你想要怎么样都可以。”
    “那你怎么做的，我怎么还回去，很公平吧。”
    “……”
    段舒完全是大脑短路，话赶着话说出来的，脱口而出后忽然觉得不对劲儿。
    孟泽川看着她，很沉默。
    “好。”
    “？”
    “不是……！”嗡得一下，热意上头，段舒揉了揉耳朵，凶巴巴的，“孟泽川！你不要说话啦！你再说话我现在就要换一颗星球生活了！”
    孟泽川被吼得微怔。
    段舒气鼓鼓，自顾自的下楼梯。
    孟泽川打开手机，冷白光照亮段舒脚下位置，随着段舒而移动，他差了一个台阶跟在段舒身侧，紧挨着段舒的手臂是有意识的微抬着，若发生意外，可以及时撑扶。
    ……
    “你们回来啦。”
    宁薇的座位正对着餐厅入口。
    “嗯，换了一件衣服。”
    宁薇关心：“小舒姐，你夜盲症严重吗，刚才没有摔倒吧？”
    “你怎么知道？”段舒惊讶，“不过那是高中时候的事情，现在已经没有影响了。”
    “那就好哦。”宁薇，“是孟老师说的，我刚刚才知道。”
    段舒回过头，疑惑地看向孟泽川。
    她好像没有和孟泽川提过这件事吧……？
    孟泽川神色淡淡，像没有注意到段舒一般，“怎么突然停电了？”
    纪斯然回答：“雨下太大，外面电线出现了点问题，我刚才打电话咨询过，对方说雨停之后会派人过来抢修，先让我们耐心等待。”
    餐厅中央是两盏宁薇提供的香薰蜡，烛火闪烁，橘黄色光晕很是昏暗。
    宋容晃了晃手机，界面显示着狼人杀的公众号，“小舒，你和孟老师要不要玩这个？反正停电，什么都做不了。”
    江灵音补充：“或者真心话大冒险也行，我们刚才投票，方炽弃权，狼人杀以三比二的票数胜出，你和孟老师如果不想玩这个，可以进行补投。”
    段舒轻松：“我可以呀。”
    她将目光移向孟泽川，孟泽川点头，“我也可以。”
    游戏开始后没有人再碰手机，八个人的影子被微弱烛光拉长映在墙壁和天花板上，高低重叠，黑暗在四周窥伺潜伏，暴雨声阵阵，确实很有玩狼人杀的氛围。
    第一局，段舒是女巫，开局便将狼人身份的孟泽川毒死。
    第二局，段舒是狼人，游戏进展到一半时杀死了平民身份的孟泽川。
    第三局，段舒和孟泽川都是狼人。
    但狼人刚出场，彼此认识过同伴之后，别墅突然来电，灯光齐亮恍如白昼，因着这个变故，所有人都睁开眼睛，游戏暂停。
    墙壁上的挂钟指向十一点，晚些还有一个发送及接收好感短信环节的录制，时间已经不早，游戏只得结束，众人先回房间收拾洗漱。
    相比较男生，不管是洗澡还是护肤，女生的流程都要繁琐一些。
    半个小时之后，段舒顶着来不及吹干的头发匆匆赶到小房间集合。宋容如她表现出的那般，在工作亦或是生活方面都非常干练，已经等在那里。
    几分钟后，江灵音姗姗来迟。
    三位男嘉宾那边早已准备妥当，导演远程指挥，录制开始。
    段舒刚摸出手机，还在思考今天该将短信发给谁时，她收到了第一条短信：[你好]。
    “……”
    那句让段舒删删写写很多次最终都忍着没发出去的名言警句再次被编辑在短信对话框里，但想到这节目要在全国观众面前播出，她不能表现得太计较，于是又将内容一一删掉。
    这时，第二条短信进来。
    [海鲜很好吃，辛苦你了^_^]
    从第一天录制开始，段舒基本都会收到两条消息，即使不去看视频平台上剪辑过的节目，她也能猜到发件人是谁，实在太容易辨认了。
    刚下过雨，窗子半敞，凉风涌入，带着新鲜的泥土腥气。
    段舒放松姿态靠在沙发上，单手握着手机，手机侧角顶着脸颊软肉，她酝酿着短信内容。忽然手机再次震动，段舒投去视线：“？”
    她发现她又收到了一条短信。
    段舒抬头，宋容与江灵音都在低头看手机，无任何异样。
    ……
    录制结束，段舒是最后一个离开小房间，她冲收拾摄像设备的摄像师招招手，将人喊到旁边，委婉提醒他今晚负责转发短信的工作人员可能出现了一点小失误。
    摄影师比较敬业，当即便和相关人员电话联系。
    切断电话后，摄影师很肯定告诉段舒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失误，又询问段舒是对哪里感到疑惑。
    段舒惊讶，就差将“不可能”三个字写在脸上，她直言自己今晚一共收到三条短信。
    摄影师不太理解，向段舒认真解释了一遍好感短信环节的规则，努力打消段舒的疑惑。
    段舒：“……”
    这怎么可能正常！连她这种对周围不太敏感的人都能感觉到何南霄对江灵音有好感，特别是看了前几期的节目，配合着网友的弹幕分析，她知道何南霄对江灵音一见钟情！
    而且据她所知，从第一天起何南霄的好感短信便都是发给江灵音的。
    见段舒仍然不信，摄影师再次保证绝对不会是工作人员的问题，到最后话语含糊，甚至有在暗示段舒换另一个思路——是嘉宾的问题。
    “……？”
    *
    第二天，段舒准备下楼，刚好碰到晨练结束从健身房出来的何南霄，他穿着宽松的运动背心，额头的汗珠正顺着耳鬓向下流，皮肤泛着运动过的红色。
    看到段舒，何南霄很热情的问早，“小舒，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昨晚睡得还好吗？”
    段舒“嗯”了声，不动声色打量着对方，“昨天和灵音闹别扭了？”
    何南霄不解，抓了抓后脑勺，“没有啊，她刚才还说要给我煮麦片，嘿嘿。”
    段舒蹙眉：“你昨晚能睡好？”
    灿烂的笑容还在脸上挂着：“睡得还不错。”
    “……”
    段舒看向何南霄的眼神诡异起来，她撇了撇嘴，“那就行，你去忙吧。”
    感受到段舒突然冷淡下来的态度，何南霄再次陷入疑惑。
    ……
    早餐时，从来都是睡到下午的方炽突然出现在餐桌上，心情看起来还很不错，因为热衷练习自闭的他竟然主动和其他人打招呼了。
    纪斯然关心：“方炽，你以后晚上像昨天那样早点睡，这样早上也能起来和我们一起吃饭了，长期不吃早餐很伤胃。”
    “我还没睡。”
    “……”纪斯然无语，“不睡觉，你整晚都在做什么。”
    方炽分享：“写了首歌，我还挺满意。”
    纪斯然沉默了瞬，虽无法理解深夜与灵感之间的必然联系，但也不至于低情商到否认对方的工作方式，他真诚恭喜方炽。
    提到这个话题，方炽走到正在洗杯子的段舒旁边，一脸欣赏，如伯牙看钟子期，“段舒，你品味不错，继续保持。”
    段舒：“？”
    她有做什么吗？
    方炽又在搞什么事情？
    第14章 14　　是段舒
    段舒的诡异感一直持续到晚上，才被最终解答。
    在六位嘉宾都回到别墅以后，节目组将他们聚集在客厅，表示要宣布一件重要的事情。
    何南霄是捧场王，他主动鼓掌烘托气氛，段舒几人也跟着拍手配合，掌声淅淅沥沥，气氛倒显得有点凄凉了。
    方骐：“……”
    他回头和身旁的工作人员说话，对方很快离开。
    “大家好，我现在要在这里宣布一件会让你们非常开心的事情。”方骐站在摄影机后面，话语停顿，提高音量道，“那就是——”
    “节目组要负责我们的一日三餐？”方炽忽然打断。
    方骐没好气的白他一眼。
    因为种种，段舒很乐意看方骐吃瘪，她跟着道，“什么？方导准备亲手给我们做一桌满汉全席？还是现在！”
    “……”
    方骐懒得搭理这俩刺头，只当做没听到，清了清嗓子，继续道，“那就是你们期待已久的第四位女嘉宾和第四位男嘉宾即将入住同居小屋，想必有人昨天晚上就已经察觉到了，现在他们已经在外面等候许久，让我们拿出十二分的热情来欢迎他们！”
    这时，方才离去的工作人员回来了，他手里多了一个袋子，里面是一堆花花绿绿的外面卖五块钱一个的手拍小玩具，摇动时会发出“啪啪啪”的类似鼓掌的声音。
    工作人员走到嘉宾面前，一一分发下去，人手两个。
    段舒试着摇了下，没想到伴随着声音，里面竟然还有亮起来的七彩跑马灯，一闪一闪，晃得眼睛疼。
    在方骐的布置下，段舒六个人围站在玄关处，面无表情的摇晃着小手拍进行预热，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鼓掌工具。
    方骐连着耳麦，通知外面的工作人员。
    两分钟后，有脚步声靠近，停在门外。
    六位嘉宾带上表情，感情洋溢的努力挥动小手拍，鼓掌欢迎的声音更激烈了，七彩灯光在空中划过弧线，闪闪亮亮，俨然营造出了演唱会的氛围。
    下一秒，房门被缓缓推开。
    外溢的热情在这一瞬升至顶峰，段舒他们纷纷投去好奇的视线——
    “孟老师？”
    “薇薇！”
    高|潮前所未有的短暂，高峰缓缓下跌，嘉宾的脸上皆出现疑惑和迟疑的表情。
    想到等下还要再演练一遍这种无聊的欢迎仪式，方炽皱眉，“你们怎么这时候回来，新来的嘉宾在你们后面是吧，麻烦旁边站站。”
    说着，他还不忘分出手拍塞到孟泽川手里，要不是觉得他若什么都没有、就这么干站着会比较格格不入，另一个他也是准备塞给宁薇的。
    宁薇看看孟泽川，看看方炽，再看向旁边都拿着手拍的其他人。
    显得很无措，还透露着些微尴尬。
    段舒伸手，准备给宁薇递去一个。
    这时，和宁薇并排的孟泽川也有表示，先将方炽给他的那个手拍递给了宁薇。
    段舒动作微顿，手掌在空中变换线路，将手拍交给了孟泽川。
    其余人本来还有想法，但在方炽和段舒的接连操作下，不知不觉被带歪了，甚至还将站在门中央“挡路”的两位恋爱导师扒拉进他们的欢迎队列里。
    鼓掌声渐渐升高，几位嘉宾的视线再次投向门外，望眼欲穿。
    方骐：“……”
    工作人员：“……”
    方骐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拿过话筒，不得不出声打断，“欢迎我们的恋爱导师——孟泽川和宁薇，从今天起他们将以全新的身份加入到同居小屋里！祝大家在未来一个月的时间中相处愉快，共同进步，共同升华，捕捉到爱情的痕迹！”
    话音落，场面忽然陷入寂静，微妙复杂的情绪在空气中酝酿着。
    《偏偏心动》第一季中有女四男四轮流来踢馆的设定，这他们知道，但那是和他们相同的素人嘉宾，现在恋爱导师摇身一变成为踢馆嘉宾。
    还这么突然，这谁不惊讶？
    他们是准备在节目里谈恋爱的，可没想过对象会是正当红的明星啊。
    就算明星本人同意，人家粉丝能同意吗？还不得分分钟将他们撕了。这一期要是播出去，网络上非要闹翻不可。
    诸多想法在嘉宾脑海中涌现，但再细想，综艺是导演的综艺，火与扑对他们没有影响，而且导演已经付过酬金，他们也只是负责工作的素人，以后又不在娱乐圈发展，不管导演怎么折腾，哪怕惹出连天风波，等录制结束都与他们无关了。
    方骐给孟泽川递了个眼神。
    孟泽川从队列中站出来，态度真诚，“这段时间来和大家的相处很愉快，褪去演员的身份、明星的光环外，我和宁薇都只是一个普通人，和大家一样在属于自己的职业领域内工作着，我们私下里也会有正常的娱乐生活正常的感情生活，如果有幸和诸位有感情发展，不管爱情还是友情，都是我们的收获与荣幸。”
    纪斯然微笑，手掌悬在孟泽川面前。
    孟泽川回以相似的笑容，握上去。
    其他人纷纷表态。
    ……
    *
    周五晚，第三期综艺在平台播出。
    因为方骐有在官微放过孟泽川、宁薇与素人嘉宾的花絮，曾引起翻然大浪，所以这期刚播出比起之前几期热度再次飙升，不少恋爱导师的粉丝前来打卡。
    坦白来说，绝大多数艺人的粉丝都不希望看到自家艺人谈恋爱，特别是他们对艺人的恋爱对象很不熟悉的情况下，甚至会觉得对方配不上他们哥哥/姐姐。
    孟泽川的粉丝亦是如此。
    从前几天的花絮微博起，他们对方骐拿孟泽川与段舒炒cp的行为就十分厌恶。
    第三期综艺上线，实时弹幕中但凡出现择宿cp粉，孟泽川的唯粉便会出来澄清两人只是简单的导师与嘉宾的关系，孟泽川目前以事业为主，请大家理智观看。
    进度条滑到暴雨夜狼人杀那个镜头的时候，段舒多次出手果断的杀掉孟泽川，到最后，两人终于有合作的机会，但因为来电游戏突然结束。
    择宿cp粉先被虐到了，在弹幕中纷纷意难平，称好想看段舒与孟泽川都抽到狼人身份，携手奋战到最后。
    唯粉不嫌烦的开始分析，从段舒的表现，从孟泽川的表现，一个没有一丝心软的意思，一个在认真玩游戏，彼此有好感？根本不存在的！
    cp粉无言，弹幕安静下来。
    但只是片刻，因为下一个镜头是好感短信环节。
    [等等，我眼花了吗？刚才江灵音不是收到过一条短信，怎么段舒还能收到三条！]
    [好像是！是我错过什么剧情了吗？]
    [艹，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别墅里除了六位嘉宾以外，还有两个人……不会是……吧！]
    [快看快看，男嘉宾这边短信的数量也对不上，何南霄一条，纪斯然两条，方炽也收到一条，两边都多出一条短信。]
    [啊啊啊啊啊我哭掉了，感谢节目组感谢导演感谢一起嗑cp的姐妹们！我愿望成真了！]
    [不一定是孟泽川和宁薇吧，可能是来踢馆的男四女四，说不定已经入住小屋了，节目组剪辑问题，没让他们出现，接着看吧。]
    [方炽收到的那条短信：你的音乐很棒，期待新作品~，这一看就不是段舒会发给他的东西，段舒可是想告诉他人贵自知呢哈哈哈哈哈哈]
    [看方炽开心的，我看他就是欠夸奖，笑死]
    [段舒好像已经发现不对劲儿了，进度条给我坚持住！]
    ……
    转眼，到方骐主持的迎新仪式上。
    [男四女四要来了，紧张子，不要让我失望啊啊啊啊啊，给择宿一个机会！求求了，方导最帅，方导看看我！]
    [方导：这一届嘉宾太难带了，一个段舒一个方炽，能不能老实点？]
    [这手拍真的太土了，我愿意称之为最敷衍的欢迎会，节目组有这么穷吗？]
    [我好像懂了，对待新人怎么可能这么敷衍，那人家不得有意见啊，肯定是熟人！我压两位恋爱导师。]
    在满屏弹幕中，房门慢动作打开，孟泽川和宁薇出现在镜头下。
    cp粉狂欢，弹幕数量再次飙升，密密麻麻到看不清画面。
    但下一秒，孟泽川和宁薇被拽进迎新队列里。
    [？]
    [？艹这什么情况]
    在这一波一折中，孟泽川和宁薇的新身份终于被敲定，导师与嘉宾的cp粉陷入狂欢。
    但孟泽川的唯粉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在官微、在方骐微博评论区都强烈反对。
    方骐并不在意，而且因为唯粉这么闹，综艺的热度在原基础上又有所升高，总体来说，好处要更多一些。
    ……
    曾开宇是操心的性格，一直关注着网络动向，在第三期播出不久后便立即给孟泽川打来电话询问，念念叨叨，吵得孟泽川耳朵疼。
    孟泽川淡声：“事成定局，你少说两句吧。”
    曾开宇火气上来：“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提前和我商量！”
    “导演决定的，我没办法。”
    “放屁，合同上就没这个要求，他还能逼着你不成。”
    孟泽川冠冕堂皇道：“方骐给我涨片酬，很多钱，我没经住诱惑。”
    “？”这明摆着糊弄人的，曾开宇更气了，“你别跟我说你缺钱。”
    “缺，特别缺。”
    曾开宇被噎了下，他对孟泽川的身家略有了解，怎么也不该缺钱才对，渐渐冷静下来，狐疑问，“你最近做什么了，别跟我说你染上赌博了。”
    “……”
    “没，就是攒老婆本。”
    “……”
    曾开宇深呼吸，好商好量道，“你怎么想的，你跟我说清楚，就算你现在跟我说你明天就去结婚，我还能拦着你不成？别想糊弄我，你怎么样我能不清楚，之前但凡有女艺人跟你沾上绯闻，你哪次不是立即澄清的。”
    所以现在在综艺里炒cp，已经可以理解为是孟泽川的主动行为了。
    曾开宇是真的纳闷。
    电话两端同时安静下来，孟泽川知道瞒不过曾开宇，许久，似是回忆到美好的事情，他轻笑了声，“曾哥，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我不想和其他人炒绯闻，因为我有喜欢的人，很喜欢，一点都不想让她误会。”
    ……
    “是段舒。”
    “我想试试。”
    第15章 15　　女生遥遥望过来
    曾开宇第一次见到孟泽川是在曾睿租赁的一间老旧仓库内， 拥挤狭小，打包过的货物成摞堆放着，还有似海草般随意生长的样板衣服， 环境凌乱狼藉，根本无从下脚。
    彼时孟泽川正站在明显是艰难清理出来的两平米左右的墙角区域， 他面前是一个撑着手机的三脚架， 曾睿站在镜头后指挥着孟泽川摆poss， 曾开宇站在仓库外。
    少年一米八几的个子，肩背痩削，略显单薄， 骨相优越到挑不出一丝瑕疵，眉眼中是冷淡与防备，桀骜不驯，却又像一只团起来的刺猬。
    经人提醒，曾睿终于发现在外面站了有一会儿的曾开宇，他撂下手机，冲曾开宇高挥手，“叔，进来进来， 跟我还客气什么。”
    曾开宇无语，他哪儿是客气， 他是嫌弃才对。
    曾睿是曾开宇大哥家的小孩儿，比曾开宇小五岁， 因为辈分小， 从小到大只能屁颠屁颠跟在曾开宇后面，还要不情不愿喊着“叔”。
    “小川，这是我叔。”曾睿介绍。
    孟泽川下颌轻点， 算是打过招呼。
    “叔，这是我雇来的临时模特，怎么样，不错吧。”曾睿炫耀。
    “是挺不错。最近怎么样，不会把老婆本都亏完了吧？”
    “去你的，能不能盼我点好，你看我这忙的，货堆得多的，生意兼职好死了！”曾睿说着，揽过孟泽川肩膀，“不过这还多亏了小川。”
    叔侄两人聊起近况，孟泽川回到角落，懒懒倚靠在墙边。
    曾睿这小孩儿有点小聪明也有点叛逆，大学毕业时家里给他找了个国企的稳定工作，他嫌没意思，非要自己创业，挑来挑去成了家服装店的老板，主营淘宝线上销售。
    他能认识孟泽川，也是一个意外。
    高三那年，孟泽川曾在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打工。
    深夜寂寥，货架上方的白炽灯长亮，凌晨的便利店空荡又孤独，少年穿着白色制服坐在收银台后，他单手撑着下颌，侧脸线条立体流畅，视线不知落在何处。
    孤独或许是一条永存的命题，谁都有体悟，特别是在深夜里。
    这一幕不知被哪个凌晨还在街头游荡的孤单人拍下，漆黑的夜，如白昼般的便利店，还有彩色的霓虹灯，隔着玻璃，少年就在那里。
    没多久，这张照片在网络意外走红，连带着孟泽川。
    那时候曾睿正需要一位服装模特，他一眼看中孟泽川，亲自去那家便利店。第一次他白天去的，孟泽川正在学校上课；第二次深夜去的，但孟泽川临时有事和其他人调班；知道第三次，他终于见到孟泽川。
    孟泽川最开始是拒绝的。
    但他缺钱，很缺钱。
    而曾睿开出的报酬很客观。
    曾睿很好说话，得知孟泽川还是学生后只要求他每周末来仓库拍照，偶尔还关心他拍摄时间是否太长是否会耽误他学习。
    别人对孟泽川一分好，他会还以十分，在工作时间很用心。
    或许是曾睿事业运来了，也或许是孟泽川的原因。
    在店铺内的商品全换上以孟泽川为模特的试穿照片后，原本生意惨淡到将近赔本的服装店终于转运，红红火火，热销商品供不应求。
    因为是顶着全家反对意见出来创业，曾睿压力很大，状况好转后他狠狠松了口气，也是因此非常感激孟泽川。
    他这次将曾开宇喊来，便是想介绍两人认识。
    这段时间的相处，曾睿大概知道孟泽川的情况，很穷，也很难，就像是深陷泥沼之中，无时无刻不在挣扎着等待着渴望着逃离。
    曾睿想他小叔是经纪人，若能看上孟泽川，对孟泽川而言何尝不是多了条选择。
    而且孟泽川也确实很适合出现在镜头前，就拿这些他随手拍的模特图来讲，都有人问他是哪儿请的专业模特。
    如曾睿对自己眼光的自信，曾开宇确实觉得孟泽川不错，在旁边观察了会儿孟泽川在镜头前的状态，以及在心中大概评估过孟泽川的各项硬性条件，他很快作出决定。
    因为怕结果不好，会让孟泽川失望，曾睿没提前告知他这件事。
    曾开宇开门见山和他谈。
    对孟泽川而言，很突然，他需要好好考虑。
    曾开宇表示理解，递给孟泽川一张名片。
    名片上写有“星瑞”的字样。
    孟泽川一直是不咸不淡的态度，接过时本来是要随意塞进口袋的，但在瞥到名片上的内容后他动作微顿，盯了几秒，这才认真看向曾开宇。
    “是哪个星瑞传媒？”
    曾开宇觉得好笑：“景城就那一个星瑞传媒，还能有山寨的不成？你放心，我们是正规公司，我也是星瑞的正规员工，我这边证照齐全，要不给你看看？”
    孟泽川还真点头了。
    曾开宇不是说空话，他翻出相册的照片。
    看完，孟泽川又问如果成为星瑞的艺人，能否经常出入公司大楼。
    毕竟是少年，毕竟是流量时代，难免会有个偶像。曾开宇以为他是有喜欢的明星正好在星瑞旗下，想要去偶遇，他笑着答可以，还猜想了几个孟泽川可能会喜欢的知名艺人，并将对方出现在公司的频率告知孟泽川。
    孟泽川可有可无的点头，随即同意签约。
    这次换曾开宇愣住，他详细解释，希望孟泽川能明白签约这事儿的重要，能认真考虑。
    孟泽川眼神坚定。
    ……
    一直以来，曾开宇都以为孟泽川是被他的真诚被他的人格魅力所打动，才会不假思索才会那般肯定的同他签约，为此他颇感骄傲，和同行吃饭聊天时提到这个还会劝对方做人要厚道，谁知道手里是不是就正攥了个未来的影帝影后呢。
    现在再想，曾开宇觉得他脸都要被打烂了。
    这七年来到底是谁给他的自信，曾睿吗？人家哪儿是被他感动，人家是冲着星瑞传媒，是冲着星瑞小公主来的！
    ……
    孟泽川野路子出身，签约之后，曾开宇让他先参加一个男n号的试镜。那天谈青鸿刚好出现在现场，觉得孟泽川合眼缘，给他一个试镜新作《少年》男一号的机会。
    说起来，孟泽川是真的很适合吃这碗饭。
    在他当年没有经过任何科班训练的情况下，凭着青涩的演技和绝佳的镜头感，使得谈青鸿为他侧目，并力排众议将他定为男一号。
    之后孟泽川凭借这部电影拿下最佳男主角，并成为谈青鸿的御用男一号。
    从那时就有合作过的女艺人向孟泽川抛出橄榄枝，想要炒绯闻，进行流量捆绑。还不待曾开宇评估方案的可行性，孟泽川异常坚决的拒绝这个提议。
    随着孟泽川的人气增长，之后更是有小明星倒贴蹭热度，还有娱记的捕风捉影，每一次，孟泽川都是让曾开宇在第一时间进行辟谣。
    曾开宇自认为很了解孟泽川，知道这小孩儿实在，入圈后一直在磨练演技，不爱搞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而且人家确确实实做出实绩了，他欣赏的同时默许了孟泽川的做法。
    直到去年在《风华》剧组，也是谈青鸿的戏。
    孟泽川是男一，本来女三定的是一个唱跳女团出来的小明星，但是对方仗着后台是投资商，在剧组尽情作妖，最后惹怒谈青鸿被清理出去。
    后来替补进来的女三是温羡，刚刚入圈。
    从温羡进组那天起，孟泽川对她的态度就有些不寻常。虽然孟泽川在人前都是一副温和无害、周到会照顾人的形象，但曾开宇见过他曾经冷漠阴鸷的模样，分辨得出那些细微的区别，是做做样子，还是真的想关照。
    温羡属于后者。
    而且她还特殊到，让孟泽川连她的闺蜜段舒都给一起照顾了。
    为此，曾开宇着实捏了把汗。
    他不是反对孟泽川谈恋爱，但他不想是最后一个才知道孟泽川谈恋爱的。他拉着孟泽川促膝长谈，孟泽川否认与温羡的事情，但承认了有喜欢的人，让曾开宇先做好准备。
    在《风华》剧组，是去年春夏交际之时，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一年了，这一年中发生了许多事情，例如温羡已经结婚怀孕，并且家庭幸福。
    当初的担心渐渐平息，曾开宇几乎要忘记这回事。
    今天再次回忆起这些过往，曾开宇心情很复杂。
    ……
    *
    切断电话，孟泽川泄了口气，身体后靠在沙发椅背，他盯着天花板出神。
    方才那通电话中，冗长的沉默之后，曾开宇最后丢了句“你真行”。确实，他可真行，害怕被讨厌害怕被拒绝害怕被看清一层层剥开后的丑陋面目，只敢在暗中窥伺。
    他努力这么久，已经成为段舒喜欢的类型，已经成为闪耀着光芒的人，应该有资格的吧？
    这一次不论如何他都想堂堂正正站在段舒面前，不能退缩。
    门口传来敲门声：“孟泽川，你睡觉了吗？”
    孟泽川坐起，拂去居家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前去开门。
    段舒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一盘洗好切好的水果。
    “时间还早，还没准备睡觉，怎么了？”
    “没事，就想找你聊聊，不知道你现在方便吗？”段舒笑着说。
    “当然方便。”孟泽川回以温柔的笑容，侧身让出道路，“房间有些乱，不要介意。”
    段舒：“这还叫乱呀，你是没见过我的房间，不然你肯定说不出这种话。”
    孟泽川的房间很大，和二楼其他嘉宾的房间布局都不一样，最南面是一个全景玻璃墙设计的小阳台，和卧室之间是用玻璃推拉门隔开的，两米的大床就在不远处放置，再往北就是一片空旷的区域，被铺了一层柔软的灰色长绒地毯，地毯之上是一个简洁的木质小桌子，以及两个懒人沙发。
    他们在懒人沙发坐下，段舒将果盘推到孟泽川面前，“我刚切的，西瓜很甜，你尝尝。”说话时，她手臂支在桌子边缘，左手的食指和拇指捏着另一只手的指关节。
    是她犹豫纠结时的小动作。
    孟泽川清楚。
    孟泽川若无其事移开视线，尝了块西瓜，“很甜。”
    他随意聊着天，都是些寻常的话题，尽可能的使段舒放松下来。
    片刻，话题绕了一圈，段舒提起今晚播出的第三期综艺，“孟泽川，你当时怎么参加这个综艺的，我记得你以前除了和剧组一起宣传作品外几乎都不接综艺。”
    “嗯？”孟泽川注意到段舒渐渐松开的手指，没想到让她纠结困扰的竟然是这个问题，“大概是我在家休息太久，曾哥看不下去，硬要逼我出来营业。”
    “你呢？”
    “我啊，被方骐骗来的。”
    “……”
    “你不是恋爱导师吗？当初签的合约上面还有作为男四这部分的工作内容吗？”段舒询问，“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冒昧了？如果不能回答也没关系的。”
    从那个敷衍又让人惊掉下巴的欢迎仪式之后，这几天段舒一直想和孟泽川聊聊，但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才拖到今天。
    她是被方骐坑骗过来的，说是偏见也好，段舒总觉得这事儿很不对劲儿，而且孟泽川脾气好、不会拒绝人，所以她担心孟泽川也遭遇到方骐的坑骗。
    “和你没有不能讲的。”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孟泽川轻笑，声音很低很温柔。
    段舒耳尖莫名抖了下。
    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孟泽川便如此不加设防。段舒在心里默默肯定自己的想法，她果然没有想错，孟泽川真的好容易上当受骗。
    “之前只签了恋爱导师这部分工作，男四这部分是前几天新签的补充合同。”孟泽川顿了下，先道歉，“方导和我们续签合同的原因可能会冒犯你，你别介意。”
    “不会的。”
    “前两期综艺播出后，你有观察网络上的动态吗。观众好像比较嗑我和你的cp，宁薇和方炽的cp，就比较想看导师参与到混战中和嘉宾擦出暧昧的火花，方导为人比较……嗯，精明吧，就想抓住这个作为卖点，所以临时改了设定。”
    段舒无语至极，用精明这个词都算夸方骐了！
    “你不可以拒绝吗？我觉得这个方案对你没有好处。”
    “可以吧，但是方导开出很高的片酬，感觉他挺想要采用恋爱导师变换身份这个方案的，而且宁薇也挺想有参与感的。”
    孟泽川的语气极其真诚，任谁听了都不会产生怀疑。
    段舒在心中默默叹口气，孟泽川真的哪哪都好，可问题就是脾气太好了，他为这个着想为那个着想，怎么就没有为自己考虑呢？
    她在来的时候专门翻了翻微博，因为这事儿，孟泽川的粉丝已经快闹上天了，估计这几天还会出现大规模的脱粉现象。
    不过合约已经签了，片子已经播出去了，再后悔也无济于事。
    段舒想了想，既然观众想看恋爱导师与嘉宾谈恋爱，孟泽川肯定是要与嘉宾多多互动才行，入住别墅这两周，孟泽川和江灵音、宋容好像都没有过多的接触。
    “孟泽川，你觉得灵音怎么样？宋容呢？”段舒突然问。
    孟泽川眉梢微皱，表情疑惑。
    段舒：“你不是要和嘉宾恋爱嘛，不管真的假的，总要确定一个人选吧。”
    孟泽川如实答，反将问题抛给段舒，“我和她们不太熟，你觉得怎么样。”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说出口时，段舒有点尴尬。
    宋容对纪斯然可能有好感。
    江灵音在何南霄和纪斯然之间摇摆。
    而且段舒有注意到网络上的动向，她感觉挺莫名其妙的，她和孟泽川只是寻常朋友之间的相处，就这观众都能把他们两个往cp方向嗑，人群基数还不小。
    总之那个比较合适的人选好像是她，但是这样讲出来，倒有点惦记对方、毛遂自荐的感觉。
    段舒连忙解释：“你别误会，我本来就是被骗来参加这个综艺的，一开始也没想着要在这里谈恋爱。而且我们是朋友嘛，你如果有需要我一定会配合，你如果有别的想法就当我刚才那些都是在梦游说梦话。”
    “不会。”
    “感谢你都来不及，我还担心向你们三位女嘉宾示好被拒绝，被全国观众看到多尴尬呀，你这么说我心里就有底了，可别到时候不认账啊。”
    孟泽川笑着调侃。
    段舒也跟着笑，因为解决掉一桩心事，心情轻松不少。
    孟泽川的笑意并不达眼底，天使与恶魔在脑海中争占地盘，愧意与窃喜交织拉扯，如丝丝细线将心脏磨割出血痕。段舒一直是这么乐于助人的性格，仅仅是能够帮到对方就感到开心，不论对方是谁。而他无耻的利用了段舒的善意。
    望着段舒灿烂的眉眼，孟泽川忽然回忆起第一次见到段舒时的画面。
    段舒是景城实验中学的学生。
    孟泽川是景城第十五中学的学生。
    虽然是同届学生，虽然彼此学校是面对面的邻居，但就像一个黑色一个白色，泾渭分明，正常情况下，他们不可能，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孟泽川对环境很敏感，像是野草在哪里都能扎根生长。
    在高一入学半个月后他便搞清楚了十五中的生活规则，无序的环境中，没有绝对的平静与安稳。
    见到段舒那天，孟泽川在教室上晚自习，卷子写了大半，就差最后两道数学大题。
    黑色水笔在草纸上划拉着，计算结果很快出来，这时天天跟在他身后厮混的何宇航突然跑了进来，称他女朋友被前男友的现女友找的一群人堵在老巷子里。
    孟泽川一边写着解题步骤，一边心不在焉听着。
    写下最后答案后，孟泽川伸了个懒腰，懒得继续听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踢了踢何宇航的椅子腿儿，让他直接说重点，再磨磨唧唧就滚出去。
    总得来说，何宇航的女朋友被人欺负，四舍五入等于是他和女朋友的前男友之间的战争，这时候要不站出去，还是不是男人了？！
    但听说对方去了不少人，何宇航怕场面控制不住，特意找孟泽川过去镇场子。
    孟泽川被他烦得头疼，揉了下耳朵，起身离开教室。
    片刻，一群人哗啦啦赶到巷子口，但到了以后发现好像去晚了。
    何宇航的女朋友司芮身边多了两个女生，周围一群明显是找茬的人不是捂着肚子就是抱着手臂，正骂骂咧咧放着狠话，应该都是被其中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解决掉的。
    孟泽川走在最前面，有幸目睹到女生的最后一个上步后旋踢，很帅很飒，他愿意给出十分满分。
    因为孟泽川停下来，其他人便也跟着停下来。
    乌压压一群人堵在巷子口，孟泽川单手插进口袋，懒洋洋的站在最前方，不像找茬的，也不像救场子的，反倒像是带着观众来嗑瓜子看好戏的。
    女生遥遥望过来。
    孟泽川挑眉回视。
    老巷两端各有一盏路灯，女生背着光，昏暗光晕笼着她面容，明艳却无半分俗气，眉眼夺目，是纯粹是干净。
    满月悬在天幕，如盘似镜。
    分不出是谁在发光。
    那一瞬，孟泽川忽然就理解了“耀眼”这个词语。
    ……
    第16章 16　　提前祝你约会愉快
    最近几日， 在段舒的刻意配合下，她与孟泽川之间的互动明显增多，每晚的好感短信也都是双箭头。
    纪斯然是一个细心的人， 第一时间便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
    同时他也是一个温柔绅士的人，虽然别墅内的镜头有拍摄到他心情糟糕的瞬间， 但他对待段舒的方式如往常无差， 依旧很温柔。
    倒是被称为泥石流的方炽先憋不住了， 周日晚，下楼吃饭时他和段舒在走廊相遇，段舒礼貌打招呼， 方炽盯着她看了几秒，随即向前跨了步堵在路中央。
    段舒一脸茫然：“？”
    方炽拉过段舒衣角，将她扯到角落里。
    站定下来，段舒整理着衣服，没好气白他一眼，“你干嘛呢，有事儿好好说，别拉拉扯扯。”
    方炽打直球：“孟泽川承诺你什么了，我也可以。”
    段舒动作顿住， 目光怪异。
    方炽重复道：“你陪他演戏，他承诺你什么， 我可以双倍，前提是你得跟我一起。”
    怎么参加个恋爱综艺还能碰见这种戏码， 段舒觉得好笑， 笑吟吟看他，“我就不能是孟老师的粉丝吗？这难得机会摆在面前，谁不想和偶像谈恋爱。”
    方炽皱眉， 很笃定的说，“不可能。”
    段舒无语：“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我就知道。”
    “原因呢。”
    “……”
    “我和你是一样的。”默了片刻，方炽脸上露出些许尴尬，不情不愿道，“方骐是我哥。”
    “？”
    段舒惊了。
    相处这段时间，方骐对方炽的针对和嫌弃有目共睹，方炽也是时不时给方骐找麻烦，两人跟杠上一样，她没想过竟然是这个原因。
    另一方面，这什么年代啊，恋爱早自由八百年了，竟然还有人以势压人！
    “我知道你是被他骗过来的，我也是……”
    “？”
    大概是觉得太丢人，从来都只有冷酷、自闭、颓废表情的酷盖目光躲闪，难得不好意思，支支吾吾解释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位荣获导演弟弟新身份的方炽选手，原本在家里过着昏天暗地的创作生活，但快乐总是短暂的，上个月的时候，家里突然给他抛出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他，方炽，竟然有一个存在二十年的娃娃亲对象！
    而他竟然从来都不知道！
    方炽觉得很是离谱，这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包办婚姻的存在！想让他屈服！这不可能！他便要将这门婚事搅和掉！
    在得知娃娃亲对象已经回国，并即将找上门讨论订婚的事情。
    叛逆方炽危机感频现，但碍于身边没有几个女性朋友，他思来想去，最终腆着脸拜托在娱乐圈内如鱼得水的哥哥方骐给他介绍一位合约女友来摆脱目前艰难的局势。
    狗哥哥方骐终于愿意做一回人，他拍着方炽的肩膀，表达以深切的同情和理解，非常爽快的答应了这个小小的请求。
    但转手，方炽便被他扔进《偏偏心动》这个综艺里面。
    方炽很生气，当即去找方骐理论。
    方骐称综艺里四位女嘉宾一位女艺人，这不仅介绍了，还给提供了多条选择，哪个哥哥能做到有他这么贴心？这种好事儿方炽要还不满意，那没辙了，于是挥挥手打发方炽离开。
    方炽气极而归，但转念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儿啊。
    但录制开始之后，方炽发现，他妈的他又被方骐骗了！
    这就是个在镜头前谈恋爱的综艺，男女嘉宾都是怀着真诚的态度以恋爱为目的来参加的，他又不想谈恋爱，他就想找个合作伙伴来应付家里那群封建□□的家长们。
    方炽更颓废了，但直到看到段舒听到她的名字。
    他知道，他机会来了，天无绝人之路。
    之所以从开始对段舒非常热情，那是因为一次意外他听到方骐和段回通电话，知道段舒与他经历相似，也有个狗哥哥，也是被方骐这玩意儿骗来综艺的，但段舒的哥哥还有点良心，和方骐通电话就是让方骐在节目里对段舒多照顾着点。
    这是什么？
    这是天意啊。
    他和段舒多么合适的同盟。
    讲到最后，方炽撇嘴，“而且吧，我看你第一眼就觉得你是来混吃混喝，根本没想谈恋爱。”
    段舒：“？”好好地，怎么还来人身攻击呢？
    方炽总结：“所以，我们是最佳合作伙伴，建议你选我。”
    段舒哼了声，底气不是很足的反驳，“我看你才混吃混喝，我就是真的真的来谈恋爱的！”
    “不可能。”方炽斩钉截铁。
    “……”
    “行行，就算我没那个意思，我跟孟泽川是朋友，我们更熟一点，我和他配合不是更好吗？干嘛选你，图你不会做饭吗？”
    “……”
    “真的没商量？”方炽不死心。
    “没有！”
    “那好吧。”方炽遗憾耸肩，就这么突然放弃劝说。
    这倒让段舒有点一拳捶在棉花上的感觉，她狐疑，“确定了是吧。”
    方炽：“嗯，我再想想办法。”
    确定和自己扯清关系后，段舒不吝啬展现出深切的同情，“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加油。而且听你那意思，你娃娃亲对象比你要小几岁，人家指不定就喜欢同龄小男孩，根本看不上你呢，那不就皆大欢喜了嘛。”
    “……”
    方炽沉默，心情还有点复杂。
    一时间不知道该为这个假设感到开心解脱，还是该怀疑自己的魅力。
    这时，孟泽川刚好找过来，看着角落里压着声音说悄悄话的两人，眸色暗了瞬，笑着关心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遇到麻烦了吗？”
    一句话将可能存在的暧昧关系转变的清清白白。
    方炽抬眼，视线落在孟泽川身上，盯了几秒撇撇嘴。
    再次感到遗憾，就因为孟泽川，他失去了本应该和谐无比绝佳搭档。
    孟泽川疑惑：“怎么了？”
    方炽：“没事。”
    孟泽川：“大家都在等你们吃晚餐，现在方便过去吗？”
    方炽“嗯”了声，率先离开。
    角落在走廊尽头拐角处，平时很少有人来，只旁侧的灯光斜打进来，光线昏暗。段舒走出来，和孟泽川并排，“没让你们等很久吧。”
    “没有。”孟泽川解释，“大家都刚坐下，发现你们两个还没过来，因为宁薇说你们早就下楼了，怕你们遇到麻烦，我就起来找找。”
    想到方才段舒面对方炽时的表情，孟泽川抿了下唇，随即换上真诚无比的表情，“我看方炽的心情不太好，真的没事？”
    因为是关于方炽比较私人的事情，段舒不方便和孟泽川讲，她故作轻松道，“没事没事，他能有什么事情，就是太饿了。”
    段舒很少撒谎，她撒谎时表情总会出现几分闪躲之意，并且含含糊糊的说着蹩脚的借口来掩饰，很容易被人识破。
    不知道有没有告诉过她这个事情。
    孟泽川敛眸，笑意不达眼底，声音温柔，“那就好。”
    *
    晚餐后，节目组发来任务卡片，告知即将到来的关于第二次约会的分组规则。
    这一次约会对象的选择权掌握在女嘉宾手中，最近几日是男嘉宾各准备一件与约会主题相关的礼物的时间，然后放在一起由女嘉宾进行选择，期间是保密的，直到约会来临的前一天，节目组再将相对应的约会信息发给彼此。
    ……
    周二晚，节目组将四位女嘉宾聚集在每日发好感短信的那个小房间里，在她们面前摆了四个外表精美的盒子。
    盒子大小不一，颜色不一，包装皆不相同。
    四个人互相对视，有些摸不准主意，这不还是盲选嘛……
    段舒提议：“不然我们先打开，看看盒子里都有什么礼物。”
    宁薇第一个赞同：“可以啊。”
    宋容与江灵音也都没有异议。
    第一个粉色包装盒子里放的是星黛露的发箍和斜挎小包，非常可爱；第二个香橙色盒子里放了一台拍立得相机，复古款式，很文艺；第三个香芋紫盒子里是一双舒适的运动鞋；第四个是黑色的盒子，小小一个，拆开包装里面放了一只精致的玻璃瓶。
    拆礼物时的有说有笑渐渐平息，房间安静下来。
    段舒四人窝在沙发里，抱着靠枕，盯着面前的四件礼物思考纠结。
    片刻，江灵音率先作出决定，她拿过那个精致的瓶子，“我有收集香水的癖好，想选这个，可以吗？”
    “等等……”段舒投去视线，表情带了点古怪。
    江灵音尴尬：“小舒，你也喜欢这个？”
    “不是，这个好像是驱蚊水……”
    这个词语刚说完，不止是江灵音，就连宋容和段舒都同时回忆起上次江灵音与方炽在湖边约会的糟糕经历。
    江灵音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她拿着驱蚊水的手掌悬在空中，收回来不是，放回去也不是，场面尴尬极了。
    一直乖乖坐着的宁薇接了过去，看了看瓶身上的外文字样，肯定道，“是驱蚊水。”
    江灵音：“……”
    宁薇寻求同意：“我比较讨蚊子喜欢，房间里的驱蚊水刚好用完了，这个礼物可以让给我吗？”她伸出手臂，上面有几个红红的还未消退的小包。
    江灵音想说“好”，但良心有点过不去，委婉提醒，“准备这件礼物的人好像是——”
    宁薇甜笑，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我和谁约会都可以呀，这个礼物对我好实用的！”
    只犹豫了一瞬，江灵音立即将驱蚊水递给宁薇，松开手的刹那，她松了口气，表情轻松，仿佛刚扔掉一个烫手的山芋。
    随后，江灵音选了星黛露的发箍和小挎包。
    轮到段舒和宋容，段舒猜测拍立得相机应该是孟泽川准备的，镜头与演员，刚好是对应的，她伸手拿过。
    宋容是最后，只剩下那双舒适的鞋子。
    就在结果要确定下来之际，宋容突然开口，“小舒，我们能换一下吗？”
    段舒疑惑。
    宋容解释：“这双鞋子鞋码有点小，我穿不太合适。”
    段舒有一点不愿意，但想到上次那个约会分组选择时，宋容便是等她们选过以后才拿走盒子里面最后一个小球的。
    这次也是，她有些过意不去，“那我看看噢，我不确定是不是我的号码。”
    段舒拿过鞋子，翻看了下，上面写着——235。
    “怎么样？合适吗？”
    段舒愣了下：“刚刚好。”
    宋容等段舒考虑。
    段舒笑了笑，把拍立得递给宋容。
    ……
    从小屋离开后，段舒她们回到客厅。
    墙壁中央的电视机正播放着体育赛事，四位男嘉宾坐在沙发上聊天，见到她们出来，脸上皆划过一丝称得上是紧张的神色。
    但碍于要求保密的规则，所有人都没有提礼物的事情。
    孟泽川递过遥控器：“你们想看什么？要不要换台。”
    他旁边有一个单人沙发，段舒很自然坐下，“都可以，看宁薇她们吧。你们刚才聊什么呢，怎么我们一过来就不说话了。”她接过遥控器，又递了出去。
    孟泽川眨眼：“聊点男人的话题。”
    段舒：“……”
    见段舒变了表情，何南霄在旁边哈哈大笑：“孟老师，你别逗她了。”
    他笑过后感慨：“我一直以为你挺严肃正经的，没想到你竟然还会捉弄人。”
    孟泽川轻笑：“在讨论布丁未来一周内食谱。”
    段舒无语，就这事儿，刚才四个人还表情严肃的仿佛在商议国家大事一般。
    布丁是别墅里的新住户，是一只布偶猫，长得很有礼貌的样子，是公认的小仙女。它和另一只叫做小布丁的哈士奇在孟泽川和宁薇成为嘉宾后的第二天同时入住别墅。
    段舒曾怀疑这是方骐的宠物猫狗，因为家里没有人喂养，才特意弄来别墅，毕竟别墅里有八个人就意味着拥有八位免费铲屎官。
    但因为布丁太可爱了，蓝宝石般剔透的眼睛，歪着头看人讲话，段舒瞬间被征服，立刻将一分钟前的念头抛到脑后，心甘情愿当起铲屎官。
    不仅是段舒，其余人也被礼貌的仙女布丁所蛊惑，聚在一起的聊天内容从彼此的日常、今夜的晚餐、有趣的事情，变为“布丁今天做了什么”、“我又拍下布丁的猫片你要吗可以分享给你”、“布丁刚才给我亲亲了”等。
    听到有人提“布丁”的名字，布丁哒哒哒从楼梯口拐出来，歪头打量着沙发旁的一群人，然后踩着猫步，优雅的走来。
    它先是跳到段舒怀里，等段舒摸过一下后迅速跳到孟泽川腿上。
    不知道猫咪是不是也很看重颜值，它对孟泽川从来都是特殊对待，主动蹭着胸膛求孟泽川摸，还嫌不够一般等对方摸到倦，这才舍得去宠幸下一个人。
    段舒异常嫉妒，伸出小手准备借机再摸摸。
    布丁跟背后长眼睛一般，飞快躲过，奶奶的“喵”了声，似是在谴责段舒贪得无厌。
    段舒讪讪。
    孟泽川笑得温柔，哄道，“布丁乖，小舒喜欢你，让她再摸摸，不然我要不高兴咯。”
    布丁又“喵”了声，声音中多了几分乖巧，老老实实把脑袋送入段舒怀中。
    段舒狠狠摸了两下才满足。
    等布丁奔向其他人怀抱，段舒才想起来别墅里还有一只人气不怎么高的哈士奇，“刚才有人去遛小布丁吗？”
    孟泽川：“还没。”
    段舒建议：“那我们出去散步？”
    孟泽川笑着应下：“可以啊。”
    和其他人打过招呼后，孟泽川去宠物房拿过牵引绳，将在花园里拆花的小布丁喊到身边，小布丁也是异常的乖巧，垂着头趴在孟泽川身前任他套上项圈。
    繁星璀璨，连夜色都包裹着温柔。
    小布丁沿着道路不歪不斜、不紧不慢的走着，时不时回头看两眼，孟泽川牵着绳子，和段舒并排走在后面，慢悠悠，很放松。
    随意聊了几句，段舒忽然道，“这里没有摄像头，你怎么不问问我分组结果。”
    孟泽川笑：“问你，你会告诉我吗？”
    段舒佯装考虑：“那要看看有什么好处了。”
    孟泽川才不信她的鬼话，段舒原则性很强，她现在明摆着寻他开心呢。
    段舒追着说：“不然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让布丁为你着迷的，我可以悄悄告诉你。”
    孟泽川在她脑门上轻敲了下，贫道，“它喜欢我，本能吸引。”
    段舒“嘁”了声，撇开脸。
    过了会儿，段舒想到那双鞋子和拍立得，有些羞愧，试探地问，“如果，约会结果是我们不在一个分组，要和其他人约会，你行不行啊。”
    孟泽川故意道：“那我就要紧张了，我很少和女孩子相处，万一出糗怎么办。”
    段舒握拳鼓励：“相信自己！你连吻戏床戏都经历过，就是普通约会嘛，很容易的！”
    孟泽川愣住，想说他从没拍过吻戏床戏，都是借位和替身。
    还未开口，段舒先道，“我会祝你约会愉快的！”
    那些再说也无意义，孟泽川只得笑笑，“好，你也是。”
    第17章 17　　就这么不想和我约会
    为了赶上7月16日晚播出的第五期综艺， 节目组将第二次约会时间定在周四那一天。周三晚，例行好感短信环节结束后，嘉宾们分别收到节目组发来的与约会相关的信息。
    段舒收到的信息是：9：00-16：00、舒适的衣服、虔诚的心情。
    前两个描述段舒理解， 但最后一个就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因为明天需要早起，约会项目也可能需要很大的运动量， 段舒只稍作纠结， 洗漱后便睡下了。
    翌日， 碧空如洗，段舒按照节目组发来的另一条短信里的地址导航前往约会地点，到达的时间是八点五十， 位置很偏，在一座矮山脚下。
    嘉宾之间没有彼此的联络方式，段舒朝周围扫了圈，四下无人，可能还没有赶到。她注意到了进山口旁边有家便利店，想了想决定在便利店门前等对方，会显眼一些。
    段舒刚走近，檐下风铃声响，玻璃门被从里面推开。
    就在段舒准备向旁边挪一点的时候， 对方已经出来了，段舒没来得及， 刚好挡在对方面前。段舒没抬头，视野中是微凸的喉结， 她出声， “抱歉啊，挡到你了。”
    “道歉就有用了？”
    忽然，头顶传来低沉的男声， 故意找茬的话里却是温柔的语气，段舒挪动的脚步顿住，她抬眼，见孟泽川手里拿了两个纸杯子正冲着她笑。
    “怎么，傻了？”
    “孟泽川，你为什么在这里……”段舒还真傻了，疑问的话脱口而出。
    “就这么不想和我约会，嗯？”
    “不是……”
    在周二挑选礼物的时候，段舒便认定了拍立得的主人是孟泽川，现在见到一个最不可能出现的人站在她面前，段舒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孟泽川垂眸，看向段舒脚下踩的鞋子，明知故问，“那是什么？”
    循着他的视线，段舒也看去，发现孟泽川和她穿的是同款男鞋，黑白配色，鞋侧是银色的反光标志，而且孟泽川今天穿的是灰色的收脚运动裤，纯色白T，青春少年感十足。
    段舒支吾。
    孟泽川笑，将手中的一只纸杯递过去，没再为难她，“尝尝这个，他家的关东煮很好吃，店在这边开了有十年了。”
    段舒：“好。”
    孟泽川把另一个纸杯的小口盖子扣上去，插进吸管，介绍道，“这家豆浆也好喝，尝尝。”
    段舒刚拿出一串关东煮，两只手都被占满，很是为难，“等等等等，我一个一个来。”
    孟泽川失笑，握着杯子，将吸管送到段舒唇边，“可能有一点点烫。”
    段舒只犹豫了一瞬，微微侧头，顺着他的手吸了口豆浆，确实很好喝，她想比个拇指都没办法，干巴巴夸了句“好喝”。
    随即，她咬了口举了好半天的弹牙鱼丸，和外面7-11便利店里略清淡的关东煮截然相反，汤底味道很浓，还很辣，非常合段舒的口味。
    她眼睛瞬间发亮：“真的好好吃。”
    并迫不及待要与孟泽川分享：“你也吃！”
    可能是情绪太过兴奋，又或许是方才被孟泽川喂着喝了口豆浆，动作已经逾越了，段舒没思考那么多，直接将少了一颗弹牙鱼丸的签子举到孟泽川面前。
    孟泽川看向段舒。
    段舒忽然意识到，尴尬道，“啊，我忘了我吃过。”
    在她收回手的刹那，孟泽川低头，咬掉一颗。
    段舒愣住，视野中是对方高挺的鼻梁、染着汁液的薄唇、凌厉流畅的下颌线，头发蓬松柔软，像孟泽川给她的感觉一般，她心跳倏地快了半拍。
    山间风过，无声，静谧。
    片刻，孟泽川直起身，给予评价，“和以前的味道一样，没有变。”
    段舒回神：“很好吃，下次有机会还要来。”
    偶尔会有游客来，便利店门前摆了几张休息长椅，孟泽川和段舒并排坐过去。
    山林郁郁葱葱，悦耳的鸟鸣声不绝，段舒安静的享受着食物，孟泽川望着山顶，耳畔是浅浅风声，更多的是段舒停留在他身边的声音。
    ……
    从入口处进入，沿着小径走大约几十米的距离便抵达直通山顶的青石台阶。
    一路上静谧幽深，青苔乱生，偶尔才碰到两三个行人，看衣着能判断出对方是此处的居民，矮山不高，大约半个小时，段舒和孟泽川到达山顶。
    台阶前是挂着牌匾的寺门，烫金色毛笔字龙飞凤舞，鎏金铜瓦与朱红色院墙交错，瑞兽石像旁是参天古柏，树枝系着红绸带，随风摇曳。
    清浅寺。
    ……
    这座寺庙叫清浅寺啊。
    ……
    视线从牌匾滑过，这三个字像是刻章般，滚烫的烙印在段舒心底，同时与以往被默念无数遍的“清浅寺”的念头相呼应，一直尘封已久的记忆匣子被冲翻。
    清浅寺在景城的众多寺庙中并不出名，段舒是在高三那年才听说这座寺庙。
    起因是她考试成绩非常不稳定，忽高忽低，还因此被叫了好几次家长，大概有一半的次数都是段回前去学校，因为这事儿，段回没少嘲笑段舒。
    段舒又委屈又纳闷，明明平时发挥很稳定，试卷上的题目也都会做，可成绩却总是奇奇怪怪的浮动着，她苦恼许久后将这归结于她考运太差，实在需要找一个寺庙拜拜。
    她搜索：景城附近求学业最灵验的寺庙。
    跳转出来的结果大多是一座南方城市的寺庙，离她这边几百公里呢，去一次很麻烦，而且万一灵验了还要去还愿，也有些麻烦。
    段舒向下滑去，最终翻到一条点赞很少的分享，对方推荐清浅寺。
    在景城市郊，交通方便，拍的照片也很好看，最重要的是那个分享的博主讲她在寺庙求了一根保佑学业的红绳，真的有用！期末考时足足进步了十名呢！
    段舒非常心动，她原本想邀请温羡一同去，正准备打电话，但她拿过手机刚好看到锁屏界面中央躺着的一条新收到的短信。
    [ZC：怎么又被叫家长了，笨死你吧。]
    段舒撇嘴：[你才笨！]
    [小鲤：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被诅咒的女高中生，考不好是我的原因吗？当然不是！是诅咒的原因！你只关注我的成绩，都不关心我的心情。]
    [ZC：……]
    [ZC：请问这位女高中生，我每天晚上到底是给小鱼辅导呢，小里辅导呢，还是给小鲤辅导呢？为什么小鲤的成绩这么差，对得起我辛苦的付出吗？]
    [小鲤：我不管，这不怪我！]
    [小鲤：不过本女高中生准备去破除诅咒了，给你一个见证奇迹的机会，要不要和我一起？听说清浅寺求学业好灵，还可以求一根开过光的红绳。]
    这条短信之后，如石沉大海，久久没有收到回复。
    段舒气鼓鼓盯着屏幕，将壁纸上的小猫当做ZC，凶巴巴的指指点点。
    最后她有些憋不住，重新编辑短信，[小鲤：我才不是只有你一个选择呢！我在空间发一条说说，立刻有五六七八个人想要陪我一起！]
    消息刚发出去的瞬间，她手机震了下，有新消息进入。
    [ZC：可以。]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没有任何修饰，也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但唇角就是不受控制的翘起，只维持了一秒，段舒觉得太不矜持，双手揉了揉脸颊，然后手肘支在桌沿托着，她抿着唇，努力克制着。
    就像是刚刚还在冰天雪地里独自行走，下一秒，春风拂过，银白冰雪渐渐被绿茵茵的青草取代，生命万物环绕着她，一起跳舞，一起唱这曲萌动的赞歌。
    [ZC：行，那你找别人陪你。]
    舞步顿住，歌声戛然而止。
    “？”
    “……”
    段舒厚着脸皮。
    [小鲤：本来是准备的，但看在你求我的份上，勉为其难把这个机会留给你。]
    [ZC：那真是谢谢你哦。]
    她和ZC要正式见面啦！
    就在清浅寺！
    她们的第一次见面！
    因为赋予了重要意义，这座普通的寺庙在那一刻开始变得与众不同了。
    段舒特意在便利贴上写下“清浅寺”三个字，犹豫了瞬，又在旁边加上“ZC和小鲤要见面啦”这行小字，她用红色的荧光笔画了五颗五角星，然后贴在书桌正前方。
    但最终，因为一些原因，这场约会没有被兑现。
    小鲤和ZC断了联系。
    关于清浅寺的一切在时光长河中渐渐淡去。
    ……
    直到今天，因为另一场突然的约会，回忆渐渐复苏。
    段舒盯着漫天金光洒落下的庙宇有些恍惚，遗憾与感慨同时涌上心头，隐隐还有些许这些年一直被她故意忽略的被称为不甘的情绪。
    “还记得我们之前聊过的那座寺庙吗？”修长的手指摩挲过腕处红绳，孟泽川敛去多余的神色，温柔笑着，“我说有机会带你来，你看现在机会不就来了。”
    段舒回过神：“是呀，好巧的。”
    孟泽川“嗯？”了声。
    段舒：“我以前听过这座寺庙的名字，但一直没来过。”
    段舒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和自己讲话，“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很漂亮。”
    第18章 18　　功德簿
    或许是工作日的缘故， 庙宇内零星几位香客，孟泽川引着段舒参观，路过每座殿宇佛像都会和段舒详细介绍， 偶尔穿插些有深度的背景典故，俨然像一位专业导游。
    段舒调侃他若将来不想演戏， 可以考虑这个工作， 绝对是五星导游。
    孟泽川笑着摇头， 他只是来清浅寺的次数比较多罢了。
    主殿前香火缭绕，有位香客正在蒲团上虔诚跪拜，隔着一层袅袅上升的青灰色烟雾， 金身佛像庄严又慈祥的注视着她。
    木质圆柱有些陈旧，颜色已经斑驳，着素色僧袍的老僧人正在廊下清扫青石板上的落叶，他看到孟泽川，“孟居士，你又来了。”
    孟泽川回身，行合什礼，“明悟大师。”
    段舒很少来寺庙，不太懂规矩， 跟着孟泽川行礼。
    老僧人看着他们，笑眯眯， “恭喜孟居士得偿所愿。”
    孟泽川微怔，偏头看了眼段舒， 浅笑。
    见孟泽川与老僧人有话要叙， 段舒主动去长廊下等待，抬眼的瞬间注意到一只胖橘猫从房顶跃下，肥胖并不能阻碍它行动矫健， 但英姿只持□□，它慢悠悠晃到段舒面前，像一张猫饼贴着墙壁晒太阳。
    段舒蹑手蹑脚靠近。
    胖猫只睨她一眼，纹丝未动。
    段舒又试探两次，见胖猫仍无反应，她胆肥起来，直接蹲在胖橘猫身前，手指勾着它下巴挠了挠。胖猫舒服的呼噜两声，看她一眼后闭上眼睛，俨然是等着段舒来继续服侍的意思。
    山林里气温偏低，连带着阳光都温和下来。
    暖融融渗透进空气中，一蹲一躺，若不注意细节，段舒与胖橘成了一幅静态画，亮金色阳光洒在发顶，光晕笼罩，极其和谐。
    距离段舒不远处有一个红色的木质功德箱，再旁边是一张小桌子，桌上是本厚重的功德簿，纸页翻卷褶皱，已经有些年头了。
    山野微风拂过，带着飒飒凉意。
    薄薄的纸页随风翩飞，哗啦啦翻阅着，在空中滑过好看的扇形。
    若段舒回头，会发现有好几页都出现过她的名字。
    力透纸背的字迹透露出书写者的心境，或平静工整，或潦草烦躁，但不变的是下笔时的虔诚。
    风卷过，功德簿翻了几遍。
    无人关注山风的表演。
    最终风歇，封皮页再次合上。
    ……
    “它叫大橘。”
    段舒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孟泽川出现在她身后，说话间他陪着段舒一起蹲下，摸了摸大橘的胖脑袋，孟泽川果然很讨小动物的喜欢，大橘的小呼噜声明显要更加愉悦。
    “你和明悟大师聊过了？”
    “嗯，随便聊几句。”
    “你来这里的次数一定很多吧。”
    “还好，偶尔会过来。”
    孟泽川扫了圈周围，和段舒讲，“寺里还有好几只猫，原本都是野猫，因为经常被僧人喂养，渐渐就成这里的住户了，有一只叫三花的三花猫很可爱，最乖了，你见到肯定会喜欢，现在不知道跑哪儿玩了。”
    段舒果然来了兴趣，轻轻捏着大橘的小山竹，“大橘你知道三花在哪里吗？”
    大橘依旧是老大爷姿势的卧着，恍若未闻。
    段舒：“……”
    见段舒吃瘪，孟泽川轻笑，“快到午餐时间了，要不要尝尝这边斋堂的素斋饭？”
    “好吧。”段舒鼓着嘴，因为没有办法见到那只她肯定会喜欢的三花而遗憾。
    孟泽川安慰：“素斋饭很好吃的，你也肯定会喜欢。等下次有时间，我再带你过来，三花就在这边安家，迟早有机会见到它的。”
    段舒想，确实是这样，“好啊，那你可别食言噢。”
    “不会。”
    除非你食言。
    孟泽川在心中补充。
    斋堂和僧人的住所挨着，都在后院，孟泽川带着段舒轻车熟路找了过去。
    因为清浅寺香客不是很多，只在初一和十五这两天开放斋饭，他们到的时候僧人已经在桌前坐好，孟泽川和负责食堂的僧人说了几句，然后从餐柜里拿过两套餐具。
    寺庙内不宜浪费，段舒和孟泽川都适量取餐。
    或许是食材或许是厨师的用心，哪怕都是素菜，斋饭一样好吃，如孟泽川之前笃定的说法，段舒确实很喜欢，一碗后又去多添了一碗饭。
    最后，段舒为自己的贪嘴付出代价，她撑得有些难受。
    无奈之下，孟泽川陪着她一起饭后散步，两人将清浅寺未逛完的那部分走了遍，步调缓慢，自然的白噪音作伴，是和都市生活截然相反的悠闲。
    不知不觉间，太阳西斜，刺眼阳光温顺下来。
    段舒平时很少运动，双腿有些酸胀，在凉亭稍作休息后孟泽川提议返程。
    段舒“啊”了声，突然有些不舍。
    “今天约会愉快吗？”
    “愉快。”段舒声音愉悦。
    孟泽川笑，声音很轻。
    离开寺庙前，段舒见出口内侧有间小房间，烛火晃动，玻璃展台反着光，依稀可见摆列着祈福许愿的红绸带、颜色亮丽的红绳、各种材质的佛像、以及一些其他纪念品。
    七年前，她失约一场约会。
    七年后，她与另一个人以另一种方式续上这场约会。
    不知道红绳是否真的会助益学业，又尽管她如今已离开校园已不需要增进学业运，但段舒仍想求一根回去，可能是对过去的眷念、不甘，也可能是这么多年都还放不下，又或者全都有，她无法否认。
    段舒脚步顿住，迟迟未动。
    孟泽川低头，并未出声。
    片刻，段舒抿了下唇，似是在克制什么，声音低低的，“孟泽川，麻烦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过来。”
    说罢，她朝着小房间快步走去。
    孟泽川下意识跟了两步，但很快停在原地。
    只一分钟，段舒返回，手腕处多了根红绳。
    孟泽川望去，和他手腕那条七年前的款式一模一样，只红绳材质略有区别。
    注意到他的视线，段舒笑着解释，“我们之前不是讨论过这座寺庙的红绳保平安很灵验吗，我最近有些不顺，就想求来试试。”
    如高峰与平地，心脏只悸动一瞬，很快坠入平地之间的深海中，渐渐冷却。孟泽川敛眸，淡淡“嗯”了声，望着寺庙上翘的檐角，送予祝福，“肯定会有用的。”
    这瞬息，他没有注意到段舒捏着指关节的惯常小动作。
    *
    来时，孟泽川是乘节目组的车一起过来。
    回去时，孟泽川蹭了段舒的车子，为她提供司机服务作为报酬。
    傍晚时夕霞漫天，两人回到别墅，孟泽川正准备停车子，发现门前多了辆陌生的黑色保时捷，刚好堵在必经之路上，他不得不停下。
    这时，车窗缓缓落下。
    男人懒洋洋靠着椅背，指间夹着烟，黑衬衣的前两颗扣子松敞着，他侧头看来，桃花眼如扇，眉眼间自带着一股风流多情。
    是段回。
    孟泽川唤道：“段舒，到家了。”
    一路通畅平缓，车内冷气维持在26度，段舒在回程的路上睡着了，她脸颊贴着椅背，恰好朝着孟泽川的方向，听到声音小幅度蹭了几下，发丝凌乱，很可爱。
    孟泽川有些不忍心：“你哥哥在外面等你。”
    隔了两秒，段舒倏地坐直，显然是惊醒。
    孟泽川降下车窗，示意段舒看去。
    见妹妹睡眼惺忪的坐在副驾驶，一脸傻乎乎的朝他这边张望，段回挑眉，看向驾驶位的人，他比了个手势，然后把车子往里面挪了些。
    孟泽川重新启动，两车并行。
    他与段回只一臂的距离，隔着车窗，彼此视线交错了瞬。
    停放好车子，段舒与孟泽川一同下车，她已经完全清醒过来，“我哥估计是来给我送东西的，我去和他说个话，你先进去吧。”
    说完，她朝孟泽川挥挥手，小跑着凑到段回面前。
    段舒立在车门旁，段回手臂搭在车窗边缘，先是敲了下段舒脑门，这才开口说话。一个皱着脸抱怨，一个满脸嫌弃的捉弄。
    这个画面孟泽川并不陌生，他曾经在校门外见过好多次。
    ……
    在老巷子初遇那夜，之后的之后，孟泽川知道女生的名字。
    她叫段舒，是景城实验的学生，那晚她和朋友翘课从学校翻墙出来准备去听乐队演唱，很凑巧的遇上了疑似多对一的霸凌现场，便顺手帮忙解决了。
    英雄救美的桥段一直是经典不是没有原因的，司芮用亲身证明经典之所以为经典，她当场成为段舒的迷妹，主动和段舒交换联系方式成为朋友。
    在那不久，司芮和何宇航分手了，是司芮提出来的。
    大概是迷妹意识到和偶像的差距，开始自我感化，立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为此，何宇航忿忿，没少和孟泽川吐槽。
    他一个大帅哥，竟然还没有一个女生魅力大。
    女朋友都能跟人跑，还有没有天理了？
    不知道是听多了才惦记上，还是那耀眼的瞬间早已被深深烙印下，孟泽川不自觉地关注起对面学校的情况，寻找着段舒出现的踪影。
    几经观察，孟泽川发现规律，段舒很爱迟到，每天都是踩着上课铃飞奔进校园。
    所以早上七点半等在校门前绝对能看到她从豪车上跳下来，慌乱间还不忘隔着半落车窗和驾驶座上的男人进行几十秒拌嘴吵架流程的画面。
    豪车不止一款，男人衣着光鲜，只看一眼便能感受到段舒的家境良好。
    而且他们之间的互动是很自然的，哪怕在吵架，也无法掩盖其中的温暖，段舒的家庭很幸福，这是孟泽川永远向往，永远无法拥有的。
    或许爱情的本质便是能量吸引，会喜欢的类型永远是与自己截然相反的。
    这一设定，就像是命运故意开的玩笑。
    有很长一段时间，孟泽川都强迫自己去遗忘。
    段舒是天边永悬不落的月亮，而他是泥潭里的野草，他抓不住月亮，月亮亦不会为他坠落，痴心妄想是最愚蠢的事情。
    第19章 19　　骑士可以将窥伺者一一除掉……
    “你别碰我， 我要生气了。”
    段舒将段回的手扒拉开，嫌弃道。
    “那你生气。”
    “……”
    段舒气鼓鼓瞪他：“你怎么天天就知道欺负我。”
    段回冠冕堂皇道：“看你太蠢了，不欺负你难道留给别人欺负？那我良心太不安了。”
    段舒嘟哝了句“你才蠢”， 不想和段回就这个问题争论下去，反正每次都吵不过段回， 她沉着脸， 冷冰冰问， “你过来干嘛，没事儿我进去了。”
    “段舒，出息了啊。”段回挑眉， “这还没用完，就准备扔了？”
    他侧身将副驾驶位置上的纸袋子拎起来，举在车窗边缘晃过。
    段舒探身要拿，段会立即收回手臂，伸到段舒够不着的地方。
    段舒：“给我！”
    段回云淡风轻道：“你不是急着进去嘛，我就不耽误你了。”
    段舒无语，放低姿态，“哥，我错了。”
    段回揉了下耳朵：“什么？”
    段舒只得撒娇：“哥你最好了！”
    段回满意， 轻佻的笑，“确实。”
    段舒：“……”
    透过车窗， 段回将纸袋递给段舒。
    段舒亲情演绎翻脸不认人戏码，她瞬间挂上不耐烦的表情， 挥挥手， “我进去了，你路上注意安全，有事情再联系。”
    段回嗤笑。
    *
    段舒换过鞋子， 发现往常很热闹的一楼客厅安安静静，沙发上的抱枕和小玩偶都摆放整齐，不像是有其他人在家的样子。
    今天别墅里的八位嘉宾都出门约会，她和孟泽川是最早回来的一组？
    这么想着，厨房里突然传出窸窣的声音，段舒过去，见方炽正站在冰箱前怀里抱着两根茄子，认真翻找着。
    “方炽，你在干嘛？”
    “找一下泡面。”
    “？”段舒愣了下，无语道，“你家泡面是在冰箱找的？”
    方炽转身，还真点点头。
    “……”
    段舒走到消毒餐柜旁的一个储物柜前，从里面拿出几桶不同口味的泡面，“喏，选一个你喜欢的味道吧。”
    方炽眼都没抬，拿过最顺手的那一桶。
    段舒将其他重新放回去：“你几点回来的，没吃晚饭？”
    方炽：“十二点。”
    段舒：“？”
    段舒：“我出门时你还没出门吧，这么早回来，你很赶时间吗？”
    方炽正准备说话，忽然想到什么，拉着段舒去客厅。
    当看到正前方那个黑色的摄像头时，段舒全懂了。
    自那天和方炽开诚布公聊过之后，方炽正常了一晚上，但第二天又故态萌发，甚至比之前更热情，段舒可不认为她有征服泥石流的魅力，再次和方炽展开谈话。
    方炽耸耸肩，讲起自己的最新策略，脸上不乏“我真是天才”的表情。
    段舒这才知道，感情方炽睡一觉不仅没有想开，还换了条思路。
    觉得没有女朋友不要紧，只要他表现出足够的热情、展开激烈的追求、营造出他对段舒爱到深处的感觉，娃娃亲对象看到肯定不忍心插足，家里看到也会遗憾放弃包办婚姻的想法。
    而她段舒，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配合工具。
    段舒可不想在全国观众面前上演多角恋剧情，当即便拒绝了。
    但也只是单方面的拒绝，方炽理直气壮，单恋本来就是一个人的狂欢，他做好自己就行。之后但凡有镜头存在的地方，方炽都要抓着段舒表演一番。
    “刚才的问题，你再问一遍。”
    “……”
    “快点，急着吃面呢。”
    “……”
    说实话，段舒是真的不想搭理方炽，但想到方炽和她有同样遭遇，而且还是包办婚姻的受害者，确实怪可怜。
    段舒向来心软，百般不情愿下还是配合了他的演出。
    ……
    瑰丽晚霞萦绕在橘色夕阳四周，三面玻璃窗环绕的阳台成了绝佳观景点，视野中上三分之二是无垠天际，下三分之一是荆棘丛生的红玫瑰，别样的浪漫。
    而且视野开阔到可以开清铁艺栅栏外的一切，郁郁葱葱的树木，沥青道路，以及停车区内被暮色洒落的车子。
    孟泽川进别墅后便停留至此，在段舒进来的前一秒，他忽然接到曾开宇拨来的电话。
    来不及走出去，段舒已经去了厨房，等再出来，她便是和方炽一起，两人凑在客厅中央讲话。因为相隔较远，孟泽川并不能听到他们的交谈内容。
    远远看去虽无过于亲密的动作，但气氛融洽熟稔。
    这样的画面，孟泽川已见过多次。
    很快，两人一起上楼。
    傍晚的夏风混合着丝丝燥热与凉爽，从窗缝涌入，白色纱帘起伏，荡起层层涟漪。
    孟泽川望着空荡的客厅出神。
    野玫瑰生于荆棘，第一位发现它的骑士并不代表已经拥有它，除非踏过荆棘将它采撷进怀中，不然不能责怪周围窥伺的视线。
    玫瑰的美，谁都想拥有。
    “孟泽川？还在听吗？”
    曾开宇的声音从听筒传出，孟泽川回神，捏了下眉心，“还在，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骑士无法穿越荆棘，但他可以将窥伺者一一除掉。
    “你最近怎么回事，认真点行吗？”曾开宇无语道，“恋爱可以谈，事业也还是需要的吧。”
    “嗯，是有新工作吗？”
    “……”
    曾开宇意识到他刚才说了半天，孟泽川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清了下嗓子，严肃道，“还是上次热搜里评论的事情。”
    自从第三期综艺播出后的那次热搜，孟泽川又陆陆续续上过好几次热搜，每次热门微博的评论区都有几个小号上蹿下跳，传播孟泽川是杀人犯儿子这件事。
    因为有公关团队在，对方也实在不成气候，曾开宇虽有关注但并未特别重视。
    直到最近，他收到消息，有人不停给圈里的营销号递八卦，是关于孟泽川的。
    联想到之前的事情，曾开宇警惕，特意找人调查。
    对方显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手段拙劣，也没有想过要隐藏身份，所以曾开宇很快便调查出结果，他们是一男一女，名字分别为孟泽凡和曹莹。
    孟泽凡这个名字，曾开宇并不陌生，是孟泽川的堂哥。
    当初将孟泽川签进星瑞后，曾开宇有特意了解过孟泽川的个人、家庭等信息，孟泽川大大方方告知，经纪人本来就是处理这些的，曾开宇也没觉得麻烦。
    不久之后，曾开宇带着孟泽川去他大伯家签订协议。
    曾开宇对他大伯全家的印象都不好，他们脸上写满了“贪婪”，更是狮子大开口，恨不得把孟泽川吞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高中时期孟泽凡的成绩是年纪倒数，高考结束后靠着从孟泽川那里得来的丰厚钱财上了一家民办学院，大学期间整天打游戏，最后是靠着作弊和找人代考才勉强混到毕业。
    进入社会以后，他更是眼高手低，前前后后换了十几份工作，每份都没超过一个月，毕业两年他有一半多的时间都在家躺着。
    曹莹与孟泽凡是情侣关系，单亲家庭，她父亲在十六年前的一场车祸中去世。
    调查显示，曹莹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勤奋向上，今年大四，因为家境困难她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校外打工，与孟泽凡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曾开宇对孟泽凡会做这种事情一点都不惊讶，同龄堂兄弟，一个光鲜亮丽出现在镜头前，另一个只能躺在家里啃老，以他的性格，心里不平衡也正常。
    但曹莹能和孟泽凡团伙做这种事，曾开宇不大理解，琢磨许久，最终将其归为爱情的力量，毕竟她能看上孟泽凡就挺神奇的。
    孟泽川对曾开宇完全信任，对大伯一家更无半分留恋。
    听后，他让曾开宇看着处理，不必顾虑他的想法。
    *
    从清浅寺回来的路上，孟泽川本来想邀请段舒在外面用晚餐，但因为见段舒睡得太香，他打消这个想法，还特意减慢了车速。
    压断电话后，孟泽川去厨房，在冰箱里拿出新鲜的食材。
    考虑到段舒的午餐情况，他准备做一个简单且易消化的素面。
    “川哥，你在做饭啊？”
    孟泽川刚把锅里加满水，吃完泡面的方炽端着泡面桶过来，他扔过垃圾，自来熟的站在旁边，“你怎么不吃个晚饭再回来，这还得开火，多麻烦。”
    “不麻烦，顺手的事情。”
    “哦，我好像也没吃晚饭。”
    “……”
    这已经直白到明示的地步了，孟泽川礼貌询问，“我煮的是普通素面，你要来点吗？”
    方炽：“好啊，谢了。”
    “你和宁薇也都没有在外面用晚餐吗？”
    “嗯，午餐也没吃。”
    孟泽川随口问：“不是约会吗，回来这么早。”
    因为孟泽川的好脾气是公认的，方炽没有任何防备，“在公园湖面上坐船游了几圈，老板急着回家吃饭，让我们下午继续，宁薇觉得没意思，我们就回来了。”
    “……”孟泽川怀疑的看了眼方炽。
    方炽自证般解释：“女生都比较娇气，可以理解。”
    锅里的水已经烧开，咕噜噜的响着。
    正巧段舒下楼接水，见孟泽川在厨房，过来转了圈，“你们聊什么呢，表情这么奇怪。”
    孟泽川笑着说：“方炽和我分享今天的游湖经历，附近的那个公园确实是约会圣地，还可以坐船，不过要午饭之前或者下午去。”
    方炽听着有那么点怪怪的，但意思确实是这么个意思。
    上次是公园长椅约会，这次是公园游湖约会。
    段舒突然尴尬，不知道该如何接腔了……
    “有机会我们可以一起去。”孟泽川邀请，又道，“你喜欢坐船吗？刚才方炽还说女生有点娇气，坐了两圈就嫌没意思，我觉得可能是不喜欢这个项目的原因。”
    方炽不愿意承认是他的品味问题：“上船之前我问过了，她说很喜欢。”
    “……”
    就这么个破项目，还好意思嫌弃人家宁薇娇气。
    段舒深深无语。
    段舒含糊道：“可能就是客套话吧，女孩子都很善良的。”
    这话方炽听懂了：“？”
    孟泽川适时打破略显紧张的气氛，声音温和，“小舒、方炽，我要下面了，你们都需要吃多少？还有宁薇，她应该吃的会多一点吧。”
    段舒：“我不太饿，半碗就够了。”
    方炽：“川哥厨艺好，我能吃一碗。”
    “好，知道了。”
    孟泽川低头煮面，片刻，再次开口，“小舒，麻烦你去房间喊宁薇下楼吃饭，她好像从中午到现在都没有吃饭。”
    “好，我这就去。”
    段舒应下，但下一秒她忽然想起不久前方炽在冰箱翻找泡面的场景，所以是……
    转身之际，段舒从方炽身侧经过，没忍住白了他一眼。
    第20章 20　　阴差阳错我们总会在一起
    周五晚， 第五期综艺准时播出。
    前三分之一的时长是四位女嘉宾在小房间挑选礼物和四位男嘉宾在客厅紧张等待的画面，后三分之二的时长是四组嘉宾在外面约会的部分。
    因为素材太多，原时长根本放不下。节目组难得良心， 没有恶劣的在高|潮处宣布下期再见，而是增加了这一期视频的时长。
    在第四期的最后， 视频中有预告下期综艺将进行嘉宾们的第二次约会， 加上官微一直有更新花絮给观众抛出期待的钩子， 所以第五期刚播出，场面火爆，视频画面完全被密密麻麻的弹幕文字刷屏。
    夜晚十点， 段舒伏在化妆桌前，艰难的咬着笔帽。
    白色欧式公主风格的化妆桌，墙上镶嵌着一枚圆形镜子，左上角是盏复古奢华款的拉线台灯，化妆品护肤品等被推到贴墙的地方，桌面被散乱的卷子铺满。
    密密麻麻的数字，它们认识段舒，但段舒早将它们还给老师。
    只看一小会儿，段舒就有点眼晕了， 她烦躁的丢掉水笔，伸了个懒腰， 很没形象的后仰躺在椅背上。
    段舒这段时间都在写一个高中校园剧本，是她这些年一直想写的。
    最近状态很差， 写不出东西， 段舒就想沉浸体验一下高中学生的日常，她在三人小群中发问“当代高中生每天都在干什么？”。
    温羡回答：写卷子、写卷子、迟到罚抄课文。
    时鹿回答：睡觉、翘课、打游戏。
    温羡的回答正是她曾经的高中生活。
    很好，很真实。
    昨天约会回来， 段回给她送的纸袋子里面是在中学生教辅书店内买来的各科各个牌子的习题资料。
    休息片刻，段舒重整旗鼓，握起水笔端正坐姿。
    但下一秒她便又泄气了，她想她这是找什么罪受啊，难道以后写个古代背景的剧本，她还得穿越过去体验体验？
    这时，卷子堆里的手机疯狂震动。
    [时鹿：救救我，我要被刀死了，但是真的好甜！]
    [时鹿：我越看越觉得小舒和孟影帝好配，求求了，快在一起吧，不然我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恨不得夜袭别墅直接摁头。]
    [温羡：？什么]
    [时鹿：羡羡快看这个！（转发链接）]
    [时鹿：我怀疑我上辈子是丘比特转世，不然怎么能这么刚好的报名偏偏心动的恋爱项目，又刚刚好没办法参加，最后刚刚好的让小舒参加遇到了孟影帝呢！]
    [时鹿：这就是缘分！]
    网友不知道实情嗑嗑cp可以理解，但这两个，不仅和她熟，有一个还是和孟泽川在同一经纪人手里还“师兄”“师妹”称呼的人，怎么能这么上头。
    看着屏幕里不停上翻的聊天记录，段舒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段舒：冷静一下，我和孟泽川是朋友关系，最多会变成好朋友关系，把你们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收一收。]
    [温羡：好朋友是恋人的前身。]
    [时鹿：没有真正的异性好朋友，相信我。]
    [段舒：……]
    鉴于聊天记录中时鹿用了大篇幅文字来夸她转发过来的那个视频，段舒好奇，点开链接，微博博主是很出圈的一个剪刀手，段舒有看过她之前的剪辑作品。
    [奶油泡芙芙：#择宿#紧急赶出来的一个视频，只有四分五秒，希望大家喜欢。
    灵感来源是舒舒挑选礼物时笃定鞋子的主人不可能是孟老师，之后和孟老师散步时也委婉暗示了这一结果，孟老师微笑祝福，真的狠狠刀到我了！但万幸，最后的约会对象是彼此！
    “就算没有缘分，阴差阳错，我们总会在一起。”]
    视频采用了孟泽川曾出演电影中的古装造型和恋综中的片段为素材，前世与今生交错。
    前世孟泽川是鲜衣怒马的世家贵公子，段舒是御前最受宠爱的小公主，他们青梅竹马，互生情愫。少女及笄那年，少年在父亲书房跪了整夜，请求父亲向陛下请旨赐婚。
    但好景不长，父亲被政敌污蔑，少年全家流放蛮荒。
    为了回到少女身边，少年在沙场上九死一生，立下显赫战功，终于得归。等待他的并不是少女的笑靥，而是她在少年离去不久后因病去世的消息。
    今生孟泽川是年少成名的影帝，段舒是兢兢业业小编剧，他们在恋爱综艺中相识，第一次见面时都有刹那心潮悸动，仿佛相识已久。
    影帝感到疑惑，闲暇之时默默关注着小编剧。
    小编剧努力工作，与其他男嘉宾认真互动。
    综艺的最后，小编剧与一位男嘉宾即将奔向爱情的起始站，影帝心脏跳动的厉害，有种要失去重要珍宝的感觉。无数次擦肩，最后一次阴差阳错，影帝站在小编剧面前，西装革履，“你好，我是孟泽川。”
    剪辑的确实很感人，如果段舒不是主角，她一定会被赚足泪水。
    与此同时，有细心网友注意到约会结束后段舒手腕出现了与孟泽川同款的红绳，重看一遍后发现段舒在刚抵达清浅寺时有说过一句话——
    “听说清浅寺的红绳保佑学业很灵。”
    很快，#孟泽川的红绳#清浅寺#这两个话题同时登上热搜。
    [惊了，一直以为哥哥的红绳是保佑平安，没想到竟然是保佑学业！]
    [所以哥哥的红绳真的是在清浅寺求的吗！我明天也要去，搞个同款带带。]
    [我也去，戴上红绳能不再是年级倒二了吗？]
    [会变成年级倒一，都别去了，你们一个个都去，红绳买完怎么办，等我先去（狗头）]
    [笑死，这就开始卷起来了吗？]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是信了，孟老师可是景城15届的理科高考状元。]
    [？真料假料？以前怎么没听人宣传过？]
    [货真价实，我家还有当年的报纸，景城日报公开表扬的，我贴个照片（图片）]
    [跪了，我以为孟影帝就是演技好，没想到学习也这么好，追星的姐姐妹妹们，今年你们不拿个年级第一/高考状元回来，好意思说是孟影帝的粉丝吗？]
    [懂了懂了，我这就跪着去清浅寺求红绳。]
    段舒惊讶，她知道孟泽川公开的个人资料，但从来不知道孟泽川竟然和她是同级，而且还是景城第十五中学的学生，就在她高中学校的对面！
    再怎么回忆高中时期，段舒都对孟泽川没有任何印象。
    浏览过八卦，段舒要再次面对那些令人头痛的题目。
    秉承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段舒推开椅子，准备下楼找布丁玩一会儿，她刚站起身，门口传来敲门声。
    “门没锁，请进。”
    段舒边应声，边朝门口走去。
    房门刚被推开一条缝，有个雪白的身影倏地窜了进来，在段舒面前晃过一圈，高傲地跳上椅子，段舒受宠若惊，“布丁，你怎么来啦！想我啦？”
    “想你了。”
    孟泽川跟着进来，笑着替布丁回答。
    ——想我啦？
    ——想你了。
    或许不是布丁在想。
    段舒抱住布丁，疯狂吸了几口，“好乖哦，我能偷回家吗？”
    孟泽川放下杯子：“给你泡了杯牛奶，加了蜂蜜，应该是你喜欢的甜度，趁热喝。”
    “谢谢噢。”段舒蹲在椅子旁，“怎么突然给我泡牛奶啊，太麻烦你了。”
    奶黄色的睡裙，黑色的蕾丝，还有那扎眼的雪白。
    ……
    段舒和孟泽川说话时是仰视着他，视线相交，孟泽川自然是低着头，他耳尖烫了下，故作不经意地移开视线，“你这几天好像都没有睡好，牛奶助眠。”
    孟泽川注意到铺陈开来的试卷和习题，目光定格，略感疑惑问，“这是高中的题目？”
    段舒“嗯”了声，又补充道，“别问我为什么要做高中的习题，我一定是脑子抽了。”
    孟泽川失笑：“怎么会呢。”
    段舒叹了口气，如实道，“其实是想做做卷子，找找高中在读时的感觉。”
    一整张试卷，只有寥寥几个“解”字。孟泽川隐约猜到原因，他并不戳穿，“那找到感觉了吗？这些题目做起来还顺手吗？需不需要我再给你推荐几本资料？”
    “……”
    “可赶快饶了我吧，别拿您高考理科状元的身份碾压我了。”
    孟泽川微怔。
    段舒得意：“没想到会被发现真实身份吧！孟泽川，你也太低调了，我现在看你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仰望百亿富翁的感觉，而且这个百亿富翁在不久之前还乔装混在我面前和我喝同一杯牛奶。”
    “有这么夸张吗？”
    “当然有！你不知道你这种学神对我们学渣来讲有多遥不可及。”
    “你成绩还好啊。”
    “一般般，当年差一点没考上理想学府。”段舒并未察觉到孟泽川这句话不该出现在这里，她为今天发现的小秘密而沾沾自喜，“我才知道你竟然是十五中的学生，我是实验中学的！就在你们学校对面！而且我们还是同届呢！”
    孟泽川淡淡“嗯”了声，垂着眸，看不清神色。
    “我们学校离得那么近，四舍五入算是同校了，整整三年，我竟然都没有遇到过你！如果早知道高考状元在我身边，我肯定一早就去和你交朋友，拜托你帮我补习功课啦。”
    也不是没有补习过功课……
    孟泽川勾着食指，挠了挠布丁的下巴，布丁眯着眼摊开毛茸茸的软肚皮。
    刚才那瞬，天知道他有多紧张，仿佛一个举着滑板冲浪的选手，看到万丈巨浪，渴望它到来，又害怕被拍落深海。当即将面对时，却突然告诉他，那不过是海市蜃楼，残留的情绪说不上是庆幸，还是遗憾。
    孟泽川示意段舒摸摸布丁的肚皮。
    布丁“喵喵”叫，以示不满，但因为是孟泽川允许的，它只得老实躺着。
    “现在也不晚，如果有需要，我可以随时帮你补习。”
    “补习什么都可以。”
    第21章 21　　段舒的温柔对谁都一样
    翌日， 周六。
    轮到孟泽川和段舒一组做晚餐，因为其他嘉宾刚好都在别墅过周末，两人便从准备晚餐提前到准备午餐。
    起床之后， 孟泽川简单翻看冰箱，发现里面可用的食材有限， 有些已经不太新鲜了， 不管做什么料理都无法使用。
    他上楼敲段舒的房门， 询问段舒是否要和他一起去超市购物。
    段舒正在洗漱，咬着牙刷和孟泽川对视，形象略有些狼狈， 她匆匆点头，比了个手势，示意稍等她一下。
    孟泽川被她的肢体动作可爱到，掩唇轻笑，“抱歉，我以为你已经起床了。”
    段舒想表达不用道歉，她摇摇头，怕孟泽川误会成她是确实没起床的意思，便又很快点点头， 最后自己都被搞晕了。
    孟泽川善解人意道：“你慢慢收拾，我不着急， 等下到客厅找我就好。”
    段舒含糊地：“嗯嗯。”
    十五分钟后，段舒简单收拾并化了个淡妆下楼。
    孟泽川和何南霄正拿着逗猫棒、球球陪布丁和小布丁玩， 布丁旋转跳跃再跳跃， 煤气罐罐似的身材出奇灵活，段舒趁机狠狠摸了一把，小布丁先“汪”了声。
    “已经好了？”孟泽川抬眸。
    “麻烦你久等。”段舒点头。
    “布丁和小布丁陪着我， 乐意至极。”孟泽川笑。
    “我们怎么去？乘节目组的车子？”段舒对孟泽川的动物缘羡慕极了。
    “都可以。”
    “那开我的车子吧。”段舒摸出车钥匙。
    “好。”
    他们去的是第一次段舒和纪斯然约会的那家商场，负一楼有一个大型进口超市，离别墅的距离也近，很方便。
    虽说是周末，但因为到的时间点比较尴尬，超市内人流量不算很大。
    孟泽川穿着简单黑T，戴了顶同色的鸭舌帽，一路走过，除了身高腿长较为显眼被行人多看几眼外，倒没有被认出来。
    “乐事竟然又出新口味了。”段舒手指滑过，低头看包装角落处的小字，语气惊奇，“板栗、春季限定的樱花、夏季限定的杨梅……，这个小龙虾口味什么时候出的，我都没见过。”
    孟泽川扶着推车：“放进来，都买回去尝尝。”
    “热量好高的。”段舒鼓着脸，上下扫了眼孟泽川，不满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体重标准，不需要身材管理的吗？”
    “我每天早上都有健身。”
    “……”段舒沉默。
    手臂从段舒肩头越过，孟泽川每样口味各拿一袋，哄道，“只尝尝味道没有关系的，而且别墅那么多人，就买这几包，你想要多吃两口都不可能有机会。”
    好像是这样……？
    段舒默许了孟泽川的行为。
    在零食区的货架内一路穿行，但凡段舒多看两眼的东西，无一例外都被孟泽川扔进推车。
    没多久，推车已经被大包小包的零食塞满，甚至堆成小山包，还有溢出的可能。
    段舒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儿，忙制止住那只罪恶的大手，主动推着车子前往蔬菜生鲜区。
    出门之前，孟泽川特意询问过其他人的意见，定过午餐的菜单。需要购买的食材和物品都被他提前标注在备忘录中，一项项对照着打钩，很快便将所需买齐。
    自助结账机器临时出现故障，全都要走人工结账通道。
    结账的队伍有些长，段舒和孟泽川稍微挤了下，站在推车后面聊天等待，他们前面是一个四岁的小朋友和他妈妈，从他们过来时小朋友就在偷看他们，被发现后飞快转过身。
    期间，小朋友又频频回头，小胖爪子捂着脸，只从指缝中露出一双眼睛，好像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一样。
    若不是怕被当作怪姐姐，段舒都想过去逗逗他，在小朋友第不知多少次看过来时，段舒凑到孟泽川耳边，气音中是压抑着的兴奋，“他好可爱！”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廓，发尾扫过肩膀，他们是前所未有的靠近，孟泽川身体微僵，除了微痒酥麻的触感外，脑袋有一瞬的空白闪过。
    段舒好像并未意识到：“他又在偷看了！”
    孟泽川闷闷“嗯”了声。
    段舒：“他在偷看我，还是偷看你？为什么还不和我们打招呼，是不想和我们交朋友吗？”
    每一寸肌肤都未触碰到，却又似紧贴。
    远远看，仿佛低喃相拥的情侣。
    孟泽川听到心脏在闷响，有一股暗流涌出，叫嚣着挣扎着冲破胸膛。
    这时，小朋友不再偷看，他扯了扯妈妈的衣角，妈妈弯腰凑近，小朋友用着正常音量说着自以为悄悄话的悄悄话，“妈妈，为什么那个阿姨和叔叔可以买那么多零食？”
    妈妈温柔回答：“因为他们是阿姨和叔叔啊，等你也变成阿姨和叔叔的时候也可以。”
    段舒：“……”
    是她会错意了，而且还成了阿姨。
    孟泽川失笑。
    段舒磨牙：“明明是姐姐和叔叔。”
    “好好好，是姐姐。”
    孟泽川想摸摸段舒，但很快意识到这个动作有些逾矩，骨节分明的手掌停在距离发顶几厘米处，手指微微蜷缩，透露出无措和尴尬，两秒后手掌虚握拳，又从背后缓缓落在身侧。
    段舒一无所知。
    小朋友正一脸向往的感慨：“长大真好。”
    孟泽川手臂搭在推车扶手处，身体前倾，隔空和小朋友打招呼，“嗨，小帅哥。”
    小朋友立即站直，腼腆的看着孟泽川，“叔叔阿姨，你们好。”
    孟泽川温柔纠正：“你好呀，不过我旁边这个女孩子是姐姐哦。”
    小朋友双手背在身后，拘谨道，“姐姐好。”
    段舒没想到孟泽川会突然做这种事，愣了瞬，笑着应下。
    白炽灯的光晕将孟泽川笼在其中，侧脸温柔，笑起来让人很难不心动，他温声夸道，“姐姐现在心里肯定超开心，小帅哥好乖好可爱，可以和我们交个朋友吗，姐姐好喜欢你。”
    小朋友害羞摇着手臂：“好、好呀。”
    在孟泽川主动抛出话题，聊过几句后，小朋友立即变成小话痨，和孟泽川段舒他们叭叭叭的分享着上幼儿园时发生的事情，到最后不得不离开之际他还很失落很遗憾的长叹了口气。
    被妈妈牵着手的他一步三回头，孟泽川正在结账，段舒挥手再见。
    过了几分钟，孟泽川和段舒那一整推车的零食等商品终于清算结束。
    这时，刚离开不久的小朋友突然跑回来，他兴奋地指着自己手腕处的那块小天才手表，要和孟泽川交换联系方式。
    ……
    “孟泽川，我发现你不仅讨小动物的喜欢，怎么连小朋友都更喜欢你。”段舒酸唧唧的说。
    “那讨成年人的喜欢吗？”
    “讨啊，不然你那那那——么多的粉丝都是假的吗。”
    孟泽川自侃：“有可能是我经纪人十块钱一千粉丝买来的。”
    “嘁，才不要听你炫耀。”段舒嘟嘴。
    超市人来人往，孟泽川与段舒靠的很近，他垂眼，视野中是小巧可爱的耳朵，如鸦羽般浓密的睫毛，脸颊是干枯玫瑰色的腮红。
    他努力展现温和无害的模样，努力成为让别人喜欢的温柔存在。
    但不管是小动物还是小朋友，他一个都不喜欢，他愿意表现出喜欢的样子，也愿意努力讨他们的喜欢，无外乎是因为有一个人喜欢。
    其实他可以不要那么多人喜欢的。
    只要那个人，那个成年人喜欢他就好。
    来时，商场对面的停车场有空位，孟泽川将车子停在那里。
    乘电梯回到地面，刺目阳光落在身上，燥热因子在空气中浮动，衣着皮肤残留的那点空调冷气瞬间消失。
    尖锐女声突然刺破空气，引得段舒下意识投去视线，只见一个淡粉头发穿着JK裙的女生忽然蹲下，脸颊埋在双腿之间，她身前是一个忿忿离开的男生背影。
    短短十几秒，男生已经消失在台阶之下，女生仍抱膝蹲着。
    段舒皱眉，女生由于姿势、以及裙子太短的原因，已经走光。正好在商场门前，人来人往，路人从她身侧经过时难免会因为好奇朝她多看几眼。
    “孟泽川，麻烦你在这里稍等我一下。”段舒将手里拎的购物袋递给孟泽川。
    段舒又补充：“你别过去啊。”说完，大步朝那边走去。
    孟泽川随她迈出的脚步停住，他明白段舒的意思，那边是视线聚焦的地点，他是演员，若是被人认出来会引起不便。
    远远望去，段舒走到女生身旁，和女生讲了几句，然后脱下裙子的外搭，挡在女生身侧，她低垂着头，应该是在安慰女生。
    片刻，女生抬起头，眼眶通红，脸颊还挂着泪珠。
    黑色细吊带挂在白皙肩头，锁骨精致，微卷的头发随意垂落，白金色阳光下，段舒似是在发光。
    不管多年前还是多年后，段舒都是一个温柔、热情、不吝啬散发善意的人。
    他与段舒认识的那个乌龙事故中，段舒在为她的新同桌出头；后来他第一次见到段舒时，段舒在为她根本就不认识的司芮打群架；再后来……还有好多；现在段舒在安慰一个陌生人。
    孟泽川知道别人为他贴的标签，温柔，体贴周到，好脾气……等等。
    全都是假的，全都是伪装的，他很吝啬，他只想把这些积攒起来留给段舒。
    段舒是发自灵魂的温柔，她得到的爱意足够富有，她有溢出的善意去施予别人。
    孟泽川为她骄傲为她开心，又为自己感到难过，段舒的温柔对谁都一样，但他偏偏贪了心，想要独一无二的。
    第22章 22　　我没生你气
    许是因为段舒的停驻， 周围行人陆续放慢脚步，还有好心人过去询问她们是否遇到了困难，聚集在附近的人越来越多。
    片刻， 人群忽然被拨开一条缝，一个男人穿进去。
    他沉着脸站在粉色头发女生面前， 语气很差， “哭什么哭， 走不走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再愣着不动我们就分手。”
    围观行人眼神都变了， 但碍于是人家情侣之间的事情，他们不好插手。
    段舒眉头紧皱，她看向女生，等待对方的态度，若对方希望，她肯定是会帮忙的。
    这时，那个男人突然上前两步，伸手便要拽过女生。
    女生向段舒身后躲，声音带着哽咽， “分手就分手，我不走， 你少管我。”
    男人脸色更差，阴沉沉看着她， 威胁道， “你他妈有本事再说一遍。”
    女生瑟缩了下，扯着段舒衣角。
    段舒将男人快戳到她脸上的指人的手指拍掉，挡在女生面前， 呈保护者的姿态，“有点礼貌行吗？你妈妈在家都这么教你和别人讲话的？人家女生不想跟你走，你再勉强就没意思了，别说人家现在是你前女友，就算是你女朋友，也没有义务听你的话。”
    男人恼羞成怒：“关你屁事，我看你就是吃饱了撑的见不得人好，看你年纪不小了，还没男朋友吧，知道为什么吗，就他妈内心阴暗天天管别人的家务事，哪个男人敢看上你。”
    骂骂咧咧中，他一把将女生抓出来，也不管对方是否愿意，连拉带拽扯着对方离开。
    段舒伸手阻拦：“你——”
    男人面露阴狠，用力推她。
    电光火石间，段舒脚踝扭了下，身体踉跄着往后倒。
    男人低咒：“多管闲事。”
    围观行人伸手欲扶，但有人更快一步，身体挡在段舒身后，手臂环在她腰间，用力抱了下，给予支撑后礼貌虚环在身侧。
    虽然对方已经刻意放轻动作，但瞬间的冲击力不容小觑，段舒后脑勺硬生生砸到对方肩头，眼冒金花，脑袋都有片刻眩晕。
    贴近的刹那，熟悉的薄荷味儿似柔软云层般温柔将她包裹，段舒莫名安心。
    “抱歉。”
    头顶传来低低的男声，很失落，很自责。
    段舒回神，强笑着说，“我没事的，谢谢你，而且跟你又没有关系嘛。”
    孟泽川抿唇，怎么会没关系呢，是在他面前受到伤害，是他没有保护好段舒。
    他刚才就不该有所顾忌放任段舒自己来这边，更不该在发生争执的第一时间没有赶到段舒身侧。以前没有机会，如今有机会他却做不好。
    “你们做什么，这是我女朋友！我带她回家不行吗，你们都有病吧！”
    “操|你妈给老子松手！不然我报警了！”
    这时，男人怒骂的声音响起。
    空气似乎都躁动起来，段舒投去视线，见方才围观的行人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已经拦住男生，另一部分挡在女生面前，将他们分隔开。
    段舒松了口气，她扶着孟泽川手臂，将重心从他身体移开，缓缓站直。
    虽然理解段舒的热心，但见她都这样了还有心情关心别人如何，孟泽川皱着眉心情更加不虞，他声音发冷，“你站这里别动。”
    段舒：“嗯？”
    孟泽川对她从来没脾气，语气缓和，“我过去看一下。”
    段舒听话：“好。”
    男人如困兽一般，异常暴躁，此刻只能无能的用语言威胁攻击女生。见孟泽川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恶狠狠发泄，“干什么？替那个女的出头？”
    孟泽川不带一丝感情的凝视着他。
    男人比孟泽川要矮足足半头，他仰着头，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片刻，孟泽川淡淡移开视线，“道歉。”
    男人似是听到笑话般：“我还没有让她给我道歉。”
    孟泽川目光冰冷。
    男人被吓了跳，他咽了口口水，外强中干道，“看什么看，现在是法制社会！”
    孟泽川忽然觉得他是气疯了才会试图和这种人理论，他不再多言。
    男人心虚的向后退步，但因后面有阻拦的人群，他退无可退。
    鸦雀无声，突然的寂静。
    有人见情况不太对，忙劝道，“别冲动，跟这种人渣不值得。”
    孟泽川恍若未闻。
    周围有拍照的闪光灯晃过。
    段舒在空旷处看得清楚，心里倏地一紧，在孟泽川动手之际忙惊呼出声，“孟老师！”
    孟泽川顿住，回过头。
    段舒愣了几秒，一脸可怜兮兮的请求，“我脚踝好像肿了，好疼，我想回家。”
    段舒补充：“真的特别疼。”
    孟泽川抿唇，转身朝她走。
    这时，商场的保安赶到。
    男人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有种逃过一劫的感觉，他冲到保安面前，恶人先告状。
    围观人群不耻，纷纷截过话头，讲述起男人的行为。
    这些孟泽川已不再关心，他半蹲在段舒身前，低头查看伤情。
    段舒不自在的缩了下。
    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她脚踝靠上的位置，孟泽川制止，“别动。”
    段舒尴尬：“我没事，就扭了一下。”
    孟泽川纠正：“肿了。”
    段舒：“……”
    段舒垂着头，只看得到孟泽川的发顶，但她察觉出孟泽川心情不怎么好，试图转移话题，“我们快回家吧，时间不早了。”
    孟泽川指腹轻轻碰过红肿处。
    段舒没有防备，“嘶”了一声。
    “不是没事儿吗？”
    “……”
    段舒识趣：“那我们现在干嘛。”
    孟泽川直身：“去医院。”
    段舒觉得她这也不是很严重，下意识想拒绝，但看到孟泽川的神色，默默咽了回去。
    她改口：“好。”
    不远处有几个女生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时不时朝他们这边瞄两眼，段舒记得她们，刚才对着孟泽川拍照忘记关闪光灯，应该是已经认出孟泽川了。
    段舒低声提醒。
    孟泽川可有可无的点下头，他弯腰勾过段舒膝弯，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抱好。”
    “……哦。”
    这时，那几个女生见他们要离开，匆忙赶了过来，想要孟泽川给予签名。
    孟泽川冷淡拒绝。
    注意到她们脸上期待后失落的表情，段舒环起的手臂轻轻点了下孟泽川的后颈。
    孟泽川垂眸。
    段舒眨眼，眼神请求。
    孟泽川无声叹气，默了瞬改口，“明天吧，还是这个时间你们过来这边，我让助理放几张签名照在商场里面的咨询台，你们报名字和电话拿走。”
    “好好，谢谢哥哥。”
    “对不起哥哥，知道你们现在忙，还过来打扰你们，非常抱歉，但真的太喜欢你啦！”
    “小舒姐姐也好漂亮！我最近都在追偏偏，超喜欢你们这对组合！”
    “哥哥和小舒一定要平平安安，天天开心！”
    “还要注意身体！”
    女生们压抑着激动，絮絮叨叨诉说着喜爱。
    孟泽川礼貌谢过，倒是段舒见他情绪不佳，怕粉丝会因为他的冷淡而失落，在旁多解释了几句，粉丝表示她们非常理解。
    随即，孟泽川抱着段舒走到跟拍的摄影师面前，简单交代过，让他们带着购物商品先回别墅，他们去过医院后晚些回去。
    身后忽然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姐姐。”
    粉色头发女生怯怯看了眼孟泽川，和段舒说话语气带着感激和歉意，“谢谢姐姐，谢谢你，非常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害你受伤的。”
    段舒安抚，称自己只是扭了下，并未受伤。
    几句简单交谈，孟泽川催促离开。
    女生忙把抱在怀中的衣物归还给段舒，再三感谢。
    走过人行横道，抵达对面的停车场。
    车子停靠位置的不远处有一个垃圾桶，孟泽川先将段舒放进副驾驶座，从她手中拎过那件外搭，嫌恶的扔进垃圾桶。
    段舒微怔。
    孟泽川并未解释，他边低头扣安全带，边淡声道，“回头买来还你。”
    车子缓缓启动，孟泽川扶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车厢内无声，就连冷风都被忘了开启。
    扁长形状的后视镜中是段舒与孟泽川的眉眼部分，段舒透过后视镜，讷讷盯着孟泽川，狭长的眼睛，窄窄的单眼皮，看人时眸底含着温柔，而此刻只剩下难掩的燥意。
    她以为她已经很熟悉很了解孟泽川了，但就在刚刚，她发现她好像出现了偏差。
    更准确来说，或许是刻板印象，好像孟泽川就该是一个温和、宽容、周到体贴的人，可其实那只是他许多面中经常展现出来的罢了，他也可以坏脾气、可以刻薄、可以厌恶、可以拥有各种负面词汇的情绪。
    思及此，段舒释怀，同时涌上难言的歉意。
    她就像是引诱公主出走的恶龙，因为她，点燃了孟泽川的坏情绪。
    窗外景物飞快掠过，一路无言。
    段舒默默旋开冷气开关，又调试出吵闹的广播电台，抑扬顿挫的广告台词在车厢内回荡。
    孟泽川余光瞥去。
    段舒舔了下唇，主动散发求和的讯号，“孟泽川，我是不是做了一件蠢事。”
    “……”
    段舒试图解释：“其实我跆拳道黑带，中学时期还是学校的校霸，打架很厉害。不过你这种学神肯定两耳不闻窗外事，没听过也正常。”
    “呵。”
    “……”
    “然后对方推你一下，你脚踝扭伤。”
    “意外意外。”段舒讪讪。
    孟泽川语气认真：“段舒，你面对的是一个成年男性，他的体力是你没有办法相比的，你今天还穿着裙子和高跟鞋，你觉得你这样能和他打一架吗？而且你旁边是一层层的台阶，如果我没有及时扶住你，你知不知道你可能会从上面滚下去。”
    段舒沉默了瞬，小声道，“我知道，下次一定注意，你别生气了。”
    她垂着头，看起来又乖巧又委屈。
    冷风透过风口呜呜作响，他这辈子怎么可能会生段舒的气呢。
    他是在气自己，没有保护好段舒。
    孟泽川抿唇：“我没生你气。”
    “你别骗我，你脸色好差。我真的注意，一定一定没有下次了。”
    ……
    “好。”
    他也一定，不会再有下次。
    第23章 23　　你就是传说中的恋爱脑吧
    因为孟泽川不放心， 段舒在医院做了几个检查，确定只是普通的扭伤，医生给开了一些外敷止疼、活血化瘀的药膏。
    随即两人返回别墅， 需要走路的路途中，段舒都是被孟泽川抱着。
    她很不好意思， 有要求自己走路， 但孟泽川以她受伤为由， 态度坚决，本来段舒就因为之前惹他生气而心有余悸，最终小心翼翼收回自己的想法。
    大概一点钟的时候， 段舒和孟泽川回到别墅。
    在门口，孟泽川双手都不得空闲，他示意，“钥匙在我口袋，你拿一下。”
    段舒早就因为孟泽川为她忙前忙后而不自在，现在需要她帮忙，她乐意之至，都没来得及详细询问便探出手掌。
    但伸进口袋那瞬，段舒愣住， 意识到这个动作有些不合适，她手掌下是对方的大腿， 隔着薄薄的布料能清晰感受到对方滚烫的体温，甚至还有线条纹理。
    孟泽川属于敏感、怕痒那类人群， 再加上一个段舒是他喜欢的女生的前提下， 单是那不足一秒的触碰，便让他身体僵硬，抱着段舒的手臂不自觉收紧。
    手背紧贴着运动裤口袋处的第一层布料， 悬撑着拉开些许距离，尽管如此，段舒依旧能感受到对方烘烤着的体温，但若直接抽出来，那太过明显，很可能演变成两个人的尴尬。
    她进退维谷，强装淡定，可说话却不自觉磕磕巴巴起来，“是、是这个吗？”
    孟泽川闷闷“嗯”了声。
    段舒小心翼翼摸索，许久许久，仿佛度过一个世纪，她终于摸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在此期间，因为又再几次的触碰到孟泽川身体，她也不想确认，一把捞了出来。
    熟悉的红白色相间。
    是不久之前她戳出来的那只小胖鱼毛毡钥匙扣，下方挂着几枚冰冷的金属钥匙，随着晃动，叮叮作响。
    段舒惊讶：“你竟然用它了。”
    “小锦很可爱，不舍得让它待在盒子里，太孤单了。”
    “小锦？”
    孟泽川垂眸：“你们女生不是都爱给娃娃取名字吗，小锦鲤，小锦不好听吗。”
    “不会啊。”段舒解释，“就是很惊讶，没想到孟老师竟然是这么细腻有少女心的人，而且我小名是小鲤，和它这算是姐妹名字吧，挺巧的哈哈。”
    孟泽川笑：“确实好巧，那你介意它叫这么名字吗？”
    “不介意，或者小鲤2号？因为是小鲤做出来的。”段舒絮絮叨叨起来，自行否认，“算了，这个不好听，还是小锦吧。”
    ……
    六位嘉宾刚好在客厅聊天，之前跟拍摄影先将购物商品带回来，只简单和他们提了两句，越是未知越是担心。
    房门推开，六双眼睛纷纷望了过去。
    见段舒横着回来，下意识以为她很严重，几人忙从沙发站起来，上前关心。
    段舒连忙解释，一一谢过。
    宁薇夸张的捂着胸口：“幸好没有大事，你们不知道跟拍老师多会吓人！他回来的时候先把东西交给我们，然后说你们现在应该已经到医院了，再问他具体情况他就不说，很吓人的！”
    “没事没事。”进门没多久，段舒就让孟泽川将她放在沙发上，她哭笑不得的解释，“只是扭到脚踝而已，我感觉没有去医院的必要，是孟老师觉得严重，一定要去。”
    孟泽川在旁纠正：“已经肿了，有可能伤到骨头。”
    段舒：“……”
    纪斯然赞同：“孟老师说得不错，我们医生最害怕病人不将小病当回事，日久天长，一个普通的小感冒都会演变成大病，那时候治疗起来会非常麻烦。”
    段舒投降：“明白明白，我已经认识到严重性了。”
    “你们回来这么早，都还没吃午饭吧？”宋容问道，“中午是斯然和宁薇下厨，斯然煲了莲藕排骨汤，怕你们没有吃，特意给你们留了些，现在正在火上保温呢。”
    江灵音比拇指：“汤很鲜，你们快去吃。”
    孟泽川应下：“好。”
    段舒歉意：“今天由于我的缘故，耽误大家时间了。”
    纪斯然：“我们今天都不出门工作，几点吃饭都可以，这都是小事，重要的是你没事就行。”
    方炽难得正经：“吃饭吧。”
    何南霄揽过方炽肩膀，嬉笑着揭他的短，“紫砂锅里的那些汤方炽可惦记好半天了，要不是薇薇拦着，现在可一点都不会有剩下。”
    这时，有个工作人员突然过来，朝孟泽川挥挥手。
    孟泽川过去，工作人员凑他耳边低语，讲述了在他和段舒离开之后那对情侣的后续。
    有人提前报警，在保安赶到不久后附近的警察也赶到，对男人批评教育了一顿，女生应该是铁了心的和男人分手，毫不忌讳的在群众面前揭露男人的恶劣行为。
    正因为事情闹得有些大，围观群众过多，有好事者将全过程拍成视频传在网络上，其中有几个镜头涉及到孟泽川，并且已经被网友认出来。
    方骐特意来提醒孟泽川，便是让他早些联系公关团队一起商讨出一个方案来。
    工作人员刚说完，孟泽川电话响了。
    屏幕上显示着“曾开宇”三个字，他烦躁地捏了捏眉心。
    在视频中，孟泽川出现的镜头刚好是他眼神毫无温度和男人对峙的画面，这倒也没什么，但录制视频的人偏偏在旁边加了字幕解说，讲孟泽川原本是要动手揍这个男人，被其他人拦下，字里行间无不透露出遗憾之意。
    孟泽川只戴了顶棒球帽，路人镜头下颜值和身材都很耐打。最开始网友也跟着拍摄者感到遗憾，同时觉得这位帅哥不仅人帅还特正义。
    很快，有人发现这位正义帅哥有点眼熟，可不就是当红影帝孟泽川嘛！
    不管哪位艺人，红与黑总是相伴相生，孟泽川的粉丝多，可他的黑粉也非常多，评论区瞬间被黑粉攻陷，言论翻转，称孟泽川太没素质，身为公众人物竟然有暴力倾向等等，甚至装作瞎子聋子甘愿替那个渣男说话。
    ……
    孟泽川压断电话，用快捷回复里的模板短信给曾开宇发了条。
    他回到沙发处，那七个人可能聊到好玩的事情，纷纷笑作一团。
    段舒仰头：“节目组找你干嘛？”
    孟泽川摇头：“怕你有事，关心一下。”
    段舒：“……”
    段舒羞愤欲绝：“也太丢人了。”
    孟泽川轻笑：“没有。”
    话题中止，其他人再次催促他们吃午餐。
    紫砂锅里的汤还剩下很多，足够两三个人吃了，孟泽川单独盛出半碗，要段舒先吃，然后下了点单独包装的拉面，加少许小葱香菜和其他调料，捞入骨汤成骨汤面。
    一个小时后，吃过并收拾过餐具，孟泽川将段舒送到二楼，这才回房间给曾开宇回电话。
    曾开宇先是劈头盖脸骂了他一顿。
    孟泽川沉默接受，还生怕刺激不到曾开宇般，等曾开宇发表完，他很坦诚就承认当时若不是段舒阻拦，他确实是准备动手的。
    电话那端是冗长的安静，片刻，曾开宇气愤道，“孟泽川，你是看我舒坦日子过太久了是吧，你知道劣迹艺人都什么下场吗？”
    即使孟泽川动机良好，但身为艺人，是要以超高的道德标准规范自我。
    而且媒体擅长断章取义、制造爆点内容，哪怕将事情的真相解释千千万万遍，也总会有人愿意相信媒体编造出的东西。
    曾开宇叹口气：“以前觉得你没情|趣还真是我看走眼了，你就是传说中的恋爱脑吧。”
    孟泽川：“……”
    曾开宇磨牙：“算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二十多岁的人了，还以为自己高中生呢，做事之前好好想想，冲动有用吗？！没有！这次你可要好好感谢你粉丝，回头我联系下后援会的会长，弄几个抽奖作为福利。”
    孟泽川没有异议，又表达了下微薄的歉意。
    曾开宇冷笑，事后的歉意就算了，下次别给他找事儿就成。
    起床之后，孟泽川有将窗户敞开，为房间通风。午间夏风炽热，丝丝缕缕侵蚀进房间，聒噪的蝉鸣声此起彼伏，喧闹不停。
    孟泽川打开微博，这才明白曾开宇切断电话前那句“要好好感谢你粉丝”是什么意思。
    视频是从男人强拽着女生离开、被热心群众拦下开始，紧接着便是孟泽川突然与男人对峙并疑似要动手的画面，因为没有出现段舒被男人推倒受伤的一幕，缺少前因后果，显得孟泽川的行为有些突兀和冲动，再加上录制者主观性极强的解说，很容易误导网友。
    在营销号大肆转发视频、评判孟泽川行为是否合适的时候，有几个账号多次出现在评论区，一直在为孟泽川解释，并且贴出视频中没有出现的照片。
    段舒被男人推倒的瞬间。
    孟泽川蹲下身为段舒查看伤情。
    段舒被粉色头发女生感谢。
    孟泽川以公主抱的姿势带着段舒离开。
    ……
    事情的经过就变得清晰起来：段舒仗义勇为，结果意外被人推倒，并且伤情严重，孟泽川是替段舒出头。
    最近《偏偏心动》这档综艺热度很高，cp粉无处不在。
    刚开始孟泽川的粉丝是在为他认真澄清，但不知道哪位先不对劲儿，突然发问孟泽川和段舒为什么会同时出现，随即cp粉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纷纷嗑糖。
    [不要污蔑我们孟老师有暴力倾向了！假如你女朋友被人欺负，难道你就在旁边看着她被欺负吗？要真这样，我建议你女朋友立刻和你分手：）]
    [没看到段舒都不能走路了吗！这要多严重啊！说风凉话的人还有没有良心了？]
    [别的不说，那个渣男连好心女士都欺负，他就算被人套麻袋打一顿，我都觉得活该。]
    [这是在录制节目，还是在私人约会？麻烦花絮多一点点！]
    [孟老师今天的温柔超标了！我对不起段舒，她在忍受受伤的痛苦，我却只看到他俩周围的粉色泡泡qwq]
    [小舒对那个妹妹也好温柔，渣男必死！]
    [救命，这突如其来的冷酷霸道，孟影帝原来还有这一面！温柔体贴+冷酷霸道，这谁抵得住啊，还有公主抱，这一刻，我想魂穿舒舒1551]
    [导演还缺嘉宾吗，康康我，或者缺遛狗逗猫小妹也成啊，我不要工资，就想近距离嗑糖，我们择宿szd！]
    [说真的，如果这对最后没有在一起，我要从方导家里跳下去！]
    视频背景中出现过多处建筑物，很容易能辨别出段舒和孟泽川去的是哪家商场。
    cp粉持续狂欢的时候，有一条带着地址定位的微博被发现，博主是一个素人：[儿子今天交到的新朋友，分开时他好难过了，又跑回去要了联系方式。]
    配了一张随手拍的照片，照片中是一个小男孩和两个成年人的侧脸。
    小男孩正仰着头说话，可能是在分享喜悦的事情，手舞足蹈的小动作可爱极了；两位成年人眉眼含笑，认真专注的倾听，白炽灯下，异常温柔。
    [这个衣服，这个侧脸！这不是哥哥和舒舒吗？！]
    [他们一起逛超市，这也太有生活气息了吧，像一对普通小情侣（小声bb]
    [感觉孟老师和舒舒好像都很喜欢猫猫狗狗和小朋友，真的都好温柔呀]
    [新朋友呜呜，太可爱了，三只都好可爱，我现在已经脑补出小舒和孟老师结婚后带孩子的画面了，他们的小孩儿一定全世界最幸福！]
    素人妈妈只是偶尔在微博上分享儿子的成长瞬间，今天发出一条后，突然就收到许许多多的评论和点赞，她完全被惊到，发了条疑问的微博。
    热心网友在下方科普，告知两位新朋友的名字和职业，以及《偏偏心动》这档综艺。
    素人妈妈再次惊讶，为满足网友的好奇心，简单讲述了小朋友与两位大朋友认识的经过。
    当看到前几句，孟泽川纠正小朋友关于“阿姨”这个称呼的时候，网友立刻被甜到。
    [救命，孟老师好懂，带入一下段舒我真的要倒地了，亲亲抱抱才能起来！]
    [我怀疑孟老师主动搭讪的原因就是为了纠正这个称呼（狗头，甜昏倒了要。]
    [小朋友没成年，不能买一大推车的零食，而我成年了，什么时候才能买得起一大推车的零食（落泪]
    [这都是给段舒买的吗？也太宠溺了吧qwq]
    ……
    因为才从超市购物回来，食材丰富多样，且结账之前段舒有点馋火锅，她随手拿了几包火锅底料，在征求过大家同意后晚餐定为火锅。
    傍晚时，段舒与孟泽川一起准备。
    本来段舒脚踝就有受伤，久站对她不好，孟泽川没想过要段舒动手，他在料理台前洗菜切菜，便让段舒坐在不远处陪他聊天。
    “我回房间之后就直接睡午觉了，睡醒才看到网上的事情。”段舒情绪明显低落，“对不起，都是我惹出来的事情。”
    孟泽川无奈：“去医院的时候不是已经道过歉了，还要再重复几遍？”
    段舒：“我这不是太对不起你了嘛，说多少遍都弥补不了，但多说几遍能表达出我的诚意。”
    孟泽川失笑，故意逗她，“如果道歉有用，那还要警察干嘛。”
    段舒被噎了下：“……”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提了，而且跟你没有关系。”孟泽川终止话题。
    “好。”段舒答应后忽然想到一个细节，连忙道，“等等，我再提一句，就是最开始一直在帮你解释的几个粉丝嘛，应该是在商场门口问你要签名的那几个女生，照片好像是她们拍的，还真是多谢她们了，我想送点礼物给她们，你说送什么好呢。”
    “我不知道女生喜欢什么。”孟泽川如实。
    “我知道。”段舒灵机一动，抢答，“她们喜欢你。”
    “……”
    段舒自己都觉得好笑，随口道，“不然多送几张签名照吧，你也不唱歌，不然还能给她们送珍藏版专辑呢。”
    经提醒，孟泽川思索片刻，“之前曾哥和后援会一起举办过粉丝活动，做过许多周边，还剩下很多，一直在我家杂物间放着，现在应该已经属于绝版产品了吧。我可以让我助理过去整理几份，明天送给她们。”
    “哇，这个不错！”段舒眼睛发亮，非常赞同，“她们肯定会喜欢的，做你粉丝好幸福哦。”
    孟泽川笑了下，并不承认。
    如果会感觉幸福，那也是段舒让她们幸福的。
    第24章 24　　假装拥有那份渴求不来的垂爱……
    “小舒姐。”
    顺着之前那个话题， 段舒与孟泽川聊到她曾经都收到过哪些奇奇怪怪的礼物时，宁薇突然跑了过来，她抱住段舒， 脑袋埋在段舒颈窝。
    段舒愣住，下意识看向孟泽川。
    孟泽川摇头。
    段舒摸了摸宁薇的头发， 耐心询问， “怎么了？遇到什么事情了？还是谁欺负你了？”
    宁薇小幅度摇头， 声音低闷，“没有，就是有点想家。”
    段舒：“节目录制时间不是挺灵活的嘛， 你和方导请个假，晚点让司机送你回去，明天后天也没什么事，你可以在家多休息两天。”
    宁薇松开段舒，局促道，“还是不要了，我、我就是突然有这个念头。”
    “那你给你妈妈打个视频电话？”段舒建议。
    “嗯。”宁薇垂着头，情绪不佳。
    段舒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倒了杯水， 递给宁薇。孟泽川从一开始便保持着沉默。厨房与餐厅瞬间安静下来，淅淅沥沥的水流声贯穿整片空间。
    良久， 宁薇再次抱住段舒，撒娇般蹭了蹭， “小舒姐， 你好好。”
    让她都没有任何理由去讨厌她。
    脚步声从楼梯拐角处传来，下一秒，方炽的声音响起， “段舒，你在偷懒，被我逮到了。”
    段舒：“？”
    孟泽川：“我让她休息的，小舒脚踝受伤，不方便。”
    方炽耸肩，改口道，“泽川哥你自己忙不忙的过来，我帮你？”
    段舒：“可别了，我还不想在明天的新闻中看到我们八个人同时出现在医院的照片。”
    方炽：“……”
    “你——”
    方炽正欲怼回去，但当看到段舒旁边的宁薇时，他神色略有些不自然，话音戛然而止，默默走到料理台前，“洗菜是吗？”
    “这些洗过了。”孟泽川捞起那盆形状饱满的香菇，“你来切？”
    “……”方炽退缩，“算了，我看你忙。”
    宁薇转动玻璃杯，光影折射，水面亮晶晶的。方炽半倚着橱柜，视线落在一起一落的刀锋处。暖白光晕笼在四人之间，枯燥又冗长，气氛格外诡异。
    另外两人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孟泽川忽然问道，“宁薇，你新专辑准备的怎么样了？小问题解决了吗？”
    宁薇茫然：“啊？”
    孟泽川不急不缓：“方炽能帮的上你吗？”
    他目光淡淡，看着宁薇，眸底隐着几分蛊惑。
    宁薇眸光闪躲，最终下定决心般磕磕巴巴道，“可、可以的。”
    孟泽川回头，视线投向方炽。
    “……”
    “麻烦。”
    方炽站直，阔步朝楼梯去，走了两步回过头，皱着眉，冲傻坐着的宁薇道，“还不跟着。”
    宁薇惊讶，脸上有一丝惊喜划过，忙起身，“好、好的。”
    离开前她冲孟泽川挥手：“孟老师，你们忙。”
    声音渐远，气氛渐渐平缓下来。
    纵是段舒再心大，也能够捕捉到方才的怪异，她小声八卦，“怎么回事啊？”
    孟泽川装傻：“什么怎么。”
    段舒嗔他一眼：“宁薇的新专辑呀，我都不知道！”
    孟泽川温和笑笑：“夜里下楼倒水碰到了，就和宁薇随意聊了几句。刚才突然想起来方炽和她同行，我感觉总能帮上忙。”
    段舒挑眉。
    孟泽川：“你喜欢吃虾滑吗？在超市时好像忘买了，小舒，帮我拿下手机，我点外卖，等下刚好能送到。”
    “好啊，你手机在哪儿？”
    为什么知道呢？因为那只是他随口捏造的理由。
    不过几日前，他确实有和宁薇随意聊了几句，并达成了一点点共识。
    ……
    家里有两个可以煮火锅的电锅，刚好一个清汤一个麻辣。放入火锅底料，沸腾之后，香气四溢，就连客厅的空气都被弥散了。
    江灵音他们循着香味过来，自觉入座。
    何南霄感慨：“明明才吃过午饭不久，闻到火锅的味道我又饿了。”
    宋容调侃：“那你等会儿多吃点，要有剩余，就是你对孟老师厨艺的不认可。”
    何南霄讨饶：“别别别，我发誓我对孟老师非常认可，但这么大一桌子，你们也努努力。”
    一桌八人，只段舒垂头丧气，因为医生让她忌辛辣，她面前是非常清淡的菌汤锅。
    偏偏孟泽川还明知故问：“没胃口？”
    段舒：“……”
    除了宋容因为一吃辣就爆痘痘，只能陪着段舒吃菌汤锅外，其余六人都很能吃辣，甚至还觉得辣度不够，要孟泽川再加些底料。两米长的餐桌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界限分为两个世界，一边觥筹交错热火朝天，另一边冷冷清清无人光顾。
    段舒越看越觉得味同嚼蜡，她悄悄伸出筷子。
    但下一秒，手背被敲了下，段舒艰难看去，只见孟泽川正面无表情看着她，她讪笑。
    孟泽川也不点明：“想吃什么，我帮你夹。”
    段舒撇嘴，特别没有底气，“我想吃辣……”
    孟泽川不嫌烦的念叨着，“医生说的话你都忘了？吃辛辣食物会加重伤处疼痛，还会延缓痊愈时间。”
    段舒头大，连忙认错，“知道了知道了，我不吃还不行嘛。”
    语气不情不愿，看着委屈极了。
    孟泽川叹口气，沉默后用公筷从辣锅里夹了虾滑放入段舒盘中。段舒埋头吃饭，仿佛没有看到，一直到晚餐结束，她都闷闷的，没再和孟泽川说半句话。
    临睡前房门被敲响，孟泽川穿着灰色居家服站在外面，刚洗过的黑发带着些许潮意，软趴趴的，很柔和，无形间让人愿意放下防备，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马克杯的杯柄。
    段舒神色不大自然，压着门柄的指腹在冰凉的金属表面反复摩挲着。
    孟泽川：“方便我进去吗？”
    段舒犹豫了瞬，侧身让开位置。
    如前几晚，孟泽川将温牛奶放在梳妆台上。
    段舒很客气：“谢谢。”
    孟泽川并没有立刻离开，也未因她的疏远改变态度，垂眸看向段舒脚踝处，肿胀已经消退的差不多，但颜色变得可怖，“上药了吗？”
    段舒干巴巴：“还没。”
    “我就知道。”孟泽川轻笑，语气中的熟稔将气氛缓和，他抬起另只手，晃了晃药膏，“你落在客厅，都没有拿上来。”
    段舒尴尬，伸手去接。
    孟泽川侧手躲过，示意段舒坐下，他蹲在段舒腿边，微仰着头看她，“我帮你？”
    段舒耳尖微红：“我、我自己吧。”
    孟泽川把药膏挤在掌心，双手捂热，敷在脚踝处轻轻按揉。温热掌心与微凉肌肤接触，段舒无意识缩了下腿，孟泽川动作顿住，“很疼？”
    “还、还好。”
    “那我继续？”
    “好。”
    窗外树影婆娑，夜色深浓暧昧，房间只点了一盏台灯，光线昏暗，黑影被无限放大投映在墙壁之上，段舒手掌压在身侧的床沿，不自在的揪着床具布料，视野中是孟泽川的发旋，他动作格外温柔，腕骨微凸，手臂处青筋隐现。
    早晨那次，因为事发突然，段舒无暇思考其他。
    此刻风也寂静云也寂静，奇怪的情绪酝酿着，段舒指节微动，心口胀胀的。
    许久，孟泽川停下动作，抽了几张纸巾擦拭手掌，叮嘱道，“明天记得涂药。”他顿了下，补充，“如果不会，可以等我帮你。”
    “嗯。”
    “怎么了？还在生气？”孟泽川察觉出异样，“晚餐时是我不对，不然等你伤好，我再做一次火锅，爆辣的怎么样，可以当做赎罪吗？”
    段舒摇摇头，将那丝莫名的情绪压了下去，“我在想刚才那道数学题怎么画辅助线。”
    孟泽川注意到几乎覆满整张梳妆台的资料试卷，相信了她蹩脚的理由，低头翻阅着，这次的黑笔字迹比上次多了不少，“哪道？我看看。”
    段舒随手指了一道。
    试卷中的第二道几何大题，孟泽川很快读完题目，并不算很难解，但想出最佳那条辅助线确实要动一点脑筋，征得段舒同意后在图案中标出。
    他知道段舒的能力，很聪明，但懒得动脑子，一般一点就通。
    孟泽川只说重点，简单提过几句，留给段舒自己捋通顺。
    很快，段舒解出最终答案，比对答案册，是一致的。
    她亮晶晶的看着孟泽川，翘了下拇指，毫不保留的夸赞道，“这就是理科状元吗？毕业这么多年都这么厉害！我已经全都还给老师了。”
    “我也是。”
    孟泽川并未说的是他床边放了几本和这里一模一样的资料习题。
    “你不是，我们才不一样呢。”段舒叹口气，感慨道，“我做了这几天高考题，不仅没有找到一点高中在读时的感觉，还开始怀疑我当初是怎么考上大学。”
    “嗯？你在找感觉？”孟泽川抓到重点。
    段舒点头：“是的，之前不是和你讲过我在准备一个剧本嘛，是一个青春校园恋爱故事，但我一直找不到那种青涩的感觉，写出来的东西不是很满意。”
    “嗯，介意和我讲讲吗？”
    “故事蛮简单的，一个女生因为阴差阳错认识了一个少年，他们一起学习一起进步，女生暗恋那个少年，一直在思考如何表达心意，但后来发生一些事情，最终没有在一起。”
    段舒简单讲述后自嘲道：“是不是有点俗气，还有点文艺复兴，像几年前那种分手堕胎出国的青春疼痛电影？”
    “还好。”孟泽川客观分析，“不过现在观众喜欢看甜甜的故事。”
    “我知道啊，但我这个故事有……嗯、一点点的原型，是我一直一直想要写的，我想过忘记，但偶尔还会想起来，所以就想以另一种方式将它记录下来。”
    如果不能放下，那就和过去好好告别，与记忆中的少年好好告别。
    段舒望着窗外，皎月躲在云后，远处是隐隐绰绰的万家灯火。
    表情带着几分怅然和怀念，似是透过这弯月亮、这片灯火，想到了某件事、某个人，准确来说是故事中的那个少年。
    曾经刺进心底的那根细针已经随着伤口愈合渐渐生长进柔软的心脏之间，时间流逝，外表恢复如初，没有人能发现不同，就连那颗心脏的主人亦是。
    但此刻，那根早已被忘却的细针突然发作，伤口阵阵作痛。
    孟泽川敛去异样，笑着鼓励，“那就记录下来，我很久没有拍过校园类型的电影了，如果需要男主角，可以给我一个试镜的机会吗？”
    他现在已经成为那个少年的模样，就算是作为赝品，谁能比他更合适呢？
    从前没有机会参与她的青春，现在在电影中在虚拟的故事中，应该是能得到弥补吧，哪怕是扮演另一个他嫉妒痛恨许多年的人。
    而且……
    还可以假装拥有那份渴求不来的垂爱。
    第25章 25　　噢，原来这是喜欢他呀
    孟泽川走后不久， 段舒去刷洗泡牛奶的杯子，留在外面的手机震动不停，她匆忙过去接听， 屏幕上显示着温羡名字的来电显示。
    段舒略感惊讶，因为结婚之后温羡很少会在这种深夜时分和她联系。
    “羡羡， 怎么了？”
    “吵醒你了？”
    “还没睡呢， 刚才在洗杯子。”段舒解释， “倒是你这么晚找我事是有什么事情吗？郁忱没在你身边？”
    “在啊。”
    温羡觉得这话挺不对劲儿的，她又紧跟道，“不是， 他在不在身边，跟我找你，这两件事之间有冲突吗？”
    “有啊。”段舒调侃，“你翻翻通话记录跟聊天记录，从去年年底开始，你的夜间生活已经没有我可以存在的空间了。”
    “……”
    “你放心，以后每晚睡前我都会记得给你拨个电话说晚安。”
    温羡说。
    段舒连忙拒绝：“别别别，我可没打算和郁忱争宠，这话要让他听到， 我怕下次连你家门都进不去。”
    温羡：“他就没得宠过，你永远是我的宝贝。”
    “嗯？”
    电话那端突然响起低低的话外男音。
    下一秒， 传来温羡羞恼的声音，“你干嘛， 就不能去旁边自己玩？烦不烦呐。”虽然温羡有刻意挪开听筒， 但手机收音很好，段舒听得一清二楚。
    片刻，脚步声响， 应该是温羡拿着手机离开。
    段舒再次调侃：“大半夜闹哪样啊？闲得无聊故意冲到狗面前发狗粮呢。”
    温羡：“……”
    温羡噎了下，无语道，“真有事。”
    “你和高中同学还有过联系吗？”
    “嗯？”段舒不解，“有啊，这几年班长不是年年组织同学聚会嘛，虽然我就去过一次，但其他人去得次数好像挺多的，班级群都跟着热闹起来，我偶尔会在里面聊几句。”
    段舒和温羡认识很早，差不多从小学起，一直到高中毕业，她们都在同学校同班级，还经常性互为彼此的同桌。若不是高三那年温羡和家里闹到决裂的地步，直接被送出国，她们之间可能还会延续到就读同一所大学。
    “那你应该还记得辛瑶瑶吧？”
    温羡语气试探，其实这个问题就是句废话，段舒这些年的状况如何她历历在目，若是放得下，哪儿还会跟过家家似的换了一个又一个男朋友。
    “嗯。”
    平淡地应声后，是双双陷入沉默。
    片刻，是段舒先开口，“我以前的一个同桌，怎么了。”
    这个补充赘述使得她们的关系很生疏，别人可能不清楚，但温羡勉强算是当事人。辛瑶瑶是段舒高三时的第一个同桌，开学不久后她遇到一件麻烦事，段舒向来仗义，毫不犹豫替她出头，之后她便主动黏着段舒。
    温羡和段舒性格相似，虽然心思会稍细腻一些，但并不是爱计较的人，她很理解辛瑶瑶，也乐于她加入，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们三个都是一起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今天她通过班长拿到我联系方式，和我说她要结婚了，婚礼时间定在7月21日，她想邀请你参加，邀请函已经邮寄到公司前台。”
    “我不去，你问她要个地址，改天我把红包寄过去。”
    “我猜就是，我也这么和她说的。不过她一直磨我，意思是让我好好说服你，你要是缺席，那她的婚礼会留下非常大的遗憾。”说到这里，温羡扯着唇角嗤笑了声，“郁忱下班后顺路把邀请函拿回来，我刚才翻开看了眼，新郎是宗城。”
    段舒没有说话。
    温羡本来就觉得这事儿挺没意思的，但总归应该让段舒知道，她极敷衍的总结，“好像还有三四天时间吧，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但真的要到此为止了。”
    ……
    时间已经很晚，段舒与温羡又简单聊了几句后挂断电话。
    梳妆台几乎被乱七八糟的试卷资料覆盖，段舒盯着封面处“高三”两个硕大的字出神，片刻，她烦躁的将这些东西团成一沓，扔进床底。
    窗户半开，微凉夜风涌入，却吹不散一丝燥意。
    段舒知道温羡那句话什么意思。
    这些年，虽然温羡没有明说，但她知道温羡流露出的不理解。
    其实就连她也不明白，她自认不是一个长情的人，可不管把心底清理过多少次，再寻找总是能发现不该存在的东西。
    如果说是不甘心，那也不正确。对于渴望拥有的人或物，段舒都会尽全力争取，可她一直没有。
    在认识ZC之前，如果有人告诉段舒她会对一个没有见过面的男生心动，段舒只会觉得那个人是在胡言乱语。
    但在认识ZC之后，段舒突然理解了网恋这个词语。
    发现自己喜欢上ZC是在约他去清浅寺后一周，每每想到这个邀约，段舒就无比期待，甚至连那天要穿的衣服要搭配的书包以及包里携带的物品都整理好了，闲暇时间她还会在脑海中构建人物模型，想象ZC可能的样子。
    段舒没有任何恋爱经验，她后知后觉——
    噢，原来这是喜欢他呀。
    他们约定的时间是半个月后，网友突然见面，总要给对方一个心理缓冲以及准备的时间吧，而且那天之后刚好要迎来期末考前的最后一次月考，这叫临时抱佛脚，具体灵不灵验不用等待多久便能见分晓。
    但临近约会日期时，ZC突然说他有事情，要往后推迟。
    那段时间ZC和她发消息的频率明显降低，段舒相信ZC不是故意不见她，虽然失望，但很能理解。而且约会又不是取消，只是迟一些时间！她可以等待的！
    只不过在发现喜欢ZC之后，段舒对他产生无比好奇，那种感觉就像是心里住进了一只小奶猫，时不时挠她两下，抓心难耐极了。
    到后来，光是幻想和推测已经不能够满足段舒，她想要真实感。
    段舒从来没有想过，最开始是她要求和ZC互相保密身份，只做短信朋友，但后来最先迫切渴望知道对方身份的人也是她。
    如果有时光机，她一定要将当初做决定的自己敲昏。
    ……
    烦闷似野火，夜风拂过，熊熊火幕升起。
    段舒长呼口气，拿过手机，踱步到二楼尽头的露台透风。
    夏季天气总是偏晴朗，夜幕无云，繁星璀璨。露台开阔，几乎可以看到三分之二的别墅楼体，段舒微仰头，注意到五楼那层属于孟泽川的那扇窗子还亮着灯，似一颗坠落在人间的方形星星。
    光阴斑驳，窗帘晃动后被重新拉开，透亮玻璃窗也被推开，有人影随意靠在窗边，青灰色烟雾徐徐飘出，夜风过，隐隐携过一丝烟草的苦涩。
    [段舒：怎么还没睡？]
    似雕塑般许久未动的人影终于动了，他从窗台拿起手机，看了眼，忽然低头，隔着遥遥距离，与露台处的段舒视线对上。
    片刻，孟泽川收回视线。
    与此同时，段舒手机震动了下。
    [孟泽川：还不困，你呢？]
    [段舒：我啊，我遇到了一点不是很开心的事情。]
    [孟泽川：怎么回事，我离开的时候你心情不还挺好吗？是很糟糕的事情吗，如果方便可以和我聊聊。]
    [段舒：孟老师，你这是作为恋爱导师的后遗症吗？这就准备倾听开导了？]
    [孟泽川：……]
    [段舒：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其实也没有特别不开心啦，是一个以前的同学要结婚了，她邀请我参加婚礼，我不是很想去。]
    [孟泽川：那就不去。]
    [段舒：但又觉得应该去一下，所以就在纠结。]
    [段舒：孟老师可以不用给建议的，不然太为难你了哈哈哈哈]
    下一秒，聊天界面多了一个动态的正在转动的骰子，是孟泽川发过来的。
    [孟泽川：摇一个？]
    [孟泽川：遇到需要选择的问题就交给天意来决定。]
    高中时期段舒的分享欲一直保持在顶峰状态，有许多开心的事要与ZC分享，也有更多不开心的事要同ZC抱怨，甚至就连午饭吃米还是粉都要发短信询问。
    关于前两项，ZC默默充当着知心树洞的角色，实在不耐烦了会故意问她“作业做完了吗”“数学小测考了几分”“这么晚还不睡明天还准备迟到？”，每到这时候，段舒注意力都会被迅速转移开。
    但涉及到需要选择的问题，也就是最容易敷衍过去的问题，却成了最让ZC头疼的。因为他选哪个选项，段舒就又会觉得另一个选项其实也不错，并且试图说服ZC，当ZC真的改成另外一个选项时，段舒又觉得刚开始那个选项挺不错的……，如此往复。
    后来，ZC拒绝帮她作出选择，让段舒自己抛硬币。
    以至于到现在，段舒的纠结症好了很多，但包里仍随身携带有几枚硬币。
    盯着那枚已经确定点数的骰子，段舒微怔，下意识仰头望去。但很快，她意识记忆的不该，垂眸对着屏幕点来点去，来掩饰方才的失态。
    [段舒：那就单数是要去参加，双数是不去参加。]
    骰子的表情在表情包那一栏最下面，段舒点了下，它立即出现在对话界面中，飞快旋转，缓缓停下，最终定格在“3”这个数字上面。
    段舒：“……”
    在她准备摇第二次的时候，孟泽川的消息发来：[你不会想说这次只是测试，要再来一次吧？]
    段舒绝不承认：[没有，只是想感慨，这就是天意。]
    [孟泽川：你知道就好。]
    夜色阒寂，时光静静流淌。虽然孟泽川很怀念这种隔着手机发消息的感觉，但时间已经不早，且让段舒纠结苦恼的事情也已经算是被解决了，他催着段舒快去休息。
    [段舒：知道了知道了，晚安。]
    [段舒：你也早点睡，如果实在睡不着，我这里有褪黑素。]
    [孟泽川：好，晚安。]
    第26章 26　　还不是被她抓到啦
    翌日， 段舒自然而然的起晚。
    等她下楼时，发现客厅异常热闹，宁薇坐在沙发中间弹吉他唱歌， 其余人也都在，时不时随着合唱几句。
    一首歌刚好结束， 周围响起捧场的鼓掌声。
    何南霄夸张道：“我现在算不算是薇薇今年首场演唱会的vvvip待遇了？近距离接触， 还能随便点歌， 薇薇粉丝要是知道，会羡慕疯了吧。”
    江灵音举手点歌：“薇薇薇薇，轮到我啦！我想听《晴天》， 可以吗？”
    宁薇点头，拿过旁侧的笔记本，搜索出谱子。
    很快，吉他声再次响起，熟悉的旋律流淌在这片空间内，宁薇的声音干净独特，“故事里的小黄花/……”
    段舒脚步忽然止住，站在最后一阶楼梯未动。
    “怎么不过去？”
    身侧忽然有声音响起，段舒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犹豫了下摇头。
    孟泽川：“没休息好？”
    段舒声音闷闷的：“不是。”
    段舒敛眸，就在孟泽川以为她不会说话的时候， 突然抬头看向他，漫不经心的语气， 但又夹杂着认真和郑重， 像是在和过往告别。
    “以前有人说要为我唱这首歌。”
    孟泽川微怔，垂在身侧的指尖微颤。
    片刻，掌心的疼痛使他找回理智， 他温和的笑，低声跟聊，“那后来呢？”连他都未察觉，他嗓音带着压制的干涩。
    这是第一次，段舒主动提及回忆，提及……
    原来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存在的。
    忽然被丝丝缕缕的甜意包裹，苦涩不再是单纯的难熬。
    “后来啊，我没有听到。”
    段舒望着客厅中热闹的氛围，望着宁薇手中那把吉他，试图轻描淡写。
    其实是有听到，但他却是为别人唱这首歌。
    孟泽川抿唇，轻轻道，“会有机会的。”
    “嗯？”段舒没有听清。
    “没什么。”孟泽川摇头，笑道，“我唱歌其实还不错，不然我唱给你听。”
    段舒故意怪叫：“真的啊，我竟然有机会听孟影帝唱歌！”
    “……”
    略显低沉的气氛经她这么一闹荡然无存，孟泽川无奈笑笑，正巧纪斯然注意到他们两个，抬手示意他们过去。
    *
    当一段时间内突然多次回忆起某个人某件事时，有可能是一种预告。
    ……
    7月21日，周三。
    段舒特意早起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容，她搭配的是条碧蓝色的裙子，那种很有垂感的波光粼粼的材质，波边裙摆划过小腿，侧面开叉至大腿中部，华丽与日常感完美中和，很适合去参加别人的婚礼。
    婚礼地点定在市中心的一个酒店内，离别墅略远，段舒十点半的时候出门，差不多在十一点半抵达。
    从距离酒店正门几十米的位置便能感觉到婚宴的喜庆，红色的拱形气球与门檐齐高，气球最高处用黄色字体印制着新郎与新娘的名字，旁边是“百年好合”这类贺词。
    红地毯铺陈数米，玻璃旋转门上贴有几个精致的“囍”字剪纸。
    段舒随着参加婚宴的人群一起入内，大堂内摆了数个印有新郎新娘婚纱照的立牌，最下方是几行小字——
    宗城&辛瑶瑶
    欢迎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指示牌挂在立牌旁边，一目了然，段舒没怎么费力便找到举办婚礼的大型宴厅。
    门侧面摆放有一张桌子，有人在那里登记观礼来宾，段舒翻找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递过去。
    “在这里签一下名字。”
    “好。”
    段舒接过笔，低头签名。
    这时身后突然响起喊她名字的声音，段舒回头，对方一米七几的身高，微胖。
    “干嘛，不认识我了？”男人调侃。
    段数尴尬笑了下：“还真有点。”
    男人作势要打她：“谁都能不认识我，就你和温羡，这辈子都得记得我。也不知道高中时期我在走什么霉运，硬是为你俩当了整整三年的班长，可没少替你们收拾烂摊子。”
    段舒连连认错：“是是是，班长的大恩大德永生难忘。”
    她话音一转，很没有诚意的推卸道，“不过这也不能怪我啊，您这日子过得挺好，都溢于体表了，确实有点不好认，估计其他同学也这么觉得。”
    班长：“……”
    怕被段舒气死，班长忍了忍，错开话题，“就你自己？温羡没来？”
    段舒：“工作忙，错不开时间。”
    班长表示理解。
    说话间，段舒随着班长一起进入宴厅，他们落座那桌全是高三时的同班同学。上学时期段舒人缘很好，同学们看到她纷纷主动打招呼，聊起近况。
    十二点钟，婚礼正式开始。
    场内灯光熄灭大半，只余正中央舞台与红毯的那条光柱，音乐声响，场内静寂，圆形光影照在宴厅那扇紧闭的大门上。
    下一秒，大门被推开。
    新娘穿着拖地白婚纱华丽出场，所有的光芒、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
    “辛瑶瑶今天好漂亮。”
    “你这不是废话吗，谁结婚不漂亮。”
    ……
    震撼过后，周围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忽然有人提及段舒：“诶段舒，我记得你以前和辛瑶瑶的关系不是很好吗，怎么你没当她的伴娘啊。”
    段舒：“毕业后没怎么联系了。”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们会一直保持联系呢。”
    段舒笑笑。
    一步一步，新娘走上舞台，红毯即将走完，新郎站在尽头温柔望她。
    白衬衣，黑西装，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宗城的五官算不上惊艳，但组合在一起莫名让人觉得舒服，眉眼干净，眼睑上方是一条窄窄的褶皱，眸底是欲要将人溺毙的温柔，他整个人都在诠释着“温和”这个词语。
    “没想到辛瑶瑶和宗城竟然会走到最后，真是不容易。”
    “可不就是，高三毕业后光我们班的情侣都分了两对呢，当时被叫家长、被教导主任训话、被点名批评，他们可都死活不愿意分手。”
    “宗城看起来一点都没变，果然校草和普通人是有界限的。”
    “得得得，人家那是自律，看看你们发福的身材，等什么时候恢复瘦下来再说界限吧。”
    ……
    段舒恍神了瞬，很快收回视线。
    ……
    ……
    段舒并不是一个细心的人，在意识到她喜欢上ZC之后，她猛然发现她只知道ZC是景城人、和她一样是高三学生、学习成绩很好。
    此外，她一无所知。
    因为好奇，段舒开始笨拙的试探。
    但彼时，ZC早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段舒从不设防，还爱分享自己的生活细节。
    而刚巧，ZC一直在关注一个女生，小鲤中午吃粉的时候，那个女生也会出现在粉店；小鲤被叫家长的时候，那个女生垂头丧气将家长送出校门；小鲤偷偷穿了条新裙子，那个女生也没有穿校服；……，诸如此类的事情实在太多。
    纵是ZC觉得太过不可思议，也不得不承认——
    小鲤就是让他心动的女生。
    野草与月亮，云泥之别。
    少年的爱意被自卑与谨慎包裹，更何况月亮已经耀眼到欲与太阳争辉，他清楚认识到自己更无可能，他不敢将手机屏幕后面的真实自我展现给对方，他怕连如今的现状都维持不了。
    少年一直都在失去，少年不相信自己的运气，少年甘愿做胆小鬼……
    当察觉到小鲤的举动，ZC心情很复杂，惊喜与害怕交错。
    虚假的谎言永远不堪一击，而且ZC也不想对小鲤撒谎。
    全说真话，但只说一半，或许是最好的遮掩。
    经过一番努力，小鲤得到巨大收获。
    ZC的学校地址与她在同一街区，所以很可能是同校校友。
    ZC学习成绩很好，特别是数学经常考满分，所以很可能在年级榜前五十名的位置。
    ZC每天都要穿校服，所以一定是乖学生。
    ZC朋友很多，所以是人缘很好、很擅长交际的人。
    ……
    刚开始，小鲤还是暗搓搓的试探。
    到后来，她就变成了玩有奖竞猜似的，光明正大的交锋。
    每次收获到一条新发现，小鲤都一副非常笃定的气势来唬人，“我知道你是谁了！”
    ZC早已将她看透，而且她每次作出推断时都会和ZC分享，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方向，怎么可能得出正确的结果，ZC从不对推断表态，每次都吊儿郎当的回道，“不可能。”
    这样的对话重复过许多次。
    小鲤乐此不疲。
    ZC乐意陪她玩。
    其实在答应陪小鲤去清浅寺求学业的时候，ZC已经挣扎过，他始终要去面对他心动的女孩儿，哪怕对方嫌弃他，他也要堂堂正正站在对方面前。
    而约会那天，是他的最后期限。
    但ZC没想到的是，家里临时出现变故，他与小鲤的约会日期只得从最后一次月考之前推迟到期末考之前。
    每次考试结束后，景城实验中学都会将全年级的成绩排行贴在教学楼前的公告栏上，供同学们自行查看并和排名附近的人对比，以此激发好胜心。
    月考结束后，段舒特意拉温羡去看成绩。
    年级前十名在榜单最上方，用特大号字体来区分，段舒一眼便看到排名第九的那行，因为他的数学成绩是满分，恰好是个男生，名字叫宗城。
    段舒知道这个人，但对他了解不多，她略微回忆了下关于宗城的信息。
    是她隔壁班的数学课代表；还是学生会会长；每天都会穿着校服在校门口记录迟到、不穿校服、不带校牌的同学名单；性格温和，人缘很好，也因此在进行校草选举时因人气过高轻易取得校草的位置。
    最重要的是。
    宗城，ZC。
    段舒一拍脑门，她怎么这么笨啊，早该想到的！
    但保险起见，段舒觉得还是应该确认一下。
    她当即拉着温羡去隔壁班的走廊外，透过玻璃窗探头探脑，以至于有几个熟人以为段舒是来找他们的，纷纷出来问段舒干嘛。
    段舒不耐烦将人打发走，终于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找到宗城。
    宗城正坐在课桌前，认真做题。
    一想到他很可能是ZC，段舒耳尖莫名发烫，她迅速移开视线，勾着温羡肩膀一起鬼鬼祟祟趴在横栏前，一边搓着耳朵，一边道，“羡羡，我的青春交给你了！”
    温羡：“？”
    段舒神神秘秘交接任务：“等会儿你帮我盯紧宗城，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温羡无语：“先说理由。”
    段舒和她没有秘密：“我之前不是和你说我可能网恋了嘛，我怀疑我找到他了！”
    温羡懂了，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两人再次扒着窗户张望。
    段舒从口袋拿出手机：[我知道你是谁啦！]
    下一秒，温羡替段舒激动，拍着她手臂，“拿手机了！他拿出来了！”
    段舒忙看去，果然见宗城正低头看手机。
    片刻，段舒收到回复。
    [ZC：不可能。]
    段舒单回了个“哼。”
    她傲娇的翘起唇角，藏得再好，还不是被她发现端倪，被她抓到啦！
    而且，现在可是她知道他是谁，他还不知道她呢！
    第27章 27　　冰冷的海水将她口鼻淹没
    发现这个秘密后， 段舒第一反应是跑到ZC面前，告诉他她就是小鲤。
    让他前一秒还信誓旦旦绝不可能呢，让他一直逗她玩， 还不是被她抓到啦！一定要吓他个措手不及才好！
    但很快，段舒有一个更绝佳更恶趣味的想法——
    她要装作陌生人接近ZC， 以她明他暗这样的模式相处一段时间， 等到清浅寺约会那天， ZC受到的惊吓肯定是加倍的！
    ……
    婚礼仪式进行到一半，LED荧幕上播放完一段新郎与新娘从校园时期至今的甜蜜剪辑视频，其中包括了以前的视频记录和旧照片。
    司仪活跃气氛， 听说新郎与新娘并不是同班同学，询问他们是如何认识的。
    宗城与辛瑶瑶对视一眼，笑得温柔，他接过话筒，声音含着笑意，认真讲述起过往。
    他的回忆中他是在某次课间时无意撞到隔壁班的一个女生，明明是他的错，女生却慌张道歉，很可爱， 从此便对女生上了心。
    后来他碰巧认识女生的好朋友，间接要到女生的联系方式， 他们正式认识。
    话音落，司仪怪叫， “各位亲朋好友， 各位来宾，这是小说里才存在的开头吧？这把狗粮吃得过瘾吗？就问你们甜不甜！”
    宾客纷纷回应，掌声在宴厅久久回荡。
    如果这个好朋友不是段舒的话， 段舒本人也觉得很甜。
    听着满堂贺喜声，段舒突然觉得很没意思，她将挎包搭在肩上，准备和班长说声就离开。
    这时，旁边女同学注意到她动作，“段舒，你要走？”
    段舒点头：“我有点事情，就先走了。”
    女同学急忙挽留：“很急吗？能再等一会儿吗，刚才瑶瑶在化妆间的时候找了你好半天，仪式开始之前还特意叮嘱我如果看到你，一定将你留下。”
    段舒沉默，她实在不知道她和辛瑶瑶之间还有什么可以聊的。
    女同学看了眼时间：“婚礼仪式应该快结束了，最多半个小时。”
    段舒不好拒绝，点头后再次坐下。
    段舒抿了口温水，烦躁的滑动手机。
    [段舒：（骰子）]
    [段舒：（骰子）]
    [孟泽川：？]
    [段舒：骗人的！]
    [孟泽川：骗你什么了？]
    “需要做决定的事情一定不能草率的交给天意决——”
    消息输入到一半，旁边女同学突然推了下段舒，段舒手一抖，直接将未编辑完成的消息发送出去。
    女同学示意段舒看向舞台：“瑶瑶正在看你呢。”
    段舒抬头，视线刚好对上，不知道是妆容的原因还是这些年的经历，辛瑶瑶看起来比从前要成熟稳重许多，不再是那个安静羞涩、只会悄悄哭泣的女生了。
    对视片刻，辛瑶瑶举起话筒，“宗城于我的存在不止是男朋友、朋友，甚至家人这些定位，他是我的灯塔，影响我、改变我、鼓励着我一步步向前走，让我从曾经不够自信、爱哭胆怯的小女生变成现在的自己。”
    她话音微顿：“除了他，还有我的一个好朋友，教会了我坚强。”
    司仪“哦？”了声，适时调侃，“能够在婚礼上被我们新娘特意提出来感谢，那一定是很重要的好朋友吧，看起来我们新郎是有竞争对手咯，平时没少吃人家的醋吧？”
    宗城笑笑：“感谢她还来不及呢，因为她，我才拿到瑶瑶的联系方式。”
    “原来是牵红线的，那可得好好谢谢人家，等婚礼结束记得给人家包一个大红包啊。”司仪来了兴致，“今天这位好朋友来到现场了吗？”
    辛瑶瑶点头，视线再次投向段舒，“来了。”
    司仪跟着看去：“我今天是明白了，美女的朋友都是美女，新娘这么美，好朋友一点也不逞多让啊，有男朋友吗？要是没有男朋友，这在场的伴郎团个个都是优质男士，私底下要好好给人家介绍介绍，光是红包可不够用，没事也给人家牵牵线。”
    随着新娘开始，多重视线纷纷落在段舒身上。
    段舒尴尬，好在婚礼的重点是新郎与新娘，司仪调侃几句后这个小插曲便结束了，段舒实在坐不住，寻了个借口去洗手间。
    过几条走廊，尽头便是洗手间，但门口摆放了一个黄色的“正在打扫中”的牌子。正巧保洁阿姨从里面出来，她告知段舒这层暂时不能用，要段舒去楼上。
    刚才那层楼有一间正在举办婚宴的大型宴厅，很嘈杂喧闹，楼上全都是私人包厢，且隔音良好，站在走廊前可以用阒寂来形容。
    段舒伸手，水流从自动感应装置流出，溅在玉色大理石池壁中。
    洗漱后，她从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巾，低头擦拭。
    镶嵌在墙壁的镜子一尘不染，四周是几盏明灯。
    段舒抬眸，镜中人唇角微垂，因为刚才一直喝水，浅色口红被抿掉些许。
    ……
    月考成绩出来那天晚饭间，段舒等在隔壁班级门外，在宗城出来时，她主动上前，介绍自己是隔壁班的同学，听他们共同的数学老师讲宗城数学拿了满分，所以想借他的卷子观阅。
    宗城比想象中还要好靠近，他先是愣了下，欣然应允。
    一来一回，段舒与宗城渐渐熟络。
    段舒不是细心的性格，虽然有察觉到宗城性格温和，和在短信字里行间所表现出来的“嚣张”“暴脾气”有所差异，但她觉得可能是他们暂时还不算熟悉的原因，就像是她现在在宗城面前扮演文静淑女的人设一样，宗城对外人应该也是如此，她没纠结多久便将疑惑抛之脑后。
    那段时间，段舒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名间谍，白天作为普通同学“段舒”在宗城面前刷好感赚取喜欢值，晚上作为网友“小鲤”在ZC面前插科打诨。
    而且还要非常注意言语措辞，生怕说串了话，任意身份意外掉马。
    这对本来就粗心大意的段舒来说实在太难了，她每天都在反思，她干嘛要做这件事，她到底在给自己找什么麻烦！
    在宗城第三次委婉的向她询问联系方式时，段舒实在扛不住了，她不玩了。
    段舒就那一个手机号码，一旦告诉宗城那她小鲤的身份不就保不住了嘛，前两次都被她糊弄过去，但再一再二怎么还能再三呢。
    段舒选了一个放学时间，约宗城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见面，她决定向他坦白。
    周围人来人往，一想到即将要说的内容，段舒难得羞涩，她低头踢着脚边的小石头。
    许久，段舒抬头，一脸严肃，又像是要随时英勇就义一般，“其实我——”
    “抱歉。”宗城突然打断，“是我的要求太冒昧了，如果你觉得为难，可以不用给我你的联系方式，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通过文字来讲比较方便一些。”
    段舒茫然，她此刻就像是一颗被戳破的气球，在空中旋转许久，晕头转向落地。
    所有的腹稿都被推翻，她讷讷道，“一点都不为难。”
    宗城对她温和笑了笑，但下一秒，却亲手将段舒推入深渊。
    因为他口中那件通过文字来讲比较方便的事情，是指通过她拿到辛瑶瑶的联系方式。
    这一瞬，段舒仿佛溺于深海，一寸寸下沉，海面光影也渐渐消失，冰冷的海水将她口鼻淹没，她窒息眩晕。
    段舒的喜欢，段舒的好感，都是如夏天的太阳般热烈。
    哪怕她刻意克制，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
    段舒不禁思考，从最开始的容易接近、到这段时间来对她好感的回应，是不是都是为了这个目的？那干嘛不直接告诉她……
    那一天真是狼狈极了，她回神后给了联系方式，像提线木偶般离开。
    至于原本想要坦白的事情，已经没有必要了，就算她是小鲤，就算他们聊过无数个日夜，可宗城有好感的女生叫辛瑶瑶，她何必自取其辱。
    ……
    段舒对着镜子翘了翘唇角，调整出合适的笑容。
    她转身，准备回宴厅。
    这时，走廊中的一扇包厢门突然打开，男人身高腿长，着一袭黑西装，同色的银线斜纹领带，是她出门前帮忙挑选的。
    段舒惊讶：“孟泽川？你怎么在这？”
    话音未落，她手机铃声突然跟着响起。
    孟泽川回头，显然也很惊讶，他切断电话，段舒的手机铃声同时中断。
    “我陪老师和他朋友一起吃顿午餐，你呢？你朋友的婚礼是在这个酒店举办吗，我之前上楼的时候看到大堂内摆放的婚纱照，还想着今天是个好日子，结婚的人这么多。”
    段舒点头：“怎么给我打电话，是有事吗？”
    孟泽川晃了下手机，解释，“你刚才不是正和我发消息嘛，发了一半突然结束，然后一直没等到你。”所以有些担心。
    指纹解锁，进入消息界面，段舒看到孟泽川之后又发来的几条内容，她歉意道，“我刚才在忙，没看到。”
    孟泽川察觉到一丝微妙，关心道，“参加婚宴遇到什么事了？不开心？”
    段舒垂眸，视野中是笔直的西裤，方才调整好的情绪轰然坍塌，她委屈的情绪莫名翻涌，闷闷的嘴硬，“没有不开心。”
    哪里是没有不开心，简直是特别不开心。
    孟泽川轻轻拍了下段舒的发顶，故意道，“之前谁说的，我们不是朋友吗，心情不好都不用和朋友分享吗？”
    段舒仍低着头不吭声。
    孟泽川也不勉强：“好了好了，不高兴我们回去，我出门前听说方炽和宁薇准备点外卖，他们要在别墅偷偷吃火锅，你上次不是没有吃到嘛，我们现在回去说不定还能赶上。”
    段舒：“我现在还不能走，要等一小会儿。”
    孟泽川：“嗯，我先陪你去宴厅。”
    段舒望了眼不远处的包厢，略作犹豫，“不用了吧，你不是正陪谈导他们吃饭吗，突然离开是不是不好。”
    孟泽川不以为意：“没事，今天主要是老师趁着师母不在家约老朋友们偷偷出来喝酒，我就是被喊过来凑人数的，在不在都没关系。”
    “那就好，我怕耽误你的事情。”
    “不会。”
    孟泽川让段舒在这里先等他，他回包厢和谈青鸿告别，没几分钟，孟泽川出来。
    乘坐电梯时，段舒突然想到楼下的满堂宾客，说不得有好多个是孟泽川的粉丝，万一引起骚动那实在麻烦。
    她歪头询问：“你有拿口罩吗？”
    孟泽川点头，将口袋中的一次性口罩递给段舒。
    段舒接过后愣了瞬：“不是我要……”
    孟泽川跟着反应过来，失笑。
    电梯抵达他们面前，孟泽川手臂挡在门侧，示意段舒先进。
    段舒边走边撕开外面的塑料包装，她正准备递给孟泽川时，发现电梯里的另外两个女生正以微妙的眼神盯着孟泽川。
    怕她们认出来，段舒没敢喊孟泽川，扯了扯他袖口，“低头。”
    孟泽川不明所以，乖乖听话，像一只温驯的大狗。
    段舒在他身前挡开视线，捏着两侧挂绳，为孟泽川戴口罩。
    手指难免会擦过耳侧，孟泽川属于敏感人群，不管是耳朵、手掌、脖颈、很多地方都碰不得，在似有若无的触碰下他耳尖抖了下，冷白很快被红色替代。
    距离那么近，段舒自然注意到这一变化。
    很……诱人。
    电梯内空间狭小|逼仄，空气莫名稀薄。
    段舒连忙松开手：“好了。”
    她微微挪动，手臂垂在身侧，拇指指腹不自觉摩挲过方才触碰到孟泽川的部位，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像是着火了一般。
    就连心脏。
    都以不正常的频率跳动着。
    第28章 28　　我和新郎，谁更好？
    当段舒回到宴厅时， 结婚仪式刚好结束，四周的顶灯与水晶吊灯皆被点亮，新娘和几位伴娘正从舞台侧面的小门离开， 酒店服务生推着推车为各桌宾客上菜。
    班长眼神好，又是第一个看到段舒， 他挥挥手， “怎么去那么久， 还以为你提前走了。”
    段舒：“没，身体不舒服，出去透透气。”
    说话间， 班长注意到段舒身后的孟泽川。
    男人着一身熨帖妥当的西装，白衬衣两侧微收，勾勒出精瘦的腰线，下摆没于笔直的西裤之间，肩宽腿长，好似刚从T台下来的男模，实在让人难以忽视。
    班长本来以为是受邀宾客，但见对方站在那里迟迟未走，这才反应过来， 冲段舒挤眉弄眼，“这你男朋友吗？才分开多大会儿， 这就过来接你回去啊，腻歪。”
    因为旁边有小孩儿嬉闹， 说话声偶尔会被压制， 段舒隐约听到“朋友”二字，便点点头，纠正他后半句话， “刚才在外面凑巧碰上。”
    段舒没听清，但孟泽川听得一清二楚。
    见段舒没有任何解释的肯定，他愣住，耳旁再次响起小孩的尖叫声，孟泽川明白段舒如此的原因，理智告诉他应该提醒段舒这个误会，内心却可耻的窃喜着。
    就在他迟疑的瞬间，对话已经接上。
    班长露出了然的笑容：“行行行，凑巧凑巧。”
    段舒皱眉，古怪的看着班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这时候已经没有解释的必要，孟泽川抿唇，将欲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班长看向孟泽川：“你好，我是李润，段舒高中时的班长。”
    孟泽川：“你好，感谢之前对段舒的照顾。”
    班长摆摆手，引着孟泽川朝他们那桌走去，“哪里哪里，互相帮助罢了。你还没吃饭吧？我让人加把椅子，你坐段舒旁边。”
    眼看着孟泽川被忽悠走，段舒忙攥住他手腕，将人拽停，“别了，我们不吃饭，很快就走。”
    腕骨上方是温热的掌心，彼此体温短暂交融，孟泽川垂眸。
    班长不乐意了：“急什么，不差这一顿饭的时间，平时约你一次比登天还难，现在刚露面就准备溜，想干嘛啊你。”
    段舒噎了下，下意识看向孟泽川。
    孟泽川反手捏了下她手指，给予安抚，温声道，“不好意思，我们有点急事需要处理，有朋友在等着，有机会再约。”
    班长表示理解：“我这人就随口说说，你们有事先忙，别耽搁了。”
    方才去卫生间之前，段舒将挎包留在椅子上，她过去取东西，准备在外面等会儿。旁边那个女同学见到她，又帮忙转达，说辛瑶瑶发了微信，问段舒方不方便去化妆间一趟。
    段舒有些疲惫，实在不懂她与辛瑶瑶见面的必要。
    但到底过来参加婚宴了，也不差那几分钟。
    从宴厅出来，段舒抬手别了下散在脸侧的头发，指尖触碰到耳朵时，她动作微顿，忽然想起方才在里面的事情，好像就是这只手……
    牵着孟泽川好久好久……
    白皙的手指在空中无措的悬放着，随后微微蜷起，尴尬的垂在身侧。
    段舒懊悔的咬着下唇，胡思乱想着，试图赶走单方面窘迫，但想来想去，画面却在脑海逐渐清晰重现。
    好在前往化妆间的路程不远，段舒并未纠结多久。
    她站在门外正欲敲门，房门突然从里打开，有人正要出来，段舒差点和对方撞上，是旁边的孟泽川拽了她一把。
    “段舒？”
    声音温柔清冽，似林间山泉。
    段舒抬眸，表情淡了几分，冲对方点头。
    宗城不以为意，唇边挂着笑意，“很高兴你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瑶瑶在里面等你。”
    段舒：“嗯。”
    没有人注意到，在宗城出现的那一瞬，孟泽川微变的脸色，以及眸底划过的一丝晦色。
    宗城侧身，为段舒让出位置。
    段舒回过头：“我进去讲几句话，很快出来，你稍等我一下？”
    孟泽川极温柔：“不用着急，我就在旁边等你。”
    宗城投去视线，孟泽川也望去。
    目光相触，无波无澜的平静，刹那便又错开。
    段舒轻“嗯”了声。
    孟泽川突然抬手，在宗城的注视中，轻轻揉了下段舒的头顶，“去吧。”
    门外只剩下宗城与孟泽川，两人并不相熟，再次对视上，宗城温声询问，“你是段舒的男朋友吗？刚才没听到同学他们提。”
    孟泽川只答后半句：“刚刚过来，准备接段舒回去。”
    没有假话，但只有一半的真话，不了解实情的人无疑会被误导。
    宗城点头：“晚点还要敬酒，我先回更衣室整理，失陪了。”
    ……
    绛红色墙壁，暖橘色光影，圆形墙镜中倒映着正在被化妆师摘取白色头纱的新娘，梳妆台上有一盒匆忙间被打翻的珍珠首饰。
    段舒进来时，新娘从镜中看到，她回过头，“小舒，你来了。”
    和一个人待久了或许真的会有同化现象，笑容温柔，和宗城有几分相似。
    段舒默了瞬，同样回以微笑，“新婚快乐。”
    辛瑶瑶和旁边的两位化妆师说了声，她们放下东西离开，房间陷入安静。辛瑶瑶似是没有注意到这称不上愉悦的气氛，她自顾自的邀请，“那里有椅子，小舒你坐。”
    段舒依旧站在门边：“不用了，你时间紧张，就说几句话而已。”
    “也行。”辛瑶瑶望着段舒几秒，感慨道，“好久没见，小舒看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真好。”
    “……”
    “你也没有变化。”
    段舒生硬道。
    “我变了好多呢，不过都是朝我希望的方向改变。”辛瑶瑶笑，她低头整理着婚纱裙摆的褶皱，语气更加温柔，还带了些许怀念，“小舒，我现在很幸福。我一点也不后悔，我也不觉得抱歉，因为宗城一直喜欢的是我。你能理解我吗？”
    “……”
    之前说过，段舒是一个拥有很强烈分享欲的女生。
    不仅仅是对ZC，对身边的朋友亦是如此。
    从和宗城交换上名字那天，段舒就有在温羡和辛瑶瑶面前提过他千千万万遍，夸他名字好听，夸他数学成绩好，夸他连穿校服都非常好看……
    每每这时候，温羡都嫌弃的和段舒拉开距离，只辛瑶瑶认真倾听。
    段舒可以理解宗城对其他女生有好感，也可以理解辛瑶瑶回应宗城的喜欢。
    美好的事物那么多，段舒喜欢，但那件东西并不是属于她的，而且除了她其他人也会注意到，也会去喜欢，这都很寻常。
    但段舒无法接受的是，辛瑶瑶在第二天早读开心的和她讲昨晚收到宗城的好友申请，既然宗城有段舒所说的那么那么好，她就同意添加了，之后更是时不时与段舒和温羡提及她与宗城的聊天对话，一如曾经的段舒。
    “你觉得幸福就行。”
    段舒沉默片刻，声音冷冷，丢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或许是时间与空间的分割，人总会为记忆裹上一层甜美滤镜，以至于记忆中的人或物总是完美无瑕的。
    这一瞬，段舒忽然明白她当初为什么没有努力争取。
    不知何时，她内心已经自行将ZC与宗城分割为两个人，她的心动是因为ZC，她的糟糕情绪是因为宗城。一直以来她记忆中的少年、她所有的感情悸动，都是那个在深夜中与她隔着一层未知虚无交流的ZC。
    理智提醒她，ZC与宗城是一体的。
    但段舒接受的心动的只是ZC，所以不若将他放在记忆中，以最美好的模样永恒存在。
    她的念念不忘、她的不甘，是一个虚假的映像。
    ……
    从化妆间出来，段舒在走廊迎面碰上几位伴娘，她道别离开。
    这时，不远处的孟泽川望过来，露在口罩外的眉眼隐着阴翳，他声音很沉，“聊好了？”
    段舒“嗯”了声，没注意到他与平时截然不同的状态。
    孟泽川：“还有其他事情吗？如果没有我们就回去，饿不饿？”
    “有一点。”
    没走几步，段舒鞋子的绑带突然松掉，脚步顿住。孟泽川看了眼，单膝半跪着蹲在她身前。段舒尴尬：“我自己弄。”
    孟泽川看了眼她的裙子：“你确定？”
    显然，段舒也意识到这个事情，她更尴尬，“谢、谢谢。”
    孟泽川低垂着头，声音喊着笑意，“我的荣幸。”
    “刚才那个是叫段舒吧？”
    “应该是，我听瑶瑶提过。她长得挺漂亮的啊，怎么那么想不开。”
    “什么什么？有八卦？”
    “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你别在瑶瑶面前说啊，就那个段舒以前跟瑶瑶是好朋友，后来不联系了，因为宗城喜欢瑶瑶……，这么说你懂了吧。”
    “天呐，这也太那个吧，也是瑶瑶大度，愿意邀请她来婚礼。”
    “宗城那么好，也就瑶瑶能配得上吧，有人怎么那么没有自知之明。”
    ……
    走廊空荡，说话声低低回荡着。
    段舒与孟泽川并未走远，那段不长的对话清清楚楚传到他们耳中。
    孟泽川动作微顿，仰头看向段舒。
    段舒窘迫摇头，无声说着“没有”两个字，说不清在解释哪一个。
    孟泽川低头，认真系着带子。
    段舒松了口气的同时，抿起唇，心情变得糟糕。
    很快，孟泽川站直，仿佛要望进段舒眸底，他问，“我和新郎，谁更好？”像是一句玩笑话，可又能寻出其中的认真。
    段舒不解看他，回答没有半分迟疑，“当然是你啊，你可是万千少女的梦。”
    孟泽川轻笑，好看的眉眼半弯，显然有被愉悦到。
    段舒微微皱眉，因为她捕捉到孟泽川的“怪异”。
    好像一个不是孟泽川的孟泽川，不是温和内敛，不是圆润周到，是她从未见过的一面，甚至还能寻出几分桀骜与疯狂。
    就在这时，孟泽川突然牵过段舒，朝身后方走去。
    段舒“诶”了声，神思回笼，来不及反应，她与孟泽川便出现在几位伴娘面前。
    细碎嘲笑的聊天声戛然而止，对方尴尬不已，目光躲闪。
    孟泽川将段舒拉至身侧，手臂虚环在她腰间，姿态亲昵，他视线轻淡的从那些伴娘脸上掠过，漫不经心道，“有件事小舒忘记说了，我们最近在选举办婚礼的日子，到时候会和新郎新娘邮寄邀请函。麻烦帮我们转达一下，谢谢。”
    第29章 29　　询问这弯月亮愿不愿意移居来他的……
    “刚刚……”
    走进电梯时， 段舒还是有点懵的。
    从电梯出来，段舒欲言又止。
    “抱歉。”孟泽川望着她，又是那副温润有距离感的模样， 他轻声解释，“刚才有些生气。”
    段舒哭笑不得：“我这个当事人都还没生气， 你气什么呢。”
    孟泽川的眼睫很长， 他敛眸， 像一弯黑月亮，异常无害，“她们很过分。”
    “大家彼此都不认识， 就今天见这么一面，没必要计较。”段舒反过来安慰他，故作俏皮道，“堂堂影帝竟然这么小气，小心被你粉丝知道哦。”
    室外阳光灼热，空气都带着温度，方才冰冷低沉的气氛瞬间被融化。孟泽川随着她一起笑：“确实，她们眼神挺不好，你连我都看不上， 怎么可能惦记新郎。”
    段舒知道他是故意逗自己，连连否认， “你可别乱说，我眼光哪儿有那么高。”
    孟泽川揪词眼：“那就是看得上了？”
    段舒：“……”
    孟泽川挑眉：“我误会了？”
    段舒忙恭维：“看得上看得上。”
    今天穿的是高跟鞋， 不太方便开车， 段舒是让司机送过来的。孟泽川是私人行程，便自己开车出门，他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
    两人互相逗趣着， 很快走到车子旁边。
    黑色的商务车，款式简单低调，和孟泽川莫名合契。
    孟泽川先拉开副驾驶车门，他手背垫在门框上边缘，待段舒坐进去之后才从车头绕回驾驶座，很绅士很贴心的举动。
    上车不久，段舒与孟泽川的话声渐少，最终陷入沉默。
    本来两人心情就不佳，方才那回光返照似的逗乐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情绪还不错，让对方不要担心罢了，现在才是最真实的状态。
    道路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梧桐树，阳光透过树叶罅隙洒落点点光斑，孟泽川难以抑制的回想起一段糟糕的记忆。
    清浅寺之行延期，是孟泽川不得已做出的决定。
    那阵子他和大伯家发生争端，一直在乡下处理老宅的事情。
    过往种种，他先失去父亲，然后被母亲抛弃，最后就连最后疼爱他的奶奶也没能留住，这些回忆如走马观花般在孟泽川脑中重现。
    再加上大伯一家的唯利是图和咄咄逼人，孟泽川那根弦一直紧绷着。
    等事情尘埃落定，孟泽川仿佛刚从海里爬上来的溺水者，终于得以呼吸。松懈后随之而来的是低糜状态，他的世界如坠黑暗，连往常让他勉强挣扎追寻的晦暗星辰都消失了。
    这时候，他特别想见见段舒，想靠近这弯点缀在人间的月亮，让所有存在拥有真实感。
    那股勇气突然涌出，孟泽川等不到延期的约会，他要立刻出现在段舒面前，还要询问这弯月亮愿不愿意移居来他的世界，做他唯一的月亮。
    回到景城那天下午，孟泽川倚在校门外等待放学。
    秋风萧瑟，梧桐枝头已遍布金黄，冷灰色天空显得格外冷漠，沥青马路上空无一人，几只没有南行的麻雀在松垂的天线上愉快跳跃，装点着这单调的世界。
    这段时间里，他在心中预演了无数遍。
    放学铃响，实验中学的学生陆陆续续离开校园，从熙熙攘攘到三三两两，他始终未寻到段舒的身影。直到门卫关上校门，孟泽川意识到他今天可能等不来段舒了。
    就在转身之际，身后传来女生焦急的声音，孟泽川回头，他看到段舒在拜托门卫叔叔开门，只是她身边不是温羡、不是任何女生，是一个陌生的男生。
    孟泽川仿佛扎根那里，平静的望着段舒与那个男生从他身前经过，段舒微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对方，他们边走边聊，交谈声顺着晚风飘进他耳朵，段舒声音愉悦。
    那一瞬，孟泽川如汪洋中一艘小船，随着惊涛骇浪起起伏伏。
    后来，孟泽川知道那个男生叫宗城，是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才出现在段舒身边。
    家境优渥，三好学生，温润有礼，这每一个标签，都会是吸引女生去喜欢的存在。
    反而是他，身上沾满泥泞，怎么敢去幻想月亮的垂爱。
    他喜欢的女生喜欢上了别的男生。
    这个男生是宗城，但好像也没有那么奇怪。
    ……
    *
    刚进别墅，段舒便闻到空气中弥散着的浓郁火锅味，她进门的动作顿住，回头看向孟泽川，“他们真的在吃火锅！”
    孟泽川：“要去加入吗？”
    段舒探着脑袋张望：“小声点，我们去吓唬他们。”
    餐厅明亮，桌边摆放满菜品，煮锅内的汤底还没有沸腾，看样子是外卖刚送到不久。
    段舒轻手轻脚走到方炽身后，猛地拍了下他肩膀，“嘿，方炽。”
    方炽吓了一跳，缓过神后无语的看着段舒。
    段舒抱着手臂，挑眉道，“你偷吃外卖，还是偷吃独食，被我发现了吧。”
    方炽：“……”
    宁薇想起之前导演不允许订外卖、还惩罚了有订外卖意图的方炽的事情，她忐忑看向墙角的摄像头，见它没有反应后试图贿赂段舒，“小舒姐，你午饭吃了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段舒拉开椅子，毫不客气坐在宁薇旁边。
    方炽揭穿道：“她故意的。”
    段舒：“我就故意的怎么了？连口火锅都不给吃啊，你这么小气？”
    “孟泽川——”她回头，准备要孟泽川一起坐下，然后看到孟泽川正在消毒餐柜那里拿餐具、调酱料，忙起身过去帮忙。
    片刻，两人再次回到餐桌前。
    段舒还是坐在宁薇旁边，孟泽川坐她对面位置，和方炽并排。
    宁薇废话挺多，她和稍熟悉的人都能叨叨好半天，但每次在方炽面前都很沉默。在段舒和孟泽川回来之前，她和方炽围着餐桌，无声的等待着锅底沸腾。
    段舒刚坐好，宁薇便拉着她聊天，“小舒姐，你不是去参加婚礼了吗，怎么这么早回来，你和同学应该都很久没见了吧，不多叙会儿旧吗？”
    段舒脸上划过一丝尴尬。
    孟泽川接过话茬：“我在酒店刚好遇到她，随口提了句你们可能正在家里吃火锅。”
    方炽“哼”了声，下颌微抬，“宁薇，你看吧，她就是惦记我们的火锅。”
    段舒怼道：“上次的火锅我都没吃好，惦记惦记有问题吗？别以为我没看到你上次都怎么吃的，谁筷子都没你夹的快。”
    方炽：“……”
    宁薇看看段舒，又看看方炽，忙转移话题，“小舒姐，你要不要尝尝这个。”
    她把手边的玻璃杯推给段舒，语气中略有几分骄傲，“我自己调的酒，是不是很好看？”
    透明玻璃杯盛放着淡粉色液体，底部是一点捣碎的桃子果肉，几颗方形碎冰在水面漂浮晃动，最边缘点缀有一小片薄荷，光影下确实很漂亮。
    段舒夸她。
    宁薇起身去半岛台调酒。
    片刻，宁薇端着两杯新饮品回来。
    从他们回来至今，已经有不短的时间，但汤底依旧没有沸腾的痕迹，孟泽川怀疑电煮锅坏了，他倾身过去研究。
    只看一眼，孟泽川皱眉，“你们之前等多久了？”
    方炽：“没多久吧。”
    孟泽川拨了下调试火力大小的旋钮：“恒温火，等到夜里都吃不上。”
    “……”
    一阵鸡飞狗跳中，四人终于吃上午餐。
    宁薇是最近两天才研究调酒，她调制出来的鸡尾酒品相都很合格，但尝起来的味道可能需要质疑一下，就像她为段舒调制的那杯，伏特加倒得有些多，第一口就火辣辣的。
    本来段舒酒量就不太行，一杯喝完已经有些微醺了。
    孟泽川看出她的状态，午餐结束，便让段舒回房间休息。
    等孟泽川和方炽收拾完餐桌，他从客厅经过，见段舒歪躺在沙发扶手旁睡着了，手臂垂在沙发边缘，手机不知在何时掉落在地毯上。
    空调扇叶直冲着段舒吹，她身体瑟缩的向内蜷缩了下。
    孟泽川将扇叶上抬，把温度调高到二十五摄氏度，又从旁边抱来一个小毯子，轻轻盖在段舒身上。感受到热源，段舒下意识抱住，脸颊蹭了蹭。
    聒噪不停的蝉鸣声和炽热的温度被隔绝在外，冷风呼呼。
    孟泽川身体微僵，他手掌被段舒压在脸颊下，这一瞬，手背清晰感受到对方微凉柔软的皮肤，他握着小毯子边缘的手指不自觉攥紧，压抑着想要去触碰抚摸的欲望。
    他立在沙发前，身体半弯，仿佛一座雕像。
    许久许久，才起身。
    ……
    在感受到源源热意那瞬，段舒便惊醒，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在前一秒做出的行为，因为怕睁开眼时双方尴尬，段舒不敢乱动。
    但出乎意料，孟泽川并没有立即抽回手。
    接下来的时间里，段舒无暇分心这只修长温热的手掌，因为她忽然感受到面前的炙热专注目光，仿佛在描摹她烙印她，段舒紧张到忘记呼吸。
    如日如年，漫长而久远。
    终于，视线移开，她脸颊下方的手掌也轻轻温柔的抽离。
    “小鲤，午安。”
    伴随着一声叹息，脚步声渐远。
    段舒心头翻涌，浪声滔天，她忽然想起两个小时前的事情。
    ——我和新郎，谁更好？
    ——你连我都看不上。
    这些玩笑话，真的只是玩笑话吗……
    邀约一起准备晚餐时的贴心照顾。
    停电时急忙赶来的关心。
    约会行程的精心设计。
    意外受伤时的担心与严肃。
    每晚的牛奶和早晨的咖啡。
    发送消息总是在第一时间得到回应。
    ……
    往日记忆翻涌，诸多细节，全都在向她展示。
    段舒不敢继续想下去。
    第30章 30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嘉宾里面宋容和纪斯然都是一级国粹选手， 用他们的话是一天不摸麻将就觉得手痒，但平时因为工作繁忙、凑不齐人等缘故，只能将牌瘾压抑下去。
    直到逢年过节期间， 他们才有机会在牌场上大杀四方。
    为配合综艺的录制，入住别墅期间， 嘉宾们都有特意安排降低日常工作的强度， 因此在下班之后， 他们的生活时间算比较宽裕。
    自从开展过第一次聚众打麻将的活动后，以宋容和纪斯然为代表的麻将选手们在闲暇时刻便开始互相约着在牌场上进行较量对决。
    宁薇从小在国外长大，没怎么接触过麻将这项娱乐活动。前阵子她被宋容他们带着玩了几次， 便有些上瘾，着迷程度直逼对音乐事业的热爱。
    午后阳光斜照在地板，空气都充斥着慵懒闲适。
    宁薇与方炽都被节目组拉出来被迫营业，他们一人一边占据着沙发，方炽打着哈欠玩手机，宁薇慢吞吞啃着手里的桃子，目光落在电脑屏幕里正播放着的青春热播剧场。
    孟泽川从客厅经过，他将布丁抱到自动饮水机前，蹲在旁边监督布丁喝水。
    宁薇倏地坐直：“孟老师！”
    方炽被她吓了一跳， 眼神怪异的看过去。
    孟泽川回过头，布丁水也不喝了， 跟着看过去。
    宁薇轻咳了声，一本正经道， “我们来打麻将吧！”
    方炽：“……”
    宁薇详细说：“你们看啊， 这会儿不下午茶时间嘛，坐着玩手机多没意思了，而且加上小舒姐， 我们四个人刚好能凑一桌，多巧啊！”
    孟泽川低头看向腕表，时针分针已经接近四点钟，段舒这场午觉已经睡得够久，若是再睡下去，夜里很可能失眠。
    他摸了摸布丁的小脑袋：“可以。”
    宁薇开心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刚准备上楼喊段舒，孟泽川已经朝楼梯走去。
    孟泽川立在门前，轻敲了几下房门。
    里面传出段舒的声音：“谁呀？”
    孟泽川：“是我。你睡醒了吗，宁薇找你下楼打麻将。”
    仿佛陷入静止一般，安静的，久久没有回应。
    “段舒？”
    “你们玩吧，我不去了。”
    这句回应很快，孟泽川听出夹杂在其中的些微沉默，而且平时段舒都很配合这种集体活动，他眉梢微皱，忍不住担心，“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你们不用管我，我在……在、忙。”
    蹩脚的理由。
    慌乱的语气。
    很明显的回避。
    走廊尽头的窗子未关，热浪涌入，与丝丝缕缕的冷气交织在一起，滋味难辨。孟泽川沉默了瞬：“好，你忙，不打扰你了。”
    ……
    孟泽川有健身的习惯，以往都是早起后在健身房锻炼，自从叫小布丁的哈士奇入住别墅后，他的晨练地点改到户外，晨练项目改为遛狗。
    回到别墅内，时间总是还早，他会在冲完澡之后准备早餐。
    宋容、纪斯然和何南霄他们三个因为工作原因，七八点之前便离开别墅，至于江灵音、方炽、宁薇三人，则是有熬夜赖床的习惯。
    因此，早餐环节只有孟泽川与段舒两人参加。
    第二天，孟泽川如往常般准备早餐。
    他准备煮咖啡时，段舒走进餐厅，语气出奇的客气，“抱歉，我起晚了。”
    “时间刚好，要再早一点，早餐都没做好呢。“孟泽川，”我准备了一份轻食沙拉，你尝尝喜欢吗，如果不喜欢就吃另一份。”
    段舒扎头发的动作顿住，视线落在料理台处，精致的餐盘中盛放着沙拉，颜色繁多，让人很有食欲，而且看得出精心摆盘的痕迹。
    她忽然想起昨天中午吃火锅时，她好像有抱怨一句最近饮食太放肆，体重有上升的痕迹。
    “今天想喝美式，还是拿铁？”
    孟泽川将咖啡粉压平，把冲煮把手重新安上，立在半岛台前询问。
    这段时间以来，不只是早餐，就连早起的咖啡都是孟泽川一起准备的。
    如果是以前，段舒一定傻乎乎认为孟泽川贴心又善解人意。
    但现在，她完全不敢细想。
    ……
    一整晚的心理建设再次轰然倒塌。
    段舒视线落在别处：“不用了，我今天不想喝咖啡。”
    随即，又立刻补充道，“我最近对咖啡有点敏感，这段时间不准备再喝了。唔……还有早餐，我最近也有些疲惫，早晨经常听不到闹钟，可能也没时间吃了。”
    孟泽川愣住，略微惊讶的看向段舒。
    又是蹩脚的借口。
    还有说谎时紧张时绞扯在一起的手指。
    段舒目光躲闪，忽然觉得自己挺没良心。
    她硬着头皮道：“谢谢孟老师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你以后不要为我麻烦了。”
    咖啡机已经开始工作，略微苦涩的香气弥散在空气中。两人相距不到五米，却仿佛隔着咫尺天涯，沉默与尴尬变了质，随着机器声一起蒸煮发酵。
    许久许久，就在段舒撑不住想要落荒而逃时。
    孟泽川敛眸，关上咖啡机开关，“好。”
    段舒捂唇，很刻意的打了一个哈欠，“我有点困，先回去继续睡觉了。”
    ……
    别墅内的空间说宽敞，确实容得下多人居住，但也确实有限。固定的公共区域，固定的活动项目，固定的活动时间，两个人总会抬头不见低头见。
    之后两天，段舒逃避的意味更加明显。
    不单单是每日短信环节中，孟泽川再没收到段舒的双箭头好感短信，就连他与段舒打招呼，段舒都带着刻意的冷淡。
    最开始的那天下午，孟泽川只以为段舒的反应是有事情不愿意同他分享。
    虽然他在努力与段舒建立亲密关系，在温水煮青蛙，这种回避与隐藏让他觉得挫败，但段舒想要隐瞒，孟泽川选择尊重段舒。
    可这样的情形却一直持续下去。
    孟泽川知道他可以询问段舒，追根究底要一个原因。
    可他已经清清楚楚感觉到段舒对他的态度，这只会让段舒为难。
    这几日，孟泽川反复复盘着每一个细节。
    所有箭头都指向那日宗城的婚礼，一想到这个可能，孟泽川心底便升起难以压抑的烦躁与无穷无尽的挫败感。
    赝品是比不上真迹。
    可段舒亲口肯定他比真迹好的啊。
    ……
    一直以来，段舒与孟泽川之间的相处是别墅内最平和的存在。
    不是最引人注意，也不是最没有存在感，但现在忽然改变，仿佛高楼横断，一切乱了套，哪哪儿都存在着不对劲儿，最近别墅内的气氛逐渐诡异。
    纪斯然是一个细心温和且周到的人。
    尽管孟泽川隐藏得很好，嘴巴、眼睛、动作，这每一处都未将那无边爱意泄露分毫，但出于直觉，纪斯然很早便发现了这个秘密。
    男人之间的友谊总是奇奇怪怪，男人之间的竞争也是如此。
    当初段舒有明显倾向后，纪斯然很果断选择了退避，不是他对自己不自信，也不是他善解人意到将有好感的女生拱手让人，只是因为对对手的尊重。
    纪斯然是在录制节目第一天认识的段舒，他对段舒是朦胧升起的片寸好感。而他感受到的孟泽川的情感如浩瀚深海，望不到边际，望不到源头。
    综艺刚播出时，有观众不止一次提到纪斯然和孟泽川很相像。随着深入了解，他们两个虽然是同一种性格，但各个细节处又有区别。
    例如对待难解事情的态度方面，纪斯然会主动寻求解决方法。
    孟泽川不会，因为他的本质是冷漠，对于不重要的事情只会冷眼旁观。于他而言称得上重要的事情就只有段舒了，但他依旧无法采取措施，是无奈也是胆怯。
    晚餐在诡异又寻常的气氛中结束，纪斯然突然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游戏，除了宁薇迫切想打麻将外，其余人都秉承着可有可无的态度。
    游戏规则很简单，在一副扑克中挑出A-8这八张牌，A为最小，8为最大。每轮每人各抽取一张牌，抽到最大牌的那个人有权向持最小牌的人提问真心话的问题或大冒险的要求，对方无条件执行。
    第一轮，纪斯然最大牌，何南霄最小牌。
    何南霄选择真心话，纪斯然看了眼孟泽川，他问，“在座的女生里面，你是否有喜欢的？”
    话音刚落，餐桌前的气氛瞬间变了。
    其他人忽然意识到这不再是一个简单的用来了解彼此并促进感情的小游戏了，它已经上升到拷问内心，暧昧涌动了。
    “哇，刚开始就这么刺激。”
    “要不要玩这么大啊，等会儿低于这个问题的标准，看谁还好意思问。”
    “斯然，你这也太让人出乎意料了。”
    何南霄飞快瞄了眼江灵音，脸颊爆红，“有。”
    虽然在座各位，就连粗神经的段舒都早早看出何南霄对江灵音有好感，但自己揣测是一回事儿，听到本人亲口承认又是一回事儿。
    大家纷纷起哄，视线在两人间兜转，最后见江灵音实在不好意思，这才止住。
    第二轮，宋容最大牌，段舒最小牌。
    段舒选择大冒险，宋容没有为难她，让她弹持数字7那张牌的人的脑门一下。
    “这也太简单了吧，一点难度都没有！”何南霄大呼不公平，环顾四周，“谁是数字7？”
    孟泽川将牌面亮在桌子上：“我是。”
    弹孟泽川的脑门没什么，但这个大冒险者是段舒。
    他们两人的别扭已经成所有人的有目共睹了，何南霄猛地噎了下，小声嘟哝，“其实难度还是有一点的吧。”
    宋容也尴尬，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段舒愣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
    就在宋容琢磨着如果换一个大冒险要求，场面是否会更加尴尬的时候，孟泽川屈指在桌上轻叩两下，漫不经心道，“这应该不难吧。”
    面面相觑，没有人回应。
    纪斯然忽然开口：“确实挺简单的，就是孟老师牺牲有点大。”
    他看向段舒，半开玩笑道，“小舒要是觉得下不去手，不然我来代劳？”
    暖橘光笼着整片空间，段舒笑着起身，“倒不是下不去手，就是怕综艺播出后，孟老师的粉丝看到我欺负孟老师，他们来找我拼命。”
    宋容忙打圆场：“完了，这要求是我提的，要拼命也是找来找我。”
    孟泽川唇边挂起笑意：“那我现在在微博发一个声明？”
    段舒：“还是别了，我怕你粉丝以为你被绑架了。”
    说话间，段舒走至孟泽川身前，她微微躬身，“我开始了。”
    他在段舒的身影中，于逆光处。
    段舒在他面前，触手可及。
    但礼貌的假笑与客气的语气却让他觉得他们相隔万里。
    孟泽川笑得温柔：“好。”
    一站一坐，孟泽川仰头，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他目光明明很温和，但仿佛带着燎原野火，望进她眸底，段舒心头慌乱，力道在那瞬也失了分寸，“哒”的一声，冷白肌肤出现一小片红色。
    段舒连忙道歉。
    近乎落荒而逃般回到座位。
    游戏继续进行下去。
    真心话的问题与大冒险的要求几乎是五花八门。
    大学时有挂过几门课目？
    情敌掉进水里，会怎么样？
    跳一段广场舞。
    在微博发一段夸自己的彩虹屁。
    ……
    不知道进行到第多少轮，孟泽川抽到最大牌。
    看着手中的红心A，段舒是最小牌。
    她亮牌示意：“我最小。”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想到不久之前让她极度尴尬的大冒险，段舒毫不犹豫选择真心话。
    孟泽川再次和她对视，目光专注，含着碎星。
    他问——
    “在座的男生中，你是否有有好感的？”
    第31章 31　　承认吧，你在乎孟泽川
    虽然问得委婉，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好感”与寻常“好感”的区别。
    段舒心头一颤，随之沉默。
    其余人也默契的安静下来。
    许久，没有得到答案。
    孟泽川移开视线， 自嘲般笑了下，他依旧不愿为难段舒， “开始前有提过规则， 如果不想回答真心话， 可以重新选择大冒险。”
    再换过来的大冒险要求很简单。
    帮他倒一杯温水。
    因着这段小插曲，游戏变得没滋没味起来，但好在本来就已经接近尾声。
    节目组卡着时间提醒他们即将进行好感短信环节的录制， 众人散场，该留下来收拾餐厅的收拾餐厅，该回房间洗漱的回去洗漱。
    综艺录制到后期，几位嘉宾间的连线逐渐清晰。
    段舒与孟泽川一直是双箭头好感短信，除了最近几日，段舒弃权；方炽原本一直和段舒发短信，但因为接收到太多次宁薇的短信，且两人白日的相处时间略多，渐渐地， 他也将短信发给宁薇；纪斯然在孟泽川导师身份转换不久后便将短信发给宋容；江灵音的好感短信对象也从最开始的纪斯然转变为何南霄。
    今晚的短信情况依旧，没有任何悬念。
    录制结束， 宋容她们纷纷离开小房间，段舒抱着抱枕窝在沙发里未动， 手机屏幕停留在短信界面， 和前几日的一样，内容是简短的“晚安”两个字。
    盯了许久，段舒熄灭手机， 烦躁地捏着眉心，她将抱枕丢到一旁，起身离开。
    阖上房门，段舒转身，看到刚好从隔壁房间出来的孟泽川。
    她动作微顿，纠结着是否要打招呼，只一瞬，她再次选择了逃避，错开视线，旁若无人般的要与孟泽川擦肩而过，表演非常生硬。
    两条相交的直线，短暂交集过后是渐行渐远。
    段舒从他身旁经过那瞬，孟泽川感觉到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倏地攥紧，积淀多年的情感喷薄涌出，如泄洪闸门，再控制不住，他第一次做出逾矩的行为。
    对方的体温紧贴她肌肤，源源不断传递给她。
    段舒垂眸，视线落在手腕处，那里多了只骨节分明的手掌，筋络微凸，皮肤之下青紫色血管若隐若现，完美的像是艺术家的雕塑品。
    “段舒。”
    这声包含着无奈，段舒眼睫轻颤，依旧垂着头。
    孟泽川松了些力道，指腹轻轻摩挲过段舒手腕处的那条红绳。他低下头，视线落在他们手臂相连的地方，他腕骨处也挂着同款红绳，只是颜色稍显陈旧。
    这是它们第一次被放置在一起，隔着漫长岁月与无尽遐思。
    段舒身体微僵，一时间心中闪过尴尬、困窘、难受等多种念头。
    唯独没有的是厌恶与拒绝。
    她其实可以甩开孟泽川立即离开，但是……她做不到。
    夜色深浓，阒寂的走廊几乎感受不到分秒时间的流逝。
    孟泽川再次开口：“我不行吗？”
    低沉性感的声音带着哑，若是细心，依稀能辨出几分卑微。
    有一团棉花堵在胸口，段舒闷闷的，她不敢看孟泽川眼睛，“我们不是朋友吗。”
    就在这时，连接红绳的金属环扣突然崩裂，掉落在地板时发出一声清脆声响，很快不见踪影，那根在他手腕处待了七年之久的红绳缓缓坠落。
    孟泽川眸中划过恐慌，在他回过神之际，破旧红绳已经安静躺在地板中央。
    ……
    孟泽川想，他应该明白的。
    或许是某种预兆。
    或许是某种结束。
    但总归不是一件吉利的事情。
    *
    之后几日，段舒不必再做回避，因为孟泽川一直缺席别墅内的集体活动。
    她听工作人员讲，孟泽川最近都是早晨七点多离开别墅，半夜十一点多才回来，是工作繁忙，有特意和导演请过假。
    但当初刚录制的时候，段舒有询问过孟泽川的工作情况，知道他这段时间在休假期，根本就没有任何通告，就连偶尔出门都只是和朋友约见。
    ……
    7月26日，第八期综艺播出。
    刚上线不久，时鹿的视频通话便拨了过来。
    段舒摸过手机，听了会儿铃声，才翻过身趴在床上接听。
    时鹿火急火燎的质问：“小舒，你最近和孟影帝到底怎么回事？择宿不会是要be了吧？”
    段舒有气无力道：“本来就没有he过。”
    从综艺第一期播出，时鹿就开始嗑择宿cp，她时不时会找段舒了解一下与孟泽川之间的动态，自己抠出一些隐形糖来吃，后来更是成为择宿超话里的大粉。
    但最近两期节目中，段舒与孟泽川的互动骤减，相处时的气氛格外诡异，特别是第八期中除了集体活动外，两人几乎没有同框镜头。
    时鹿实在不能接受，她在段舒耳边叨叨半天。
    段舒捞过桌子上的平板，刚点进第八期综艺视频就看到弹幕中出现她和孟泽川的名字，哀嚎声一片，不是在心疼孟泽川，便是在骂节目组。
    [救命，舒舒和孟老师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没有互动了？是我没开会员漏掉哪部分内容了吗，谁能告诉我qwq]
    [+1，我也好茫然，这两期看得我好晕。]
    [节目组在搞什么啊？不是宣传的“最真实”“没有剧本”吗，怎么突然就虐我们哥哥了，这两期他都好不开心，连笑容都少了。]
    [只剩下两期就结束了，就算择宿的结局是be，那不也还早着吗！现在到底搞哪样！导演别装死了，出来解释解释。]
    [舒舒对孟影帝的称呼已经从直呼其名又恢复成孟老师了，好虐……]
    [孟老师已经两期没有收到好感短信了，sad]
    [你们有注意到真心话环节，孟老师问段舒对在座男生是否有好感那个问题，等待答案的时候看着段舒的眼神，真的好悲伤。最后段舒没有回答，他主动改成大冒险，让段舒给他倒一杯温水。我记得前面有一期孟老师主动提出帮段舒和方炽准备晚餐，段舒要感谢孟老师，孟老师提的要求也是让她帮忙倒一杯温水。]
    [啊这该死的细节，孟老师真的好温柔。]
    [唉，我感觉孟泽川应该是动了真心，但段舒……说实话，有点悬，她太直了，她之前和孟泽川的相处甜是甜，但让我有一种我们是好朋友的感觉，暧昧感不够。还有两期，希望有反转吧，如果这不是剧本，我挺希望他们在一起的。]
    ……
    段舒再次觉得烦躁。
    因为屏幕那端久久没有回应，时鹿停下来，她忽然问，“小舒，你到底在想什么？”
    段舒趴在被子上，沉默片刻，闷闷道，“我感觉他好像喜欢我……”
    时鹿本来以为他们之间可能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情，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她有些哭笑不得，“这不是挺好的嘛，你参加的本来就是一个恋爱综艺，你们几男几女同居那么久，哪个喜欢上哪个不是挺正常的事情吗。”
    “孟泽川很好。”
    “那又怎样，难不成你看他还有明星滤镜，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怎么可能，明星也是普通人好不好，而且我也不差呀。”段舒反驳道，语调又沉了下去，“就是他确实很好，我不想和他谈恋爱……”
    “？”时鹿被噎到，“现在人好，还成了不能谈恋爱的理由了？”
    “……”
    “你之前那些前男友就不好了？你怎么还一个一个的谈？”
    “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我想我理解段舒的意思。”温羡的声音突然插入，她刚加入群聊，“小舒以前谈恋爱谈得快，分得也快，大部分都没撑过一个月，她态度一直就挺随意的。孟泽川和那些情况不一样，小舒大概是觉得……不想祸害他吧……”
    时鹿难以理解那些弯弯绕绕，对段舒这难得一见的矫情倍感无语，“搞不懂你们两个的脑回路，喜欢就冲，不喜欢就拒绝，多简单的事情，想那么多干嘛。而且人家喜欢你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哪怕是你祸害他，对方也一定是心甘情愿接受的。”
    段舒不知道是在说服谁：“所以我拒绝了啊，我就是把他当朋友。”
    时鹿打断：“你可别这么说，你要真是只把人家当朋友，你能是现在这副闷闷不乐的德行吗？你是缺那一个朋友，还是怎么。”
    段舒：“……”
    “别急着反驳我。”时鹿道，“别墅里总共有八个嘉宾，你和我们聊天时提到孟泽川的频率几乎要占四分之三。你说你和孟泽川去约会，有吃到好吃的关东煮和素斋饭，还遇到了一个胖猫。你还说孟泽川很贴心很照顾人，甚至还给你讲高中数学题，也会听你倾诉不开心的事情。段舒，你有没有发现你和我们讲这些的时候，你语气里是开心和轻松。如果不相信，你翻翻聊天记录，根本就藏不住。”
    “至于祸害不祸害的，你怎么不想想你那些前男友，你这话说出来良心都不痛的吗？”
    “承认吧，你在乎孟泽川。”
    第32章 32　　孟泽川，晚安啦
    时鹿是大学时才认识段舒， 并不清楚她那场还没开始就结束的初恋。温羡清楚，所以段舒这会儿如何矫情，她都能够理解。
    初恋或许真的拥有能让人念念不忘的能力。
    这些年， 段舒确实谈过不少场恋爱，但那近乎是小孩子挑选玩具的游戏， 根本没有用心， 也可能连段舒都忘记还需要有把喜欢转移到对方身上这项核心环节。
    时至今日， 段舒的那份喜欢不知道在何处漂泊流浪着。
    她去爱人的能力已经掉落到零经验值的新手层次，遇到有好感的人，下意识恐慌、紧张、落荒而逃， 这都属于正常现象。
    视频三端是久久的沉默。
    段舒有听进去时鹿的话，她无声的翻阅着群聊天记录。
    片刻，段舒切断视频，长呼口气，再次趴在床上，脸颊微侧埋在枕头间，视线刚好落在桌面的马克杯上面，她忽然有些想喝牛奶。
    只犹豫了瞬，段舒从床上爬起来， 拿着杯子下楼。
    客厅里灯火通明，满屋子都在回荡着哗啦哗啦的搓麻将声， 斜躺在沙发上的电脑还播放着伴奏音乐。段舒拉开冰箱，入目是一盒盒摆放整齐的牛奶。
    她拿出一盒， 视线在厨房环顾了圈， 思考着往日孟泽川是如何将牛奶加热。
    这个问题还未思考出答案，段舒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别墅内的其他人都不爱喝牛奶， 只有她早晨煮咖啡时偶尔会加一些牛奶做成拿铁。
    但最近她都没有去超市补充库存，可冰箱里的牛奶却总是保持着一盒未少的状态。
    装有磨好咖啡豆的罐子好像也一直保持不变，段舒回忆起她已经很久没有磨豆子了。
    想到这里，她连忙去半岛台前翻找装有咖啡豆的罐子，里面的豆子已经见底，但上一次她打开这个罐子时还有一半的量。
    果然是这样……
    段舒又好气又难受，她明明都拒绝孟泽川了，孟泽川干嘛还要对她这么好，而且还是那种默默付出。
    如果她那天没有意外惊醒，孟泽川又从来没有泄露分毫，那她是不是一直都不会知道，还傻乎乎的以为孟泽川所做的一切是因为本身体贴周到的性格，也只是将对方当作一个值得交往值得付出的好朋友。
    段舒忽然想到她之前在一首歌曲的评论区看到的话：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如果你觉得有，那你一定是被爱的一方。
    ……
    “小舒，打麻将吗？”当段舒第二次从客厅经过，宋容一边摸牌，一边冲她招手，“我刚才连胡几把，他们怕我牌场独霸，不准我继续了。你要玩，我给你让位置。”
    段舒摇头，指了指杯子里的温水，随便寻了个借口，“不了，我嗓子有点不舒服。”
    纪斯然从牌桌上抬头：“那你注意休息，睡觉时空调温度不要调太低。”
    似是想到什么，他侧头瞟了眼不远处的复古挂钟，又道，“现在时间还早，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找孟老师聊会儿，我刚看到他回来了，这会儿好像在露台那里。”
    “好。”
    露台在二楼尽头，要穿过一条连廊，算是一个独立的空间。
    夜风涌动，白色纱幔荡起层层涟漪，孟泽川手臂随意搭在横栏上，上半身微躬，是半伏的姿势，指尖有猩红跳动，也不知是在看悬在天边的明月，还是明艳绚丽的玫瑰丛。
    望着孟泽川的背影，段舒忽然有些难过。
    方才离开客厅时，一局麻将刚好结束，又是宋容胡牌，她听到何南霄嚷嚷的声音，“起来起来，刚才不还有自知之明，要给小舒让位置吗，现在怎么出尔反尔。”
    “你不也说了是给小舒让位置，小舒又不玩，我勉为其难继续陪你们打几局。”
    “嘿，宋容，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脸皮这么厚！”
    ……
    六个人在客厅吵吵闹闹，搓麻将声从未中断。
    以往这样的热闹，孟泽川是参与其中的，但或许是因为她逃避的举动，这几日别墅中几乎不见孟泽川的身影，哪怕已经从外面回来，他也是独自在房间待着。
    段舒走近，低低的脚步声打破空间的沉寂。
    孟泽川回头，见到段舒时错愕了瞬。
    他站直了些许，似是犹豫着打招呼还是直接离开。
    段舒闻到香烟的苦涩焦糊味，她视线落在那处，“你今天回来这么早。”
    “嗯，提前忙完工作。”孟泽川注意到，抬手捻灭，猩红火光在黑夜中渐熄，只余飘荡在空气中的几缕青灰色烟雾。他知道段舒不喜欢闻烟味，攥着烟头的手掌悄悄背在身后，多余的解释了一句，“已经准备戒烟了。”
    “噢。”
    “吸烟确实有害健康。”
    段舒干巴巴道。
    露台再次安静下来，气氛很沉很闷。
    若是以前，孟泽川会适时挑选话题，让气氛缓和，让对方感觉很舒服，他一直在模仿着学习着成为宗城那样的人，也渐渐擅长做这些事情。但现在被段舒发现他龌龊的心思，又被段舒拒绝，孟泽川有些厌倦，他不想成为别人了，没有丝毫意义。
    他脾气很坏，少年时期经常暴力打架，和温柔沾不上半点关系。
    他性格冷漠，连最基本的同情心都缺乏，更别说去照顾体贴其他人。
    他内心阴暗，藏着对段舒数不尽的窥伺，若是被她知道一定会觉得恶心。
    是啊，他就是这样一个非常非常糟糕的人。
    以为洗尽满身泥泞，伪装成别人的样子就可以堂堂正正走在阳光下，但却忘记光鲜亮丽之下是在角落里滋生出的隐晦，是他甩也甩不掉的存在。
    在段舒过来之前，孟泽川在想上一次的事情。
    回到景城那天下午，孟泽川等到的是段舒和宗城，他有说服自己他们只是校园碰到、是普通朋友，但他听来的一切，都在否认他的自欺欺人。
    之后，孟泽川像是闹别扭的小朋友，再没主动和段舒发过消息。
    但其实他带着一点期待，抱着自己在小鲤心中或许会是与众不同的存在来等待，他想听段舒与他提宗城的事情，可仿佛被时光遗弃一般，久久没有收到段舒的任何短信。
    小鲤有了喜欢的男生，小鲤的精力与时间都放在对方身上，他只是无聊时的消遣。
    孟泽川想，他一早就该明白的。
    没过多久，孟泽川从朋友那边听来一个八卦。
    对面实验中学的校草非常猛，看起来挺温柔平和的一个人，没想到追求女孩子那么强势，轰轰烈烈，被教导主任逮到后还敢继续表白，哪个女生抵得住这种霸道与温柔共存。
    ——校草。
    ——宗城。
    这是孟泽川的第一反应。
    经过求证，那位校草确实是宗城。
    但在他脑中小人打架，争执着是否要释怀，是否在心底默默祝福段舒时，他得知，那个被追求的女生并不是段舒，而且还是段舒的朋友。
    ……
    那一刻，孟泽川讨厌起宗城。
    小鲤喜欢上别的男生，孟泽川可以接受。
    那个男生比他要好，能让小鲤开心，孟泽川嫉妒的同时会释怀。
    但凭什么他放在心底不敢触碰的宝贝，要被人这么糟蹋？
    孟泽川瞬间升起要将宗城揍一顿的念头。
    后来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并且在宗城所参加的各项竞赛中都以第一名的成绩将他压在后面，以至于每次在考场相遇，宗城看到他总会稍稍皱眉。
    当天，孟泽川酝酿许久，在夜里主动给段舒发了条信息：[最近还好吗？]
    措辞包含着他从未用过的客气生疏。
    在此之前每一种结果他都有考虑过。他想听段舒说她最近挺好，但也想听段舒同他倾诉最真实的情感，哪怕是诉说对其他男生的喜欢，还因此受了委屈，只要段舒一句话，他愿为她达成一切。
    出乎意料，不是任何一种设想。
    段舒狠狠骂了他几句，然后将他拉入黑名单。
    孟泽川不懂，但又似乎懂了。
    他为自己留出最后体面，不再打扰。
    再之后，孟泽川与大伯家的矛盾愈演愈烈，他无处可去。
    意外让遇到了曾睿与曾开宇，他没有进娱乐圈的想法，可孟泽川依旧放不下段舒，只因为有机会多看她几眼，他没有犹豫的与星瑞签约。
    ……
    孟泽川知道段舒的脾气，说一不二，很有主见，她拒绝便是拒绝了。
    上一次，他们断了联系，无半分回转的余地。那这次应该也是如此，包括朋友的身份都会被剥夺，或许在综艺结束后他们便会再次形同陌路。
    这一切，在争取之前孟泽川有想过。
    可真到这一地步，他又觉得自己实在难以承受，还不如继续做她的朋友。
    孟泽川烦躁，想赶段舒离开，却又不舍的这可能是最后的相处。忽然，他眼前有阴影遮过，眼睑上方是微凉的触感，是段舒正用手指触碰他的眼睛。
    手指白皙纤细，指腹带着微湿的薄汗，从眼睑滑到眼尾，孟泽川身体微僵，浓密的眼睫颤动着，蹭过指侧，有些微痒。
    指尖游离，经过棱角分明的侧脸线条，最终落在耳朵边缘。
    段舒目光专注，如做一件极重要的学术研究。
    孟泽川经不得这种触碰，耳尖瞬间泛红。
    他无法拒绝段舒。
    这一瞬，段舒动作顿住。
    因为她感受到心脏再次以不规则频率跳动着，很熟悉，和上次在电梯里为孟泽川戴口罩时一样，这并非是她的幻觉。
    许久，段舒收回手臂。
    她准备离开，转身之际，浅笑道。
    “孟泽川，晚安啦。”
    第33章 33　　能不能多给我一些时间
    经过昨晚的确定， 段舒心情好转，一夜好眠。
    她有睡醒后赖在床上再玩会儿手机的习惯，翌日， 她从枕边摸过手机，睡眼惺忪的翻阅着社交软件上的消息。
    自从参加偏偏心动后， 段舒微博消息一直是99+， 小红点都没消失过。
    她点开， 随意浏览了几条私信，满屏天花乱坠的词语，全都是在卖力推销孟泽川， 要她一定一定好好考虑考虑孟影帝，求着他们千万不要be。
    段舒撇嘴，粉丝还真是善变，明明前阵子还警告她不要靠近他们哥哥呢。
    忽然，有几条格格不入的内容涌入段舒视线。
    从文字便能感受到对方咄咄逼人的态度，像是质问一般，要段舒回答她对孟泽川态度骤变是否是因为发现孟泽川身上的劣迹。
    段舒见不得别人这么污蔑孟泽川，直接将对方拉入黑名单。
    但类似内容不止一条，她生气且疑惑， 直到离开私信界面，她看到热搜前排话题——
    #孟泽川 劣迹艺人#
    #孟泽川 杀人犯儿子#
    #孟泽川 退出娱乐圈#
    段舒愣住， 第一反应是孟泽川对家在搞他，她虽然经常出入星瑞， 但平时过于懒散不爱沾手公司的事务， 根本没有星瑞员工的联系方式，当即给段回拨了电话。
    拨号等待期间，段舒点开话题。
    因为是凌晨突然爆出来的， 经过后半夜的发酵，讨论度彪高。热度最高的那条微博，也就是爆料孟泽川的那条微博，下方已经达到十几万评论。
    从对方微博主页内容，可以看出对方很明显是一个营销号。
    而且很可能请了专人代笔，爆料的小作文是从受害者角度书写，措辞恳切，感情爆满，非常能够引起观众的同情和共鸣。
    但大概是认识孟泽川许久，也对他有深入了解的缘故，段舒阅读时表情平淡，她一丝一毫感情都没有被这篇小作文挑动起来。
    等等，这样说不太准确，需要加一个前提：营销号所期待得到的反应。
    因为看到后面，段舒才知道孟泽川在幼时失去父亲，她有些心疼、担心与烦躁。
    段回迟迟没有接电话，段舒更加烦躁。
    她抓了抓头发，从床上起来，可能是时间尚早的缘故，别墅内还陷入安静沉睡状态，她轻手轻脚爬到五楼，直到站在孟泽川门前，她意识到自己的冲动。
    或许孟泽川还没起床，又或许已经在处理这场舆论风波。
    段舒不是磨磨唧唧的人，只犹豫片刻，她轻敲房门。
    很快，门那端响起脚步声。
    眼前光影倏地暗下，段舒视野内是宽阔的胸膛，精致锁骨与微凸的喉结，她第一次注意到孟泽川的身高，是需要她微仰头才能与之对视。
    “嗯，稍等。”低沉略哑的声音响起。
    段舒抬头，孟泽川正持着手机悬在耳侧，下颌弧线凌厉，眉眼深邃，此刻却挂着她从未见过的冷漠表情。
    微怔了瞬，见孟泽川准备压断电话，段舒忙道，“你先忙你的。”
    孟泽川已经收起手机，手臂垂在身侧，淡淡看她，“找我？”
    段舒点头。
    孟泽川并未如往常那般邀她进门。
    “嗯……”段舒搓着食指关节，她来五楼是下意识的冲动，现在见到对方，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她问，“你还好吧？”
    孟泽川耸拉着眼皮，视线从段舒的小动作上掠过，“嗯。”
    这副低沉平淡的模样是她以前从未见过的，段舒不放心，她又补充道，“我是说热搜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是吗？”
    “知道。”
    “曾哥和你联系了没有，他说准备怎么解决了吗？我哥可能还在睡觉，等他回我电话，我让他催一下公关部门那边。你别担心——”
    一旦有了开始，关心的话便不难说出口，段舒絮絮叨叨着。
    “段舒。”孟泽川突然打断。
    “嗯？”段舒停下看他，静静等他开口。
    孟泽川表情近乎冷漠，许久，他声音很沉，似冬日凛冽寒风，“你不要可怜我，我不需要这些。”语调平仄，很缓很缓，凌厉风刃徘徊着挂刺在两人心间。
    他低垂着眼，所有情绪被敛去，纤长的睫毛扫在眼尾，“我想要什么，你知道的。”
    晨曦刺破云层，白昼重现，大理石地板上印拓出光影的痕迹。
    段舒想要解释，她不是可怜，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可怜他。
    但后面那句，硬生生将段舒的措辞堵了回去，她喉咙间如塞了团潮湿的棉花，所有的声音都被包裹了去。
    段舒知道，但她无法说出“可以”“好的”“我也喜欢你”这种回应的词语。前者太过草率，是对孟泽川的不负责任；后者真实度有限，对两人都是伤害。
    孟泽川突然笑：“抱歉，我刚才失态了，谢谢你的关心。”
    语气一如往常那般温和，如冰雪消融，春意临至，让人完全看不出异样，仿佛之前只是段舒的某种错觉。
    但……其实还是有区别的。
    在道歉之后，孟泽川没再看段舒，转身回到房间，房门在他身后缓缓阖上，清冷的背影最终从缝隙中完全消失。
    望着面前这堵紧闭的房门，段舒心里闷闷的，她捏着指节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虽然她还没有完全理清楚自己的内心，但段舒确定，她对孟泽川真真切切有过心动，她的内心告诉她要靠近孟泽川。
    手指蜷起又放松，反反复复。
    最终，段舒抬起手臂，掌心压碰在冰冷的金属门柄。
    微微用力，房门被推开。
    房间内是厚重的窗帘，只有丝缕光线侵入，金色细线平行映在帘摆下方。昏暗的环境，浓郁的燃烧过的香烟的呛鼻的味道，乱糟糟的摆设，压抑至极。
    段舒隐约看到桌子上的玻璃烟灰缸内漂浮着一层浸了水的烟头，其后是柔软的单人沙发，孟泽川撑着下颌深陷其中，碎发散落，看不清神色。
    断断续续的声音在房间内回响，他接着讲方才那通未拨完的电话。
    孟泽川没有抬头。
    段舒安静等待。
    ……
    最近几日，孟泽川失眠厉害，特别是昨晚。他静坐在房间里看窗外夜色渐浓，月上枝头，再缓缓降落，疏星黯淡，直至天光乍亮。
    时间是流动的，只有他与这片空间陷入糟糕的静止。
    就在烟盒完全空掉时，孟泽川突然接到曾开宇的电话。
    前阵子但凡孟泽川上热搜，相关话题或评论下面都有一些小号的评论，各种辱骂宣扬孟泽川是杀人犯的儿子，连带着无辜粉丝和网友一起被骂。
    曾开宇很早便注意到，也多次提醒过孟泽川。
    经调查，在网络那头搞孟泽川的人是孟泽凡和他女友曹莹，他们还接触过多个营销号，想要通过他们提供爆料、让营销号负责扩散这种方式来合作共赢。
    虽然这为不实消息，但三人成虎。
    不管出于利益还是情谊，曾开宇都不愿孟泽川身上有污点，拿到调查结果后他便联系上孟泽凡与曹莹谈判，对方要求很简单——勒索要钱。
    而且孟泽凡还一副“孟泽川能有今天全靠他们家养他”、“只向他要这么一点钱真是便宜他了”的模样，才听完狮子大开口般数额的曾开宇实实在在被噎了下。
    曹莹全程沉默，但每每曾开宇陷入沉思时她都要再次狮子大开口，在原勒索数额翻一半，完全没有要商议出双方满意结果的样子，反而像是故意搞事。
    最让曾开宇无语的是，孟泽凡跟缺心眼一样，前一秒还趾高气昂贬低孟泽川，非要曾开宇同意他的条件。但下一秒只要曹莹说话，哪怕是否决他之前信誓旦旦的态度，他翻脸如翻书一般，迅速改口，百分之一百二的听从曹莹吩咐。
    谈不妥，完全谈不妥。
    曾开宇气冲冲离开，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那钱他就是扔河里砸个响也比给他们强。
    孟泽川事后得知，嗤笑了声，谁让曾开宇自作主张上赶着找气受。
    如果曾开宇问他，他的态度一直都是一分钱都不会给孟泽凡，若说他最讨厌的人，孟泽凡很荣幸能排在第一。
    因为这并不愉快的小插曲，曾开宇早早做好有朝一日要应对舆论的准备，将所需的材料、证明等都准备齐全。
    今天凌晨的爆料，在他们意料之中。
    虽然不会因事发突然而过于慌乱，但为了消除这一舆论造成的影响，所需要处理回应的琐碎事情太多，曾开宇从事发后便开始处理，电话都没断过。
    他这会儿还是特意抽出时间和孟泽川交代需要注意的要点。
    孟泽川没有刻意回避。
    一通电话结束，段舒已经从他们这边角度将事情顺得七七八八，她有些尴尬，孟泽川早有准备，而她半点用都没有，还自作多情觉得会帮上忙。
    空气凝滞，异常安静。手机受重力作用下坠，孟泽川适时捏住边缘，向上轻抛，手机再次下坠，在手掌之间旋转着。
    段舒走近，距离孟泽川只半步远。
    孟泽川恍若未闻，依旧低头把玩着手机。
    “孟泽川，我可以试试。”
    孟泽川动作微顿。
    “你别这样好吗，我想你开心一些。”段舒再凑近，她勾住孟泽川一根手指，“我一直把你当朋友，没想过其他的。当时……有点被吓到，可能我慌乱的逃避的态度伤害到你，真的很抱歉。”
    他不想做朋友，他也不想听道歉。
    孟泽川喉头轻滚，始终说不出半句打断她的话。
    “我现在没有办法给你想要的答案，但这几天我认真思考过，我对你有感觉，我不排斥你，我也愿意尝试。如果可以……，能不能多给我一些时间。”
    孟泽川猛地抬头，漆黑眸底似有东西生根发芽，瞬息长成参天大树。
    他仰视着段舒，是一种将自己放置在低位，露出柔软腹部，等待着审判的状态。
    段舒一直拥有坦诚这项可贵的优点，她重复，“可以多给我一些时间吗？”
    “你确定？”嗓音喑哑。
    “嗯？”段舒不解。
    顺着那根勾连在一起的手指，孟泽川反手扣住段舒手腕，随之下滑，将她白皙纤柔的手掌攥在掌心，很紧，不容挣脱的力道。
    但口中却用最糟糕的态度说着警告的话，仿佛目的是要劝对方离开。
    “你应该看到热搜了，很难以置信对吧。而且你看到的我，不是我，是别人的影子，我只会比你想象中的更加糟糕。”孟泽川望着交叠在一起的手掌，“你和我在一起，只会被染脏。你尝试之后，不会再有反悔的余地。段舒，你能明白吗。”
    “……”
    她现在已经明白了，孟泽川确实不是她看到的那样。
    口是心非。
    但凡他说这些话时，手掌不攥得那么紧，段舒都要相信他的真诚了。
    虽然不合时宜，但段舒忍不住好奇，孟泽川还有哪些面是她没有见过的。
    想入非非时，力道骤增，段舒回神，忽然觉得面前是一只讨要注意力的大狗狗，她好笑的看着孟泽川，却不能表露分毫。
    段舒将孟泽川的手掌引到左胸膛处。
    心脏在下方怦怦跳动。
    “我的答案。”
    第34章 34　　然后陪着你
    段舒和孟泽川下楼时， 别墅已经苏醒一半，需要早起上班的几位正在餐厅进行着闲聊与匆忙解决早餐的日常活动。
    现代人无时无刻离不开手机，总能在最短时间内阅读到新资讯。
    起床不久， 纪斯然、宋容和何南霄便已经知道热搜的事情，出于礼貌和尊重， 闲聊期间他们三个都默契的没有提及这件事。
    这会儿， 见孟泽川忽然出现在厨房， 三人再次默契的对视一眼，脑子已经快速运转起来，思考着是否应当装作不知情， 又或是该如何安慰孟泽川。
    孟泽川主动问早。
    下一秒，段舒跟在他身后出现，她抬手打招呼：“斯然，容容，南霄，早上好。”
    “早。”纪斯然回应，“豆浆机里还有豆浆，要喝一些吗？”
    段舒：“你们都吃好了？”
    “已经差不多了。”
    段舒：“那我们就不客气的蹭饭了。”
    那边，绕到厨房料理台前的孟泽川听到他们对话， 已经自觉将豆浆倒入白瓷碗中，加入些许砂糖， 端来给段舒。
    他们之间的气氛显然是恢复正常了，这个举动就是破冰的证明， 而且孟泽川的心情看起来也还不错， 似乎并未因网上的风风雨雨而受影响。
    早起三人组目光相撞，心里皆轻松许多，也替他们高兴。
    段舒尝了口豆浆， 比着拇指夸道，“好喝！”
    宋容笑：“那你明天早晨也这时候下楼，豆浆放凉有股豆腥味儿，不方便留太久。”
    段舒忙摇头：“还是别了，起不来，我想多睡会儿。”
    宋容调侃：“相信自己，你今天不就起来了。”
    段舒：“今天是例外，有点事情要忙，就起得早。”
    有点事情指的是什么，在场都明白，但不方便接腔。
    随着她话音落，餐厅内诡异沉默了两秒。
    孟泽川淡声：“有几个营销号恶意造谣，我们等下要去公司处理。”
    因为当事人开口，且没有抵触的情绪，纪斯然他们三个便不再刻意回避，顺着他的话茬主动关心安慰孟泽川。
    片刻，何南霄的闹铃响，他时间不多，匆匆忙忙离开。
    纪斯然与宋容也是如此，没聊几句便也出门工作了。
    诺大餐厅内只剩下段舒和孟泽川，孟泽川从冰箱里翻出两盒速食煎饺，询问段舒意见后做了两份抱蛋煎饺作为早餐。
    他们慢悠悠吃着，直至接孟泽川的司机过来。
    *
    刚从车里下来，段舒就遇到同一时间抵达公司的段回。段回看了眼她身后的保姆车，示意段舒过去。段舒犹豫了瞬，回头看向车内。
    孟泽川：“你先忙，我去找曾哥，晚点可以联系。”
    上班打卡高峰期刚刚结束，公司内各区域都有条不紊的工作着。段回走在段舒前面，进入私人电梯后他才开口，“小朋友，你挺行啊，兔子都不吃窝边草，你搞男人搞到我这来了。”
    段舒：“……”
    “你别瞎说。”段舒试图转移话题，“我给你打电话干嘛不接，隔这么久还不给我回电话。”
    段回淡淡“哦”了声，轻描淡写道，“那时候才几点，我以为你梦游打的。”他顿了下，挑眉道，“不过现在嘛，看得出你确实有急事求我。”
    近些年，孟泽川凭着双料影帝头衔与顶级流量，在星瑞早已不是一般待遇。在事情闹出来不久，公关部的员工就被从睡梦中叫醒连夜加班。
    作为公司的掌权者，段回对这事儿自然有耳闻，刚才看到段舒从孟泽川的保姆车上下来，他便猜到段舒给他打那通电话是为了何事。
    段舒硬着头皮嘟哝道：“既然知道了，那你赶紧看着办。”
    段回捏着段舒脸颊软肉扯了扯：“我怎么看着办，我是能替他挨骂，还是能帮他公关？”见段舒撇嘴，段回好笑道，“放心吧，有人处理着，轮不到你操心。”
    段舒底气不是很足的解释：“我们就是朋友，我担心一下应该的。”
    “行，朋友。”段回耸肩，“以后要是搞到爸妈面前，可别指望我帮你朋友说好话。”
    “……”
    碍于段回了然的眼神和那张不该长的嘴，段舒没好意思提离开，愣是在他办公室待到快中午。期间孟泽川的微博账号发过通稿，提供证据并澄清了热搜的污蔑性言论，加上公关团队的出力，大约在十一点钟的时候舆论风波渐渐平息。
    与此同时，孟泽川的过去如刚浮上水面的浮萍，被反复翻阅。
    2005年孟泽川的父亲因事故意外去世，半年后，孟泽川的母亲抛下孟泽川离开，自此孟泽川被奶奶接回乡下老家生活。
    但命运并没有因此眷顾孟泽川，2011年他被生病的奶奶托付给大伯照顾。
    没多久，奶奶离世，大伯一家对他的态度愈发恶劣。因寄人篱下，孟泽川生活得并不容易，读书之余还兼顾打工来赚取学费和生活费。
    这些虽是网友和粉丝们根据细枝末节的发现拼凑出来的信息，但大体是真实的。
    互联网时代没有秘密，没多久，孟泽川学生时期的获奖照片、挂在学校光荣榜墙壁上的校服照、当年在便利店打工时意外走红的照片、以及为曾睿的网店做模特时拍摄的照片都被翻找出来。
    很快，一条关于孟泽川的新的话题迅速出现在热搜榜——
    #孟泽川 美强惨#
    [哥哥十八岁的时候好青涩，太喜欢了]
    [救命，美强惨这个词语是专门为孟泽川定制的吧。一想到他在镜头前面总是笑得很温柔，再看这段资料，太虐了，真的好心疼他（流泪）]
    [姐妹们好好学习吧，你的哥哥天天打工还能考出理科状元的成绩，你们呢，再倒数就不配合别人说自己是孟泽川的粉丝了。]
    [虽然知道收留孟泽川不是大伯他们家的义务，但是既然收留了，就不能对他好一点吗]
    [怪不得一直没听过孟泽川提和家人相关的事情，原来是这样啊……]
    [唉，想给孟老师一个家]
    [段舒能看到这条热搜吗，如果看到麻烦你对孟老师好一点，一直在追偏偏心动，感觉他对你是动了真心，他真的太不容易了，拜托拜托（不合适可以删掉）]
    ……
    段舒一直关注着这件事，没有错过任何一条消息。
    网友真情实感心疼孟泽川的时候，段舒也心里闷闷的。
    *
    晚上九点，段舒和孟泽川回到别墅，他们忙碌一天，皆有些疲惫，和其他嘉宾简单打过招呼后便各自回房间了。
    段舒洗漱出来，她搁置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震了下。
    是一条由节目组发来的新的任务短信。
    明天即将开始男女嘉宾间的第三次约会，主导权依旧掌握在女嘉宾手中，和之前盲选约会对象不同，这一次女嘉宾可以私下邀请心仪男嘉宾，并且男嘉宾没有权利拒绝。
    时间仓促，段舒想不到约会项目，最终用手机买了两张新上映的电影票。
    她刚准备上五楼约孟泽川，推开房门，便看到对方正端着牛奶站在门外，手掌悬在空中，显然是要敲门。
    “这么巧。”
    “确实。”
    段舒点亮手机屏幕，举着电影票的二维码在孟泽川面前晃了晃，“明天有没有时间和我一起看电影？”
    “我有权利拒绝吗？”
    “好像是没有。”
    “不是我不给你拒绝的权力，是节目组不给你。”说完，段舒笑起来，她事先声明，“电影票是我随便买的，如果这部电影不好看，我可不负责。”
    “那约会项目里再加一个午餐？”
    “也可以。”
    ……
    翌日，八位嘉宾出门约会。
    可能是工作日和早场电影的原因，电影放映厅内包括段舒和孟泽川连五个观众都没有凑够，格外冷清。他们坐在最后一排中间位置，播放时全程保持沉默。
    等结束后，从影厅离开，段舒问，“好看吗？”
    孟泽川勉强：“还行。”
    段舒：“这部片太文艺了，播到一半我都困了，但看到你看得好认真，我又强撑起精神。”
    孟泽川：“……”
    “下次吧，我们选一部评价比较高的电影来看。”
    “好。”
    餐饮那层在影院楼下，段舒和孟泽川进了家日料店，里面环境相对来说还算比较私密，有独立小包厢，适合孟泽川的情况。
    等餐期间，两人闲聊。
    因为怕勾起孟泽川伤心的回忆，段舒昨天只关心了舆论平息的事情，其他的没敢多提，这会儿见孟泽川心情不错，她斟酌了下，小心翼翼问，“你昨天是不是不开心。”
    孟泽川坦诚：“有一点。”
    “那你现在还难过吗？如果不开心，你随时都可以和我分享的，讲完说不定会感觉好一点，我之前不也经常和你说不开心的事情嘛。”段舒补充，“不过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就是提一个小小的建议，你不用在意的。”
    孟泽川略微沉默。
    他昨天并没有怎么难过，是烦躁，而源头和段舒有关。
    其实在最开始，公关团队有建议孟泽川放出一些关于他家庭身世的小料，一方面是转移公众的注意力，另一方面则是卖惨虐粉，运用得当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孟泽川不假思索便拒绝了这个提议。
    但他没想到这个方案最终还是被网友和粉丝们自发执行完成。
    虽然事情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孟泽川很烦躁，他不在意过去，也不介意被别人翻阅评价，可他害怕段舒知道……
    他的不堪，完全配不上段舒。
    被揭露之前他还能自欺欺人，但如今，连那最后一层纱雾都没有了。
    “对不起，我是不是不该提啊……”
    段舒道歉，她心里暗骂自己没长眼色，她的情况和孟泽川的情况又不一样，人家回忆起不好的事情已经够伤心了，她竟然还要对方分享给她，这不是使劲儿往人家心窝里戳刀子吗。
    “我是不是很糟糕。”
    孟泽川突然问。
    段舒微怔，忙摇头，“怎么会呢，你是一个很棒很厉害的人。我看到你粉丝都在讲希望能更早些认识你，陪着你度过最艰难的时期。”
    “那你呢？”
    “我也一样呀，昨天还在想我们高中明明离得那么近，我竟然都没有机会认识你，如果有时光机，我肯定要告诉高中的自己记得去隔壁学校认识一个叫孟泽川的男生。”
    “然后呢？”
    “然后陪着你，努力为你制造更多美好的记忆。等现在的你回忆起来，或许就不会觉得特别难过了。”
    即使没有时光机，那些假设也是存在的。
    他已经拥有过去小鲤和现在的段舒为他制造的许多许多的美好记忆。
    第35章 35　　以后换我来喜欢你
    第三次约会结束后， 综艺的录制也接近尾声，八位嘉宾每日外出时间明显减少，别墅内的生活比之以往掺杂了些许不舍和焦虑。
    不舍是因为一个多月的群居生活即将结束， 以后彼此间见面的机会可能很有限。
    焦虑是因为最终表白日即将来临，好感与被好感都要有一个结果。
    表白通道在7月31日晚八点开启， 也就是离开别墅的前一天晚上。
    嘉宾们提前到达表白地点， 到那时， 他们可以从节目组那里获得要表白对象的电话号码，然后向对方拨出表白电话。表白地点可以是景城的任意一个地点，由嘉宾自行决定。
    规则刚发送到手机不久， 宁薇便一脸忧郁的找到段舒，“小舒姐，我有一点点烦。”
    段舒关心：“怎么了？”
    宁薇捞过一旁的抱枕，下巴压在上面，“因为要表白了嘛，我感觉一起生活了解的时间好短，也好突然，都还没怎么培养感情呢。”
    她小声嘟哝：“肯定会被拒绝的。”
    段舒哭笑不得：“这还没开始表白，你就对自己没有信心了？”
    正巧， 宋容和江灵音从外面回来，见宁薇这副恹恹不乐的模样， 她们上前关心。段舒简单讲述原因，几人就最终表白日的事情聊了起来。
    宋容并不做关于没有发生事情的假设， 而且她对结果也不是特别在意。
    她依旧如给人的初印象那般——强势、豁达、职场御姐， 这就意味着如果认真计较起来，恋爱对她来讲可能还没有她的工作重要。
    或许是第一次见面时何南霄表现出的对江灵音的浓浓好感，以及之后相处过程中何南霄态度未变的原因， 江灵音心态很稳，丝毫不担心会被拒绝，她在思考是否答应表白。
    段舒一贯是事到临头才开始寻找对策，她并没有想过表白日的事情，但因为和宁薇她们聊了不少内容，段舒也被感染上些微焦虑。
    最近她与孟泽川一直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来相处，如果几日后决定在一起，未免太快太草率了，但如果拒绝对方，段舒又不想孟泽川难过。
    这个选择题一直在段舒脑海中旋转。
    直到7月30日那天。
    ……
    段舒突然接到家里拨来的电话，段康时有事情让她回去一趟。她和方骐请假，提前录制完最后一部分别墅内的素材便回家了。
    到家以后，段舒才知道那件所谓“很重要”“很需要她”“电话里说不清先回来再说”的事情指的是什么——
    段康时惹舒双玉生气了。
    舒双玉单方面冷战。
    段康时怎么也哄不好。
    “……”
    所以这就是让她火急火燎赶回来的理由吗？
    段舒非常无语，以往遇到这种事情，段康时将她推出来哄人就算了，现在不在家，还急急忙忙寻她回来。都这么多年了，她爸怎么连哄老婆都学不会！
    “你烦不烦，不知道小舒正在外面工作吗，打扰她干嘛。”看到段舒回来，舒双玉白了段康时一眼，没好气道。
    商场上杀伐决断的老狐狸，在家只能委委屈屈挨老婆的骂。
    等舒双玉念叨的差不多，段康时朝旁边看戏的段舒挤眉弄眼，示意她快来哄人。
    为了家庭和谐，段舒不得不挺身而出，“妈妈，我就不能是想你才回来的嘛，那边工作已经结束的差不多，不会耽误的。”
    三两句话，舒双玉被哄得开心，还准备亲自下厨为段舒做拿手菜。
    晚餐结束时，外面突降暴雨，电闪雷鸣，声势浩大。
    舒双玉不放心段舒这时候赶回别墅，留她在家过夜，因为她那部分录制已经结束，段舒和方骐通过电话后同意留下。
    回到卧室，段舒注意到书桌前的空地处多出两个大箱子，格外显眼。她退到走廊，趴在楼梯横栏处向下方询问，“妈妈，我房间里放的那两个箱子是什么？”
    “忘和你说了。”舒双玉解释，“里面装着你高中时候的东西。前几天阿姨打扫卫生，从杂物间收拾出来的，因为你不在家，不确定要不要扔掉，就先放你房间。你看看，如果不需要就扔掉。”
    纸箱里塞有她高中时的课本和教辅资料，就连校服、运动会的横幅、奖牌等零零碎碎的东西也都被完好的保存着，段舒整理归纳，最后还从角落里翻出一个马口铁盒子，盒子上印制的图案在如今看来已经有些过时了。
    段舒有丢三落四的毛病，一个学期内，她的校牌、学生卡和餐卡最少都要全部补办一遍。
    曾经她刷新纪录，在一星期内接连补办了三次学生卡，因为进出校门都要刷学生卡，她只得硬着头皮补□□件，连教务处的老师都对她面熟。
    之后段舒便洗心革面，她在台灯旁摆了一只盒子，每天回家第一件事便是将学生卡、餐卡等放进里面，早上去学校的时候再拿出来。虽然偶尔会忘记携带，但丢失的频率大大降低。
    再后来，段舒也会将其他重要琐碎的物品放进去。
    打开盒子，里面果然躺着一张学生卡，左上角印有她15岁刚升高中时的证件照。旁边是一堆折成星星的小纸条和一部被淘汰掉的第六代手机。
    写在星星纸上的内容段舒已经记不清，但是是与ZC有关。
    至于这部手机，以短信的形式完整记录着她与ZC的相识、相处和结束。
    段舒不舍得丢掉一笔一划书写出来的少女心思，也不舍得清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的短信箱。在高中毕业的暑假，她将18岁的自己和所有与ZC有关的东西一起封存进这个曾放置着重要物品的马口铁盒子中。
    段舒丢三落四的毛病依旧没改过来。
    到最后，连那只盒子都找不见了。
    ……
    时隔七年的今天，这只盒子突然跑出来，连带着尘封的记忆一起。
    或许是因为孟泽川，又或许是时光的长期疗愈，段舒无波无澜，她平静的把边缘已经有些泛黄痕迹的星星倒进垃圾桶。
    手机一直更新换代，但充电口并未改变。她捞过一旁的数据线，给那部旧手机插上电，很快，手机自动开机，屏幕显示着欢迎使用该运营商服务的界面。
    段舒想起来她大学前新办理了一张手机卡，旧的就一直被遗忘在这部手机里。
    半分钟后，手机嗡嗡震动，一堆短信涌入。
    段舒随便点开几条，不是运营商发来的高温预警、暴雨预警等，便是一些以前用这个手机号注册过会员的商店所发来的垃圾短信。
    段舒点开设置，准备将手机格式化。
    这时最上方的悬浮窗口又弹出一条短信，和其他仿佛一串乱码数字的发件人不同，这一条有备注，发件人显示着：ZC。
    段舒微怔，她手指悬在“确定”指令上方。
    最开始时段舒把ZC拉黑，后来冷静想想，这样就好像她很在意一样，于是又把ZC从黑名单中拉了出来。一直到换新的手机号码，段舒都未再收到过ZC的短信。
    想到一晃而过的短信提醒，段舒恍惚片刻。
    瞬息，她手指错开，点了“否”。
    退出设置，进入短信界面，方才那条短信在第一条的位置。
    [ZC：你可以不喜欢他，来喜欢我吗。]
    显示的时间是：2021/7/24。
    但那时是辛瑶瑶与宗城婚礼后第三天。
    段舒完全愣住，脑海中是翻天覆地的迷幻。
    这七年中，宗城与辛瑶瑶没有分手过，她与宗城也从来没有联系过，特别是两人才新婚不久，怎么会发来这样的内容……
    段舒不理解。
    段舒亦不敢深想。
    但这一切总归有一个答案。
    ……
    ……
    所以，ZC到底是谁？
    段舒点进通讯录，拨号的瞬间，她犹豫了。
    她有新的心动的人，也给予了对方承诺，不管过往如何，也不管以后会存在多么难以释怀的遗憾，她都不想因为这通电话而打破现在的平静生活。
    最重要的是——
    孟泽川在等她。
    但段舒还是想找到一个最终答案。
    良久，她摸过现在使用的手机，对着通讯录，认真按下每一个数字。作出决定，她便不再犹豫，立即拨出号码。
    在页面转换的刹那，那串十一位数字也发生了变化。
    它们跳转为三个中文汉字——
    孟泽川。
    段舒一眨不眨的盯着屏幕，她脑海中一片空白，耳朵失了聪，手指也在颤抖。
    停电那日，宁薇曾问过她夜盲症的事情。
    那个坐落在郊区的清浅寺。
    小锦，小鲤。
    和她同届的高考状元。
    讲解题目时的思路。
    ……
    许许多多端倪突然连接在一起。
    段舒想，她真是笨得要死。
    “段舒？”
    电话接通那瞬，眼泪翻出眼眶，洇湿脸颊，无声下滑，最终滴落在手机屏幕上。
    段舒无法控制自己，喉咙像塞了一团棉花，哽咽着不能发声，只剩下汹涌泛滥的泪水，将手机屏幕染上一层水膜。
    “怎么了？这么晚还没睡？”
    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哪怕是裹了层电流，依旧能清楚辨出这是孟泽川的声音。
    没有人回应，但窸窣的声响代表着有人在电话那端。
    孟泽川不再言语。
    手机依旧保持着通话状态。
    泪水无声的倾泻着。
    ……
    *
    7月31日，晚七点五十分。
    段舒等在景城实验中学与景城第十五中学之间的马路旁，因为是暑假，两侧校园都暗沉沉的，只门口几盏路灯照耀。
    人行横道上，段舒紧张的踱步。
    她隔几秒看一眼手机时间，分秒流逝着，前所未有的漫长。
    暑假学生不上课，周围小商店的生意冷冷清清。从节目组和段舒过来的时候，老板便好奇张望着，然后搬了张椅子直接坐在外面看热闹。
    等待期间，他已经和工作人员聊熟，弄明白他们一群人到底来干嘛了。
    见段舒这般，老板先看不下去，从冰柜里拿了瓶冰水递过去，“姑娘，我看你挺眼熟的，今天选这地儿表白，是这边学校的学生吧，哪年毕业的？”
    段舒道谢：“15年。”
    “哟，那感情好，我那年刚开这家店，印象深刻着呢。你还记得你们那届的理科状元不，从十五中考出来的，真不容易，那小伙子又高又帅，我现在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
    段舒没有聊天的兴致，但听到“理科状元”这个词眼，她耐心倾听。
    老板话瘾上来，叭叭叭道，“我这边不是一直配着豆浆和面包当早餐卖嘛，那个小伙子每天早上都来我这买早餐，其他人都是结完账就走，他偏偏站在我家店门口慢悠悠吃完才离开，当时上课铃响了都不知道第几遍，我都替他着急了。”
    段舒皱眉，在她印象中，孟泽川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
    老板也拧了瓶水，神秘兮兮道，“你猜他这个行为的原因是什么。”
    段舒：“因为什么？”
    “他喜欢实验中学的一个女生。我当时琢磨着这小伙子是厌学还是准备逃课，都想劝他好好学习了。结果偶然发现实验中学有个女生也天天迟到，每天都很准时的迟到，下车后就匆匆忙忙跑进学校。但凡她出现，那小伙子眼神就飘了过去。”
    “姑娘，你别不信啊。”老板指了指门口一块地儿，又对着马路对面的校门比划着，“你站这儿看，是不是正正好看到实验中学的校门，谁进进出出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记得那个小姑娘也挺好看的，个子跟你差不多高吧，天天扎着高马尾，书包后面挂了个红色的小鱼玩偶，好像是小鱼吧，有点记不清了，也不知道他俩毕业时候在一起没有。”
    “嗡”的一声，有烟花在脑海中炸开。
    段舒心脏怦怦震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能跳出胸膛，她现在迫不及待见到孟泽川，想向他表白，想紧紧抱住他。
    老板还在喃喃念叨着青春真好。
    这时，八点的闹铃响。
    节目组提醒段舒表白通道开启。
    段舒点亮手机，屏幕一直停留在拨号界面。
    她没有半分迟疑，飞快拨了出去。
    但听筒里一直提示着对方正在通话中。段舒挂断，再拨，依旧如此。她异常烦躁，连带着恼恨起这唧唧歪歪的流程，真是麻烦！
    多次之后，段舒的电话终于被接通。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下来，电话中是滋滋的电流声。
    孟泽川失笑：“你刚才在和别人打电话吗？”
    段舒摇头：“我在给你打。”
    孟泽川笑：“好巧，我也是。”
    略微调动过气氛后，孟泽川，“你刚才想说什么，你先说，任何都可以。”
    段舒低着头，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满腔的情绪无从说起，最终被归纳为很平淡很寻常的一句话，“孟泽川，你要不要来找我。”
    孟泽川犹豫了瞬：“我不太方便，你能来我这边吗？”
    段舒坚定，声音含笑，“好呀。”
    切断电话的瞬间，孟泽川在微信给段舒发了一个共享位置。
    代表孟泽川的小圆圈停在江边位置，离她只有几百米的距离。他们这一块都属于市区，这会儿又是交通高峰期，车水马龙，开车肯定要堵上很久。
    段舒看了眼导航，转身朝孟泽川那边去，快步走着，她跑了起来。
    小时候，奔跑是习惯。
    长大后，却总是在踌躇。
    成年后的轨迹充满了犹犹豫豫，但也有那么一次会产生想要奔跑的念头，要用尽全力的奔向那个人，因为走路真的来不及。
    ……
    夏季的江边，微凉晚风，散步的行人擦肩交错。
    段舒捂着胸口喘气，侧眸的瞬间，一眼找到人群中的孟泽川，他最耀眼，也最难忘。
    连绵的江边横栏，孟泽川抱着吉他，周围是节目组的布置，过往行人从前面经过都要侧目，仿佛将他当作路边卖唱的流浪歌手。
    四目对视，段舒抑制不住的翘起唇角。
    孟泽川眉眼含笑，仿佛藏了一条揉碎的银河，熠熠发光。
    灯光骤亮，话筒和音响的声音都被打开。
    孟泽川轻轻拨过吉他的弦，熟悉的旋律流泻出。
    他望进段舒眼眸。
    “……
    还要多久我才能在你身边/
    等到放晴的那天也许我会比较好一点/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
    ……”
    ——以前有人说要为我唱这首歌。
    ——那后来呢？
    ——后来啊，我没有听到。
    ——我唱歌其实还不错，不然我唱给你听。
    以前要为她唱歌那个人是他。
    后来想唱给她听的人也是他。
    现在唱给她听的人真的是他。
    这个人怎么这样……
    段舒眼眶发酸，再控制不住。
    相隔的一条马路，人潮涌动，熙熙攘攘。
    段舒拨开人群，拥抱孟泽川，手臂在孟泽川背后环紧。
    孟泽川惊诧于段舒如此强烈的反应，回以拥抱。
    吉他声与歌声戛然而止，围观路人才发现还有女主角的存在，纷纷鼓掌起哄祝福。这时，江岸另一端有烟火升空，随着震耳的声响在天空盛开。
    “孟泽川，谢谢你一直喜欢我。”
    “以后换我来喜欢你。”
    —